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上京行医后我火了》 第1章 穿越 顾珞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无语过。 就她乘的这小破马车,竟然也有人碰瓷儿? 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她的马车笔直的奔了过来,然后在马车停下的一瞬,那人钻进了她马车底下。 动作麻利的,这没有十年专业碰瓷儿经验都练不出来。 来往行人频频侧目,顾珞抱臂立在马车旁,冷眼看着车底下的男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箫誉可怜兮兮仰头看顾珞,灰头灰脸道:“小兄弟搭把手,我胳膊好像折了,出不来。” 顾珞嫌恶的看着他,“就你那么往车底下冲的架势,我还当你嫌胳膊多余呢。” 箫誉龇牙笑,“小兄弟误会了,我是为了救我家大宝才跑的那么快,不是故意撞你马车的,那个,你能先把我拉出来吗?” 到底人是在自己马车底下,他不出来她就没法赶路,顾珞不情不愿伸手。 箫誉一把握住顾珞的手,死死抓住,然后以蜗牛爬行的速度,一点一点从马车底下往出挪。 顾珞:...... “这等您老人家挪出来,就该过年了!” 箫誉笑道:“我这不是折了一条胳膊么。” 不等箫誉说完,顾珞手腕用力。 刺啦~ 一把把车底下的人给拖了出来。 箫誉愣了一下,笑道:“小兄弟真厉害。” 顾珞没等他说完,冲着箫誉手心处的劳宫穴用力摁了下去。 “嗷~” 一声惨叫破喉而出,箫誉一个激灵就从地上蹦起来。 “小兄弟,小兄弟,小兄弟松手,疼,疼。” 顾珞冷眼看着他,“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还四肢健全,还行,活蹦乱跳的,别想讹我。” 箫誉疼的一脸汗,委屈巴巴道:“小兄弟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碰瓷儿的,我就是来找我家大宝的。” 顾珞面无表情看着他。 箫誉继续,“真的,我可以发誓,我家大宝刚刚从这边过去,我怕它有危险,所以才跑的那么快。” 顾珞动动手腕,眼皮崩了个不太好惹的表情,“松手。” 箫誉被顾珞捏劳宫穴捏的一脸汗都没撒手,还紧紧牵着人家呢,闻言讪讪一笑,松了手。 “小兄弟你会接骨么?我胳膊是折了还是脱臼了?” 顾珞懒得理神经病,丢下一句,“同济药堂不愿意为您服务么?”转身上车。 她前脚上车,还未坐稳,这身残志坚的碰瓷儿专业户就蹭上马车。 顾珞冷着脸看他,“滚下去!” 箫誉讨好的笑道:“小兄弟,你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怕等我走回去我胳膊就掉下去了,你也是进京吧,捎我一程好不好,我给你钱。” 顾珞瞪着他,一言不发。 箫誉十分艰难的用另外一只手从身上摸出一个银锭子,“够么?” 顾珞一挑眉梢,笑了出来,“早说给钱不就好了,来,您请里面坐,我给您赶车,免得外面风吹着您胳膊。” 箫誉一副十分习惯变脸大师的样子,坚定的摇头,“不不不,我就坐旁边就好,多谢小兄弟,多谢多谢。” 顾珞揣好银子,随口问道:“你不找你大宝了?” 箫誉偏着脸看顾珞,笑道:“找到了。” 顾珞一愣,就见一只鹦鹉扑扇着翅膀擦着她头顶飞过来,落在箫誉肩膀。 冲着顾珞就喊,“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 顾珞:哈? 这特么要不是自己现在女扮男装,而旁边这个傻逼她又的确不认识,都要觉得被人占了便宜。 忍着心里不爽,看在钱的份上,顾珞朝箫誉皮笑肉不笑道:“你这鸟挺有意思哈。” 箫誉十分赞同的点头,“我的鸟非常好。” 顾珞:...... 有亿丝丝不太对劲。 “小兄弟,我叫箫誉,笙箫的箫,荣誉的誉,你叫什么呀?” 顾珞不想攀谈,随口丢出一句,“叫我红领巾。” 既是收了人家的银子,待人坐稳,顾珞扬鞭赶车。 旁边聒噪怪几次找顾珞聊天顾珞没理他,也就渐渐消停了,只抱着他那只叫大宝的鸟自言自语。 “找呀找呀找媳妇,找到一个好媳妇,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媳妇。” 顾珞:...... 十年前,顾珞身为一名随军中医大夫,因为一次任务意外穿越至此。 怎么滴,旁边这位也是个穿越的? 顾珞偏头看他一眼,冲着箫誉打了个口哨,箫誉立刻十分热切的抬眼看过来,“你想和我聊天吗?” 顾珞:...... 你哪来的这么大的热情! “你穿来的?” 作为一个淳朴的古人,箫誉十分上道的道:“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闪着激动的光芒,整个人朝顾珞靠了靠,压低了声音,“我土著,不过我有个朋友是穿来的。” 顾珞:...... 你们土著对穿越者都适应能力这么强么? 按道理,不是得抓起来当妖怪给烧了? “那你朋友......” 箫誉看着顾珞,眼底沉沉,叹了口气,“她和我走散了,我在找她。” 顾珞挑着眉梢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熟都不熟,说啥。 “哎哎,小红兄弟,前面有个茶肆,我们停下来我请你喝茶吧,天气这么热,喝点茶解暑。” 顾珞硬是反应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反应过来这个小红兄弟是谁。 红领巾! “不去,想去你自己......” 顾珞脱口拒绝,但是紧跟着茶肆那边传来突然爆发的惊呼声。 “肚子好疼,天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你们这黑心店,茶里有毒吧,好疼。” 远远看去,一个足有一米八的壮汉突然抱着肚子满地打滚。 他旁边两个人愣了一下,转头就去抓茶肆的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老头吓得浑身发抖,“客官饶命客官饶命,我家的茶干干净净的,没有投毒,绝对没有投毒。” 一个身着玄色锦衣的男子提了茶肆老板,直接将其悬空拎起来。 “没有投毒他为什么突然腹痛。” 这话音才落下...... “呕,哇呕......” 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壮汉忽的手撑着爬起来,双膝跪地,弓着腰哇哇吐了起来,一摊恶臭的秽物惹得四下围观之人登时散开。 第2章 试探 顾珞驾着马车,话音一转,“也行,那就听你的,喝个茶。” 箫誉闷声短促的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捋了捋大宝的毛,惹得大宝又叫了一声媳妇儿。 马车靠近,四下的说话声越发清晰,茶肆的店小二顾不上招呼客人,顾珞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树下,将马拴在树上,从车里掏了一把草丢在它跟前。 “这不是中毒了,你们快放下人家店家,他明显就是脾胃失和导致的胃痛呕吐。” 人群里,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涨红着脸,愤怒又充满正义感的朝着那边提着店家的壮汉喊。 小伙子旁边,是个老者,瞧上去大概五十多岁,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却是在别人都站起来围观的时候他依旧坐着没动。 顾珞扫了一眼这两人,目光在小伙子肩头挎着的药箱上停留了一瞬,转而看向还在哇哇吐的男人。 箫誉立在顾珞一侧,压着声音道:“小红兄弟,这人看上去病的不轻啊。” 顾珞心里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小红兄弟,盯着地上的壮汉没吱声。 那身着玄色锦服的男人转头去看那小伙子。 旁边围观的人里有人认出这一老一小。 “这不是同济药堂的黄大夫么,他说是脾胃失和肯定是脾胃失和,黄大夫医术很好的。” 有人跟着附和,“怎么可能是投毒呢,人家这茶肆开了好多年了,我们路过此地都要喝上一碗解乏的,这么多年也没有谁中过毒。” 玄色锦衣男子犹豫一瞬,松开店家的衣领,朝同济药堂的黄大夫看过去,“您当真是同济药堂的大夫?有劳给瞧一下,诊费定然不会亏了您。” 他说着话,摸出一个银锭子放到桌上,“这是定金。” 话倒是说的客气,但语调带着一股冷意,仿佛发自骨子里,并非刻意,而是习惯了这般说话。 那十五六的小伙子并不在乎他的语调,只道:“你们快把人扶过来啊,人不过来我师父怎么诊脉。” 顾珞蹙了蹙眉。 一般大夫行医,遇上这种强烈腹痛呕吐的,都会建议患者尽量少动。 诊病的时候更是主动上前,这黄大夫倒是有意思,人家那边都疼成那样了,他倒是纹丝不动坐在那里。 玄色锦衣男子也疑惑的看了黄大夫一眼,眼见大夫没有动弹的意思,顿了一瞬,和同伴将发病的那个给扶过来。 胳膊搁在桌上,黄大夫伸手摸脉,摸完...... 顾珞眼睁睁看着黄大夫是下意识反应想要起身凑上前翻看那男子的眼睛与舌头的,他甚至凳子 “舌头看一下。” 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腹痛的男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将舌头耷拉出。 顾珞目光从黄大夫身上挪到那舌头上,瞥了一眼。 “嗜酒中虚,湿热生痰,痰阻膈间,食不下舒,再加上天气炎热,暑气入侵,又喝了凉茶,一时脾胃失和,并无大碍,我开两副药吃了便好。” 那要疼死了的大汉立刻嚎叫。 “这等到两副汤药灌下去我也疼死了,能不能扎一针止止疼啊。” 十五六的那小伙子低头看黄大夫,低声询问,“行么?” 顾珞也看黄大夫。 不行么? “小红兄弟,你说这黄大夫给他施针么?我猜肯定施针,咱俩赌一把,十两银子怎么样?” 顾珞转头看旁边的二百五。 二百五十分自信的道:“像他这病症,就是受暑又贪凉,扎针就能止疼,我说的肯定没错,十两银子,敢不敢来?” 顾珞:...... 你这么自信,那还和我赌什么? 怎么,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觉得我肯定会说相反的答案? 顾珞不想和二百五废话,“行,十两,我赌他不扎。” 箫誉的胳膊搭到顾珞肩头,笑的奸诈,“小红兄弟,你输定了。” 顾珞翻个白眼把旁边这傻子甩开。 箫誉胳膊一空,笑了笑没说话,折了的胳膊虚晃一下。 “可以施针,大山子,备针吧。”黄大夫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 旁边玄色锦衣男子看他的目光越发透着狐疑。 他是狐疑,顾珞但凡此刻偏头看箫誉,都能从箫誉的目光里看到震惊。 箫誉舔了舔嘴皮,无声嘀咕:你真扎啊?不是不扎么? 黄大夫说的大山子正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 他闻言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三根长针,将备好的药酒倒在棉帕上,将那三根针擦拭一遍,朝黄大夫递过去。 “你去扎,取脾俞,天枢,足三里......” 不等黄大夫说完,玄衣男子皱了皱眉,打断了黄大夫的话音。 “他扎?这是学徒吧,黄大夫若是觉得诊金不够,我们可以加,还请黄大夫......” 黄大夫同样打断他,“大山子针术很好,可以施针。” 他说的笃定。 旁边大山子:...... 我针术很好? 我不是昨天才把穴位摸清楚么? 但是师傅话都这么撂出去了,他怎么滴,总不能给师傅丢人! 而且师傅现在不方便施针,若是让人发现师傅的脚...... 心思一转,胸脯一挺,大山子捏针上前,“没错,我扎的很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气势也吼出去了,但是...... 捏着针的手要是能停住发抖就好了。 玄衣男子一把抓住大山子的手腕,他直直看着黄大夫。 长针在大山子手里,抖得都快落下去了。 二百五朝顾珞凑近了一点,“这黄大夫好奇怪,他不上手怎么让一个学徒施针,人病人都疼成这样了,耽误这时间做什么啊! 有这废话的功夫,针也扎完了,不是医者仁心么?” 箫誉的声音不低,旁边围观的人也嘈嘈切切的议论。 “是啊,黄大夫怎么回事,你给人扎两针不就行了?” “看这大兄弟疼成什么样了,人家给的诊费又这么多。” “黄大夫该不会是记恨刚刚这些人说店家投毒的事吧,黄大夫和店家是亲戚?” 店家立刻表示,“不是不是。” 黄大夫脸色难看,肉眼可见的如坐针毡。 腹痛的男人哎呦哎呦惨叫了几声,一个没忍住,哇的又吐了出来。 他这遭罪的模样越发引得旁边人嘀咕。 黄大夫拳头捏的紧紧的,手背青筋都凸出来了。 “大家也别为难黄大夫了,黄大夫身体不便,自然不能施针,我替黄大夫扎这针。” 顾珞打了个口哨,懒洋洋的腔调说着话,向前迈了一步。 第3章 套路 不说围观的人,单是黄大夫,倏地看向顾珞,眼底带着浓重的防备。 顾珞视而不见,在大山子反应过来之前,抬手抽走了大山子手里的针。 “你还我针!” “这小兄弟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吧,能行么。” “谁家孩子,逞什么强凑什么热闹,家里大人也不管么?熊孩子闹事不出来管,等出了事你们就知道后悔了。” 玄衣男子上下打量顾珞一眼,冷着声音疏离客气,“不必麻烦了,我们回京都。” 说着,他甩开大山子的手,转身招呼同伴去扶腹痛男子。 腹痛剧烈,那男子疼的全身大汗,衣服都湿透了。 顾珞也不拦着,就顺势朝后退了一步,“腹痛呕吐的人,最好不要动他,剧烈的动作可能加重病情,别死半道上。” 仿佛为了印证这话,话音才落,那腹痛男子就哇的又一口吐出。 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清液,彪壮的大汉缩成一团。 顾珞挑眉啧了一声,比了比手里的针,“扎么?一针见效,扎好了不收费,扎不好任凭处置。” “扎,扎,快给我一针,快点。” 腹痛的男子实在是熬不住,莫说是个十二三的小孩子,就算是个五六岁的过来他特么的也认了。 玄衣男子盯着顾珞看了一瞬,没说话,但身子朝后侧了一下。 顾珞就笑着上前。 捏着一根长针朝着腹痛男子的脊柱摸过去。 大山子立刻惊叫,“你往哪扎,脾俞,天枢,足三里都不在这里,你到底认不认识穴位,怎么比我还不靠谱!” 他这么一喊,玄衣男子立刻上前。 四下围观的人也嘈切议论起来。 “别闹出人命啊。” “黄大夫快动手吧,这真要出事了,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胡闹啊。” 就在玄衣男子要拦住顾珞那一瞬,箫誉凑上前,木着脸将玄衣男子挡住。 “你们要是上京都,立刻就走,要不是不上京都就别逼逼,我红兄弟医术牛逼着呢。” 玄衣男子看了箫誉一眼,目光落向顾珞。 大山子眼见顾珞摸到那人脊柱下方,“你要找胃俞穴么,我的老天,不在这里,你这是描边儿呢?” 说话间顾珞忽的下针。 黄大夫倏地眼睛大睁,难以置信的看向顾珞。 这人竟然知道这个穴位? 怎么可能! 他才多大! 而且,下针精准,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黄大夫看的清清楚楚,这小兄弟扎的准确无误。 长针刺入穴位,顾珞补法捻针。 大山子瞧了一眼穴位,暴跳入雷,扑上来就要拔针,“你瞎扎什么,真要出人命,快拔出来,穴位能是乱扎的?这都不是穴位。” 黄大夫在震愕中根本顾不上拦大山子。 玄衣男子一听这话,手上用力就把箫誉拨开。 然而箫誉挑了一下眉,动都没动弹一下。 自己什么功夫玄衣男子一清二楚,能在他的推动下纹丝不动...... 玄衣男子登时脸色一冷,出手就朝箫誉劈过去,“你们到底什么人!” 他这语气,分明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顾珞回头看他。 这三人,有点意思。 箫誉见顾珞回头,哎呦一声喊,拖着自己折掉的胳膊就朝顾珞倒过去,“小兄弟快扶我一把。” 语调赫赫:我娇弱。 顾珞:...... 眼见二百五结结实实倒过来,顾珞伸手将他推到旁边。 玄衣男子一步逼上前。 顾珞纹丝不动立在一侧,一副想要拔针请随便的样子。 “别,别冲动,我不疼了,胃里还有点热。” 就在围观人群闹哄哄又骂又指责,玄衣男子欲要推开顾珞,大山子欲要拔针那一瞬间,腹痛男子发声了。 现场登时安静成JPG。 转瞬。 轰! JPG变成GIF。 大山子震愕的望着那人背上的针,脑子里反复回想自己学到的东西,一瞬间有点怀疑人生。 “这明明都不是个穴位啊。” 腹痛的男子总算是缓出一口气,缩成一团的身体舒展开来,人也坐直了几分。 有图有真相的告诉大家,他真的好多了。 玄衣男子抿了一下嘴,朝顾珞抱拳,“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诊费不会亏待小兄弟。” 他语落去掏银子。 顾珞抬手阻止,“我之前就说了,扎好了不收费,扎不好任凭处置。” 她话是这么说,可玄衣男子岂能当真不给诊费。 一块银元宝拍到桌案上,他十分客气的道:“有劳小兄弟了,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腹痛的男子抓起银子就朝顾珞手里塞。 箫誉一个箭步上前,拖着折掉的胳膊,十分身残志坚的挤到顾珞一侧,在腹痛男子手碰到顾珞手的前一瞬替她接了银子。 “小红兄弟,我替你拿着,助人为乐固然是美德,但是衣食住行也缺不得银子。” 顾珞简直不知道这二百五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他们明明也才刚刚遇上不过半个时辰。 这怎么就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似的。 不过顾珞也没多废话,收就收了,她的目的虽然不是银子,但是谁会嫌这玩意儿多呢。 长针在腹痛男子身上捻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顾珞收针,十分自然的把针递到大山子手里,仿佛大山子就是她的下手一般。 大山子呆呆看着长针回不过神。 “这几天莫吃生冷油腻,忌酒忌辛辣。” 顿了一下,顾珞瞥了玄衣男子一眼,又朝腹痛男道:“能不动怒,还是尽量少动怒。” 腹痛男子已经消除疼痛恶心的症状,原本低着头用店家递给他的帕子擦拭身上的腌臜,闻言手上动作狠狠一顿。 “你怎么知道我......” 玄衣男子眸底一冷,一把拉了他,他话音顿住。 “有劳小兄弟出手相助,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旁边另外一个同伴,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跟着他二人离开。 他们一走,四周围观的人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来茶肆喝茶的都是路过的行人,因为围观热闹耽误了脚程,众人赞叹一番之后七七八八的散了。 顾珞拉了把凳子在黄大夫对面大喇喇坐下。 大山子人还晕乎着呢,莽呼呼杵在顾珞一侧,“你扎的那是什么啊?你怎么不扎天枢,足三里那些呢?” 第4章 同意 顾珞笑着看他,“慢。” 大山子一脸懵,“啊?” 二百五就在顾珞身边坐了,抓起桌上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一盏茶,涮了涮杯子将茶泼出去又重新倒了一盏,放到顾珞面前。 “我小红兄弟的医术十分高超,你这种学徒级别的当然不懂,问你师傅,你师父知道。” 顾珞瞥了二百五一眼。 二百五将茶杯又朝顾珞推了推,“喝茶,他家茶味道真不错,刚刚累坏了吧。” 顾珞正要怼他咱俩熟么,二百五就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连带刚刚收的那银锭子一起放顾珞跟前,献宝似的低声道:“我打赌输了,都是你的。” 顾珞:行趴,看在钱的份上。 黄大夫探究般看着顾珞。 她刚刚扎的那个穴位,属于经外奇穴的一种,这种穴位是在阿是穴的基础上发展来,并不属于十四经。 据他所知,大夏朝精通经外奇穴的人数并不多,寻常大夫能把十四经的穴位摸准了已然算是不错。 就他自己,刚刚若是施针,必定也会选择更为妥帖的足三里,效果虽不如经外奇穴好,但能保证一定不会扎错。 敢这么直接扎经外奇穴的,黄大夫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 前太医院院使,顾奉元。 可惜...... 想到故人,黄大夫心里闷闷叹了一下,“不知这位小兄弟师承何人?” 顾珞笑嘻嘻收了银子,“怎么,黄大夫认识的人很多么?我说出来你就认得?” 黄大夫一噎,摇摇头,不及他开口,顾珞又道:“黄大夫的病自己医治不好么?” 大山子顿时一脸惊愕,几乎用气音吼出来,“你知道我师父的病?你也觉得这是病,根本不是鬼上身对不对!” 他说话快,黄大夫来不及阻止,他这一串话已经叽里咕噜的砸了出来。 “闭嘴。” 黄大夫铁青着脸瞪了大山子一眼,大山子立刻悻悻低头闭嘴。 黄大夫鼓着胸膛憋着一口气,须臾,叹了出来。 他刚刚之所以不肯施针,一则是自己的病情古怪他不方便在人前表露,唯恐惊着众人。 另一方面...... 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这个病到底是不是鬼上身。 若当真是,刚刚那人疼的紧,身体正是弱的时候,他若是沾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唯恐离得那人太近了把这邪祟过到那人身上。 只是短暂的把脉不要紧,扎针可是少说要一刻钟,他不敢行差踏错一点害人害己。 顾珞瞧着黄大夫的神情,眼底漾着笑,“不就是欲行前方而倒退,欲行后方而前行么,黄大夫至于这般遮遮掩掩,又不是什么大病。” 她说的轻松极了。 浑然不在乎对面黄大夫是一张如何被雷劈了的脸。 “你......你怎么知道。” 顾珞笑道:“方才你给人诊脉的时候,我看到你起身的动作了,你明明是要向前挪一步打算靠近点那病人的,结果脚却朝后退了退。” 黄大夫震惊这人的观察力。 他的确是做了这个动作,可也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只挪了一步。 那样的针法,这样的观察力,黄大夫脑中不可避免的再次想起一个人名:顾奉元。 定了定神,黄大夫暗吞一口气,压下思绪,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想那么多。 “你怎么就料定我是原本打算向前而非后退呢?” 顾珞懒洋洋托了腮帮,端起箫誉给她倒的茶悠哉喝了一口,“怎么?我要是不解释清楚你就不准备治病了?” 才被师傅训斥过的大山子转头就忘了刚刚的呵斥,他一双眼睛闪着亮光,兴奋的看着顾珞,“真能治?” “当然能治,”顾珞看向黄大夫,“治么?” 黄大夫:...... 这话让我怎么接? 我难道说不治么? “我这病,病症有点怪,脉象把不出来,只是走路异常,其他一点病症没有。” 顾珞就道:“你只告诉我你这病是怎么得的,是从高处坠落了还是浮水了,亦或者是一觉睡醒就这样了?” 大山子立刻道:“是从高处坠落,从马背上落下的,我师父是被宁国公府的......” 黄大夫瞪了大山子一眼,大山子立刻闭嘴,黄大夫就看着顾珞,“是从高处落下的。” 顾珞转头问旁边箫誉,“你力气大么?” 箫誉立刻道:“小红兄弟放心,我能肩抗一头熊的同时还手提一头猪。” 这是什么神仙比喻。 你为什么要一边抗熊一边提猪。 就像小明为什么要一边跳皮筋一边拍皮球。 顾珞抬手抓住箫誉的胳膊,就把这位身残志坚的同志脱臼了好一阵子的胳膊给他接了回去。 箫誉手指覆盖在刚刚顾珞抓过的地方,极轻极快的捻了一下,一脸稀奇,彩虹屁吹得哇哇的,“哇哦,小红兄弟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又会扎针,还会接骨,马上就要驱鬼了么?” 顾珞都让他吹捧笑了,“嗯,驱鬼,来,配合一下。” 说完,顾珞问大山子,“你力气大么?” 不等大山子作答,箫誉就道:“你不用问他,我一个人可以当两个人用,你随便用我,怎么用都行,我可耐用了。” 顾珞:...... 一盏茶后,茶肆旁边的小树林。 耐用的箫誉和顾珞相对而立,五十多岁的黄大夫瑟瑟发抖被箫誉公主抱在怀里。 大山子紧张的双手捏拳捧在胸口,不安中气息加重,“这真能治病?” 顾珞运了口气,没搭理大山子,直朝箫誉道:“扔!” 箫誉立刻笑着,“好嘞!” 手上就跟颠西瓜似的颠了颠,箫誉再一松手,黄大夫就被他朝顾珞抛了过去。 对面顾珞稳稳接住,又嗖的把人丢回去。 大山子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中间再站个人,是不是就是打沙包了? 五十多岁的黄大夫在空中想哭。 他真是疯了才会同意这个治疗方案。 他宁愿去喝符水! 约莫被扔了五十几个会合,再不被放下来黄大夫就要直接表演个当空飞吐的时候,顾珞终于发话,“行了。” 箫誉一得令,立刻轻而易举连气息都不乱的将黄大夫搁到地上。 被扔了这么好大一会儿,黄大夫头晕眼黑,扶着赶上前的大山子就想朝前面的一块大石头走过去。 他得坐会儿缓缓,肠子快从嘴里出来了感觉。 才迈出去一步,整个人一怔。 大山子激动地直接跳起来,“师傅,好了!你往前走了!” 也顾不上头晕恶心了,黄大夫直直朝顾珞看过去。 与此同时。 京都。 三匹劲马疾驰入京,撞翻七八个行人之后停在宁国公府门前。 “世子爷呢?” 翻身下马,直冲入府的第一人便是方才茶肆中那玄衣男子。 门口小厮匆忙迎上,“在书房,一早就在等你们了。” 等到他话音落下,那三人已经大步流星走远。 第5章 飙车 “世子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宁国公府世子宁陵正在书房看书,忽的一道慌张叫唤从外面传来,紧跟着书房大门被人砰的撞开。 “老夫人刚刚从炕上摔下去了。” 宁国公府老夫人今年刚六十,素日腿脚还算利便,可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宁陵捏着书的手倏地一紧,起身朝外走。 小厮跟在一侧,“府里的大夫已经过去看了,说是腿没有摔断也没有什么......” 宁陵顿足,转头看小厮。 小厮话音一顿,舔了一下嘴皮,迎上宁陵发沉的目光,“老夫人她,走路出了点问题。” 正说话,玄衣男子与另外两名同伴风尘仆仆疾行而来。 宁陵扫了一眼玄衣男子身侧的人,指了下书房,“进屋等我。” 撂下一句话抬脚离开。 老夫人院里,宁陵抵达的时候里面乌泱泱跪了一院的人,嫡出的庶出的正房的妾室的全在。 “别让我查出来是谁,真是白饭给你吃的太多让你过的太饱,谋害人命谋害到我头上了,跪着,全给我跪着,查不出来结果,谁也别想起!” 老夫人的怒骂声从屋里传来,听这声音还挺中气十足的,宁陵略松一口气。 大夫就在旁边站着,见他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怎么回事?” 大夫一脸为难,支吾须臾,最终还是如实道:“老夫人不能正常走路,想要向前,却偏偏后退,想要后退,却偏偏向前。 可不论从脉象看还是从骨头看,都没有任何异常。 扎针也试过,没有效果。 老夫人怀疑,是有人给她下咒。” 宁陵蹙眉,瞧着大夫,“你怎么看?” 这位世子爷如今只领着六品官职,可因为国公爷老早就不怎么管事,宁陵从十五就开始打理府中庶务,稳固宁国公府在朝中的地位,如今五年过去,他通身的气势早就比国公爷更令人心颤。 迎上宁陵那黑沉的眼神,大夫略有些不安的道:“巫蛊之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从病症来看,只怕爷还得惊动圣上,请一下宫里的御医来瞧瞧为上。” 宁陵便挪开了目光,扫了一圈院里的人,大步进屋。 他一走,大夫只觉头顶一座大山被搬开了似的,大松一口气,可这气还没有彻底舒出去,宁陵就从屋里出来了。 宁国公府二爷宁孝安跪在最前端,宁陵一出来他就压着声音叫,“陵哥儿,你快和你祖母求个情,这跪倒什么时候啊,二叔腿疼。” 宁陵看都没看他,大步流星走了。 宁孝安一侧是他夫人季氏,等宁陵一走,季氏翻个白眼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出了院子,宁陵吩咐随从去宫里递帖子请御医,又嘱咐御医来了立刻通知他,吩咐完,转脚直回书房。 “如何?” 端着茶盏灌了半盏,宁陵坐在书案后,面无表情道。 他话是冲着玄衣男子说,可目光始终看着旁边那个粗布麻衣的人。 玄衣男子就道:“奴才去乾州的时候,顾奉元的女儿已经没了踪影。” 宁陵捏着茶盏的手一滞,看向玄衣男子,“没了踪影?” “奴才抵达乾州之后,摸查了整整五天,但是找不出一点她的线索,这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谁都不知道她在哪,也没有出城的记录。 奴才怕爷等得急就先回来了,临走前已经嘱咐乾州知府,但凡有顾奉元女儿的消息,他必定送来。” 宁陵手指在杯子口上敲了两下,“你们一路来回,顺利?” 玄衣男子就道:“顺利。” 只是话音才出,又改口,将在茶肆的事情说了一遍,“......那同济药堂的黄大夫倒是奇怪,当时大牛都快疼死了,他就是不肯出手。” 宁陵冷嗤一声,“他竟然没摔死!” 玄衣男子一听这话,知道这人是惹到了他们世子,立刻就道:“奴才再去......” 宁陵摆手,“无足轻重,既然没摔死就让他再多活几年,顾奉元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不值得为了一个他再给人留下什么把柄,行了,下去吧。” 说完,宁陵的目光落向那粗布麻衣的男子,“你留下。” 粗布麻衣的男子只觉得像是有毒蛇爬上脊背,硬是让这目光看着打了个哆嗦,膝头一软,扑通就跪下。 宁陵默了一会儿,等到这男子额头的冷汗开始吧嗒吧嗒朝地上滴落,他才幽幽道:“你只要证明顾奉元给你写的信里提过谋杀太子一事就行。” 那男人一脸惨白,惊愕抬眼,“他们带我来的时候,只说让我劝顾奉元认罪,没说......” 宁陵冷笑,“现在任务变了。” ...... 一辆破旧的小马车咯吱咯吱走在京都的鼓楼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这小马车走的极其缓慢。 靠在车上,顾珞惆怅的看了一眼旁边碰瓷儿二百五,“你还不下车吗?” 箫誉一脸坚定,“我十分敬佩小红兄弟的为人和医术,我说了要请你吃饭,还请小红兄弟给我个机会吧,我爹从我不学无术,我要多和你这种有本事的人接触。” 和黄大夫在小树林分开之后,箫誉念叨了一路要请她吃饭。 顾珞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 准确的说,顾珞不想和任何人有太多牵扯。 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走走走,赶紧下车,咱们的买卖仅局限于你给我银子我把你带回京都,没有别的了。” “小红兄弟......” “滚!” 顾珞直接伸手朝箫誉肩膀一推把他推下马车。 箫誉才掉下去,前面一队车马行来,街上行人立刻避开让道,顾珞忙跳下车拉着她的小马车靠边。 “听说了吗?宁国公府老夫人好像鬼上身了,听说走路不利索。” “嘘,别瞎议论。” 顾珞偏头看旁边低声议论的两个大婶。 “小红兄弟,这是宫里的太医。” 二百五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身边,因着此时人挤人,两人挨得极近,他凑到顾珞耳边低声说,热气喷洒顾珞一脸。 第6章 姐姐 顾珞反手将他推开,瞧着太医院的马车走远,正要说什么,箫誉先一步压着声音问:“小红兄弟,刚刚那大婶说,宁国公府老夫人走路不利索,他们家有钱,要是能治好她的病,肯定诊金不少呢,你去么?” “我疯了去太医院的大人物面前班门弄斧?” 大人物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极具嘲讽。 箫誉却一点听不出来似的的傻笑一声,然后朝顾珞竖起大拇指。 “我小红兄弟就是聪慧,医术又好又知道遮掩锋芒,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顾珞最终是没忍住,转头看二百五,“你这么夸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二百五十分真诚的回答:“能得到快乐。” 顾珞:...... 箫誉肩头的大宝跟着就道:“哄媳妇儿最快乐!” 顾珞:! “管好你的鸟!还有,别跟着我!” 瞪了箫誉一眼,牵了马车离开。 箫誉这次倒是没有跟上,望着顾珞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头,他肩扛着大宝转身走了。 同济药堂。 大山子刚从药堂出来一眼就瞧见顾珞,激动地同手同脚跑上前,“小红兄弟,你真来了!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当时在小树林给黄大夫治好病,顾珞就提了一嘴自己想来同济药堂做工。 黄大夫欣赏顾珞的医术,可同济药堂有个规矩,不论多高明的大夫,来了都从学徒做起。 真正本事大的,光芒是敛不住的,三天学徒就能转正,做正儿八经的挂牌大夫,弄虚作假的,一个月观察期结束,收拾包袱滚蛋。 这规矩对谁都不例外,就连东家的小舅子来也得如此。 年轻人心气儿高,而京都余下几家有名的药堂却并无这种规矩,黄大夫原本以为顾珞不会来呢—— “我说要来肯定要来,你们学徒招满了吗?”顾珞牵着马儿问大山子。 “本来是满了,但是我师父回来和东家说了今儿的事儿,东家说,你要是当真来,他就破例再给你个学徒的名额。” 大山子一脸亢奋,伸手就去牵顾珞的马车,“我给你拉后院去?” 迫切的唯恐顾珞后悔跑了。 顾珞就笑:“有劳了。” 马车交给大山子,顾珞整理一下着装,提脚进了药堂。 然后:...... 迈进去的那只脚就活生生僵硬在那里。 二百五正趴在柜台处和黄大夫说话呢,见她进来,二百五眼睛倏地亮了,“小红兄弟?我们简直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又见面了。” 顾珞:...... 这叫有缘相会么?这是阴魂不散吧。 惆怅的望了箫誉一眼,顾珞朝黄大夫客客气气道:“刚刚在门口遇到大山子,他说您给我留了个名额,谢谢。” 黄大夫也很欣喜,绕出柜台就朝顾珞走过去。 “快进来说话,进来说话,我还怕你不来呢,正和这位小兄弟打听你呢,他刚还和我说,你这人特别靠谱,人品一流,答应的事绝对做得到。 小红兄弟医术好,医德好,真是同济药堂的福分啊!” 顾珞眼珠移到左方,看箫誉,“你也来做学徒?” 箫誉走过来,没骨头似的胳膊朝顾珞肩膀一架,“哪儿啊,我过来买蜜丸,正好遇上黄大夫和我打听你,我就凭着良心实话实说了几句......” 顾珞肩膀一闪,箫誉胳膊架了个空,他很轻的啧了一声,指了柜台上放着的一个大食盒。 “我本来是去丰赢楼买了点菜想提回去吃呢,结果刚刚黄大夫说我服药期间不能吃辣,可惜了,我买的这些全是辣的,送给你们吃吧,小红兄弟还没有吃饭吧?” 一路上箫誉说要请自己去丰赢楼吃饭。 结果现在丰赢楼的菜就被食盒装了提到这里? 他俩分开才多长时间! 这还没有一刻钟功夫呢,箫誉就已经去了丰赢楼,点了菜,装了盒,提到了同济药堂,还有时间夸了她一通? 这要没点猫腻顾珞宁愿承认自己脑子不具备沟壑! 当着黄大夫的面,她不好多说什么,也没接这话,只朝黄大夫道:“要做学徒,需要登记什么吗?” 黄大夫的脑子还停留在那食盒上呢。 同济药堂的规矩,不论是伙计还是大夫,都不许收病人一针一线。 病人治病是交了诊费的,买药是交了药费的,另外再收那不成了收红包么! “小兄弟,你这食盒我们不能收。”拒绝了箫誉,黄大夫朝顾珞道:“不用准备什么,登记个信息就行。” 转头给顾珞拿了个信息登记册子,“会写字吧?” 这册子上登基了好几个学徒的信息,顾珞扫了一眼,在最末的位置填上自己的信息。 顾珞,男,15,乾州人士。 黄大夫立在顾珞一侧,她落笔他就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等到顾珞写完,明显感觉到黄大夫呼吸一滞。 顾珞全作没发现,写完将册子还给黄大夫,“现在是不是就能住下了?” 黄大夫看着顾珞,目光紧的如同一道钩子,“你......姓顾。” 顾珞一笑,“对啊,顾珞。” 黄大夫大喘了口气,心口像是让细细密密的针脚爬过,“你......你从乾州来?” 顾珞端的一脸无辜纳闷,“怎么了?” 黄大夫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的又嘴巴一紧,“没事,没什么,我以前也是乾州的,没想到竟然和小红......” 小红两字出口,黄大夫眉心一蹙,又看向箫誉,“你们之前不认识?” 不等箫誉说话,顾珞就先一步道:“认识,我小名儿叫小红。” 箫誉立在一侧,肩膀狠狠抖了抖,但没笑出声,绷住了,十分平常的道:“嗯,她小名儿叫小红。” 黄大夫倒也没多心,就道:“我带你去后院吧,学徒期间,你们都在后院住。” 顾珞看了箫誉一眼,箫誉转身提了他那食盒。 “我这食盒是珞珞登记信息前送来的,那时候她还不算你们药堂的小伙计呢,这应该可以算是她的私人物品提到住宿处吧?” 珞珞这两个字被箫誉就这么念出口,顾珞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猝不及防砸了一下。 第7章 弟弟 顾珞看向箫誉。 箫誉偏头,眼底带着笑,也望着她,声音很温和,略略压低了一点,“我买了酸菜鱼,很好吃的。” 他说话的时候朝顾珞靠近了一点。 顾珞蓦的鼻子就酸了。 “珞珞,吃鱼,你最爱吃的酸菜鱼!爹爹还给你配了桃花酿,快来吃!一会儿冷了不香了,珞珞——” 那个会给她做酸菜鱼的人,再也不会开口叫她珞珞,再也不会把做好的酸菜鱼端到她跟前。 而现在这个给她送鱼吃的人...... 这人怎么说呢,要是单纯在街上看到这么一个人,这肯定是属于那种能让顾珞多看好几眼的大帅哥! 可他出现的太奇怪了。 出现的方式奇怪,死缠烂打的态度奇怪,最主要的是,出现的时间奇怪。 下垂的手指轻捻一下,顾珞压着心头情绪,一脸稀松平常的朝黄大夫道:“我正好还没有吃饭,要是方便......” 黄大夫就道:“方便,朋友送一顿吃食还是可以的,我们只是规定不收患者的东西。” ...... “你们闭嘴!别自己龌龊就看谁都不干净!” 顾珞才跟着黄大夫来后院,就听到大山子一句怒吼。 顺着声音看过去,大山子铁青着脸立在顾珞那辆小破马车旁,捏着拳头,手背青筋十分明显,从背影看去,肩膀一起一伏的,不知动了多大的气。 他对面,站了两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子,眼见黄大夫带着人过来,那两个男子立刻一收脸上怒火,朝着黄大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黄大夫。” 黄大夫蹙眉,“都杵这里做什么,明天正式开始试训都准备好了?” 其中一个男子便恭顺道:“我们和山子哥请教问题呢。” 黄大夫看向大山子,大山子梗着脖子没说话,没承认,但也没否认,黄大夫就道:“我让你把炮制好的干姜整理一下,整理好没!” 语气有点硬。 大山子倏地转头看黄大夫,憋了一瞬,又耷拉下头,垮了肩膀,“我这就去。” 他一走,那俩人不等黄大夫开口,立刻就道:“我们回屋看书去。” 黄大夫没说什么,带了顾珞进了后院最左侧的房间。 这房间用顾珞的形容来看,就是一个不带卫生间不带厨房不带客厅的小一室,立在门口就能看到全部。 家具简单,只一张床,两把椅子,一张桌子。 连个放衣服的箱笼都没有。 “这是专门为试训学徒准备的,都是短期居住。” 顾珞点头,“挺好的,这屋子换成客栈,至少二两银子一宿呢,我这白吃白住的。” 正说话,大山子从前堂那边冒头喊话,“师傅,来病人了。” “小顾你先吃饭,什么话......”顿了一下话音,黄大夫瞥了箫誉一眼,“有什么事就找大山子,别客气,咱们以后一起共事的日子长着呢。” “行,您快去忙,我这也要饿死了,先吃饭。” 话是这么说,可黄大夫前脚一走,顾珞一步过去关上门的同时,伴着箫誉一声,“我除了买了酸菜鱼还买了......” 砰! 箫誉这话没说完就被顾珞提了衣领一把掼到墙上去。 钳着箫誉脖子,顾珞抵着人,用极低的气声凶悍的问,“你到底是谁!” 箫誉一脸无辜,“珞珞,我自我介绍过啊,我叫箫誉。” 顾珞瞪着他,“别和我来这一套,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告诉我你是谁,要么滚!” 她眼底腾着火,带着不耐烦的杀气。 箫誉却一点畏惧没有,因着身高差距,只垂眼看她,“我真的叫箫誉。” “身份!” 几乎就在那么一个瞬间,瞧着顾珞如同小兽一样的表情,箫誉就要脱口说出什么,可门被敲响了,他那都抵达舌头尖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小红兄弟,我来给你送热水。” 大山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我能进来吗?” 顾珞恶狠狠瞪着箫誉,“滚!离我远点!我不想交朋友也不愿意和你结交,听明白没!” 箫誉舔了一下嘴皮,没说话,在顾珞松手后也没整理衣衫,只小声嘀咕,“刚刚你都和黄大夫说咱俩是朋友了,怎么说话不算话。” 委屈巴巴。 顾珞没理他,之所以和黄大夫那样说只是不想增加麻烦。 冷着脸两步走到门口,将门哗啦拉开。 大山子杵在外面笑嘻嘻的晃了一下手里的水壶,抬脚就进屋。 箫誉很轻的啧了一下,“那什么,珞珞......” 顾珞一记飞刀似的目光射来,箫誉立刻改口,“珞兄弟,你快吃饭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冲大山子摆了摆手,箫誉吊儿郎当的离开。 大山子嘿嘿讪笑,“我也没吃饭呢,我和你一起吃吧。” 顾珞立在门口,瞧着箫誉的背影消失,闭了闭眼。 她直觉,这人肯定还会再出现的。 “你不吃吗?这丰赢楼的酸菜鱼可是天下第一。” 大山子将食盒里的吃食一样一样端出,见顾珞站在门口没动,疑惑喊她。 顾珞吸了口气,回头已经是一脸笑容,扫了一眼桌上三菜一汤,一份酸菜鱼,一份麻辣虾仁,一份爆炒腰花,一份鸽子汤。 全是她喜欢的。 全是爹爹以前最爱做给她吃的。 箫誉那句低低沉沉的珞珞就在耳边回荡,顾珞难以自控的鼻根发酸。 为什么? “我天,你已经饿成这样了吗?别哭啊,我饭量不大,不抢你的。”大山子眼见顾珞眼眶发红,吓得筷子都不敢拿了。 顾珞一腔情愁让他给冲散了个七七八八,笑了一下,“吃罢,我饭量也不大。” 与大山子相对而坐,顾珞夹了一筷子酸菜鱼,“你师父是乾州哪里人?” 一边剔刺,一边闲聊。 大山子大口嚼着火爆腰花,“我师父就是乾州府的,以前在乾州可出名了,乾州有个顾氏药堂你知道吗?以前我师父是顾氏药堂的第一代创始人呢。” 对了,我看你登记的信息,你也是乾州人,你也姓顾,该不会和乾州的顾氏药堂有什么......” 顾珞打断了大山子的话,“哪能是个姓顾的就能沾人家的光呢,我娘是乾州人,我在桐城长大的,黄大夫都都是顾氏药堂的第一代创始人了,怎么来京都做事?” 大山子专心干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师傅没提过。” 顾珞点头,她觑着大山子的神色,“我听人说,顾氏药堂特别厉害,有个很出名的大夫进了宫做了太医呢。” 第8章 查清 “你是说顾奉元吧,那可不是普通太医,那是堂堂太医院院使,掌管整个太医院的,当年他是被陛下圣旨特招,直接从乾州召入京,进宫不足半年就一路升迁至院使。” 说起这位太医院院使顾奉元,大山子眼底闪着崇拜的光。 “他医术可牛逼了!” 顾珞一脸期望的感叹,“要是有机会能得他一次指教就好了,此生圆满。” 大山子看着顾珞,闪光的目光一滞,略带错愕,“你不知道?” 顾珞挑眉,疑惑道:“什么?” 大山子耸眉耷拉眼叹了口气,一点吃饭的兴趣也没了,筷子搁下,恹恹道:“他因为给太子投毒,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顾珞竭力让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保持此时此刻该有的感情。 “太医院院使,给太子下毒?为什么啊?” 大山子托着腮帮无力摇头,“这谁知道啊,反正我师父说他是......” 这话未及说完,前堂一声吼传来,“大山子,你师父让你收干姜!” 声音还带点幸灾乐祸。 大山子顿时一个激灵,蹭的就跳脚起来,“糟了,我光顾着惦记丰赢楼的菜,忘了收干姜了!那什么,小红兄弟你自己吃吧,我撤了!” 拔脚就朝外一阵风的跑了。 那没说完的话就像是一根针,悬在顾珞心头,一晃一晃的时不时戳她一下。 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 胸口满满胀着气,半晌,顾珞长长一叹,也撂下筷子。 不想闲下来,顾珞将桌上菜品拾掇进食盒就出了门,想在院子里找点活干让自己忙碌起来。 同济药堂不愧是京都排的上名号的大药堂,单是给他们这些试训学徒住的院子就宽敞的很,在院里溜达半圈,顾珞在后院大门口停住。 大门一扇开,一扇关。 开着的那扇门上贴了个告示。 招募启事 本药堂招募学徒四名,要求形象气质佳,能吃苦耐劳,品德兼优。 热爱行医治病,有耐心有爱心,能给病人春风般的呵护。 能断文识字者优先。 有一定相关工作经验者优先。 有药材收购经验者优先。 擅长解决医患纠纷者优先。 符合条件的广大友友们,风里雨里,同济药堂就在这里等你。 报名请在前堂联系黄泽明大夫。 顾珞:...... 你们古人真会玩。 看完这则招募启事,她心里那些憋闷的情绪都散去不少了,靠着墙隔空打了个口哨,腰杆一挺,顾珞准备拿起墙角的大扫把扫扫院子。 在现代,公司招聘员工,不都喜欢搞什么老总的母亲扮做捡垃圾的在自家公司楼下捡矿区水瓶子,然后一个人美心善的女主在一众应聘者里善待了老太太,最终被公司老总刮目相看么。 或者,一群人去面试,只有女主拿起了面试室的扫把扫了屋里的垃圾,或者扶起垃圾桶什么的。 试训应该不光要试医术,还要看别的吧...... 脑洞大开,顾珞笔直的走向扫把。(绝不承认自己是没事找事!) “绝对是真的,我亲耳听人说的,今儿加塞来的那个就是在老家闹出人命才跑出来的,真没想到竟然来了同济药堂。” “天啊,不会吧,真要是闹出人命,官府不抓么?还能由着他跑出来?” “家里有钱呗,肯定是给官府送了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命案当做是患者自己病情恶化处理了呗,太恶心了。” “我觉得不可能吧,我今儿瞧了一眼,我看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还能把我是杀人凶手这几个字贴脑门上!要不然,他那么好的医术,都能把黄大夫的病看好了,为什么非要来做学徒呢?” 顾珞伸手拿扫把的手一顿,错愕转头。 闹出命案? 杀人凶手? 砰! 原本关着的门被顾珞一脚踹开,她半靠着站在门框处,下颚一抬,朝着屋里打了个口哨,痞里痞气,“说我呢?说的挺投入啊!” 屋里坐了四个年纪不等的男子,一溜看去,最大的约莫三十多,最小的也就十四五,其中就有今儿和大山子在马车旁争执的那俩。 顾珞猛地出现,屋里四人顿时脸上尴尬,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仓惶。 那位三十多的只尬了短促的一瞬,转而一脸恼怒朝顾珞道:“这是同济药堂的门,你这是破坏公物。” 顾珞讥诮道:“呦,您还知道破坏公物啊,那怎么还背后嚼人舌根呢,双标很溜啊。” 三个十四五的小伙子满面涨红,紧紧抿着嘴,目光有些躲闪,而那三十多的则缓缓起身,仗着人高马大朝顾珞走了一步。 “这怎么叫背后嚼舌根,我说的都是我亲耳听到的事实,同济药堂救死扶伤,可是我们京都顶尖的药堂,容不得半点瑕疵。 我既然是试训学徒的一名,就有义务让我的同伴们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个什么人!” 他居高临下看着顾珞,带着一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优越。 顾珞斜靠着门框看着他,不说话。 旁边三个,有一个今儿和大山子争执的小伙子,估计是实在没忍住,“你真的闹出命案了吗?” 顾珞盯着这三十多的汉子没吱声。 那汉子嗤笑一声,“他能自己承认么?”挑了下眉,挑衅般看着顾珞,“你看什么?” 顾珞就笑:“看你啊,眉粗眼尖,大凶之相,说明你这人,心思阴毒,自己不行还喜欢煽动同伴,啧,这毛病要是不改,下半辈子有点艰难。 另外,印堂发黑,应该很快就会有血光之灾。” 那男人登时哼笑,“我们这是医馆,不是道观,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与东家解释你的命案吧。” 不等这人说完,旁边三个小伙子齐刷刷倒吸冷气。 只见顾珞纤细的胳膊带着一只不大的拳头,砰的就朝对面的人挥了过去,猝不及防,直击鼻梁。 三十多的汉子压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痩鸡子似的矮子竟然会突然出拳。 而且明明胳膊细的跟竹竿似的,一拳砸过来他竟然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就朝后踉跄着倒退几步,最后被椅子绊倒。 摔个屁墩儿的一瞬,两股鼻血喷了出来。 顾珞转转手腕,“血光之灾,我看相还挺准。” 第9章 接人 三十多的汉子:! 旁边三个小伙子:! 变故来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新来的这个是怎么出的拳,三十多岁的汉子就已经甩着两股鼻血倒地。 他又惊又怒,愤然起身,抹了一把鼻血,满脸是血的狰狞着朝着顾珞就扑了过去,厉声呵斥,“你还说你不是杀人凶手,救死扶伤的大夫能......” 怒火裹到顾珞面前一瞬,顾珞抬脚朝他胸口一脚踹出去,他毫无意外的就在空中划出一条十分短暂的弧线,然后完美落地。 这一次,没等他挣扎着起来,顾珞十分贴心的上前两步,一脚踩在他被踹的胸口上,大腿微曲,胳膊肘架在大腿上。 “来,咱们细说细说我那命案,反正我都背了一条人命了,也不介意再背一条,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顾珞睥睨着脚下大汉,神色讥诮,满是逗弄嘲蔑的意味。 这大汉在顾珞脚下挣扎了好几下,莫说是起身了,就是连动弹一下胸口都难,整个人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宛若一只不住打挺的王八。 活生生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做有心无力,可怜无助等一系列成语。 他堂堂三十多岁的男人,被个十几岁的矮瘦子给压着,最终还是心惊胆战战胜了羞耻屈辱,“你们还看着干什么,快拉开这疯子啊!” 旁边三个小伙子都看傻眼了,闻言这才愣怔回神,慌忙去拽顾珞。 顾珞踩着大汉的胸口。“拽我啊,试试呗,谁拽我一下,我就踩断他一根肋骨,反正我是杀人犯,杀一个杀两个坐牢的时候都是一回事儿。” 三个小伙子齐齐顿足,齐齐舔了一下嘴皮,齐齐不知所措看向地上的人。 八目相对,那汉子:! 顾珞坏心眼的故意脚上用力,一碾,“来吧,试试第一根肋骨断裂的滋味,咱们瞧瞧,你断了几根肋骨能死,上一个被我治死的病人,是断了四根肋骨疼死的,你比他长得壮,应该能坚持到第五根。” 随着说话,顾珞脚上力道加大。 “啊!!!!!” 惨叫声登时破喉而出。 那汉子的眼泪一刻钟都不停留的飚了出来,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真的疼的,“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没听说,都是我编的。” 旁边三个小伙子:哈? 顾珞就踩着他,“编的啊?我听得挺栩栩如生啊,有因有果的,逻辑性也强,怎么就是编的呢?确定是编的?感觉挺真的呢!” 旁边三和小伙子:怎么滴,你还觉得有点遗憾还是怎么! 那汉子嗷嗷的叫,“真的是编的,真的,这次试训同济堂就留两个人,我怕留不下来,想要赶走你,所以就编了这个,我错了我真错了,好汉饶命啊。” 顾珞拍拍手挪开脚,弹了弹自己的身上的灰,意兴阑珊,“这么快就招了啊,我以为你要坚持一百个数呢。” 说完转头朝外走。 哪知道她才刚走一步,地上的汉子一个鱼打挺跃了起来,“卧槽你祖宗!” 直接就朝顾珞扑来。 顾珞:...... 旁边三个小伙子吓一跳,齐刷刷吼,“小......心?” 多么紧迫急促的两个字,硬是被眼前画面逼得尾音上扬。 扑向顾珞的男人被她一个过肩摔给扔前面地上了。 过肩摔的时候,因为那时候顾珞还站在门口,所以这男人不可避免的就在门框上撞了一下脑袋。 结结实实砰的一声。 听的都疼。 那仨小伙吓得不轻,也顾不上刚刚这人编瞎话骗他们,赶忙过去看他,“你没事吧,还能起来吗?” 那人原本是正打算起来的,听到这话,心思一转,干脆直挺挺躺在地上不动了。 反正他已经入选无望,他选不中,这个矮瘦子也别想选成。 心里恶狠狠的骂了几句脏话,他一动不动挺尸在那里。 “天啊,你不会把他给摔死了吧,快瞧瞧他,你能治好黄大夫的腿,医术肯定不差,听我说别意气用事,他虽然造谣不对,但是你要是闹出人命是害了你自己,别为了垃圾为难自己。” 三个小伙子里,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小伙子急的一脑门汗,两步过去拉顾珞。 旁边两个,是今儿下午和大山子吵架那俩,看上去也急,但是可能碍着面子或者什么,一言不发。 顾珞轻飘飘瞥了一眼地上男人的胸口起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要是自己起来,今儿这事儿,咱们就算了,你要是等我把你弄起来,我就报官说你碰瓷儿,我这人,最烦碰瓷儿的,我要不让你赔个倾家荡产我不姓顾。” 顿了顿,顾珞不顾旁边三个小伙子的反应,“我数五个数,五,四,三......” 一边数一边倒退着朝自己屋走,目光落在那男人脸上。 躺在地上的男人听到脚步声心里开始发慌。 真要走?这人不会真的看出什么吧,是看出了还是...... 他心头泛疑惑的一瞬,眼睫毛忍不住的颤了颤,顾珞等得就是这一颤,倒退的步伐一顿,大步上前,俯身弯腰,冲着男人手掌中的劳宫穴咬牙切齿摁了下去。 “嗷!!!!!” 男人疼的直接一跃而起,干脆利索的宛若要去参加运动会,以至于还未止住的鼻血差点甩顾珞脸上去。 旁边三个小伙子:!!! 被人揭穿,那男人干脆豁出去一张脸皮,抹了一把鼻血,“我不过是说几句谣言,你揭穿我就是了,凭什么对我拳打脚踢,你以为你就高尚的很?呸!我要去找同济药堂的东家揭发你! 我不能入选,你特码的也别得意!” 说完,他愤怒的拉着顾珞就朝前堂走。 顾珞连挣扎都没挣扎,跟着他就走。 旁边三个小伙子立刻跟上,那个穿着短布衫的追上顾珞,“我会给你作证的。” 顾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旁边两个,在这小伙子语落之后,目光躲闪避开了顾珞扫过来的视线。 前堂。 大山子趴在柜台旁,“师傅,肖明和薛青央他们几个造谣小红兄弟,说小红兄弟是闹出人命才逃窜到咱们这里的。” 黄大夫一边整理脉案一边道:“你怎么知道是造谣不是事实呢?” 第10章 怼人 两人正说话,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嚷了进来。 顺着声音看过去,黄大夫一眼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里提着小臂粗细的棒子,凶神恶煞一棒子砸到同济药堂的大门上,人迈过门槛进来。 那一棒子砸的结实,发出嗡嗡的响声,惹得四下经过的人频频看过来。 汉子身后,另外跟了两个女子,哭的声嘶力竭的,两个女子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妇人,妇人脸色煞白,头上戴着一个昭君套,大夏天的穿了夹棉的衣袍,步伐虚弱无力。 前堂除了大山子和黄大夫,还有三四个学徒,眼见这么一行人进来,几个学徒立刻如临大敌迎上去。 开医馆行医治病,不怕没生意,就怕患者来闹事。 前一阵子有个患者闹事,硬是把他们一个大夫打的差点手断了,经此一事,东家吩咐,但凡有医闹,赶紧保护我方大夫。 大山子手一撑柜台,直接从柜台里侧翻出去,冲着进来的壮汉就道:“有话好好说,您这是要干嘛?” 那壮汉二话不说,抄起手里的棒子就朝大山子扫去。 旁边几个学徒铆足劲儿就朝壮汉撞过去,“山子小心,快躲开!” 棒子劈头盖脸砸来,兜着风,大山子下意识去躲却心里明白,这大概是躲不过了。 他都做好接一棍的准备了,结果那扬起来的棒子却没有砸下来。 大山子死死闭住的眼睛缓缓睁开,入目就看到凶神恶煞抖着横肉的壮汉举着棒子整个人僵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大山子缩着脖子退开一步,转头...... “娘呀!” 吓得一脚跳起来。 他小红兄弟正从后院进来,前面站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男人不光脸上血淋淋的,衣服上也斑驳不堪。 目测这男人有点眼熟。 肖明? 一脸是血的肖明被眼前这个挥着棒子砸人的大汉吓得腿肚子一颤,本来就撞得不轻的头,一瞬间有点疼,哎呦一声,一个没站稳朝后栽过去。 顾珞站在肖明身后,二话没说,朝他屁股一脚踹过去,肖明重心不稳,登时朝前踉跄几步。 举棒壮汉:! 旁边声嘶力竭哭嚎的女人:! 一时间,整个药堂,静的落针可闻。 顾珞扫了一眼被搀扶的那个女人,“崩漏?” 黄大夫原本还心里犯怵这个来闹事的患者,此时听到顾珞直接点出这妇人的病症,惊愕转头看顾珞。 顾珞倒是没有看黄大夫,她痞里痞气转了转手腕,带着一副不良少年想打架的气场,朝那壮汉走过去。 人的气场就是这样,不是好鸟的人再怎么装也装不成三好学生,三好学生再怎么努力也搞不出流里流气的样子。 有人什么都不说,往哪一杵,浑身上下就透着几个大字:不好惹。 壮汉举着棒子手一哆嗦,警惕的盯着顾珞,“你想干嘛!” 顾珞转着手腕,“刚打了一架,没打过瘾又勾起了打架的馋虫,准备续摊儿呢,怎么,哥们儿,过过招?” 壮汉看了一眼旁边血淋淋的人,喉结滑动,吞下一口口水。 顾珞翻个白眼趁机夺了他手里的棒子,“卖猪肉的下次来找茬拜托拿刀,那个你拿着趁手!” 壮汉一瞬间瞪圆了眼。 “你怎么知道我是卖猪肉的?” 顾珞瞥了一眼他油汪汪的鞋以及鞋上还粘着的几点肥肉星子,没理他,提着棒子朝那边已经变成JPG的三个女人走去。 汉子不知道顾珞要干嘛,赶忙追过去,“你要打架也不能找女人啊,这里是药堂,是治病的地方,不是行凶斗狠的地方。” 众人:...... 顾珞抓起那个身着夹棉衣服的女人的手腕,两指搭上去,“畏寒畏冷,崩漏有半年淋漓不止,脐腹?(jiao三声)痛,血色淡没有血块。” 起初那女人被顾珞猛地抓住手腕还结结实实一抖,但随着顾珞说出她的病症,甚至说出那么细微的症状,她颤抖渐止,满面涨红,不好意思的低头。 顾珞松了左手又牵起右手,“没事,别害羞,你来看病,大夫眼里不分男女,只有病情,我给你把脉和给母猪把脉没有多少区别。” 妇人:...... 我谢谢你啊! 但羞红倒是真的褪去了。 也顾不上刚刚是自己家登门找茬,她看着顾珞,等顾珞搭脉结束,她道:“我从生完孩子之后,这病症就一直没有消,前前后后在同济药堂已经吃了半年的药了。 若非实在是拖得久了,我们也不愿意这样的。” 她瞥了自己丈夫一眼,“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人性子急,其实也就是拿个棒子吓唬吓唬人,并不会真的打人的。” 大山子:呵呵。 我信你的鬼。 顾珞诊完脉,回头朝黄大夫道:“她脉案在吗?” 顾珞诊脉的时候,黄大夫已经把脉案找了出来,“在的。” 明明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坐诊大夫,顾珞不过是个还没有开始试训的,可也不知道是今儿人家才给自己瞧好了腿还是刚刚顾珞辨症辨的准确无误,黄大夫把脉案递给顾珞,甚至带了一点恭敬。 顾珞接了脉案细看。 “炮姜搭配了棕榈,乌梅肉,这方子没问题啊。” 蹙了蹙眉,顾珞抬头看黄大夫,“你们一直给她用这个方子?” 黄大夫点头,脸上带着无奈,“她这病,一直是我经手的,类似的崩漏病症我瞧了不计其数,这方子都管用,但是她这个不知为何就偏偏无效。” “这方子,吃了半年,是头牛也该好了。” 妇人:...... 黄大夫:...... 那狰狞大汉满目担心,“我媳妇儿这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挺魁梧一汉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抖得不像话,刚刚还要提着棒子行凶,此时却是膝盖一软直接给黄大夫跪了。 “求您再给她换个方子吧,别人崩漏都能好了,怎么我媳妇就药石无用呢。” 黄大夫一脸为难。 这病症半年不愈,他作为大夫比病人都焦心,可方子也换过两三次,能用的就那么几味药。 压着声音,黄大夫朝顾珞道:“她这其实并不是崩漏里的重症,我也一直奇怪,为什么药石无效,你有法子吗?” 顾珞原本还担心自己贸然治病会不会惹了黄大夫的眼,他这么一说,顾珞倒是放心下来。 直接朝那汉子道:“你起来吧,没什么大问题,我先给她扎一针把腹痛止住了,至于药方......等我扎完针再说。” 顾珞说的平常,浑然没觉自己这话有多狂。 第11章 颜色 旁边几个新来的试训学徒倒是没有太大反应,黄大夫和大山子他们几个却瞠目结舌看向顾珞。 大山子一把拉了顾珞,压着声音低低的道:“我的小红兄弟,这话不能乱说,要是扎一针能止住腹痛,我师父何至于给她吃半年的药。” 他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唯恐顾珞这海口吹出去,惹得这汉子再挥棒子! 顾珞回头看黄大夫。 目光狐疑:你不行? 黄大夫:! 嘴巴倏地闭成一条线。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看! 旁边汉子一听说扎一针就能缓解腹痛,喜得登时抹眼泪,“怎么扎,扎哪,快扎!” 他媳妇这病症折磨了半年多,把人磨搓的不像样。 求医半年不得好转,此时听了这种话,岂能不喜出望外,行不行都要试一试的,横竖就是挨一针。 若是平常,就顾珞这种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往那一戳拍胸脯和人家说出这种狂言,人家不报官说他是骗子都是轻的。 可今儿场面不太一样。 这汉子也不知道是被那一脸血给震慑住了还是怎么,反正是对顾珞这个脸嫩的毛头小子毕恭毕敬,眼巴巴看着她。 大山子求救般朝黄大夫看去:师傅,快拦住小红! 黄大夫看着顾珞,想起今儿顾珞在茶肆的手法,捻了捻手指,“备针。” 崩漏是妇科常见的疾病,大量出血为崩,淋漓不绝为漏,病发是两者时常相互转换,总归而言,都是由虚症引发。 肾虚,脾虚...... 针刺则需补法捻针。 因着针刺需要裸露肌肤,黄大夫将人引到药堂内室,除了留下病人家属,也只黄大夫和顾珞两名大夫留下,其余人一概回避。 大山子提心吊胆的将针送到门口,“师傅,里面要是动手你可千万立刻马上就叫我们。” 他身后几个学徒齐齐点头,一人手里提了个捣药锤,一脸我们随时准备着的凝重表情。 黄大夫推了一把大山子的脸,收了针回内室。 顾珞蹲在那妇人跟前,将她裤腿挽起,“扎的时候可能稍微有点不舒服。” 黄大夫蹙眉,原本九成放心变成了五成,给针消毒的时候补充一句,“会疼,不过这种疼在忍受范围内,你要是耐受度低,疼的时候可以叫出来。” 顾珞纳闷的看了黄大夫一眼。 疼? 不是吧! 看不出黄大夫这么大年纪的男人,竟然这点疼都受不了? 娇娇。 黄大夫让顾珞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毛,把消好毒的毫针递给他,“小顾还是扎经外奇穴?” 顾珞右手接针,左手在夫人的小腿处不轻不重的揉按,宣散气血后,毫针刺入穴位,“不是,扎三阴交穴。” 之前在茶肆见识过顾珞扎经外奇穴,黄大夫只当顾珞这次出手还是经外奇穴,没想到倒是寻常穴位。 他想说,这个穴位我也给她扎过,但是没管用。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立在顾珞背后,黄大夫瞧着顾珞的手法,刚要蹙眉,眼睛瞪圆。 烧山火。 顾珞用的是烧山火! 烧山火分三步进针,天部人部地部。 先进天部,毫针进入穴位之后滞留片刻,慢提紧按九次,九次结束,顺时针捻转。 瞧着顾珞行云流水的手法,黄大夫只觉得连气都不敢出了,唯恐自己这气息一重连顾珞这把山火烧灭了。 天部结束,依次相同的手法再进人部和地部,全部扎完再一次将针退回到天部。 如此反复三次,毫针针尖始终都要顺着经气的方向。 黄大夫屏气凝神看着顾珞的手法,忽然惊觉,在顾珞扎针的时候,这妇人竟然一声没坑。 烧山火他并不精通,莫说精通,他甚至就干脆扎不出来,可他见过太医院的一位大夫用针,当时患者疼的都咬了帕子。 是这妇人被腹痛折磨的久了耐疼度增加了? 在顾珞又一次扎入人部的时候,黄大夫朝那妇人道:“要是疼,可以喊的。” 妇人腼腆摇头,“不疼的,就是有些酸胀。” 这话话音未落,她忽然眼睛睁大,一把抓住旁边汉子的手。 那汉子吓一跳,“怎么了?哪不舒服?” 黄大夫心里咯噔一下,也盯着她。 妇人一脸震惊,“我......我出汗了,这针好像变热了,我腿里热。” 自从被这病症折磨,妇人整日手脚冰冷,大夏天的穿着夹棉依旧畏寒,这还是半年来汉子头一次听她说热。 汉子灼灼看向顾珞。 顾珞一脸稀松平常,“正常现象,一会儿更热,不热怎么治病。” 黄大夫心若雷轰。 上次太医院的大夫当众表演烧山火,也只是让那患者感觉到被针刺的穴位发热,可并没有到了出汗的地步。 顾珞这才扎了多大一会儿,就出汗了? 是真的出汗了还是坐久了身体不支的虚寒。 黄大夫眼睛不再离开顾珞那只手分毫,直到顾珞将针取出递给他,“辛苦黄大夫再帮我拿一根消毒了的好吗?” 黄大夫怔怔接针,转头看那妇人。 妇人额头渗着一层薄薄的细汗,鬓角头发被打湿,贴在两侧。 “接下来扎水道穴,要把衣服弄一下,露出脐下三寸。”顾珞用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朝那妇人笑道。 她声音温和,针法又的确是让那妇人变得全身热了起来,妇人也顾不上害羞,几下就露出穴位。 还是方才的方法,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 “我......我感觉有一道热流在我肚子里扩散开,好舒服。” 她眼底含着泪,仰头看她男人。 那汉子扑通就给顾珞跪下,啪啪就磕头,“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顾珞哪会受他这一拜,编瞎话吓唬他:“你快起来,你这磕头都扇起风了,小心寒气顺着针眼进了你媳妇肚子。” 汉子闻言,脸上一僵,不敢动了。 旁边两个姑娘原本也要跪下磕头的,登时不敢动弹。 黄大夫知道顾珞的用意,弯腰扶了他一把,同时暗暗庆幸自己得亏是刚刚把那话咽回去了。 这要是说出来,现打脸。 第12章 发病 反反复复在水道穴捻针三次,等到顾珞拔针的时候,那妇人全身的汗已经出透,她那身夹棉的衣衫都打透了。 黄大夫从未见过烧山火能烧的这么旺的针法。 他看向那妇人,“现在腹部感觉如何?” 妇人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惊奇欣喜,“我......我一点都不疼了!” 话说出来,带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激动,声音颤的不行。 那汉子一兴奋,直接打横把她媳妇从椅子上给抱起来,还当着外人的面呢,朝着她湿乎乎的脑门就亲了一口,“总算见效了!” 旁边两个女子红着眼,亢奋欣喜中又带着尴尬,朝顾珞和黄大夫感激又赔笑,“我哥高兴的有点失态了,还望大夫莫要见怪,主要是我嫂子这病实在让他焦虑坏了。” 人家小两口感情好,顾珞见怪个屁。 她把针放了,捞起旁边帕子擦了擦自己脑门的汗。 施针时间有点长,手腕子有点酸,擦完汗,顾珞习惯性的转了转手腕,那汉子抱着自己媳妇不舍得放下,瞧见顾珞这个动作,讪讪一笑,“您刚刚不是要和我打架吧?” 顾珞知道他说的是刚才在大堂顾珞转手腕的事,没想到这汉子看的五大三粗一个屠户,竟然这么心细,“嗯。” 汉子就赔笑,“对不住,我刚刚的确鲁莽了。” 顾珞看着他,问了句题外话,“读过书?” 汉子不太好意思的道:“嗯,过了乡试,后来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就回家子承父业杀猪去了。” 顾珞:...... 您就是传说中清华毕业回家卖猪肉的那一类大佬吧! 咳了一下,顾珞道:“虽然肚子不疼了,但是这针你们还得再来三次,七天一次,自己记着点,另外,这个针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止住疼,你的崩漏,还是得吃药,等会出去再带两副药回去吧,回去之后,切忌生冷寒凉,更不要碰现打上来的井水。” 汉子一家哪会不依。 莫说顾珞让他们抓两副药回去,就算是顾珞告诉他们,从药堂爬回去就能治病,他们也二话不说就爬回去。 “您放心,放心,我不让她干一丁点活,养病就行,一天三顿饭我都给她送床上去,绝不碰到一丁点寒凉,那个,肉能吃吗?需要补充什么营养?” 顾珞哭笑不得,知道这是个真疼媳妇的,又嘱咐,“也不能不让她下地,正常活动都没有问题,该干嘛干嘛,别着凉就行,不活动不得憋出别的病!” 那妇人在男人怀里,轻轻锤了他一拳,小声道:“放我下来。” 汉子坚决不同意,“不行,你刚出了一身汗,不能下地着凉。” 顾珞:...... 黄大夫:...... 齐刷刷转头朝外走。 妇人因为身上汗还没有落尽,怕出来吹了风,男人就陪她在里面等着,男人的两个妹子出来抓药。 大山子等一众人见里面的人都心平气和出来,尤其是患者家属面带笑容,顿时大松一口气。 大山子朝黄大夫凑过去,“我小红哥真给人扎好了?” 刚刚还小红兄弟呢,此刻立刻改口小红哥。 大山子是知道黄大夫先前给这妇人施针一事的,不过黄大夫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恰恰相反,他就跟捡着宝似的,红光满面在大山子背后一拍,“你小子有福了,你有跟着你红哥多学着点。” 说完,又瞪了大山子一眼。 “都让你带偏了,什么红哥,人家有名字,顾珞,你就叫顾哥。” 大山子两眼冒光,“我顾哥比您都厉害?” 黄大夫虽然大度,但是不能一点面子不要啊。 抬脚就朝大山子屁蛋踹了过去。 大山子一蹦三尺高,差点蹦出一个屁,朝顾珞屁颠屁颠过去,“顾哥,抓药啊?” 之前黄大夫开的药方十分对症,顾珞也没有另外改动,原本拿了药方正要给大山子让他配药,正好大山子过来,她就顺手递了出去。 大山子接了药方一瞧,“这不就是我师父那份吗?” “嗯,这个方子就是对症的。” 大山子为难的看向黄大夫,这要是对症,人家至于吃了半年不见效? 不是说牛吃了都能好么? 来抓药的两个姑娘也忙道:“这位大夫,要不然您再另外斟酌个方子。” 顾珞笑应,“这就是最管用的了,你们再吃一副看看。” 顾珞如是坚持,人家刚刚扎好了她们嫂子,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大山子眼见黄大夫也不说话,只得转头去抓药。 顾珞站在柜台处写这一次的脉案,刚写俩字,就见大山子在铺展的黄麻纸里放了几片干姜。 顾珞蹙眉,搁下笔将那干姜片拿起来放到鼻尖嗅了嗅。 那俩姑娘一直关注着顾珞的一举一动,顾珞女扮男装,长得眉清目秀,医术又好,俩姑娘看她看得耳朵尖发红。 此刻见人闻这干姜,其中一个就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黄大夫也在观察顾珞,这姑娘问的时候,黄大夫看向顾珞。 顾珞笑了笑将干姜片放下,“没有问题,我就是忽然想起另外一道方子,你们这个方子吃了半年,不如换一个试试?” 俩姑娘:! 大山子:! 刚才我们让你换你不换,现在...... 这还用问? 换! 立刻换! 必须换! 谁不让换和谁急! 顾珞就朝黄大夫那边走过去,“那个,我这方子还有点拿不准,您帮我看看行不行。” 俩姑娘:? 大山子:? 黄大夫心里门儿清,一口应下,跟着顾珞就去了后院。 左右无人,黄大夫直接开门见山,“是姜片有问题?” 顾珞就道:“这姜片是你们一直用的吗?” 她这么一说,黄大夫就知道,肯定是这姜片出了问题,“之前我们用的姜片,一直是从乾州那边进的货,小顾是乾州人士,该听说过乾州有个顾氏药堂。” 顾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这批不是顾氏药堂的货?” 这问题不知道触发了黄大夫的什么点,他眉心蹙了一下,那种短促的蹙,看得出来他竭力克制了,但是没有克制住。 “这批不是,之前我们进顾氏药堂的货,走的是前太医院院使顾大人的路子,后来顾大人出事,东家就换了供货商,这批姜是从柳州进的。” 第13章 野狗 顾珞没有立刻追问前太医院院使顾大人出了什么事,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他出事了同济药堂就要更换供货商。 她仿佛浑不在意。 “这姜片炮制时间不足,里面生姜成分还在,之所以表皮呈棕褐色,不出意外,应该是染色而成。” 所谓炮姜,就是先将净沙置于翻炒容器中,用武火加热,炒至灵活状态,再将干姜片或者干姜块加入其中不断翻炒,炒至鼓起,表面呈棕褐色为止,取出,去沙,阴干。 这样制作出来的姜片用于温中止痛,温经止血,十分适用于妇人崩漏之症。 可生干姜却没有这个功效。 黄大夫一听顾珞这话,登时神色凝重。 开药堂的,最忌讳进到假货,而他们用这假药竟然用了半年? 顾珞趁着黄大夫沉脸的功夫,状似无意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位太医院院使大人什么时候出事的啊,你们这姜片都用半年了。” 黄大夫脱口就道:“他是一个月前。” 这话说完,黄大夫自己愣了一下。 太医院院使顾奉元就是乾州顾氏药堂的原东家,也是创始人之一。 顾奉元出事之后,他们才停了与顾氏药堂的生意来往,可这姜片是至少半年前进来的货,怎么会也不合格? 若说刚刚黄大夫是面色阴沉,那此刻的脸色堪称阴翳。 顾珞就没有再问,只是道:“不用炮姜的话,我倒是有个方子,用大黄吧,你们有酒制大黄炭吗?有的话,配了阿胶,当归,黄芪这些,也能止血补虚。” 黄大夫哪里还听得见顾珞说什么。 他现在心里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随意的应了一句,“小顾你的医术我信得过,你去开方子吧,抓什么药让大山子抓,你再帮着看着点别的药有没有问题,这个事儿,我得去找东家。” 说完,黄大夫也不顾顾珞的反应,大步流星就从后院大门出去。 顾珞瞧着黄大夫的身影消失,打了个口哨,转身回前堂。 顾珞回去的时候,那男人和他媳妇已经从内室出来,一家子四个人把双眼睛在顾珞进来一瞬就锁在她身上,巴巴的望着,瞧上去,紧张地像是都没喘气。 顾珞忙脸上挂了笑,“没事没事,放松点,我和黄大夫商议出一个方子,你们抓了药回去吃,不出意外,应该三副药就能吃好,不过还是要记着来扎针,之前我说的注意事项也要谨记。” 得了这话,四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那男人总算是没有抱着他媳妇了,朝着顾珞恭恭敬敬鞠躬,“多谢大夫。” 顾珞没好拦他,只摆摆手朝柜台走过去,提笔重新写了药方,让大山子抓药。 大山子抓一味药,顾珞在旁边瞧一味,一样样看过去,全都没问题,彻底放下心来,给人包了。 给了诊费,那四人又是千恩万谢,临走,其中一个姑娘和顾珞说:“多谢顾大夫能救我嫂子一命,平常百姓,无以为报,我和我姐姐都是在宁国公府做事,在那边还算有稍稍些脸面,您若是有什么事用得上,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脱。”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顾珞眼底意外闪过,只笑道:“行,若是有需要,我一定登门。” 等到这四人一走,以大山子为首的几个同济药堂的小伙计乌泱泱就朝顾珞围过来。 “顾哥牛逼!” “顾哥威武!” “顾哥厉害!” “顾哥,你这刺针的本事真是绝了,当时她的病症还没有这么严重呢,我师父也给她扎过针,但是没有扎好。”大山子一点不避讳的给他师傅丢脸。 顾珞就笑,“小心黄大夫回来抽你。” 大山子嘿嘿挠着后脑勺,“我说的是实话。” 说完,眼底闪着亮亮的光,十分小心谨慎的问顾珞,“下次你施针的时候,若是男患者,我们能在旁边看吗?” 黄大夫都扎不出来的效果,顾珞扎的行云流水,这算是人家的绝活儿。 好些行医治病的大夫其实是不愿意将自己的绝活儿给别人学去的。 顾珞瞧着眼前一排充满祈求的小眼神,伸手朝大山子脑门弹了个响指,“想学啊?” 她坏心眼的拉了个长音。 大山子几个人立刻头如捣蒜,屏气凝神等她回答。 顾珞长音落下,“学呗,哪不懂的问我。” 几个人一瞬间犹如捡了几百两银子,其中个子最小的一个,直接激动的蹦起来,“顾哥你比我爹都好!” 旁边几个跟着就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亲爹!” 顾珞:...... 做出一副闲聊的姿态,“刚刚那俩姑娘,真是宁国公府的婢子啊?” 她一脸八卦相,大山子登时了然,朝顾珞挤眉弄眼露出一个过来人的表情,“你也看上她俩了吧?我和你说,没戏,这姐俩不知被多少人瞧上了,去他们家提亲的都快把门槛踩烂了,但是人家宁国公府放出话了,说是这姐俩,都是要收了给府里的世子爷做姨娘的。” 顾珞皱着眼角。 “这种事儿,宁国公府也要闹得人尽皆知?要收了做姨娘,直接收了不就行了,怎么还要放话。” 大山子就耸肩,“高门大户的事儿,谁知道呢,反正你死了这条心吧。” 顾珞哭笑不得,她只是想要打听一下,没想到给了大山子这么一个龌龊的错觉。 行吧! 这人设似乎也不错。 预留下来,将来备用。 他们这边聊得热火朝天,旁边一尺远的地方,四个新来的试训学徒,尴尬的手脚没地方放。 尤其那个给顾珞造谣的。 脸上的血已经冲洗掉了,身上的衣裳还没来得及还,他前脚和顾珞扯破脸皮准备闹个鱼死网破谁也别得便宜,后脚顾珞就露了一手。 这个叫做肖明的三十多岁汉子满心充斥着懊恼。 他感觉,当时屋里那个患者家属就是被他吓得不敢动手了,才给了顾珞瞧病的机会。 当时他但凡表现的好点,也不至于就给顾珞创造了机会。 这种没有表现好但是又无法重新再来一遍的懊恼令他心里憋气憋的胸口疼。 第14章 害怕 穿短衫的小伙子搓着手趁着顾珞他们说话声音小了下去的时候蹭上前。 “那个,顾......顾哥扎针的时候,我......我能远远看着吗?” 虽然当时肖明在说那些闲话的时候,他一个字没信,可现在他也属于新来的这一波,论理,刚刚闹出这种事他是没有这个脸皮来求的。 可他实在太想学了。 听他们议论的,这个姓顾的兄弟,针术比黄大夫都好。 他一出口,大山子他们这边齐齐住了话音,都转头看他。 肖明他们三个也有些错愕的看他。 肖明嗤笑一声,“想什么呢,人家这绝技能随便让你偷学了去?” 那小伙子搓着手,涨红着脸,低着头,脚尖一下一下踢跟前地板,就跟要当场扣出个三宫六院似的。 顾珞瞥了肖明一眼,“远远地学能学什么啊,想学凑近了呗。” 那小伙子先是一愣,继而错愕抬眼看向顾珞,滞了一瞬,忽的朝前扑了一步,红着脖子几乎吼道:“真的?我真能跟着学?” 这突然一吼吓顾珞一跳,顾珞也吼:“能啊,只要你还是同济药堂的就能。” 大山子见顾珞吼,跟着就吼:“学啊,咱们同济药堂讲究的就是学无止境!” 大山子身侧,另外几个学徒也吼:“没错!” 这要是突然有个外人进来,还以为同济药堂来了几个狒狒正在进行什么神秘的原始活动呢。 那小伙子呼吸加重,朝着顾珞就深深鞠躬。 大山子见他鞠躬,一下子想起自己也没鞠躬呢,一步后退就也鞠躬。 旁边几个小伙计自然不肯落后。 顾珞:...... 朕这是登基了? 肖明铁青着脸瞪着顾珞,嗤了一声,“装模作样。” 转头就朝后院走去。 他一侧,今儿下午和大山子起争执的两个小伙子明显眼热的不行,可几次犹豫最终肩膀一垮,放弃了,眼见肖明走,也跟着离开。 他们不开口,顾珞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你们快跟我学吧这种话。 等到肖明他们三个离开,大山子一把搂了那短衫小子的肩。 “兄弟,我们顾哥大人不记小人过,愿意教给你医术,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们顾哥道个歉?” 短衫小子真诚的看着顾珞,“对不起,但是,请相信我,他说的一个字都不信,我......我当时之所以去他屋里,是因为他说要教给我们几个炮制药材的传家秘方。” 说完,他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局促又不安,唯恐顾珞不相信。 顾珞摆摆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叫什么?” “我叫薛青央,。” 顾珞愣了一下,薛青央? 只是同名还是...... 呼吸发紧,顾珞手指抠着柜台面,做出一副平常样子,“薛茂林是你......” 薛青央立刻就道:“是我祖父,顾哥认识我祖父?” 顾珞想说何止认识,我五岁之前,就是靠你祖父偷偷给我送饭才活下来的,没有你祖父,我早死了。 可这话她不能提。 “认识倒是不认识,不过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说是薛茂林薛老先生擅长皮肤类疾病,研究出不少独门秘方呢,不过,我听说薛老先生不是在京都给一户大户人家做住家大夫么?你怎么跑同济药堂了?” 大山子他们一听顾珞这话,再看薛青央,目光就和方才有所不同。 之前,他们只当薛青央是个新加入他们的毛头小子,可现在,这毛头小子的祖父是个大人物,值得尊重。 薛青央红着脸,局促的舔舔嘴皮,“我祖父以前的确是在宁国公府做事,不过后来身体不太好就告老了,去年我祖父过世。” 顾珞一听过世俩字,心里打了个激灵。 她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两个字。 一时间,前堂气氛凝重起来,大山子看看薛青央又看看顾珞,最后在薛青央肩膀重重拍了拍,“你好好表现,争取能留在咱们同济药堂,以后我们都是你亲人。” 薛青央抿着嘴唇,点头,又看向顾珞,“我听他们说,你是乾州来的,你......你认得顾奉元吗?” 顾珞那颗本就因为薛茂林过世而颤抖的心倏地一紧,险些失控。 扣着桌面的手指都发白,她抵死咬了一下舌尖儿,剧痛让她神志清醒,嘴角扯着漫不经心的笑,“怎么这么问?” 大山子也道:“你认识顾大人?” 薛青央就道:“我不认识,但是我祖父认识,我祖父说顾大人膝下有个女儿,就......就......现在顾大人不是出事了吗,我想打听打听他女儿在哪,顾哥认识吗?” 顾珞将扣着桌面的手垂下,死死捏了一把大腿,笑道:“你打听人家女儿做什么?” 薛青央原本就发红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不,不,不做什么,就是打听一下,毕竟,毕竟我祖父和顾大人算是旧相识,顾大人出事,他,他女儿,我,我就应该,应该照顾一下。” 他越说声音越低。 大山子忽的问薛青央,“你当时登记信息的时候,我师父问过你你祖父的事吗?” 薛青央摇头,“当时让我登记信息的是李大夫。” 大山子吁了口气,“难怪,我师父和顾大人熟悉,你祖父若是和顾大人相熟,肯定和我师父也相熟,我师父没道理不问你一句的。” 顾珞挑了一下眉梢。 这黄大夫没有给薛青央做信息登记就当真不知道薛青央这一号人物? 还不等顾珞心头腹诽落下,大山子忽的一拍脑门,一巴掌拍的脆响,吓了旁边几个人一跳。 “你干嘛!”他旁边一个小伙计吼。 大山子就瞪着薛青央,“我师父知道你叫薛青央啊,刚刚我还和我师父说你们诬陷顾哥的事呢,不对啊,我师父既然知道你叫薛青央为什么啥也没说呢?难道他不认识你祖父?” 薛青央愣了一下,讪讪笑道:“我祖父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夫,不认识也正常,以前黄大夫不是在乾州顾氏药堂做事么,那时候我祖父在京都,隔着十万八千里。” 大山子就道:“也有道理。” 顾珞:...... 有么? 第15章 不见 大山子明显是个不愿意多想的性格,摆摆手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他手搭在旁边一个学徒身上。 “顾哥,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大河子,和我一样,也是同济药堂的学徒,不过他师傅是李大夫。” 介绍完大河子,又指了另外两个,“这是大江子和大海子,他俩是打杂的小伙计,不过也跟着两位大夫学医术,就是没有拜师而已。” 听完大山子的介绍,刚刚还神色悲戚的薛青央满目惊恐看向旁边四位。 “大山子,大江子,大河子,大海子,那我要是留下来,是不是要给我改名叫大......大湖子?” 被大山子勾肩搭背的大河子就道:“美得你,东家早就定下名字了,留下来的两个,一个取名大井子,一个取名大林子,大井子跟着李大夫,大林子跟着我师父。” 他这么一说,薛青央更惊恐了。 “那我总不能叫大林子啊,我祖父薛茂林,我不能犯他老人家的忌讳啊,我......我以后就是大井子?” 天啊! 要不是眼红顾珞那一手扎针的本事,薛青央有点想卷卷铺盖跑路。 太难听了。 大山子就道:“也不一定啊,你要是能成坐堂大夫,就不用叫这种名字了,你看我顾哥就毫无畏惧。” 被点名的顾珞倏地收了落在薛青央脸上的目光,朝薛青央笑道:“没事儿,这几天我多教你点,再加上你祖父这些年教你的......” 薛青央打断了顾珞,“我祖父没有教我。” 顾珞错愕。 薛青央就道:“我祖父不太想让我行医,所以没教我。” 他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失落。 顾珞心里难受的有点遭不住,忙假装打了个哈欠,“哎呀,困死我了,我去睡了。” 她要走,薛青央跟着也朝后院走,他跟在顾珞身后,小心翼翼又充满渴求的问,“你真的要教我?” 顾珞头也不回,“你就这么信我本事大?” 薛青央眼底亮晶晶的,虽然顾珞看不见,但是他重重点头,“信。” 顾珞一笑,“行呗,你想学什么,我会的就教你。” ———— 在外面能笑的嚣张不羁,能笑的漫不经心,可回了那巴掌大的住处,顾珞连嘴角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人几乎是砸在床榻上的。 太医院院使顾奉元的确是有个女儿,她就是。 她女扮男装,易容上京,为的就是来查父亲的案子。 一个月前,父亲忽然获罪入狱,说是涉嫌给太子爷投毒,可案子还没有开始查,她父亲就在狱中畏罪自杀。 顾珞相信爹爹的清白。 她从乾州出发,一路抵京,原本是做好了细水长流徐徐图之的打算,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去查父亲的案子。 可谁能想到,今儿才上京第一天,有关父亲的消息,都不用她打听,就这样劈头盖脸的朝她砸来。 还有薛茂林...... 他当时离开宁国公府,当真是因为告老还乡吗?他医术精湛,在皮肤科的造诣响当当,宁国公府舍得? 还有,他为什么不许薛青央学医术? 顾珞至今都记得,薛茂林当年时常对着她念叨:等你日子好过些,爷爷教你学医术好不好...... 对着她,薛茂林都想传授医术,怎么对自己的亲孙子反倒是一丁点都不教了。 这一夜,顾珞睡得一点都不好。 她做了无数个交织杂乱的梦。 梦到父亲,梦到牢狱,梦到五岁前的饥寒交迫,梦到薛茂林的偷偷接济,梦到挨打,甚至还梦到了个二百五? 同样一夜没有睡好的,还有黄大夫与同济药堂的东家季卿献。 顾珞发现了姜片有问题,他们两个连夜翻查了这半年来的账本,一项一项的对比这半年的进货与之前一年的区别。 账本一直推溯到七个月前。 “老季,你看这个。” 在一堆账本里,黄大夫忽的一声惊叫。 季卿献正埋头查账,闻言忽的起身,直接将旁边账本碰翻,哗啦落了一地。 顾不上收拾,季卿献两步走到黄大夫跟前,“发现了什么?” 黄大夫指了账本上贴着的单子,“你看,从七个月前开始,我们从顾氏药堂进药,对方发货之后的清单盖章就换了章。” 因着他们一直和顾氏药堂合作,这其中又有顾奉元这一层关系。 且不说顾奉元和黄大夫本身都是顾氏药堂的创始人,单单顾奉元是太医院院使,顾氏药堂的药就不可能有问题。 所以他们也从来没有怎么太过仔细的检查每一次进货的清单,只是点够了药品就算完事。 季卿献拿了账本,将那清单挪进烛火,清清楚楚的看到,原本是一个大圆印章的印记,在这里,是个方形的。 黄大夫就道:“我们最近一次进货,包含姜片的,就是这一次,七个月前。而这七个月里,我接到的崩漏不止的病人,就那一个,她用药半年始终病无缓解,我竟然从来没有往药材方面想,只当是诊断不当。” 提及此,黄大夫懊恼无比。 因为他的大意,竟然差点活生生闹出一条人命。 “还好顾珞今儿查出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季卿献盯着那清单上的印章,“你还记得你当时离开顾氏药堂的原因吗?” 黄大夫一愣。 当年在乾州,他和顾奉元一起创办了顾氏药堂,后来顾奉元被太医院征用,他在顾氏药堂受到排挤,因为排挤他的人是顾奉元的弟弟顾奉节,他不愿因为这件事和顾奉元伤了和气,所以干脆离开。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姜片问题,可能不是意外?” 季卿献捻着手指,“我不确定,但是,顾奉元出事之后,顾氏药堂却并没有被勒令关门,宫里的太医院还在用顾氏药堂的药,这一点,你我都觉得奇怪,不是吗?” 烛光下,季卿献看着黄大夫,那眼神代表着什么黄大夫一清二楚。 他只觉得脊背生寒,“不,不会吧?” 季卿献看着他,烛火在他眼中跳跃,“顾奉节一直拿你当敌人。” 第16章 大病 翌日一早,顾珞是被一阵争吵声闹醒的。 一夜噩梦缠身,顾珞头疼欲裂的睁眼,烦躁的一脚蹬开被子,几乎从下床到拉开那扇小破门,只用了一个弹指。 院里。 肖明指着薛青央的鼻子骂,“真以为你抱上大腿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这是天子脚下,可不是你们穷乡僻壤,识相点自己拿出来,别等着我报官!” 薛青央铁青着脸瞪着肖明,“你去报官吧,我没有偷你东西。” 肖明冷笑,“你说没有就没有?人证物证俱全,他俩看的清清楚楚,你昨天半夜趁我睡着了进了我屋,你要是没偷东西你进我屋做什么?你没偷东西,为什么我屋里的银两不见了?” 顾珞靠着门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边的人,薛青央转头看顾珞,脸色紧绷,“我没有偷东西。” 肖明冷笑,讥诮的看了顾珞一眼,转而讽刺道:“有没有偷东西可不是她说了算,她医术好也救不了你这偷窃的罪名。” 顾珞腰杆一挺,离开门框,打着哈欠朝肖明走过去。 昨天挨了一顿揍,肖明现在心里怵顾珞,眼看顾珞朝自己走来,咽了下口水。 “你要干嘛?我告诉你啊,他偷我银子,这是犯罪,谁都不管用!” 顾珞习惯性的转了转手腕,“他偷你多少银子?” 薛青央立刻就道:“我没有。” 肖明没想到顾珞这么说,目光从顾珞手腕挪开,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粗布衣衫,一抬下巴,“五十两!” 顾珞仿佛听到了个多么大的笑话,舌尖扫过后槽牙,啧了一声笑道:“我以为多大的数目呢,让你也值得闹这么一场。” 语气极具羞辱性。 肖明一瞬间脸色涨红,“没多少钱让他还给我啊!” 顾珞说完,点着下巴看他身后那俩,“你们俩清清楚楚看到薛青央进了他屋子?” 那俩小伙子绷着脸,飞快的看了薛青央一眼,右边的那个正要开口,被左边的那个拽了一下衣袖,左边那个就先一步道:“没错。” 顾珞抱臂立在院里,“怎么,现在是想要怎么处理呢?报官呢还是私了呢?” 薛青央走向顾珞,两眼巴巴看着她,又急又怒,“我没有偷!” 顾珞不理他。 肖明就道:“报官不值得,不值得为了这么点银子就让同济药堂的名声跟着受损,真要报官,同济药堂的东家还得去官府跑一趟,私了,他把银子给我就行。” 顾珞朝肖明打了个口哨,“等着。” 说完,转身朝自己屋走。 肖明都惊呆了。 他昨天被顾珞收拾了一场,知道自己肯定留不下来,可直接离开又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敢再惹顾珞,又见薛青央昨天抱了顾珞的大腿,今儿就琢磨拿薛青央撒气。 他留不下来,就算是不能拉顾珞下水,这薛青央也别想好过。 他们四个一起来的,凭什么薛青央就留下呢。 做梦! 他许给另外两个一人五两银子让他们站在自己这一侧,并且教唆他们,有顾珞在,这同济药堂绝对不会留下他们俩。 这俩人心里也恨肖明惹是生非连累他们,可他们又畏惧昨天下午他们和大山子争吵那一场。 现在顾珞肯定是药堂的红人。 明知是被肖明当枪使,可眼下既然也留不下来,能赚五两银子何必不赚呢。 更何况,他们这么一闹,薛青央肯定也留不下来。 薛青央眼见顾珞真的去拿银子,急的就追,“顾哥,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偷他银子,让他去报官,我就不信官府能颠倒黑白,顾哥......” 顾珞抓了薛青央胳膊,用力捏了一下。 薛青央的话音顿时顿住。 顾哥是在......暗示他? 错愕看着自己被顾珞捏过的胳膊,薛青央停住步子。 顾珞进屋不过须臾,捏了一张银票出来,几步走过去直接拍到肖明身上,“五十两,行吗?” 银票捏在手里肖明都觉得这是幻觉。 顾珞竟然没揍他? 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而且他是看顾珞穿的破烂才故意说出五十两巨款! 尽管银票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药味,可鼻跟隐隐酸疼,唯恐顾珞反悔,肖明拿了银票就走。 他已经和同济药堂的东家打了招呼,不参加试训了,行李也早就收拾完了。 眼见肖明真拿了钱走了,薛青央气急败坏朝顾珞道:“顾哥,你真给了他钱!” 说好的暗示呢? 心里太急,脖颈的筋都凸现出来,声音也是沙哑的低吼。 顾珞又转着手腕,懒洋洋道:“我朝律法明文规定,数目达到四十两以上的钱财纠纷,算得上重大数目了,能入刑,我刚给了他五十两。” 薛青央梗着脖子正打算把人追回来把钱要回来,一愣,“哈?” 顾珞打了个哈欠转身朝屋里走,“我先洗把脸,捎带给你写个诉状,你去京兆尹报官去。” 薛青央愣在那里硬是没反应过来,“我报官说什么?” 顾珞翻个白眼,“就说他讹诈碰瓷儿啊,他可是刚刚从我这里拿走五十两!” 顾珞生平最厌恶碰瓷! 这左跳右跳的弄不死他! 半个时辰后。 太子府。 太子爷的亲随喜宝一路急奔进了太子爷的书房。 “殿下,不好了,咱们娘娘去京兆尹打官司去了!” 萧誉正伏案疾书,写昨天和顾珞的重逢心得呢,闻言手一抖,毛笔在纸上摁了巨大一个墨点。 三天前,他和他的亲随一起重生了! 没听说过,重生还得随身携带个随从! 重生前,他正和自己的太子妃顾珞准备入洞房呢,才刚刚开始洞! 眼睛一闭一睁,他和喜宝一起回到了一年前。 “奴才听说,好像是有人碰瓷儿了咱们娘娘五十两银子!现在人已经被抓回公堂了,正审呢。” 重生之后,喜宝这称呼硬是一时半刻改不过来,私下里还张口闭口管顾珞叫娘娘。 “而且,宁国公府那边也有人过去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 提到宁国公府,萧誉脸一沉,绕出桌案就朝外走。 喜宝跟在后面,“您不易容了?” 第17章 条件 “不了,我昨天晚上总结了一下,感觉还是有点太冒进了,珞珞现在进京就是奔着岳父的案子去的,我突然那么积极的靠近她,她肯定会怀疑我。 对她来说,我现在就是个陌生人。 陌生人忽然这样,她肯定会生出防备心理,没准儿以为我是个变态呢,这样不利于我们感情的培养,我得循序渐进。” 喜宝跟在一侧,默默翻白眼。 谁昨天说的,要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娘娘呢! 这才第一天就又改循序渐进了? 呵! 男人! “那您想好怎么循序渐进了吗?” 生活不易,箫誉叹气,“没有。” 讲道理,他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离奇的重生。 按照话本子上的套路,重生难道不都应该是重生在过去的某一天吗? 他这重生,有点诡异! 上辈子顾奉元出事,他受顾奉元临终前送出的嘱托,第一时间派人去乾州将顾奉元的女儿顾珞秘密接入京都,两人私下里调查顾奉元的案子,日久生情。 可是这辈子,他重生一睁眼顾奉元已经出事了,顾珞自己易了个容上京了。 可明明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天啊! 到底是哪出现了偏差,为什么重生一次,剧情不一样了? 不是说,重生的人都是掌握剧情走向的大佬吗? 他怎么拿了个完全陌生的人生! 京兆尹府衙公堂。 京兆尹坐在明镜高悬下,一脸威严看着底下苦主和人犯,脑子还在嗡嗡的疼。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那么个蠢东西来,今年已经八岁了,九章算术教了没有一百遍也绝对有九十九遍了,六加三等于九能算出来,改成三加六就大眼瞪小眼,十分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没学过。 这就算是头猪也该训练出来了! 坐在这公堂上,京兆尹太阳穴还突突的跳,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气,整个人快炸了。 啪的一拍惊堂木,一肚子火气全撒在这惊堂木上了,“肖明,你可认罪!” 肖明都快哭了! 他拿了五十两银子,正准备在丰赢楼大吃一顿然后再琢磨后路呢,结果饭菜点上了,银子也结算了,一口没吃就被衙役给带到这里了。 顾珞把他给告了! 咬牙切齿,肖明跪的笔直,“大人明察,草民冤枉,草民根本没有拿过顾珞的银票,他污蔑草民。” 京兆尹忍着头疼看向肖明身侧的另外两人,“你们有何话可说?” 那俩人正是今儿一早证明薛青央偷钱的那俩,他们一人收了肖明五两银子,自然是替肖明说话,更何况,他俩都打算离开京都去附近的镇上找个药堂做学徒了,薛青央竟然把他们给告了! 凭什么! 大家一起来做学徒,他们都从同济药堂主动离开了,薛青央怎么还不放过他们! “大人明察,我们也没见顾珞给肖明银子。” 他俩一口咬定。 顾珞等得就是他们这个一口否定,立刻就道:“大人明察,草民有证据。” 肖明和那俩小伙子心头一个激灵,忍不住心虚的朝顾珞看来,肖明色厉内荏,“你别冤枉我。” 顾珞看着京兆尹,一字一顿,“大人,草民给肖明的那张银票上,写了草民的名字,只要大人搜查肖明身上的银两就能发现。” 肖明一愣,心里骂了句狗日的真阴险,又暗松一口气,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态,昂首挺胸,“既然如此,草民心甘情愿让大人搜查,草民是清白的。” 那银票他早在丰赢楼花出去了,就算到时候查到丰赢楼去,他一口咬定不是他拿出去的,谁又能强行让他认罪! 京兆尹瞧瞧顾珞,那分明是十拿九稳的样子。 又瞧瞧肖明,那分明是坦荡无畏的样子。 咦,面部细微表情分析法竟然有点不太好使啊,啪的一拍惊堂木,京兆尹下令,“搜!” 肖明被带过来的时候,随身拿着行李,此时当堂搜查,身上行李里,里里外外查了个遍,除了搜到几块碎银两,一张银票没有搜出。 薛青央急了,“你明明就收了五十两银票,怎么会没有呢?” 肖明一脸愤怒,“大人给草民做主!草民和这俩人都是同济药堂的试训学徒,因为一些口角误会,草民不愿意继续再留下试训所以提前离开,却万万没想到,草民都走了他们还不肯放过草民,还要这般冤枉草民。” 同济药堂是京都有名的药堂,京兆尹不愿意这案子牵扯到药堂的东家和其他大夫,也就没有细问这个口角误会。 哪成想,他没问,外面围观的人里,却传来一道声音。 “能说说是什么口角误会吗?” 京兆尹顺着声音望去,人都惊呆了。 宁国公府世子爷宁陵? 他怎么在这里? 看样子,这还是全程围观了? 京兆尹下意识就起身,可这屁股还没有起来呢,另外一道声音又传来。 “听说这姓肖的在被抓来之前正在丰赢楼吃饭呢,该不会那银票在丰赢楼吧。” 若说刚刚看到宁国公府世子爷宁陵,京兆尹惊得犹若雷击,那此时见到太子爷箫誉,他这简直就感觉自己被轰顶的五雷给包围了。 这位爷怎么也来了? 触电般从椅子上弹起,他慌张绕出桌案,朝着箫誉躬身迎过去,“殿下万安。” 围观百姓:哈?殿下?本朝不是只有一位殿下就是太子爷吗? “不是说太子爷被太医院院使给毒的卧病不起了吗?” “不是说太子爷被太医院院使给毒的不能人事了吗?” “不是说太子爷被太医院院使给毒的面目全非了吗?” “不是说太子爷被太医院院使给毒的变成女人了吗?” ...... 嘈嘈切切的议论在围观的百姓堆里轰的就低低沉沉的爆发出来。 民间有关太子爷中毒的各种传说都在此时汇聚。 箫誉:...... 瞧着箫誉那张阴沉下来的脸,京兆尹嘴里想说殿下别往心里去,脑中却冒出一句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就是不知道现在说出这句话,会不会被当场撸了乌纱帽。 第18章 遇上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教蠢儿子算九章算术教不会,而是陪着太子殿下听有关太子殿下不能人事的谣言。 太特么社死了! 他要是犯了罪,自有律法收拾他,为什么要让他遭受这种折磨。 好在因为宁国公府世子也在现场,这折磨并未持续太久。 宁陵完全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太子,他蹙了下眉,眼底闪过震愕和疑惑,但很快面上带着恭顺,快步朝箫誉走过去,恭恭敬敬鞠躬行礼,“殿下万安,殿下身体可是好些了?” 箫誉摆了下手,脸上带着不耐烦,“本王压根就没事儿,也不知道这谣言从哪出来的,好端端的,本王怎么就中毒了呢!” 箫誉说这话的时候,似有若无瞥了顾珞一眼。 顾珞跪在地上,全身一僵。 她爹顾奉元因为太子中毒一案而被下狱又在狱中畏罪自尽。 现在...... 这是太子殿下本人吧! 本人竟然说,他根本就没有中毒! 僵在那里,顾珞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 箫誉身子一转,在宁陵面前将顾珞颤抖的身体结结实实的挡住,脸上带着不悦,“人人都说顾奉元是因为给本王下毒才被下狱,可本王这不是好好的?别人人云亦云,宁世子怎么也是如此。” 宁陵低垂的眼底满是震骇,此刻却没有时间细思,只惶恐道:“臣知罪。” 箫誉一摆手,没理他,转头朝京兆尹道:“本王闲来无事恰好路过这里,正巧遇上你断案,感觉这案子还怪有趣的,你断你的,本王就旁观。” 京兆尹心里骂娘! 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去听曲儿多好啊! 这查案有什么趣儿! 心里MMP,脸上笑嘻嘻,京兆尹命人抬了两张宽大舒适的椅子,一前一后在公堂右侧放了。 前面的是箫誉的座位,箫誉毫无心理负担,直接落座,可宁王府世子却不敢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直接坐下,犹豫一下,站在了箫誉身后。 京兆尹擦了擦脑门的冷汗,战战兢兢又重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 既然刚刚宁陵提起了口角之争,京兆尹现在就不能再避而不谈,落座之后,先恭敬朝箫誉询问一句,转而一拍惊堂木,朝堂下人质问,“口角之争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肖明和那俩人怎么说得出口。 薛青央连停顿都没有,在京兆尹问话之后,立刻就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肖明有心反驳,可同济药堂的大山子他们都能给这件事作证,他没得抵赖,只能一口咬定,“我当时是编了瞎话,可不能因为我编瞎话顾珞就这么报复我啊,当时他都打了我了,这事儿不就应该算是了结了吗?” 宁陵看着薛青央,在肖明说完之后,收了目光朝京兆尹道:“我能插句话吗?” 京兆尹:...... 这话问的,好像我能说不行似的! 一脸堆笑JPG,“您随意。” 宁陵客气颔首,又看向薛青央,“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相信他的话?” 薛青央没想到这位大人是冲着自己说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道:“我,不是,草民,草民知道顾珞在茶肆治好了路人的腹痛,治好了黄大夫的腿病,他医术好,又肯乐于助人,直觉他不是坏人。” 宁陵显然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的答案。 在茶肆治好路人的腹痛? 想起自己属下昨日回禀的事,宁陵的目光落向薛青央一侧的顾珞。 顾珞刚刚全身僵硬颤抖,此刻已经缓了过来,不卑不亢跪在那里,瞧着这张侧脸,宁陵忽然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可又一点想不起来。 他记忆一向好,觉得熟悉,一定就是见过。 想不起来...... 那是当时见面的场面太乱还是隔得时间太久? 有关顾珞究竟是不是那个昨日治好他属下腹痛的人,显然此时并不适合问,他只看了顾珞一瞬便收了目光。 恰好此时,一个衙役从外面带了个人进来,“启禀大人,小的方才奉太子殿下的命去丰赢楼,带了丰赢楼的收账伙计。” 他话音还没落下,外面又有一个衙役进来,“启禀大人,小的方才奉宁大人的命去丰赢楼带他们的收账伙计,可丰赢楼的人说收账伙计已经被......” 他没说完话就已经看到了站在同僚身侧的一个身着丰赢楼衣衫的小伙计,这话音自然也就打住。 京兆尹如坐针毡似的挪了挪屁股。 您两位对这案子还真是上心啊! 连下命令都是下了一模一样的。 眼见太子爷和宁国公府世子爷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京兆尹擦了擦脑门的汗,朝那丰赢楼的小伙计道:“你可见过此人?” 丰赢楼的小伙计顺着京兆尹所指,看向肖明,立刻就道:“回禀大人,记得记得,就在方才,他在我们丰赢楼点了一桌子菜,总共得有四五样吧,钱交完,菜还没且上呢,他就被带走了。” 围观百姓:...... 突然有点心酸是什么意思? 说着,丰赢楼的小伙计又摸出一张银票。 “另外,他当时交钱的银票,小的因为当时忙,没细瞧,收了银票找了零就干别的去了。 等到他被衙役带走,小的想他那一桌子菜还没来得及吃呢,这种情况是能退款的,就去找他的账单。 正好当时小人忙,顺手就把他递来的银票压在账本底下了。” 公堂上的衙役将这银票朝京兆尹送过去。 顾珞说她在银票上写了字,京兆尹接到银票第一时间就去查看,然后...... 碰瓷儿不得好死——顾珞。 京兆尹:...... 这还真是写了名字。 他儿子摘抄圣人名言绝句的时候,就是这个格式。 满目复杂看了顾珞一眼,京兆尹朝肖明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肖明立刻叫屈,“大人,就算是上面有顾珞的名字,这也不能证明就是小人花了这银票啊,丰赢楼那么多客人,万一弄混了呢,谁能保证这就一定是草民花出去的!” 丰赢楼的小伙计原本是笃定的。 可肖明这么一说,他又不敢肯定了。 当时客人多,他的确是忙,他......他的记忆确定没有误差? 肖明觑着小伙计的神色,眼见他出现犹豫,立刻补充一句,“而且,如果当时顾珞给小人的银票上有他的名字,小人怎么会接呢!” 第19章 盘算 肖明的确是没想到这银票上会有顾珞的名字。 当时接了银票,他第一反应就是这银票的药味真大。 但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顾珞医术似乎的确很高,大夫身边有药味也算是正常。 而且那时候他就怕顾珞反悔再揍他一顿什么的,哪想那么多,别说检查银票了,基本是揣了银票立刻就走。 这玩意儿有什么检查的呢! 没想到顾珞还真在银票上写了名字,这说明什么,说明从一开始,顾珞就存了要告他的心,这是挖了套儿等他钻呢! 黑心的王八犊子! 肖明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委屈愤怒,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样子,“大人给草民做主啊!顾珞这是存心要害草民啊!” 京兆尹看了太子爷和宁国公府世子一眼,心里琢磨这两位大爷的意思到底是真看戏呢还是想干嘛呢? 要说是为了什么吧...... 这薛青央和顾珞都是外地的,和这两位爷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可要说是为了这肖明,那干嘛又积极的把丰赢楼的小伙计急吼吼的带来呢? 京兆尹心思流转之际,顾珞笔直的跪在那里,“大人,草民还有证据。” 京兆尹心思一敛,飞快的瞥了一眼太子爷的脸色,似乎是在顾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子爷脸上带了一点笑? 京兆尹也来不及琢磨自己是眼花了还是怎么,“你说。” 顾珞就道:“当时草民给肖明的那张银票上,沾了一些药膏,肖明接了草民的银票,他的手上应该还有药膏残留。 不过,就算没有残留也不要紧。 肖明手上长了了不少干性皮疹,十指指腹颇为严重,正好,草民那银票上沾的药膏成分有连翘、白芷、苍术、大风子、白鲜皮、大黄等药物,对这干性皮疹也算对症。” 顾珞说完,肖明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就缩了一下手,脸上的慌张是肉眼可见的。 薛青央一听这话,也顾不上这是在公堂上,几乎一个箭步就窜过去,一把抓了肖明的手。 肖明捏拳奋力抵抗,“你干什么,放开,这可是在公堂,你要做什么!” 薛青央瞪着眼,气息粗重。 刚刚肖明矢口否认的时候,他心里慌得一批,根本想不到该用什么法子来让肖明认罪,就怕不但不能治了肖明反倒再把顾珞折进去,被肖明诬告一个陷害的罪名。 “做什么,我看你的手!” 肖明推搡开薛青央,只是不等他说话,已经有衙役上前。 肖明不敢和衙役反抗,两下就被衙役捉了手,手心向上翻了过来。 十个指腹露在大家面前,只有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部分皮肤颜色较为正常,其他八根手指,指腹都是带着树皮状的红疹子。 事已至此,京兆尹啪的一拍惊堂木,“大胆肖明,你还有何话可说?” 肖明青白着脸,强行辩白,“大人,这就是圈套,是圈套。” 他转头朝顾珞狰狞道:“你怎么知道我手上有疹子,你怎么会刚刚好把药膏抹到银票上?你是故意要害我!” 薛青央就道:“你要是不接那银票,顾哥就算要害你害的着吗?是你先诬陷我偷你银子,顾哥才替我还银子的。” 肖明怒火冲天,“顾珞,你给我银票的时候就设计好了是不是,是不是!” 顾珞一脸平静,“首先,银票上之所以有药膏,那是因为我手上正好也起了皮疹,我给自己涂了药膏,药膏有沾到银票上的。 其次,造谣我杀人的是你,造谣薛青央偷窃的是你,为什么你现在表现的像是受害者? 难道你不应该感激我吗? 毕竟我还误打误撞替你治疗了两根手指的皮疹,你去药堂开药,这药膏没有一两银子都开不出来。” 肖明:哈? 我感谢你? 我感谢你祖宗! “你只是拿了一下银票,这药膏应该沾在你拿的位置啊,我当时接银票的时候可不是捏的你拿的位置!” 顾珞就道:“那是因为我给你的银票是我的全部家当,再给你之前,我反反复复把它摸了个遍,做了个告别!” 肖明:! 箫誉坐在那里短促的笑了一下,绷了嘴角起身,“行吧,这案子也算是水落石出了,胡大人你继续,本王先走了。” 说完,转头朝宁陵道:“宁世子一起?” 宁陵目光从薛青央身上收回,做了个恭敬不如从命的动作,“臣听殿下的。” 京兆尹忙起身相送。 等送走这两尊莫名出现又莫名离开的大佛,京兆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回到座位,指了肖明就道:“物证当前,你还不速速认罪!要等本官动用刑法不成?” 肖明脸色青白,怒火烧在眼中,瞪着顾珞。 “你就是故意的!我不过就是造了个谣,我不过就是冤枉了薛青央五十两银子而已,你却心狠手辣的要让我坐牢!你怎么这么恶毒!” 顾珞翻个白眼,没有理他这翻类似于你只是断了一条腿紫菱却是没了爱情的言论,正要朝京兆尹说话,肖明忽的一声咆哮。 “我不服!我要让大家评评理。 我是做错了事,可我只是造了个谣,凭什么你害人还有理了,你害的我失去试训的机会,你害的我坐牢,难道你就一点责任没有吗!” 有衙役上前要将肖明羁押,肖明挣扎着转头朝外面的围观百姓吼。 京兆尹刚要拍惊堂木让他肃静,外面就有百姓喊话。 “那药膏哪个药堂有卖的?药到病除不?” “药膏能治皮疹,能治脚臭不?臭了二十年那种。” 顾珞就道:“药膏是我自己配的,治皮疹药到病除,一次见效,三天去疹,十五天药到病除,另外治疗脚臭有专门的药,也能药到病除。” “这位小哥给我看看,我这脚臭......” 京兆尹眼睁睁看着外面围观人群里冲出一个大汉,当众就要脱鞋露脚,忙赶在他把那臭了二十年的脚露出来之前,啪的拍了惊堂木。 “肃静!” 闹哄哄的现场一瞬间安静下来。 脱鞋脱了一半的大哥晃了两下没站稳,一个屁墩儿跌地上,脚上的鞋顺便就飞了出来。 yue~~~~ 臭了二十年! 名不虚传! 第20章 震撼 因为箫誉和宁陵的出现,别管这两位爷是图什么,京兆尹原本是打算漂漂亮亮的收尾这案子,让肖明当堂痛哭流涕的认罪。 然而突然闹出这等变故,臭气熏天,京兆尹实在忍不住,直接将肖明和另外两个做假口供的收押入监退堂了。 顾珞拿回了那五十两的银票,和薛青央离开。 “这位小哥,你看我这手上的疹子能用你那药不?” “小哥,你看我脸上这皮,涂你那药管用不?” “小哥,你那药能治我脖子上这种小疙瘩不?” “小哥,你哪个药堂的啊?” “还有我这个......” 离开了公堂,也仅仅是两腿迈出了公堂的门槛。 顾珞也没想到,她就是来打了个官司,这怎么搞得像是来衙门打了个广告似的。 外面围观的百姓一窝蜂的涌在旁边,凡是有点皮肤病的都指着自己的这里那里让顾珞帮着看,而京兆尹作为一名贴心的父母官,虽然被脚臭熏走了,但是派人送来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得! 顾珞和薛青央坐在衙门口开始了义诊! 这叫什么事儿! 事情传到同济药堂的时候,大山子和黄大夫都惊呆了。 他们一早就不见了顾珞和薛青央的影子,后来听说这俩人把肖明告上了公堂,当时大山子是急吼吼的打算过去瞧瞧的,唯恐顾珞和薛青央吃亏,可黄大夫拦住了他。 大山子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昨天他和黄大夫说肖明造谣顾珞杀人,黄大夫不仅没管这事儿,还反问他怎么就能确定是谣言而不是事实。 今儿又是。 顾珞和薛青央明显是被肖明陷害,可黄大夫也不管,不仅不管,还不让他去衙门。 这也就算了。 偏偏现在案子结束了,人家顾珞和薛青央在衙门口开始义诊了,黄大夫准备提着药箱过去。 这算什么事儿? 蹭热度? 大山子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师傅,“师傅,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黄大夫十分干脆的告诉他,“不当讲,闭嘴!” 说完,提着药箱风风火火就朝衙门前跑去,跑的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就像唯恐晚了一步这京城的病患全被顾珞霸占了似的。 “黄大夫,你们怎么也来了?” 薛青央不怎会医术,在顾珞旁边只能打个下手,顾珞说方子,他用衙门提供的纸笔写,写好了交给来问诊的病人。 黄大夫一来,薛青央立刻起身让出座位。 然后,眼睁睁看到黄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了一叠布,这一叠布又被黄大夫塞进了他的手上,“挂后面。” 薛青央错愕的抖开了那叠布。 风里雨里,同济药堂在这里等你 薛青央满目震愕又难解的看向大山子。 大山子一捂脸,“这是咱们同济药堂的标语。” 薛青央舔舔嘴皮,“挂这个干吗?” 大山子拉了长长的叹气,一努嘴,“为了和对面抢人头。” 顺着大山子努嘴的方向,薛青央朝那边看去,入目就看到,就在衙门对面,一道火红的标语挂在树上。 你好我好大家好,看病德仁第一好。 在这道火红的标语下,正有几个人在支桌子。 大山子接过薛青央手里的标语,一边找地方琢磨挂哪里,一边道:“对面那是德仁药堂,和咱们同济药堂差不多齐名,两个药堂一直在标着劲儿的抢人头。” 薛青央:...... “抢人头?” “你是不知道现在内卷有多厉害,我们推出一款特价药膏,他们立刻推出一款特价膏药,我们推出一款买一送一的汤药,他们立刻推出免费限量蜜丸。 反正就是都想变着法的往自己药堂拉病人呗。 这年头,谁掌握了人,人才是赢家。” 薛青央只觉得自己在听什么天方夜谭,因为他感觉听不懂。 “这,不是谁家的大夫好,谁家治病效率高,谁家就能得到患者的认可吗?搞这些有用吗?” “当然有用,因为咱们这两家药堂的大夫都差不多啊,哎,反正现在卷的厉害,以前我们做学徒的,每天关了店门就能睡觉,现在呢,天天都要学习到凌晨,就是怕被对方的学徒比了下去。” 薛青央看看对面,感慨一声。 京城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感慨完,一拍大山子肩膀,十分坚定的道:“我从今天起,每天就睡两个时辰,剩下的,全天学习!” 大山子差点一头栽地上,赶紧伸手捂他的嘴。 “闭嘴!这话也是能乱说的?你要是一天就睡俩时辰,别人为了追赶你,一天就睡一个时辰,怎么的,你要逼着所有人都不睡觉啊? 不行,我们要反内卷!” 薛青央眨巴眼睛,被捂着嘴,只能呜呜呜道:“可我不加倍努力,就被别人超过了!” 大山子瞪着他,“加倍努力不要紧,但是不能加命努力!努力了也是给别人做事,但命是自己的!” “你俩干嘛呢,挂完标语过来写方子!”黄大夫给人搭着脉,回头喊他俩。 大山子又压着声音追着威胁一句,“记住没,不然我不让我师父留下你。” 薛青央唯恐被赶走,忙点头,大山子这才松开他。 因为顾珞的原因,今儿来义诊的,全都是来看皮肤病的,偏巧黄大夫在这方面不是十分擅长,有些病情拿不准,就当场和顾珞商议。 那些来瞧病的百姓都惊呆了。 他们看大夫,一向是喜欢找那些老大夫瞧。 老大夫经验足啊。 今儿之所以找顾珞这个面嫩的小哥,主要是冲着肖明手上那疹子。 今儿一早才在银票上沾了一点药膏,那手上的疹子就明显改善了好多呢,而且这也不是为了吸引顾客的虚假宣传,这是真的药到病除。 谁虚假宣传敢宣传到公堂上呢! 可现在怎么同济药堂的黄大夫看病还要同这小哥商量? 这小哥到底什么人啊? 本事这么大啊。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顾珞在京都就算是小有名声了,别管大家是不是信服她的医术,反正不少人已经记住顾珞这个名字了。 第21章 哥哥 顾珞帮自己讨了公道,原本薛青央是打算请顾珞吃饭的。 可今儿来义诊的百姓全都想要买顾珞说的那药膏,没办法,为了尽快给同济药堂供货,义诊结束之后顾珞就直接回了药堂开始弄药膏。 同济药堂有自己专业的熬制药膏的设备和人员,顾珞不必亲自动手,主要就是方子。 “我们之前配的药膏也是这些成分,荆芥穗,连翘,白芷,大风子,金刚刺......”瞧着顾珞写出来的方子,黄大夫纳闷道:“咱们用的药材都是一样的,怎么我们配制的那些效果就没有那么好呢?” 同济药堂也卖这种成品药膏,主要针对以瘙痒为主的皮肤病。 他们的药膏不能说没有用,但是绝对做不到药到病除。 何况皮肤病这玩意儿,说不准,湿热侵淫,邪郁肺卫,致病的原因多种多样,病程十分繁杂腻歪,涂药期间患者一个忍不住刺痒抓挠,病情就会加重。 但像肖明那样的,今儿就沾染了一点药膏竟然就减轻那么多,黄大夫还是头一次见, 顾珞方子写完,撂下笔习惯性转了转手腕,“你们这大风子是怎么用?” 黄大夫就道:“就烧存性,把它烧至外部焦黑,里面焦黄。” “我这方子里的大风子用油。” 黄大夫顿时眼睛一瞪,“可大风子油有毒啊!” “大风子研成泥状,用数层草纸包裹,干热一刻钟,压榨去油,直到纸上不显油迹,大风子成散状粉末时,它油脂去除掉一部分,余下的再用,毒性就没有那么强了,治疗皮肤病,刚刚合适。” 黄大夫听得目瞪口呆,“我们用大风子,要么烧存性,要么制霜,还从来没有这么用过,你......你从哪学的这方子?” 顾珞一笑。 现代科技经过多次试验检测出来的。 这话她没法说,只能道:“以前家里长辈和薛茂林薛老前辈关系较好,这是从薛老前辈那里得来的。” 薛青央没想到竟然听到自己祖父的名字,“我祖父?” 顾珞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黄大夫。 她就想看看他听到薛茂林这个名字时候的反应。 黄大夫眼底错愕一瞬,紧跟着,眼皮飞快的垂下,仿佛遮掩什么情绪一般,“薛大夫的确是在皮肤病方面造诣深厚,既然如此,就按照这个方子做吧,我让人去准备。”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顾珞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薛青央一脸震撼,“顾哥,这方子真是从我祖父那里来的?” 顾珞收了瞧黄大夫背影的目光,“你不信?” 薛青央就摆手,“不是不是不是,顾哥别误会,我就是没想到,我祖父竟然这么厉害。” 顾珞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失落。 祖父这么厉害,却不许他行医,不传授他一丁点的医术。 “顾哥,今儿谢谢你,你对我真好,要不是你,我肯定也不能留在同济药堂继续试训,我肯定因为和肖明打架被撵走了。” 薛青央一脸憨实的笑容,朝顾珞真诚的道,话音里还带着点羞赧的不好意思。 顾珞心里有点发虚。 好么? 她不是什么好人。 她要替薛青央出头,法子多得是,最直接最省事的,今儿一早把肖明揍一顿把人赶走就是了。 但在许多方法中她挑选了这么一个对簿公堂当真只是为了给薛青央出头? 她只是想要看看,薛青央去了公堂,宁国公府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当过年她能活下来,全凭薛茂林的接济,可现在她却利用人家孙子。 这算什么好人! 这算人渣吧。 顾人渣心里自嘲的啧了一下。 至于利用结果—— 宁国公府不光有动静,还直接惊动了这家的世子爷。 不光惊动了宁国公府世子爷,还来了个太子? 宁国公府世子爷来,顾珞稍微还能猜到点原因,是奔着薛青央的。 可太子呢? 太子为什么也来? 义诊结束回来的路上,顾珞就这个问题问过黄大夫,黄大夫说他也不清楚。 应该是的确不清楚。 不过,当顾珞提起太子说他根本没有中毒的时候,黄大夫明显是错愕了一下。 黄大夫的错愕不是假的。 所以,太子说谎了? 为什么? 顾珞心里乱糟糟一团,她拍拍薛青央的肩膀,“你药材认得全么?” 薛青央丧气摇头,“只认识寻常的。” “去找大山子吧,让他教教你,试训就一个月,抓紧点,药材这些你自己认,看病什么的,我能教的都教你,到时候能不能留下......” 薛青央立刻道:“顾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争取留下。” 薛青央去找大山子,顾珞就去了前堂。 同济药堂现在一共就两个挂名大夫,黄大夫在前堂坐诊,另外一个李大夫据说是出诊去了,反正顾珞从来就没见过。 方才顾珞提了薛茂林直接把黄大夫给说跑了,现在顾珞凑上前,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黄大夫,您知道昨天那崩漏的病人家在哪吗?我想去做个回访。” 黄大夫以为顾珞还要提薛茂林,一颗心紧绷着,一听这话,大松一口气,立刻就给顾珞翻查地址,“你认识吗?要不让大山子带你过去?” 一般只要患者不介意,药堂都会登记患者的居住地,为的也是回访方便。 几下翻到了地址,顾珞誊抄了一份。 “不用,我打听打听也就找着了。” 顾珞自己有个小药箱,拿了地址便出发。 “小红兄弟!” 顾珞才从同济药堂出来没走一盏茶功夫,一道熟悉的热切的声音就扑了过来。 声音还没等落下呢,一个人影一阵风晃到顾珞跟前,箫誉一脸的惊喜,“又见面了小红兄弟。” 顾珞冷着眼看突然出现的箫誉。 说实在的,她以为今儿一早一睁眼就能看到这二百五呢。 顾珞不说话,箫誉也浑不在意,胳膊顺势就要朝她肩膀搭过去,“小红兄弟做什么去?” 顾珞这次没躲,任由他挂着,“去回访病人,这地方你认识么?” 顾珞拿出地址给他看。 箫誉看了一眼,“认识倒是认识,不过我现在没时间送你过去,我给你简单指指?” 顾珞:? 没时间? 昨天阴魂不散缠着她的人,今儿说没时间? 第22章 激怒 箫誉瞧着顾珞脸上一瞬间裂出的难以置信,忍着捏一把脸的冲动抿嘴憋住笑意,说指路就指路。 “你看啊,顺着鼓楼大街一直走,走到前面第三个路口,也就是黄记包子铺旁边,左手边有条小巷子,从巷子穿出去去了对面的街上......” 箫誉巴拉巴拉认真脸给顾珞指路。 顾珞皱着眼角看二百五,最终没忍住打断道:“你不去?” 箫誉忍笑,十分郑重的为难道:“不行啊小红兄弟,我一会儿要去买麻椒鸡,赵麻子家的麻椒鸡卖的特别快,去晚了就买不上了。” 顾珞:...... 昨天死缠烂打,今儿为了个麻椒鸡就不和她一起去了? 难道是她多心了? 这二百五真的只是个单纯的热爱交友的热心肠二百五,并没有什么问题? 直到和箫誉分开,独自上路,顾珞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以至于一路走去,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琢磨二百五。 —— “请问,这里是王满家吗?” 按照地址找到位置,顾珞在大门上拍了几下,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她朝着门缝问了一句。 “谁啊?” 里面是个脆生生的女声,听声音很像昨天那妇人的小姑子,顾珞有点悬着的心踏实下去,之前她还怕扑个空。 “我是同济药堂的大夫,昨天给施针的那位,来做回访。” 脚步声原本就逼近过来,顾珞这话一出,里面登时跑了起来。 哗啦。 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裙,头上簪了珠花的小姑娘一脸惊喜的笑容立在门内,“顾大夫!” 的确是小姑子之一,相较昨天,今天她的妆容明显是精心打扮了的。 顾珞笑着晃晃药箱,“你嫂嫂的病情有点特殊,我来做个回访,她在吗?” 小姑娘脸颊泛红,“在的在的,您快请。” 一边朝里让顾珞,一边冲着屋里喊,“哥,嫂子,同济药堂的顾大夫来做回访。” 她话音落下,屋里出来一个汉子,正是那妇人的丈夫,王满。 王满一脸堆笑的将顾珞迎进屋里, “顾大夫真是好本事,昨儿回来之后,我媳妇就没再说肚子疼,也没说手冷脚冷,平时就这天气还得搭一床被子,今儿就正常穿衣服,也不用另外盖被子。” 掀开内屋的帘子,顾珞瞧见王满媳妇正坐在床榻上,看样子是想要下地迎接但是被王满拦住了,怪不好意思的朝顾珞笑笑,“还要辛苦您跑一趟。” 顾珞提了药箱直接上前,王满搬了凳子搁在床榻边,顾珞一边诊脉一边道:“不辛苦,应该的,再者,我还要谢谢你们。” 屋里三人顿时一愣。 王满不解的挠挠后脑勺,“谢我们?” 顾珞搭完右手腕又换了左手腕,搭着脉,笑道:“对啊,今儿我和我们药堂另外一个学徒对簿公堂,宁国公府世子爷来了,虽然也没说什么,可有他在京兆尹肯定就能秉公断案。” 顾珞说完,屋里三人大眼瞪小眼。 啊? 顾珞一副没有瞧见的样子,手指依旧打在妇人手腕处,“我昨儿才来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宁国公府世子肯来帮忙,肯定是因为你们。” 说着话,她朝给她开门的小姑娘笑笑。 小姑娘登时脸红,连连摆手,“不是啊,我......我也听说今儿京兆尹那边断案,说是案子断完当时就在县衙门口开了义诊,可这案子,和我没关系啊。” 顾珞挑眉疑惑,“不是你求了宁国公府世子爷的情帮我们吗?” 小姑娘立刻道:“虽然我们一家都感激顾大夫治好我嫂子的病,也很想报答您,可真的不是我,我和我妹妹谁都没提,我们今儿都没见世子爷。” 顾珞皱皱眉,一脸困惑的样子。 “这就奇怪了,当时世子爷在公堂上还和我们药堂的一个试训学徒说话呢,我听着他挺平易近人的,还以为是你提前求了情。 那奇怪了,我也是新来的,薛青央也是新来的,怎么世子爷专门跑来看我们的案子还替我们说话......” “顾大夫说谁?”那小姑娘打断了顾珞的话音,询问道。 顾珞有些茫然的看她,“啊?” 小姑娘就道:“就您刚刚说薛什么?” “薛青央?” 小姑娘笑道:“世子爷去,应该是因为他。” 顾珞更是一脸不解了,“为了他?为了他什么?他医术还不如我呢呀?” 小姑娘咯咯笑了两声,“顾大夫有所不知,这个薛青央,他有个祖父叫薛茂林,薛大夫以前是宁国公府的住家大夫,世子爷应该是冲着他去的,毕竟还有薛老大夫的情面。” 顾珞恍然大悟,嗐了一声,“薛青央竟然没提,这叫什么事儿,他爷爷既然是宁国公府的住家大夫,他还当什么学徒啊,也去宁国公府呗。” 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瞬,但没多说什么。 顾珞收了诊脉的手,“药吃了三顿了?” 那妇人立刻道:“昨儿晚上回来一顿,早上一顿,中午一顿,我感觉真的好多了,身上一点不冷了,原本早上我还想穿夹棉的,结果根本穿不住,我现在就穿夏天的薄衫就正好,也不冷。” 顾珞笑道:“说明药对症了,我开的那几服药都吃完就都好了,按时服药注意保暖就行。” 王满立刻点头,搓着手笑道:“一定按时吃药,过几天我们再去扎针。” 顾珞应了一声转而朝那小姑娘道:“我听说宁国公府老夫人病了,可是好转了?” 提起老夫人的病,这小姑娘就笑容一收,叹了口气,“还没有,宫里的御医都瞧了,一点法子没有,世子爷求了陛下的恩典,说是要太医院会诊呢。” 顾珞没再多问什么,起身提了药箱告辞。 王满要送顾珞出去,被他妹子按住了,“哥你陪嫂子,我送顾大夫。” 她给王满递了个眼色,王满便没再坚持。 出了院子,小姑娘立刻压着声音朝顾珞道:“顾大夫,您刚刚说,今儿和您一起去公堂的那个薛青央,他现在还在同济药堂么?” 顾珞点头,“在啊,怎么?” 小姑娘就道:“没什么,就是当时他祖父离开宁国公府的时候,和府里的主子闹了点不愉快,就怕府里知道他来了,要找他麻烦。” 顾珞原本是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此时顿住脚,转头朝小姑娘道:“你昨天怎么不直接告诉薛青央?” 第23章 掉锅 小姑娘搓搓手,神色颇有些为难。 “我没见过薛青央,不认得他,而且......” 她话音忽的一顿,勉强扯出一个笑意来。 “不过,世子爷既然去帮薛青央说话,说明世子爷是站在他这边的,府里的人就算是想要为难他,有世子爷在应该也不敢太如何,反正拜托顾大夫提醒他一句。 我,我以前受过他祖父的恩,就,就不,不希望他出事。” 顾珞揣摩着小姑娘的话告辞离开。 从院里一出来,抬头就看见冗长的小巷子里,一个腿长肩宽的男人正曲着一条腿倚靠着墙壁垂头立在那,不知道站了多久。 听见动静,箫誉抬头,眼底盛着笑,“小红兄弟你出来啦。” 顾珞朝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刚才不能给小红兄弟带路,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么,诺,麻椒鸡我买了两份,送你一份,你尝尝,可好吃了。” 顾珞瞥了一眼他递上来的麻椒鸡,一时间脑子里问号无数个。 这二百五到底什么身份? 和宁国公府有关吗? 只是个普通人? 和她爹爹的案子有关吗? “你天天这么闲着?”顾珞没接那麻椒鸡,顺着巷子朝外走。 箫誉就转身跟着,“我一纨绔,不闲着难道还要找点什么事儿干?” 说的理直气壮的。 顾珞就道:“你家里做什么的?” 箫誉把早就编好的瞎话奉上,“我爹我娘都在太子府伺候太子爷。” 一面说,一面注意着顾珞的反应,果然在他提起太子爷三个字的时候,顾珞脸上神色一滞,箫誉继续漫不经心道:“我从小和太子爷一起学功夫,我功夫可好了,我爹说再让我玩几年,等过几年去给太子爷做亲随。” 顾珞转头上下打量箫誉一眼,“你有二十?” “今年刚二十整。” 顾珞立刻翻个白眼。 这要是现代,她无话可说,可古代的男子十五六就成家立业了,这位爷都二十了,他爹让他再玩几年? 这什么熊爹! 箫誉揣摩着顾珞的心思,“小红兄弟,等你哪天得空,我带你去太子府玩?” 顾珞心头一凛却瞪他一眼,“那地方也是我能随便去的?” 箫誉啪啪拍胸脯,“你自己去肯定去不了,但是我带你去就行,我和太子爷非常熟,熟的就跟一个人似的,都快共享爹娘了,所以我在太子府,随便出入。” 顾珞想到今儿公堂上太子的那番话,试探道:“外面都说太子爷中毒......” 箫誉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当时在公堂上,宁陵也在,他不适合与顾珞私下搭话。 “你是想说太子被太医院院使顾奉元下毒的事儿吧,嗐,外面都是瞎说。” 顾珞只觉得心要蹦出来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与人提起爹爹的案子,“那太子没中毒?” “中了啊,不过肯定不是顾奉元下的,顾奉元挡了别人的路,让人给害了。” 顾珞一颗心,从砰砰砰,变成砰砰砰砰砰,又变成砰砰砰砰砰砰砰。 “这是.......查出来了?”她竭力控制着,可声音忍不住的抖。 以前顾珞一直觉得自己是大心脏,什么事儿都不太入得了眼,可直到现在,她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控制好一切情绪。 起码,这一刻没做到。 箫誉神情平常,宛若在谈什么茶余饭后的小故事,“没查出来,顾奉元一死,这案子更不好查了,不过太子爷自己个心里明白,顾奉元不会害他。” 顾珞只觉得有点腿软,她大喘一口气,“太子爷他......” 箫誉把握住时机,十分笃定的说,“当然不会是顾奉元了,顾奉元可是亲口答应了太子爷,要把他闺女嫁给太子爷做太子妃呢。” 顾珞那颗砰砰砰砰砰砰的心顿时:哈? 话题骤变,顾珞震愕看向箫誉。 箫誉就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太子爷曾经去乾州办事,遇见过顾奉元的女儿,当时就一见钟情,回来就和顾奉元提了亲。” 顾珞:...... 箫誉继续编瞎话,“顾奉元十分满意太子爷这个未来女婿。” 顾珞:...... 顾珞愣了好一会儿,勉强找回心神,磕磕巴巴顺着箫誉的话道:“那,那既然都提了亲,顾奉元出事,太子爷肯定,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当然,太子爷都查出些东西了,不过事关朝局,错综复杂,查出来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这话倒是实话。 上辈子,顾珞和箫誉联手查案,直到他们成亲前,也只是查出来这案子和宁国公府有关,更进一步的还没来得及查,箫誉嘎嘣就重生了。 顾珞心神不宁的走着,她想问问太子爷到底查出了什么,可现在自己毫无立场毫无身份问。 箫誉把握着节奏,话不敢再说太多,就转开了话题,“小红兄弟,你医术真好,今儿在京兆尹府衙门口义诊,我硬是没有排上队,那个,你能给我诊个脉不?” 顾珞有些浑浑噩噩,“好。” 箫誉立刻把手抬起来,眼睁睁看着顾珞皙白的手指就要搭在自己手腕上,一只鹦鹉扑棱棱的扇着翅膀飞过来。 “臭流氓,不要脸,臭流氓,不要脸!” 鹦鹉呼啸着喊了两句,立在了顾珞伸出去的手上。 手指距离箫誉的手腕堪堪只剩一个指头肚的距离。 就差一点点!!! 箫誉咬牙切齿看向鹦鹉,顾珞一愣,与鹦鹉四目相对,忍俊不禁笑出来,“你的鸟。” 箫誉咬着后槽牙,“回去就炖了它!” 鹦鹉哗啦一抖翅膀,转头朝箫誉叫:“你敢炖了我我就揭你老底!” 这鸟成精了! 顾珞嘿的笑出来,刚刚闷在五脏六腑的那股子气顺带消散出来些。 箫誉眼见顾珞笑,为了哄人,干脆装疯卖傻和鹦鹉吵架。 一人一鸟,你来我往,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顾珞笑的肚子疼,“你们纨绔真会玩。” 箫誉一拢鹦鹉,把鸟从顾珞手臂挪到自己肩膀,自己又朝顾珞靠近一点,“等你得空,我带你在京都玩,好玩的可多了。” 之前顾珞不愿意搭理他,一是因为自己要查爹爹的案子不想连累别人二是的确也没有精力交朋友。 现在...... 行趴,顾人渣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接近太子,人渣顾珞准备先和二百五培养一下友谊。 第24章 疼你 第一次培养友谊,以箫誉将顾珞送到同济药堂门口结束。 箫誉见好就收,把麻椒鸡塞给顾珞,“小红兄弟,你记得吃。” 之前是箫誉缠着顾珞,现在顾人渣要利用人家二百五接近太子呢,反守为攻,“你不进来玩会儿?” 箫誉一手放长线钓大鱼玩的十分溜,“不了,我还有事,改天再来找小红兄弟玩!” 说完,干脆利索摆摆手,迈着大长腿悠哉离开,嗯,再不走怕就真的要跟着进去了! 顾珞:...... 行趴~ 维护友谊,路长道远,小顾加油! 箫誉是真的有事,之前和顾珞在同济药堂门口偶遇的时候他就收到宫里的传话,皇上让他进宫。 只不过因为不放心顾珞,他才跟着去了胡同那边,耽误了半天。 和顾珞分开后,箫誉七拐八拐进了一家茶楼,转眼再从茶楼后门出来,已经洗掉脸上易容的东西,一头钻进喜宝备在后门的马车上。 御书房。 箫誉一进去迎面就砸来一只茶盏,“混账东西,半个时辰前就让你进宫,又去哪瞎混了!” 皇上吹胡子瞪眼立在桌案后,怒目对着箫誉。 箫誉伸手将那茶盏接住,“您这一发火就砸杯子,一发火就砸杯子,这得一天砸多少钱出去,这一只杯子至少三两银子呢,有这些银两救济一下灾民不好吗?” 一边说一边将这茶盏搁在手边博古架上,几步走到旁边的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皇上让他气的够呛,“朕但凡再有一个儿子,也不跟你浪费时间,朕问你,今儿在京兆尹府衙你胡闹什么!” 箫誉一盏茶灌了肚子里,茶盏也不搁桌上,就用牙齿叼着那茶盏的沿儿,眼睛从茶盏边儿上朝皇上看去。 皇上让他这样子气的冒火,抽出一支毛笔砸过去,“说话!” 箫誉伸手把毛笔接住,叹着气把茶盏扔桌上,“您这哪来这么大火气,哪天儿臣得请个神医进来给您好好瞧瞧,年纪大了总动怒对身体不好。 这么快就有人告状了?” 箫誉嬉皮笑脸,皇上实在忍不住,手一撑桌案,直接身轻如燕的翻过桌子,朝他一脚踹过去,“你是以为老子提不动刀了?” “哎呀!” 箫誉身子一闪,呃,没躲过去,让皇上结结实实踹了一脚。 “不是儿臣瞎闹,实在是外面谣言传的太过分,竟然有人说儿臣因为中毒变成个女的了,父皇啊,您这本来就命里缺儿子,好容易就儿臣一个皇子,这明儿儿臣要是真变成女的,您可怎么办,我这是为了给您出头才那么说的。” 皇上直接给他一巴掌。 “信了你得邪!”瞪了箫誉一眼,皇上道:“好端端的,你和宁陵都去了京兆尹府衙做什么?” 箫誉就道:“是啊,好端端的,我俩怎么就都去了?” “说人话!” “能为什么,他是为了薛茂林的孙子去的,儿臣嘛......”说及此,箫誉脸上泛起春光,眼底敛着笑,“儿臣是去给您找未来儿媳妇了!” 皇上正要怒骂,话都滚到嘴边了,一愣,“找什么?” 箫誉就嘿嘿道:“没什么,八字没有一撇呢,您也别高兴的太早了。” 皇上一巴掌糊到箫誉脸上,多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让他烦的不行,“滚滚滚滚滚!” 箫誉笑嘻嘻应了一声,“得,您说一声儿臣就能听到,说多了废嘴。” 他转头朝外走,刚走两步又被皇上叫住,“等等,这个你去查查!” 皇上从桌案上捞起一本奏折,直接砸给箫誉,让这臭小子气的差点忘了正事。 箫誉抬手一接,“什么?” 翻开一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顾奉元的弟弟顾奉节要状告顾奉元给我下毒?这弟弟疯了吧?” 顾奉元的弟弟是不是疯了皇上不知道,不过,现在宁国公府世子宁陵快疯了。 前脚他递了折子进宫,说顾奉元的案子有了进展,找到了顾奉元的弟弟,并且这弟弟要揭发顾奉元。 后脚箫誉就在京兆尹府衙当堂公布,他没中毒。 皇上冷笑,“你也算是误打误撞积善行德了,难得做件靠谱的事儿,把案子查清楚了!” 箫誉两指夹着奏折,打了个口哨,“父皇放心。” 要是大山子就在现场,一定会发现,箫誉打口哨的调调和他小红兄弟一模一样。 箫誉一走,皇上转头问身后内侍总管元公公,“他刚刚是说找媳妇?” 从箫誉十五岁起,皇上就开始给他张罗太子妃,结果现在五年过去了,别说太子妃了,皇上就没见他对哪家姑娘多看一眼。 皇上一度怀疑,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这怀疑一起,吓得皇上好几个晚上连连做噩梦。 元公公同情的看着皇上,十分笃定的告诉他,“殿下刚刚是说找媳妇,奴才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媳妇俩字,而且,殿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也挺明显的。” 皇上哼了一声,高冷不过三秒,“上次刑部尚书说,他家新媳妇进门给红包给多少来着?” 元公公心道:人家是新媳妇进门,您这八字没有一撇呢! 皇上十分英明的洞察了元公公的心理活动,“你懂什么,找机会朕见见这姑娘,等朕封个厚厚的红包砸给她,她收了朕的银子,看在钱的份上,总不能因为誉儿蠢就反悔吧。” 元公公就道:“您就不怕她是以为您要让她拿着银子离开殿下?” 皇上一副有道理的样子点点头,“那朕找皇后好好商量一下。” 说干就干,转头就走。 这种大事怎么能一个人拿主意呢! 浑不知情的箫誉拿着皇上给他的折子冷着脸出了宫,喜宝立刻迎上去,“殿下。” 箫誉将折子拍进喜宝怀里,“去查顾奉元的弟弟。” 同一时间,同济药堂。 药堂东家季卿献沉着脸朝黄大夫道:“我原打算今儿派人去乾州查一下顾氏药堂,你猜怎么着?今儿你们在京兆尹府衙外面义诊的时候,我看见顾奉节了。” 黄大夫满目震愕,“他来京都了?他来做什么?” 第25章 秘密 季卿献看着黄大夫,眼底裹着暗潮。 “陪顾奉节的,正是那天把你从马上撞下来的那个。” 黄大夫之前腿上的毛病正是因为骑马的时候被人狠狠的从马背上撞翻在地,后来季卿献悄悄查过,撞了黄大夫的人是宁国公府世子爷宁陵跟前的人。 民不惹官,何况顾奉元那时候刚刚出事,这事儿黄大夫只能吃个哑巴亏。 索性后来遇上顾珞,这腿上的毛病治好了。 黄大夫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宁国公府?顾奉节和宁国公府的人在一起?你确定?” 季卿献就道:“我看的清清楚楚,总不会认错。” 黄大夫立刻心神不宁的来回踱步。 “这叫什么事儿,薛茂林才出事不到一年,顾奉元就出事,顾奉元前脚一死,顾奉节后脚上京,他要来做什么?冲着咱们?还是冲着什么。” 季卿献比黄大夫略冷静一点,“他要是冲着咱们,之前宁国公府也不至于多此一举要把你撞下马,而且咱们那姜片也不至于就有问题。 顾奉节要针对你没错,可这次他上京应该是另有他事。” 黄大夫气息粗重,咬牙切齿,“他能有什么事,他就是个卑鄙小人,当年要是没有顾奉元,他顾奉节算个屁,现如今......” “老黄!”季卿献摁了一把黄大夫的肩膀。 黄大夫激动的情绪被略略控制住点,他恨得磨牙,“不管为什么,他要是敢对青央下手,我拼了命也不让他好过。” 季卿献就道:“不会是冲着薛青央的,之前咱们虽然不确定宁国公府对薛青央的态度,可今儿对簿公堂你也见了,宁国公府世子亲自来了,他那样子,分明是来保薛青央的。” 黄大夫就更不明白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一方面对我下手,另一方面又要保薛青央?既然如此,当年薛茂林出事......” 季卿献就道:“他对你下手,但是只是让人将你撞下马,看的凶险,你细想,其实不要命。” 黄大夫愣住。 同一时间愣住的,还有薛青央。 试训学徒住的院子如今只剩下顾珞和薛青央两个人,从外面回来,前堂没有顾珞什么事儿,她径直去后面找了薛青央。 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那小姑娘的话转告了一遍。 薛青央震愕的看着顾珞,“她,她什么意思?” 顾珞看着呆呆的薛青央,叹了口气,“她是怕宁国公府的人因为你是薛老先生的孙子就迁怒于你,让我提醒你一下。” 顿了顿,顾珞又道:“要不,你别在京都了,他们家大业大的高门府邸,如果真的想要针对你,你毫无反击之力的。 你要是真想学医,我给你介绍个地方,你去那边? 离得京都远远地,也安全。” 顾珞这话是真心实意。 薛青央抿着嘴,默了一会儿,执拗的摇头,“我不走,我就在京都,我......我来京都,除了学医,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顾珞倒是意外,“什么?” 薛青央看着顾珞,嘴唇紧抿成一条线,顿了顿,“我,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找我媳妇。” 顾珞:! 有人二十岁了还天天混吃混喝,有人这才......十五六吧,就有媳妇了? “你媳妇呢?在哪呢?”顾珞问。 薛青央涨红着脸,答非所问,“反正我不走,不过我也不给药堂添麻烦,我这就去找黄大夫,和他说一声,我搬出去。” 薛青央说完就走,顾珞没拦他。 她也想看看黄大夫对薛青央的态度。 一刻钟后,薛青央耸眉耷拉眼的回来了,顾珞蹲在自己屋子门口朝他打了个口哨,“怎么说?” 薛青央低着头,瞪着眼,“黄大夫说我脑子不大心眼倒挺多,三天之内要还记不住药材的名字,就让我当茶水小厮。” 顾珞心下哂笑。 果然。 黄大夫看似对薛青央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但并不会真的放他走。 所以当时自己带着薛青央去京兆尹府衙报案的时候,黄大夫的确是默许的。 不然,她根本带不走人。 薛青央挨着顾珞蹲下,捡起地上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划拉,惆怅的道:“那我万一连累了药堂怎么办?” 顾珞拍拍他肩膀,“黄大夫既然让你留下,说明就没事儿,他那么大岁数经过多少事儿啊,比你想的明白着呢,而且你去的时候,东家也在吧?” 薛青央浑然不觉旁边顾人渣又在套话,实诚的点头,“嗯。” “这不就得了,商人逐利,你要真能连累药堂,人家东家也不干啊,你就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学徒,人家犯不上为了你得罪宁国公府,既然他俩都让你留下,你就踏踏实实的呆着,好好学医。” 薛青央眼睛一亮,“对哦,你说的真有道理!” 也不蹲着了,起身就朝外走,“我这就去找大山子认药材去!” 他一走,顾珞蹲在地上看天发瓷。 黄大夫知道姜片有问题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季卿献,这都快两天过去了,为什么季卿献还在药堂。 他不去查姜片的事吗? 还是说,他已经查出结果了。 黄大夫作为药堂的坐诊大夫,这个时候不在药堂前堂呆着,和季卿献商议什么呢? 爹爹出事,黄大夫到底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值得信赖吗? ———— 同济药堂按照顾珞给出的方子调配了能治疗湿疹、干性皮疹、丘疹......等皮肤病的药膏子。 因着顾珞京兆尹府衙当堂那一通广告宣传,这一日,药膏开售...... 大清早的,同济药堂一开门,大山子惊得差点跌坐在地。 外面乌泱泱全是人,一个个就跟猫头鹰似的瞪着俩眼和大山子对视。 莫说大山子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来买,就连顾珞和季卿献也没想到。 京都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皮肤病患者了! 整个同济药堂,上至东家下到茶水小厮,全部出动,一面维护现场秩序一面扯着嗓子朝前来买药的人喊话。 “这是药,不是吃的,大家不要盲目购买,一定是有病有需要再买。” “请大家理性消费,不要盲目跟风。” “是药三分毒,这药不能美白皮肤,不能祛除脸上的油脂痘,不能让眼睛变大嘴巴变红,这是药,十分普通的皮肤病药,不治疗脚臭。” “大家不要抢了,把药留给真的有病的人好吗?没病的不要装病,你这就是手掐红了,不是疹子。” 顾珞心累的靠在门框上。 “我们东家劝大家理性消费慎重购买啊~” 旁边不知道谁应了她一句,“让你们东家少多管闲事。” 顾珞:...... 就特么离谱。 第26章 解气 薛青央杵在顾珞一侧,瞧着乌泱泱的人,“哥,我总感觉这么卖下去要出事啊,我这眼皮跳的嗖嗖的。” 哦吼。 一语成谶。 同济药堂做了一百多盒药膏,不足半个时辰全部卖完,第二天就出事了。 前一天因为抢购药膏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同济药堂,今儿就因为患者找上门而被堵了个密不透风。 “我媳妇脸成这样,你们必须赔偿!医者仁心,没见过你们这种无良商家,这药膏明明就是有问题,你们为了给新来的大夫造势,也不能这么视人命为草芥啊! 赔钱!” 身穿锦袍的男人横着一张脸立在同济药堂门口。 他身材中等,体型偏瘦,若单纯的从外形来看,这人绝对没有王满彪悍,可他往那一杵顾珞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比王满难对付多了。 王满那是色厉内荏,靠着彪壮的外形强装出来的横劲儿。 这人不同。 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匪气。 只怕不是地头蛇也是个混过的。 他身后跟着一个妇人,妇人绫罗绸缎加身,头上戴着一只围帽。 围帽下遮住的脸方才露出来些许,能看上面的点点红斑已经连成了片,足有四五张宣纸摞起来那么厚一层,该是肿了。 季卿献已经报官了,此时他立在汉子对面,将自己药堂的伙计和大夫全都挡在身后。 “这位家属,您这么在药堂门口闹也不是个事儿,这样,我已经上报了官府,到时候如何处置,咱们公堂见好吗?” 季卿献说的客客气气。 那男人手一摆,直接把季卿献推搡开。 “少和我来这一套,你们同济药堂在京都什么地位当我不知道呢?你们官商相护玩我呢?别当谁都是傻子! 这事儿不管官府怎么定,都是你们的错,必须赔偿! 还有,你们那位做出这药膏的大夫,必须滚出京都,这么黑心肝的大夫,我们京都的百姓消受不起。” 薛青央立在门板后悄悄的问大山子,“山子哥,他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哪家药堂故意雇了人来砸咱们生意想要逼走顾哥吧?” 大山子目不转睛看着门外,但凡那男人动手他就随时冲上去。 “不会,京都的药堂虽然内卷的厉害,但都是正当竞争,谁也做不出这种下作的手段来。” 薛青央不解,又朝顾珞看去。 正要同顾珞说话,却见他顾哥已经离开门板朝外走去。 大山子和薛青央几乎是同时要拦顾珞,却齐齐被黄大夫挡住了。 薛青央瞪大了眼看黄大夫,“东家不是说不让出去吗?外面那人正好要找顾哥麻烦呢,顾哥出去......” 大山子拳头都捏紧了。 顾珞被肖明造谣,黄大夫不仅不管还要说谁知道是不是谣言这种风凉话。 顾珞带着薛青央对簿公堂,黄大夫事前不管,事中不管,时候却腆着脸去府衙门口做义诊。 顾珞做了药膏,卖药膏的银子药堂收了,现在有人找上门找茬,黄大夫还不管? 大山子一向敬重黄大夫,可此时却愤怒冲上头顶。 黄大夫没理薛青央,只看着大山子,他目光沉着冷静,只给了大山子四个字,“你管不了。” 大山子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顾珞呢? 黄大夫捻着手指欲言又止,外面顾珞已经走到季卿献身侧。 对比季卿献的儒雅,对比那汉子的匪气,顾珞更显的几分吊儿郎当,她冲着那汉子打了个口哨,“找我呢还是找同济药堂呢? 你要是找同济药堂呢,我就先回去。 你要是找我呢,我出来你就把人家同济药堂的大门让开,别耽误别人瞧病。” 那汉子仿佛没有料到顾珞会出来,他意外的看了顾珞一眼,瞧着这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小矮子,看上去不过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半信半疑,“药膏是你的方子?” 说完又冲季卿献道:“别随便拉出个学徒蒙我。” 顾珞没等季卿献说话,直接嗤笑一声,“蒙你有什么好处呢?蒙你是能继承你一喝酒就胃疼的毛病呢,还是能继承你后半夜睡不着觉的优良作息习惯呢? 或者,你觉得我们蒙你......” 顾珞身子向前略略一倾,眼底带着讥诮的笑,忽然伸手朝着汉子肩膀抓了一把。 “啊~” 匪气十足的汉子,带着凶狠斗恶的劲儿,在顾珞猛地抓住他肩膀的一瞬,本能要一把掼开顾珞。 可顾珞手指用力那一刻,他却忍不住的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就好像...... 围观群众:? 无数双眼睛震愕又茫然的看着那汉子。 您不是来维权讨公道的么? 他都动手了你不还手把他揍回去,这发出这种类似于解决了什么个人问题的声音是几个意思? 汉子声音发出的一瞬,顾珞收回了手,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登时满面涨红,恼羞成怒。 顾珞挑眉,“......蒙你能继承你这旧伤横亘的胳膊?” 顾珞一连抛出三个病症,全都对症。 汉子一时间怒火裹在胸腔,嘴里却有些发不出话,憋了一瞬,愤怒瞪着顾珞,“你怎么知道?” 顾珞就道:“因为我就是这药方的大夫而不是学徒,这回信了?” 汉子转瞬掩过面上尴尬,“你承认就行!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是你的药膏让我媳妇成了这样,我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赔钱,滚出京都,否则这同济药堂这辈子别想开门。” 他凶狠的看着顾珞。 顾珞心里明白过来。 这要是普通的患者家属登门闹事,她能准确无误的说出困惑对方的病症,对方第一反应该是这病怎么治。 毕竟作为一个爱喝酒的人,一喝酒就胃疼,作为一个需要睡觉的人,一到半夜就难以入眠,作为一个要用兵器的人,左臂却旧伤不愈。 不论哪一条病症,都应该被他放在心尖想要立刻治愈。 这人多半是被人雇来的,而且对方要么出手阔绰让他为了钱愿意放弃治病,要么对方身份绝对的高于他,让他不能在此时放弃找茬。 第27章 解释 心里拿定主意,顾珞对着那汉子道:“让我猜猜是谁雇你来的......” 盯着那汉子的眼睛,顾珞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吐出四个字:“宁国公府?” 这话一出,围观众人顿时一愣。 汉子心头咯噔一下,脸上肌肉一跳,伸手就去抓顾珞的衣领。 顾珞下垂的另外一只手里,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根长针,在汉子伸手过来的同时,她正要抬手去挡,却在手伸出去一瞬,被一条胳膊挡了回去。 “干嘛呢干嘛呢,有话说话,怎么还要动手动脚呢,天子脚下王法当头,想干嘛呢?” 箫誉不知何时从人堆儿里冒出来,半个身子挡在顾珞身前,挤得顾珞朝后退了两步。 人堆儿里突然冒出个看热闹的,那汉子一脸横气瞪着箫誉,“滚!别特么的找事儿啊。” 箫誉比他足足高一头,垂着眼勾着笑。 “小爷我就喜欢没事儿找事儿,还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着,我听人刚刚说你是宁国公府派来的? 宁国公府这是府上老夫人得了病,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瞧不好,她干脆不打算做人了,自己过不好也不准备让别人过好了?” 好家伙! 围观群众齐刷刷倒吸冷气! 这小兄弟是疯了? 这么编排宁国公府老夫人......就特么带劲儿,再来两句! 正说话,官府的人来了,一刻钟后,顾珞进京第四天,迎来了人生第二场对簿公堂。 上一次对簿公堂,站在她旁边的是薛青央,这一次,站在她旁边的是箫誉。 来的路上箫誉压着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道:“没事儿,别怕,有我呢,太子不会让我出事儿,我就不会让你出事儿。” 京兆尹啪的拍了惊堂木,扫了一眼眼熟的顾珞,最终看向那闹事的汉子,“赵明栋,你因何事在同济药堂门前聚众闹事?” 赵明栋跪在地上,将他媳妇脸上的围帽掀起,“启禀大人,昨日同济药堂售卖药膏,我媳妇买了一盒回去擦脸上的皮疹,擦完之后,不仅皮疹没有消退,整张脸成这模样了。” 他媳妇低着头,可脸上足有五张宣纸厚的红疹还是令众人倒吸冷气,这不光是红疹,还带着密密麻麻针尖大的小水泡。 顾珞瞥了一眼。 “启禀大人,我们药堂的药膏不光他媳妇一个人用,昨天卖出那么多盒,所有人都没有问题,偏他媳妇出事,草民怀疑他是碰瓷儿陷害,并且有证据。” 赵明栋转头就凶狠道:“你这什么意思,什么叫别人不出问题单单我媳妇出了问题?难道你半夜被人抢劫了,能说劫匪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吗?” 顾珞不理他,只朝京兆尹道:“第一,这叫赵明栋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宁国公府伺候主子的暗卫,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暗卫会有媳妇。” 这第一一出,别说外面围观的百姓,就是京兆尹自己都惊住了。 暗卫是什么? 说白了那就是死士! 一生以护着主子性命完成主子任务为唯一事情的人,这种人的确是不会娶妻生子。 妻和子,都是软肋,要不得。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顾珞怎么知道! 京兆尹瞧着赵明栋一瞬间僵硬铁青的脸色,能判定,顾珞这是说对了。 这叫什么事儿! 上次顾珞上堂,宁国公府世子爷亲自来了,这次顾珞上堂,宁国公府的暗卫来了,合着......本官这公堂就给你们开着的呗! 庆幸太子爷今儿没来搅合。 第一个惊雷丢出,顾珞继续丢第二个。 “第二,赵明栋媳妇脸上的疹子,也不是用了我们的药膏引起的,不出意外,这应该是......” 顾珞拖了个长音儿,偏头看赵明栋的媳妇,这媳妇低着头,两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服。 紧张? 顾珞心里嗤笑一下,“这是吃了芒果过敏的症状吧,看样子,应该吃了不少。” “你胡说!”赵明栋立刻反驳,脖颈的青筋突突的跳,他一瞬间眼底裹上杀气,那样子,几乎立刻就要朝顾珞冲来。 可惜,顾珞和他之间还跪着一个箫誉呢。 顾珞继续道:“听闻宁国公府老夫人极其喜爱吃芒果,怎么?这位姐姐是偷吃了主子的芒果呢还是主子怕芒果有毒让你试吃呢?” 说罢,不给别人插话的余地,顾珞再次开口,直接把别人准备好的反驳全部堵死。 “第三,就为了预防这种碰瓷儿行为,我的药膏,制作的时候特意添加了几味药,药膏气味很大且持久性强,纵然用水洗过,药膏的气味也能留下一二,这位姑娘是不是用过我们的药膏,闻闻呗。 不过,还望大人能先查明这两个人的身份,尤其是这位姐姐,看看她是不是宁国公府的丫鬟。” 京兆尹什么时候断过这种案子! 顾珞这话说完,外面围观的百姓立刻有人回应。 “没错儿,药膏味儿特别大!” “就跟我二十年的脚臭一样!” “是酸臭那种,不是甜臭也不是纯臭!” 京兆尹:......“闭嘴!” 当即吩咐衙役去查这姑娘的身份,因为顾珞直接指出了这姑娘出自宁国公府,京兆尹的调查有的放矢,不过须臾,有衙役带回反馈。 “大人,这人名叫春香,的确是宁国公府老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三等婢女,宁国公府那边说,她因为犯错,两天前已经被宁国公府逐出府邸了。” 那姑娘一听这话,一直垂着的头倏地抬起,错愕看向回禀的衙役。 京兆尹断案这么多年,岂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只是宁国公府他惹不起也不愿意招惹,至于这婢子,宁国公府既然敢在这个时候选择和她撇清关系,那就是笃定这婢子不敢说出别的什么。 可...... 为什么呢? 顾珞不过是个几天前才上京的大夫,宁国公府和人家作对干嘛? 而且,两天前世子爷不是才刚刚当堂参与了顾珞和肖明的那案子么? 那案子,宁国公府世子爷的态度明显是向着顾珞的,这转眼就又要针对? 婢子的身份好查,可暗卫都是没有身份的,赵明栋到底是不是宁国公府的暗卫...... “启禀大人,草民有证据证明赵明栋就是宁国公府的暗卫。”顾珞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道。 第28章 离谱 “不必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从公堂外面传来。 京兆尹顺着声音抬头,一眼看到宁国公府世子爷宁陵。 宁陵一身玄色衣衫,抬脚迈入公堂门槛,朝京兆尹作揖,“又打扰大人办案了。” 京兆尹心里呵呵呵,脸上恭顺有加,起身还礼,“您客气、” 宁陵没多废话,直接干脆的道:“这人就是宁国公府的暗卫,是我御下不严,给同济药堂和大人添乱了。” 说罢,宁陵朝顾珞道:“对不住顾大夫了,稍后我亲自登门,给季先生赔罪。” 季先生,季卿献,在顾珞被官府带走对簿公堂的时候,并没有出现。 不光他没有出现,整个同济药堂没有一个人来。 不过围观的百姓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案子这是赵明栋状告顾珞,万一顾珞的药膏当真有问题,同济药堂强行参与进来给顾珞撑腰,岂不是到时候难以收场。 宁陵看着顾珞,他一双眼睛分明带着略含歉意的笑,顾珞却直觉毛骨悚然,她没说话,也没看宁陵。 箫誉跪在顾珞身边,隔着衣袖牵了顾珞的手腕,他掌心温热干燥,嘴角动了一下,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 宁陵冲着顾珞说完,也不管对方是否反馈,转而朝京兆尹道:“我来就是怕有人借着宁国公府的名兴风作浪,这两人,大人秉公处置就是,犯什么错领什么罪,宁国公府绝对不会包庇也不会干预大人审案。” 该说的说完,宁陵冲着京兆尹颔首点头,退身离开。 仿佛他来就是单纯的为了来证明一个身份似的。 顾珞攥着拳头,指甲抠进掌心的肉,疼痛让她这一刻没有显露出过多的不该有的情绪。 这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再进一步了。 从宁陵进来这一刻,这案子就已经结束了。 果然,宁陵一走,不等京兆尹审问,赵明栋就垂头丧气招了。 “春香在老夫人院中服侍,因为偷了老夫人的东西,被撵出了府。 我一直喜欢春香。 她被撵出去之后,我心里放不下,昨天就去看她。 她脸上起了皮疹,得知同济药堂卖的药膏十分管用我昨天就去帮她买药膏,结果同济药堂的大夫非要面诊病人才肯开药,否则不卖给我。 我当时怀恨在心,就想报复一下。 正好回去之后,春香因为吃了带芒果馅料的点心,脸上起了疹子,我们就想了这个法子。” 顿了一下,赵明栋看着京兆尹,眼底带着威胁,“都是我的错,我愿意给同济药堂赔礼道歉,也愿意赔偿银子。” 他这话狗屁不通,可他已经认领了所有的罪名,京兆尹就没法再往下问,他只能看向顾珞。 顾珞愿意承京兆尹这个情面,却也不想吃亏吃的这么憋屈,“草民一贯厌恶碰瓷儿讹诈,既然他承认了,草民要讨一笔精神赔偿。” 说完,顾珞转头朝赵明栋道:“五千两,分毫不少,否则我还想查一查春香吃的那芒果馅料的点心。” 话说的明明白白。 给钱这事儿就算了,不给钱咱们就继续。 五千两不是小数,赵明栋没料到顾珞这么狮子大开口,可宁陵方才的出现让他不敢拒绝,怒火裹在心头,他咬牙应下。 寻衅滋事,除了赔偿款以外,春香和赵明栋论罪被关押三天。 案子一结,顾珞起身就看到立在外面的宁陵。 她原以为人已经走了,没想到这人一直站在门外。 见顾珞出来,他上前两步。 “多谢顾大夫肯给宁国公府这个面子,五千两他给顾大夫的赔偿款,一定分毫不少,作为宁国公府世子,底下人闹出这等没王法的事,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另封五千两给顾大夫送到同济药堂,还望顾大夫收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箫誉站在顾珞一侧,心头蹿火,嘴里却没法开腔。 他易了容,声音变化却不大。 骗得过寻常人但骗不过宁陵这死狐狸。 臭着一张脸,箫誉瞪着宁陵。 交什么朋友! 不交! “不必了,世子爷不包庇他们,已经是给我最大的公平了,草民不敢高攀。”顾珞清清冷冷拒绝了。 箫誉的臭脸略略缓和一点。 宁陵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垂眼看顾珞,似笑非笑,“顾大夫不必妄自菲薄,在下敬佩顾大夫的医术,更敬佩顾大夫的为人。 肯为才相识的人打抱不平,这份侠气,在下佩服。 另外,在下也非没有私心,同济药堂的学徒薛青央,他祖父曾经是我们府上的大夫,薛青央在同济药堂,还希望顾大夫能多照顾一二。” 他把话说的周全,顾珞捻着手指犹豫挣扎了好一下,抬眼看向他,“既是如此,你们把薛青央也接了府中不就行了?” 四目相对,宁陵稍稍愣怔一下,“顾大夫,我们可曾是见过?” 箫誉顿时警铃大作。 顾珞坦然自在,“见过么?也许吧,我小时候跟着父母进京过几次。” 宁陵蹙眉默了一瞬,没再提这个,只道:“倒不是不接薛青央进府,实在是当时他祖父离开的时候和府里一些人闹了点不愉快,他若进府倒是不太妥当。” 这话和王满的妹子如出一辙。 顾珞有心想要再问,可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箫誉冷冰冰的臭脸,也不知怎么,到嘴边的话音就顿住了,只客气疏离的道:“世子爷两次在公堂帮了我,于公于私,我都会照顾薛青央的,至于银两,我只要赵明栋的那一份,世子爷还请不要为难我。” 说完,她身子朝后略退一点,“我还有事,就先告辞。” 宁陵笑了笑,让开一步,“晚上我请同济药堂的季先生吃饭,还望顾大夫赏光。” 顾珞没应这话,抬脚离开。 等走出几步,她转头问箫誉,“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箫誉心道:你差点就和他交朋友了,我想拦又没法拦,脸色能不差么! “没事儿,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们太子爷好像说过,太医院院使出事儿好像和宁国公府有关,感觉这世子爷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顾珞迈出去的腿一僵。 箫誉唯恐说的再多了露馅,可又怕说的少了万一顾珞被宁陵勾了去。 上辈子顾珞和宁陵就...... 虽然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吧,反正箫誉心里一直吃味。 他咬牙补充一句,“太医院院使顾奉元的弟弟被宁陵接入京都,宁陵上了一道折子,院使的弟弟状告院使谋划给太子下毒。” 第29章 未遂 这句说完,箫誉几乎是屏气凝神站在一旁,一点不敢错过顾珞脸上的分毫。 顾珞眼中震愕闪过,她睫毛轻颤,呼吸抽搐了一下,下垂的手攥着拳头,竭力克制着情绪,“你怎么知道?” 顾珞发颤的声音打在箫誉心尖儿。 他压着把人箍进怀里的冲动,却只能故作轻松随意。 “嗐,我听太子爷说的呗,太子爷那天不是在京兆尹府衙当堂说他没中毒么,你猜怎么着,正好就是那天,宁陵把那折子递了皇上跟前。 宁陵前脚递折子,后脚太子爷就当众宣布自己没中毒,我听说,当时宁陵的脸色就差的跟锅底似的。” 顾珞回想当时在公堂上的事。 可惜,那时候她背对着宁陵和太子,什么都没有看到。 顾珞看着箫誉,小心翼翼的试探,“太子爷他......” 箫誉不忍心看顾珞这样子,打断了她的话,“陛下让太子爷查这案子呢,顾奉元可是差点成了我们太子爷的岳父,他出事,我们太子爷肯定是要查个明明白白。” 原本是想给顾珞一个准话,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可话赶话就说到这里,箫誉后面的话没忍住就跑了出来。 “要是不查清楚,到时候我们太子爷怎么好意思迎娶顾奉元的女儿呢,你说是不是,小红兄弟。” 顾珞:...... 一言难尽的看着二百五,顾珞张了张嘴顺着话题问过去,“别说顾奉元已经出事了,就算是顾奉元没有出事,太子妃也不可能是小小太医院院使的女儿吧。” 箫誉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太子爷对顾奉元女儿的心意,那是情比金坚,山无棱天地合都至死不渝的,我们太子爷吧,特别痴情,特别好男人,不像有的人,三妻四妾招猫遛狗的,我们太子爷就不一样,十分专一。 心里只有顾奉元女儿一个人。 这么和你说吧,这太子妃,只能是她,换成别人,我们太子爷他...... 嘿,这叫什么话呢,这就不可能换成别人,别人连被提名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太子爷,就是这样一个绝世好男人。” 顾珞:...... 知道的你这是说太子爷呢,不知道的,以为您这是一媒婆在竭力推销砸手里的滞留商品呢。 “那陛下也能同意?” 作为箫誉口中的太子妃,顾珞脸红心跳是没有脸红心跳,就是好奇。 箫誉笑道:“这你就更不懂了吧,我们太子爷这种好男人,一定是要守身如玉等着太子妃进门的。 皇上呢,还不知道太子妃的存在,他从太子爷十五就开始给太子爷张罗亲事,可咱们太子爷硬是一个看不上,如今太子爷二十...... 这么和你说吧,只要太子爷别领回去一个男人成亲,他娶谁皇上都同意。” 顾珞:...... 越说越离谱,我信你的邪! 和箫誉贫了两句,顾珞因为顾奉节上京状告顾奉元的事而憋在心口的愤懑消散了不少。 箫誉瞧着人脸色好多了,骚话也就收了,他用胳膊肘撞撞顾珞胳膊,“小红兄弟,你这五千两,准备怎么花啊?” “怎么,你有好主意?” 箫誉就道:“有啊,必须有,五千两足够小红兄弟买一处宅子了,你现在还住同济药堂吧,多不方便啊,要不然我帮你找找宅子,你买一处搬出来住?” 这提议倒是和顾珞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女扮男装,在药堂坐诊看病倒是没问题,可住在一起到底不方便。 “行,你帮我看一处,等银子到手我给你银子。” 箫誉噗的一笑,顾珞斜眼看他,“笑什么?很好笑?” 箫誉就双手交叠,后脑勺枕上去,“小红兄弟,我就记得,前几天你还黑着脸叫我滚说不会和我交朋友,现在......” 箫誉转头看顾珞的脸。 “脸疼么?” 顾珞抬脚就朝箫誉踹过去,“滚!” 她后悔了。 她就不该为了接近太子而和这二百五发展友谊! 这厢顾珞和箫誉打打闹闹一路回同济药堂,那厢,宁国公府世子也宁陵黑着脸立在自家院中。 他面前站着的是他二叔,宁国公府二爷,宁孝安。 宁孝安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宁陵。 “......大侄子,你别发这么大火啊,你听我解释。” 宁陵冷着脸看他,一言不发。 宁孝安心里发憷,可周围不远不近的总有下人路过,他又不愿意失了长辈的尊严。 咳了一声,尽量的脊背挺直。 “那薛青央算什么东西,也配你给他做主,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不能不识好歹啊,当时薛茂林一剂药下去,你差点一条命没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薛茂林是宁国公府的住家大夫。 当年宁陵风寒,本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薛茂林一剂药下去,宁陵直接吐血昏迷。 老夫人和宁陵的父亲宁国公当场就发了大火,差点让人直接把薛茂林打死。 “大侄子大度,可二叔心里一直扎着这根刺呢,当年你心软,留了薛茂林一条狗命只是把他撵出了府,可二叔做不到你这么大度。 反正薛青央不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就算了,他既然在京都,二叔就得替你出这口气。 这事儿怪就怪在,怎么治疗皮肤病的药膏不是薛青央做的反倒是那个姓顾的。 这姓顾的也邪门儿,竟然就看出来赵明栋是咱们府上的人。 依我看,肯定是有人和你作对,故意把赵明栋的身份透露给姓顾的,说不定就是太子......” 凉凉瞧着宁孝安,宁陵冷嗤一声打断他,“二叔别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年的药是怎么回事,我不提,只是碍着祖母的身体,你最好祈求祖母长命百岁。” 他声音不大,可轻巧一句话却让宁孝安眼眸一震,他勉强扯着笑意,“大侄子这叫什么话。” 宁陵懒得和他多费口舌。 “我就一句话,薛青央但凡出了一丁点儿事,别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找你问责。” 宁陵撂下一句话转头离开。 宁孝安让威胁的脸色发白,又不敢高声怼回去,只磨牙低低骂了一句,“别得意,迟早弄死你!” 第30章 图报 宁国公府,老夫人屋里。 七八个太医立了一地,会诊也会诊了,可老夫人这走路的毛病到底是什么毛病谁也瞧不出来。 这就离谱。 堂堂太医院太医,精英汇聚,竟然连个病症都瞧不出来。 若说是鬼神作祟,这府里也做了道场,可依旧于事无补。 宁陵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沉着脸坐在炕桌旁,旁边站着几个太医正和宁陵的父亲宁国公说话。 瞧见儿子进来,宁国公打住了话音,目光责备的看过去,“怎么才来?” 宁陵扫了一眼那几个太医,眼底带着冷淡的笑意,“来不来都一样。” 几个太医顿时脸上挂不住,宁国公狠狠瞪了他一眼,“混账,胡说什么!” 宁陵没理宁国公,只道:“也许顾奉元要是没有畏罪自杀,这病也好了。” 畏罪自杀几个字被他说得极具嘲讽。 几个太医倒是脸色没有太怎么变,最多也就是惭愧一下,毕竟的确是技不如人他们承认。 宁国公脸上却是闪过怒意,“一个刺杀太子的罪犯,也值得你推崇,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宁国公还要说什么,老夫人堵住了他的话音,“行了,当着太医的面训孩子很有面子吗?” 当着外人,宁国公不好顶撞老夫人,只得闭嘴。 宁陵就朝老夫人道:“祖母先和父亲说话,孙儿一会儿再来陪您。” 老夫人知道他是有话想说但是又不愿意当着他爹的面说,就点了点头,“你先去忙。” 宁陵没理宁国公,越过他直接朝几位太医道:“若是已经会诊完了,我送您几个出去?” 几个太医哪敢多呆,看都不敢看宁国公铁青的脸,立刻提了药箱走人。 出了老夫人屋子,宁陵脸上的冷色褪去几分,“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几位海涵,我也不是冲着你们......” 为首的一位太医当即打断宁陵,“世子爷多虑了,没有治好老夫人的病,我们的确是惭愧不如,陛下也发了好大的火......” 顿了一下,这太医瞧了一眼左右,压着声音朝宁陵道:“刚刚在屋里我没有提,同济药堂的黄大夫,听说前些日子也得了和老夫人一样的病症,但是现如今好的利利索索的。” 他话说完,朝后退了一步。 在朝为官,谁不知道宁国公府这对父子水火不容。 宁国公和宁国公府世子爷,一对父子硬是把父子情深过成了彼此恨之入骨。 太医这番话,算是向宁陵表明了一个态度,若论站队,他站宁陵这头。 宁陵感激的朝他抱拳,“多谢。” 其实不用太医说,宁陵已经得知了黄大夫的事。 今儿晚上宴请季卿献和黄大夫,本就是为了这桩事,只是后来宁孝安作乱,闹出了赵明栋寻衅的事,倒是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不用再去绞尽脑汁想体面的借口了。 同济药堂门口。 箫誉瞧着地上两道被太阳照出的影子,“那什么,小红兄弟,刚刚宁国公府世子爷说晚上要请你们东家和黄大夫吃饭,你去么?” 不去俩字在嘴边打住,顾珞留了个心眼,“怎么,你也想去?” 箫誉拉个长音叹口气,“嗐,我哪有那个命呢,我们太子爷交给我个差事,让我去小春楼查点东西呢。” 说完,深谙见好就收之道的箫誉朝顾珞摆摆手,“行了,小红兄弟,你进去吧,改天得空我找你玩儿,我先走了。” 他倒退着边走边说,等最后一个字落下,转身离开。 顾珞瞧着箫誉的背影怔了怔。 查点东西...... 查什么? 顾奉节么? 小春楼? “小红哥,你可算回来了!” 顾珞失神之际,大山子大嗓门吼着就从同济药堂出来,脸上着急的不行,拉着她手腕就朝药堂拽人。 “怎么了?”顾珞将思绪拨至一旁,不落痕迹的将手抽回,“出什么事了?” 大山子都快哭了。 “你不是被官府带走了么,薛青央急的不行,当时就要去京兆府衙找你,其实我也着急,我也想去。 可我师父不让去啊,我师父说,我们去了就是添乱,要想为你好,就老实呆着别动。 我也不知道我师父为什么这么说,薛青央当时就火了,他说他不干了,他不在同济药堂做学徒了,他要去找你。 我师父拦不住他,就让大河子他们把他给扛了后院锁屋里了。 现在薛青央在屋里快把门板拆了。” 大山子性子急,说话更是噼里啪啦的往外砸。 等他说完,俩人正好穿过药堂前堂来了后院。 “放我出去,我不做你们的学徒了,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放我出去!” 啪啪的拍门板的声音把这咆哮打的断断续续。 黄大夫铁青着脸立在院中,一言不发,四周围大河子他们几个垂着头就跟犯了法似的杵在那里。 听见动静,大河子第一个转头,一眼看见顾珞,当即哎呦一声,“我的顾哥诶,你可算回来了。” 黄大夫转头也看过来,铁青的脸色稍缓,朝顾珞点了个头,“小顾回来了,准备开饭吧。” 说完,背抄着手走了。 那边拍门板的声音也停下来了,薛青央哑着嗓子在里面吼,“顾珞?” 顾珞上前,“嗯,别喊了,再喊十公斤胖大海也救不回你这嗓子。” 门背后没了声音。 顾珞偏头问大山子,“现在能把锁打开了不?” 大山子赶紧上前,“薛青央,小红兄弟完好无损回来了,你这回不闹着离开了吧?你要不走我就开门放你出来。” 里面没声音。 大山子正要再说话,顾珞懒得听他啰嗦,直接劈手抢过钥匙,咔嚓开了锁。 门被打开的猝不及防,薛青央没反应过来,原本面对门板站着,在顾珞开门那一瞬,倏地转过身去,抬手在眼上抹了一把。 大山子瞠目结舌,“不是吧,薛青央,哭了?” 顾珞朝薛青央走过去,薛青央红着眼角,气息还有点不太稳,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偏了偏身子躲开顾珞的目光,梗着脖子硬气的道:“没有。” 偏大山子十分不给面子的直接揭穿,“你这还带着鼻音呢,哭就哭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刚才我也哭了呢。” 第31章 近乎 屋子就这么大,躲能躲哪去。 薛青央抹了把脸,不大好意思的朝顾珞道:“你没事吧?” 顾珞嗯了一声,想说的话没直接说,只是懒洋洋的拉开薛青央屋里那把破椅子一屁股坐上去,“累死我了,今儿吃什么好饭?” 大山子立刻就趴在桌上,胳膊撑着上半身,“为了庆祝小红兄弟平安无事,东家说中午涮羊肉,锅子就支在院里的树荫下,东家买了十几斤羊肉呢,肥瘦相间,芝麻小料调的那叫一个香,光蒜泥就这么大一碗。” 大山子明显是个大心脏没心眼的,说话间都快淌出口水了。 “诶,小红兄弟,你怎么就知道那人是宁国公府的暗卫啊?还知道宁国公府老夫人对芒果过敏,真牛逼,大河子他们都说你肯定会算命,那天给肖明算的血光之灾就很准。” 他抛出问题,又胡乱攀扯,完全是一副只想提问根本不关心答案的样子。 顾珞心下自嘲。 为什么? 能为什么! 因为她六岁之前都在宁国公府住着! “火锅支好没,我要饿死了,你快去看看,要是支好了喊一声,我先喝点水垫垫。”顾珞没回答大山子的任何问题。 大山子浑然不觉自己被支开,乐颠乐颠就走了。 他一走,顾珞看向薛青央,薛青央原本垂着眼,可能是感觉到这道目光,他抿了抿唇,转头也看顾珞。 顾珞不说话,就只冷冷看着他。 薛青央遭不住这目光,憋了须臾,肩头一垮,“我祖父的朋友,顾奉元,他女儿也叫顾珞。” 顾珞就知道,无缘无故的,薛青央不可能因为她被带到府衙了就闹着要离开这同济药堂。 “我不是。” 薛青央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可......可我怕宁国公府的人恨屋及乌。” 顾珞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梢。 薛青央脸上表情复杂,自责又愤愤。 “宁国公府大小姐和你长得有点像,那,那位大小姐以前在宁国公府,被欺负的很惨,今儿那人又和宁国公府有关,我,我又是我爷爷的孙子,之前那个王满的妹子不是说我祖父和他们有矛盾么,我怕他们针对你。” 顾珞听了个明白。 宁国公府的主子原本就和薛茂林有过节,自然对薛青央也不会多客气,而顾珞又和宁国公府那位被欺负的很惨的大小姐“有几分相似”,薛青央是担心她雪上加霜,被针对的更惨。 “你怎么知道我和人家的大小姐长得像?” 薛青央就道:“我小时候去过宁国公府,我......我见过她。” “小时候?”顾珞笑了笑,遮过眼底的情绪,面上只留下几分漫不经心,“这都多少年了还能记这么清楚。” 薛青央捏着手,“她,我见她那次,她被宁国公府的两位小姐扔了水塘里,那时候快要入冬了,她让冻得脸都是紫的,我,我当时正好从水塘经过,让吓个够呛,后来还做了很久的噩梦。” 两人正说话,外面大山子吼过来。 “顾哥,薛青山,吃饭了!火锅!涮羊肉!快点!干辣椒炸的贼拉香!” 顾珞起身,拍了一下薛青央的头,“一会儿给黄大夫道个歉吧。” 薛青央飞快的又抹了一把脸,也站起身,看着顾珞,“宁国公府大小姐,六岁生日那天,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转头就朝外走,仿佛走的慢一点就憋不住眼眶里的泪似的。 顾珞怔在那里。 她太知道薛青央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宁国公府大小姐,六岁生日那天,死了,怎么死的,被官府带走的路上死的。 薛青央是怕,怕她也死了。 那天雪下得极大,大的让人睁不开眼,只有六岁的她,全身带着鞭痕,鞋也没穿,衣服也只是破破烂烂带着血痂的单衣,发着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明明是夏日,顾珞硬生生感觉到北风裹着大雪劈头盖脸砸来的疼和冷。 她以为她忘了。 她以为她这些年跟着顾奉元过得幸福又快乐,就忘记了那些过往。 事实记忆却那么清晰。 都说小孩子不记事,可她甚至记得当时押解她的那衙役的官靴磨损成什么样子。 清晰到让人发冷,发疼,喘不上气。 闭着眼,闷闷缓了几口气,顾珞朝外走。 外面太阳直直的照在身上,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从试训学徒住的院子抵达大山子他们这种正经学徒住的院子,直到看到一院子的人,听到耳边的聒噪和喧哗,才真实的透上一口气,感受到热。 她又活了过来。 一场火锅,大家只围绕着顾珞能掐会算牛逼厉害一通吹,吃的热闹极了。 黄大夫没解释他为何拦着大山子和薛青央,季卿献没解释为何整个药堂都没有去现场,顾珞也心照不宣的一句都没问。 直到火锅散场,众人各自忙碌起来,顾珞被叫到了季卿献的屋里。 “东家,您找我?”顾珞在门口敲了敲展开的门。 季卿献搁下手里正看的医书,笑着朝她招手。 “小顾进来,中午吃好没?” 顾珞迈进门槛,知道季卿献叫她来绝不是为了拉家常,但依旧配合的笑道:“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麻酱小料也调的好。” 季卿献给陆颜到了一杯茶,“尝尝,这是宫里御用的龙井,解解腻。” 顾珞接了茶,在季卿献对面隔桌而坐,抿了一口,“我不太懂茶,也喝不出好坏。” 季卿献就道:“不懂茶不要紧,能明辨是非能识人断物就足够了,茶么,好坏都是进肚子。” 顾珞就没有接他这话。 季卿献看着顾珞,默了一会儿,“我也不和你兜圈子,那天你们聊天,你也知道,薛青央是薛茂林的孙子,薛茂林生前与咱们药堂的黄大夫私交很好。 黄大夫无儿无女的,拿薛青央当自己的亲孙子疼。” 他既然说的直白,顾珞也就不装蒜,“那天我带薛青央去府衙报案,黄大夫是知道的。” 季卿献倒是没料到顾珞能直接击中自己想要讨论的中心话题,愣了一下却又转瞬释然, 黄大夫说了好几次,顾珞观察力强反应快。 “不错,黄大夫知道,所以,他没拦着你,但是不代表你能肆无忌惮的利用薛青央去试探宁国公府。”季卿献沉着脸,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顾珞毫无惧意,“是么,我以为,你们坐享其成呢!” 第32章 看到 顾珞声音带着她一贯的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听上去像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偏眼底情绪又有些不太一样。 季卿献看着顾珞,倒是没有发火,只依旧沉着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珞就直白道:“黄大夫是薛茂林的好友,也是太医院院使顾奉元的好友,顾奉元出事,难道黄大夫不想试一试宁国公府的态度么? 要是不想试一试,他也不会从马背上落下来,留那么个病症吧。 我说错了么? 你们没有试探出来,正巧我带着薛青央报官,你们就将计就计了,现在和我说让我不要利用薛青央。 呵,东家,咱们不兴这么仗势欺人吧。” 顾珞的话,就跟他怼肖明或者怼赵明栋的时候一样,尖刻。 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季卿献在试探她。 既然是试探,顾珞索性大放送。 “你们当初留下薛青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是薛茂林的孙子,但是他不更名不改姓的留在这里,你们难道就不担心宁国公府的会报复他么? 你们当然担心,你们也想知道宁国公府到底什么意思,毕竟当时薛茂林在宁国公府得罪了主子都能走的干干净净。 你们想要试探,却没有机会,正巧我来了,我带着薛青央去了官府,你们谁都没拦着。 我说的对不?” 顾珞端着那盏茶,看着季卿献。 季卿献眼底震愕,猜疑,难以置信错乱交织,顾珞语落,他像是被顾珞问懵了一般,一句话没说。 他不说话,顾珞也不说,俩人就这么隔着一张桌子坐着。 默了好大一会儿,季卿献叹了口气。 “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珞一杯茶喝了个底朝天,将茶杯朝桌上一搁,“我没什么意思,我来同济药堂做学徒,就想凭本事转正,凭本事赚钱。 我在来京都之前,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薛青央。 我家只是有长辈凑巧认识薛茂林,而我又听家人提过一嘴薛茂林没有儿子却有个孙子叫薛青央,当时觉得奇怪,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至于后来在药堂发生的那些...... 就算被欺负的不是薛茂林,是大山子,大河子,随便是个谁,我也一样会出手。 不为别的,就因为大家都在同济药堂做事,我们算是半个家人。 只不过,你们心里有事,倒显得我奇怪了。” 顾珞说完,坦然又从容的看着季卿献。 季卿献倒让她说的有点过意不去。 他和黄大夫,对顾珞是有怀疑的。 他叫顾珞,来自乾州,这本身就足以让人怀疑,更不要说她一手扎针的本事几乎炉火纯青。 很难不让人想到顾奉元身上去。 只是现在顾奉元刚刚出事,出事的原因又错综复杂。 他们不能确定,这个顾珞究竟是好是坏。 是被人安排来,故意故作玄虚的用这些或真或假的身份来获得他们的信任呢还是这人当真与顾奉元有关系。 因为不确定,所以就算是怀疑,也留下了顾珞。 季卿献看着顾珞,“你把同济药堂当半个家,两次去府衙,同济药堂没有一个人过去,滋味不好受吧?” 顾珞笑笑,“倒也还行,毕竟,从小读书,书院的先生总说,书院是我们的家,我们要爱护书院。 但是等我真要做出点什么错事,先生立刻又会说,你真把这儿当家了?” 她开了个玩笑。 季卿献深深看了顾珞几眼,转手端起手边的茶杯,吹了吹面上并不存在的浮末。 “今天的事,宁国公府世子爷觉得对不住咱们药堂,晚上要做东请客,你去么?” 他换了话题。 顾珞原本是要拒绝的,她拒绝的理由都想好了。 箫誉要去替太子爷办案子,她也想去瞧瞧。 可现在被季卿献这样一顿谈话,顾珞知道再拒绝不太合适,便笑道:“我都行,我听安排,您说让我去我就去,您说不用去我就不去。” 季卿献抿了一口茶,“去吧,到时候带上薛青央一起过去,正好你也帮着看看世子爷的态度。” 顾珞就哦了一声。 季卿献笑了笑,面上的严肃收敛了起来,瞧上去多了几分慈和模样。 “你说和薛青央不熟,这孩子倒是个实心眼的,今儿你被带走,他为了去找你都扬言不在同济药堂了,当时把黄大夫愁个够呛。” 他当拉家常的说。 顾珞却听得出来里面的打探。 “他怕我死了。”这一次,顾珞没有揭穿季卿献的试探,全做没听出来。 季卿献一愣,等她下文。 顾珞就道:“他说,宁国公府以前有个大小姐,和我长得有几分像,那大小姐六岁生日的时候被府衙衙役带走,后来死了。 估计这事儿在他心里留下挺大的阴影,我当时被带走,他吓着了,他又觉得我被带走和他有关系,肯定着急。” 季卿献心里不安,顾珞干脆就把这理由送到他面前,让他踏踏实实。 果然,这话一提,季卿献先是怔住,继而叹了口气,这下脸色算是真正的缓和过来,“你去忙吧,这几天李大夫不在,前堂你帮着黄大夫盯着点。” 顾珞立刻就起身,带着一种孩子般的置气,“您不审我啦?” 季卿献嘿的一笑,“人不大脾气倒不小,我不该审你么?黄大夫把薛青央当亲孙子疼呢!” 顾珞就翻白眼,“那不是更应该谢我?我替他孙子出头呢。” “得了你。”季卿献眼底含着笑,眼神微滞一瞬,“你真不认识顾奉元?” 顾珞一副你饶了我吧的表情,“东家,这我有什么好骗你的?” 她话音落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了,我听薛青央说,顾奉元的孩子也叫顾珞,靠,不是吧,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顾奉元的儿子吧?我要有那么牛逼的爹,我还来给你做学徒?顾氏药堂不就是我家么!” 季卿献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摆摆手让顾珞离开。 从季卿献的屋子出来,顾珞仰头望天。 她从在学徒登记册上写下顾珞,乾州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这样一场问话了。 第33章 行针 她年幼的时候,爹爹曾抱着她坐在腿上,哄她说只要她好好学习医术,等到她及笄了,就送她一个药堂做及笄礼,这样她就能在自己的药堂,女扮男装,做自己想做的事。 海阔天空,随心所欲。 后来爹爹被御召入京,爹爹写信告诉她,太医院的大夫不能在民间私自开设药堂,他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在京都的同济药堂入股,等到她一及笄,就接她来京都。 还说让她放心,同济药堂的东家是他当年的同窗,同济药堂挑大梁的大夫就是从顾氏药堂出去的黄泽明。 这药堂就和自己家开的没有两样。 她盼着快快长大,盼着快快及笄,盼着赶紧上京和爹爹团聚,盼着到同济药堂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盼着,盼着,没有盼到自己的及笄礼,盼到了噩耗。 其实在爹爹出事之前,已经有了征兆。 年节的时候,爹爹没有回乾州,只是在送回乾州祖宅的年节礼里给她夹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短,只说她上京的事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他会亲自回乾州接她,在见到他之前,不论谁要接她或者送她来京,都不要相信。 都不要相信。 那个时候,爹爹就已经有危险了,而且在险象环生的环境里,他没有人可以相信。 作为女儿,她那时候在做什么? 她在被顾家的老太太,她的祖母,逼着交出炮制药材的方子,她在和她二叔顾奉节斗的死去活来。 她但是要是丢开顾氏药堂的事,直接上京,爹爹会不会就...... 顾珞不敢想这些,一想心里就疼,呼哧呼哧的疼。 ...... 太子府。 箫誉一进了书房就朝喜宝道:“查出来了吗?” 喜宝点头,一脸严肃,“查到了,顾奉节是被宁陵的人接入京都的,在上京的路上,给顾奉节易容了,所以在茶肆的时候,咱们娘娘没有认出他来。 另外,奴才还查到,顾奉节入京,宁国公似乎并不知道,宁陵突然递折子,宁国公才知道顾奉节上京,他发了好大的火气,直接从宁陵手里把顾奉节带走了。” 箫誉一愣,“宁陵就让他带走了?” 这些年,宁国公府父子俩做什么事儿都是反着的拧着的,比仇人还敌视对方,恨不得直接将对方摁死那种。 若说宁陵是个软茬儿,宁国公从他手里把人截胡也就算了,偏偏宁陵有本事,宁国公已经屡屡在儿子跟前碰壁,这次宁陵特意把人从乾州接来,就这么被宁国公截胡了? 箫誉觉得没那么简单。 “还查到什么了?” 箫誉下垂的手,手指在桌面上划拉着。 喜宝立在对面,“别的倒是没有查到,就是今儿和娘娘找茬那个赵明栋,被宁国公府二爷宁孝安保释出去了。 赵明栋出去之后,没回宁国公府,去了铜钱胡同,那地方,正好是宁国公给顾奉节安置的住处。” 箫誉错愕的看着喜宝。 宁国公把人安置到铜钱胡同,宁孝安把赵明栋也送了铜钱胡同?他要做什么! 宁孝安就是宁国公府一条扶不上墙的死狗,宁国公对这个弟弟一向是厌恶有加,这俩人怎么混一块去了? “你让人盯着顾奉节。” 喜宝立刻道:“这不用殿下说,奴才一早就留了人在那边盯着,一天十二个时辰顾奉节都在咱们视线里。 不过,奴才发现,宁陵似乎没有盯着顾奉节,好像人被宁国公截胡之后他就再也不上心了。” 喜宝说完,箫誉手指划拉着桌面没吭声。 喜宝默了默问出眼下最为关心的问题,“殿下,那咱们娘娘晚上去跟宁陵吃饭么?” 提起顾珞,箫誉阴沉的面容略略缓和,嘴角勾着一抹笑,“当然不去,她跟我出去呢。” 喜宝狐疑看着他家殿下,“当真?娘娘和您说定了?” 箫誉笑道:“这还用得着说么,我给她留了个话,说晚上去小春楼查顾奉节,你说她能不去?肯定去啊,说不定天不黑就在小春楼巴巴等着和我偶遇呢。” 一想到顾珞明明是在小春楼附近蹲守自己还偏要做出一副偶遇的样子,箫誉就乐的不行。 再一琢磨,自己到时候要是借着偶遇这个话题,顺便问问顾珞是怎么偶遇的,听着顾珞当着自己的面编点儿就跟话本子似的小谎话...... 啧啧啧。 喜宝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家殿下,十分不看好他家殿下的笃定。 “殿下,奴才怎么觉得有点悬呢,您要不要做个第二套方案?” 箫誉一摆手,斩钉截铁,“什么第二套方案,没必要!” 夜幕降临。 喜宝抱臂立在小春楼门外大树下,瞧着前面不远处同济药堂的东家季卿献和黄大夫并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薛青央和他家娘娘,喜宝戳了戳他家殿下的胳膊。 脸疼么! 箫誉唯恐顾珞等得太久,不且天黑就来小春楼这边了,结果,没遇到要和他偶遇的顾珞,倒是在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之后,遇到了前来赴宴的顾珞。 看着旁边天灵盖往上冒醋气的男人,喜宝心头叹了口气,“殿下,您是上前和咱们娘娘偶遇呢,还是......” 箫誉一肚子无名火,狠狠瞪了一眼和顾珞并肩走在一起的薛青央,咬牙切齿道:“本王用第二套方案。” 要不是身份不合适,喜宝此刻十分想要打个口哨。 不过庆幸宁陵也定了小春楼,不然,他家殿下今儿夜里得上演一幕望妻石。 小春楼三楼包间,包间大门被店小二推开一瞬,宁陵正立在窗边朝外面的车水马龙看。 听到动静,他回头先看了顾珞一眼,然后目光在她眼睛上停留一瞬,又扫向旁边薛青央。 薛青央抿着嘴,一言不发低着头。 季卿献立刻堆笑上前,“让世子爷破费了。” 宁陵收了目光,指了旁边的椅子,“您客气,今儿的事本来就是宁国公府的不对,我来赔个礼再正常不过。” 顿了一下,等到四个人全都落座,宁陵捞起手边的茶壶给季卿献和黄大夫斟茶。 季卿献和黄大夫慌忙起身躬身,宁陵一把摁在季卿献的肩膀上,“也不单单是为了今儿的事,主要是,我有件事有求于黄大夫。” 第34章 巧合 季卿献被宁陵摁着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旁边黄大夫也就没有起身。 宁陵给他俩斟了茶,没理会旁边顾珞和薛青央,仿佛他们两个当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学徒,只朝满目错愕的季卿献和黄大夫道:“听说黄大夫前几日从马上摔下,是摔了腿?” 黄大夫和季卿献还只当宁陵开口要提薛青央呢。 就连薛青央都以为宁陵要提他,在宁陵开口一瞬间,他抬头朝宁陵看过去,涌到嘴边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结果,宁陵问了个毫不相干的? 倒也不是完全毫不相干,起码,对黄大夫和季卿献来说,这事儿就有点意思。 当时黄大夫是怎么从马上落下来的难道宁陵心里没点数么! 这样冠冕堂皇的问出。 黄大夫正要回答,包间大门再次被人推开。 酒菜已经上齐,这个时候大门忽的被开,宁陵登时眼神一凛,带着寒气就朝大门口看去,然而他满目寒凉在看清楚门口的人的一瞬间,整个人裂在椅子上。 僵了足有一个弹指,紧跟着,嗖的弹立起来。 “殿,殿下!” 宁陵一步从椅子前绕出,朝着进门而来的太子爷箫誉恭恭敬敬抱拳行礼。 这声问礼一出,坐在椅子上的另外三个人差点吓得直接跌个屁墩儿从椅子上摔下去,另外一个,顾珞,惊愕转头朝来人看去。 被宁陵称作殿下的人,身材和二百五箫誉差不多,但那张脸比箫誉不知道帅了多少倍。 这就是太子爷? 这就是要给她爹的案子查个清清楚楚的太子爷? 这就是和她爹提出要娶她的太子爷? 一瞬间脑子里冒出十万个问号,还不等顾珞回神,旁边薛青央拽了她一把。 顾珞这才回神,意识到一屋子人都站起来了,就她还盯着太子那张脸四平八稳的坐在这里看着愣神。 顾珞一个激灵,立刻起身。 箫誉看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宁陵,“没有单独的包间了,宁世子不介意拼个桌吧?” 宁陵感觉自己就跟遭雷劈了似的。 还是那种咣咣的连环雷。 他和这位太子爷,八百年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怎么了,怎么就频频偶遇呢? 天灵盖上顶着雷,宁陵恭顺的侧了身子,主动让出主位,“殿下客气,能和殿下一起用饭,臣荣幸至极。” 说着,他转头朝季卿献道:“今儿......” 箫誉打断了宁陵的话音,“宁世子在请客吧,为了今儿你们府上那件事?倒是该请客,本王就是来尝尝小春楼那道醋鱼,你们谈你们的,不用回避。” 说着话,他没朝宁陵让给他的主位走,而是朝另外一边,顾珞的身侧走去。 顾珞坐在薛青央旁边,另外一边的两个座位都是是空着的。 感觉到这位太子爷朝自己走来,顾珞一颗心砰砰的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子爷的身份还是因为之前箫誉那些话。 宁陵见箫誉走到旁边的空位落座,一时间自己不敢坐下,只道:“殿下,您还是坐主位吧,这让臣怎么......” 箫誉没理他,只一摆衣袍坐下,“过意不去?过意不去今儿本王这道醋鱼你结账?” 箫誉已经落座,宁陵也不好执意再让,但是他自己也不敢再坐主位,就朝着旁边顺延了个座位坐下,“殿下客气,能请殿下一顿饭,臣求之不得。” 太子爷不许其他人回避,宁陵落座之后就朝季卿献他们道:“你们几个也坐吧,都站着,殿下也吃不好,别拘束,殿下很平易近人的。” 薛青央心里翻个白眼。 这叫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你怎么脸白的跟让牛压着犁了一遍似的。 宁陵这一落座等于是坐了季卿献之前的座位,季卿献他们四个只得也顺延挪一下。 这一挪,顾珞和箫誉就一点不差的紧挨住了。 宁陵招呼店小二进来,又添了几道菜,其中一道就是箫誉刚刚提了的醋鱼。 等到菜品上齐,箫誉仿佛当真就是来吃醋鱼的一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入嘴里,“你们愣着做什么,吃啊,刚刚宁世子说什么呢,本王在开门的时候听了一句,你说什么有求于人?” 宁陵要和季卿献他们提的事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避着人的,箫誉提起来,他也就做出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是这样,臣祖母的腿疾殿下也知道,太医院那边去了不少太医会诊,但是始终连病因都没有查出来。” 说及此,宁陵给箫誉斟酒,酒壶搁下,他又看向黄大夫。 “今儿听太医院的刘御医说,黄大夫之前似乎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后也得了类似的病症,所以想要问问黄大夫,这病是如何瞧好的。” 宁国公府老夫人的病箫誉早就知道,脸上倒也没有露出太多惊奇,只是朝着对面几个人看去,“哦?没想到民间竟然有这等神医?” 黄大夫没料到宁陵会提出这事儿。 在来之前,他和季卿献还分析了一番宁陵的动机和目的,猜了七八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他压根没想到宁国公府老夫人的腿疾就是他之前那种病症。 他这病不是自己治好的,是顾珞治好的。 可顾珞才因为赵明栋的事和宁国公府闹出一点不愉快,再加上薛青央的事,他不确定顾珞是不是愿意接诊。 黄大夫朝顾珞看去。 顾珞一笑,方才太子爷突然出现带给她的那种震撼已经消散了不少,此刻她起码手脚不发抖了,神色也尚且平静。 起身朝着太子恭顺的抱拳行礼,道:“殿下过誉了,神医谈不上,不过是一点祖传的本事罢了。” 来之前,宁陵仔细问过手下那日茶肆的事情,结合后来的事情,他心里有所猜测,给黄大夫治好病的就是顾珞。 只是此时顾珞承认,宁陵做出一脸震愕纳罕。 “竟然是顾大夫?没想到顾大夫小小年纪,医术竟然就这般了得,我听府里的下人说,顾大夫还治好了她家人缠绵半年的病症。” 宁陵满目欣赏,然而这欣赏的目光还未在眼底面上停留哪怕一瞬,紧跟着,头顶又咣咣砸了几个雷。 劈的他外焦里也焦。 他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从醋鱼身上夹了一块鱼肉,然后...... 放进了顾珞的盘子里?! 第35章 抓人 别说宁陵惊呆了。 薛青央都快吓傻了。 季卿献和黄大夫连气都不敢喘,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太子爷的手。 这可是太子啊! 未来的皇帝! 当事人顾珞:...... 这是我能吃的?! 箫誉:...... 糟了! 上辈子给媳妇夹菜夹顺手了,忘了! “小春楼的醋鱼做的比宫里御膳房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箫誉一脸坦然的将筷子收回,又夹了一块肉放到薛青央的盘子里,“尝尝。” 说完,十分淡定的朝季卿献和黄大夫道:“您两位离得远,本王就不一一照顾了。” 季卿献和黄大夫立刻哆哆嗦嗦牙齿打颤的道:“草民不敢。” 旁边薛青央正琢磨自己要不要跪地上磕俩响头再说个什么谢太子爷赏赐之类的话,还没等他脑子里的语言组织完毕,箫誉就朝顾珞道:“顾大夫去给宁国公府老夫人瞧病的时候,本王能旁观么?” 他声音温和,稍微有点低,虽然不至于像是悄悄话那样,可因为两人离得太近,顾珞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抖一抖的。 缓了好大一口气,顾珞才把砰砰的心跳压回去,“草民荣幸至极。” 宁陵盯着箫誉,在顾珞话音落下之后才找回自己的神志,他当即举起酒杯朝顾珞一端,“如此,就多谢顾大夫了,我敬您。” 他仰头一杯干了。 顾珞正要端起自己跟前的酒杯接了宁陵这一杯敬酒,箫誉却在她手指碰到酒杯的一瞬,朝宁陵道:“你怎么把顾奉节接到京都了?” 顾珞碰在酒杯上的手指头差点把酒杯戳翻。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保持了一脸平静。 宁陵端着酒杯的手一抖。 他今儿晚上要是死了,肯定是被太子爷给吓死的。 瞥了一眼旁边的季卿献和黄大夫,宁陵飞快的调整心绪,“之前太医院院使顾大人在狱中畏罪自杀,陛下将这案子交给臣,让臣配合刑部调查,那时候臣去乾州接的人。” 季卿献和黄大夫一颗心砰砰的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顾奉元出事之后,他们偷摸的一直在查,后来发现顾奉节秘密入京,他们更是加快的调查的速度。 谁能想到,今儿就是来赴一个宁王府世子用意不明的饭局,竟然就听到了这种话! 箫誉笑着吃了一口醋鱼。 “顾奉节人呢?本王能问他几句话么? 宁世子直接递了折子,顾奉节罗列了一堆顾奉元要害本王的证据,这叫怎么说呢。 本王这个当事人竟然不知道顾奉元要害我,顾奉节远在乾州竟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季卿献和黄大夫简直呆若木鸡。 顾奉节上京,是为了揭发顾奉元谋害太子的罪证? 黄大夫拳头都硬了。 宁陵没料到箫誉竟然要当着这些人的面提到这一步,但转瞬想到同济药堂和顾奉元的关系,手指捻了一瞬,宁陵道:“殿下明察,臣只是把顾奉节说的那些都写到折子上如实递上去而已。 至于顾奉节所言是真是假,臣并不能确定。 另外,不瞒殿下,眼下顾奉节不在臣这里,被臣的父亲带走了。” 箫誉挑了一下眉,“这样的人被带入京都,难道不应该直接送到刑部么?国公爷想要做什么?” 顿了一下,不等宁陵作答,箫誉又道:“顾氏药堂送到宫里的姜片出了问题,宁世子不知道?” 季卿献和黄大夫几乎快要上不来气了。 同济药堂的姜片出了问题,他们才查账本查到顾氏药堂的印章有问题,季卿献派去乾州的人还没有回来呢...... 宁陵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他有点琢磨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在顾奉元出事之前,太子和顾奉元并没有什么交情更没有什么来往,他从来没想过太子会插手顾奉元的案子。 之前在京兆尹府衙,太子就当众说自己并未中毒,这几乎等于直接洗刷了顾奉元的冤屈。 现在,他又这样...... 到底为什么? 脑中思绪千回百转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一瞬,宁陵很快拿定了主意。 “姜片的事,臣也是听现在太医院新任院使苏云海提了一句,当时查顾奉元的时候,他说顾奉元从顾氏药堂进来的药有问题。 这话,刑部在顾奉元的宗卷里记录了。 只是后来没来得及审,顾奉元就畏罪自杀了。 后来臣去太医院那边查过,并不是所有从顾氏药堂来的药都有问题,就一味炮制姜片有问题,已经处理过了。” 箫誉就冷笑一下,“真有意思,是刑部不会办案了还是怎么,既然都查出来顾氏药堂送进宫的姜片有问题了,怎么顾奉节进京,还在外面晃悠呢,是刑部的牢房不够用了?” 撂下一句话,箫誉一副没有胃口再说话的样子丢开手里筷子。 “明儿本王要去刑部见一见这个顾奉节。” 他一撂筷子,宁陵赶忙起身抱拳,“臣回去就和家父说这事。” 宁陵一起来,季卿献他们几个哆哆嗦嗦昏头昏脑心无所属的也跟着起来。 薛青央因为起的太激动,屁股底下椅子在他站起来一瞬咣当就扣翻在地。 顾珞手指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裤子,骨关节泛着清白,她低着头,抿着嘴。 箫誉看着宁陵,“说?宁世子什么时候办事,也开始跟国公爷商议着来了。” 冷着脸和宁陵说完,箫誉起身,朝顾珞肩膀按了一下。 “顾大夫,你们定下了什么时候去宁国公府给老夫人瞧病,别忘了告诉我府里一声儿。” 说完,与顾珞擦身而过,抬脚离开。 宁陵赶紧相送。 等太子和宁陵前后脚离开包间,薛青央大喘一口气,“靠,我刚刚怎么觉得,太子爷和你说话,那语气温柔的就跟和他太子妃说话似的。” 顾珞:...... 旁边黄大夫抄手就朝薛青央脑袋拍了一巴掌,“闭嘴!混说什么!” 薛青央嗷的一嗓子抱住脑袋,“我也没说错啊,刚刚太子爷和宁世子说话什么语气,和我顾哥说话什么语气,那简直冰火两重天啊!” 季卿献瞪他一眼,“闭嘴,想说什么回去再说。” 薛青央这才一惊,赶紧看了门方向一眼,又低声嘀咕一句,“我也没说错啊。” 没人有心思再搭理他。 刚刚宁陵和太子爷的一番对话,实在是给屋里另外三个人造成的心里冲击太过大。 尤其是顾珞。 第36章 出头 顾珞这心里,就跟做了十趟八趟过山车似的。 嗖的上去又嗖的下来再嗖的上去。 这可是太子啊! 搁现代,这就是某大大的儿子! 她何德何能,不仅挨着太子殿下吃了饭,得了太子殿下夹得鱼,还听到了这么多消息,太子进了这包间里以后,几乎说的每一句话都和她有关,全部都是她费尽心机想要知道却毫无门路知道的消息。 天知道这些消息传入耳中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 白天里,二百五的那些话再次在她耳边脑中飘来飘去。 季卿献和黄大夫俩人憋了一肚子话,碍着此时不好说,俩人喘着粗气大眼瞪小眼,就跟刚干了啥似的。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包间的再次被推开,屋里站着的四个人齐齐一个激灵朝门口看去。 宁陵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不过闹出这样的事,今儿的饭局肯定是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他看了顾珞一眼,客气的道:“请顾大夫去府里的事,我还要回去再安排一下,在安排好之前,还望这件事能保密。” 顾珞立刻抱拳,“世子爷放心。” 宁陵笑了笑,“到时候,顾大夫通知一下殿下?” 他这话说的平常,顾珞却心头一个激灵,立刻敏锐的嗅出这其中包含的危险,为难一笑,“到时候,草民只能去太子殿下府上门房那里递一句话,还是世子爷通知吧,免得错过了。” 宁陵含着笑,“应该不会错过,就顾大夫通知吧。” 顾珞不太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来不及揣测,只抱了抱拳没再多言。 宁陵转头朝季卿献道:“本来是要赔礼请客的,没想到突然来了公务,实在对不住,等我祖母的病好了,我再请一次。” 季卿献忙拱了拱拳,“世子爷客气了,世子爷乃朝中栋梁,自然朝务繁忙,草民几个就不多叨扰了。” 宁陵摆手,“这些饭菜上都上了,就别浪费了,我今儿是没有口福了,得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我已经结了账。” 说罢,宁陵没再多言转身告辞。 他一走,薛青央捋着胸脯大喘一口气,转身将自己背后的椅子扶起来,一屁股坐上去,“这真是,就跟做梦似的,这快鱼肉,我要不要端回去设个香坛供起来啊?” 他说的一脸认真,顾珞都有点区分不出来他到底是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鱼,顾珞夹起来放进嘴里。 “味道真不错,我建议你吃了,不然,凭你的工钱,下次吃这么好的鱼肉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薛青央眼睁睁看着顾珞毫无负担的就把鱼肉吃了,瞪大眼盯着空盘子,“这可是太子殿下夹得鱼,你就这么吃了?” 顾珞翻个白眼,“我不这么吃了怎么吃了?跪那给这鱼来个三跪九叩然后在高呼几遍千岁千岁千千岁?” 薛青央:! “那也不能就这么吃了啊,你这么吃了,它和普通的鱼有什么区别!” “但是你把它端回去供那,它一样会跟普通鱼似的酸了啊,怎么的,你等着太子爷给你夹的鱼肉长毛呢?” 薛青央:...... 紧跟着,顾珞又补充一句,“那你岂不是就让太子爷的龙气给浪费了,现在吃了,龙气都进肚子里了,以后一定能飞黄腾达。” 薛青央二话不说,夹起鱼肉就放嘴里,发狠的啊呜一嚼,然后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 掐着脖子红着脸。 “有刺,我靠,有刺。” 他一手掐着脖子,一手去够桌上的醋,一壶捞起来,不要命的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惊得顾珞跳起来就去抢,“哎呦,我天,你这灌牛呢!” 薛青央让酸的直翻白眼,“我这不是想把刺冲下去么!” “亏你还想做个大夫,没听说过卡了刺要用醋灌的。” “那要怎么做?” 薛青央让酸的眼睛直冒泪,他哆哆嗦嗦牙齿打颤的问顾珞,那边正在低声交谈的季卿献和黄大夫也朝这边看过来。 黄大夫也一脸稀奇看向顾珞,“小顾平时怎么解决?” 顾珞从桌上拿了小勺,捏住薛青央的嘴,“啊!” 薛青央配合的“啊!!!!!!!!!!” 就在薛青央张大嘴啊的时候顾珞猛地将勺子伸进他嘴里,朝着舌头根按下去。 yue~ 薛青央刚刚灌了一肚子醋,此时又被顾珞压舌头,咽喉一阵干呕转身就吐了上来。 一口醋吐出来,紧跟着就是惊天动地一阵儿干咳。 顾珞拍着他的背,“试试吞咽一下唾液,还卡着么?” 薛青央咳得泪眼婆娑的咽了口口水,“诶,好像是吐出来了。” 顾珞转头倒了一盏半温的茶递给他,“漱漱嘴,嗓子眼没有腥味吧?” 薛青央摇头,“没有,没咳破。” 说完,一脸委屈瞧着顾珞,“凭什么啊,你那鱼直接吃就每次,我那鱼怎么就有刺啊。” 顾珞嘿的笑了一下,“你去问太子爷呗。” 薛青央灌了口茶没再说话。 黄大夫就朝顾珞道:“小顾一直这么治疗鱼刺卡喉咙?” 顾珞点头,“小刺一般都能咳上来,咳不上来的就是扎的太深或者刺有点大,用醋或者用馒头什么的使劲儿吞咽,容易划破咽喉食道,严重的,容易闹出人命,咳不出来的,一般得用夹子取出来。” 黄大夫听得一愣一愣的,前半段都明白,最后一句......“用夹子取?怎么取?” 顾珞想说,简单的外科手术,但这话也没法说,就道:“等我哪天给谁取的时候,您瞧着呗。” 黄大夫从未见过用夹子取刺,好奇的琢磨了一瞬,不过也没琢磨太久。 满桌的菜品色香味俱全,但是除了薛青央以外,剩下三个人都揣着心事,吃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小红兄弟!” 顾珞才从小春楼出来,还没下完台阶呢迎面就看见箫誉。 顾珞这才想起来,箫誉今儿就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小春楼查案子的,心里揣着明白,顾珞一脸偶遇的惊奇,“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 第37章 做主 箫誉嘿嘿笑了笑,瞥了一眼季卿献和黄大夫,将顾珞拉到一旁,压着声音在她跟前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么,我们殿下让我来这里查顾奉节的案子。” 顾珞就道:“查完了?” 箫誉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有点不太好办。” “有我能帮忙的不?” 箫誉眼底一亮,笑嘻嘻道:“小红兄弟要是肯帮忙,那自然最好,不过,你们现在是不是要回去了?” 顾珞转头就朝季卿献道:“东家,我朋友找我有点事,我能晚点回去么?” 季卿献只惦记着回去和黄大夫商议今儿的那些消息,哪顾得管顾珞什么时候回,摆摆手,“别太晚就行。” 薛青央立刻走到顾珞跟前,他上下看了箫誉一眼,“顾哥,我陪你吧,大晚上的。” 箫誉顿时眼神一凛。 上辈子没见薛青央和顾珞走的多近啊,作为薛茂林的孙子,上辈子薛青央就一直在同济药堂做事,虽然医术精湛,但是和顾珞没什么交集。 这辈子这才认识几天..... 感觉到箫誉的目光,薛青央绷着不太好惹的单眼皮朝他直直看过去,木着脸,一言不发。 顾珞明白薛青央的意思,知道他担心什么,扯了下他衣袖一下,“不用,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晚不晚的,你快回去吧,黄大夫后天要考你药材名字的,别到时候不会。” 顾珞这么一说,薛青央顿时有些动摇。 他的确是没有记熟那些药材名字呢,可他又不想让顾珞这么晚还在外面晃,今儿赵明栋才找了茬,还吃了个大亏,万一宁国公府那边派赵明栋出来的那位主子不甘心又要找顾珞麻烦怎么办。 眼见薛青央犹豫,顾珞就又道:“这样,我们就在药堂对面的酒馆坐会儿说话,有什么事儿你们立刻就知道了。” 薛青央这才不情不愿点头,“行吧,那你小心点。” 顿了一下,又道:“既然是去同济药堂对面的酒馆,那咱们一路回去呗,反正顺路。” 箫誉气的磨牙! 这从哪冒出来的愣头青,关你屁事啊! 凭什么他作为一个重生人士,就不能拿一个熟悉的剧本呢,怎么这么多事都和上辈子不一样呢! 然而咬的后槽牙都疼了,箫誉也不能把薛青央赶走,谁让人家俩现在都是同济药堂的学徒呢。 哼! 早晚老子得把这同济药堂买下来! 等我做了东家,和我媳妇还不是想怎么见面就怎么见面...... 碍着薛青央在,顾珞好些话不方便问,三人并肩一路沉默无语的朝回走,箫誉一路上脑补就没歇哪怕一瞬间。 等到到了酒馆跟前,他都在脑子里勾勒出自己和顾珞坐在同济药堂后院的树荫下看星星看月亮了。 还是他把顾珞抱在怀里看。 简直幸福的不要不要的。 “你还不想进去么?”顾珞叫了箫誉两次这人都没理她,只一个人在那闷头傻乐,顾珞无奈,只得朝他肩膀略用力的拍了一下。 箫誉一个激灵伸手就抓住顾珞的手要给人来个过肩摔。 “诶,诶!” 手被猛地抓住,顾珞直接一脚朝箫誉踹过去。 “你疯了?” 箫誉这才惊觉自己个抓的是顾珞,差点就把媳妇给过肩摔了,忙嘿嘿赔笑,“啊呀,我走神儿了,还以为谁袭击我呢。” 顾珞看了一眼箫誉的腿弯,目光有点怀疑。 是她久了不动手力气不够大了么? 刚刚明明挺用力踹出去的啊,怎么这人连叫都没叫一嗓子呢。 狐疑一瞬,顾珞看向自己的手,“那现在能松开说话了么?” 箫誉只好恋恋不舍放手,“能能,咱们进去说,我还没吃饭呢,好饿。” 他这么一说,顾珞朝前走的步子就一顿,犹豫道:“那,要不换个小饭馆儿什么的?” 箫誉偏头看她,“怕我饿着啊?” 顾珞:...... 不等顾珞开口,箫誉立刻又道:“这家酒馆的小菜卤肉什么的都挺好吃,不用专门找饭馆儿,你没吃过吧,我请客,随便吃。” 顾珞在箫誉刚刚偏头看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的功夫有什么情绪划过,她还买不及想那是什么情绪,又被箫誉后面几句话给打乱了,那一闪而过的东西也就没有捕捉到。 酒馆里客人不少,他们进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张桌子。 “这地方没有雅间,小红兄弟委屈一下。”箫誉朝顾珞笑笑,转手招呼店小二过来,噼里啪啦点了一堆,最后加了一句,“再来一壶酸枝果乳。” 因着都是冷盘,上菜很快。 箫誉点了很多,几乎将桌子沾满。 他自己跟前摆了一壶酒,顾珞跟前摆了那壶酸枝果乳。 “小红兄弟尝尝,他家的果乳非常好喝。” 顾珞到了一杯,“我和你一起喝酒呗,干嘛还要另外点这种东西。” 箫誉就道:“不行,我怕我喝多了乱说话,万一泄露了我家殿下什么秘密呢,你喝果乳,好看着我点,见我要喝多了就赶紧阻止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顾珞脑子里莫名其妙想起刚刚在小春楼,宁陵敬了她一杯酒,她正要还礼的时候,太子爷赶巧就在那时候开口了、 要是太子爷不说话,她就得喝一杯。 喝一杯倒是没什么,可顾珞不太喜欢喝酒,哪怕就是一杯,喝完第二天也要头疼好久。 思绪一晃,顾珞抿了一口酸枝果乳,箫誉巴巴看着她,一脸期待,“好喝不?” “嗯,挺好喝。” 酸酸甜甜,是真的挺好喝。 箫誉弯着眼睛笑道:“小红兄弟,我们殿下说,明儿让我去刑部审讯顾奉节去,可我吧,你也知道,这几年一直瞎混的过着,我都不会审讯人,你有什么妙招没有?” 顾珞愣了一下。 今儿在小春楼太子爷才刚说了让宁陵把顾奉节关刑部大牢去。 顾奉节还在宁国公手里呢,都不一定明天真能把人抓去,这转眼就给箫誉下了命令? 太子爷就这么确定宁国公一定会把人送去? 手指捻着杯子,默了一会儿,顾珞道:“妙招我也没有,不过,你要是方便,我能陪你去,我吧,就扎针,能扎一个穴位让人生不如死。” 第38章 有病 箫誉嘿的一笑,看顾珞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小红兄弟你真厉害,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陪我去呗。” 他热切的目光让顾珞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利用人家,“行,你什么时候去,我好和我们东家请假。” 箫誉摆手,夹了一筷子猪耳朵丢嘴里,嚼了两口,“那不用,我要去也是晚上了,明儿晚上......这样吧,明儿晚饭的时候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吃个饭,合计一下到时候怎么审讯,等吃完饭直接过去。” “行。”顾珞喝着酸枝果乳应道。 箫誉十分满足的傻笑两声,埋头一通狂吃,瞧样子真是饿极了,顾珞手指转着手中的杯子,差不多等箫誉嘴里这一口咽下去,道:“那个,我有个事儿琢磨不明白。” 箫誉立刻抬头,“什么?” 顾珞斟酌道:“就是,今儿我们在小春楼和宁世子吃饭的时候,太子殿下进去了。” 箫誉一愣。 顾珞就将当时的情形大致和他提了一遍。 “......等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宁世子折返回来说,到时候让我通知太子殿下,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知道咱俩认识?” 箫誉就道:“他不知道咱俩认识,但是当时太子爷和你说的那些话让他起了点疑心,炸你呢,这样,你也别多想,既然他让你去太子爷府上通知,到时候你就直接过去,我提前和门房打好招呼,肯定不让你白跑。” 顾珞一愣,咕咚吞下一口嘴里的酸枝果乳,梗的嗓子眼都疼,“我还要进去?” 箫誉就笑:“怎么,你不想去看看太子府长什么样啊,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呢!” 顾珞:...... 是啊,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呢! 而且,太子爷还帮她爹查案子呢! 她今儿还吃了太子爷夹的鱼呢! 能有抱上大粗腿的机会为什么要浪费! “去,当然去!” 不知为什么,顾珞总觉得她这话说完,箫誉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她也松了口气。 既能明天就见到顾奉节又化解了之前宁陵的那通试探,顾珞心头一松,饥饿感就裹了上来。 她和箫誉,明明认识才没几天,满打满算不够十天呢,偏偏现在俩人坐在小酒馆里,竟然一点疏离的拘束感都没有。 就好像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一样。 酸枝果乳和花雕酒,时不时的碰个杯,两人吃着饭闲聊着,等到这顿饭吃完,陆颜惊觉,一桌子菜竟然不多不少刚刚好。 也不知道是今儿心情好还是小酒馆的菜品就是香,箫誉点的每一道菜,她都爱吃。 从酒馆出来,箫誉原本还想邀请顾珞去逛个夜市呢,结果一出大门就看到小酒馆墙根蹲着的薛青央。 顾珞蹙眉走过去,“你在这儿蹲着干嘛?” 薛青央看了箫誉一眼,“没干嘛,背药材背的头疼,出来遛遛。” 箫誉好好的心情被薛青央冲散,“您这是遛遛呢,再配个碗我就得给你俩铜板了。” 薛青央直直看着箫誉,面无表情,“你要是现在给也行,需要碗的话,我现在回去取。” 箫誉顿时一噎,正要怼回去,顾珞先他一步开口,“今儿也不早了,多谢款待,那咱们就明儿见?” 箫誉怼人的话就硬生生憋在了嗓子眼。 媳妇这明显是护着薛青央不让他怼。 感觉到箫誉眼里的委屈,顾珞心里莫名软了一下,她拉了箫誉的胳膊把人拽到旁边。 “生气啦?别生气,明儿改我请你吃饭,我估计他是有什么事儿呢,要不也不能就这么蹲在这里等着。” 顾珞手指扯着箫誉胳膊上的布料,压低了的声音带着丝丝热气迎面砸来,这种悄悄话立刻抚慰了箫誉心里的不满。 嘿嘿一笑,反手在顾珞胳膊上捏了两下,“行,那小红兄弟你回去休息吧,咱们明儿见。” 心情被熨帖,箫誉连看都没看薛青央一样,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看着箫誉的背影走远几步,顾珞才收了目光,正准备转头朝薛青央走过去,结果才一回头薛青央就杵在她背后,俩人距离不过一根手指头,吓得顾珞嗷的一脚一步跳后。 “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薛青央看着顾珞,“我动静挺大的,你看他呢,没注意。” 顾珞一愣。 她看箫誉的背影能看到没听见薛青央的动静? 放屁呢吧! 不过她刚刚的确是有一瞬的晃神,她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专门把二百五拉到旁边去解释一下。 也不知道是二百五刚刚委屈的样子太明显还是她有求于人觉得过意不去。 后者吧。 “你怎么了?大晚上的蹲这里干嘛呢?是担心我呢?”顾珞敛了心思朝对面同济药堂走,一边走一边问。 前堂已经关了门,他俩只能顺着这条街绕到后面后门去。 薛青央跟在顾珞身后半步,瞧着地上的影子,“也没啥,我以为你们说几句话就完事儿呢。” 没想到,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 也不知道都聊了点啥。 薛青央声音闷闷的,顾珞偏头看他,“你怎么了?” 薛青央转头对上顾珞的目光,“你和他,之前就认识么?” 这话问的让顾珞觉得有点奇怪,她看了薛青央一眼,转头打了个口哨继续走,“对啊,之前就认识,怎么了?” 薛青央看着顾珞的背影,顿了一瞬,又跟上去,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是么,之前就认识啊,怎么认识的?” 顾珞没搭理薛青央话音里的不高兴,只道:“你这话问的有意思,我还能把我所有的朋友是如何认识的都和你说一遍啊,有这功夫,你多钻研钻研草药啊,别到时候黄大夫考你你过不去。” 薛青央就道:“你不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和今儿咱们遇到的太子殿下很像么?” 顾珞脚下步子没停,但是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人也愣住一瞬。 很像么? 之前在小春楼的时候,猛地那么近距离接触太子爷,再加上太子爷当时说的那些话,她当时根本没有多的心思多的精力去注意别的。 现在薛青央一提...... 第39章 临时 顾珞皱了眉,心头思绪转过,面上却是没什么显露,只笑了一声,“可能吧。” 打着口哨,双臂交叠,后脑勺枕着手臂,她一副闲散的样子朝同济药堂后门的晃。 薛青央抿了抿嘴,很轻的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就始终差着一个人的距离跟着顾珞,直到两人进了院子,顾珞直奔自己的房间,薛青央终究没憋住。 “我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你小心点。” 顾珞摆摆手没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踏踏实实的吧!” 说着话,回了自己屋子。 屋里有个小窗,顾珞进屋关门,没有点灯,就立在小窗旁边朝院里看。 薛青央站在那里没动,月色照的他面上的表情一清二楚,他在紧张? 他紧张什么? 是担心箫誉是宁国公府的人要来害她或者害他? 还是在紧张别的。 蓦的,顾珞想起薛青央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他来京都,是来找人的,找他媳妇。 但是,从她来了同济药堂,从来没见薛青央主动出去找过人啊。 瞧着外面少年清瘦的身形,顾珞站了一会儿,转身摸黑倒在床榻上。 薛青央是薛茂林的孙子不假,薛茂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假,但这不意味着她对薛青央就能毫不设防。 人心隔肚皮。 爹爹又死的奇怪。 她必须防着点。 哎~ 她怎么就不能像别的穿越女主那样,有个裸眼探人心的金手指呢? 宁国公府。 宁国公脸色难看的坐在书案后面,他前面立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人,这男人正是那天顾珞在茶肆遇上的那个,也是他把顾奉节送到了宁陵跟前。 作为宁陵的心腹,此刻他却一脸恭和的站在宁国公的书房。 “......世子爷想要让同济药堂新去的那个顾大夫给老夫人来瞧腿,说是之前黄大夫从马上掉下去得了和老夫人一样的病症,就是这个顾大夫给瞧好了。” 宁国公黑着脸冷哼一声。 这男子就道:“要不,奴才去把这姓顾的做了?” 宁国公默了半晌没吭声,直到这男子都要以为宁国公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宁国公忽的抬起眼皮,开口却说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事。 “今儿他去小春楼吃饭,遇上了太子?” 男子立刻道:“今儿跟着世子爷的是大刘,奴才不知,奴才可以去问大刘。” 宁国公重重叹出一口气,却依旧觉得胸口堵得生疼。 他费尽心机利用宁陵把顾奉节接到京都,还没来得及布局,宁陵就一道折子把顾奉节暴露了。 索性他抢在刑部抓人之前把顾奉节从宁陵手里搞了过来,现在,宁陵却通知他,太子爷明儿要在刑部大牢见到顾奉节。 那他煞费苦心的诱导宁陵去乾州接顾奉节算什么? 给太子铺路么! 他用不上的人,太子爷别想用。 捏了一下拳,宁国公一拳砸在桌案上,“你走一趟铜钱胡同,把顾奉节做了,弄得干净点,别给人留下把柄。” 那男子立刻领命。 他转身就要走,宁国公忽的又想起他刚刚回禀的事,“你说,世子要让同济药堂新来的那个大夫给老夫人翘腿?” 那男子收了迈出去的脚,“是。” “什么时候来?” “世子说要安排一下,还没有定时间呢。” 宁国公登时冷嗤,“安排?不就是防着我么!你去找赵明栋,把这事儿告诉他,他知道怎么做。” 赵明栋就住在顾奉节那里,倒是顺路了。 男子领命执行。 铜钱胡同。 喜宝啃着果子蹲在树上,眼睛一会儿一会儿看旁边箫誉。 箫誉还维持着之前易容的妆容,斜靠在树干上,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有屁就放。” 喜宝发自内心的问道:“殿下,您一会儿做太子爷一会儿做普通纨绔箫誉,这么频繁的变换身份,您......” 喜宝其实想说,就您这脑子吃得消? 但是碍于身份,最终只委婉的道:“......您会不会记混了自己在娘娘面前的人设?” 箫誉嘴里叼着个树叶,闻言呸的一吐,“怎么可能,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喜宝翻了个白眼继续啃果子。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您这么笃定的说话,是在三个时辰前,那时候,您万分笃定的说,娘娘一定会和您一起去小春楼呢! 呵! “别撒癔症了,来人了!” 箫誉朝着喜宝屁股一脚踹过去,压低了声音。 喜宝顿时一个激灵警惕起来。 漆黑的夜里,一道身影翻过院墙,无声无息进了顾奉节住的院子。 “看清楚了么?”容阙问喜宝。 “看清楚了,就是宁陵跟前的人,顾奉节就是他带进京的。” 宁陵? 箫誉一愣。 他让宁陵给宁国公传话,宁陵难道要直接把人捆了送到刑部去? 不对。 宁陵不是这种性子,更何况,没必要,这人已经在宁国公手里了,他已经开口要人,按照宁陵的性子,明哲保身才对,怎么会莫名其妙又插进来呢? 还是说....... 他要灭口?然后嫁祸给宁国公? 不对。 “动手!” 箫誉思忖一瞬,翻身从树上跳下,脚尖一个点地直接飞进了顾奉节的院子。 喜宝一脚踹开屋门,里面正传出一声惊呼。 月光照射进来的屋里,顾奉节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瘫在地上,刚刚进来的那人手里捏着一把匕首正朝他戳去。 大门猛地被踹开,那人下意识加快动作,喜宝抬脚脱了自己的鞋,直接当成飞镖朝着那人扔了过去。 “三二一,倒!” 随着喜宝一声喊,被喜宝砸中的人白眼一翻,晃悠两下,扑通倒地。 顾奉节吓得早就软成一瘫烂泥,此刻眼见要杀自己的人倒在地上,一个激灵爬起来就朝箫誉和喜宝磕头,“是国公爷派你们来的吗?谢谢,谢谢。” 喜宝上前捡起自己的鞋子单脚撑在地上穿了鞋,回头朝箫誉道:“药效一级棒!” 上辈子喜宝从顾珞那里学了个迷药的方子,重生之后一刻没耽误,配齐了药材就自己开始琢磨调制这药,在把厨房炸了二十五次之后,今儿终于出了成品。 出门之前他就把药膏抹在鞋帮子上,就等着来这里试一试效果呢。 当然,在他来这里试用之前,已经祸害了太子府里养的两只孔雀,三只羚羊,一条大黄狗。 第40章 长明 鞋穿好,喜宝转头一把抓着顾奉节的衣领将人提溜起来,反手一甩把人掼到旁边椅子上。 “什么情况?” 顾奉节被重重摔进椅子里,撞得尾椎骨生疼却不敢吭声,只道:“我也不知道,我睡得好好的,他突然进来的。” 喜宝挑眉,“就你这软脚虾似的,他突然进来杀你,你还有挣扎的余地?” 顾奉节尴尬的僵了一下,“我怕有人暗算我,每天晚上都不睡在床上,我都在地上睡。” 箫誉想起来,他们进门的时候,顾奉节是瘫在地上。 转头瞥了一眼靠墙那边地上铺的一层褥子,箫誉问道:“赵明栋呢?” 顾奉节只当这俩人是宁国公派来救他的,也没设防,直接就道:“赵明栋去他姘头那里了。” 姘头? 春香? 半个时辰后。 喜宝将两只大麻袋丢到了刑部尚书脚下。 半夜睡得正香就被叫醒的刑部尚书心神不定的杵在箫誉跟前。 箫誉大爷似的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大腿上,晃着脚,指挥喜宝将麻袋里的人倒出来。 就跟倒冬瓜似的把人往地上一出溜,箫誉用扇子指了地上的俩人,皮笑肉不笑问刑部尚书,“认识么?” 刑部尚书战战兢兢立在那里,借着牢房里的烛光,仔仔细细瞧了一眼,然后摇头,“启禀殿下,臣眼拙。” “眼瞎?你真是抬举自己个了,你这不叫眼瞎,眼瞎的前提是好歹有个眼,哪怕一只呢。” 刑部尚书知道这位主子爷说话一向嘴损,早就有免疫了,听到这话就跟这主子问他大白菜好吃还是猪耳朵好吃一个道理。 只是弓着身子等待下一步指示。 箫誉点了一下顾奉节的方向,“这人,顾奉节,宁陵递了折子上去,顾奉节亲自揭发他哥哥谋害本王,说是有证据,本王就十分不能明白了,还请我们亲爱的尚书大人解释一下,都这样了,刑部为什么不抓他呢?怎么的,你是怕抓了他这案子结束的太快么?” 刑部尚书心头叹了口气。 您直接说事情不行么,非得把人损一顿。 “启禀殿下,不是臣不抓,是臣没有抓到,顾奉节上京的事情一闹出来之后,臣立刻就着手抓人了,但是问了宁世子,世子爷说人被国公爷带走了,臣又去问宁国公,国公爷却说人跑了他也不知道。 虽然臣知道这是瞎话,可臣也不能直接把国公爷抓了啊。 臣已经撒了人满京都的搜了,这不是正搜着么,哪想到殿下这么迅速......” 箫誉斜眼看他,“怪我咯?” “那不能够,臣感激不尽,殿下有所不知,为了抓这顾奉节,臣的发际线又后移了。” 箫誉瞧了一眼刑部尚书脑袋上不太充沛的几根毛,笑了一下,起身,“人本王交给你了,审不审怎么审随你,但凡他被抓进来的消息透露出一个字,本王亲自操刀给你剃了这几根毛。” 说着,箫誉朝着顾奉节旁边的人踢了踢,“现在审他,去审吧,麻利点,天亮之前本王要结果。” 说完,箫誉转头进了旁边的牢房。 牢房里铺了一张松软的床榻,他整个人一栽,躺上面补瞌睡去了。 刑部尚书大喘一口气看向喜宝,戳了戳喜宝的胳膊,压着声音惨兮兮道:“殿下什么时候能把这张床弄走啊。” 自从太子爷中毒又清醒过来,他就在刑部大牢里给自己支了一张床,每到有涉及顾奉元案子的人证要审的时候,这位爷就直接睡在牢房里。 堂堂太子爷睡大牢,为了这事儿,皇上找他谈心了好几次,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太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尚书啊,怎么能扛得住这种谈话的压力。 太子爷有没有什么毛病,您当爹的不知道么! 喜宝同情的拍拍刑部尚书的肩膀,“别指望,等顾大人的案子查清楚了,你就是三跪九叩求着我们爷来,他也不来。” 刑部尚书翻个白眼。 我有病么我三跪九叩求这个! 叹了口气,认命般闷着头一把提溜了地上人的头发,拽着头发就跟拖死狗似的把那个刺杀顾奉节的人给弄了旁边牢房里去了。 刑部有的是法子让人开口,更何况,这位似乎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审了不到一个时辰,刑部尚书抹着脑门的汗拿着口供出来。 正打算让喜宝去叫醒箫誉,结果一出来就看见原本应该在隔壁睡着的太子爷正精神抖擞立在他对面。 与他相距大概......两拳? 刑部尚书没料到出门就遇上人,惊得差点跳起来,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我的殿下呦,您能好歹出点动静么。” 箫誉伸手一把扯过口供,打着哈欠朝外走,“头发不多要求倒不少,行了,赶紧回去睡吧,一把年纪总熬夜对身体不好,会加重脱发。” 说完,太子爷带着喜宝离开了刑部大牢。 徒留刑部尚书默默立在原地,穷尽生平才学,无声怒骂了一个时辰。 太子爷自然是一个字儿听不见,当然了,就算是听见了他也不在乎,大半夜的用了人家还不兴人家发发牢骚啊,骂呗,又不会脱发。 带着口供回了太子府,进门箫誉就踹翻一张椅子,直接将口供愤怒的摔在桌上,“这老王八蛋,挺能想啊!” 喜宝捞起桌上口供扫了一眼。 好家伙。 难怪他家主子发这么大的火,这宁国公要让赵明栋找宁国公府二爷宁孝安,让宁孝安在他家太子妃娘娘登门瞧病的时候作乱。 别说太子爷生气了,他这个小跟班都气的不要不要的好不好。 啪的将口供摔倒桌上,喜宝愤怒看向他家殿下,等吩咐。 口供:...... 我做错了什么要被摔两次! 你们礼貌么! 箫誉呼哧呼哧气了一会儿,一把抓起口供,泄愤一般又摔出去,然后朝喜宝道:“你去找赵明栋,以宁国公那边的口气把这事儿转告给他。” 口供:...... 再一再二不再三没听说过么? 你媳妇被人算计你去找人报仇啊,摔我算什么大老爷们儿! 喜宝愣了一下,“爷,小的要是去找了赵明栋,那咱们娘娘不要被他们害么?您气糊涂了?” 第41章 心腹 翌日一早。 顾珞撑着胳膊托着腮帮子坐在同济药堂的柜台后面,脑子里捋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琢磨着今儿晚上去见顾奉节究竟都要说点什么。 大山子一脸羡慕的看着顾珞,“小红兄弟,你当真要在外面买宅子?” 今儿一早,赵明栋给顾珞送来五千两银票,当时季卿献也在现场,季卿献提议让顾珞去把银票存了汇丰票行,顾珞顺便就说了她想买处宅子的事儿。 季卿献只是短促的震惊了一下,却没有多说别的,只说买宅子的时候多比较比较。 大山子却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顾珞比他还小两岁呢,瞧瞧人家,现在就能独立买宅子了,他到现在穿的裤子都还是他娘一针一线缝的,家里住的房子也还是雨天漏水雪天塌方的茅草顶子。 啧啧。 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好羡慕啊! 讹诈也是一门技术活啊。 什么时候他也能凭本事讹诈这么多钱了! 顾珞转头正要回答大山子,外面进来一个瞧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妇人穿着绫罗绸缎,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上簪了几朵珠花,瞧上去一派富贵。 大山子立刻闭嘴笑着朝那妇人迎过去,“这位大姐,抓药还是瞧病?” 那妇人朝着柜台后方扫了一眼,皱了皱眉,问大山子,“你们药堂的大夫呢?”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哑,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声嘶力竭。 顾珞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皮肤白皙,但脖颈处被高领衣领遮住的地方有隐约的红痕,不明显,顾珞却是一眼能辨认出这红痕是什么。 被掐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她那五官。 大山子陪在妇人一侧,笑呵呵指了顾珞应道:“这位顾大夫就是我们药堂新来的大夫,您别瞧着她年轻,本事大着呢,一手针刺比我们黄大夫都厉害,前几天惊动整个进城的药膏您知道吧,那就是我们顾大夫的方子。” 妇人狐疑的朝顾珞看过去,抿着唇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大山子立刻给顾珞递了个眼色让顾珞招呼一下。 顾珞扫了大山子一眼,又看了看这妇人,最终胳膊一撑柜台,手掌一托下巴,转头又盯着药堂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去了。 别说招待了,这根本就是摆出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大山子心下嘀咕,小红兄弟干嘛呢?难道是第一次单独接诊面皮嫩不好意思? 这么一想,大山子立刻道:“哎呀,大姐,您反正来都来了,让我么顾大夫给您把个脉呗,把脉又不收费,您要是觉得我们大夫说得准您就继续瞧,您要是觉得我们顾大夫说的不准您再走人也行。” 妇人仿佛被说动,犹豫一下,松开紧咬的下唇,抬脚上前。 然而她刚刚迈出一步,顾珞倏地转头看过来,朝着妇人皮笑肉不笑一龇牙,“对不起大婶儿,我今儿不会把脉。” 大山子:哈? 你叫人大婶儿这么没礼貌的称呼也就算了,什么叫你今儿不会把脉啊! 这把脉难道还分单双数日子? 大山子错愕看向顾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那妇人也没料到对面的大夫来了这么一句,登时脸上带了恼怒之色。 顾珞嘴角带着冷笑,不等这妇人发难,率先开口道:“您就是昨天冤枉陷害我的那个叫春香的宁国公府婢子的娘吧。 怎么? 昨儿闺女冤枉了我,今儿您又来找我瞧病?怎么的,你们全家都闲的无聊在我们同济药堂找乐子呢? 找乐子您来这里干什么啊,出门左转,碎红楼不愿意为您服务么! 伺候的您舒舒服服的!” 顾珞带着嘲讽的戏谑,噼里啪啦给她砸出一堆,这妇人原本一脸怒气登时被顾珞说了个满面通红,甚至站在这里犹如杵在油锅里。 “你......你怎么知道?” 顾珞翻个白眼,“你管我呢?我要是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你给我五千两银子不?给我就告诉你,不给......您去碎红楼玩呗。” 大山子满目惊讶转头看旁边妇人。 “您是昨天那春香的娘?嘿,这叫什么话,我还当那春香没娘呢,这但凡有个娘,也不至于就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啊,您是亲娘么,平时不教给孩子礼义廉耻么? 您这,来我们药堂瞧什么病啊,怎么,您闺女讹诈我们没成功,您这是来找补了? 牛逼!” 妇人刚刚震愕间脱口问出一句,此刻被顾珞大山子连环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捏着手里的帕子,咬着下唇,狠狠瞪了顾珞一眼,转头离开。 她一走,大山子冲着她的背影呸的啐了一口,转头朝顾珞竖起大拇指,“我小红兄弟果然是有能掐会算的本事,你怎么知道这人是春香的娘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珞昨儿没有一眼认出春香,那是因为当年她还在宁国公府的时候,春香也只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可经历了昨天一遭,今儿再见这个妇人,她要是再对不上号,那她那几年的罪就白吃了。 这妇人是宁国公府二房大小姐宁挽初的乳娘。 宁挽初和宁国公府二房二小姐宁挽夏合伙在大冷天的把她丢进水塘里的时候,这乳娘就在跟前站着呢,还嘘寒问暖的问宁挽初,今儿活动量这么大饿不饿啊...... 小时候的记忆随着这个妇人的出现而翻滚汹涌,顾珞没回答大山子的话,只琢磨,等她应宁陵之邀踏进宁国公府大门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手里的针。 针能治病,也能要命。 医者仁心,但她天生小肚鸡肠。 默了一会儿,顾珞转头朝大山子看去,压下心头的乱七八糟,嘴边挂着笑,“你也不拦着我点,咱俩那么怼她,也不怕宁国公府的人报复啊,这几天光得罪宁国公府了。” 大山子一摆手,一脸无所谓。 “小红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药堂的药堂文化就是:救死扶伤医者仁心,不畏权势不具刁难。 这是咱们东家不在,要是东家在,骂的比我都狠呢。 这种人,不能惯着,她都害咱们了咱们还哄着她? 不能够! 别说咱们药堂了,就是京都其他药堂知道她就是春香她娘,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也不能说她病了咱就不给她瞧,该瞧还是要瞧,但是想要好脸色,别做梦。” 顾珞笑了笑。 这药堂文化,不出意外,应该是她爹提的吧,以前爹爹写信的时候提过,医患关系里,大夫不能成为弱者。 不过,春香娘作为宁挽初的乳母,谁敢掐她脖子呢,还掐出了红痕。 第42章 被窝 春香娘前脚刚走,紧跟着又有人进了药堂。 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娘,衣衫有些褴褛,一瞧就是个做惯了苦活的,不等大山子反应,顾珞已经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大娘,哪不舒服?” 大娘走路腿脚有点不利索,顾珞扶了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心口总是憋得慌,上不来气,喘气喘一半就上不来了,一大喘气,我这心窝就疼。” 顾珞将大娘的手放到桌上,一边搭脉一边问,“这种情况多长时间了?” 大娘道:“有一年多了,之前吧,每次不太上的来气的时候,我饱饱睡上几觉就好了,这次都歇了好几天工了,还是不行,要我说也不来,我儿媳妇着急的不行,非让我来,大夫能开点便宜的药么?” 顾珞笑了笑,又换成大娘的另外一只手搭脉,“大娘几个孩子?” 大娘头一次见大夫给人瞧病问几个孩子的,疑惑的看着顾珞,心想这娃子也就十四五吧,是个学徒吧? 学徒好! 学徒看病肯定便宜。 “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随着大娘作答,顾珞也诊完脉,笑道:“您这就是累的,生了孩子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再加上营养跟不上,早些年年轻不觉得,现在老了,这亏血亏气的毛病就找上来了。 按理说,您这毛病,得吃点好药调理着。” 一听这话,大娘登时急了,“你这娃子怎么这么不靠谱呢,我这是上不来气又不是断了气,吃啥好药,你别蒙我,年纪轻轻不学好,本事没学到怎么就学会骗人了。” 大山子也急了,“大娘,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顾大夫的医术一等一的好......” 自古至今,穷人看不起病。 顾珞怎么会不理解大娘为什么着急,拉了大山子一把把他拽到旁边,朝大娘耐心笑道:“我是说理论上得吃点大补的药调理调理,不过我这里有个祖传的秘方,要不了几个钱,大概一两银子一瓶儿,一瓶儿能吃两个月,您看能接受么? 要是接受不了也没关系,我把这药倒出来几颗您拿回去吃,这一瓶儿药是一百二十颗,我给您按颗数算钱?” 大娘倒让顾珞说的不好意思了,“真有这么便宜的药?吃了能管用么?” 病人就是这个心理,尤其是穷苦人。 大价钱花不起,便宜了又怕没用银子打水漂。 顾珞笑道:“给您试吃三天的,三天以后您觉得好用再来买,成不?” 大娘盯着顾珞,大山子抱臂站在旁边,心理哼哼,这下该给我们小红兄弟赔不是并且感激不尽了吧! 我们小红兄弟,医术人品都是第一。 “小兄弟,大娘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啊?” 万万想不到! 大山子震愕的看着大娘,您一把年纪,为了三天的药,这么搭讪? 顾珞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年幼时候的记忆,可惜到底那时候年纪小,记住的都是给过他莫大痛苦的人以及给过她恩德的。 “我这脸大众。”顾珞笑了笑朝大山子道:“你去我屋里,桌上有个红木盒子,盒子里有个乳白色的小瓷瓶儿,你去拿过来。” “好嘞!”大山子立刻乐颠颠去跑腿。 大山子一走,顾珞朝着大娘道:“您在宁国公府做事?” 大娘摇头,“不是。” 既然不是,顾珞就没有再多问。 可大娘盯着她,越瞧越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咱们真没见过。” 顾珞笑道:“要是见过,您还能不信我的医术?” 大娘登时面上讪讪一笑,但依旧执着道:“我就是觉得见过你,肯定是见过。” 正说话,又有人进了药堂。 学徒大河子赶紧从后屋出来迎上去,顾珞嘱咐了大娘几句素日禁忌也就起身朝新的病人迎过去。 这厢,顾珞开启了一天的忙碌。 那厢,京都一处民宅处。 春香娘瑟瑟缩缩走到门口,伸手推门,手哆嗦了好几下才将那原本就没有关好的门推开。 “娘。” 春香就立在门后,见她娘回来,睁着一双充满恐惧的大眼睛轻轻唤了一声。 春香娘瞥了一眼女儿脸上厚厚的红疹子,拉了她的手,“没事儿,有娘在,你一会儿别进屋。” 春香泪眼汪汪,“娘。” 声音都在打哆嗦。 春香娘拍拍她手背,提了口气,松开她的手,像是鼓足勇气一样,大步流星朝正屋走去。 她一进去就看见二老爷宁孝安歪在一张太师椅上,腿上坐了个姑娘,正端了水含在自己嘴里转头喂给宁孝安。 宁孝安的手在这姑娘身上来回的摸着。 春香娘咳了一声,低着头进去。 宁孝安喝了姑娘喂进嘴里的水,斜眼看向春香娘,“办好了?” 春香娘低着头,“没有。” 宁孝安落在姑娘屁股上的手登时一捏,蹭的从椅子上坐直了,那姑娘直接被他挤得摔倒地上去。 宁孝安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模样,直直盯着春香娘,“没有?你说没有?” 抄起旁边那个杯盏就朝春香娘劈头盖脸砸过去,“老东西,你能办好什么!” 春香娘不敢躲,她知道,一旦多了,少不得一顿拳打脚踢,咬牙一动不动接了这一砸,额头发际处登时有血珠子滚下。 她扑通跪地。 “二爷明察,不是老奴不尽力,是他们认出了老奴是春香的娘,不肯给老奴瞧病开药。” 宁孝安愣了一下。 宁国公府自己养着不少大夫,平时家里主子病了一般都是府里的大夫瞧病,春香娘虽然不是主子,可她是他大女儿的乳娘,病了自然也有府里的大夫瞧病。 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大夫。 而这些年,她又基本都是住在宁国公府的。 同济药堂的人怎么认出了她? “谁认出你了?”宁孝安满目阴翳,声音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 春香娘忍不住打了个抖,“就是同济药堂新去的那个顾大夫。” 宁孝安皱了皱眉。 这顾大夫可以啊,又能知道赵明栋是宁国公府暗卫,还能知道这是春香的娘? 她有这本事? 呸的啐了一口,宁孝安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今儿必须从同济药堂顾大夫手里给我开出一味益气补血的药来。” 第43章 礼物 春香娘不知道这二老爷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买同济药堂益气补血的药,她不敢问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宁孝安狰狞的笑着,看着她,“别想糊弄爷,你要是弄来的不是同济药堂的药,用了别地方的药滥竽充数......” 他说着话,身子向前一探。 春香娘立刻吓得一哆嗦,本能的向后一仰。 这一仰,激怒了宁孝安,“婊子玩意儿,躲是么?我让你躲!” 他霍的起身,一把抓了春香娘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另一只手左右开弓朝她脸上啪啪的扇了过去。 大约扇了十几个巴掌,扇累了可能是,抬脚一个窝心脚朝春香娘踹过去。 春香娘直接被他踹的从里屋飞出了外屋,重重跌在地上。 “滚,现在就去弄药,弄不来老子把春香买了碎红楼去!婊子玩意儿,她个小婊子做事不靠谱,你个老婊子也糊弄老子? 现在挨打知道疼了? 早干嘛去了? 昨儿那一场春香要是胜了,你们至于今儿吃着苦? 滚!” 他一声吼,春香娘忍着疼连滚带爬往出走,背后又被宁孝安狰狞的嘱咐一句,“但凡让挽初知道一个字,揭了你的皮!” 春香娘打着哆嗦回了一句奴婢不敢,颤巍巍出了屋门。 春香一直立在屋檐下,她娘在屋里挨打她就站在那里听。 全身战栗,但是毫无办法。 她要是进去,激怒了老爷,老爷就会像今儿一早一样把她们娘俩全打一顿。 扶着她娘朝外走了几步,春香咬着牙低低的开口,“娘,和大小姐说罢,大小姐一向和娘亲,她不会不管的。” 宁挽初的确是对她这个乳娘亲热。 可这事儿,她没法和大小姐说,说了又能怎么样,宁挽初最多是跑到二爷跟前闹一通,可闹过之后,二爷的性子,一定会变本加厉的追回来。 “你放心,没事儿,爷就是让我找个同济药堂益气补血的药,我自己没开出来,我去托个人进去给我开。 刚刚也怪娘,就不该直接回来,就应该在外面随便找个花子让她去替我开药,也没有这些事儿了。 好孩子,你别着急,娘没事儿。” 说完,她揉了一把春香的头顶,转头又出去。 春香脸蛋肿,眼睛哭的更肿,怎么她就这么倒霉,偏偏这事儿就让她遇上了。 她若不是上赶着要去二爷屋里送茶,也不会让二爷给她下那么一个任务去陷害同济药堂的大夫。 春香懊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只知道平日里二爷对她一副怜爱的样子,只当是二爷真的对她...... 死死捏着拳头,春香正懊恼,忽的想起一事,赶忙就朝外跑出去,“娘。” 春香娘没走多远,听到她叫,以为怎么了,顿足回头。 春香小跑几步上前,“娘,我想起来了,世子爷屋里那俩婢子,听说她们嫂子前一阵子崩漏就是这位顾大夫给瞧好的,估计开的就是益气养血的药吧,您要不去他家问问?” 春香娘一愣,“对,怎么忘了她家,你踏踏实实回去,娘这就去问问,要是不行,娘随便找个人进去买了也一样,别担心了。” 同济药堂是京都有名的大药堂,不光京都的老百姓登门,还有附近镇子上的人也有来的。 黄大夫和季卿献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就早上起来冒了个头之后一天都不见人影,至于另外一个李大夫,顾珞感觉这人就像是活在别人嘴里的人,她从来没见过。 忙了整整一天,中午饭没顾上吃一口,别说午饭了,顾珞甚至连水都不敢喝,怕上茅房。 啧~ 自古以来,大夫都这样,忙起来没早没晚。 上辈子杀鸡这辈子学医。 总算是熬走了最后一个病人,顾珞累的有点虚脱,整个人双目无神的瘫在椅子上,嘴巴微张,两腿一蹬,连气都不太想喘了。 大山子和薛青央一左一右立在顾珞身边,给她捏肩膀捏胳膊。 大河子专门去对面小酒馆给顾珞买了一份酸枝果乳,颠颠儿的跑回来,准备倒在杯子里蹲在顾珞跟前伺候她喝。 顾珞瘫在那里有点想笑。 朕又登基了。 “小红兄弟!” 大河子刚刚将酸枝果乳端到顾珞跟前,箫誉从外面进来,一眼瞅见顾珞跟前围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打算把杯子送到顾珞嘴边去,箫誉登时一个箭步窜过去,从大河子手里劈手抢了酸枝果乳。 吓大河子一跳。 嗯。 货真价实一跳。 直接就一句“我靠”蹦了起来,这才看清楚来人是箫誉。 虽然他不认识这个人,但是顾珞刚来那天,这人也来了,据说是顾珞的朋友。 箫誉端着茶杯看着顾珞,眼见顾珞面上一点精神没有,心头一个激灵,“你怎么了?” 语气关切到极致。 薛青央顿时蹙眉,他看着箫誉,抢在顾珞开口之前硬邦邦的道:“我顾哥今儿瞧病人瞧的有点多,累了。” 顾珞看见箫誉这才想起来今儿要去刑部大牢看顾奉节呢。 靠! 忙昏了头,把这事儿忘了。 薛青央说完,顾珞抖了抖肩膀示意大山子和薛青央不用按了,她打算起来。 大山子立刻松手,站在一旁活动自己的手腕,薛青央的手却是按在顾珞肩头,没动弹。 顾珞起身起了一半,感觉到肩膀被人死死的按住,回头狐疑看薛青央。 薛青央面无表情道:“你今儿扎针胳膊用的有点过度,得揉一下,要不然明天胳膊疼。” 顾珞当然知道,所以她才冒着男女授受不亲也让薛青央和大山子给她按一按。 可现在她急着要去刑部大牢呢。 “不用了,摁的差不多了,晚上回来我再热敷一会儿就行。” 薛青央还没松手。 箫誉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他伸手就去抓薛青央的手腕。 怎么着? 手搁我媳妇肩膀上还搁上瘾了? 不过不等箫誉这手伸过去,顾珞自己一甩胳膊,用了点巧劲儿,不动声色的把薛青央甩开了,“你们也跟着忙了一天,快去吃晚饭吧。” 说完,顾珞朝大山子道:“黄大夫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点事想要出去。” 大山子一根筋,心眼大,跟本没有注意到刚刚的暗潮涌动,傻呵呵笑道:“嗐,黄大夫早回来了,说是见咱们这边病人多,他不好过来打扰,怕影响小红兄弟和病患培养感情。” 顾珞:...... 是人话么! 礼貌么! 第44章 洗澡 顾珞没再多看薛青央有些发阴沉的脸色,得知黄大夫就在药堂,转头就朝箫誉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和黄大夫说一声就来。” 箫誉笑道:“不着急。” 顾珞一走,箫誉淡淡扫了薛青央一眼,走到药堂门口,抱着胳膊,两条大长腿交叠,斜斜倚靠在门框上。 薛青央盯着箫誉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捏了一下拳,上前,“你要和我顾哥去哪?” 大山子登时心头哎呦喂一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人家去哪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告诉你你就听着,不告诉你你就别问! 所以...... 到底要去哪? 大山子一脸八卦看过去。 箫誉原本眼底已经浮上不悦之色,这个薛青央明显是对顾珞的关心有点过了。 他们才认识几天! 但很快这抹不悦就被另外一种不做人的情绪代替。 他脸上带着痞笑,舌尖抵过后槽牙扫了一拳,短促的笑了一声,“你问我和珞珞啊,嗐,你知道珞珞对我有多好么?” 大山子:哈? 薛青央:你是聋了还是脑子有问题,连话都听不明白吗! 箫不做人誉一脸甜蜜暴击的笑容,“我和珞珞吧,嘿嘿嘿,我俩有多好呢,这么说吧,我上次发烧,珞珞衣不解带的在我床前整整守了我三天。 又是给我敷冷帕子降温,又是喂我吃药。 你们知道珞珞怎么喂我吃药么?” 大山子一双眼睛都睁大了。 怎么喂药? 这要是一男一女并且成亲,他能想象得到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单身十几年应该能想到的画面。 可你们两个大小伙子,他......他怎么喂你? 画面太过惊恐,心脏大如大山子都不太敢想,但是又十分好奇的想要知道。 然而箫誉没有继续说,只是撩了一眼薛青央铁青的脸色,又道:“你们知道我过生辰珞珞送我什么礼物么,哎呀,我还是不说了,免得你们太嫉妒,其实吧......” 说着,箫誉话音忽然一顿,然后打了个口哨站直起来。 大山子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其实啥?” 顾珞已经走了过来,“什么其实啥?聊什么呢?” 大山子回头就冲顾珞道:“他过生辰,你送的啥礼物?” 顾珞:哈? 什么玩意儿? 谁生辰? 箫誉心头咯噔一声就朝顾珞吼,“哈哈哈哈,小红兄弟,快走,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顾珞狐疑看向箫誉。 刚刚不是还说不着急?这就来不及了? 等箫誉和顾珞一走,大山子意犹未尽的托着下巴转头看薛青央,他原本想要和薛青央讨论一下喂药的画面,然而一转头就看见薛青央一张吃了屎的脸。 “你怎么了,一脸吃了新鲜大粪的表情?生病了?” 薛青央狠狠瞪了大山子一眼,转头就朝后院走,后脑勺丢给大山子一句恶狠狠的回复,“你吃过?还有对比么!” 说罢,掀开帘子人消失在后院。 大山子一脸僵硬,默了一瞬,扭头就问旁边大河子,“他怎么了?” 大河子摇头。 他其实想说,自从箫誉进来好像薛青央就不太高兴,可这话说出来又怕影响薛青央和顾珞的关系。 毕竟顾珞和箫誉看上去的确关系不错。 而薛青央又想和顾珞学医术。 而且,万一是他想多了呢。 大河子摇头,大山子就翻个白眼摆摆手,“吃多撑的吧,不理他。”跟着,脸上又涌起八卦之色,“你说,小红兄弟怎么喂的他药?是我想的那样么?” 大河子嘿嘿笑了两声,十分奸诈的道:“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被大山子和大河子议论的顾珞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跟着箫誉进了小春楼。 上次来小春楼,因为那场突发状况,她根本没尝出个什么味儿来,这次箫誉点了四五个菜,顾珞总算是闻到了菜香味。 箫誉给顾珞盛了一碗汤放在她跟前,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问出来,“你怎么还让人喂你喝水?” 顾珞刚刚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差点喷出来。 “啊?” 箫誉看着顾珞,“我刚进去的时候,你们药堂那个学徒,都把茶盏送到你跟前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珞总觉得箫誉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样子,就跟昨天晚上那种委屈的表情差不多。 不过,她没有回答箫誉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我昨天见了太子殿下,怎么感觉,你和太子殿下说话的声音一样呢?” 是不是一模一样顾珞不确定,但是她今儿留心了一下,的确似乎是有点像。 像不像的,先诈一波呗。 顾珞问完,眼睛一瞬不瞬看着箫誉。 箫誉一脸坦然,“当然一样了,我可是太子爷的伴读,太子爷小时候溜号的时候,全靠我给他顶着冒充呢,不然他怎么溜出宫玩去。 别的不说,上次太子爷去乾州办案遇上顾奉元的女儿一见钟情那次......” 顾珞耳朵根倏地热了一下。 这怎么还落到自己身上了? 箫誉瞧着顾珞脸上细微的表情反应,心下忍着笑,继续一本正经胡编乱造,“那次,太子爷为了掩人耳目,是悄悄去的乾州一见钟情的,我就假扮太子爷留在京都,每天不露面,就出个声音。” 没试探成对方反倒是臊到了自己的顾珞一言不发埋头喝汤。 箫誉笑了一下,“所以,小红兄弟,你干什么让人家喂你?” “没有让他喂,我正打算接过来的,你正好进来了,你但凡进来晚一步,我也接过来了、” 箫誉就哦了一声。 这一声哦,十分具有感情色彩。 就是那种,行趴,虽然我不太相信,但是只要是你说的,我就都信。 顾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盯着箫誉看了一瞬,正要说话,箫誉忽然站了起来。 “你干嘛?” 箫誉就道:“你不是今儿扎了一天针胳膊不舒服么?巧了,我伺候我们太子爷的时候,学了一手按摩好技术,我给你摁摁。” 顾珞:...... 你是不是热情过度了?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秒拒绝。 第45章 低吼 由于顾珞拒绝的十分干脆利索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箫誉顿了一下,没有坚持,又退回座位。 一顿饭吃完,差不多已经天黑,俩人从小春楼出来就直奔刑部大牢。 喜宝一早就守在那边,马上就要见到他们家太子妃娘娘了,激动的就跟喝了二斤鸡血似的,一瞧见人,远远的就迎上去,差点下意识来个三跪九叩高呼娘娘万福。 尽管重生之前他也没有当真三跪九叩过。 使劲儿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肉,喜宝目光从顾珞身上收回,十分自然的朝箫誉道:“这位就是你说的顾大夫?太子爷让我在这儿等着你们,跟我来吧。” 这是顾珞第一次来牢房,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紧跟着,视线也暗了下来。 穿过一排排犯人牢房,并没有出现电视里演的那种,犯人们一个个扒在牢房门口,扒着门栏缝儿伸着手朝进来的人嚎:“冤枉啊,冤枉啊~” 相反。 整个牢房,安安静静。 要不是顾珞路过每一个单间时的确看到里面有人,都快以为这牢房是个假的了。 多数犯人都是一脸呆滞面无表情靠着墙根坐着或者站着,只有少数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大多数连看都没看他们,就跟入定了一样。 喜宝将人准确的带到顾奉节关押的地点。 不知道是因为顾奉节特殊还是如何,他的牢房外面摆了一张桌子,桌上还放着茶壶茶杯之类的。 顾珞正疑惑顾奉节待遇怎么这么好,就见这个引他们进来的小伙子提起茶壶倒出一盏茶,朝她递过来。 “我们太子爷说,这里寒气重潮气重,顾大夫喝碗姜汤再审不迟。” 顾珞:! 满心震愕的接过姜汤。 这位太子爷顾虑的真周到啊,这也太暖了吧~ 箫誉立在旁边满意的二五八万似的。 等顾珞喝完一碗姜茶,他直接伸手将碗接过来,就着顾珞喝过的碗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就喝。 顾珞大睁眼看着他,“诶,这是我用过的碗,旁边还有一个呢!” 和媳妇间接亲吻的箫誉十分坦然的道:“嗐,俩大男人讲究这么多干嘛,再说了,是我用你的碗又不是让你用我的碗。” 顾珞:...... 旁边喜宝:......牛逼! 姜茶喝完,喜宝朝顾珞和箫誉道:“你们审着,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儿叫我。” 等他一走,箫誉摸出钥匙将顾奉节牢房大门打开。 之前顾珞就纳闷,他们都在牢房门口待那么长时间了,怎么顾奉节一直没有反应,直到进了牢房顾珞才意识到,顾奉节这哪是没有反应,根本就是昏迷着呢。 “他怎么回事?”瞧着顾奉节一身的伤,衣裳早就褴褛斑驳全都挂着血迹,顾珞回头问箫誉。 箫誉办了把椅子进来,靠着墙放了。 “昨儿晚上被抓进来的,刑部审了一道了已经,这家伙嘴硬,什么都没问出来。” 说着,他拉了顾珞的胳膊把人摁到椅子上坐了,“小红兄弟,就靠你了,审的时候别手软,这家伙是个死刑,出不去了。 口供一交待立刻就斩头。 而且这间牢房是专门设置的,隔音效果特别好,这边动静多大旁边牢房也听不到。 呀,看我这记性,我忘了拿口供记录册子了,小红兄弟,你先审着,我去取。” 说完,他一脸急吼吼的样子转身就出了牢房。 等他一走,顾珞目光落向顾奉节。 这人被铁链拴着,禁锢在牢房一隅,身下连根茅草都没有,就穿着那件被鞭子抽的已经无法蔽体的衣衫瘫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谁能认得出来,这是乾州顾氏药堂威风凛凛的顾家二爷顾奉节呢。 顾珞目光定了定,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牢房门口,偏头朝外看了一眼,不见箫誉也不见刚刚那个小兄弟。 她转头快步走向顾奉节,蹲在他身边,一根银针刺入顾奉节内关穴,银针刺入不足一分钟,顾奉节手指颤了颤,眼睛睁开。 他脸贴着潮湿的充满腌臜味道的地面,入目一眼看到面前的人。 明明是一张他十分陌生的脸,但是眼睛让他熟悉至极,“你......” 他下意识的惊恐的朝后一缩,声音如同老狗喘息一样从嗓子眼咕哝出来,带着莫大的战栗。 顾珞拔出银针,直接朝着顾奉节指甲里刺了进去,一贯温和的眼底带着冷冽的气息,“当时没有弄死我,你就该想到还有今日见面。” 顾奉节一个哆嗦,此刻,心头的恐惧大于手指的疼痛,他大喘一口气,不顾手指上插着银针,连滚带爬就要起身。 然而身上被锁了铁链,他又是一身的重伤,根本动弹不了太大幅度。 在他即将爬起来一瞬,顾珞起身,直接一脚朝他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重响,他后背被掼到墙上,人重重坐在地上。 顾珞一步上前,直接锁住他的咽喉,压着声音,用只有他俩能听到音量道:“刑部审了你一夜审不出来是么?那是因为刑部不知道你的软肋,我知道。” 顾奉节嗓子眼里咕噜咕噜叽咕了好几声,终于是在这劈头盖脸的恐惧下喘上一口气,“你......你怎么在这里!” 顾珞就半真半假的胡诌道:“我怎么在这里?太子爷要娶我为妃呢,我想在哪里不行,我告诉你,想要死个痛快,你就老实招了我爹的事,我愿意把乾州的顾氏药堂留给你儿子。 你要是不配合,我让你断子绝孙。 我说得出做得到,你一向知道的。” 顾奉节让顾珞那句太子爷要娶我为妃呢惊得不行,可转瞬又注意到顾珞脸上的易容,又觉得是她胡编乱造。 他想嗤笑一声,可顾珞死死的钳着他的脖子,瞳仁因为恐惧而放大,他默了一瞬,“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珞低笑一声。 “是吗?你最好知道点什么,毕竟,我知道你外室的那个儿子才是你的心头肉,怎么?以为我说的你儿子是你府里的儿子么?” 顾奉节被顾珞这话刺激到,狰狞着就要起身。 然而顾珞死死的将她抵在墙上,“我还知道......你外室的那个儿子,被你带入京都了,对么?现在,愿意说么?” 第46章 进步 他大喘着气,像濒临死亡的鱼,瞪着一双充满死气的眼睛看着顾珞。 顾珞捏着顾奉节脖子的手加大力气,“其实不想说也无妨,你无非是觉得,你是被宁国公选定的人,宁国公在朝中如日中天,他能护得住你,你还有指望出去......” 其实顾珞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来确定顾奉节的软肋究竟是什么。 是他外室那儿子?还是别的什么。 她每说一句话,都仔仔细细盯着顾奉节的表情观察。 直到她感觉到随着自己手上力气加大,顾奉节越来越呼吸艰难,这人眼中仿佛才露出真切的惧怕。 “想出去?呵,梦想挺大啊,宁国公也许是有本事把你救出去,但那前提是我没有进来,如今我来了,你觉得,我作为我爹的女儿,能让你活着走出去?” 意识到顾奉节害怕的点,顾珞手上力气越发变大。 顾奉节在一丝气息都喘不上来的那一瞬,心头防线彻底崩塌。 这顾珞就是个疯子,她要杀他绝不是威胁。 “我,我......” 顾奉节竭力扭着身体,嗓子眼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字眼。 顾珞霍的一松手。 顾奉节登时从墙上瘫软下来,大口喘着气,只是没等他一口气匀上来,顾珞抬脚一脚踹到他肩膀上。 她的脚就那么将他的肩膀捻在墙壁上,像是钉了一枚钉子,“我爹怎么死的?” 顾奉节剧烈的喘着气,颤抖着身体。 “我,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顾珞的脚一用力,顾奉节立刻闷哼一声,“我三个月前就知道,宁国公府世子要对他下手。” “为什么?” “他挡了宁国公府世子的路。” “什么路。” “什么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宁国公府世子想要和他合作做一件事,他拒绝了,宁国公府世子担心他把事情说出去,就要灭他的口。” “太子中毒是宁国公府世子的手笔?” “这这个我不知道。” 顾珞脚上又加大力气。 顾奉节痛不欲生,“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还有什么?” “姜片,姜片是宁国公府世子爷让我换的,宫里太医院用的姜片和,和同济药堂的姜片,都是另外炮制的。 那些姜片,炮制时间都不足,都是染色而成,因为他们习惯于用顾氏药堂的药材,所以没人察觉。” “我爹也没有察觉?”别人能不能察觉顾珞不知道,但是顾奉元能,因为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她爹肯定也能看出。 顾奉节却摇头,“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应该是不能,因为同济药堂一直没有发现问题。” 顾珞蹙了蹙眉。 的确。 “换了姜片,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这我真的不知道,一般都是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别的我也不会问。” 顾珞一挑眉,“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宁国公府世子爷要和我爹合作的事?” 顾奉节动了动身体,想要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然而失败了,顾珞一只脚摁的他死死的。 “当初他的随从找到我的时候和我说的,他说顾奉元不肯合作,世子爷已经让他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希望我能识时务。” “三个月前?” “嗯。” “你上京都是什么安排?” “世子爷让我写信揭发顾奉元谋杀太子爷的罪证,之后是什么安排我还不知道我就被宁国公接走了,紧跟着,世子爷派人来杀我,再然后,我就被抓到这里了。” 说实在的,顾奉节自己都是懵逼的。 那天夜里,那个一直和他联络的人竟然要杀他。 他难道不是世子爷千辛万苦弄到京都准备谋划大事的重要人物么? 怎么他还没且怎么出场呢世子爷就要杀他灭口。 而救下他的人竟然把他送牢里了! 到底谁救得他? 现在宁国公到底知不知道他被抓了,世子爷到底知不知道他还没死,这父子俩什么意思,做事都不商量一下么。 顾奉节心里乱成一团,在顾珞来之前,他抗住刑部的刑讯就是存着一丝希望,宁国公既然当时另外安排了他,说不定也会救他。 “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么多。”他看着顾珞,“看在我好歹是你二叔的份上,绕我一命,你不是要嫁给太子爷么,让太子爷放我出去好不好?” 尽管他不信顾珞的鬼话,但是不影响他用来求饶。 倒是顾珞,嗤的一笑,“这话你也信!” 顾奉节:...... “我到底是你二叔。” 顾珞踩着他肩膀,“除了姜片,还有什么药动过手脚?” “没,没有了,只有姜片。” “你来京都,带银两了么?” 顾奉节一愣,不明白顾珞问这话什么意思,“带,带了。” “带了多少?” “大约有五万两。” “在哪?” 顾奉节心头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顾珞这问话的意思了,顾珞要抢他的钱! “嗯?问你话呢?不说是什么意思?等着这条胳膊掉下来再说呢?行,作为你的侄女儿,我当然只能满足你。” 脚上力气猛地加大,顾奉节吃不住这份疼,只觉得胳膊真的要齐烈烈的断下来。 “在,在小杰那里。” 顾珞忽的笑了一下,“你带着外室的儿子来京都,你府里的夫人并不知道你来做什么吧?巧了,我这人喜欢助人为乐,我从乾州出发之前,给你夫人留了封信,估摸时间,你夫人或者她派来的人也该赶到京都了。 放心,你外室儿子那里,我拿了钱就走,绝不要要他的命。 至于他是死是活,估计有人料理。” 顾奉节万万没料到听到这样一番话,脸都气青了。 我养外室管你屁事! 也要告状! 正说话,箫誉推门进来。 “小红兄弟,审的如何了!” 他才刚刚进来,还没顾珞用脚抵着的顾奉节忽的扯着嗓子就喊,“这人是女扮男装的,她是谋害太子的凶手的女儿,她是顾奉元的女儿,你们快抓了她审一审,一定能审出来的。” 顾奉节不知从哪铆出的力气,一口气噼里啪啦语速飞快的砸了出来。 顾珞下意识就一脚朝他嘴上踹了过去。 “呜!” 牙齿直接被踹掉三颗,顾奉节嗷的一声话音顿住。 顾珞心跳如雷看向箫誉。 第47章 吹吹 箫誉脸上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点没变,在顾奉节呜的一声响起,满嘴是血的倒在地上的同时,箫誉两步走到顾奉节跟前,蹲下身去。 “嘿,巧了,你可能没看出来,我是顾奉元的儿子。” 顾珞:...... 顾奉节:哈?这什么绝世煞笔! 箫誉说完,蹲在那里转头看顾珞,“小红兄弟,审的怎么样?” 箫誉的真诚和信任让顾珞松下一口气,她面无异色的收起自己的银针,“差不多都招了,说是宁国公府世子派了随从一直在和他沟通,三个月前就开始谋划这件事了,宫里和同济药堂的炮制姜片都有问题,也是宁国公府世子爷让他做的。” 箫誉蹙了蹙眉看向顾奉节,“你之前和宁国公府世子来往,你见过他本人?” 顾奉节让踹掉三颗门牙,躺在地上说话漏风,“没有,都是他随从传话。” 箫誉想了想,“那随从就是昨天夜里要杀你的那个?” 箫誉这么一说,顾奉节猛地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小哥儿不就是昨天晚上救了他的那个。 虽然昨天夜里屋里昏暗,可现在人凑得这么近,还有这声音,他绝对不会认错。 他盯着箫誉,满嘴漏风,“你......你到底是谁?” 箫誉眼底噙着戏虐的笑,“我呀,我红领巾啊。” 顾珞:...... 顾奉节:啥? 箫誉伸手在顾奉节脸上就跟拍西瓜似的拍了拍,“认清楚你现在的处境,是老子审你不是你审老子,老实回答就行。” 说着话,手变换位置,从拍变成了捏,捏的顾奉节两个脸颊都快在嘴巴里会面了,他疼的不行,呜呜的应着,“是他,是他。” 应着嘴巴无法自如张合,哈喇子差点流箫誉一手。 箫誉啧了一声起身,晦气的抽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朝顾奉节丢了过去,转头朝顾珞道:“小红兄弟,还有个人你得见见,这里审的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揽了顾珞的肩膀就朝外推人。 他们前脚出了牢房,后脚顾奉节挣扎着从自己脸上拿开那方丝帕。 却隐约瞧见丝帕上有字。 他登时心头一个激灵。 难道那个小哥儿是宁国公派来和他暗中联系的? 心头一动,顾奉节顾不上全身的疼,忍着难受爬了起来,将丝帕平铺在面前地上。 然后...... 噗! 血溅丝帕! 丝帕上是有字,不过不是宁国公府和他秘密联络的字,而是:她就是本太子殿下钦定的太子妃,没有虚言哦,我们感情特别好,真的。 这字不是绣上去的,看上去更像是临时写上去的,墨迹还没干透呢! 瞧着这行字,顾奉节整个人都魔幻了。 谁管你们感情好不好了! 这年头秀恩爱连犯人也不放过了么? 毫不知情的顾珞被箫誉带着离开了牢房,朝着另外一个牢房走去。 “小红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信任你么?” 两人走在没有旁人的牢房涌到里,箫誉忽然压着声音在顾珞旁边问。 原本箫誉之前吊儿郎当的开玩笑,顾珞已经踏实下来,现在他忽然又提起来,顾珞心头又生出隐隐的不安。 该不会是这人已经察觉了什么,但是碍着顾奉节的面子,不好当场揭穿么? 顾珞心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为什么?” 箫誉偏头看着顾珞,微垂的眼底带着笑,他挑了一下眉梢转过头,双臂交叠枕着后脑勺,目视前方,笑意不减,“我对你的信任,就像我们太子爷对顾大人的女儿的爱情一样,海枯石烂永不变。” 顾珞:...... 沃日! 白瞎她刚刚砰砰跳的心了。 无力翻了个白眼,顾珞十分给面子的:“呵呵呵。” 箫誉短促的笑出声,“是吧,我对你的信任够强吧。” 顾珞:“......呵呵呵。” 两人说着话,最终停在一处牢房门前,隔着牢房木门上面的小窗,顾珞瞧见里面被铁链拴着的人,她皱了下眉,“这人不是我们在茶肆遇到的那个穿玄衣的男人?” 箫誉立刻朝顾珞竖起大拇指。 “被我信任的小红兄弟就是厉害,记性真好。” 顾珞:...... 是她的错觉么? 怎么感觉语气这么像哄小孩儿呢。 “就是他,当时他们一行三人,其中那个矮胖就是顾奉节。” 顾珞登时一愣。 当时她的确是觉得那三个有问题,并且也认出来腹痛的那个就是她还住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就跟在宁陵身边的随从大刘。 可硬是没认出来其中还有顾奉节。 “他当时易了容,手段挺高明的,没认出来也正常。”箫誉看了一眼顾珞的脸,笑道:“这人昨儿夜里招了,派他去接触顾奉节的是宁国公,而不是宁陵,昨天夜里,也是宁国公派他去杀顾奉节,和宁陵没有关系,不过的确是宁陵让他把人接入京都的。” 顾珞还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就知道宁国公对他这个长子并不好。 但是没想到时隔数年,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栽赃陷害的地步。 “他们父子俩......” “他们父子俩,明面上是水火不容,至于背地里,不好说,毕竟是亲父子,是当真关系就不好还是装样子,我也不确定。 不过小红兄弟不是要去他们府上给那老妇人看病么,到时候说不定能得知一二。” 顾珞默了一瞬道:“我去那天,太子爷也要去,你去么?” 箫誉嘿嘿笑道:“我不去,我和我们太子爷一般不在同一场合同时出现。” 顾珞一脸纳闷,“为什么?” 箫誉就十分坦然的道:“万一被人察觉了我们俩的声音一样,那以后我再假扮我们太子爷,谁信呢。” 顾珞:...... 说的好像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似的。 薛青央就见了太子爷一面,不都发现了么。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顾珞也没有多问。 箫誉说是去拿记录口供的册子,结果册子拿来了也没用,俩人从这玄衣男子的牢房离开之后就直接出了刑部大牢。 刚一出去,喜宝还没且迎上来呢,刑部尚书来了。 第48章 刑部尚书没认出来箫誉,只朝着喜宝一脸苦大仇深的扑了过去。 “哎呦喂,我的宝儿爷诶,你倒是劝劝殿下啊,赶紧把那张床弄走吧,他再不弄走,我快被陛下折磨疯了。 你知道今儿早朝之后陛下留下我来说什么吗? 陛下问我,太子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喜欢住阴暗潮湿的地方? 还问我,那些穷凶恶极的犯人,是不是就是心灵太过阴暗潮湿才犯下惨绝人寰的大案。 我的天! 我天天快被陛下折磨疯了。 你说他不去问太医院的御医,问我干吗啊?折磨我一个小老头,对他们父子有什么好处! 太子爷也是,顾奉元这案子我都说,我能给他立下军令状,我一定拿出我几十年的刑侦本事去查,他怎么就不放心呢,偏要亲力亲为。 亲力亲为也就算了,没听说过,一个太子爷,为了查个案子就天天住了牢房里,就为了第一时间得到口供线索。 他这么积极做什么! 难道现在内卷已经倦到这种程度了吗? 让不让人活啊!” 在刑部尚书看来,旁边箫誉和顾珞就是两个被喜宝带来的无足轻重的人,他抱怨起来毫无负担,整个人都快挂喜宝身上了。 喜宝瞥了一眼旁边震惊的顾珞和满意的箫誉,在刑部尚书语落之后,嗯了一声,“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刑部尚书:哈? 喜宝立刻咳了一下,“顾大人和别人不一样,对我们殿下更是与众不同,他的案子,我们殿下自然要竭尽全力。 大人您就担待点吧。 至于陛下...... 实在不行,您就建议陛下问问殿下本人呗。 上次陛下问殿下,你猜殿下怎么说的?” 刑部尚书一脸好奇,“怎么说的?总不能说他真的心里阴暗潮湿吧。” “我们殿下说,他和我们未来太子妃娘娘感情非常好!” 刑部尚书:哈? 是我刚刚溜号了吗?我怎么听不懂! 顾珞:...... 箫誉十分满意的拍了拍喜宝的肩膀,然后将手里的口供册子丢给喜宝。 喜宝立刻伸手接了。 他接过册子的同时,箫誉推了顾珞就朝外带人。 刑部尚书还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人,见了他不问声好也就算了,这怎么还要当着他的面直接离开呢? 你礼貌呢? 正要喊人,喜宝忙将口供册子拍到刑部尚书胸口。 “顾奉节招了!” 刑部尚书登时注意力被转移,哪还顾得上旁边俩毛头小子是不是有礼貌,立刻就抓了口供道:“怎么说,我看看。” 喜宝勾了刑部尚书的肩膀将人往刑部大牢带,压着声音道:“这上面没来得及写,我说给你听。” 等他俩说着话进了刑部大牢,箫誉大松一口气。 他一开口,刑部尚书这老狐狸一定能听出他的声音,那他岂不是就在媳妇儿面前露馅儿了。 啧啧。 不过看在刑部尚书今儿这么会说话的份上,原谅他了。 从刑部这边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这边儿不是什么闹市,黑灯瞎火的只有不太明亮的月色。 这要是已经和媳妇儿相认了...... 箫誉脑子里忍不住的开始脑补相认之后黑灯瞎火的大戏。 两人一路沉默走着,一直快要走到鼓楼大街,顾珞忽然开口,“你怎么不说话?是刚刚刑部尚书那些话让你生气了吗?” 脑内大戏停都停不下来的箫誉呵呵道:“哪能呢,我们太子爷对我们未来太子妃娘娘什么感情我是知道的,刑部尚书说的那些,都不及我们太子爷真心的十分之一呢。” 顾珞面容复杂的看着箫誉,“你们太子府是不是有什么府邸文化?” 箫誉一愣,“啊?” 顾珞就道:“就是,逢人就要大肆吹捧你们太子爷和你们未来太子妃娘娘的神仙爱情。”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竟然丝毫都没有代入感。 就好像再说另外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顾珞一样。 箫誉看着顾珞,一时间神色也有一点复杂,“怎么,你不相信我们太子爷对太子妃娘娘的真心么?” 顾珞叹一口气,“倒也轮不到我信不信,我就是觉得,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逢人就说呢?” 箫誉松下一口气,嗐的一声。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太子爷从小没见过什么好宝贝,这好不容易得了太子妃娘娘,能不当个宝贝似的四处炫耀么?” 顾珞:...... 你特么再说什么屁话! 堂堂太子爷没见过什么宝贝...... 呃。 宫斗文里的太子爷好多好像都过得凄凄惨惨戚戚,小时候都吃不饱饭那种,“难道他在宫里很受欺凌?” 箫誉想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父皇和他说话,三句话不到头就要朝他砸杯子,砸完不过瘾还要直接飞过桌案踹他。 这的确是欺凌了。 现在还觉得他心理阴暗脑子有病。 母后和他说说话...... 一般有马吊打的时候,母后轻易不和他说话。 这的确是冷暴力了。 后宫其他的宫妃们...... 她们打马吊从来没有赢过母后,所以...... 她们一般眼里根本就看不到他,和他擦肩而过,她们讨论的也是如何三人联手耍诈才能赢了他母后或者为什么三人联手耍诈也赢不了他母后这种带有玄学的问题。 宫里其他皇子们...... 宫里但凡再有第二个皇子,他也不至于就是太子! 宫里其他公主们...... 女孩子们独自美丽,但是平时又出不了宫,他就是个脚夫掮客,姐姐妹妹们和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箫誉,我要啥啥啥! 或者在他过生辰的时候,她们憋一个月的力气,给他整一把能把人自闭半年的生日宴。 并且年年不带重样的。 总而言之,生活不易,箫誉叹气。 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家庭,箫誉一脸沉重,“我们太子爷,的确是过得不太容易。” 两人说着话,箫誉将顾珞送回到同济药堂门口,正好药堂准备打烊,大山子正要关门,看见顾珞登时想起箫誉今儿说的他和顾珞喂药的问题,一瞬间眼睛就亮了。 答案回来了! 第49章 放屁 顾珞和箫誉道别之后直接进了药堂和大山子一起收拾打烊。 “怎么就你自己,他们呢?”将门板怼上,顾珞问大山子。 大山子眼底闪着灼灼的光芒,嘿嘿笑着,瞧上去有点......猥琐? “我师父考他们药材呢。”说着话,大山子将最后一块门板怼好,朝里插了锁,搓搓手两眼亮晶晶的道:“小红兄弟,我问你个事儿。” 顾珞让他笑的脊背生毛儿,“什么?” 大山子就道:“那个,你之前喂箫誉喝药是怎么喂得?” 大山子说这话的时候,顾珞正要掀开后院和前堂中间相隔的那道帘子,闻言差点一把将帘子从门上给拽下来糊大山子头上去。 “什么玩意儿?喂什么?” 大山子嘿嘿笑着,“小红兄弟你真不厚道,还和我演什么,今儿箫誉都说了,说你俩感情特别好,他发高烧你就守着他,还给他喂药。” 顾珞:...... 刚刚回了太子府的箫誉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喜宝戳在旁边一脸喜色,“殿下,您终于病了么?明儿总算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找咱们娘娘给您把脉了。” 箫誉抽抽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后脖子有点凉。 “你和刑部尚书说了,他怎么个意思?” 没接喜宝那一茬,箫誉一边朝书房走一边儿问他。 喜宝也就收敛了玩笑之色,肃然道:“刑部尚书的意思是,宁陵跟前那个人,只承认自己是宁陵派去乾州把顾奉节接来的,也承认是宁国公派他去杀顾奉节灭口的。 至于他和顾奉节之前的来往,他一概不认。 那仅靠顾奉节自己的供词,根本不足以把宁陵或者宁国公给钉死,要是闹起来,反倒是容易打草惊蛇或者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不如拖一拖。 反正现在已经知道是宁陵或者宁国公对顾大人下的手,咱们就盯紧了他,他们戒备松弛的情况下,咱们也更好摸出线索,最后给他定个铁板钉钉翻不得身。” 和箫誉想的差不多。 他就知道那个人不会全认了的。 招一半留一半,既把宁国公和宁陵供出来了又不能把人钉死,这样对他好处最大。 只要宁国公和宁陵的罪名没有落实,他还有东西没有招,那他就永远都还有活着的价值。 他和顾奉节,不同。 箫誉也从来没觉得凭着顾奉节那些口供就当真能定了宁国公或者宁陵的罪。 要是这么简单,那就不是如日中天的宁国公了。 上辈子,顾珞是他从乾州接来的,在他接到顾珞的时候,这个顾奉节已经让顾珞给弄死了,他没来得及上京,而他和顾珞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将顺着线索摸到了宁国公府那边。 这辈子一切都变了。 “你让人盯着点宁国公府那边,他们要是请了珞珞,立刻通知我。” 喜宝忙道:“这个不用您吩咐,盯着呢。” 翌日一早。 同济药堂还没有开门,宁国公府就派了人过来,顾珞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揉着带着眼屎的眼睛打着哈欠一脚踹开自己那个小破门。 大山子正在外面敲门,顾珞猛地一开门,他差点一巴掌拍顾珞脸上。 眼见顾珞出来,立刻嘿嘿笑道:“小红兄弟,宁国公府来人了,说是请你过去给他们老夫人瞧瞧。” 顾珞偏头看了一下。 院里立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这人顾珞有点记忆,应该是...... 宁国公府二房宁孝安那边的一个管事。 请她去看病的是宁陵,派来接人的倒是宁孝安? 顾珞一出来,那管事立刻就一脸不耐烦的道:“赶紧的,别让我们老夫人等久了你,磨磨蹭蹭的,起个床都快用了一刻钟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季卿献和黄大夫都站在旁边,他这话音一落,以往顾珞两次去京兆尹府衙这俩人都无动于衷,今儿季卿献却是脸色不太好的朝那管事道:“也没听说过,请大夫过去看病,专门挑这个时辰的,鸡还没起呢。” 季卿献语落,黄大夫跟着就道:“知道的这是过去给人看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请个兽医给鸡看病呢,这么早。” 顾珞:...... 尽管昨儿就听大山子提过,东家骂人更狠,可今儿亲眼瞧见...... 还不等顾珞唏嘘感慨,站在季卿献身边的大河子绷着个脸道:“我们顾大夫可是半个时辰前才睡的,你确定现在就要把人叫走去看病?要是打个瞌睡误诊了,算谁的?” 大山子吹了个口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宁国公府宁二爷跟前的管事,那正常,前几天咱们顾大夫不就是让宁国公府宁二爷跟前的人给冤枉了么!” 顾珞:...... 你们都不怕被宁国公府打击报复么? 这么嚣张么? 全员恶人,实锤了。 既然如此,顾珞转了转自己的手腕看着那管事,“现在就走啊,行啊,当时太子爷说过,我要是去宁国公府瞧病,太子爷让我登门告诉一声,他也要去。” 被同济药堂几个大夫伙计一通怼,这管事正要发火,忽的得顾珞这么一句,登时一惊。 老爷吩咐他把人带过去的时候,没提太子爷也要去这么一茬啊! 真的假的? 诓我了吧。 他斜睨着顾珞,上下打量她两圈,一脸挑三拣四嫌弃的表情,“就你?请太子爷去?啊呸!我们府上能让你登门都是你上辈子积了德,还太子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赶紧的,别耽误,我们老爷太太夫人老夫人都等着呢!” 说完,他恶狠狠的瞪了一圈其他人。 “别以为你们有陛下御笔亲赐的招牌就能肆意妄为,也不打听打听,宁国公府怕谁!”他一脸骄横。 顾珞心道,难怪同济药堂全员恶人,原来是有御赐的牌匾撑腰啊。 她打着哈欠伸了个拦腰,“我现在立刻马上跟你走?” 管事蛮横道:“废话,少啰嗦,赶紧的!” 顾珞裤腿儿一提,直接在地上一蹲,“那不好意思,我这人不喜欢被别人命令,你给我跪地上磕三个头我就去,不然我就不去了,你们另请高明!” 管事没料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怒不可遏指了顾珞就道:“你敢!” 顾珞心道:我当然敢了,太子爷都知道你们主子不是个好东西呢,我可是太子爷亲随的好朋友,一起审过案子呢,大粗腿粗着呢! 而且,我盼什么呢,不就盼着你们折腾起来我好摸鱼么? 平安喜乐恭和友佳的有什么趣儿, 白眼一翻,“孙子,磕头,爷爷我就敢!” 第50章 哑巴 朝自己门口一蹲,顾珞仰着头,带着一脸的痞里痞气。 宁孝安的管事直接被她这样子气的心口疼,拳头一捏,狰狞着凶狠就朝季卿献道:“这就是你们药堂的人?同济药堂就是这样救死扶伤?” 季卿献双手一摊。 “那对不住,你打了我们的大夫,我们大夫总不能冒死还跟你走吧?” 宁孝安的管事直接被季卿献这话说蒙了,跳脚就道:“我打了你们的大夫?我打了谁?” 黄大夫伸手指了那边的顾珞,“你刚刚打了我们顾大夫,摁在地上往死里打!” 大河子大山子等几个学徒齐刷刷点头,异口同声掷地有声的道:“没错,我们都看到了,我们顾大夫快被你打死了,没见过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家。” 宁孝安的管家简直头顶冒雷,让气的脸都绿了。 “好你们一个同济药堂,耍我是吧,说我打人是吧,今儿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药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来人!” 宁孝安的管事一声怒吼。 按照他的预想,他一声令下,当即身后他带来的人破门而入,直接冲进来,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同济药堂砸个稀巴烂给他们老爷解气。 然而现实却是,他惊天动地一声吼,声音落下,除了头顶打着旋儿的飘了一枚树叶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不出来,宁国公府现在已经厉害到撒空气成兵了,牛逼!” 管事简直受了一肚子的气,没喊来人,怒火冲冲两步走到后院门口,抬脚将虚掩的门踹开,“你们都死了吗......”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薛青央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对面,和他对视一瞬之后,抬脚进了后院,擦肩而过的时候,声音不高不低的道:“没死,就是晕过去了。” 管事:! 望着后院门口小胡同里横七竖八倒下的几个人,他快炸了。 他就说,半天不见薛青央,原来在这里使坏,他愤怒转身就朝薛青央抓过去,“你好大的胆子。” 话没说完,嗷的一声惨叫,抱着手跳了起来。 顾珞弹出一颗石子将管事的手打掉,收回手腕,转了转,慢悠悠起来,看着他,“要么磕头叫爷爷,爷爷心疼你这孙子,现在提着药箱就跟你走,要么你就滚,二选一,赶紧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 自己带来的人全都被放倒了,管事宁肯吃个哑巴亏也不敢和这群疯子硬杠,重重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出了同济药堂后院,看着外面晕倒在地的七八个人,犹豫一下,一咬牙,谁也没管,拔脚就回。 他一走,顾珞打了个口哨看向薛青央,“药材都认不全,下药很利索啊。” 昨儿黄大夫考察药堂里几个小伙计认药,所有人都通关,只有薛青央是个例外。 此刻被顾珞提,他垂着头,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声音冷硬冷硬的,“我的本事随心情而变。” 顾珞笑了一下,看向季卿献和黄大夫。 她原以为这俩人要说点什么呢,毕竟刚刚这一场闹得不算小,算是结结实实的得罪了宁孝安,结果她看过去的时候,这俩人齐刷刷转身,走了。 顾珞:...... 大山子直接蹦到顾珞跟前,一脸嘚瑟,“小红兄弟我和你说,就这个老王八蛋,我想弄他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今儿可算是出了一点气。” 顾珞听出这话音儿,“怎么?有过节?” 大河子跟在旁边道:“那过节大了去了!三个月前,这个王八蛋大半夜的摸黑给咱们御赐的牌匾上涂屎,想要冤枉咱们亵渎圣意,你说过节大不大?” 顾珞:...... 这过节,大不大不好说,反正够有味儿的! 不过,三个月前,这个时间点,怎么这么特殊。 “为什么啊?” “能为什么,宁孝安一个小妾的亲戚来京都开药堂,这亲戚本事不大心还挺高,想要收了咱们同济药堂占为己有呢。 当时宁孝安来探了三四次口风,还明的暗的威胁了好几次,咱们东家不答应,他就和咱们玩这阴的想要整治咱们。 这一招没得逞,后来还弄出好几茬乱七八糟的事来坑咱们东家。 反正这梁子结的有点大。” 顾珞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她两次去京兆尹府衙,季卿献和黄大夫都没有露面了。 他们想要试一试,对方是单纯的针对她还是单纯的针对同济药堂。 同济药堂和宁国公府,这纠缠还真是深。 宁孝安和同济药堂的纠葛,宁国公府和薛青央的纠葛,宁国公府和她爹的纠葛,宁国公府和她的纠葛...... 艹! 顾珞舌尖儿抵过后槽牙,都气笑了。 打了个口哨,问大山子,“那后来,怎么保下咱们药堂的?” 大山子就道:“不知道啊,后来宁孝安就突然老实了,也不来找茬了也不怎么了,而他那个小妾的亲戚,好像让关了刑部大牢了,现在还关着呢,谁知道怎么回事呢,他们高门大户的,脏着呢。 宁国公和世子爷倒是从来没做过仗势欺人的事儿,咱也不好说人家什么。 但是这二爷是真的狗。” 他们说话的时候,薛青央一直闭着嘴垂着头站在旁边,等到大山子不说了,薛青央道:“你一会儿还去宁国公府么?” 顾珞就道:“去啊,世子爷请我去,干嘛不去。” 薛青央抿了抿嘴,“我和你一起去。” 顾珞直接拒绝道:“不行。” 薛青央想到了顾珞的拒绝,但是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痛快,“为什么?” 顾珞随便找个借口道:“你什么身份他们都知道,你去了,我怕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我不带你,我带大山子。” 大山子没料到这里面还有自己呢。 喜得差点蹦出一个屁来,跳脚就要抱住顾珞的胳膊,“小红兄弟?你出诊带我?真的?你是我亲爹!” 大河子跟着也喊,“小红兄弟,我现在认爹来得及不?” 顾珞:...... 抽开胳膊看了大河子一眼,她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带一个就够了,可眼角余光瞥到薛青央,她狠了狠心,“行啊,带上!” 薛青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起来。 第51章 遇上 顾珞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薛青央微微发抖的肩膀和咬的牙齿印儿都出来的嘴唇,捻了捻下垂的手指,没多说话,转头去洗漱了。 她一走大山子跳到薛青央跟前在他肩膀拍了一下,压低了点声音,“我说薛兄弟,你是得罪了咱们小红兄弟么?” 薛青央青着脸,身体紧紧的绷着,肩膀不住的抖,一个字不说,那样子,活像加根稻草就能炸了似的。 大河子看了他一眼,拽了大山子一把,“你师父刚刚让你把昨天的脉案整理一下送过去呢,赶紧去。” 大山子跳脚就道:“靠,我怎么没听见,什么时候说的。” 大河子朝他脑袋上糊了一把,“你听见个屁,快去。” 大山子没多想,转头就走。 他一走,大河子看了薛青央一眼,没多说什么,扭头也走了。 跟着大山子进了前堂,因着时间还早,不到开门的时候,大山子只走到柜台那边准备找脉案,大河子两步晃悠过去,朝柜台上一趴,“别费劲了,骗你的。” 大山子翻脉案的动作一顿,疑惑看向大河子,“骗我?骗我干嘛?” 大河子就道:“让你离那个薛青央远点。” “为什么?” “你不觉得他奇怪么?昨天黄大夫考核咱们草药,那些知识点,他明明是都会的,但是就要装作不会的样子。” 大山子心脏大神经粗,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大河子就道:“昨天晚饭的时候,你还记得不,我随口提了一句杜仲,他就小声嘟囔了两句杜仲的生用和制用的区别,但是等到晚上黄大夫考究的时候,他却不认识杜仲,这不是扯呢!” “可万一他只是背医书记住了生用和制用的不同使用方式,但真的没有记住杜仲长什么样呢?” 大河子就嗤笑一声,“你觉得小红兄弟怎么样?” 大山子立刻竖起大拇指,“我亲爹!” 大河子就道:“但是,刚刚,你亲爹问他,药材都认不全,下药很利索啊,这话不是白说的。” 大山子一脸茫然,“啊?我以为小红兄弟就是随口一说的。” 大河子朝他拍了一巴掌,“长点心吧。” 俩人正说话,顾珞掀起帘子从后院进来,“嘀咕什么呢?” 大河子立刻就道:“商量怎么行认爹礼呢!” 顾珞:...... 大可不必! 白了大河子一眼,“有这闲工夫扯淡,不如赶紧去准备准备等会儿去宁国公府的东西。” 她这话一出,大山子立刻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和大河子并肩杵到顾珞跟前。 “小红兄弟,准备什么?” 对上这两双猫头鹰似的目光,顾珞道:“准备针吧。” 大山子就道:“小红兄弟不用自己的针?” 顾珞看他一眼,“我自然是用我自己的针,你们俩难道也要用我的针?” 大山子和大河子齐齐一愣,继而眼底冒出火热的光,激动地差点蹦出哈喇子,“我们也施针?” 顾珞平静道:“行医者当然重在实践,你们不施针只学理论,什么时候能学会。” 他俩激动地眼睛都快成火烛了。 自从来同济药堂做学徒,他们也不是没有实践的机会,但也仅仅是给人搭个脉开个伤风的方子,施针这种事儿,他们一般只在自己身上戳,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针眼,疼的那叫一个哭爹喊娘。 这好容易有个机会去扎别人...... “可我穴位找的还不太准,而且施针的时候,拿捏得力度不够,可能扎下去会很疼。”大河子有点不安的道。 顾珞就道:“有我在呢,又闹不出人命。” 大河子心眼活,好像有点明白顾珞的意思了,不等大山子再问,他立刻拉了大山子的手就朝后院走,“行,小红兄弟,我们这就去拿针,到时候你让我们扎我们就扎。” 顾珞吁了口气转头去将药堂的门板拆下来。 刚才拆下第一块就看到一张熟练杵在外面,顾珞一愣,“你怎么来了?” 王满的妹子正一脸焦灼的立在药堂门口,瞧上去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顾珞一开门,她立刻一脚迈过门槛,眼见药堂无人,压着声音飞快的就道:“我就是来给顾大夫传个信儿。” 顾珞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梢,没开口,等她继续。 王满的妹子语速很快,“昨儿上午,春香她娘去了一趟我家,想要从我嫂子那里借一点益气养血的药,因为她伺候的是府上二房的小姐,我伺候的是大房的世子爷,平时也不算太过亲熟,再加上她闺女才闹出那种事儿,我嫂子就只说她去的不巧,最后一副药已经煎熬上了,您也没有给她开成品药丸。” 顾珞揣摩着这话里的意思。 大房和二房不亲熟呗。 “后来我回去,我嫂子和我讲了这事儿,我哥和我嫂子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得了病去药堂开药呗,再说了,她娘可是二房小姐的乳娘,一般得了病什么的,都有府里的大夫给瞧呢,补养的药也不是不给她开,怎么就去我家借了呢。 我怕这事儿对顾大夫有影响,所以就赶紧来说一声,您今儿要去府上给我们老夫人瞧病?” 顾珞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道:“多谢你劳心惦记,实在感激不尽。” 王满的妹子脸颊微红,摆手道:“顾大夫救了我嫂子的命,就是我们家的恩人。” 顾珞笑道:“这事儿,都谁知道?” 这小丫头到底是在高门大院里伺候的,一颗心七窍玲珑,“顾大夫放心,我一得了消息今儿一早就早早赶来呢,没人知道。” 顾珞没料到一大早的收到这样的消息,等王满的妹子一走,她继续拆了余下的门板,将同济药堂的大门展开,抱臂靠在门框上出神。 她肯定不是如她所言那样是得了她哥嫂的话才来的。 就算是得了她哥嫂的话,在来这里之前,起码应该是见过她主子的,不然,就凭她的心眼,不至于空手来在空手走。 她伺候的是宁陵,所以,派她来的人是宁陵么? 宁陵什么意思? 第52章 池鱼 宁孝安的管事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直到巳时,宁陵亲自来了。 “今日一早的事,让顾大夫受惊了,伤势还好吧?” 他还穿着朝服,一进门便满目歉意的朝顾珞抱了抱拳。 无中生伤的顾珞正在柜台处和黄大夫一起说话,黄大夫在给她普及宁国公府的一点人事。 黄大夫了解的也不多,但是在他看来,他肯定比顾珞知道的多,顾珞也没有拂他好意。 宁陵忽然进来,进门又砸出这么一句话...... 顾珞搁下手中脉案就道:“世子爷好亲民,草民受宠若惊,实在惶恐。” 没有正面回答宁陵。 宁陵笑容温和,“原本想着今日下了朝就顺便来药堂请顾大夫过去,没想到家中下人听错了意思,闹出早上的乌龙不说还让顾大夫受了委屈,顾大夫放心,那个刁奴已经处置了。” 顾珞从桌案后面绕出来,并没有接他这话,只是有些为难的道:“我们现在就走么?我还没有和太子殿下说。” 宁陵就道:“顾大夫放心,今儿早朝结束,我和太子爷提了一句,太子爷说他直接去府上等着。” 顿了一下,他询问一般朝顾珞道:“要是没有别的问题,咱们现在可以出发么?” 黄大夫在旁边看着,简直瞠目结舌。 这还是那个传闻中阴鸷冷酷残暴不仁的宁世子么? 这还是那个让人把他从马上撅下来差点让他死在马蹄下的宁世子么? 这知道的是他在请大夫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兄长在家哄妹子呢! 顾珞想的却不是这些。 之前宁陵明明说好了,让她去请太子,像宁陵这种人,说出的话必定是有某种目的,也一般不会轻易改变。 今儿却不仅亲自登门接她还直接将太子邀请到了府中...... 到底是他邀请了太子去府上呢,还是太子自己去的呢? 疑惑在心头闪过,顾珞瞥了一眼宁陵眼底的红血丝和满面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既然太子殿下都去了,那咱们就别耽误了,现在就去吧,不过我要带两个学徒过去打一下下手,没问题吧?”、 旁边大山子和大河子紧张的盯着宁陵,唯恐这位世子爷扼杀了他们扎人的机会。 宁陵看都没看他俩,或者他根本不关心顾珞带谁去,直接就道:“可以,顾大夫请。” 宁陵的轿子就停在外面,轿子旁边,并排放了另外一顶小轿。 宁陵正要请顾珞上轿,一道喊声就不远不近高亢的传了过来,“顾大夫!” 顾珞转头,一眼看到个面熟的。 这不是昨儿她和箫誉去刑部大牢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喜宝么? 喜宝身后跟着一辆八宝绿顶轿,大小约莫是宁陵自己那顶轿子的二倍大。 带着轿辇停到顾珞跟前,喜宝乐呵呵行礼,克制着叫娘娘的冲动,道:“顾大夫,我们殿下让奴才来接顾大夫去宁国公府,请上轿。” 开什么玩笑,我家的太子妃娘娘怎么能上别人的轿子! 我们太子府是出不起轿子么! 宁陵立在顾珞一侧,竭力掩着面上的情绪,心头却是惊讶的不行。 太子竟然亲自派人来接人? 为什么? 喜宝瞥了宁陵一眼,不温不淡的行了个礼,“宁世子,咱们出发吧,别让府上等太久。” 喜宝亲自邀请,顾珞自然没得选,直接上了喜宝身后的轿子,那宁陵带来的那顶,只能便宜大山子和大河子。 他俩做梦都没想到,第一次去扎人,竟然还是被轿子抬去的! 跟着小红兄弟出诊也太舒服了吧! 喜宝刻意让宁陵的轿辇走在最前面,他们跟在后面,隔着轿子朝顾珞道:“顾大夫吃早饭了么?小桌的抽屉里面有牛乳和点心,牛乳还是温热的,您吃点? 您别客气,这都是太都是箫誉专门准备的。” 好家伙,差点说漏嘴。 轿子里。 顾珞震惊于这轿辇的配置。 不过一顶轿子,这里面,又有小桌又有靠枕不说,竟然还有一只鹦鹉? 那鹦鹉的笼子就挂在轿子一角,笼内鹦鹉和顾珞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试探性开口,“媳妇儿?” 顾珞:...... 她抽了抽眼角伸手去戳鹦鹉的翅膀,“你不会就是箫誉养的那只鸟吧?叫什么来着?大宝?” 鹦鹉似乎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格外兴奋,扑扇着翅膀就朝顾珞喊:“媳妇,媳妇,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顾珞:...... “媳妇儿啊,我可是想死你了。” 顾珞:...... 这鸟是被流氓调教长大的么。 “你除了会说媳妇,还会说别的么?” 鹦鹉脑袋一抬,十分矜贵高傲的道:“别的有什么好说的!什么比得上媳妇香!” 顾珞:...... 我竟无言以对? 喜宝儿在帘子外面默默给他家殿下的鸟竖了个大拇指。 会说话的多说点! “媳妇儿,你觉得太子爷好不好?” 顾珞万万没想到,她被一只鸟搭讪了。 哭笑不得看着那只鹦鹉,碍于太子府的府邸文化,顾珞道:“你们太子爷十分的好......” 不等顾珞说完,鹦鹉拍着翅膀道:“我们太子爷和我们太子妃娘娘的感情可好了,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顾珞觉得自己要裂了。 太子府的府邸文化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了么? 连一只鸟都不放过? 她一时间有点难以想象,她要是有朝一日登门太子府,会不会见到一个人就会被拉住告知一句,“我们太子爷和太子妃娘娘感情十分好。” 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顾珞两腿儿一蹬两眼一翻,挺在那里。 从同济药堂到宁国公府,约莫一刻钟的路程。 轿子带着顾珞直接去了二门处,一下轿辇,顾珞入目就看到宁孝安的那个管事正光着个背跪在地上,方向正冲着她下轿子的方向。 背上背着一捆荆棘。 在顾珞下轿一瞬,那管事砰砰朝地上磕了三个头,“顾大夫恕罪,奴才知错了。” 他背后,太子爷抱臂立在那里。 顾珞一个恍惚,没看清脸只瞧身形姿态的时候,还当是箫誉呢。 第53章 告状 宁陵也怔了一下,但来不及做过多的反应,下轿之后几步快走到箫誉跟前,行礼问安。 箫誉没搭理他,他就转头问旁边的小厮,“怎么太子爷自己在这里,国公爷呢?” 那小厮瑟瑟发抖立在一侧,心道,我哪知道啊。 好在箫誉没有为难一个下人,在宁陵这话问完之后,他慢悠悠道:“你爹在老夫人屋里呢。” 宁陵就更纳闷儿了,为什么在老夫人屋里就不能在这边儿陪着太子爷。 箫誉啧了一声,“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们府上老夫人,一刻钟前,她给中毒啦。” 宁陵感觉他听到的一定不是错觉,箫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的幸灾乐祸简直就写在脸上。 那个啦字,都是扬上去的。 心头一缩,宁陵忙道:“中毒,好好的,怎么就......” 箫誉嗤笑了一下,眼底面上的那种讥讽毫不遮掩,“那谁知道呢,你们家,家大业大的,难不保哪里就不干净。” 说完这话,正好顾珞也从轿子那边过来,箫誉不再理会宁陵,不等顾珞行礼就直接上前一步,“顾大夫免礼,本王这就带你去老夫人那边。 有件事得和顾大夫提前说一下,原本只是腿上有毛病的老夫人,一刻钟前突然毒发昏迷了。 幸亏顾大夫来得晚,要不然,这治病的过程中要是突然毒发,那都说不清。” 顾珞怎么会听不出太子爷这话里有话,她心下感激,可旁边就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时隔数年,她想过无数次再次登门这府邸的情形,唯独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太子爷在这边儿等着她。 尽管不知道太子爷为什么来,但是他的存在让她安心,让她知道,起码今天,宁国公府的人想要对她使用那些魑魅魍魉的肮脏手段,不是那么容易,而她想要做的事,可能也会变得简单。 他们一行人直接朝内院而去,身后,宁孝安的管事光着上身跪在地上,后背的荆棘扎的他火辣辣的疼。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早上起去一趟同济药堂被同济药堂的人欺负,没完成任务回来被二爷收拾,这紧跟着还没有再去同济药堂呢,太子爷就来了。 这位爷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进了府二话不说,直接点名就找他。 他刚刚杵到这位爷跟前,抬脚就是一记窝心脚,直接把他踹的跌了府里小荷塘去,差点没淹死。 他以为这就算了,结果这位爷竟然还是有备而来,拿出一捆荆棘就给他捆了背上,并且撂下话:跪三天三夜,缺一个时辰都不行。 为此,太子爷还专门留了个人在宁国公府盯着他。 这这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怎么就招惹了太子爷呢! 呜呜呜呜呜~ 一定是太子爷和国公爷斗法,想要监视宁国公府又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拿他这个小小下人作伐子。 呜呜呜呜呜` 下人没人权么! 管事的哭泣远在内宅的顾珞自然是听不到。 老夫人屋里。 顾珞一进去就瞧见黑压压一屋子的人。 宁国公为首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他下首坐着他弟弟宁孝安,脸上的神色一看就是伪作出来的悲伤,浮夸的要紧。 除了这两位宁国公府的主子,余下几位都穿着宫中官服,看样子应该是太医院的人。 一如既往的,这里没有任何女眷。 在宁国公府,有个人人谨遵的规矩,女眷,不论是夫人姨娘还是小姐,没有人有资格在老爷们面前拥有座位。 只有老夫人除外。 屋里透着一股令人喘不上气的压抑,顾珞稍稍的深呼吸一下,将那些久远的纷沓而至的思绪拨开。 箫誉的进来令原本压抑的气氛徒然一紧,宁国公为首,一群人立刻起身行礼问安。 箫誉谁都没搭理,晃着身子直接走到宁国公刚刚坐过的位置,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一条腿抬起,脚腕搭着另外一条大腿,颤了颤。 他后背抵靠着椅背,偏头看了宁国公一眼,“你说顾奉元要是活着多好啊,你至于这么着急上火?” 宁国公脸色没变,垂着头,恭恭敬敬的道:“德不配位,医术再好品行不端,这样的人不配殿下褒奖。” 箫誉看了顾珞一眼,笑道:“真有意思,国公爷这话是说,你的德行很配位了?那怎么府上还闹出那种刁奴?” 宁孝安脸色一白,扑通就跪下,“殿下恕罪,是臣管教不严。” 箫誉凉凉看着他,“本王竟然不知道,有人居然能为了抢夺别人的财产就那般糟践圣意,往御赐的匾额的上涂抹秽物,你怎么想的?” 顾珞这才明白,原来太子爷教训宁孝安的管事是为了这一桩。 这位爷才知道的么? 箫誉明摆着就是一副来找茬的样子,宁孝安瑟瑟发抖不敢多话。 宁陵立在旁边心急如焚。 “殿下,能不能先让顾大夫给诊个脉,中毒之事耽误不得。” 箫誉依旧是四平八稳的不急不缓,“顾大夫是来瞧腿的,解毒,这不是你爹已经请来了半个太医院么?本王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医院开到了宁国公府了!” 几个太医大气不敢出。 谁都知道,这些年,宁国公势力如日中天,手越伸越长,不仅宁国公的妹子如今成了尊贵的宁贵妃,他自己都巴不得直接将太子变成一个傀儡来操纵。 这也就是宁贵妃膝下无子,但凡有个儿子,宁国公只怕比这都要嚣张。 太子爷才多大岁数,再有本事也敌不过宁国公多年的浸淫和手段,能勉强维持一个平手,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眼下典型的神仙打架,他们这几个小鬼遭殃,一个个都是尽力低着头,缩小存在感,恨不得连呼吸也停止了。 “怎么?难道这一屋子的太医还配不出个解毒的法子?宁世子这是担心则乱,说不定,人家解毒的药丸都喂下去了。” 宁陵看向宁国公。 宁国公神色凌厉,明显在竭力忍耐箫誉的找茬,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憋了半天,他道:“太医院的大夫还没有查明毒因。” 第54章 画像 旁边,宁国公府老夫人还面色灰白的躺在床上,眼看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而箫誉却是短促的笑了一声,“真有意思,太医院最有本事的太医给本王下毒之后,自己个把自己个了断了,剩下偌大的个太医院,连个毒也不会解了。” 说着话,他曲起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看向宁国公。 “国公爷是个什么意思,现在是打算让这个民间的只有十五六岁的大夫在这些太医院的御医跟前班门弄斧么? 这要是他没有解了老夫人的毒,你们宁国公府会不会觉得人家是记恨你们府上前几天的栽赃陷害故意不给解然后怀恨在心呢? 这要是他本事大,解了太医院御医会诊都解不了的毒,你说,这些御医会不会同行记恨,以后给人家使绊子?” 不等宁国公发话,底下跪着的一片太医立刻表态:“殿下明察,臣等惜才爱财,绝对不会妒忌贤良的。” 箫誉嗤笑,“那顾奉元不也没了么!” 几个太医谁也不敢再多话。 反正太子爷就是来挑刺儿的,说啥错啥,闭嘴吧! 不过,闭嘴了就要默默在心里画无数个圈圈诅咒那个害死顾奉元的龟儿子王八蛋下三滥臭蛆虫。 一众太医里面,跪在最前排的,现任太医院院使,苏云海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个喷嚏。 三连喷,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里,格外响亮,他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塞裤裆里去藏着,眼角余光不安的去看箫誉。 箫誉连眼皮没撩他一下。 宁国公刚刚能在箫誉面前断出恭顺的样子,已经是竭力忍耐了,现在箫誉这样不依不饶,他心头最后一点耐心耗光,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暴躁,眉眼发冷,桀骜不驯。 “殿下,这似乎和你没有关系吧?” 箫誉等得就是这句话。 “这叫什么话?本王是太子,天下子民的平安喜乐皆与本王息息相关,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隔得远本王看不见就算了,这就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本王要是还不管,那不是寒了民心么?” 宁国公想要爆粗口! 寒你大爷的民心,你一个纨绔知道个屁的民心! 你就是借机上门找茬,还给自己糊个银装素裹! “殿下想要如何?” 箫誉就道:“好说,人家顾大夫本来是受宁世子之邀,来瞧腿的,现在既然又要瞧中毒,那就是另外的价格! 给多少钱,国公爷说个数吧,不过,前提你得知道这毒是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人家这要是当真给你解了,就不光是解了个毒,而是救了个命,救命之恩知道吧! 当然,人家要是没解,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太医院都解不了。” 太医院一群太医:...... 这话里话外的,我们就是工具人呗! 顾珞没想到,太子爷在这里给她把后路扫的干干净净的。 别管人家出于什么目的,她得利了,这份情,她就必须领。 宁国公盯着箫誉,眼底冒着腾腾火焰。 整个屋里,只有宁陵是真的着急上火,不等宁国公开口,他立刻就道:“若是顾大夫当真能解了我祖母的毒,臣封五万两白银给顾大夫做诊费,另外送上锦旗一面,殿下觉得......” 不等宁陵说完,箫誉一拍桌子,“世子爷爽快,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看向顾珞,声音没有那种尖刻的锐利,温和下来,“顾大夫觉得可以么?” 顾珞忙行礼道:“草民多谢太子爷。” 顾珞身后大山子和大河子双双吞下一口口水,彼此相视一眼。 五万两! 前几天,小红兄弟从赵明栋那里要了五千两他们都觉得牛逼上天了! 现在,直接翻了十倍? 原来赚钱真的可以这么容易么? 箫誉不再说话,只做出一副看戏的样子,坐在那里晃悠着他那只翘起来的脚,宁陵引了顾珞直抵床榻边。 坐在床边,瞧着眼前这张她做噩梦都会惊醒的脸,顾珞吸了口气闭上了眼。 妈的! 眼不见心不烦,赚钱要紧。 手指搭脉,顾珞才搭上不过须臾便蹙了蹙眉,转头睁眼看向宁陵,“老夫人今儿可是吃了什么?” 宁陵一听这话,立刻就朝老夫人跟前的贴身婢女看去 婢女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回答,“早上起来用了一碗山药粳米粥,配着酸酱萝卜和无骨酸汤凤爪,吃完饭之后,因为这几天气血不好,吃了一碗益气补血的药,之后喝了一碗蜂蜜水,喝完水就吐血昏迷了。” 婢女旁边有一张小桌,桌上的托盘里是那杯没喝完的蜂蜜水和用过药的碗。 “早饭吃完之后就端下去了,因着隔了一段时间,厨房那边已经把碗筷洗了。” 顾珞点头,起身走到那药碗和蜂蜜水旁,端起药碗闻了闻,又端起蜂蜜水轻尝一口,“这药是益气补血的?谁开的?” 宁国公府府里就养着大夫,顾珞一问,为首的大夫立刻道:“这药是老夫人从外面买来的。” 跪着的婢女就道:“从同济药堂买的。” 一听这话,大山子和大河子立刻变脸,大山子下意识张口就要怼,被大河子眼疾手快拽了一把,摇头示意他闭嘴。 大山子忍了下来,转头去看顾珞。 顾珞很轻的挑了一下眉,端着药碗坐回床榻边。 “在我来之前,太医院的大夫瞧病的时候,你提了这药是从同济药堂买的么?” 婢女忙道:“提了。” 宁孝安跪在那里,“顾大夫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总不能是同济药堂的药有毒啊,赶紧治病要紧,别再耽误时间了。” 他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结果太子爷就这么坐在这里,他一句发挥不出来。 顾珞看着宁孝安,“当然有用了,至于什么用......” 顾珞拉了个长音,转头又问那个婢女,“药是什么时候抓的,谁去抓的?” 婢女就道:“药是二爷派人抓的,昨天下午抓来的,老夫人晚上吃了一付,今儿早上吃了一付。” 顾珞就看向宁孝安,“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昨儿上午,府上二房大小姐跟前的乳娘,也就是春香姑娘的母亲,去我们同济药堂想要瞧病抓药,但是被我撵出去了。 二爷,这药是谁抓的?” 宁孝安看着顾珞,“你这大夫好奇怪,病人中毒,性命攸关,你不赶紧瞧病解毒,倒是问这些,这不能等解了毒再问么?你不着急,我们这些为人子女的要急死了。” 第55章 唱歌 宁陵急的心头冒火。 太子爷是因为和他们宁国公府斗,所以坐在这里裹乱,怎么这救死扶伤的顾大夫也不赶紧救人却还要说这些废话。 难道当真是记恨这几次宁国公府闹出的那些破事? 脸色难看,宁陵看了箫誉一眼,最终到底没忍住,催促道:“顾大夫,先解毒吧。” 老夫人脸色灰白的都快跟死人一样了。 顾珞却道:“不急,我这话得问清楚,不然一会儿惹一身骚的是我。” 说罢,顾珞朝宁孝安道:“这位爷能说一下是府上谁去同济药堂抓的药么?是哪位大夫给开的?我们同济药堂开药诊病,向来是有记录在册的,这位爷要是想不起来,我让我们药堂的伙计去查一查也行。” 宁陵有点冒火。 他已经给足了这个顾珞面子,他还要怎么样! 这样不依不饶的,就不能等到把毒解了再说么? 宁孝安看着宁陵的脸色,心头多了一点勇气,挺直脊背道:“买药是我随便叫了个丫鬟去买的,至于是谁,要查不难,但是至少也要耽误一刻钟的功夫。 就算是顾大夫直接让同济药堂的伙计回去查登记册子,来回也得一刻钟都多。 这人命关天的当头,顾大夫非要计较这么仔细么?” 顾珞呵了一声。 “问得好!” 说完,她起身走向屋中窗子处。 众人不明所以,齐刷刷目光看过去。 宁陵安耐不住,“顾大夫,你到底要怎么样!” 顾珞指了窗台上的一盆牡丹,回头目光对着宁陵焦灼愤怒的眼睛,“世子爷派人查查呗!” 撂下一句话,她转身回到老夫人跟前。 心里默念三遍:我给畜生瞧病呢,我就是个兽医! “备针!” 顾珞开口,旁边早就做好准备的大山子和大河子立刻一步上前,动作麻利整齐划一就跟军训似的从各自的药箱里取出自己的针囊,点了火烛给针消毒之后,又用高浓度酒水沾了棉帕擦拭一下枕头。 顾珞让开位置。 “十指放血,用玉盏接了。” 大山子和大河子彼此相视一眼,二话不说,捏着针就上前,一人一只手,直接下针。 旁边宁陵心惊胆战,“顾大夫,他们两个行么?还是顾大夫上手吧。” 顾珞看着宁陵,笑道:“世子爷,您放心,我既然让他俩下针,他俩就有这个本事,术业有专攻,世子爷不如趁着这个功夫,让人瞧瞧那盆花里的牡丹为什么带着死气沉沉。” 不等宁陵接话,箫誉随便点了个御医,“你去瞧瞧。” 被点名的御医立刻过去检查。 这边大山子和大河子用专用的玉盏一人接了小半盏血,顾珞接过两只玉盏放到旁边桌上,又吩咐,“补法捻针,刺足三里,太溪,百会,关元。” 上一次,在茶肆前,黄大夫让大山子施针,大山子还手抖的连针都拿不稳。 可这次也不知道是一回生二回熟还是因为顾珞气场实在太强大,让他有一种就算扎不好也有人兜底的底气。 反正大山子捏着针,一点犹豫没有就扎了过去。 两人分摊这些穴位,各自忙乎各自的。 然而因为他俩水平都实在是在入门级别,这补法捻针硬生生被他俩扎出了容嬷嬷扎紫薇的现场。 “嗯~” 一声闷哼从老夫人唇缝溢出,旁边宁陵原本在看御医查看花盆,听到声音,倏地回头,入目就看到老夫人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层汗珠子,脸色好像也没有那么苍白了。 “殿下,这花盆里被浇灌了汤药,成分应该是益气养血一类的,但是其中被加了一味附子。” 这御医语落之后,顾珞就道:“我们同济药堂开药断断不可能在益气养血的药方里加一味附子的,附子毒性有多大,学医的都知道,剂量过重的话,会麻痹神经,遏制呼吸,导致昏迷窒息猝死,没错吧?” 说着说着,顾珞的目光就落向了宁陵。 宁陵目光骤然一寒,转头就朝宁孝安看去。 顾珞说出的这些症状,一一符合老夫人的病症。 宁孝安白着脸,强自镇定,心里却乱成一团。 他让人处理了药渣,就是防着汤药里的成分被人查出来,只要药渣没有,这药又是货真价实从同济药堂开出来的,同济药堂就说不清、 可谁能想到,老夫人竟然没有喝这药! 而且,顾珞怎么知道老夫人把药倒了这花盆里。 顾珞看着宁孝安,嘴角勾了一抹笑,“好奇么?我怎么知道这没有被喝掉的汤药为什么会进了花盆里?想知道么?” 宁孝安:...... “告诉你也无妨,因为老夫人是被鬼上身了,而要巧不巧,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 宁孝安登时朝顾珞怒斥,“胡言乱语!” 顾珞一撇嘴,“随你,爱信不信,你高兴就好,不过,你知道我梦见什么了吗?” 她目光从宁孝安滑向旁边宁国公又从宁国公滑向宁孝安,然后轻启朱唇。 “我梦见了一个叫褚冰清的人。” 褚冰清这三个字从顾珞嘴里说出,旁边宁陵就像是被人抽了魂儿似的,脚下一软,登时向后踉跄一步。 砰的撞到身后的花架,架子上摆着的几样古玩叽里咕噜的就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而那边,宁国公先宁孝安一步,雷霆大怒,“胡言乱语!同济药堂是陛下御赐的悬壶救世,没想到竟然有你这种神棍大夫败坏名声,来人,将这神棍给我撵出去!” 箫誉凉悠悠的瞥了宁国公一眼,“谁敢!” 他说的散漫,却带着皇室特有的威严,两字落下,整个屋里剑拔弩张之势越发浓重。 顾珞今日敢来说这些,原本就是依仗着宁陵对这些话的反应,现在有了太子爷在这里保驾护航,她更是无所畏惧。 “我说错了么?正常人生病,谁会得这种连走路都不能听从自己内心的病呢? 太医院的大夫可是汇聚天下名家,却连病症都瞧不出来,难道真的是太医院的御医们医术不佳?” 宁孝安立刻就道:“同济药堂的黄大夫前几天就得了这种病,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顾珞十分坦然的道:“对啊,黄大夫就是被鬼上身了,我替他除了鬼,他的病就好了,你们这里也一样,想要病好,就先把鬼送走!” 宁陵已经从顾珞说出的褚冰清三个字里缓过神来。 他缓缓站直,铁青着脸看了宁国公一眼,又看了宁孝安一眼,最终朝顾珞道:“顾大夫当真梦到了?” 第56章 隐藏 顾珞就道:“若是作假我怎么知道褚冰清这个名字,我又不认识,信不信随你们,在我的梦里,褚冰清说,她知道我要来宁国公府瞧病,所以托我转告一句话。 她不想在水底下呆着了,她又冷又难受。” “够了!”宁国公直接怒吼一声打断顾珞的声音。 顾珞看了他一眼,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转头就朝大山子和大河子道:“行了,别扎了,收工。” 不等顾珞说完,宁陵一步上前直接走到宁国公身前,“父亲在害怕什么?怎么?现如今反倒是连这样一个名字都不敢听了? 就因为父亲的害怕,所以祖母的病也不瞧了? 父亲请来了半个太医院,可祖母之前灰白着脸躺在床上根本无人能治,现在父亲听不到么,祖母刚刚发出声音了,她脸色缓过来了。 就算如此,父亲也要放弃治疗么? 一如当年?” 宁国公被宁陵咄咄逼人的质问逼得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满屋子御医大气不敢出一个,低着头秉着气,一个个心里嘀咕:怎么这么倒霉呢,你们家的事自己关上门说不行么,我们虽然八卦,但是不想知道这么多啊! 没说过么,龙套死于知道的太多! 宁陵说完,也后退一步,下颚扬起,看着宁国公,与他对视须臾,转头朝顾珞抱拳,“有劳顾大夫了,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将祖母的病瞧好,宁国公府一定不会亏待顾大夫。” 那边大山子和大河子眨巴眨巴眼彼此对望。 真的是他们把老太太扎好了么? 他们怎么觉得,刚刚老太太发出的那声闷哼,那么像疼的熬不住了才叫唤出来的? 等到宁陵说完,顾珞端起旁边桌上的白玉小盏,然后对跪在地上的一群太医道:“有银针么?” 前排距离顾珞最近的太医立刻道:“有,有。” 说着,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 顾珞接了银针将那银针刺入白玉小盏,那银针登时变得乌黑。 在此之前,太医院的御医已经用银针试过血,所以见到发黑的银针,除了宁陵反应大点,别人倒是没有太多反应。 顾珞将银针竖起,“各位应该知道,银针变黑,大概率是遇上了砒霜,可诸位都是名医,想必不会诊断不出砒霜的毒性吧。 刚刚诸位之所以觉得老夫人是中毒却又不知中了何毒,是不是就是因为,银针变黑状似砒霜可老夫人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又和砒霜不同?” 几名御医连连点头。 顾珞就道:“您几位诊断的没错,老夫人的确是砒霜中毒,只不过,她中的这个毒,可能是日积月累下到她的饮食中的,目前的量还不足以让她毒发,但是毒素已经进了血液,银针验血能够验证出来。 而真正让老夫人昏迷不醒的,是鬼压身。” 箫誉靠在椅背上看着顾珞。 他就特别欣赏自己媳妇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太医院现任院使苏云海壮着胆子咽了口唾液,“鬼压身,也是扎针能扎走的?听说过烧纸钱做道场送鬼,没听说过把鬼扎走啊。” 顾珞就道:“当然扎不走,但是,这鬼昨天既然已经托梦给我提出了诉求,说明她是个好鬼,她不想害人,只是不像呆在水底而已。 宁世子这样子,分明是愿意满足这鬼的要求,既然如此,人家干嘛还要留在老夫人身体上。 我们扎针,只是因为老夫人被鬼附身的久了,内闭外脱,需要用补法开窍避脱,唤醒神志。” 说着,顾珞回头朝大山子和大河子道:“补法捻针,中渚、三里、大敦。” 大山子和大河子立刻重新选穴位。 在他们两个的针刺下,老夫人又发出几声接连不断的闷哼。 顾珞等他俩扎了差不多一刻钟,估摸这俩人应该是把穴位已经找准了,便道:“我开一方药,世子爷让人抓了,煎熬之后给老夫人服下,应该就能醒来。” 顾珞之前说的那些话,实在信息量太大。 老夫人体内的砒霜是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 宁陵拳头捏的紧紧的,他怒目看过宁国公和宁孝安,眼中几欲喷火,可这到底是宁国公府的家事,他没道理当着这么多外人,还有太子爷的面在这里清算这些。 牙齿咬过舌尖儿,宁陵逼着自己冷静,转头点了一个府中的大夫,“按照顾大夫给的方子去抓药。” 那大夫亲自捧了宣纸毛笔上前,顾珞刷刷落笔。 新绛纱,半夏,降香末,川椒,旋复花,生香附,桂枝尖,归须,桃仁炭。 犹豫一下,又加了一味云连。 顾珞将写好的方子递给那大夫,“抓一副即刻,等醒来之后,再另外开调养的方子。” 大夫低头瞧着这些药,心道,这不就是一个解撅症的方子么? 他也不敢多言,领了方子就去办事。 他一走,顾珞又随便报出几个穴位让大山子和大河子练手。 她要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至于宁国公府要如何乱起来,那就要看褚冰清这个名字在宁陵心里的地位了。 宁国公府三位主子,宁陵裹着怒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等大家一走,这位世子爷少不得一通发火。 而宁国公则只是沉着脸,谁也看不清他到底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只有二爷宁孝安,瘫在地上哆嗦个没完没了。 几个御医彼此相视一眼,这二爷,就算是不见棺木,怕是也得十天半个月下不得地了。 宁国公府老夫人是宁二爷的嫡母,难道真是这位二爷给老夫人下的毒? 整个屋里,气氛压抑的让人上不来气。 只有太子爷,一副看戏的神态摆的十足。 约莫半个时辰,被吩咐去抓药的大夫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温度正好,顾珞招呼大山子大河子别在练手了,在他俩的帮助下,直接捏开老夫人的嘴把一碗药给她灌了下去。 汤药入腹,顾珞把人放平,所有人一瞬不瞬盯着老夫人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声孱弱的哎呦声响起,老夫人颤着眼皮睁开眼。 第57章 麻了 宁陵就守在老夫人跟前,眼见她睁眼,登时俯身弯腰,“祖母,祖母你感觉怎么样?” 老夫人眼珠动了动,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看向宁陵,伸手抚上他的脸。 养尊处优的老夫人,手上连一道皱纹都没有,抖着手在宁陵脸上停留须臾,终是开口,“让你担心了,祖母没事。” 声音不大,不过在这落针可闻的屋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刚刚还气息孱弱几乎就要断气的人,现在不光睁了眼还说了话,顾珞可是只灌了一碗药下去啊。 太医院的几位御医目光灼灼的看着顾珞,顾珞则朝宁陵道:“宁世子放心,我再开几副药给老夫人吃了,三天就能正常饮食下地活动了。” 她略略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今儿老夫人身体虚弱,不适合瞧腿上的问题,等三天以后我再来瞧。” 宁陵当即朝顾珞抱拳,“多谢顾大夫。” “顾大夫,老夫人这病症,您是如何解的?”给顾珞提供银针的那位御医忍不住心下好奇,问道。 他的这个您字让大山子和大河子交换了个眼神。 顾珞立在床边,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朝床边靠拢一步的宁国公和宁孝安,道:“老夫人脉沉而弦细,寒症无疑,这寒症,一则与她被人常年下毒有关,二则,鬼压身,阴气浓重,自然身体受到阴寒入侵。” 最后一句,当然是胡说八道。 她瞧着宁国公倏忽间再次变脸的神色,继续道:“不过,这些都不是老夫人今儿昏厥的主要原因,论其根本,应该是今儿生了一场大气吧。” 她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窗边那盆花。 满屋子的人精,谁看不懂这个眼神呢! “肝阳上窜,怒火喷发,再加上身体寒邪入侵,故而引发惊厥,大凡寒厥必死,今不死,是为腑厥而非脏厥,若是再有寒厥由脏厥引发,我也束手无策。 今儿开的就是温通脉络的,之前他们两个针刺,也是捻补通络。” 顾珞说的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辨症。 她说话的时候,箫誉一条腿曲起搭在另外一条腿上,胳膊肘撑着打起来的腿,拇指抵在嘴角,压着上弯的嘴角克制着笑意,看着她。 等顾珞说完,他霍的起身,啪啪拍了两下手,“顾大夫好医术,以后本王要是有个头痛脑热,还要多劳烦顾大夫了。” 太医院御医们:...... 虽然但是! 太医院院使苏云海看了宁国公一眼,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朝顾珞道:“顾大夫好医术,不过,老夫人才刚刚醒来,你这番话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来,实在是......略有不妥。” 还不等顾珞开口呢,箫誉就道:“哪句不妥,是老夫人常年被人下毒不妥还是老夫人被鬼压身不妥?难道要瞒着老夫人,继续让人给他下毒?你这脑子怎么长的?确定有智慧?” 当着一众同僚的面被太子爷这么怼,苏云海脸上挂不住,面皮一白,道:“殿下误会了,臣不是这个意思。” 箫誉直接冲他吹了个口哨,“那什么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个是什么意思也表达不清楚?你们太医院开例会的时候,他们能听懂你说什么吗?” 苏云海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倒是宁国公冷哼一声,十分不悦的看着箫誉,“殿下何必在臣的家里为难他,殿下这是为难他呢还是为难臣呢!” 箫誉就道:“一举两得呗!” “你!”宁国公那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火气一瞬间就从天灵盖冒出来了。 却是在他怒视容阙的刹那,宁陵一边给老夫人掖了掖被子一面转头看他,“父亲,你就不想上前看一看你的母亲?毕竟亲儿子呢!” 还不等宁国公反应,箫誉噗嗤笑出来,阴阳怪气道:“毕竟亲儿子呢!” 宁国公差点一个倒栽葱栽过去。 不过,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他的确是应该在老夫人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冲过去的,他已经延误了最佳时机,此刻就不好继续发火,只能吞下这口恶气,走上前。 他上前,宁陵就退开。 不过,在宁国公走上前的一瞬,老夫人默默的翻了个身,屁股一撅,面朝里躺着去了。 众人:...... 一直觉得老夫人面目可憎的顾珞,在这一刻都觉得她“眉清目秀”了点呢。 宁陵退开,朝顾珞做了个请的动作,“家里事多杂乱,就不多留顾大夫了,三日后我亲自去同济药堂请顾大夫来复诊,现在先送您出去。” 大山子和大河子立刻收拾了药箱跟在顾珞身后。 “本王也走了。” 箫誉懒洋洋的迈腿也跟上。 宁陵闻言,赶忙顿了一下身子,朝箫誉行了个礼,让他先走。 箫誉没搭理他,拽的二五八万的,背抄着手就朝外走,顾珞瞧着这位太子爷,感觉他就跟刚刚打了个胜仗的斗鸡似的。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宁陵没有十分匆忙的往出送顾珞,反倒是放慢了脚步。 “顾大夫当真是梦到了那个褚冰清么?” 顾珞点头,“是啊,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浑身湿漉漉的趴在荷塘底下,身上手脚让捆着,还拴着大石头,要多惨有多惨。” 宁陵脸色白的不像话,他呼吸有点发紧,“顾大夫知道是哪个荷塘么?” 顾珞摇头,“这我哪知道啊。” 宁陵扯出一个笑来,“我以为,顾大夫会些道法。” 顾珞怎么会听不出这句话里的刺探,她坦然道:“的确是会些,医道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并不分家,道家说的邪气作祟同医家讲究的邪气入侵其实差不多。 不过,我的道法仅局限于瞧病,抓鬼就不行了,世子爷抓鬼还是得请专业人士。 那女鬼瞧着可怜,可到底人鬼殊途,还是早早送走的好。” 这番话不知是堵住了宁陵的疑惑还是触动了他的什么心绪,总之在这之后,他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将顾珞送出府。 及至二门,箫誉忽的转头。 “你就不必再往外送了,本王和顾大夫一起出去,你快回去吧,你们家,这又是下毒又是闹鬼的,地方不大事儿倒不少,比宫里还乱呢!” 箫誉一脸嫌弃的摆摆手撵人。 宁陵的确是无心再多停留,行了个礼便转身。 一转身,对上后面一片太医的目光。 宁陵:? 第58章 放学 那一片太医,只有太医院院使苏云海没有来,应该还在老夫人那边,余下的全部都目光炯炯用一种猫头鹰特有的目光灼灼的看着顾珞。 顾珞:...... 被这么一群猫头鹰盯着,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试探道:“您几位......” 之前给顾珞递银针的大夫立刻就笑嘻嘻上前,“顾大夫是怎么确定,老夫人的昏厥和中毒无关的呢?” 这是他们最关心的点。 虽然宁国公府那么大的惊天大瓜他们也八卦,但是人活着什么最重要呢?当然是命! 有些瓜能吃,有些瓜不能吃! 但是,探讨医术,永无止境。 宁陵记挂着家里的事儿,朝这几位太医点了个头,大步离开了。 他一走,原本还有些拘束的几位太医立刻朝顾珞那边围过去,箫誉一看这架势,两步走到顾珞身边直接把人拽到自己身后,“干嘛呢干嘛呢,人家一个民间大夫都能确诊的病你们都确诊不了,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么?” 几位太医:...... 您堂堂一个太子爷,跑人家家里吃瓜看戏也就算了,现在戏都唱完了,你怎么还没走! 哼! 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他们刚刚眼里只有顾珞,根本没有看到走在前面的太子爷! 被箫誉一吼,几位太医鸟散状散开,那个递银针的就道:“殿下,臣等就是在反思啊,我们百思不得其解,顾大夫到底是怎么确诊的,想要探讨一下,殿下放心,太医院对民间神医一向是礼遇有加的。” 箫誉哼了一声,“礼遇有加顾奉元算什么?” 这话让几个太医脸色骤然尴尬,递针那个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臣知道殿下因为顾奉元的事心里难受,臣几个也难受,别人不说,臣的针刺技术能长进那么大,多亏顾院使亲自指点,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臣一直拿顾院使当亲人。” 顾珞一瞬间眼睛就睁大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亲人?意思就是当爹呗! 但是,你看上去都六十多了,你确定你要和我平辈儿给我爹当儿子? 箫誉原本立在顾珞身前是看不到顾珞的神色的,但是他蓦的转头,朝顾珞道:“他今年实际年龄二十五。” 因着刚才箫誉匆忙间将顾珞一把拉开,两人现在的距离极其的近,他垂着眼看着顾珞,声音带着气息就那么笼罩在顾珞头顶。 要是现在顾珞抬眼去看箫誉,一定能从他眼底看到一片炽热。 可惜...... 顾珞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对面那张实际年龄二十五的脸上。 她上一次遇到这样一张容貌和年龄极其不相符的脸时,还是在一本扑街里,里面一个精通水利的小兄弟就是如此。 十几岁的年龄长了一张彪壮大汉的脸! 天将降大任也必先苦其心志? 顾珞心里巴不得和太医院的人结交呢,眼下人家表现的友善,顾珞就立在太子爷身后,笑道:“其实没什么,我是因为知道老夫人屋里她最喜欢的那盆花被倒了药汤,所以才猜测老夫人今儿一早生了一场大气,诊脉的时候又从脉象上验证了。” 太医院几个大夫:...... 递针的那个皱了皱二十五岁的充满褶子的眼角,“就这么简单?” “是啊,不然您几个难道当真以为我比您医术高?运气而已,您几个应该是被那毒吓到了,所以乱了分寸才忽略了老夫人实际的脉象。” 几个太医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齐齐叹了口气。 “没想到,我们竟然败于托梦。”递针小伙儿摇摇头。 旁边一个大夫就道:“不过,顾大夫能得到托梦,可见也是缘分,等老夫人这病好了,想必会再重谢顾大夫。” 这大夫说完,递针小伙儿看了箫誉一眼。 不知是因为这小大夫也姓顾也和同济药堂有牵扯还是怎么,他没忍住,僭越的提醒了一句,“顾大夫初来乍到,凭着顾大夫的本事,以后在京都行医的日子还长着呢。太子殿下都钦点了顾大夫的医术呢。” 顾珞怔了一下,听出这话音里的提点。 在朝为官,端的是暗涛汹涌起伏跌宕。 这太医愿意当着太子爷的面提醒她一句,这份情她领,“今日班门弄斧了,三日后我来给老夫人瞧腿,您要是有兴趣,到时候我把脉案写了,您有空来同济药堂瞧瞧?” 箫誉一脸不耐烦摆摆手,“行了行了,还在人家府邸聊上天了?太医院要是实在太清闲,匀几个来民间呗。” 几个太医立刻不敢再多言,行礼告退。 他们一走,箫誉转头朝顾珞道:“顾大夫今天真厉害!” 顾珞:...... 你这语气怎么就跟箫誉一模一样啊,都跟哄孩子似的:哇,我家宝宝真棒,都会吃手手了耶! 俩人离得有点太近,顾珞朝后退了一步,抱拳做礼,“殿下过奖。” 箫誉笑道:“这怎么能叫过奖呢,你实至名归,明儿我就求了父皇恩典,往同济药堂给你送个锦旗去。” 顾珞:! 后面大山子和大河子目瞪口呆望着太子。 御赐锦旗? 给我小红兄弟? “不用不用,殿下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箫誉看着顾珞,舌尖儿扫过后槽牙,一瞬间不太想做人了,他身体略略向前一靠,“我不是看得起你,我是看得上你。” 顾珞:哈? 箫誉说完,唯恐自己控制不住不做人不做的太彻底给露底了,忙朝后退了一步,转头扬长走了。 说最骚的话,跑最快的路! 顾珞:...... 果然和箫誉是主仆俩,这说话都一样的骚! 太子爷一走,大山子和大河子这才上前,十分好奇的看着他们在那里翻白眼的小红兄弟,“殿下说啥了?” 顾珞看了大山子和大河子一眼,捻着手指道:“他说,他和他未来太子妃感情十分好!” 大山子差点膝盖一软直接跪了,“哈?为啥要说这?” 大河子舔舔有点发干的嘴皮,“这关咱们什么事儿?” 顾珞就翻白眼道:“炫耀呗,秀呗。” 说这话的时候,她丝毫没有一丁点代入感,自己就是那个未来太子妃。 他未来太子妃顾珞和自己女扮男装顾珞有什么关系! 第59章 女婿 宁陵才走到老夫人院子门口,迎面就见宁孝安从里面慌慌张张出来,宁陵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在看到宁孝安一瞬,刷的黑了下来。 他拳头一紧,二话不说,两步上前。 宁孝安见状,下意识缩着脖子一个激灵就要原路返回去,还不等他转身,宁陵的脚就踹了过来。 犹如当时太子爷一脚踹翻他那管事似的,宁陵一脚将他踹的凌空飞起,划过一道弧线,砰的落在地上。 脊背刚刚撞到地面,宁陵紧跟着又一脚踹上来。 “大侄子,大侄子,我是你二叔啊,杀人偿命,大侄子,你大好的前途犯得上因为个我就毁了么,大侄子。” 宁孝安抱住宁陵的脚,惨叫着哀求。 宁陵甩脚挣脱,咬牙切齿俯身一把提溜了宁孝安的衣领,在宁孝安的惊呼声中,如同拖死狗一样将人拖进了老夫人的屋里。 刚刚外面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屋里的人,见他俩进来,老夫人和宁国公倒是谁都没有露出惊愕之色。 老夫人厌恶的看了宁孝安一眼,“你还进来做什么!” 宁孝安都要哭了,你以为我愿意进来么,你是瞎么,看不到我是被拖进来的? 宁陵沉着脸,将宁陵朝宁国公脚边一掼。 砰的一声,他砸在宁国公脚边,宁国公跳着眉毛就朝宁陵呵斥道:“逆子,你要反了不成!” 宁陵一双眼睛带着怒火,“我小姨到底怎么死的?” 那个从顾珞口中说出来的名字,褚冰清,宁陵的亲小姨。 宁国公眼底闪过躲避的神色,冷嗤道:“失足落了后花园的荷塘里,你当时不是亲眼看到的么?还要问多少遍?我看你真是疯魔了,竟然被一个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糊弄,你小姨的尸体当时就被捞了上来,哪来的什么水底的鬼托梦,简直一派胡言,这样的人,你还让他瞧病,合该被抓起来处以斩刑!” 宁陵就道:“就像我妹妹那样被抓起来处以斩刑么?” 不等宁陵说完,宁国公扬手一巴掌甩过来。 宁陵抬手一挡,他咬牙看着宁国公,反手抓住宁国公的手腕,死死的抓住。 “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么?眼睁睁看着妹妹被你叫来的人带走却只能被你关在笼子里无计可施么?我长大了!” “陵儿!” 一直对宁陵偏宠的老夫人,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来,带着不悦的神色,呵斥他一声。 “怎么还要提起这件事。” 宁国公被自己的儿子钳制这手腕,宁陵将他手腕抓的火辣辣的疼,就像是断了一样,可他不论怎么奋力挣脱都挣不开。 这种耻辱令宁国公心头怒火爆发,他恶狠狠的看着宁陵,“别觉得谁都是坏人就你清高,你又算什么好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小姨是怎么死的,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当年那死丫头的事,你母亲的死,难道不是你做的? 害死自己的亲生母亲,你这样的人也配站在这里和我对峙,你算什么东西!” 咔嚓。 不知是宁国公的话刺激了宁陵还是如何,只听得一声响,紧跟着宁国公便发出一声惨叫。 他手腕活生生被宁陵捏断了。 “逆子,你要弑父么!松手!” 宁陵狠狠的在宁国公的手腕又攥了一下,然后一把将他甩开,他食指指着宁国公,“我小姨的事,我妹妹的事,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你最好是清清白白,否则...... 我连我母亲都能杀了,你算什么东西!” “陵儿!胡说什么!”老夫人急的就伸手去拉宁陵。 她才刚刚醒来没有一刻钟,这么一动怒又一大动作,再加上早上生的那一股子邪气,一个没忍住,一口血从喉头涌了上来。 宁陵这才一腔怒火略略收敛少许,转头去看老夫人。 “祖母,怎么样?” 老夫人恨恨拍了他两下,“你心里要是还有我这个祖母,就不要再提那死丫头的事!你和你父亲,怎么争怎么斗,你们到底是亲父子,还真要父子相残么! 平时不论你做什么,祖母都向着你,可今儿你过分了。” 宁陵没接这一茬,只是道:“二叔给祖母药里下毒的事,祖母准备怎么处置?” 宁孝安都快吓疯了。 连滚带爬跪在那里,“娘,娘饶命啊,大侄子饶命,那砒霜真的不是我吓的,我就是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能用砒霜来毒自己的娘啊,没了您,我在这府里算个屁,有您一天,我才有好日子一天啊, 我虽然混账,但是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真的不是我。” 老夫人看见宁孝安就头疼,“你说你没有给我下毒,那今儿一早那碗窑,谁搞的鬼!” 宁孝安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刚刚吐过血的老夫人,就跟回光返照了似的,抓起旁边枕头就朝宁孝安砸了过去,那力气,瞧上去不比能捏断人手腕的力气小。 “混账,你就是这样对我这个生你养你的母亲?你可真孝顺,给我下毒?你为什么!” 宁孝安也委屈极了,“您不是也没有喝么。” 老夫人简直要被这话气炸,“我没喝,所以你也没错?” 宁孝安立刻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看同济药堂的人不顺眼,想要教训他们一下。” 想要教训别人一下,结果给自己的亲娘下毒。 这可真是二十四孝好儿子了! “滚出去吧,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一个月,不许出你屋子半步,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去。” 老夫人摆摆手,一眼不想看宁孝安。 宁孝安立刻起身就要走,宁陵却是一脚摁在他肩膀,吓得宁孝安气都不敢喘的老老实实又跪在那里。 “祖母,我请了人来给您瞧病,二叔为了坑人就给您下毒,他这,计算谋杀亲娘又算是算计亲侄子,祖母就只是让他闭门思过一个月? 若非祖母对二叔的缕缕包溺,二叔能成这样么!” 老夫人看着宁陵,眼底带着责备,“你想如何,那是你亲二叔,难道你要把他送官府不成!” 宁陵冷笑,“不行么?既然亲二叔不行,那当年我妹妹为什么被官府带走!她才六岁!六岁!” 提起妹妹,宁陵眼底血红一片,眼泪就憋在眼眶深处,他告诫自己不许哭。 他不配哭。 第60章 眼熟 老夫人沉着脸,“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提她,她算什么,你也要拿她和你二叔比!” 顿了一下,老夫人声音软和下来,“陵儿,就算是为了祖母,饶你二叔一次,祖母一定狠狠的说他,让他闭门思过三个月,你看行么? 他是坏,他是卑鄙,可他到底也是我儿子你二叔啊,咱们是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一家人,你要知道宽恕。 而且,祖母这不是没事么。” 宁陵就道:“这是祖母发现了药里被动了手脚没喝,这要是喝了呢,附子的毒性有多大,祖母也该知道吧,若是救不回来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陵儿,祖母知道你心疼祖母,可祖母现在这不是没事么,你就当是为了祖母长命百岁,放这孽障让他走吧。 你小姨......” 老夫人一提褚冰清,宁陵原本铁块一样的脸色略略一动,他犹豫一下,放下了脚。 宁孝安立刻屁滚尿流就跑了出去,宁陵在他背后道:“闭门思过半年,半年之内,别让我看见你出来。” 宁孝安被宁陵的声音吓得大腿发抖,跑出门口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的一跟头栽出去。 他一走,这屋里就剩下宁国公,宁陵和老夫人三个。 宁国公早就想走了,可宁陵就挡在他要离开的必经之路上,他根本走不掉。 现在手腕又被掰断,他疼的浑身冒汗,愤愤瞪着宁陵,“你还要如何?我真是搞不懂你,长这么大连个亲疏有别是非曲直也不明白。 今儿太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你偏偏要当着太子的面和我作对,我们代表的都是宁国公府,我被太子对付,难道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宁陵看着宁国公,“顾奉元怎么死的?” 宁国公眼皮一跳,没有看宁陵,只冷嗤道:“你怀疑我?好啊,你怀疑啊,有本事你找到证据啊,就算你找到证据,就凭你是我儿子这一条,我要是被陛下处置,你能得了好处?不自量力!” 宁陵又问。“顾奉节呢?” 宁国公心道,顾奉节当然是死了。 “我怎么知道。” 宁陵就道:“你把他带走的你不知道?” “我把他带走的不错,但是我没有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他是个大活人,他去哪我怎么知道!你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怎么折断了亲爹一只手不过瘾还想再折断另外一只吗?来啊。” 宁国公抬手就将自己另外一只手杵到宁陵面前。 然后...... 在宁国公一声震愕又绝望的惨叫声中,宁陵眼皮没眨的满足了宁国公的要求,十分干脆利索的把他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也捏断了。 然后起身朝老夫人做了个告辞的动作,“孙儿晚上再来看祖母。” 转头离开了。 宁国公疼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过去。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宁陵裹着一腔火气正准备去二门处找那个管事,忽的脑中电光火石闪过。 现如今的太医院院使苏云海呢? 当时,一群太医跟着出来,他瞧的分明,里面没有苏云海,可等他折返这边,苏云海也不见。 苏云海要是离开宁国公府,按照规矩,就只能走刚刚他送顾珞他们离开时的那一条路。 没有遇见人...... 宁陵挑眉朝宁国公的书房方向瞥了一眼,苏云海和宁国公什么时候走到一起了? 心思闪过,宁陵脸上的怒火少了不少,他没有朝二门再走,只是找了个人传话,“让他跪好了,可是太子爷亲自点名让他跪的,但凡有一丁点闪失触怒了太子爷给降下一个大不敬的罪名牵累了国公府,我灭了他九族。” 传话小厮战战兢兢领命。 宁陵则吩咐自己的贴身随从大刘,“你去一趟春香那边,将春香和春香的娘,全给我抓了送到京兆尹去,送之前,你先审一道。” 大刘立刻领命就走,只是才迈出两步又被宁陵叫住。 “怎么一直没见大东,他人呢?” 大东便是那个被箫誉和喜宝捉到刑部大牢的玄衣男子。 大刘摇头,“世子爷,奴才也不知道,从前天夜里起,奴才就没见过他了。” 宁陵皱了皱眉,摆手,“你先去办春香,办完了再找找他,找见了让他来书房找我。” “是。” 甭管素日是真的平和还是波涛暗涌,反正瞧上去和和睦睦的宁国公府,今儿彻底炸了锅。 老夫人被人下毒的事,根本藏不住,随着宁孝安被关了起来,眨眼整个府邸都知道了这件事。 宁孝安的大女儿宁挽初和二女儿宁挽夏急的围在她们母亲季氏跟前噼里啪啦落泪。 “爹怎么这么糊涂,竟然给祖母下药,要是祖母没了,大伯和大哥还能容得下咱们吗,娘,我还没嫁人呢,我爹怎么也不为我考虑考虑。” 宁挽夏咬着嘴唇,哭的眼睛都肿了。 娘三个正说话,一个小丫鬟急吼吼的从外面跑进来,又不敢直接进里屋,就在门口扯着一个季氏这边的婢女说话。 宁挽初似乎听了一句春香什么的,心头跳了一下,转头走到门口一把掀了帘子,“说什么呢?” 那婢女瞧见宁挽初,眼泪簌簌的落,“大小姐,快救救春香她娘吧,世子爷的人要把她送进大牢呢。” 宁挽初对自己的这个乳母极其看重,一听这话,登时比她亲爹出事都着急。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丫鬟急道:“好像老爷给老夫人那边送过去的药,就是让春香娘帮着买的,世子爷动了好大的火,小姐快想想办法吧。” 季氏呵斥道:“你不许参合这事儿,这事儿你爹做的没谱,给人家把柄留的足足的,都是铁板钉钉的证据,你参合进去,名声不要了!” 宁挽初红着眼就道:“母亲,可那是我乳娘啊,我不能不管她。” 季氏冷声道:“你管她,你管得了么?她要当真看重你的名节,当时你爹找她干这事儿的时候她就该来告诉你,你若是知道了,娘也知道了,咱们能由得你爹这样胡闹么!不能管。” 宁挽初咬着唇,“我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乳娘被关到牢房里而我什么都不做,她有什么错,若是她有错,那同济药堂也有错,同济药堂要是不把药卖给她,还能闹出这么些事儿么!” 第61章 抽成 季氏没好气的瞪了宁挽初一眼,抬手朝她脑门戳了一下。 “我警告你,别为这些不相干的犯糊涂,过了年你就该议亲了,荣宁侯府明着暗着递了好几次话,愿意和咱们家结亲。 你不是一直觉得你爹没出息么。 你要是嫁荣宁侯府的世子,以后什么事儿都不用看你大伯和宁陵的脸色了。 你别毁了你自己。” 宁挽夏跟着就道:“是啊姐,你冷静点,现在春香娘这事儿,正在大哥火气头上呢,今儿还有太子爷也在,只怕太子爷巴不得抓住咱们家什么把柄呢,你要是去京兆尹捞人,万一触了太子爷的逆鳞,到时候又是罪过一场。” 宁挽初不甘心。 她死死咬着嘴唇,攥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将这帕子当做同济药堂,直接给捏烂了。 “一个破药堂,怎么就这么晦气,当初有顾奉元撑腰,给它讨了一个御赐的牌匾,咱们弄不倒它也就算了。 现如今,顾奉元都死了,它怎么又靠上了太子爷! 这太子是脑子有病么,顾奉元都要毒死他了,他还上赶着去帮同济药堂! 迟早不得好死!” 心头又火气撒不出去,宁挽初口不择言。 季氏慌忙捂她的嘴,并把门口几个婢子撵了出去,“大小姐的气话若是传出去一句,你们且等着!” 吓得几个婢女瑟瑟缩缩就退开。 季氏将宁挽初拉到椅子边儿摁着人坐下,“听娘的,气归气,别学你爹做那没脑子的冲动事,你要真想对付同济药堂,等你嫁给了永宁侯府的世子,再折腾不迟,至于你乳娘,你放心,人死不了,就是在牢里受点罪,等这风头过一过,娘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人捞出来,行么?” 宁挽初红着眼低着头,脑子里心里一片乱,胡乱点了一下头应下季氏。 季氏又细细安抚了一番这姐妹俩才离开。 等到季氏一走,宁挽夏陪着宁挽初待了一小会儿便坐不住离开了,出了宁挽初的院子,宁挽夏当即招了自己的心腹婢女,“你找人去一趟京兆尹,找到那老婆子的牢房,别让她活着出来,做的干净点,就上次对付春香那样就行。” 婢女领命就去。 这边儿吩咐完,她去厨房提了一小食盒的吃食和酒,直奔宁孝安被禁足的院子。 院门口有两个府中的小厮把守着。 “二小姐,老夫人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见二爷,二小姐莫要为难奴才。”两个守门的小厮不敢放人,只为难的朝宁挽夏行礼。 好在这个素日刁蛮的二小姐并未多作妖,颐指气使将食盒和酒递给小厮,“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也别为难我,我来给我爹送点吃的无可厚非吧,大家各让一步都海阔天空。” 小厮不敢不应,唯恐这二小姐闹出更大的脾气。 整个宁国公府谁不知道二房的这两位小姐脾气大性子刁。 接了食盒和酒,小厮恭顺道:“二小姐放心,小的这就给老爷送进去。” 宁挽夏哼了一声,人也没走,就在旁边倚着墙一靠,“我等着我爹吃完,他不吃我不放心,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拜高踩低的阳奉阴违,当着我的面同意了,我一走你们把食盒昧下了。 你现在就去送,你看着我爹吃,我爹吃完了你再把食盒送出来给我。” 俩小厮无法,只得留着一个看门,另外一个转头进去给宁孝安送酒菜。 宁孝安正在院子里仰天哀叹。 好好的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首先,老夫人到底怎么知道那汤药里有毒? 其次,同济药堂那个顾大夫到底怎么知道花盆里有汤药? 什么狗屁托梦一说,他肯定是不相信的。 再次,顾珞说,老夫人体内,被人长年累月的下毒,那是砒霜,到底是谁在给老夫人下毒。 还有,褚冰清。 顾珞提起褚冰清,别人什么反应他不清楚,但是大哥和老夫人的反应,绝对不正常。 他一直知道老夫人不喜欢这个褚冰清,可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今儿顾珞提起老夫人是被鬼压身,压她的鬼就是褚冰清的时候,老夫人的反应居然不是愤怒也不是震愕,而是......惊慌? 那种惊慌他太熟悉了,就是心虚的惊慌。 褚冰清当年死的莫名其妙,难道真有问题? “二爷,二小姐给您送吃了的。” 小厮忽然出现,打断了宁孝安的思绪,他神思一敛,笑了一下,“还是我二闺女知道心疼爹啊。” 没心没肺的,伸手就把食盒接过来。 旁边就是一张小石桌,宁孝安打开食盒,将里面三四个小菜取出来,酒杯也不用,就着那小酒壶就直接开吃。 小厮立在旁边,眼角余光悄悄瞧着宁孝安,心下纳闷,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要如何才能做到在给自己亲娘下毒又被当众揭穿之后还能这么大快朵颐呢! 没心么? 宁孝安是不是有心小厮不知道,但是他看得出,宁孝安是真的有胃口。 三四个小菜一壶小酒,他几下就消灭了,吃完喝完一抹嘴儿,背抄着手进屋了,“没事儿别找我,老子要睡一会儿。” 小厮默默收拾了食盒,给宁挽夏提了出去。 宁挽夏接过食盒,二话不说,转身离开,回了自己院子进屋就吩咐贴身婢女打了一盆水过来,从食盒里取出那小酒壶,将小酒壶里里外外洗了七八十遍,足足耗完一盆水才算作罢。 “去把食盒给厨房那边送回去吧。” 洗了酒壶,收拾了那一盆水,宁挽初开门随便叫了个小婢子吩咐下去,自己则扶了扶头上的簪花,直朝宁陵的书房而去。 “我哥在吗?” 书房门口,宁陵的护卫在守着,她乖巧的扮了个可爱的笑脸,朝护卫撒娇。 “能通禀一声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大哥说,拜托了拜托了,明儿我请你吃兔子糖,天桥第三家,超好吃的。” 护卫看了她一眼,正要拒绝,里面宁陵倒是发话,“是挽夏?进来吧。” 宁挽夏一脸天真无邪,跳着蹦起来,“好嘞。” 第62章 邀请 她一脸欢喜的进了宁陵的书房,进门先朝着宁陵桌上瞥了一眼,眼见书桌面上空荡荡的,不落痕迹的收了目光。 “大哥,我没别的事,就是想来问问祖母的情况,我怕祖母因着我爹的缘故心里恼我,没敢直接过去。” 宁陵扫她一眼,“倒是看不出你像个担心的样子。” 宁挽夏就揉揉眼,“哥,我这不是怕我哭丧个脸惹得你更不痛快么。” 宁陵默了默,看着她,过了须臾,“祖母没事,三天后顾大夫过来给她瞧腿。” 宁挽夏就道:“哥,查出来是谁给祖母下毒了吗?” 宁陵一言不发望着她。 她眨眨大眼睛,“哥,我知道早上那碗补气养血的药是我爹做了手脚,我是说祖母体内那毒,说是砒霜,能查出来是谁吗?” 宁陵没有回答。 宁挽夏就道:“哥,你别怪我多嘴啊,咱们府里,谁敢给祖母下药,祖母的饮食,哪一样不是专人伺候,你说,会不会这毒,其实是很久以前下的。” 宁陵一挑眉梢。 宁挽夏就道:“会不会是薛茂林。” 宁陵立刻变脸,“胡说什么!” 宁挽夏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哆嗦一下,“哥你凶什么,我就是说一下我的怀疑嘛,你看啊,以前薛茂林在府上的时候,祖母和他之间,的确是有好几次摩擦的。 没听说过,谁家养的大夫还要和主人家起摩擦的。 祖母惜才,一次次都忍了薛茂林,可薛茂林未必就心怀大度啊,他是学医的,他也知道掌握多少剂量最合适。 我怀疑,薛茂林不光给祖母下毒,没准儿咱们府上不少人都被他下毒了呢!” 宁挽夏今年十三,仗着年纪小,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说着自己的猜测。 “以前和薛茂林关系最差的就是我爹,哥,你说薛茂林会不会也给我爹下毒了?” 宁陵仿佛忍耐到了极限,啪的一拍桌子,“胡说什么,这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该说的话!” 宁挽夏打了个颤,噘噘嘴,“不说就不说,不过,这次祖母被发现中毒,主要还是因为祖母晕厥之后大夫验了她的血,若非验血,根本查不出来。 你看平时咱们府上的大夫也给祖母请平安脉,什么都瞧不出来。 总不能说,这世上真有鬼压床一事啊,别的不提,单单就凭小姨的性子,她也做不出这种事儿,小姨多温柔啊。” 她十分娴熟自然的管宁陵的小姨也叫小姨。 宁陵面上的火气在听到小姨二字的时候强行被压了下去,但是只要宁挽夏稍稍注意一下宁陵眼底的神色,就能从他眼底看到浓重的厌恶。 可惜,宁挽夏此刻只顾着角色扮演可爱娇小姐,眨巴着大眼睛,没瞧见。 厌恶翻滚,宁陵置于桌子件事我会去查,你别担心了。” 宁挽夏噘着嘴,“可是好害怕啊,如果是薛茂林的话也就罢了,如果不是,而是别人,一想到府上住这个给主子下毒的人,我就觉得心里发毛。 大哥,我能搬到你的院子里住么? 你这边,肯定没人敢动手。” 宁陵看了她一眼,“你自己搬来还是和你姐姐?” 宁挽夏有些意外宁陵居然没有直接拒绝,她立刻道:“当然是我自己了,姐姐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大哥也是,明知道姐姐对她乳母多看重,偏要把她乳母送了京兆尹,带回府里给个教训不也行么,送去京兆尹,闹得沸沸扬扬,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咱们家的事了。 姐姐现在哭的伤心呢,我刚刚过来,听她说,派人去京兆尹牢房那边看乳娘了。” 宁陵抓着椅子扶手的手略略松了松,“你想搬过来就搬过来吧,你看上哪个屋子了,让人给你收拾出来,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说话了。” 宁挽夏吐吐舌头,“好,大哥,我走了。” 她一出去,宁陵登时偏头干呕一声,大喘着气,半个身子吊在椅子扶手上,活像要把苦胆吐出来一样。 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自从妹妹出事,他但凡见到二房的两个妹妹,就忍不住的作呕。 当年的事,就算二房有错,可二房两个妹妹那时候还小,她们比他亲妹妹都还小,能有什么错,他知道不该迁怒,可就是做不到,他控制不住的见了人就想吐。 端起茶盏咕噜了两口漱漱嘴,宁陵起身正要离开,忽的外面传来脚步声,紧跟着,门口响起声音,“世子爷。” 是大刘的声音。 “进来。” 大刘才把春香和春香娘送进京兆尹的大牢,进门便回禀,“大人,人已经送去了,不过,在奴才回来的路上,遇见二小姐那边的人了。” 宁陵一愣。 刚刚宁挽夏不是说,是宁挽初派了人去牢房那边看人么? “宁挽夏的人?” 大刘应声,“嗯,奴才从牢房出来之后,因着肚子不舒服,去了一趟茅房,奴才从茅房一出来就看见二小姐跟前一个婢子作了男装进了牢房。 奴才认不错,上次春香去二爷那边传话,就是这个婢子扮做男装去通传的,当时奴才还觉得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要假扮成小厮呢。 不过是二房那边的事,又是二小姐和二爷之间的事,奴才也就没和世子爷提。” 人家父女俩的事,和世子爷说什么。 宁陵却在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春香是在去宁孝安屋里送了一次茶就出了事,莫名其妙被宁孝安赶出了府,紧跟着,就闹出春香和赵明栋陷害同济药堂的事,再跟着春香娘也牵扯进去。 上一次春香出事,宁挽夏跟前的婢女女扮男装出现过。 这一次春香娘出事,宁挽夏跟前的婢女又女扮男装出现? “你快去一趟京兆尹牢房,一定要确保春香娘的安危。”宁陵猛地一拍桌子下令吩咐。 大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但是下意识领命就走。 他一走,宁陵叫了一个护卫,“你去查一查二小姐这几天都做什么了,另外,我最近有事,不回府里住,我院子那边,二小姐要过去住,你让人看好了她,有什么动作不必拦着,但是要回禀清楚。” 第63章 推销 大刘还没来得及向宁陵回禀从春香娘嘴里审问出来的那些话,只得领命转头就走。 约莫一刻钟,他急吼吼喘着粗气从外面折返回来。 宁陵抬眼看过去,大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世子爷,春香娘死了。” 宁陵心头咯噔一下,“你去找你见过的那个婢子!” 大刘就道:“奴才刚刚回来的时候,听人说大小姐那边有个婢女不慎失足,跌了荷塘里没爬起来,给淹死了。” 这话意味着什么,简直再明显不过。 可宁陵还是让大刘再去确认一下淹死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见过的那个。 大刘一走,宁陵整个人怔在椅子里有些透不过气。 倒不是因为春香娘死了,更不是因为二房那边死了一个婢女,说句冷漠无情的,哪怕杀死春香娘的就是二房的两姐妹,他心里也泛不起一点波澜。 那又不是他妹妹。 他只有一个妹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早就死了。 让他怔住缓不过气的,是大刘说的那婢子的死法,失足落荷塘里,没爬起来,淹死了。 这死法,和当年他小姨褚冰清的死法,如出一辙。 他始终觉得离奇,那荷塘能有多深,怎么失足落进去就会爬不起来。 大刘很快回来了,“世子爷,查清楚了,死的人的确就是今儿奴才在京兆尹牢房那边见的那个,不过,奇怪的是,她是大小姐跟前的婢子不是二小姐跟前的。” 宁陵嗯了一声,“你之前怎么就觉得她是二小姐跟前的?” “奴才见过她和二小姐说话,就在竹林那一片。” 宁国公府后院有一片小竹林,幽静清凉,但是也偏僻。 在那地方说话,难怪大刘会误会。 可...... 真的是大刘误会了吗,就不能是宁挽夏用了宁挽初的人做了什么事么? 这想法在脑子里出来的一瞬,宁陵倒没有因为自己怀疑府里的妹妹而惊讶,反倒是觉得自己迟钝,怎么才反应过来。 季氏想要把宁挽初嫁给荣宁侯府的世子,可据他所知,宁挽夏好像也喜欢这位世子。 当初他只是觉得,这是二房的事,与他无关,他根本不想操心,可现在看来...... 捻着手指,宁陵又细细的回想了一下今儿宁挽夏来时说的那些话,他挑了一下眉梢,眼底带着厌恶和冷冽,“你悄悄去一趟二爷那边,验一验他的血,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再打听一下,谁去看过他。” 大刘再次没顾上回禀春香娘交待的那些事,转头执行任务去了。 春香和春香娘惨死京兆尹大牢的消息传到同济药堂的时候,顾珞正支着脑袋坐在药堂柜台后面。 大山子和大河子就跟一捧哏一逗哏似的立在药堂当地,给大家声情并茂的讲当时在宁国公府瞧病的事儿。 宁国公府老夫人中毒的事儿,这眨眼的功夫早就传的满大街都知道了。 有反应快的茶楼,现在话本子都编出来了。 大河子和大山子说的时候,也就没有太过避讳。 薛青央立在黄大夫和季卿献身后,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顾珞瞥了他几眼,实在觉得心累,干脆转头去瞧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懒得去分析薛青央到底为什么。 药堂余下几个伙计听着大山子和大河子的话,牛逼就跟洪水似的,哗啦啦的往出砸。 “想我小红兄弟,进京才多久,这先是五千两又是五万两的,我大山子活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赚钱这么容易。” 大山子说完,一脸唏嘘的总结。 季卿献坐在旁边,“嗐,别说你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这话一出,惹得药堂一众学徒大笑,顾珞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黄大夫瞧着顾珞,“太子爷当真说,要求了陛下的恩典,送个锦旗来?” 这话音才落下,不等顾珞接话呢,外面进来个人。 还是上次找顾珞瞧心口不舒服的那老太太,进门就直接奔着柜台这边来了,估计是瞧见顾珞了,直接招呼,“顾大夫。” 顾珞忙起身绕出柜台迎她。 一屋子的学徒登时收了闲聊的心,各自忙去了。 黄大夫和季卿献坐在那里没动,顾珞就把那老太太扶到另外一边儿的座位让她坐了。 老太太拉了顾珞的手,“顾大夫给我开那药,真好用,我回去吃了三顿,这气儿就能喘匀了,我儿媳妇也心头不舒服,我也给她吃了点,她就吃了一顿,吃完当时就觉得心里舒服了,我再买点,多买点,她也吃。” 顾珞顿时笑道:“这叫什么话,药哪能一起吃呢,您是这个药对症,我给您开这个,她就算吃着舒服也得过来诊个脉,让她来呗,诊脉又不收费。” 老太太笑笑,可能是觉得收费不收费这话题有点让她不舒服,就道:“你听说了吗,上次给你找茬的那个宁国公府的婢子,今儿在京兆尹府衙大牢里给死了!” 这消息,就这么来了。 整个同济药堂的人,不管正在干什么,都是一愣。 老太太仿佛没有察觉这个气氛的变化,坐在椅子上一边儿锤自己的腿一边儿道:“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是宁国公府大小姐派了跟前的人去看那婢子和她娘,看完人就死了,结果转头宁国公府大小姐跟前那婢子也死了,这事儿巧不巧。” 顾珞原本是要起身去拿药的,但是听了这话,就坐着没动。 “外面传遍了?” 老太太就道:“可不是么,不知道谁把这事儿写了纸上,还写了好多份,扔的满大街都是,有读书识字的人捡了一瞧就给大家读出来了,现在,估计全京城都知道了。” 竟然有人把这事儿写了纸上? 谁啊! 顾珞抿了一下唇,“听说,那婢子的娘是那位大小姐的乳娘,那大小姐十分看重她这个乳娘,应该不是那位大小姐做的吧。” 老太太捶着腿,“那咱不知道,他们高门大院的事儿,谁知道呢,咱一小老百姓,操心那个呢,乐呵呗。” 顾珞总觉得她这话,话里有话。 第64章 崴脚 老太太说完这个,很快就换了话题,开始说今年生意不好做,买鱼的人特别少啥的,都是些日常。 顾珞陪着聊了两句起身就给她拿药去。 这次老太太带足了银子,要来买一整瓶儿。 顾珞收了银子嘱咐她,“让你儿媳妇来诊个脉,是药三分毒,不能乱吃。” 说完又怕老太太不当心,故意吓唬她,“以前有个儿媳妇,乱吃婆婆的药,后来她死了。” 老太太:...... 你丫胡说啥呢! 我是老了,不是傻的! 翻了个白眼,老太太没搭理顾珞,伸手拿了药瓶儿往手里的篮子里塞,结果手一哆嗦没塞进去,倒是把篮子给叩了。 里面一堆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当时大山子大河子就要上前帮忙捡,顾珞摆摆手,“忙你们的,我捡吧。” 她原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再吓唬老太太几句,让她长长心把儿媳妇领来,她简直太知道穷人舍不得看病的那种执着和坚持。 好些病,都是从小灾小病拖严重的。 最开始,也许吃两副药就好了,拖久了,也就治不了了,尤其是古代医疗条件差。 结果刚刚弯腰,手一伸出去,顾珞僵了一下。 老太太扣在地上的,是些黄纸叠的元宝衣裳啥的,有个小竹板顾珞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但是上面写着字。 褚冰清收。 褚冰清,褚冰清,这三个字激的顾珞嗓子眼紧了一下,她不落痕迹的深吸了口气,“您认识这个人啊?” 她把捡起来的小竹板握在手里,没给老太太。 老太太伸手去拿,“我闺女。” 顾珞愣了一下。 你闺女? 你闺女叫褚冰清? 她看了老太太一眼,确认自己的的确确是不认识这个老太太,就道:“巧了,我今儿去给宁国公府老夫人瞧病,前天晚上做了个梦,就梦到一个叫褚冰清的女人。” 顾珞说的有点慢,声音也低,差不多只够和她肩抵肩头并头的老太太听得见。 不出意料。 老太太霍的抬头,眼底带着震愕和警惕,她瞪着顾珞,“你梦见什么了?” 顾珞和她对视,“我梦见,她和我说,她在水里又冷又难受,让我给她救上来。” 顾珞一说这个,老太太眼泪破防般就滚了出来。 浑浊的眼睛,眼泪却滚烫的人心里发颤。 她流着泪,看着顾珞,“顾大夫,你说真的吗?她真的这样说?你真的梦到了?” 顾珞点了一下头,犹豫一下,“今儿在宁国公府的时候,那位世子爷叫这个褚冰清小姨,她又是您的女儿,您和......” 老太太眼泪还流着,但是面上的表情愤怒憎恶又冷冽,“我和他们可没有任何关系!我女儿只是碰巧同名而已。” 说完,她劈手从顾珞手里抢过了那小竹板,把地上散落的东西胡乱几把抓紧篮子里,起身就走了。 黄大夫和季卿献就坐在那里没动。 等老太太一走,黄大夫看了季卿献一眼,季卿献略略点头,黄大夫就朝顾珞道:“这老太太以前受过褚姑娘的恩惠,褚姑娘出事之后,她就认了褚姑娘做闺女,每年到祭祀的时候,都会给她烧些东西。” 顾珞反应过来,要七月半了。 她很轻的挑了一下眉,她今儿去宁国公府,这日子挑的还挺好。 “黄大夫认识她?” 黄大夫就道:“谈不上认识,以前薛茂林还在宁国公做事的时候,时常要去她家里坐坐,我也是听薛茂林提起的。” 又提到了自己的祖父,薛青央站在黄大夫背后,脸色更加难看。 他沉默了好久,从大山子大河子在那说相声的时候起,他就一直沉默着,或者,准确的说,从昨天顾珞和箫誉出去吃饭时候起,薛青央就不说话了。 谁都没料到,他突然开口。 “褚冰清是被人害死的。” 他这话一出,吓得拿他当亲孙子的黄大夫一愣,旋即跳脚起来就捂他的嘴。 “你这倒霉孩子,当哑巴的时候求你说句话都不说,这不该说的时候又乱说,还不如当哑巴。” 薛青央不领情,挣扎着躲开,沉着脸,整个人别扭又愤怒,“我又没说错!” 顾珞赶在黄大夫开口之前,飞快的道:“你怎么知道?” 她笃定,就算是黄大夫阻拦,薛青央也会说,薛青央不会拒绝她。 果然,黄大夫跳脚就要拦人,薛青央还是梗着脖子道:“我祖父说的,我祖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猜测,他之所以离开宁国公府,就是因为他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事,那里容不下他了。” 黄大夫急的跳脚,“祖宗诶,闭嘴吧。” 薛青央冷冷注视着黄大夫。 “为什么我要住嘴?外面有人说,顾伯伯的死,就是宁国公府的人做的手脚,我和顾......反正,顾伯伯的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看向顾珞。 眼神十分直白。 顾珞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个薛青央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可她不确定薛青央是怎么知道的,她从来了这里,就没有动过脸上的易容。 之前薛青央还是个可可爱爱的傻小子,那天在小春楼吃饭的时候还傻乎乎的,但是,第二天,突然就成这样了。 顾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琢磨出来自己哪里露馅了。 不过她不准备问薛青央,只是迎上他的目光,然后挑眉,一脸无所谓的翻了一下手腕,“您请?” 薛青央抿了一下嘴,没说话,转头就走,去后院了。 徒留黄大夫和季卿献俩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当下。 顾珞瞧着他俩,“我琢磨,你俩也要查顾奉元的事儿?你们放心,我绝对有自知之明,不耽误你们的事儿,我就是来赚点钱,你们要是觉得影响,我走也行,反正我现在钱也赚到了。” 黄大夫:...... 季卿献:...... 事情进展和预料的有点不太对啊。 原本是他们试探顾珞,这怎么,四两拨千斤的,成了顾珞试探他们,而且顾珞还占了主导地位。 第65章 巴掌 顾珞撂下这话就没再多说别的什么,转头又去了柜台后边。 季卿献捻着手指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黄大夫准备叫他一起离开的时候起身朝顾珞走过去。 他斜靠在柜台边儿上,瞧了一眼在后院忙碌的影影绰绰的身影,压了声音。 “顾大夫不好奇顾奉元的事?” 顾珞转头看过来,笑道:“这有什么好奇的,我对危险的事情,从来不好奇。” 季卿献就道:“可我怎么觉得,你刚刚对褚冰清的事,很有兴趣。” 顾珞笑容更盛,“搁季老板晚上梦见了个鬼,第二天屡屡从活人这里得知那个鬼的名字,你估计反应比我还大。” 季卿献笑了一下,明显是不信顾珞这话的,他看着顾珞,看了一小会儿,声音又低了低,“不管顾大夫是什么意思,我只一句话,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奉元对我季卿献有大恩。” 顾珞偏着头,“那季老板自己觉得呢?有么?” 有大恩么。 季卿献点头,神色严肃又认真,“顾奉元要是活着,我给他磕头认爹我都愿意。” 顾珞:...... 我没你这么老的哥哥! 这都什么毛病,你们京都的人怎么都喜欢上赶着认爹呢! 心里吐槽一句,顾珞笑嘻嘻道:“那顾奉元没福气,损失了个儿子。” 这话说的,黄大夫都没绷住笑,“诶,小顾这嘴,真是......” 季卿献没当回事,看着顾珞,还是维持着那股认真严肃的神色,“我就一句话,顾奉元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顾珞微微挑着眉毛点头,不开腔。 季卿献道:“咱们后面的路还长,且瞧着我怎么做。” 顾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笑道:“您好,抓药还是诊脉?” 季卿献:哈?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来病人了。 顾珞绕出柜台招呼进门的病人,季卿献顿了顿,和黄大夫去了后院。 两人并肩上了二楼进了季卿献的屋子,黄大夫关门就问,“你什么意思,今儿为什么和她说那些?” 季卿献看着黄大夫,“你看不出来么?他来京都,就是奔着顾奉元的案子来的。” 从顾珞抵达同济药堂,黄大夫和季卿献对她就一直存着试探的心,黄大夫气息颤了颤,“确定了?” 季卿献道:“本来不确定,但是她今儿对褚冰清的态度让我确定了,而且......她要不是早有准备,宁国公府能乱成这个样子? 那个鬼上身,梦见鬼,你信?我反正不信。” 黄大夫琢磨着季卿献这话,“你的意思是,宁国公府老夫人那毒,是小顾下的?” 季卿献一言难尽的看了黄大夫一眼,“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脑子就不见长呢!我哪句话有这个意思,你就给我分析出这个了。 那毒当然不是小顾下的,那毒就是宁国公府的人自己弄出来的。 你没听大山子和大河子说那些么,当时宁孝安那意思,就是要往咱们同济药堂泼粪呢,要不怎么能把他们府上大小姐的乳娘折腾了牢里去。 是小顾,给他来了个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也不是谁都能用,那得提前有准备的人,遇上这一茬,才能赢得漂亮。 小顾明显是有备而去的,还有她让大山子和大河子给宁国公府老夫人施针,小顾这人,你瞧着像是那种拿病人开玩笑的?她怎么偏偏就没轻没重的让大山子他们扎针了呢。” 黄大夫琢磨了一会儿,回过味来,“那咱们要不要和他通个气儿,免得他自己独立行动,坏了咱们的事。” 季卿献就又一言难尽的翻了他一眼。 “他坏了咱们的事儿?给自己摸清楚定位好么?他那个好朋友,那是太子府办事儿的,人家傍着太子这艘大船呢,要不今儿太子爷能从头到尾给他撑腰? 咱们以后别给人家裹乱就算不错。” 黄大夫张张嘴,半天啧了一声,“那咱们以后怎么办?还查不查?” 季卿献就道:“查,但是别主动去查了,免得咱们手脚不赶紧,再坏了什么事儿,且先看他的动作,他要是不行,咱们再上不迟,现在拢共这么大个京都,这么大个同济药堂,闹出两拨人查这事儿,容易让人发现什么。 而且,今儿这么一闹,宁国公府肯定盯着咱们。” 被季卿献提及的宁国公府,府里国公爷正黑着脸坐在桌案后面。 书房里,宁国公府二夫人季氏急的嘴角起了两个水泡。 “大哥,您赶紧想个办法啊,不能真叫京兆尹把挽初带走啊。” 宁挽初的婢女去探访了春香和春香娘,转头这俩人就死了,再转头这婢女就死了。 唯一的嫌疑人,指向了宁国公府大小姐宁挽初。 事情一出,京兆尹立刻就登门了。 碍着宁国公的面子,他倒也没有直接说把人带走,但是意思也差不多,说是要请过去配合案件调查。 现在人就在议事厅坐着呢。 宁挽初红着眼跪在地上,哭的眼睛肿的要挣不开,“大伯,侄女儿怎么会派人杀害乳娘呢,侄女儿和乳娘什么感情大伯知道的。” 宁国公一肚子火气撒不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有个屁用! 那婢女是你的人,要是换种死法,或许世子那边还会拦一拦京兆尹,现在死法和褚冰清当年的死法如出一辙,触动了世子心里的伤疤,京兆尹来了,世子连面都没露,明显是不管。 世子不管,他不能不管。 宁国公府丢不起这个人。 别的高门大院也不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是没有哪家出个事儿像他们家似的,把官府的人招来了。 这也就算了,现在,满大街有关他们家这点破事儿,话本子编出来足有七八十个版本了,谣言满天飞。 甚至有人说,宁国公府老夫人是黑山老妖变得。 这都什么事儿啊! 运了口气,宁国公道:“弟妹你先带着挽初回去,这事儿容我想想,不过你们要做好准备,你们和荣宁侯府的亲事,未必还能成。” 事到如今,季氏哪里还敢惦记什么亲事,只盼着女儿平平安安别被按个杀人凶手的名声就行。 送走季氏母女,宁国公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琢磨今儿的事儿。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他已经让人提前给宁孝安安排好了一切,怎么这事儿就黄了呢? “来人,去把大东给我找来。” 第66章 手痒 大东就是那个跟在宁陵跟前的随从,宁国公一吩咐下去,立即有心腹随从回禀,“国公爷,大东已经好几天没露脸了,大刘好像也在找他。” 宁国公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大刘和大东都是跟着宁陵做事的人,怎么可能大刘找不到大东呢? “从什么时候不见的?”宁国公问道。 那随从就道:“听大刘那边的意思,好像就那天晚上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那天晚上,哪天晚上,宁国公让他去灭顾奉节口的那天晚上。 因为大东并不是跟着宁国公做事,那天任务下发出去之后,他第二天派人去顾奉节那边溜了一圈,眼见顾奉节的确不在了,而赵明栋又的的确确把他的意思送到了宁孝安那边。 他就以为一切都办妥了,大东又被宁陵支应着做别的去了,他一丁点都没有怀疑过这过程中可能出现意外。 可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发生意外了。 大东不是不露面,是可能已经被抓了。 想到这里,宁国公再联系今儿太子来这边的反应,一时间有点拿不准抓了大东的人到底是不是太子。 若说是,太子既然抓了大东,今儿的事,他为什么没有趁机参合一脚,那样子,就只是单纯的看了个热闹就走了。 可若说不是...... 宁国公一时间想不到还能有谁能抓了大东,抓到哪里去了。 深吸一口气,宁国公朝外丢了一句话,“去刑部摸摸底,看人在没在。” 随从领命,转身执行。 等他一走,另外一个府中小厮急急的又朝这边来,立在门口回禀,“国公爷,京兆尹大人崔您过去。” 宁国公一脸火气的端起手边茶盏,一口喝了里面的半盏茶,起身绕出桌案。 议事厅那里,宁国公进去的时候,京兆尹正慢吞吞的喝茶,悠然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像是在催促人,见他进来,京兆尹起身抱了个拳,“这么晚打扰国公爷休息了,下官有罪。” 宁国公心里骂了一句,面上赔了笑,“是府上孩子不懂事,给大人添麻烦了。” 京兆尹就笑道:“国公爷客气,谈不上麻烦,太子爷说,这事儿影响有点大,必须要给老百姓一个交代,要不然,也不至于就非得把人带走。” 宁国公一愣,“太子爷?” 京兆尹就道:“国公爷还不知道吗?外面谣言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是府上老夫人中的毒,和太子爷之前中的毒,一模一样,说给太子爷下毒的人不是顾奉元,是府上的大小姐宁挽初。” 宁国公人都傻了。 他是错过了什么吗? 怎么感觉他连谣言都听不懂了。 外面谣言不是一直在说府上老夫人变成黑山老妖了么,怎么就变成了给太子下毒。 京兆尹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事儿下官也着实没有办法,因为涉及了太子爷的案子,太子爷自己对自己中毒那事儿又格外上心,现在人还在京兆尹府衙等着呢,就等府上大小姐一句话呢。” 宁国公:...... “太子在府衙等着呢?” 京兆尹道:“何止是太子爷,刑部尚书大人和皇后娘娘跟前的婢女,都在,您也知道,皇后娘娘膝下就太子爷这么一个,之前太子爷中毒,娘娘那是吓坏了,现在可能有点听风就是雨,外面传言说府上大小姐下毒了,宫里肯定要问个明白的。” 京兆尹这话让宁国公气的磨牙。 你早有这么一车的话怎么不早说。 那边太子爷和宫里的人都在等着,你就这么慢悠悠在这里耗着?我要是不来,你就一直耗着? 那外面不就都要以为是我耗着太子么? 京兆尹笑着看着宁国公:那可不咋地! 宁国公:......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让人把宁挽初带走。 他再不愿意,太子和皇后的人就在那等着呢,他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愿意。 季氏和宁挽初前脚回屋,娘俩还没且喝一杯热茶,那边就来人传话,要把宁挽初带走。 宁挽夏当时正在自己屋里装睡,听到外面动静,缩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她折腾那么一出,只想让宁挽初和荣宁侯府世子爷的婚事毁了,她喜欢世子爷,世子爷也喜欢她,让宁挽初嫁过去算怎么回事,要嫁也是等她及笄了她嫁。 可现在...... 这事情怎么就闹到这种地步。 幸好姐姐跟前的婢子死了,不然,她怕是也得被带走。 宁陵书房。 大刘立在当地回禀,“人已经带走了。” 宁陵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皮没抬,“二小姐那边什么动静?” 大刘就道:“二小姐一直睡着,没动静。” 他刚刚才得空将春香娘交待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回禀给宁陵。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宁孝安用春香的命逼着她帮着害人,不过,这其中春香娘说了一件事让大刘觉得意外。 那就是春香娘见过大东去宁国公的书房。 宁陵冷笑着,“府里的事,我们一概不插手,你只细查当初那件事就行,从二房那边着手查起。” 宁挽初的婢女和褚冰清一个死法,绝对不是意外。 当年肯定漏掉了什么。 他当时没有救活小姨,现在更做不到无动于衷不去查。 同济药堂门前。 “小红兄弟。” 顾珞刚刚送走一个病人,箫誉就迎面走来,一脸笑嘻嘻的表情,隔着老远喊她。 顾珞立在门口没动,笑着道:“你怎么来了?” 箫誉走近了,和顾珞隔了两个台阶的距离,“我们殿下要在京兆尹府衙审宁国公府大小姐呢,你去看不?” 箫誉这话,声音没有刻意的压低,他们周边没有别人,但药堂里季卿献正好路过。 箫誉话音一落,还不等顾珞开口呢,季卿献立刻就道:“准假了,现在就能走。” 顾珞:...... 箫誉立刻朝季卿献抱了个拳,“多谢季老板,改天请你吃饭。” 季卿献就笑道:“你请我吃什么饭。” “季老板能放我小红兄弟陪我去看审案子,免得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当然该谢你。” 季卿献:...... 虽然但是。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第67章 妙人 季卿献都准假了,顾珞没有道理不去。 “太子爷审案,我去瞧着算什么?这不合适吧?还是说现场需要个大夫才能审案?” 和箫誉肩抵肩朝京兆尹府衙那边走,顾珞拿话套箫誉。 箫誉只当听不出来,一副愣头青的样子似的。 “嗐,太子爷审案你过去是不合适,这不是还有我么,我们太子爷明知道宁国公府就是害死顾大人的元凶,现在宁国公府有人犯了案你说他能无动于衷?那不能够。 但是他好歹也是一太子爷,亲自审这种案子有点不合适,京兆尹府衙那边,喜宝替他盯着呢。 我就负责在后面做个当堂速记,可我怕我自己个记的不全面,所以才拜托小红兄弟和我一起去,你毕竟多少也知道点这案子。” 顾珞看了箫誉一眼。 四目相对,箫誉朝顾珞这边略微凑近了一点,眼底盛着一把光,笑道:“怎么,小红兄弟不信?那小红兄弟觉得是什么?” 他声音很温和,低低沉沉的,人长得也帅,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大帅哥,顾珞多少有点不自在,后撤了一点。 然而不等顾珞开口,箫誉就自问自答了,“小红兄弟难不成以为我们太子殿下看上你了?” 顾珞:...... 今儿太子爷在宁国公府说的那句话立刻马上一瞬间回荡在顾珞脑子里,她耳朵尖儿忍不住就红了。 倒也不是动情的那种红,就是单纯的因为人长得帅而红。 毕竟男人这东西,长那么帅,谁能扛得住(狗头加持) “小红兄弟放心,我们殿下和我们太子妃感情......” 顾珞心里所有的弯弯绕绕在这句话面前,全部消散,面无表情看着箫誉,崩了个无语的表情替他说完,“十分好!” 箫誉打了个响指,“没错。” 俩人说着话,顾珞甚至觉得没走几步路,结果转头就到了京兆尹府衙。 他们没有从正面进去,而是从侧面直接去了京兆尹所在的明镜高悬的背后。 前面是明镜高悬,京兆尹审案的高堂。 后面,一墙之隔,是个不大的小隔断,左右通透,都能通着前面公堂,靠着墙的位置放了一张小桌两张椅子。 喜宝已经守在那里,见他俩来了,立刻客气的迎了过去。 “太子爷吩咐,让你们在这里旁听,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陆颜目光落在那小桌上,上面盘盘碟碟的,居然摆满了,桌角还放了一只类似于同济药堂对面小酒馆专用的那种小壶,不出意外,里面装的是酸枝果乳。 顾珞:...... 喜宝撂下一句话就走了,顾珞指了桌上的东西,看向箫誉。 箫誉嘿嘿笑着,“我们殿下真是个贴心的好殿下,怕咱俩在后面无聊,居然还准备了吃食,让我来瞧瞧都是什么......” 他搓着手走到桌边,然后啧啧一叹。 “我当是什么,原来都是我们未来太子妃最爱吃的呀,真是的,你说他给咱俩准备,怎么就准备未来太子妃太吃的东西呢?” 箫誉笑嘻嘻看着顾珞,抛出个问题。 顾珞:...... 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本人大概率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未来太子妃。 我怎么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太子爷知道了我的口味呢? 翻个白眼,顾珞朝桌上看去,然后...... 行吧,别管未来太子妃爱不爱吃,反正我好像都爱吃。 顾珞盯着那一桌子吃食,总觉得这事儿哪里不太对。 箫誉也不说话,就笑嘻嘻看着她。 很快前面传来动静,他俩也不说话了,一人一张椅子,撑着胳膊坐在小桌前。 京兆尹公堂。 宁挽初一脸委屈的跪在当地,因为哭过,眼睛发肿,眼尾还红着。 她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好容貌,此刻又是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任谁见了不说一句:好一朵盛世白莲呢! 京兆尹一点不顾及人家宁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啪的一拍惊堂木,“堂下宁挽初,你可知罪?” 宁挽初瑟瑟抬眼,朝京兆尹道:“大人明察,小女冤枉。” 京兆尹就道:“本官问你,就在今日,你府上老夫人是不是中毒昏迷?” 这事儿满大街都传遍了,宁挽初没得辩驳,只能道:“是。” 京兆尹又道:“本官问你,老夫人所接触的那碗益气养血的汤药,是不是你的乳母送去的?” 京兆尹这用词,宁挽初立刻听出其中的陷阱,忙道:“大人明察,小女祖母并没有服用那药。” 京兆尹不管这一套,只道:“是不是你乳母送去的?” 宁挽初没得辩,咬唇道:“是。” 京兆尹又道:“那你如何解释,为何你的婢女去京兆尹的牢房见过你的乳母之后你乳母就中毒身亡了呢?而你的婢子回了你们宁国公府又不慎溺毙了呢?” 这一切,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宁挽初没错。 京兆尹继续道:“若是其他府邸,可能存在个嫡庶之争或者几房不和彼此构害,可你们府上人事简单,整个府邸就你和你妹妹两个小姐,存在构害么?” 宁挽初立刻道:“我妹妹不会害我。” 京兆尹就道:“你最好如实招来,不瞒你说,这件事和太子爷中毒一事有所牵连,没人能把你保出去。” 宁国公只是派人将宁挽初交给府衙的人,但他自己并没有来。 在他看来,这个侄女或死或活,或有罪或无辜,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了。 她身上背了人命案,哪怕最终洗清了冤屈,可到底也不是干干净净的了。 高门府邸的正妻,不会要她这种的。 宁国公没来,但宁挽初的母亲季氏怎么放心的下女儿,自然是一路跟来,此刻眼见京兆尹如实逼问,忙道:“大人明察,老夫人中毒,已经查出来了,中的是砒霜,至于那汤药里的,那是意味附子,而且老夫人也没有喝,这怎么能和太子爷当时中毒一样呢?” 喜宝站在旁边一直没有插话,等得就是这一句。 “你怎么知道不一样呢?你知道太子爷中的是什么毒?” 第68章 准话 宁国公没来,但宁挽初的母亲季氏怎么放心的下女儿,自然是一路跟来,此刻眼见京兆尹如实逼问,忙道:“大人明察,老夫人中毒,已经查出来了,中的是砒霜,至于那汤药里的,那是意味附子,而且老夫人也没有喝,这怎么能和太子爷当时中毒一样呢?” 喜宝站在旁边一直没有插话,等得就是这一句。 “你怎么知道不一样呢?你知道太子爷中的是什么毒?” 季氏看了喜宝一眼,她当然认得这是太子爷跟前最得势的随从,带了几分恭敬,道:“我虽然不知道太子爷中的是什么毒,但是我知道,当时太子爷中毒,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这不就说明,太子爷中毒之物并不是砒霜或者附子么,要不怎么会整个太医院都查不出来。” 喜宝不轻不重的笑了一下,嘴角略勾着,但是眼底没有笑意。 “夫人怕是忘了,你府上老夫人中的毒,在顾大夫抵达之前,半个太医院的人也在那里守着呢!他们似乎也一样的束手无策。” 听到喜宝这句话,陆颜心里划过一抹异样。 她今儿去宁国公府,的确是有备而去,她就是要将宁国公府搅个翻江倒海。 可喜宝这意思,怎么更像是不论她也好老夫人的病也好,都像是太子做的一个局呢? 要不怎么就环环相扣到这一步...... 箫誉托着腮帮子偏头看顾珞,我媳妇真好看! 看看这皱着小眉毛琢磨事儿的样子,啧啧啧~ 前面,喜宝一语落下,季氏顿时语塞。 这话她无法反驳,的确是半个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直到同济药堂的大夫去了...... 季氏捏着手,沉默一瞬,看了一眼跪在堂前的女儿,咬着的后槽牙一松,道:“老夫人的昏迷,其实并不是完全中毒,她是被鬼附身了。” 顾珞在后面简直都要拍手称快了! 鬼附身了! 说得好! 这案件又能又能有一个新的方向了。 为什么会鬼附身啊,谁的鬼啊,为什么不附别人偏偏附你,是因为你半夜穿着凉快独自出门么? 顾珞转头就要和箫誉说话,箫誉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顾珞一愣。 箫誉手指离开嘴唇,指了指前面。 前方,刑部尚书就道:“本官插一句话。” “您说。”京兆尹恭敬道。 刑部尚书看着季氏和宁挽初,“你的意思是,老夫人被鬼附身所以才昏迷不醒?后来之所以苏醒,不是因为被解毒了,而是因为附身的鬼离开了?” 这话听着荒诞。 可当时在老夫人屋里,同济药堂那个顾大夫就是这个意思。 季氏和宁挽初齐齐点头。 刑部尚书捋了一下脑袋,“那鬼既然选择了附身老夫人,为什么突然离开了?” 季氏:...... 宁挽初:...... 哈? 刑部尚书又道:“我能这样理解么?老夫人是莫名其妙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昏迷不醒,然后这不不干净的东西什么都没做,只是把老夫人弄昏迷了一会儿,然后自己又离开了?这鬼闲的?” 季氏:...... 宁挽初:...... 在提出老夫人被鬼附身这说法之后,她俩的脑子就飞快的转着,准备着应答京兆尹或者别人提出来的什么问题。 结果,就这? 刑部尚书你一个成天接触死人的断案人员,审案的时候就问嫌疑人这? 你确定这话该问嫌疑人而不是问眉道姑? 季氏吸了口气,一脸复杂的表情对着京兆尹,“大人,这事儿我们也不清楚,当时是同济药堂的顾大夫这么说的,我们作为患者家属,都是听大夫的。” 京兆尹啪的一拍惊堂木,“带同济药堂大夫顾珞!” 顾珞:? 我不是来围观的么?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箫誉伸手拍拍顾珞的肩膀,“小红兄弟放心去,没事儿,我在后面呢,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当顾珞从京兆尹的背后出来的时候,季氏和宁挽初结结实实吓一跳。 这人怎么从那儿就出来了,难道之前一直在? 京兆尹很快给她俩心中的疑惑送来解答。 顾珞一出来走到与宁挽初并肩的位置,京兆尹就道:“方才的话,顾大夫也听见了,你有何话可说?” 顾珞觉得简直神奇。 她来京都才几天,就又站在这公堂了。 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顾珞道:“回禀大人,草民昨日夜里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叫褚冰清的女人,她说她在水里冷得不行,希望草民能救一救她。 这个叫褚冰清的鬼,就附身在宁国公府老夫人身上,也是褚冰清托梦告诉草民,今日一早老夫人会将药汤倒在屋里的花盆中,所以草民去了老夫人那里才能直接指出那花盆里有汤药。 这一点,今儿在宁国公府的太医都能作证。 至于这个鬼为什么要附身老夫人,又为什么肯离开,草民就不知道了,毕竟草民之后没有再梦到过她。” 京兆尹就朝季氏道:“你们可认识一个叫褚冰清的?” 季氏和宁挽初脸色煞白,一个跪着,一个站着,但都几不可见的抖着。 刑部尚书催促一句,“认识么?” 宁挽初咬着嘴唇,低着声音道:“认识。” “她是什么人?”京兆尹就道。 宁挽初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开口,“是大哥的小姨。” 顾珞低垂的手指微微蜷缩着,眼皮也垂着,立在那里,看不出情绪。 箫誉立在后面的墙边朝公堂这边看。 看着顾珞这个样子,他蓦的心里酸了一下。 珞珞这是心里难过了,她难过的时候就会这样。 京兆尹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宁国公夫人似乎的确是姓褚,只是这位夫人当年生产的时候难产而死,那时候她嫁到宁国公府才刚刚三年多。 她不是京都人,嫁过来之后,在这边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交际。 京兆尹对她没有多深的印象,转头去看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挑了一下眉,“据我所知,当年宁世子的小姨是......不慎失足落水而亡,怎么?亡魂不宁?” 第69章 初一 季氏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感觉审案的方向偏了? “大人言重了,当时褚二小姐是不慎落水,她落水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场,就是救上来的时候有点晚了。 因为世子和褚二小姐亲厚,当时闹出这事儿,世子让人查了好久,没有别的什么缘故,单纯是个意外。” 季氏捏着手指斟酌着用词。 京兆尹看着刑部尚书的脸色,十分知趣的没有插嘴,刑部尚书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他道:“那时候,宁世子才多大?八九岁?还是十一二?就已经能派人查了?” 季氏脸色发白,稳着呼吸,勉强扯出一个笑,“记不清楚了,好像是不大。”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语落转头朝京兆尹道:“大人,府中婢子溺水一事的确是蹊跷,但的确不是挽初做的,因为府中的事情,今儿挽初一整天都郁郁寡欢,我陪了她一天,她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我最清楚。” 京兆尹笑了一下,“夫人该知道,你的这些话,按照律法规定,不但无法帮助大小姐洗清嫌疑,甚至你也会并为嫌疑人的。” 咳咳。 刑部尚书咳了一声。 京兆尹跟着就道:“所以,当初褚冰清在出事之前,她在做什么?” 话题继续绕回褚冰清身上。 季氏脸色不善起来。 “大人,这陈年旧案与眼下的案子有关系吗?我们挽初再怎么说也是宁国公府的大小姐,不明不白被带上公堂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名声......” 刑部尚书道:“当然是有关系的,毕竟你自己也说了,老夫人今儿的病症是被一个叫褚冰清的女鬼附身所致,所以,要查宁挽初的案子,就要捋清楚这案子的根源。 夫人也不想女儿不清不白的被关起来吧。” 季氏立刻道:“不是我说的,是顾大夫说的。” 顾珞接了她的话,“昂,是我说的,我梦见的,但是不能因为是我梦见的夫人就要让我来说清楚啊,毕竟我也没有梦见她到底怎么死的。” 季氏凉凉看了顾珞一眼,“我怎么知道顾大夫说的梦见是真的梦见而不是故意这么说。” 顾珞冲她龇牙一笑,“你说,我如果是故意这么说,我为啥要故意说褚冰清而不说别人呢?你们府上死的人,这么些年来,应该不止这一个吧。” 一句话直接将季氏说的脸都黑了,“你胡说什么!” 相较季氏的怒火攻心,顾珞就笑的风轻云淡。 “我胡说么?难道你们府上大小姐跟前那个叫做春喜的婢女,不是被活活打死的?” 宁挽初和季氏谁都没料到这个同济药堂的大夫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 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竟然被她现在说出。 宁挽初脱口就道:“我跟前没有这么一号人,你不要信口雌黄。” 顾珞垂眼看着她,“我说的是宁国公府大小姐,怎么?难道在八九年前,你们府上没有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小姐么?我怎么听说,宁国公府世子爷宁陵有一个亲妹妹呢,那个才是大小姐。” 宁挽初一张脸刷的惨白,原本跪的笔直的身体一瞬间哆嗦着瘫坐下去。 季氏心头狠狠一颤,她惊愕又恐惧的看着顾珞。 顾珞依旧是那笑嘻嘻的样子,“忘了说了,我除了梦见褚冰清,我还梦见一个叫春喜的小姑娘呢,那小姑娘可是在梦里告诉我,她是被活活打死的,因为她去厨房给大小姐偷拿了一块马蹄糕,就被府上的另外两位小姐命人摁在地上打死了。” “啊!” 宁挽初忽然尖叫一声。 顾珞嗤的一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箫誉立在墙边,看着顾珞,这人带着笑容立在那里,通身却带着一股发自内里的悲寂,看得他心脏发疼。 珞珞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宁国公府的事。 别人兴许听不出来,可他听得真真切切,珞珞在说到春喜的时候,嗓音都在颤。 箫誉给喜宝递了个眼色,喜宝会意,转头就朝京兆尹抱拳,“大人,还是用刑吧,这么问来问去的,根本问不出什么。” 一听要用刑,季氏立刻道:“我是有诰命在身的,你们不能对我用刑!” 声音里的惊慌根本压不住。 京兆尹就道:“夫人放心,不对你用刑,我们对宁挽初用刑,她没有诰命在身。” 语落,根本不听季氏要说什么,京兆尹啪的一拍惊堂木,“上拶刑。” 立刻有衙役带着刑具上堂。 宁挽初吓得哆哆嗦嗦就朝季氏旁边爬,紧紧抱住季氏的腿,“娘亲救我,娘亲救我。” 可衙役哪里会容得她在那里颤巍,直接俯身一把拽了她的胳膊朝外扯。 宁挽初一个娇小姐,力气如何比得上公堂衙役,单单人家鹰爪一样的手指钳在她胳膊上,她就疼的受不住。 眼看要动真个的,自己女儿娇滴滴的手指头怎么经得住这刑具,季氏彻底慌了神。 “大人不能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用刑,难道大人就不怕我们宁国公府......” 一直沉默的皇后娘娘跟前的婢女直接打断她的话,“闭嘴,宁国公要是想保你们,至于让你们孤儿寡母的来?怎么?现如今宁国公府家大业大的,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了?我还在这里站着,你就用你们国公爷来威胁人了?动刑!” 不愧是皇后跟前的人,脸一沉,说话那叫一个由气势。 顾珞站在旁边,心下感慨,自己这报仇路也太顺利了吧,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穿越之后成了小锦鲤的本锦鲤? 要不怎么她才打算对宁国公府动手,这才刚刚开了个头,眼下就这么一群人都来办案啊。 皇后的婢女一声冷呵,衙役不敢耽误,麻溜的就给宁挽初上了刑具。 衙役还没来得及拽绳子呢,宁挽初撕心裂肺的声音就喊了出来,“我说,我说,我都说,褚冰清不是失足落水的,是被人推下水的。” 她嗷的一嗓子喊叫出来,季氏在旁边,既心惊又肉跳的直接瘫跪下去。 第70章 进宫 京兆尹一摆手,衙役动作停下来。 “你说褚冰清是被人推下水的?被谁推下水的?” 宁挽初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住被人用竹棍夹手指,这竹棍还没有勒紧,她皮肉就破了,刚刚几声惨叫喊得现在嗓子哑的不行。 眼泪刷刷的落。 “我不知道她是被谁推下去的,我只是听说,她被人推下了水,水底下藏着人,拽着她的脚让她挣扎不上来,所以她就淹死了。” 京兆尹转眼看向季氏,“你可知道?” 季氏瑟瑟缩缩眼珠子乱动,一句话说不出来。 让她怎么说。 难道直接招了:没错,我干的? 啪! 惊堂木结结实实一拍,巨大的响声吓得季氏牙齿磕碰,“我,我......我也听说过。” 说及此,她忽的抬起头来,看着京兆尹,加快语速,“听挽初的乳母说的。” 已经死了的人,死无对证。 这话说出来,她心头的惊慌也散去一半。 当年的事,基本都是挽初的乳娘做的,现在死无对证,根本查不到她头上来。 轻轻一呼,季氏抹泪,“大人要问什么尽管问,挽初受不起这个刑法,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大人问的我们没道理隐瞒。 可其他国公府的小姐若是做错了什么事,大人也会这样把人带到公堂审讯么?” 不等京兆尹作答,皇后跟前的婢女就道:“少扯这一套,别的国公府,家里老夫人也中了和我们太子爷一样的毒?” 季氏被怼的说不出话。 明知肯定不是一样的毒,但人家一口咬定就是,她能怎么说? 说太子错了? 婢女把季氏怼老实了,继续沉默立在一边扮演工具人。 京兆尹和刑部尚书对视一眼后,又朝季氏和宁挽初道:“又是乳母?看来你们府中这个乳母真是神通广大,既然如此,那方才顾大夫所说的,当年宁世子嫡妹跟前的婢女被活活打死,也和这个乳母有关系?” 宁挽初浑身一抖,“这事儿实在太遥远了,当真记不起来,况且,那时候我还小。” 季氏也跟着道:“大小姐是六岁没得,这事儿发生在大小姐没之前,那时候挽初还不够六岁呢,大人,她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京兆尹就道:“那你呢?你记得么?” 季氏摇头,“我也不记得,当真是不记得,或许真的有府里的丫鬟拉帮结派的欺负人,可到底是不是闹出人命,我们二房向来是不插手大房的事,这一点,大人明察。” 季氏语落,顾珞嘴角动了一下,她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箫誉就立在那边看着她,瞧着她那个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发疼。 什么时候,他媳妇说话也要这样瞻前顾后了。 轻咳了一声,喜宝会意,立刻就道:“顾大夫梦到那小丫鬟被打死,可还梦到什么?” 顾珞转头看宁挽初,眼底带着憎恶,“梦见是府上二房两位小姐跟前的丫鬟动的手,至于是不是......”顾珞抬头看京兆尹,“大人着人带来问话就清楚了。” 宁挽初呼吸一颤,她霍的抬头,愤怒的瞪向顾珞。 那目光,恨不得杀了顾珞。 顾珞没理她。 箫誉又咳了一声,喜宝就道:“有关宁国公府的事,顾大夫可还梦见过别的?” 顾珞摇头,“没有了,就这两个。” 刑部尚书一笑,“既然如此,那就不多打扰顾大夫了,只是这段时间顾大夫不要离京,案子有什么需要,还请顾大夫配合。” 顾珞抱拳一笑,“应该的。” 她抬眼朝箫誉那边看去,想要征询箫誉的意思,是去后面还是直接离开。 箫誉笑着朝她冲外摆了一下手,顾珞会意,转身离开。 她前脚从公堂出来,后脚箫誉就从侧面跑了过来。 “小红兄弟。”箫誉眼底带着笑,立在顾珞旁边,垂着眼皮轻轻喘着气,“饿么?” 顾珞笑道:“有点,想吃什么,我请客。” 箫誉就道:“城外面有条小河,要不然咱们去河里抓鱼吃烤鱼?” 顾珞没料到箫誉提了这么个议,先是怔了一下,继而道:“好啊。” 她心里实在有些憋闷,当年的事,桩桩件件的压在心里,压得她喘不上气,压得她眼眶发胀。 她不知道别的穿越文里重生文里那些女主见到这些昔日的仇人是什么感觉,她只有一个感觉,她宁愿不报仇,她只想离得她们远远的。 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当年她遭受的那些,她认了,说她窝囊也好说她圣母也罢,她就是认了,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为了报仇,把当年血淋淋的经历再仔仔细细的体味一遍。 她不想。 所以这十来年,她在乾州过得平平静静,从来没想过要报仇或者什么。 直到爹爹出事。 她可以不为自己,但不能不给爹爹讨一个公道。 一路出城,顾珞沉浸在那种压抑又难熬的心绪里,箫誉就跟在她旁边,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一路出城。 月亮已经挂在当空。 夏夜里的郊外,虫声阵阵。 到了小河边,箫誉啪的在顾珞面前打了个响指,“小红兄弟是想要和我一起抓鱼还是想要坐在这里等着?” 说着话,他将一个小瓷瓶儿塞到顾珞手里。 “这药水儿防蚊子很管用,你往身上抹点。” 顾珞接了小瓷瓶儿,月光下看着箫誉,不知道是心绪所致还是月色撩人,她忍不住的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箫誉一愣,嘿嘿笑着,“咱们不是好朋友么?” 顾珞鼻子酸的很,“你爹娘......很爱你吧?” 她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看着箫誉,对着这双温和的笑盈盈的眼睛,很想说点什么。 说点那些,她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过的话。 哪怕是爹爹顾奉元也没说过。 箫誉就地在小河边儿上一坐,“我爹娘啊,我爹娘确实对我很好,除了我偶尔惹他们生气会挨一顿揍。” 顾珞挨着箫誉,倒身躺下,双臂交叠枕在后脑勺后面,望着漫天繁星,“你这么大也会挨揍么?” “会啊,我爹揍人可疼了,上次踹我身上的乌青还没散去呢。” 箫誉偏头看顾珞,他知道这人今儿心里不痛快,犹豫了一下,问道:“宁陵那个妹妹,你知道吗?” 第71章 硬怼 顾珞望着漫天繁星,心里乱糟糟的。 箫誉就那么随意的坐在旁边,顾珞不开腔,他也不催促。 过了好久,顾珞忽然道:“宁世子的妹妹六岁的时候死了,因为老夫人屋里丢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在她的房间找到了。 她被关进了宁国公府的祠堂里,关了三天三夜。 旁边有婆子看着她,只要她跪的不端就会用鞭子抽她,跪了三天,抽了三天,最后在她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宁国公大义灭亲,报官了。 在官差把她带走的路上她死的。 是个大雪天,那天,她正好生辰。” 顾珞说的简单,寥寥几语带过,箫誉却听得心里难受。 六岁的小丫头,被关在祠堂里,白天不提,单单夜里,寒冬凌冽,她挨着鞭子怎么熬得住。 “丢的什么?”箫誉转头垂着眼看躺在那里的眼前人。 顾珞嘴角牵起一点讥诮的笑,“谁知道呢。这位大小姐......过得很不好,从记事起就被府里另外两位小姐,宁挽初,宁挽夏变着法的欺负。 冬天扔到冰窟窿里冻着,夏天绑到草丛里喂蚊子,可能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吧。 薛茂林倒是时常照顾她,可也只能是偷摸给她瞧几次病,送几次点心。” “宁国公授意的?她哥哥也不管?” 顾珞摇头,“谁授意的我不知道,没人管倒是真的,褚冰清,你知道吧,宁世子的小姨,她对这位世子爷视若己出,可对这位大小姐,从来不闻不问。 这大小姐也没怎么见过宁世子,她可能都不太知道自己还有那么一个有本事的哥哥吧。” 宁国公府的事,箫誉的确知道不少。 他清楚这褚冰清对宁陵好,上一世,宁陵也翻查出了褚冰清的死亡真相,可他从来没有听谁提过宁国公府这位小姐。 知道有过这么个人,但是这人就像是这世上的蚂蚱蚂蚁,存在过却本根无人提,根本没人惦念。 闷闷叹了口气,箫誉看着顾珞,也半躺下来,胳膊肘撑着地,手掌托着脑袋,“小红兄弟怎么知道他家的事?” 顾珞笑了笑,“我家有长辈认识薛茂林,听他说的。” 箫誉不疑有他,只把这个长辈自动带入为顾奉元,“那今儿你说的那鬼上身,是你编的?” 顾珞看着箫誉:“我要说是,你会觉得我坏么?作为一个大夫,没有把救死扶伤放在第一位,反而在病人身上动了坏心眼。” 箫誉登时翻身起来,盘腿坐着,两眼直直看着顾珞,很严肃的道:“怎么会?我们太子爷正查宁国公府给顾大人报仇呢,小红兄弟说的那些,都是对我们太子爷有利的事。 要是没有这些事,我们太子爷还找不到突破口呢,现在不一样了,季氏和宁挽初都被抓了,这就是突破口。” 顾珞听着,没有说话。 箫誉又道:“小红兄弟,你别想那么多,也别被宁国公府大小姐的那事儿影响心情,”顿了顿,他真诚甚至虔诚的道:“开心点。” 他这语气顾珞有点扛不住,鼻子酸的不行。 开心点。 她多久没有听人和她说过这种话了。 以前在乾州,爹爹在京都,她报喜不报忧,和顾家二房与老夫人的那些争斗,她向来都是自己咬牙抗。 爹爹出事,她一路奔赴京都,满脑子想的都是要给爹爹报仇。 开心...... 她有值得开心的事么。 箫誉几次想要握住顾珞的手,告诉她:别想那么多,别想别人......想想我。 但犹豫了两下,放弃了,他爬起来原地蹦了两下,“小红兄弟,我去抓鱼给你吃,我烤的鱼可好吃了。” 箫誉在河里捣鼓抓鱼,顾珞就躺在地上依旧看天上的星星。 不得不说,人真是善变。 就在不久前,她还觉得这个箫誉有问题,将他列为头号防备对象。 这才过了多久,就和人家谈心事了。 自嘲的笑了一下,却也觉得那些陈年旧事说出来,心里的确是舒服了许多,起码没有那么压抑了,她腰杆用力,一挺,坐了起来。 朝着箫誉那边打了个口哨,“要帮忙么?” 箫誉一边抓鱼一边回应,“不用,一会儿帮忙吃完就行。” 他这么说,顾珞就当真没有动,连柴火都没有帮忙找。 箫誉这人有点神奇,跟他待在一起,真的觉得放松又踏实。 在这之前,顾珞从来没想过,她能和一人认识不过才几天的陌生人相处到这个地步。 河里的鱼还挺肥,箫誉用随身带的匕首刮了鱼鳞淘洗干净,去不远处林子里捡了一堆干柴回来,在河边儿架了一堆火。 通亮的火光照在顾珞巴掌大的脸上,箫誉心疼这人瘦的单薄。 他得加把劲儿,赶紧把媳妇娶回家,好吃好喝的养着。 这边他俩又谈心又吃烤鱼的,倒是过得潇洒,那边宁国公府却是炸了天。 季氏和宁挽初被一通审讯之后,直接被扣押下来关入了刑部大牢,消息传到宁国公府的时候,宁国公都惊呆了。 京兆尹带走的人,就算是关押也是把人关押到京兆尹啊,怎么就关了刑部去了! 而且,他堂堂宁国公府在这里摆着呢,季氏身上还有诰命加持,怎么说关就关了。 火气烧的五脏六腑难受,宁国公拍着桌子问随从,“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就把人关了!” 随从一脸为难,“国公爷,奴才打听遍了,银子也塞了,人情也用了,但是一丁点的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就知道今儿夜里的审讯,京兆尹,刑部尚书,太子爷跟前的人以及皇后娘娘跟前的人都去了。 但是在公堂上问了什么又交代了什么,一点问不出来。” 问不出来? 怎么会问不出来! 这简直不可思议,宁国公捏着拳头砸向桌面,“当堂难道连一个衙役都没有?” “关键就是,连这个都打听不出来。” 啪! 宁国公抄起手边茶盏就砸了出去,“废物,怎么会连这些都打听不出来呢?这是最基本的!” 茶盏:...... 那就摔我? 你礼貌吗? 第72章 疼吗 这边宁国公什么消息收不到,那边宁陵却是直接收到了刑部尚书派人送来的誊抄宗卷。 送走刑部尚书的人,宁陵沉着脸坐在桌案后,那宗卷就那么摊开在那里。 宗卷上写的清清楚楚。 当年打死春喜那小丫头的人,是宁挽夏和宁挽初跟前的人,受两位主子的指使,婢子们把春喜围殴致死。 春喜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忠心耿耿跟在妹妹跟前的人。 哪怕跟着吃苦,也尽量护着妹妹。 那时候他没本事,总想着等到自己强大了,就能把妹妹接出那劳坑,总想着坚持坚持熬一熬他们兄妹的苦日子就熬过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没有那一天了。 再也没有了。 他没有妹妹了。 他宁陵,没有妹妹了。 牙齿咬着嘴唇内侧的肉,硬生生咬了满嘴的铁锈味,宁陵坐在那里,手臂因为紧绷而不住的颤抖。 宁挽夏和宁挽初小小年纪能让人打死春喜,又能对妹妹好到哪去。 那些各式各样的欺凌以书面的形式展露在他面前,宁陵恨得想要杀人。 可惜,没有宁挽夏和宁挽初直接杀人的罪证,她们犯得,最多是欺凌,而且那时候她们才几岁,一句年纪小被人蛊惑就能抹过去。 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推到宁挽初那个死掉的乳母身上。 还有小姨的事,他这边才刚刚调查出一点线索,刑部送来的宗卷却详细的说了小姨当时的死状。 难怪溺毙,荷塘底下有人抓着她的脚,她怎么爬的起来。 可恨这一切,又都落在了那个该死却真的死了的乳母身上。 心头巨大的仇恨让宁陵一双眼睛血红,正要吩咐随从去做事,外面忽然传来通禀的声音,“世子爷,二小姐来了。” 二小姐。 听到这三个字,宁陵眼中原本就升腾的杀气骤然加重。 大刘站在旁边,提醒一句,“世子爷,二小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听刑部那边的意思,国公爷也不知道呢。” 刑部尚书是太子爷的人,宁陵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刑部送来这样的东西又透露了那样的话,意味着什么他更一清二楚。 太子这是想让他们父子内斗来消耗宁国公府的实力好渔翁得利。 太子算盘打得好......就如他的意一次。 弄死宁国公,他一样能干他想干的事。 大喘了口气,压下心头那撕心裂肺的情绪,宁陵道:“让她进来。” 书房的门咯吱被推开,宁挽夏盯着一双哭肿了的小兔子眼睛,可怜巴巴搓着手进来。 “大哥,我害怕,我姐姐和娘亲,现在还没有回来,他们说姐姐和娘亲被关到刑部牢房了,这是真的么?” 宁陵重新审视宁挽夏。 一个还未及笄的规格小姐,对外面的消息倒是知道的很及时啊。 “你听谁说的?” 宁挽夏咬着唇道:“好多人都说。” “好多人是谁?具体落到你耳中,你听谁说的?” 宁挽夏没料到宁陵这么问,这世子哥哥虽然平时和她们姐妹不亲厚,但是也没有为难过谁,喊他大哥他也会应,求他的事只要不为难他也会答应。 今儿怎么觉得,冷冰冰的,和以前不太一样? 狐疑闪过心头,宁挽夏犹豫一下,道:“我听大伯院里的人说的,我不见姐姐和娘亲回来,心里担心的不行,就去问大伯,大伯没见我,我听他院里的人说,姐姐和娘亲被关起来了、 大哥,是真的吗?” 说着话,宁挽夏扑通给宁陵跪下,“大哥,要是真的的话,大哥救救姐姐和娘亲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宁陵有心想说,你也会害怕? 你小小年纪就让人打死了春熙,那时候你害怕么? 你小小年纪就给自己的亲爹下鹤顶红,那时候你害怕么? 辗转在心头的话没有说出口,宁陵看着宁挽夏,对她说出那句配合刑部的话,“刑部查出来,给太子爷下毒的人,可能是你姐姐和你娘亲,所以把人留下了。” 这话一出,宁挽夏惊得直接瞪圆了眼睛看宁陵,“怎么可能!” 宁陵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明天一早,下了早朝我去一趟刑部问清楚,你先别担心,先去睡吧。” 宁挽夏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起身离开。 她一走,宁陵眼底杀气骤现,吩咐大刘,“盯着她。” 宁国公府,波云诡谲。 而在京都另一隅,吃饱了烤鱼的顾珞和箫誉溜溜达达赶在城门落匙之前回来。 明明就是把鱼架在火上烤,什么作料都没放,但箫誉烤的的确是好吃,美味入腹,顾珞心情几乎平复了,俩人正说说笑笑...... “你怎么在这里?” 薛青央立在城门口内侧不远处的一棵秃毛树底下,沉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两眼直勾勾盯着他们。 顾珞一脸纳闷的朝他走过去。 “谁让你来的?药堂有事?你在这里等多久了?你怎么知道我出城了?” 顾珞问了一连串。 薛青央目光却落向顾珞背后的箫誉身上,“你们干什么去了?” 好好的月色,好好的培养感情,好好的哄媳妇,直接被毁了,箫誉正一肚子邪火儿呢,这人直接一句话怼上来,箫誉打了个口哨就道:“我们俩?培养感情呗,还能干啥。” 薛青央本就阴沉的脸色倏忽间更加难看了。 他捏着拳,瞪着箫誉,“你知不知道晚上不安全?你知不知道城外有多少危险?为什么非要带她出去?” 箫誉舌尖扫过口腔侧壁,没客气的道:“是啊,晚上多不安全啊,城外多危险啊,那你问问,怎么这么不安全这么危险,我小红兄弟还愿意和我出去呢? 我们两个你情我愿的事儿,你闲吃萝卜操什么淡心!” 薛青央脸一黑,提起拳头就要朝箫誉砸过去,“谁和你你情我愿。” “你抽什么风呢!” 不等箫誉反击,顾珞抬手直接挡住薛青央这一拳,手腕一用力,给他掼开到一边去。 “你大半夜的守在这里,就为了说这些?”顾珞明知道薛青央这是心里不痛快,故意刺激他。 第73章 情书 薛青央黑着脸,眼睛带着火气瞪着箫誉,也不知道是心里窜了多大的火,脖颈上的青筋都突突的,带着一股恶狠狠的劲儿,“我不怕你!” 撂下一句话,转头就走,就跟马上要去炸碉堡似的。 这话直接给箫誉说蒙了。 啥意思? 传说中用最刚的态度说最怂的的话那种? 箫誉直接朝薛青央的背影吹了个口哨,“想怕就怕呗,我也不拦着你啊。” 薛青央大步流星迈出去的铿锵步伐倏地顿住,回头就朝箫誉走,只是在他回头走的同时,顾珞也回头瞪了箫誉一眼,“你少说两句吧!” 箫誉一脸委屈巴巴,“你吼我。” 顾珞:...... 尼玛! “我吼你个屁,我这叫吼你?” 箫誉继续委屈巴巴,“这还不叫吼我?我带你看星星,我带你看月亮,我和你聊人生,我给你吃烤鱼,你现在就为了他吼我。” 顾珞:...... 这怎么说的我跟个负心汉似的。 眼见箫誉一副当真委屈的样子,顾珞心尖有点软,别不是这傲娇小纨绔当真委屈了吧。 人家今儿的确是陪着自己哄着自己来着,薛青央抽风确实也没有道理让箫誉跟着受牵连。 这么一想,顾珞伸手在箫誉后背捋捋,“摸摸毛,不委屈。” 薛青央迈出来的步伐就硬生生的僵硬在那里。 看箫誉和顾珞的眼神都带刀。 箫誉在顾珞没注意的情况下十分绿茶的朝薛青央挑挑眉,然后又委屈巴巴道:“捋捋毛是揉头,不是拍背,又不是拍奶嗝。” 顾珞翻个白眼,好家伙,你还知道拍奶嗝呢,知道的够齐全的啊。 “行,捋捋毛,不委屈。”耐着性子又在箫誉脑袋上呼噜一把。 箫誉这下心满意足了,眼底都带着亮光,朝薛青央道:“我小红兄弟哄我呢。” 薛青央差点当场炸了。 转头就走,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唯恐多看一眼自己直接原地暴毙! 薛青央前面走,顾珞白了箫誉一眼,“你消停点吧,别刺激他了。” 反正顾珞现在走在自己身边又不是走在薛青央身边,箫誉现在心满意足,也不作妖,就跟在顾珞旁边,压着声音轻声在顾珞耳边问,“为什么咱俩关系好他就要受刺激啊,什么毛病?” 顾珞看着薛青央的背影,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还需要验证。 “我问问他吧,今儿谢谢你。” 箫誉笑道:“和我客气什么,别客气,你要慢慢接受把我当成自家人那样,咱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顾珞深吸一口气,十分真诚的道:“你可真是个好人。” 箫誉...... 这就收到好人卡? 就挺突然。 “那案子......” “明儿我去刑部那边问问什么进展了。” 两人的声音异口同声响起,顾珞笑着停下自己的话音,等箫誉说完,她道:“行,三天后我还要去宁国公府,到时候你们太子爷也去,你去么?” 箫誉就道:“我倒是想去,但是不得空啊。” 瞧着顾珞的神情,他想了一下,又问,“怎么?你想让我去?” 顾珞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是箫誉如果去,她肯定高兴。 “你忙就先忙你的,正事要紧。” 箫誉动了下嘴角,又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从城门口到同济药堂按理说挺长一截路,但箫誉只觉得还没怎么走呢就到了。 今儿俩人一起待的时间够长了,箫誉唯恐得寸进尺就露出马脚,也没干多耽误,干脆利索的挥手再见。 等箫誉一走,顾珞进门反手将同济药堂后院大门插好。 院里,月色下,薛青央单薄清瘦的身影犹如一道劲松,挺拔的戳在那里。 “唠唠?”顾珞一面朝里走一面道。 这院子原本就是给试训学徒住的,现在就她和薛青央俩人,又是大半夜的,也不用太过顾及。 薛青央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跟个钢索似的,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珞随意瞥他一眼,“你要是想说,咱就唠唠,你要是不打算说,你就自己个憋着,但别在我跟前发疯,也别在我朋友面前发疯。” 薛青央梗着脖子,心头激荡的情绪让他大口喘着气,肩膀胸膛都一鼓一鼓的。 “朋友?你和他才认识几天就是朋友,别和我说你们早就认识,你们分明是你上京那天才刚刚认识的。” 顾珞挑了一下眉梢,“呦呵,调查我?” “没有!”薛青央脱口否认,说的怒火冲天,“你知道他是谁么你就和他称兄道弟,还大半夜的和他出城,除了他的名字你换知道什么,那名字,你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顾珞冷着脸看着她。 薛青央气的一鼓一鼓的。 “大山子是你朋友,大河子是你朋友,你出诊都带着他们,箫誉是你朋友,你有烦心事你有不高兴你都找他,都是你朋友,就我,我什么也不是!” 他发泄一般,如同一头发疯的猛兽,低沉的嘶吼着。 顾珞看着他,火上浇油,“对啊,你的确什么都不是,你只是薛茂林的孙子,而我家恰巧有长辈认识你爷爷,仅此而已。” 薛青央眼睛发红,他看着顾珞,“你家有长辈恰巧认识我爷爷?你家哪个长辈?你爹爹顾奉元么!” 顾珞看着薛青央,忽的眼神一凛,目光落向薛青央背后的房顶。 房顶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顾珞低垂的手指捻了一下,俯身顺手在地上捡了两颗石头子儿又缓缓的站起身来。 等到那黑影又冒头的时候,顾珞忽的将手中的石子朝着房顶弹射出去。 “砰!” 石子最终落在房顶上,发出声响。 薛青央顺着声音看过去,他倒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当顾珞是心中有火或者不愿意正面他的问题所以才扔石头子玩。 他自己也因为一时冲动口快说出了不该说的,有些懊悔。 低着头抓了一把后脑勺,发了火,说了话,现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珞一颗石头子儿扔出去,目光从房顶方向收回,看着薛青央,“不说了?” 第74章 光路 薛青央低着头,没接这话,但嘴唇紧抿着,明显是心里还有火但是竭力压着。 顾珞冷嗤一声,声音里带着薄凉的讥讽,“你用不着和我在这里压着火,压着做什么呢?有什么不满,想说什么一气儿说完,省的我和谁亲近我和谁关系好,你又抽风似的去闹。” 顿了一下,她上前一步,挑起薛青央的脸。 四目相对,薛青央明显是要避开顾珞的目光,但顾珞始终盯着他,“明白告诉你,你算什么?你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管我要做什么。 至于你说的什么顾奉元,我听不懂,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再说这种话。 各人有各命,不能因为我正好叫了顾珞就要摁头认爹,你想认,自己认去。” 说完,一甩薛青央的下巴,转身就朝自己屋走。 薛青央再次被她激怒,跟着上前一把抓了顾珞的胳膊,“你就是。” 这次他声音不大,带着低哑的嘶吼一样说出来,笃定极了。 顾珞回头挑眉,等他下文。 薛青央舔了舔嘴皮,像是犹豫又像是挣扎,最终肩头一垮,“我不光知道你是顾奉元的女儿,我还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更知道,褚冰清不光是宁陵的小姨,还是你的。” 顾珞猜到了薛青央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但是她只猜到薛青央知道了她和顾奉元的关系,却万万没想到,薛青央提到了宁国公府。 顾珞直接一把甩开薛青央,“证据。” 薛青央苦笑,“没有证据,但是我就是知道。” 顾珞眯了一下眼睛。 薛青央再次舔了一下嘴皮,“我......我最近做了一个梦。” 一听这个开头,顾珞有点晃神。 靠! 这家伙该不会是个重生的主吧。 一般重生的人才说什么我做了个梦。 转头瞥了一眼那边屋顶方向,顾珞反手拉了薛青央进屋,但门窗没关。 把人摁在椅子上,顾珞坐在旁边,“小点声说,展开说说你那个梦。” 薛青央垂着头,手指头扣着桌面,“我梦到的也不多,我就是梦到你,梦见你小时候,梦见你被顾大人救走,梦见你在乾州,梦见你上京,还梦见你......梦见你嫁给了太子。” 顾珞心头一跳。 她还真嫁给太子了? “那你梦见我爹是怎么死的么?” 薛青央摇头,“我这个梦,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别人。” 顾珞:...... 合着你不是重生,你就是单纯的做了个梦? 但是这种梦,你确定不是青少年男孩子做的那种标志着人生里程碑的梦? 顾珞狐疑看着薛青央,“合着你就拿一个梦来和我发疯?” 薛青央道:“我这个梦,特别真实,你小时候在宁国公府的事,都能对得上号,你在乾州的事,也能对得上。” 顾珞就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乾州的事你能对得上,你又不在乾州。” “那是因为我和你有个婚......”他舌头闪了一下,脑子转的快过了嘴巴,及时的闭嘴,然后改口道:“那是因为我和你有个共同认识的人,我爷爷,你爹会和我爷爷提到你的事,我爷爷后来又给我讲了,就对得上。” 顾珞就道:“那也有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你白天就觉得我和顾奉元的女儿是一个人,所以晚上做梦也梦到了这些。 你梦到的那些,的确是都能和现实对得上,可对上的那不都是顾奉元女儿的现实么?和我顾珞有什么关系。 你只是在梦里强行把我变成了她。” 薛青央摇头,“没有,我梦见你被太医院院使苏云海揭穿了女扮男装的身份,我梦见你进宫做了医女,我还梦见你嫁给太子。 这些,都是你。” “那你梦见我死了没?”顾珞问。 薛青央愣了一下,赶紧摇头,“没有,怎么会死了,你过得很幸福!” 顾珞就翻个白眼,“行了,滚回去睡吧,什么时候梦见我死了再来说吧,我真是疯了大半夜的听你在这里讲鬼故事,滚,赶紧滚。” 薛青央看着顾珞,“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 顾珞知道他什么意思,真诚的回视他,“因为别人对我都是坦诚相待,而你不是,就这么个事儿,你都要半真半假,你说我为什么要把你当朋友?你配么?” 这话说的尖酸刻薄。 薛青央死死咬了咬下嘴唇内侧的肉,他想要解释,可又觉得根本没法解释,盯着顾珞看了一瞬,霍的起身转头出去了。 顾珞啪的将门关上,直接倒头躺到了床上。 薛青央说的那些,她无从判断真假。 或许她在的这个世界是一本,薛青央带着剧情穿书了。 或许薛青央重生了。 但薛青央说,他从头到尾只知道有关她的事,别的一概不知,那就神奇了,和这两种都不相符。 那就还剩下另外一种。 有人故意告诉了薛青央什么,让他拿这些来试探她。 顾珞不能说肯定是这种,但不排除可能性。 如果是真的,那会是谁? 为什么要试探她呢? 季卿献和黄大夫也试探她,她也试探季卿献和黄大夫,但这俩人加一块给她的危机感都没有一个薛青央来的强烈。 可薛青央今天那一通发疯,分明又是一副很在乎她的样子。 如果连这个都是装的,那这人不去拿奥斯卡小金人真是浪费了。 琢磨着这些事,顾珞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翌日一早,又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小红兄弟,小红兄弟,快起床了。” 顾珞本来睡的时间就短,现在被他一吵,睁眼瞥了一眼窗子那边天还没有凉透,直接抄起手边枕头朝那破门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让大山子拍门的动作停了那么大约半盏茶的功夫。 紧跟着,砰砰砰的声音又起来。 “小红兄弟,快醒醒,太子爷府邸派人来接你了。” 一听这话,顾珞眼睛倏地睁开,一骨碌坐起来,几乎一步就从床榻跃到了门口然后一气呵成的打开了门。 “太子病了?” 第75章 知道 顾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她报仇,太子可是她最大的大腿! 大腿怎么能生病呢! 门一开,大山子一张脸差点直接怼顾珞脸上,惊得大山子立刻超后跳了一步,“哎妈,吓死我了,小红兄弟,你开门有点提示行么,人吓人吓死人。” 顾珞翻个白眼,“怎么,我开门之前还得播报一声还是得摇个铃铛啊,少废话,太子怎么了?” 大山子就道:“不知道啊,太子爷府上的人就在前面等着呢,说是太子爷请你过去。” 顾珞一脸狐疑瞧瞧天色,确定这才刚刚天亮没一会儿,“那人没说别的?” 大山子摇头,“没有,小红兄弟你赶紧收拾一下就过来啊,东家和我师父都在前面支应呢。” 顾珞留了个心眼,“唉,东家脑袋上是不是起了个包?” 大山子原本要转身离开,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笑嘻嘻凑近一步,压着声音朝顾珞竖了个大拇指, “小红兄弟果然能掐会算,季老板脑门上起了个鸡蛋大的包,说是昨儿半夜起夜的时候没留神在床柱子上磕的,我看不像。” 顾珞:...... 连大山子都会揣测了? “怎么讲?” 大山子一脸八卦,“我和大河子都觉得,肯定是季老板昨天晚上嘿嘿嘿嘿,你懂吧。” 顾珞:...... 我真是高看你了。 “滚吧!”抬手在大山子肩膀拍了一巴掌,把他朝外一推。 大山子一脸猥琐的笑容,乐着就朝前堂去了。 薛青央问,为什么别人行他不行,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 顾珞才来同济药堂几天,但是和大山子大河子的相处就十分融洽,短短时间能处的像是好兄弟一样,所以大山子大河子行。 可薛青央...... 明明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更多的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可他们之间也正因为这些秘密而产生了隔阂。 让人防备的隔阂。 简单收拾一把,顾珞提了药箱去前堂。 进门就看到季卿献脑门上的大包,明显就是她昨天那一石子儿砸的,大山子和大河子留意到她的目光,俩人立刻背着人挤眉弄眼。 顾珞懒得理这俩活宝,朝季卿献和黄大夫点了个头算是问好,然后看向喜宝。 还不等顾珞开口,喜宝已经一脸笑意迎上前一步,“这么早打扰顾大夫,真是对不住。” 顾珞哪敢应这话,立刻抱拳,一脸真诚的弓着腰,“您哪里的话,能为太子爷排忧解难,莫说是我,这简直就是我们同济药堂上下的荣幸,就连门口那大门,都觉得满面光辉。” 这话说的好。 季卿献和黄大夫投来赞许的目光。 只是季卿献的目光,还带着几分脑门疼的坚韧,看上去,格外身残志坚。 喜宝却让顾珞这一拜惊得差点直接跪了。 我的亲娘呀! 我家娘娘给我一拜,我这寿折的,能活过明儿去么。 为了多活几天,喜宝干脆利索直接道:“那咱们这就出发?轿辇就在门外,辛苦顾大夫了。” 顾珞直起身问道:“能劳烦喜宝兄弟透个话不,是什么事儿?” 喜宝不敢说实话,只道:“我们太子爷有点头疼,想请顾大夫过去瞧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估计是昨儿睡觉的时候受了风。” 他这么一说,顾珞心里踏实下来,“我带个人一起去吧,方便吗?” 喜宝登时为难。 带个人肯定是带个男人。 可让他们太子妃娘娘和这里任何一个男人共乘一车,莫说太子爷不乐意,他都不乐意。 但是,拒绝太子妃的话,怎么拒绝呢? 这一瞬,大山子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脱口就道:“我和小红,我和顾大夫去吧,就是我最近晕车,不太能和你一起坐车,我得走过去,可以吗?” 喜宝差点拍手称快,这可太可以了。 “行,那就你陪顾大夫一起吧。” 顾珞狐疑的看了大山子一眼,最近晕车?这晕车还分时间段? 大山子坦然的迎上顾珞的目光,下巴骄傲的一扬,我就是最近晕车,时间弹性! 太子府,箫誉焦灼的在大门口来回徘徊。 怎么还不来! 重生以来,许多事情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但是有些还是重合的。 比如今天。 中元节前一日,长公主从华骊山上香祈福回来,会带来一道佛祖的“昭示”,说他必须迎娶荣宁侯府的三小姐荣欣瑶为妃,只有荣欣瑶的八字才能保佑他身体安康。 简直鬼话连篇。 什么时候,华骊山的送子观音开始管月老和药王的事儿了。 当时他明确拒绝了这件事,但是转头荣宁侯府那边就放出了谣言,说是太子和荣三小姐荣欣瑶情投意合。 那时候他和顾珞还没有互生情愫,可等到他俩相互爱慕的时候,这当初的谣言又被有心人挑出来,差点因为这事儿搅合了他和顾珞的好事儿。 这辈子重生,别的剧情掌握不了也就算了,这谣言,他必须杜绝。 他要让顾珞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是如何刚强果断的拒绝掉这些烂挑花的。 箫誉正巴望着,忽的太子府大门前这条路的尽头传来动静,一眼看到喜宝坐在马车上赶着车过来,箫誉跳脚就要往上迎。 迎了一步,又反应过来不对,赶紧又退回府邸去,麻溜一路小跑回了书房。 惹得府中一众婢子小厮频频侧目。 他们家殿下终于因为全皇宫只有这么一个皇子而压力太大被逼疯了? 大山子一路小跑跟在马车后,等进了二门,他跟在下了车的顾珞身后,震惊的气音都是颤抖的。 “天啊,这就是太子府,我一平民老百姓,竟然真的就这么光明正大从大门进来了,我的天啊,我娘知道了,得把我今儿穿的这身衣裳扒下来供着。” 顾珞笑了一下没说话。 大山子紧张地同手同脚,她又何尝能平静。 这可是太子的府邸啊! 不说紧张到大山子那样,但局促是肯定的。 喜宝倒是为了缓解他俩的局促不安,一路竭尽全力用最温和的声音和他俩介绍着从二门到书房沿路的种种。 然后在抵达书房小院门口的时候,顾珞眼睁睁看到一个横幅:太子爷和未来太子妃伉俪情深,绝不允许有人别有居心强行干涉。 顾珞:! 大山子本来就紧张地同手同脚,一眼看见这个,差点直接当场表演个滑跪。 第76章 醉酒 大山子惊恐又狐疑的朝顾珞投去一瞥:什么情况! 顾珞轻轻摇头:你就当自己瞎了。 大山子:...... 我特么真快瞎了。 有钱人真会玩。 关键是,也没听说太子爷大婚了啊。 顾珞其实是有些狐疑的,太子爷不是受了夜风头疼么?怎么把她带到了书房。 但咱一个小老百姓,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反正喜宝推门让她和大山子进去的时候,她就记住下跪磕头请安问好就完事儿。 结果进了书房顾珞腿还没弯,对面太子爷直接来了一句,“顾大夫你快过来。” 顾珞一愣,抬头看过去。 就见太子爷正穿着一身家常衣袍,笑盈盈坐在那里,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弯着,眼底盛着一把碎光。 不得不说,太子爷和箫誉那二百五笑的时候,眼睛还真有点像。 箫誉不愧是太子爷的声替。 既然太子让她快过去,顾珞也就没有执意行礼,只抱拳问了一声“殿下”便大大方方抬步上前。 大山子就没这么强的心理素质了,一进门,直接膝盖一软跪了那里,最后还是喜宝一把提起他,架着胳膊把人弄了起来, 等大山子反应过来,他人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了。 哈? 出来了? 大山子舔舔嘴皮看看喜宝看看书房的门,“我怎么出来了?” 喜宝笑道:“顾大夫给殿下看病,殿下不喜欢旁边有人围观,没吃早饭呢吧,我带你去尝尝太子府的早饭?” 大山子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灵魂都飞起来。 哪还顾得上他小红兄弟在哪,跟着就走。 吼吼! 书房里,顾珞上前,太子爷箫誉指了书桌上的一幅画,笑道:“顾大夫瞧瞧这个。” 因着是太子的书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珞上前的时候还尽量控制了自己的目光不要落在书桌上,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机密。 结果太子爷这么一提,她转眸看去,顿时...... 桌上放了一张画像,画像明显是刚刚画的,墨迹还没有干呢。 画的是谁根本不需要辨认,哪有自己不认识自己的。 顾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脑子里嗖嗖转的都是刚刚在门口看见的那个横幅,这才突然惊觉:未来太子妃竟是我自己? 就尼玛离谱。 箫誉瞧着顾珞的反应,短促的闷笑一声,“漂亮吧,这就是本王的太子妃,什么叫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盛世美颜,这就是。” 顾珞:...... 箫誉就觉得,不做人真特么爽。 “不知道顾大夫听说过没,我和我太子妃,感情深厚,如胶似漆,她非常的爱我,一点都离不开我。” 顾珞:...... 以前听二百五箫誉说这些的时候,她只觉得箫誉脑子不正常。 现在听到太子爷自己个说这些的时候,她忽然生动的体会了一系列成语:一脉相承,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窝。 这脑子没有缺七根八根弦儿,能说出这话? 实在忍无可忍,顾珞道:“殿下竟然已经成亲了?” 箫誉十分坦然的笑道:“开什么玩笑,当然没有了,我要是已经成亲了,你怎么会看到我自己坐在这里呢?再怎么,我也要抱着我太子妃啊。” 顾珞一张厚脸皮的脸,刷的就红了。 箫誉心满意足的拿起桌上的画像,轻轻吹了吹,墨迹差不多已经干完了,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大册子,然后将这幅画放进册子里。 那册子展开的时候顾珞看了一眼。 好家伙! 里面没有一千也足有八百张画像,貌似全都是她。 这真是够刺激的。 顾珞实在是做不到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这该死的气氛,“殿下不是头疼么?草民给殿下瞧瞧。” 咱们看病吧。 别秀恩爱了。 箫誉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道:“对哦,本王头疼,顾大夫给我揉揉吧。” 说完,坐姿一换,直接端端正正靠在椅背上,连眼睛都闭好了。 前一瞬这人还再说要把太子妃抱在......这一瞬就让她给揉头? 我揉你个锤子! “草民先给殿下诊个脉,看看是什么病症,若是需要吃药的话,光是推拿起不到作用的。” 箫誉已经爽了一会儿,此时让干啥干啥,一点不挑,十分开心的睁眼,把自己的衣袖一撸,手腕直接杵到顾珞跟前。 顾珞:...... 这诊脉到底是没有诊成。 顾珞手指才搭上箫誉的脉搏,外面就有人回禀,“殿下,长公主殿下来了。” 是喜宝的声音。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十有八九是长公主已经被喜宝引到了这边,箫誉只得依依不舍的收了自己的手,“顾大夫先坐,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 说着起身从书案后面绕出,指了旁边一张小桌,“那边有些茶点,顾大夫吃着解闷儿。” 说完,转头出去了。 顾珞有一瞬间的晃神。 刚刚她低着头的时候,甚至有点分不清太子爷和箫誉的声音,差点把太子爷当成箫誉。 他说话也太温柔了,简直和箫誉一模一样。 手指很轻的捻了一下,顾珞转头去看那小桌。 桌上摆了七八个碟子,碟子里放着糕点,一眼望去,好像全是她爱吃的。 是箫誉替太子爷准备的么? 太子爷这样一口一个他媳妇,到时候,她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拒绝呢? 惆怅的叹了口气,顾珞在小桌旁坐下,闻着香味忽然想到自己还没吃早饭呢。 算了,不想了,先吃吧。 一块绿豆糕入嘴,竟然是她最喜欢的那种不加糖的,眯着眼睛吃着糕点,顾珞嚼着的动作忽的一顿。 转头看向窗外。 书房院中。 箫誉声音带着清冷,“皇姑母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明弘长公主今年四十岁的样子,因着保养的好,皮肤皙白,身姿依旧曼妙,她扶着旁边的贴身婢女,似笑非笑看着箫誉,“若是不来的早点,怎么能见得着你呢,都是开牙建府的人了,早朝早朝不上,朝务朝务不理,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说着,她抬脚就朝书房走, 第77章 带走 她抬脚的那一瞬,箫誉身子一侧,挡在了书房的大门前。 “皇姑母大早起的来我府上,就是为了来教训我的么?要教训就在这里教训吧,没有必要去屋里。” 他这么一拦,长公主只觉得脸上无光,瞪了他一眼,“你这屋里有什么机密不成,我还不能进去。” 箫誉面无表情,“我到底怎么说都是个太子呢,皇姑母确定我的书房你适合进去?你就不怕明儿荣宁候让人参一个偷窃机密的罪名?我听说,荣宁侯府的世子和宁国公府的大小姐宁挽初正议亲事呢,怎么?如今宁挽初进了刑部大牢,荣宁侯府的世子一片深情想要进去陪着不成?” 长公主倏忽脸色一黑,“你胡说什么。” 箫誉就道:“我胡说了?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皇姑母今儿来可不是单纯的就为了来看看我这个不长进的侄子吧。 我不喜欢绕弯子,皇姑母要是说,就在这里说,要是不说,劳烦出门左转,喜宝送你出去。” 长公主震愕的看着箫誉,简直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去华骊山之前,箫誉对她都还是恭恭敬敬的,虽然谈不上亲热,但也客客气气,该有的尊重全有。 这怎么她离开一个月的功夫,这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夹枪带棒这么冲。 长公主看着箫誉,盯了他一会儿,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长辈模样,“你这孩子,怎么过了一年长了一岁倒是长回去了,我......” 箫誉没有继续听她啰嗦,转身就回书房,“皇祖母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儿,我就不配了,皇祖母请便。” 长公主见他一脸漠然当真就要折返回去,心里记着昨天夜里婆婆说的那些话,也顾不上其他了,上前一步就道:“等等。” 箫誉回头看她。 表情臭的一批。 长公主捏了捏拳,到底还是扯出一个平和的笑容,道:“你也不小了,到了选妃的年纪,欣瑶是我看着长大的,学识品性都是没得挑,模样你也知道......” 箫誉毫不客气的打断她道:“她什么模样我还真不知道,不瞒皇姑母说,我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皇姑母给人来做媒婆呢。 不知皇姑母听过一句话没? 以前有个人,她给别人牵姻缘,后来她死了。” 说完,他不顾长公主一张脸又青又红,转头就回书房,只是走到门口忽然顿住脚又补充一句,“我这人,长情又痴情,我的王妃只能是我自己挑的,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我塞过来,惹恼了我我府里有的是井!” 啪的打开书房门进去,脚一勾,啪的又合上。 院里。 喜宝十分无缝隙衔接的上前,“殿下,奴才送您出去还是您要在府里再待会儿?” 长公主让气的气都喘不上来,此时喜宝上前,她一腔火气没地方撒,朝着喜宝就一巴掌甩了过去。 喜宝没躲,就支在那里结结实实让她甩了一巴掌。 一巴掌打完,长公主气哼哼走了,她前脚一走,后脚喜宝也走了,出了府邸直奔皇宫。 趁着脸上这巴掌印还热乎,他得赶紧去告状去! 书房里。 顾珞震愕的望着进来的太子爷。 吧嗒。 手里捏着的绿豆糕就跌了地上。 她实在没想到太子爷真的就这么直接推门进来了,她一点准备没有,还坐在椅子上吃呢。 绿豆糕一掉,顾珞吓得回神,立刻起身下意识就要跪下。 这万恶的旧社会。 结果膝盖还没有弯腰,就听到一道如沐春风的声音,“顾大夫,刚刚咱们是不是说要把脉啊。” 声音从头顶传来,顾珞头顶缓缓冒出一张黑人问号脸。 哈? 您刚刚进来的时候不是还火气冲天怒不可遏的样子么? 这前后还没有一秒钟的时间吧。 啧! 太子爷的修养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要是她,在外面生了这么一通气,那肯定是回来都要臭着脸的。 箫誉垂着眼看着顾珞,上前了一步,“刚刚吓着顾大夫了?顾大夫别误会,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顾珞哪敢让人太子爷给自己解释,她算个屁,立刻道:“殿下误会了,草民就是觉得殿下似乎心情不好。” 箫誉笑了一下,“是心情不好,顾大夫会哄人么?” 顾珞:哈? 顾珞立在那里快裂开了。 箫誉又笑了一下,舌尖扫过后槽牙,不做人,爽! “本来就头疼,这生了一通气,头更疼了,哎呦喂,我的头,我的头。” 刚刚说话还中气十足的太子爷,转眼成了林黛玉上身,软绵绵轻飘飘的就扶着椅子扶手在旁边顾珞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顾大夫快给我瞧瞧。” 顾珞缓缓叹了一口气。 弓着身子立在太子爷跟前,伸手诊脉。 箫誉垂着眼看着那两根搭在自己手腕的白皙手指,看了一会儿,又去看顾珞的脸。 “殿下脉象一切正常,没有什么......” “既然没有什么毛病,那我头疼肯定是需要揉一下,辛苦顾大夫了。”眼睛一闭,靠在那里做好了准备工作。 顾珞:...... 得!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在亲眼看到了太子爷那一摞自己的画像,又亲耳听到太子爷对外面那人的那一通感情宣言,此时立在他背后给他揉按脑袋,顾珞就觉得就尼玛离谱。 这叫什么事儿。 不过,作为一个称职的大夫,她还是忍不住道:“草民也不知道殿下和外面刚刚说话那人的关系,不过,草民刚刚从窗户缝瞧了一眼,那人的脸色,瞧上去像是中毒的。” 箫誉笑了一下,“你从窗户缝瞧?为什么啊?是不是担心我?” 顾珞:...... 我是女扮男装顾珞,不是你媳妇顾珞,我担心你个屁啊! 你这关注点能不能不这么独特。 “草民觉得她眼窝,印堂和上唇线都有些发黑,如果不是天生的,该就是中毒之兆。”没有回答太子爷那话,顾珞继续自己的判断。 箫誉很轻的笑了一下,“知道了,多谢顾大夫提醒。” 说着,他身子突然朝前一直,脑袋从顾珞手里脱离开来,回头看顾珞,“今儿辛苦顾大夫了,我已经不头疼了。” 说着,起身,“来人。” 外面当即有人捧着一只乌木托盘进来,上面盖着一层红绒布。 第78章 扶我 顾珞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都觉得贼不真实。 她就来给太子爷揉了个头,人赏她一千两银子就让她出来了? 大山子走在顾珞身边,那脸上的表情比顾珞还要玄幻,“小红兄弟,我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着,我来了一趟太子府,去人家厨房吃了一顿早饭,这就出来了?” 大山子怀疑人生怀疑的都快同手同脚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啥啊! 俩人各自顶着一种世界真疯狂的表情回了同济药堂,他们回去的时候,同济药堂刚刚开门,季卿献顶着脑门上鸡蛋大的包正在大堂里喝茶,见到顾珞回来,下意识起身要走,可一想到顾珞是从太子府回来的,又咬牙忍住。 “回来了。” 季卿献主动打了声招呼。 嘿,这老板当的。 顾珞看了一眼季卿献脑门上的包,点头应了一下。 大山子直接就朝季卿献扑了过去,“季老板,我的妈呀,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不且大山子说完,外面一个小伙子一脸家里房顶着火的表情就一头冲了进来,“你们谁是顾大夫?” 顾珞正要提着药箱回后院,听到这一声,又顿住脚,站在门帘那往这边看。 大山子也闭嘴立在旁边。 内室,大河子和黄大夫也掀起帘子出来,大河子手里还提了两个捣药的药锤,大有一副随时开干的姿态。 季卿献先是看了顾珞一眼,然后起身朝那奔进来的小伙子道:“您是抓药还是诊脉?” 那小伙子上下扫了季卿献一眼,“您季老板吧,快,快,你们府上的顾大夫呢,我荣宁侯府的,我们府上主子病了,点名要您这儿的顾大夫去瞧呢。” 小伙子说的火急火燎。 顾珞搜寻了一下她六岁之前的可怜记忆,可惜那时候她人生中最大的事就是活着,对外面的天地根本一无所知。 后来跟着顾奉元去了乾州,顾奉元偶尔会提一点京都的事,可也几乎没有提过这个荣宁侯府。 顾珞转头去看季卿献。 季卿献皱了皱眉,可能是顾珞的目光太执着,季卿献有所感似的朝她这边扫了一眼,然后笑着朝那小伙子道:“长公主殿下的家,养了多少名医不说,还有宫里的太医们呢,怎么就点名叫我们这里的大夫了。” 黄大夫和季卿献到底是多年朋友。 随着季卿献说话,黄大夫从内室的门口走过来。 手里捏着一张银票从背后递到了季卿献手里,季卿献上前一步,塞给了那小伙子,“方便透露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么?免得我们顾大夫去了冒冒失失再冲撞了贵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小伙子再火急火燎,此时不动声色的收了银票,语气也和缓下来,“可不就是我们长公主殿下病了,今儿一早去了一趟太子爷府上,也不知道是动了什么气,回来就说头疼。 府里的大夫瞧了个遍,没给治好不说,弄得更是加重了。 听说宁国公府老夫人的病症就是顾大夫给看好的,这不,赶紧就让小的来请了。 顾大夫呢?季老板赶紧的吧,耽误了病症到时候麻烦。” 小伙子收了钱,捡着能说的部分说的倒也详尽。 顾珞提着药箱的手紧了紧。 原来今儿院里和太子爷闹了一通的人是长公主啊,难怪太子爷当时一口一个皇姑母呢。 前脚去太子府闹了一通,想要给人说媒被人怼了回去,后脚就来同济药堂点名请她。 这分明是知道了她当时就在太子府呢。 去是肯定得去...... 顾珞笑了一下,折返身走过来,“我就是顾珞。” 那小伙子立刻眼睛一亮,“哎呦喂,我的顾大夫,那咱们就快请吧,别让主子那边等久了。” 顾珞道:“我这药箱里的东西不全,我回房间拿一下,拿完就跟你走。” 季卿献看了顾珞一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我这记性,小顾那套针在我这里,快来跟我拿。” 顾珞跟着季卿献就去了后院。 季卿献朝着前堂门帘那边瞧了一眼,压着声音飞快的道:“这荣宁侯府早些年跟着先帝爷出征打仗,走的是实打实的军功,先帝爷的时候,十分受宠,当时的世子爷也就是如今的荣宁候,娶得就是先帝爷的嫡女,明弘长公主殿下,这次请你去看病的就是她。 今儿在太子爷府上,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么?” 季卿献这种配合让顾珞既没有觉得意外又没有觉得不妥,反倒是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 “她们府上有个叫欣瑶的小姐么?” 季卿献就道:“荣宁侯府二房的嫡长女。” 顾珞又道:“荣宁侯府老夫人更偏爱二房?” 季卿献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大户人家府里的事,咱们一个外人如何知道。” 顾珞就笑道:“行,我知道了。” 说完,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小药盒,挖了一小坨药膏点在脸上,就跟抹擦脸油似的把那药膏涂匀,涂完又用沾在手掌上的药膏搓了搓手指头。 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季卿献皱了皱眼角,没多问。 顾珞也没解释,抹完药膏提了药箱就走,走了两步又忽然朝季卿献一笑,“我屋里桌上还有盒药膏,季老板涂一涂,好用。” 季卿献顿时一咬牙。 他就知道顾珞肯定是认出来昨天晚上的人是他了。 顾珞原本是提醒季卿献,但是这话说完忽然想起来,今儿一早到现在,还没见薛青央呢。 不由的停下脚步回头,“他呢?” 没说是谁。 但是季卿献就道:“小薛跟着大海子去那边捡药材去了。” 顾珞没再说话,打起帘子进了前堂,“让您久等了,咱们这就走吧。” 大山子赶紧上前,什么也没说,跟着顾珞就走。 那小伙子只当大山子是顾珞的徒弟或者下手什么的,也没多说,前面带路就出发。 不像去太子府或者宁国公府,这次去荣宁侯府没了马车坐,一行三人急吼吼的徒步过去。 “世子爷,那不是顾大夫么?”大刘皱了一下眉,指了前面不远处的人影道。 宁陵转头看过去。 大刘一脸疑惑,“那是荣宁侯府的人吧,他们荣宁侯府的人不是一贯只用自己府上的和宫里的御医么?怎么大清早的请了顾大夫? 这是谁得了什么重病啊?” 宁陵犹豫了一下,“给荣宁候递个帖子。” 大刘一愣,“世子爷您不是去庄子上么,不去了?” 第79章 唱歌 顾珞和大山子被带进了荣宁侯府后,那小厮就让他们且在二门处候着,自己过去通报了。 因着一大早的才去了一趟太子府,此刻来了荣宁侯府,大山子立在顾珞身边,压着声音小声道:“这荣宁侯府的人怎么比太子爷都摆谱,咱们去太子爷的府上都没被这么晾着,这都等快半个时辰了。” 顾珞来之前就知道这一趟不那么轻松,没多说,只道:“我好像忘了拿药膏了,在我屋桌上放着,你替我回去拿一下。” 大山子看着顾珞。 顾珞皱眉,“怎么?” 大山子忽的一笑,“小红兄弟,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想方儿支走我啊?我大山子是那种遇难就跑的人么?” 顾珞翻了他个白眼,“脑子不大,心眼倒不少,我要是存心支走你,当时也不带你来啊。” 大山子就道:“别糊弄我,那是你开始也没想到是这待遇啊,反正现在这样,我不可能走。” 的确。 顾珞猜测到这位长公主见她必定不是为了看病这么简单,但是也没料到一个长公主竟然格局这么小,用这种手段为难她一个老百姓。 而且她这老百姓还是被请上门的。 她带大山子来,只是存了想要让大山子跟着历练历练的心思,可现在,历练不成,怕是只剩磨难了。 正要再说话,忽然之前引他们来的那个小厮跑了过来,一脸歉意,“让顾大夫久等了,请随我来。” 顾珞客气笑了一下,“我有一盒药膏忘记带了,那药膏兴许一会儿给殿下瞧病的时候能用上,先让我们药堂这学徒回去取一下。” 这小厮人精一样的人,怎么能猜不出来顾珞这话的意思,他笑道:“刚才怠慢了,顾大夫别多心,真是我们长公主殿下身子不舒服,没别的事。” 顾珞没料到这小厮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但拒绝的意思也十分直白。 说完,人家还朝她客客气气的笑,把她往里引,顾珞无法,只得带着大山子跟着人家朝里去。 长公主住的院子敞亮气派,一院子丫头婆子井然有序的忙碌着,鸦雀无声。 那小厮只是将她们引到门口,然后笑道:“顾大夫进去吧,里面有人接应你们,我就在门口等着顾大夫。” 刚说完,一个穿着莹绿色裙装的姑娘盈盈上前,微微屈膝,“顾大夫随我来吧。” 声音柔柔和和的,听上去很和气,不像是要刁难人的样子。 顾珞一时间有些疑惑,难道是她之前想多了? 随着这婢女直奔正房,婢女在门口通报了一声,“殿下,顾大夫来了。” 里面很快传出声音,“进来吧。” 这声音顾珞熟悉,今儿早上才在太子府听见过。 得了回话,那婢女朝顾珞温婉笑道:“顾大夫请。” 一面说,一面给她掀起帘子,自己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顾珞没有犹豫,抬脚就进去。 屋里很安静,淡淡的香气伴着药味扑面而来,因着开门开窗的,味道不浓,顾珞吸了两下,很轻的蹙了蹙眉。 五味子的味道好重啊。 只是一个短暂的晃神,顾珞上前给坐在主位的长公主行礼问安。 没有预料的责难和苛待,甚至连在太子爷府中的那种冷厉都没有,长公主看着顾珞,很长的叹了口气,“今儿让顾大夫看笑话了。” 顾珞一听这话说的就是今儿早上的事,不敢接下一句。 长公主就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道:“我走以后,太子动了很大的火吧?” 顾珞:...... 火倒是没有大动,但是浪倒是大浪了。 这话她肯定不能说,只能低着头道:“草民紧跟着也离开了。” “顾大夫别拘束,本宫请你来,当真是想让你帮我瞧瞧。” 她别的没再多说,说完话大大方方将衣袖挽起,露出一截手腕,旁边立着的嬷嬷上前一步,“顾大夫请吧。” 一切都是客客气气。 顾珞提着药箱上前,暂且拨开其他心思,拿出脉枕放在桌上,那嬷嬷又在脉枕上铺了一层手帕,长公主将手腕搁下。 顾珞看了一眼那手帕,心道谁还不是个讲究人儿呢,转头也从药箱里拿出一方棉帕。 叠的整整齐齐小方块,抖开铺了长公主手腕上,然后才撘指诊脉。 大山子立在一侧瞧着,只觉得这里面落针可闻的静再配上长公主的雍容华贵和他小红兄弟的行云流水,这简直就像是画里画的药仙给神女问诊。 一对比。 呵! 他师傅可太粗糙! 啧啧,都是男人,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诊完脉,顾珞又瞧了长公主的舌苔和眼睛,收了脉枕后退两步。 “殿下脉虚而数,咳嗽气喘,腰膝无力,大便时溏,动气之后更容易咽喉瘙痒咳嗽不止。” 顾珞一连串的将长公主的病症说了出来,在此之前,长公主可从未透露过一丁点自己的病症,她一样一样的都说对了。 长公主和旁边的嬷嬷相视一眼,那嬷嬷态度比方才更好了两份,姿态也略略低了一些,“我们殿下这个病症......” “应该是从五年前就开始了,只是今年愈发严重。”顾珞接了那嬷嬷的话。 嬷嬷眼睛一亮,大有一副你可真是神了的样子。 长公主也笑了一下,“顾大夫能治么?” 顾珞从进来之后,一直都是低着头的,此时忽然抬起来,眼睛看着长公主,认真而严肃,“能治也不能治。” 长公主一愣。 顾珞就道:“能治是说着病症只是十分普通的病症,不能治则是就算方子对症也未必就真的能治得好病。” 这话直接把大山子说懵了。 艾呀玛我小红兄弟,你这念经呢? 长公主原本慈和的脸色倏忽沉了下来,啪的一拍桌子,“你放肆。” 顾珞看着她,没有躲避目光,“草民不敢,草民行医看病,端的是救死扶伤,但草民的医德还没有到那种舍己为人的地步,草民还年轻,想要好好活着,还望长公主殿下莫要为难草民。” 第80章 无措 说完,顾珞顿了一下,又道:“紫河车,熟地,山药,萸肉,五味子,丹皮,茯苓,杜仲,泽泻,牛膝,蜜丸。这是我能给殿下开出的方子。 殿下病症缠绵五年,想必这几年自己对方子也有所了解。 草民开的这个方子是不是对症殿下自己心知肚明,还望殿下大度,莫要为难草民。” 长公主瞪着她,气息一鼓一鼓的。 大山子冷汗浸透的背心,一时间不知道该要如何,连气都快不敢喘了。 只觉得长公主尼玛好可怕,还是太子爷好,太子爷可真是个好人啊。 不过他小红兄弟也是个狠人,硬茬,尼玛和长公主说话好冲啊! 就在大山子刚刚给太子爷发完好人卡,长公主忽的肩头一泄,朝顾珞道:“本宫只想治病。” 顾珞抱拳,“草民只想活命。” 长公主就道:“别人能要你的命,本宫也能,但是别人想要你的命,本宫若要护着你,别人未必得逞。” 顾珞直接道:“可殿下明明连自己都护不住。” “你放肆!”这次不等长公主动怒,旁边的嬷嬷先发了火。 顾珞就道:“我不是放肆,我只是提醒殿下,把希望寄托于别人,不如把希望寄托于自己。” 顾珞这话,话里有话,长公主愣了一下,忽的眉心一簇,“你让本宫断了药?” 顾珞就道:“既然殿下无法保证自己吃进嘴的到底是什么,更知道吃了对身体有害,为什么还要吃呢?不吃难道这个病症就能立刻加剧了?” 大山子一听这话,再结合之前上下文,心头结结实实冒出一句脏话:卧槽! 这长公主被人下药了? 靠! 这种地位,被人下药,还无法自保? 一想明白,大山子更害怕了,只觉得这地方仔仔细细一瞧,写满了两个字:吃人。 顾珞一句话说出,长公主那边没了声音,她仰头看向嬷嬷,嬷嬷很轻的叹了一下,转头朝顾珞道:“辛苦顾大夫了,今儿的事,还望顾大夫保密,至于诊金,一定不会少了顾大夫的,只是还要劳烦顾大夫帮个忙,这对顾大夫也好。” 顾珞吁了口气笑了一下,没说话。 嬷嬷抬脚引了顾珞朝外走,顾珞一直以为长公主还要再叫住她,结果一直等她出了院子也没有等到。 嬷嬷说让她帮个忙,这个忙就是让她出来的时候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嬷嬷将她送到院子门口边将她交给外面候着的那个小厮,压着声音吩咐:“送顾大夫出去吧,你亲自送,看着人离开了才行。” 小厮低低的应了一声,“娘放心,肯定送出去。” 顾珞和大山子相视一眼,这小厮竟然是这嬷嬷的儿子? 在这地方也不容他俩想别的,跟着小厮一路离开,只是走到一处穿堂月亮门的时候,前面的路被人挡住了。 “站住。” 一道十分不客气,甚至带着怒火的声音劈头盖脸从前面砸来。 引路的小厮当时脸就变了,惨白惨白的。 顾珞心道一声不妙,朝对面的人看去。 一个瞧上去也就是及笄年纪的姑娘,长得倒是姿色过人,但此时脸上带着一股尖酸刻薄的怒气,在顾珞朝她看去的同时,正毫不客气的盯着顾珞。 “你就是顾珞?”那姑娘下巴一扬,朝顾珞走来。 顾珞立刻垂了眼,“草民是。” 啪! 顾珞话音未落巴掌声就起,声音大的吓得大山子差点跳起来,眼睛一瞪就看到他小红兄弟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个巴掌印。 五根手指印红的触目惊心。 大山子下意识想要上前,被顾珞一把拽住。 “大小姐,您这是......” 不等这小厮说完,啪的又是一巴掌,直接甩到这小厮的脸上去。 “反了你了,看不到这贱民对我大不敬么?你还想要替她求情?”她恶狠狠的瞪了那小厮一眼,转了目光去看顾珞,“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顾珞之前在长公主面前伶牙俐齿,此时在这姑娘面前却说不出什么。 这人就是来找茬的,她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不说还会火上浇油。 顾珞低头,恭顺道:“草民冲撞小姐......” 不等顾珞说完,啪的又是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到顾珞另外一张脸上。 大山子气的火冒三丈,额头青筋一突一突的。 然而紧跟着下一瞬,她小红兄弟的膝盖就被人狠狠一踹,那小姐的鞋底子上不知道是粘了什么,一脚踹过去,他小红兄弟膝盖上的裤子直接被扯掉几缕布。 当时就有鲜血渗了出来。 顾珞疼的脸直接就白了,额头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 那姑娘瞧她一副狼狈的样子,心满意足了,扬着下颚恶狠狠的瞪了顾珞一眼,“你最好知道,这地方叫荣宁侯府而不是长公主府。” 说完,多的一眼没有再看顾珞,甩手走了。 转过一道月亮门,墙那边,宁挽夏一脸笑的迎上去,“欣瑶姐太厉害了,你简直就是我偶像。” 荣欣瑶白了宁挽夏一眼,“瞧你那点出息,就这么个东西就把你们欺负了?你们也太不中用了。” 宁挽夏吐吐舌头,缠上荣欣瑶的胳膊,“我哪有欣瑶姐这么厉害,而且,那天太子爷也帮着她呢,我们家和太子爷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 荣欣瑶就道:“那是你大伯做的太过分才惹得太子哥哥不高兴的,太子哥哥怎么会为了这种东西和你们家作对,不过你那大伯也太过分了,你娘和你姐都被抓紧去一夜了,他居然不去救人。” 宁挽夏噘噘嘴,“我昨天夜里给大伯跪了一夜,都不管用。” 一听这话,荣欣瑶惊得转头弯腰就去看她的膝盖,“我天,你不要命了?跪一夜,你那腿不要了?” 宁挽夏眼眶一红,眼泪刷的落下来,抱住荣欣瑶就哭,“欣瑶姐,我好害怕我,我不敢回家,我怕回去之后用不了多久,我也要被抓了。” 荣欣瑶轻轻的拍她的后背,“挽夏不哭,有我呢,不就是这个顾珞捣鬼么,你放心,不出三天我就把她关大牢里去,让她对着全京城的人承认是她装神弄鬼害你们。” 第81章 手疼 “爷,这长公主殿下什么意思?当真就是请了顾大夫来瞧病?”大刘抱臂立在宁陵一侧,一脸的不解。 他们爷怕顾大夫来这边受了大委屈两日后不方便去宁国公府给老夫人看病,专门上门来找荣宁候闲扯了一顿。 结果一丁点事儿都没发生,顾珞给长公主瞧了个病就被送出来了。 宁陵望着荣宁侯府的大门,皱了皱眉没理大刘,正打算转脚离开,荣宁侯府大门旁边的侧门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扑入眼帘。 大刘也看到了,登时瞪圆了眼,“嘿,那不是顾大夫么?我天,爷,顾大夫那是挨打了?不是说长公主没有为难顾大夫么?” 当时宁陵在书房和荣宁候说话,大刘专门找了个人盯着点长公主那边的动静,没听说那边出事啊。 这怎么人出来俩脸蛋上就带了巴掌印。 不等大刘说完,宁陵已经大步流星朝顾珞那边走过去。 大山子一肚子火气憋的脸都是紫的,在荣宁侯府没法说,一脚踏出他们府邸大门,正要发泄怒骂,抬头就见宁国公府世子爷朝他们大步走来。 大山子心头一突突。 不是这么倒霉吧,在里面挨了打出来又被找茬? 顾珞也看到了宁陵,见他走来,干脆顿足站在那里没动。 宁陵上前看着顾珞脸上的巴掌印,眉头皱的死紧,“顾大夫这是得罪了长公主殿下?” 他声音有点发沉,像是压制着火气。 大山子那一肚子的火再也憋不住,嘴巴快的就跟打快板儿似的,噼里啪啦就把刚刚那一通委屈给说了出来。 “......这府上的小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们招谁惹谁了,被请进来给人瞧个病,瞧完了出门半路就挨一顿打,这以后谁还敢上他家来看病。” 宁陵一听大山子这话,已经明白过来是谁下的手。 大刘立在旁边,低低的道了一句,“二小姐也在呢。” 宁陵瞧着顾珞,这人明明他之前完全不认识,那一双眼睛,那挨了巴掌的脸,那受过委屈后的神情却让他晃神晃到心里有点发疼。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妹妹挨了打,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撕心裂肺的难受。 顾珞感受到他的目光,朝后退了一步,“草民还有事,不打扰世子爷了。” 说完拽了大山子就走。 宁陵下意识一把扯住顾珞的胳膊,“你平白无故挨打,就这么算了?” 顾珞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旋即笑道:“草民只是一介平民,世子爷觉得草民应该怎么办?告到京兆尹去?谁给草民作证呢?民不与官斗,草民心里知道的清清楚楚。 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未必能自保活命,何况草民这种贱民。” 她这笑带着讥诮,最后一句话直戳宁陵心头的伤。 别人不知道宁陵如何,大刘知道的一清二楚,飞快的看了他家世子爷一眼。 宁陵太阳穴突突的跳,他抓着顾珞的胳膊,手指用力到手背青筋都要绷起,就像要抓住什么转瞬流逝的东西,比如......他曾经没有抓住到的妹妹的命。 深吸一口气,宁陵看着顾珞,“顾大夫有恩于宁国公府,今儿的事,我既是瞧见了就不会袖手旁观。” 顾珞意外的看着他,奋力一甩,将自己的胳膊抽回,“世子爷随便,草民告辞。” 顾珞甩了衣袖大步离开,大山子看看宁陵,赶紧去追顾珞,等走出好大一截,大山子朝顾珞道:“小红兄弟,宁世子说要帮咱们讨回公道,你怎么不愿意?” 顾珞走的步伐奇快。 讨公道? 讨公道这件事,她从来用不着别人插手。 自己的公道,她自己能讨的了。 摸了摸脸上的巴掌痕迹,顾珞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大山子当她是心情不好,又道:“宁世子这个人,还挺仗义,你给他祖母瞧好了病,他帮你讨公道。” 顾珞步子停住,转头看大山子,“你记住,这世上永远没有白来的便宜,我和他,不过就是大夫和患者家属的关系,而且只有几面之缘,你觉得他会为了给我讨公道去和荣宁侯府过不去?别天真。” 大山子一愣,“可他明明说......” “他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小老百姓,少参合人家高门府邸的事儿,你有几条命让人家玩。” 大山子想起了长公主中毒的事儿,登时打了个激灵,闭嘴了。 顾珞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走,“今儿的事儿,谁也别说。” “那要是东家和我师父问呢?” “他们不会问。” “不问?你脸上都成这样了他们不问?这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啊。” 顾珞便走便道:“就因为不是瞎子,所以才不问。” 大山子一脸不解,结果等回到同济药堂,还真就没有一个人问,就连薛青央看到顾珞脸上的巴掌印,都只是捏着拳沉默的露出一脸的愤怒,转手一圈砸在旁边柱子上,但是多的一句话都没问。 大山子直接就麻了。 为什么啊? 你们为什么都不问。 回了药堂,顾珞直接提着药箱回了自己的小屋,进屋搁了药箱转头打了一盆水回来。 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白小瓶儿,倒出指甲盖量的白色药粉浸入水里,用帕子蘸了水,将脸上之前擦过的药膏一点一点的擦掉。 要给爹爹报仇,就不可避免的要和京都这些权贵打交道。 平民百姓对上官府人家,根本没有道理可讲,想要报仇又要保命,那就不得不用点手段。 荣宁侯府。 荣欣瑶坐在椅子上来来回回的搓挠自己的手,越搓越用力,越搓越奇痒难耐。 “小姐,可不能再搓了,都破皮出血了,这要留了疤可怎么办,您且忍一忍。” 荣欣瑶的婢子立在一旁,瞧见她掌心都被挠出血点了,吓得连忙拉住她的手。 荣欣瑶一脸的烦躁,甩着自己两只手,“我这是怎么了,手痒的要死了,大夫怎么还不来,我要痒死了。” 正说这话,荣宁侯府老夫人并着荣欣瑶的母亲火急火燎的联袂赶来。 第82章 脸面 “我的心肝,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一进来就带着哭声朝荣欣瑶抱过去,荣欣瑶手掌手指又痒又刺痛,被老夫人这么一抱,自己也没忍住,眼眶一红就哭了出来。 “祖母,我手不会废掉吧。” 老夫人嗔怪的拍了她一下,“不许胡说,已经去宫里请御医了,先让咱们府上大夫瞧瞧,瞧过了涂点药膏子就好了。” 说着话,荣宁侯府家养的大夫紧跟着赶到。 老夫人赶紧命人瞧病。 三四个大夫围着荣欣瑶的手研究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一致的结论,“大小姐应该是得了急性皮疹,不要紧,开了汤药煎服,再涂抹药膏即可,两三天就散下去了。” 荣欣瑶痒的受不住,哪里等得到两三天,“有没有涂抹了立刻能止痒的?” 大夫忙道:“炉甘石粉用清油调开,涂抹之后止痒效果很好。” “快,快,赶紧给我涂上。” 家养的大夫一通折腾,紧跟着不一会儿,太医院院使苏云海也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番诊治,得出与之前一样的结论。 然而传说中止痒效果不错的炉甘石涂抹到手上,荣欣瑶的手指立刻变得干裂,原本只是奇痒的手指手掌,细嫩的皮肤上崩开好几道口子。 “啊,好疼,好疼!” 手指头几乎是一个瞬间就红肿的跟萝卜似的,荣欣瑶熬不住这份难受,哭的撕心裂肺。 老夫人一颗心都要让她哭碎了,搂着荣欣瑶一边安慰一边破口大骂当地的大夫。 苏云海也没料到毫无任何副作用的炉甘石为何涂抹到她手上之后会产生这种效果。 几个大夫劈头盖脸挨着骂,心里却心急如焚的琢磨着这病症到底怎么回事。 从症状来说,的确是普通的皮疹,应该是吃了或者碰了什么东西过敏了,炉甘石是对症的消痛止痒的,为什么会这样。 几个住家的大夫都将希望落在太医院院使苏云海身上,苏云海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一个头两个大,毫无头绪。 这边他们焦灼着。 那边,太子府。 喜宝一脸铁青的回禀,“今儿太子妃娘娘从咱们府离开之后刚回了药堂就被长公主殿下传到了荣宁侯府,长公主殿下请娘娘过去瞧病,倒是没有难为,但娘娘出来的时候遇上了她们府上的大小姐,被那大小姐打了两巴掌,听说膝盖也被踹了一脚,当时膝盖上的衣服布料就被那鞋底子划破了,鞋底子上肯定是带了东西的。” 箫誉越听脸色越难看,越听火气越重。 他今儿请顾珞过来就做了万全的准备,为了预防长公主后来得知顾珞当时在场再怀恨在心为难顾珞,他专门给自己安插在那边的人递了话,让留意着点动静。 结果长公主没有为难什么,倒是半路杀出一个荣欣瑶? 上辈子荣欣瑶想要嫁给他没有得逞,就处处为难顾珞,这辈子还没有谈婚论嫁呢,顾珞还女扮男装呢她就又开始下手了? 火气顶着天灵盖,箫誉腾的从椅子上起来。 媳妇今儿受的这口气肯定要出,但在出气之前他得先去同济药堂一趟。 同济药堂。 大山子正在前堂归置草药,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小红兄弟呢?” 大山子回头,见到箫誉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提了几个大盒子。 大山子手里动作没停,朝他道:“小红兄弟在后院。” 箫誉明知故问,“咦,他今儿不出诊啊?” 大山子张了张嘴,最终道:“昂。” 他快憋死了,就想找个人一起骂一骂荣宁侯府那个狗屁小姐,结果整个药堂的人,没有一个放一句屁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一个! 他们这样集体失声,让大山子觉得很痛苦。 他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 箫誉瞥了大山子一眼,提着手里的大盒子穿过前堂去了后院。 一进去,就见薛青央黑着脸立在当院,正目不转睛盯着顾珞的房门。 箫誉登时邪火儿上头,“你是变态么,盯着人家房门看?” 薛青央转头看了箫誉一眼,原本下垂的手倏地捏拳,他隐忍一般吸了几口气,然后朝箫誉道:“你和太子爷关系很好吗?” 这话说的,一字一顿的,格外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是一跳一跳的。 那架势分明是我一句话都不想和你说但是迫不得已我只能说两句的样子。 箫誉挑了一下眉,“怎么?” 薛青央捏着手,咬了咬后槽牙,“你和珞......你和顾大夫是好朋友?” “必须是好朋友。” “好朋友要两肋插刀,她今儿......” 不等薛青央话说完,顾珞的房门哗啦被拉开,薛青央没说完的话登时被堵了回去。 顾珞瞪了薛青央一眼,转头看向箫誉,“你怎么来了?” 箫誉瞧见顾珞脸上那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巴掌印,哪顾上薛青央说什么,立刻就上前,“我天,珞珞,怎么回事?” 心疼表达的十分明显,一点都不遮掩。 顾珞瞥了薛青央一眼,带了箫誉进屋,房门也没关,指了凳子让箫誉坐,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箫誉将手里提着的几个大盒子往桌上一放,“今儿太子爷赏了我点好东西,我给你拿来让你也用用。” 顾珞朝那盒子看去,“什么好东西?” 箫誉就笑道:“上好的三七,熟三七生三七都有,还有燕窝,血燕燕窝。” 顾珞眼角一抽,震愕的看着箫誉。 这两样,随便哪一样,轻轻松松一两就是几十两银子。 他现在提了这么大几盒拿过来给她用? “这么贵重的我可不收。” 箫誉笑的一脸轻松,“嗐,这贵重什么,这都是从荣宁侯府扣下来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顾珞没料到他竟然提了荣宁侯府,一脸纳闷,“什么意思?” 箫誉就道:“我们太子爷今儿早上睡回笼觉的时候梦到荣宁侯府欺负我们家太子妃,醒来以后我们殿下就气的不行,吩咐人把宫里给荣宁侯府的燕窝和三七的份例给断了。 这种东西,我们殿下见了就生气,但扔了又浪费,就赏给我了。 我不爱吃这玩意儿,就给小红兄弟你送来。” 说着,他手指伸向顾珞的脸,“疼吗?” 问的温温柔柔。 第83章 见过 顾珞与箫誉对视,心尖儿很轻的悸动。 “你说太子爷梦见荣宁侯府欺负你们太子妃?” 箫誉点头,目光还落在顾珞的脸上,瞧着那高高肿起的地方,心里疼的难受,“对啊,可把我们太子爷心疼个够呛,珞珞,你这脸上擦了药膏了吗?我这儿有宫里御用的活血化瘀的。” 箫誉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儿放到桌上。 顾珞看着箫誉,“你们太子爷怎么会梦到这个?” 箫誉道:“嗐,做梦这玩意儿,那谁说得准,说不定是心有灵犀,我们太子妃娘娘也许在乾州受什么苦呢,我们太子爷就做了这么个梦。” “你们太子爷这么喜欢太子妃,为什么不接了京都来呢?还要让她在乾州。” 箫誉叹了口气,“也不是不接,接肯定是接,只是现在顾大人的案子没有查清楚,人又是因为我们太子爷没得,我们太子爷有什么脸见太子妃娘娘。 再者,顾大人的罪名还没有彻底洗清,就这么把太子妃娘娘接来,成亲也暂时不能成,她来了难免要受委屈。” 就这,放在眼皮子底下用个不相干的身份看着,都受了委屈。 要是再来一个未婚妻的身份,还不知道被多少人找茬。 有关太子的话题,箫誉不想多说,唯恐说多了露馅,“珞珞,你这到底怎么弄得?” 顾珞捏起药瓶儿看了一会儿,“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还问。” 箫誉一听这话,心头登时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露馅了,第二反应就是出溜的跪下去。 但紧跟着顾珞偏头看他,“你们太子爷因为一个梦就断了荣宁侯府的份例?” 箫誉被顾珞看着,头皮都是麻的,身体保持着一个半出溜不出溜的状态,“你不相信啊?” “你相信吗?” 箫誉:...... 这直接给我整不会了! 我是该相信还是该不相信。 按理说,这种情况直接下跪最合适,但是我现在没名没分的,也没法跪啊。 就在箫誉整个脑子的沟壑都要纠缠到一块的时候,顾珞笑了一下,“这些东西,是你自己拿来的,还是你们太子爷让你送来的?” 箫誉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顾珞这是怀疑太子爷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是顾珞还没有意识到他和太子爷是一回事儿? 一时间心情复杂,箫誉默了一瞬,道:“真的是我要拿来的,珞珞不相信我对你好吗?” 顾珞不问反答:“听说顾奉元的女儿也叫顾珞,那将来你们殿下迎娶了这位顾小姐,你叫她什么?珞珞?” 箫誉坐在那里,整个人都麻了。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我当然不敢啊,太子妃的名讳我怎么敢直接称呼,我肯定是叫娘娘啊。” 顾珞嗯了一声。 箫誉稍稍用余光瞥顾珞。 这声嗯竟然有几分满意的意味? 这是答对了? “以后在你们殿下跟前当差,记着点,别直接叫我珞珞,叫我顾大夫就行。” 箫誉坐在那里,只觉得灵魂出窍。 顾珞这是已经肯定了太子知道了她的身份,为了怕他箫誉在太子跟前因为回禀的时候犯了称呼上的忌讳而专门提醒他? “我和我们太子爷回禀的时候,本来也不叫你珞珞啊,我本来也是叫你顾大夫的,这不是咱们私下里的称呼么。” 顾珞又嗯了一声。 箫誉又从这声嗯里听到一种满意的意味。 他小心翼翼看着顾珞,“那珞珞现在能和我说说,脸上这到底怎么回事吗?谁打的?为什么打的?除了脸上受伤,别处还有伤吗?” 顾珞能感受到箫誉真情实意的关心和担心,也没打算瞒着他,“荣宁侯府的大小姐荣欣瑶,膝盖上还有点,不过不要紧,就破了点皮,脸上看着凶险,其实没什么事,涂了药膏两三天就消下去了。 我这打也不是白挨的。” 箫誉完全不关心顾珞用这打换回了什么,在他看来,换回的任何东西都抵不上她脸上的巴掌印。 “你回去告诉你们太子爷,这仇不用他帮我报。”顾珞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箫誉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正常来说,堂堂太子肯定不会给个药堂大夫出头报仇。 可这尼玛是普通药堂大夫吗。 好在顾珞也没有真的指望他回答,朝外瞥了一眼,压着声音道:“我有我自己的安排,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箫誉也就跟着放低了声音,“你什么安排能告诉我吗,我很担心。” 顾珞看着箫誉,他亮晶晶的眼里全是不加遮掩的浓烈的牵挂。 顾珞抿了抿唇,“荣欣瑶的手得了点皮肤病,得治。” 顾珞这么一说,箫誉就明白过来了,立刻道:“那她会不会怀疑到你?” 顾珞笑着摇头,“不会,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可能是嗓音微沉,顾珞这句你别担心说的带了几分温柔的意味,箫誉听得一瞬间有些晃神。 “不过有件事你得帮我转告太子爷。” “什么?” “荣宁侯府的长公主被人下药下了五六年了,这下药的人既是他们府上的又和太医院有关,而且,长公主知道自己被下了药,却无计可施。” 太医院是服务皇室的。 太医院的太医勾结外面的大夫给长公主下药,这事儿必定就小不了。 箫誉记得今儿一早顾珞在御书房时说的话,此时顾珞又提,他蹙了蹙眉,“和荣宁侯府走的最近的,也就是如今太医院院使苏云海。 至于你说长公主殿下明知被下药却无计可施,应该让她为难的是荣宁候。 长公主爱慕荣宁候,当时赐婚的时候,先帝爷其实是不同意的,是长公主在御书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得先帝爷心软了,这亲事才成了。 成亲之后,长公主一直膝下无子无女,但是荣宁候也没有其他妾室外室,这一点先帝爷和如今陛下还是满意。 只是在荣宁侯府,老夫人偏心二房,荣宁候又孝顺,所以长公主为了夫妻和睦,许多事情都是忍让着老夫人和二房。” 顾珞这就不解了,“他们这样的人家,迎娶了长公主那算是锦上添花,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害人呢?” 第84章 上车 这问题箫誉也解答不了。 上一世,在被人下毒之前,他就是个快快乐乐的小王子,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被父皇羁押在御书房被迫议政批折子,听先生讲学。 直到中毒,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和顾珞联手查案,从一头雾水毫无章法到渐渐瞄准宁国公府,这过程中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顾奉元的案子上,根本很少关注别的。 至于长公主...... 要不是长公主给他牵线搭桥要他迎娶宁欣瑶,他和自己的这位皇姑母甚至都很少见面。 长公主自从嫁给荣宁候,除了一些必要的国宴之外,鲜少进宫。 插手他的亲事之后,他对长公主更多的是愤怒和怨恨,关心根本没有。 这位皇姑母在荣宁侯府到底过着什么日子,他一无所知。 这一世,剧本全都不一样了,箫誉的注意力也不得不跟着改变。 “这事儿我回去和我们殿下说说,看他怎么处理吧。” 顾珞就没有再说别的,只是道:“你吃午饭了吗?我请你吃饭,今儿我这样也不用去前堂坐诊,来了京都这么久一直没有机会请你吃饭,今儿去?” 箫誉倒是巴不得和媳妇共进午餐,但是他现在就记着要给媳妇报仇。 尽管媳妇已经自己下手了,但是这报仇谁还嫌二倍叠加呢! 更何况顾珞今儿对太子的那一番话,他得回去捋捋,再重新制定一下追妻计划。 “不了,我就是来给你送药,还有别的事儿呢,吃饭改天吧。” 顾珞也没坚持,“行,那就改天,回去回禀事情的时候记得别叫我珞珞。” 送箫誉离开的时候,顾珞不放心,又嘱咐一句。 箫誉压下复杂的心情,真诚的点头,“放心吧,我怎么会把咱们私下的称呼拿到别人跟前说,行了,别送了,你回吧,这两天别吃辛辣刺激的发物啊,过两天我看能不能从宫里讨个去疤痕的药膏。” 顾珞心道:还用得着你讨么,你们那位太子爷肯定要讨。 箫誉心道:到时候是我小纨绔箫誉送药膏呢,还是我太子爷箫誉送药膏呢。 两人伴着各自的心道,挥手再见。 顾珞是从药堂后门送走箫誉的,箫誉一走,她回头就看到薛青央从屋里出来,依旧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盯着她。 顾珞权当看不见,直接无视他回屋了。 原以为就薛青央的性子一定会憋半天自己再默默离开,结果她前脚进屋薛青央后脚就跟进来了,还随手将门一关,压着声音就道:“你和他成亲吧。” 顾珞瞠目结舌看着薛青央。 薛青央道:“我知道太子爷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妃,你想要的替顾大人报仇,你嫁给他,身份不一样了就没人敢这么欺负你了。” 薛青央笃定她就是顾奉元的女儿。 依据就是他那个怎么都不肯说明白的梦。 顾珞先是心头惊了一下,紧跟着冷哼,“俩大男人怎么成亲?” 和对太子的态度不同,对于薛青央,只要薛青央不表达明白,她是不会直接承认自己就是顾珞本珞的。 薛青央瞪着顾珞,“你别和我说这,你明明就是......” 顾珞一脸烦躁直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滚!” 薛青央后面的话顿时梗在嗓子眼,他铁青着脸,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你怎么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话,你和所有人都能好好说话,为什么和我就非要这样! 我都说让你嫁给他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顾珞敏锐的抓到了这一句,但是暂时拨至一旁不加理会,只是道:“我没求着你和我说话,你也犯不上来我这里自轻自贱,我愿意和谁说话那是我的事,你受不了就别惹我。” 薛青央盯着顾珞,情绪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压着声音低低的怒吼,“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顾珞靠在门框上,目光凉凉,“不求别的,你至少能像大山子一样坦诚相待,另外,别用你自己的心思去揣度别人的想法。” 这话刚说完,大山子的声音就从一边儿传来,“我小红兄弟这是和谁提我呢?夸我什么呢!” 薛青央紧紧抿嘴嘴唇,心头激烈的情绪裹着胸口起伏,他要说的话因为大山子的到来而难以出口,最终只狠狠瞪了顾珞和大山子一眼,甩手离开。 大山子一脸委屈又震愕不解的目送大山子的背影,直到他去了隔壁院子,大山子回头就朝顾珞道:“小红兄弟,他怎么了?” 顾珞耸肩,“谁知道呢!” 大山子撇撇嘴,“他最近总是这么奇怪,我和大河子都觉得他失恋了。” 顾珞没接这话,只是道:“找我有事儿?” 大山子这才想起来过来的目的,“就上次找你看心口的那个阿婆又来了,非要让你给她诊脉。” 顾珞脸上的巴掌印太明显,季卿献和黄大夫都说让她歇一天,顾珞自己倒是无所谓,她巴不得有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去了一趟荣宁侯府出来之后挨了打呢。 二话没说,直接就朝前堂过去。 才掀帘子进去,就听得里面黄大夫道:“我给您诊脉是一样的,您这病症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也不是瞧不了,您没必要等着他。” 老太太道:“别给我整这些没用的,我就用那个小大夫给我瞧,他不在我就等着,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怎么的,你们开药堂的,还不许病人选择大夫啊。” 顾珞赶紧走上前,“您这话说的,许,怎么能不许呢,您随便选,想怎么选怎么选,我这不是今儿不太方便怕吓着您么,好么,您这直接吓着我们黄大夫了,阿婆脾气这个。” 顾珞朝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 老太太一瞧见顾珞俩脸蛋上的巴掌印,惊得眼睛圆睁,朝顾珞上前好几步,“你挨打了?” 顾珞笑着扶了老太太在旁边椅子坐了,“没事儿,不耽误诊脉。” 说着,习惯性的将手指搭在老太太的手腕上。 结果老太太手一躲,道:“我不是来瞧病的,我就是来找你的。” 第85章 私军 老太太问顾珞有没有说话的地方,顾珞看了黄大夫一眼就把人领回自己屋了。 “您来找我什么事儿?”顾珞给老太太倒了碗茶,推到她跟前,在她对面坐了。 老太太看着顾珞脸上的巴掌印子,“朝廷不是下令严谨医闹么,你怎么还挨打了?” 顾珞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嗐,这玩意儿,屡禁不止,我这没事儿,您就说您的事儿吧。” 老太太也没往别处多想,单纯的只当顾珞是遇上医闹了,她叹了口气,“你也太瘦,又矮,那些医闹的人,多半都是虚张声势,就捡你这种人欺负的,你明儿要是一五大三粗的壮汉,他们肯定不敢动手。” 顾珞:...... 聊天就聊天,这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老太太自顾自又叹了口气,道:“我来没别的,就是,明儿就是七月半,我想问问你,你上次不是说梦见褚冰清了?” 顾珞点头,没有打断老太太。 “我已经听说了,宁国公府二房的夫人和他们大小姐都被刑部抓了,我还听说害了褚冰清的人也被抓了。” 她说到这里,话音停住。 顾珞可太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但是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 老太太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顾珞开口,忽的一笑,“你这小大夫,心眼还挺多。” 这话给顾珞听笑了,“我还没说您这老太太心眼多,您到嫌我心眼多了,总不能您有什么话不自己个儿说偏要让我说吧,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个成语叫讳疾忌医。” 老太太登时笑出声来,“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不打弯弯绕了,我就问你,小大夫,褚冰清被抓,是不是和你有关?” 顾珞看着这老太太。 在进京之前她就料想过给爹爹报仇的困难程度,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杀鱼家的老太太竟然也要参合一脚。 “能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就是做了个梦。” 老太太摇头,用一种你看我信不信的目光看着顾珞,笑道:“我和褚冰清几十年的感情,她没了之后,我哭的眼睛差点瞎了,就这,我一次都没有梦到她,你一个外来的小大夫,第二天要去人家府里瞧病,前一天晚上就梦见了她?” 顾珞耸肩,“那谁知道呢!” 老太太就道:“你承不承认无所谓,我也就是问问,另外......” 她从身上掏掏索索翻出一只镯子来,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朝顾珞的方向推过来。 “这是褚冰清的镯子,她和她姐姐一人一个,是她们褚家的传家宝了。” 顾珞垂眼看了一眼那镯子。 的确是褚冰清的东西。 那年她发高烧,烧的迷迷糊糊快要死的时候,宁陵不知道从哪搞了一碗药偷摸给她送来,她还没且喝呢,褚冰清来了。 就是用带着这只镯子的手将那药碗打翻,然后把宁陵抱走了。 她烧的都快死了,也能清清楚楚的记住这只镯子。 褚冰清打翻的那只碗,蹦起来的瓷片戳到她脸上,疼的人心都在抖。 目光里泛着冷清,顾珞讥诮的笑了一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就道:“没什么意思,你算是替褚冰清报了仇,她应该答谢你,这是她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拿这个当做谢礼。” 顾珞冷笑,“那不必了,死人留下的东西,我嫌晦气。” 老太太脸刷的沉了下来。 顾珞丝毫不顾及她,“您要是还有别的事,我作为一个大夫,能帮忙的一定帮忙,但如果还是褚冰清的事,那恕我无能,我只是一个普通大夫,不想参合你们这种设计侯门恩怨的事情,我想好好活着。” 老太太看着顾珞,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明天七月半。” “所以?” “听说你后天去宁国公府给老夫人看病。” 顾珞明白她的意思了,忽然一笑,“您想让我梦见点什么呢?” “你肯合作?”老太太不太信任的看着她。 顾珞耸了一下肩,“如果只是想让我梦见点什么,如果你条件开的足够好,我也不是不能考虑,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做梦。” “你还说褚冰清的事和你无关。” 顾珞点到为止,没有接话。 老太太就道:“你想要什么条件。” “坦诚。” 老太太略微浑浊的眼睛看着顾珞,顾珞毫不躲避的回视她,仔仔细细的看面前这张脸,这才发现,老太太眼角,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疤,被头发遮掩着,并不明显。 “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坦诚以待,您做得到,我们有的谈,您做不到,那对不起,我只能按照市场价卖给您点保心丸。” “我是褚冰清的乳娘。” 就在顾珞以为这个老太太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猝不及防的发声。 顾珞心道,乳娘,难怪第一次提起褚冰清的时候要说是褚冰清的娘了。 “当年褚冰清死的前一天,宁国公打算续弦娶了她,而她不同意,她执意要将宁世子带回褚家,她和宁国公在书房大吵一架之后,紧跟着就出事了。 现在查出来,都说褚冰清是被宁国公府二房大小姐的乳娘害死的,但我不相信。 我想要让真正的凶手伏法。” 她声音带着尖锐的嘶吼,压制着歇斯底里的情绪,所有的怒火都从眼睛里喷射而出。 苍老的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拳头,搁在桌面上,因为情绪的激动而颤抖。 “我要他伏法。” 顾珞听着这些,心情平静的连一丝波纹都没有泛起,但是她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克制不住的问道:“为什么只带走宁世子呢?宁世子不是还有一个妹妹?” 老太太先是迷惑了一瞬:“妹妹?”紧跟着才想起这么个人一样,“的确是有个妹妹,但是她要带着人回江南,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不方便,也就能带走一个。” 这样的回答令顾珞连冷笑都懒得冷笑一下。 可又没忍住刻薄一下,“那她就不怕将来黄泉相见,她姐姐质问她为什么对小姑娘不闻不问?不顾生死?” 第86章 礼貌 老太太狐疑看着顾珞。 顾珞一脸坦然,“我只是好奇,明明府里有个货真价实的大小姐,为什么整个府邸,从大房到二房,没有一个人在乎这个大小姐呢? 你既然是褚冰清的乳母,自然知道那位大小姐在府里过得什么日子。” 顾珞和自己和解了十年。 她以为她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过去。 但此刻尖锐的自己让她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她,有些仇恨,可以懦弱的压下,但是一旦被翻露出来,就再也藏不住了。 裹在心底的仇恨像是蛆虫一样蠕动。 “你是褚冰清的乳娘,褚冰清是宁国公夫人的妹妹,宁世子的亲小姨,论理,也是那位大小姐的小姨啊,怎么这么偏心,只顾着世子的安危却从来不顾大小姐? 还是说,她觉得只要讨好了世子,宁国公续弦的位置她就稳妥了。” 老太太愤怒之下,啪的一拍桌子直接起身,身体探过半个桌子,怒气喷向顾珞,“你胡说什么?” 顾珞一脸无辜和她对视,“我胡说什么了?我说的不对吗?若是不对,你给我个理由啊。” 老太太盯着顾珞,“我给你这个理由做什么,我给你好处,你帮我忙,宁国公府几次三番为难你,你和我一样和他们有仇,难道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 顾珞哈的就笑了起来。 “我只和钱是一条船上的。”顾珞迎着老太太的目光,“今儿这么说吧,我可以帮你的忙,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 老太太迫切的想要给褚冰清报仇,顾珞是她唯一的输出口。 她别无选择。 顾珞笃定的很。 果然,在沉默了大约半刻钟的功夫,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重新落座,甚至抓起顾珞倒的那一碗快要凉掉的茶喝了一口。 “因为宁国公和宁国公府老夫人恨那位大小姐,他们不会放那位大小姐一丁点生路,褚冰清要是执意帮那位大小姐,只会激怒宁国公和老夫人,这样不仅帮不到大小姐,还会连累了世子在国公府的处境。” “世子在国公府的处境?” “宁国公也恨世子爷,但是仇恨没有对大小姐那么强烈,他只是把世子爷关在笼子里,但一日三餐从不短缺,也给他请了先生教习功课和武艺。” 这是顾珞不知道的。 她像是被马蜂刺了一下。 宁陵小时候被关在笼子里? 她只以为,宁陵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她只以为...... 她不知道宁陵竟然会被关笼子。 为什么? 是因为她吗? 为什么春喜以前从来没提过。 “至于国公爷和老夫人为什么仇恨大小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大小姐因为偷窃被官府带走之后,国公爷和老夫人对世子的态度就变了。” 顾珞皱了皱眉,“你这么想要替褚冰清报仇,为什么不去找宁世子呢?” 老太天像是被噎住一样,声音哽在嗓子眼,默了默,冷笑一声,“他怎么会管。” 顾珞挑眉,“褚冰清不是对这位世子爷很好么?” “她是对人家好,但是人家根本不念她的好,若是年,他如今权势滔天,怎么不给她报仇呢!”老太太看着顾珞,“现在,你能帮我吗?” 顾珞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道:“说说什么梦。” “褚冰清在出事前,怀了身孕,这事儿一直被瞒的死死的......” 老太太语气平静的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后天你去宁国公府,你只要把这个梦提了,”她从身上摸出一卷银票,推向顾珞。 顾珞瞥了一眼,从面值估算,这起码有三千两。 看病吃药扣扣索索,这倒是出手大方了? “只要你提了,事后我再给你补三千两,另外,你去的时候要戴上这个镯子。” 顾珞没碰那镯子,只是将银票拿起来,颠了颠,“一万两。” 老太天一愣,看着顾珞。 “六千两让我和宁国公府为敌,这买卖不划算,我犯不上犯这个险,你现在给我一万两,事后补偿我一万两,这买卖我做。” 老太太没料到顾珞张口就要这么大的数目,可转念又想,这的确是个冒风险的事儿。 之前她还怀疑顾珞和宁国公府是不是有仇,现在看来,张口要两万两,能有什么仇,这人纯粹就是为了赚银子。 之前在宁国公府搬出那个梦,怕是纯粹为了报复宁国公府二房之前对同济药堂的陷害。 至于那个梦涉及褚冰清,怕是误打误撞或者从黄大夫那里听说了什么吧。 老太太心头一番思忖,最终点头,“可以,两万两。” 顾珞伸出一根手指,将那镯子推回去,“别的都好说,但我不碰死人的东西,恕难从命。” 老太太脸色难看的看着那镯子,但顾珞不为所动,态度坚决的没有任何讲话的余地,没办法,老太太最终只得收了镯子,“一会儿我再另外送七千两过来。” 送走老太太,顾珞回屋盯着那三千两发呆。 不光想老太太的那些话,也想薛青央今儿早上的那句话。 薛青央说:我都说让你嫁给他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搭配不久之前薛青央说过的另外一句话一起食用:我进京找我未婚妻。 顾珞不是傻子,薛青央的那些反应再加上这两句话,几乎一瞬间就能笃定,薛青央说的未婚妻,就是她。 可什么时候她成了薛青央的未婚妻了? 箫誉不是说,太子爷已经和她爹提了亲事,要迎娶她做太子妃么? 如果她爹已经悄摸的把她许配给薛青央了,又怎么会再答应太子呢? 她爹也不渣啊。 谁说谎了。 太子? 可人家堂堂太子殿下,犯得上为她撒谎?还是撒这种莫名其妙的谎? 不是太子,那就是薛青央? 但薛青央那个性子,也不像是会为这种事儿撒谎的啊。 而且薛青央之前对她的态度,那是货真价实拿她当兄弟拿她当朋友拿她当能教给他医术的师傅呢,就是一夜之间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那一夜之间,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梦出来的那天。 薛青央那个梦,到底怎么回事。 第87章 回程 顾珞对宁国公府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她虽然答应了老太太,但不代表会为了那两万两就调整自己的计划。 眨眼到了顾珞去宁国公府给老夫人复诊的日子,一大早的大河子和大山子就蹲在了顾珞门口。 顾珞打着哈欠开门的时候差点让门口这俩望小红兄弟石惊得给一头栽过去。 打了一半的哈欠都硬生生顿住了,“你俩干嘛呢?” 大山子大河子齐刷刷一跃而起,齐刷刷一翻手腕,齐刷刷一左一右的躬身弯腰,做出一个小内侍有请老佛爷的姿势,然后猛地出声。 “学徒大山子。” “学徒大河子。” “有请小红兄弟大驾!” 顾珞:...... 真尼玛病的不轻。 扯着嗓子抑扬顿挫一声吼,大山子直起身来原地蹦了蹦,朝顾珞道:“小红兄弟,今儿去宁国公府还带上我呗。” 大河子也在旁边蹦了蹦,“还有我,我针都准备好了,这次肯定比上次扎的好,小红兄弟我发现学医这玩意儿,真得上手练,背了再多的穴位图,不练根本不知道自己短处在哪。 我自从给宁国公府老夫人扎完之后,去扎陈老二家的猪,他家猪明显配合多了。” 正说话,一道咕咚的声音从院子后门方向传来。 三人顺着声音看去,就见箫誉正从门外翻身进来。 落地一瞬,迎上院子里三双炯炯有神的眼。 箫誉:...... “呵,都在呢。” 当着人家主人的面,一脸从容的拍拍衣袍站直。 顾珞有些意外的向前迎了两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儿不得空么?” 箫誉瞧瞧顾珞脸颊上的巴掌印,虽然消下去点,但看着还是让人心疼,“是不得空,我这不趁着你们还没去,赶紧来一趟么。” 说着话,背后那只手拎出一只巨大的食盒,“我特意让府里厨房做的,小红兄弟趁热吃。” 大山子大河子登时脖子伸的长长的。 昨儿去了一趟太子府,被招待了一顿早饭,大河子扒着大山子让人给他讲了足有一百八十八遍,现在光听箫誉这话就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箫誉分出十分之一的眼神瞥了他俩一眼,“你们俩今儿还陪小红兄弟去宁国公府?” 两只咽口水的狒狒嗯嗯点头。 箫誉就道:“我就知道你们也要早起肯定还没有早饭,放心吧,食盒里带的管够,都有,不过提前说好,那汤是我小红兄弟的,你们不许抢。” 一听这话,大山子大河子齐齐一蹦,朝着箫誉就扑上去,“箫兄弟你真是我亲哥!” 箫誉:...... 怎么滴,冲着我媳妇的时候你们喊那是你们亲爹,这冲着我就成了亲哥? 我这谈了个恋爱还差了辈儿了? 顾珞去洗漱,任由大山子和大河子跟箫誉勾肩搭背亲哥亲弟的进了她屋里,似有若无朝薛青央房门瞥了一眼。 不出意外,薛青央的确是一脸阴郁的站在窗口处,沉着脸望着外面。 顾珞收了目光没再多看,洗漱完回了屋里。 走到门口听到里面的声音。 “以后你们多照顾我小红兄弟,她人生地不熟的,去哪要是得罪什么人,你们能帮着帮着点,帮不了找个时间去太子府找我,别让他被人欺负狠了,她脾气冲,平时在药堂要是有个什么,你们多担待......” 听见外面脚步声靠近,箫誉这话顿住,话锋一转就改成,“快吃快吃,我们府上这个三七马蹄糕简直一绝,以后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我要是方便,每次来给你们带点。” 顾珞心尖像是按了一道弦,那弦被人轻轻拨动。 她怎么能不明白箫誉做这些全是为了她。 她和箫誉拢共认识才多久,这人对她就能照顾到这种地步。 人家拿她当亲兄弟,侠义衷肠肝胆相照,她却骗了人家。 深吸一口气,顾珞笑着推门进屋,将帕子什么的挂在门背后,“呵,你们都吃上了,没偷喝我的汤吧。” 大河子人精似的,知道箫誉刚刚那话不想让顾珞听见,唯恐大山子多嘴,立刻接了话音:“哎妈,我潇哥就这么俩眼巴巴的盯着,我和大山子长了八张嘴也偷喝不上。” 大山子嘴里塞了一块三七马蹄糕,呜呜的也不知道说了点啥,没人关心。 顾珞笑着坐下。 这屋里原本只有两把椅子,因为大山子大河子时常过来找顾珞问一些医术问题,他俩各自从自己屋里又搬了一张,四个人正好凑齐一桌。 箫誉拿碗盛了汤,放到顾珞面前,“尝尝,温度刚刚好,油花我都撇了,不腻得慌,就着这个酸枣糕吃正好。” 声音低低的,有点像说悄悄话,却又比悄悄话略高一点,一声一声的就这么就着这碗汤的温度,砸在顾珞心口。 除了爹爹,没有人再对她这么好过。 箫誉将碗放在她面前之后,从食盒里拿出一只小勺子放进碗里,然后又拿出一只小碟子摆在顾珞面前,夹了一块酸枣糕给她放进碟子里,并且用筷子将那酸枣糕夹成四块,每一块上面查了一根小竹签。 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的,一看就是伺候惯人了。 昨儿箫誉离开之后,顾珞结合之前薛青央说过的那些话,不是没有怀疑过箫誉和太子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现在瞧着箫誉这伺候人的熟练模样,这种怀疑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太子能伺候人伺候的这么麻溜?又是盛汤又是夹点心还夹成小方块。 开什么玩笑! 人那是生出来就被人伺候的。 箫誉应该单纯的就是太子爷的一个声替。 “你吃了吗?”喝了一口汤,顾珞问箫誉。 箫誉正要说没吃,但是眼睁睁看见顾珞捏着一根小竹签将一块被分好的酸枣糕似乎要朝他面前送。 这尼玛要是说吃了绝对是绝世大傻逼。 箫誉直接张嘴凑上前,“我没吃呢,紧赶慢赶就怕误了你们的时间。” 一口叼走了那块酸枣糕。 大河子看看箫誉再看看顾珞,看看顾珞又看看箫誉,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第88章 博弈 一顿早饭将将吃完,药堂另外一个小学徒就跑过来传话,“宁国公府世子爷来了,小红兄弟......靠!你们背着我吃独食!” 要传的话传了一半,这小学徒劈手就抢过大山子捏在手里的一块水晶糕,也不顾自己个的手是不是刚刚抓过黄连,直接就塞了嘴里。 两眼瞪了大山子一眼又瞪了大河子一眼,正要顺着方向去瞪顾珞,刚刚挪过去又一个激灵意识到这位是个爹,瞪不得,赶紧收回目光又多瞪了大山子一眼。 大山子:? 凭什么! 你抢我一块水晶糕还要多瞪我一眼? 那传话小徒弟三下五除二咽下水晶糕,眼神直勾勾的扫了一眼桌上的盘子,盘子里还有几块碎渣,顾珞一瞧他这样,赶紧道:“都是你的,坐这里吃吧,我们先出去,你别着急,慢慢吃,我这屋也不怕有人来,反正什么玩意儿没有,吃完帮着收拾一下就行。” 小学徒也没客气,说让坐下吃,直接一把把大山子薅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下了。 知道宁陵在前堂,箫誉就道:“我还有事,小红兄弟,宁国公府那边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小心些。” 说着话,想要伸手摸摸顾珞被打过的脸,又咬咬舌尖儿忍住了。 “别再挨打了。” 顾珞嘿的笑了一声,“这也不是我上赶着求来的啊,遇上不讲理的那也没办法,你放心吧,我知道保护自己,你快去忙吧,今儿要是忙完的早,晚上我请你吃饭。” 就这么和媳妇预约了一顿晚饭,箫誉乐呵呵离开了。 昨儿被顾珞差点揭穿身份,箫誉心惊肉跳回去琢磨了半宿,直到天快亮才琢磨出一个真理。 媳妇揭穿了太子爷的身份,关我箫誉什么事儿! 于是他半点犹豫没有,吩咐厨房做了早饭提着食盒就来了。 果然来对了,还得到了媳妇的投喂。 送了箫誉离开,顾珞带着大山子大河子去了前堂。 他们过去的时候,季卿献和黄大夫正陪着宁陵说话,宁陵依旧是一身官府看样子是下了早朝就直接过来了。 昨儿和那老太太一番谈话,今儿顾珞见了宁陵,只觉得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她一时间来不及思考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只快走了两步上前,一脸歉意的抱拳作揖。 “让世子爷久等了。” 宁陵从椅子上起来,笑道:“顾大夫哪里的话,原本也是我来的有点早。” 看了一眼顾珞提在手里的药箱,身子侧了侧,“顾大夫要是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出发?” “行,全听世子爷安排。” 这次箫誉没有派喜宝赶车来接。 哪能次次都接呢,他倒是想,可宁陵狐狸似的,接的次数多了肯定容易出事。 没接的后果就是,外面只停了一辆马车,就是宁陵自己那辆。 马车宽敞,宁陵朝顾珞做了个请的姿势,想要邀请顾珞共乘一车。 躲在某个暗处盯着这边动静的箫某人酸的脸都快绿透了。 正一脸幽怨的吃着浓浓的老陈醋,忽的眼睛一亮。 顾珞一脸感激的朝宁陵摆手,“多谢世子爷好意,我今儿早上吃的有点多,坐车怕是要胃里翻腾,我和大山子他们一起溜达溜达,走小路过去应该也不耽误多少时间的。” 顾珞这么一说,大河子在旁边立刻就道:“是啊,今儿一早面条吃的太撑了,我足足吃了三碗。” 大山子:...... 哈? 面条? 你被夺舍了吗? 咱们不是一起吃的我箫兄弟送来的太子府专用早饭么。 虽然脑子里充满问号,但是不影响大山子嘴巴的发挥,“是啊,面条吃的多了坐车容易颠出来,这要是一根全颠出来也到罢了,颠出一半留了一半才是痛苦,都不知道是该塞回去还是抽出来。” 要不是当着宁世子的面,大河子只想抬脚给他一踹,这说的是什么恶心话。 话虽然恶心,但是起到的效果也明显是十分显著的。 宁陵先是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眼底流露出恶心的意味,但自身的修养让他没有把这种情绪过分外泄出来,只是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然后朝顾珞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在府邸门口见。” 躲在暗处的箫某人决定明儿一早还来给大山子送早饭,犒劳一下,表现真好。 等顾珞和大山子大河子溜达到宁国公府门前的时候,宁国公府门前正停着两辆马车。 宁陵正立在其中一辆马车前,半弓着身。 太子爷掀起帘子从马车里下来,看都没看宁陵,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反正是撂下一句话直接抬脚就朝他府邸大门走去。 快要走到门口的大河子抽了个嘴角,“太子爷这么闲么?怎么每次咱们瞧病太子爷都来瞧热闹啊。” 大山子就道:“你怎么知道有热闹可瞧。” 大河子挑挑眉梢,压着声音道:“这叫什么话,大户人家能没热闹?没热闹那还叫大户人家?” 大山子:...... 好像,就很有道理啊。 说着话,太子爷前脚进了大门,他们三个后脚抵达门口。 宁陵没有跟着太子爷一起进去,太子爷进去之前留给他一句话:本王用不着你带路。 那他就只能留在这里等顾大夫了。 老夫人屋里。 顾珞进去的时候,屋里只有三个人。 老夫人斜斜靠着一个靠枕坐在床榻上,太子爷曲着一条腿架在另外一条腿的膝盖上,脚尖轻轻的晃着,瞧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他旁边,宁国公脸色不善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陵引着顾珞进屋,进门就朝箫誉又行了个礼。 箫誉受了宁陵这一礼之后,不等顾珞动作,直接一摆手,“顾大夫快开始吧。” 顾珞这行礼的动作直接就被夭折在准备活动期了。 太子爷都不用她行礼,顾珞从善如流的直接没给宁国公眼神。 宁国公沉着脸哼了一声,从椅子上起来,“顾大夫确定能治得了这腿上的毛病?别在又闹出什么女鬼托梦的事。” 他一句女鬼称呼褚冰清,让宁陵脸色变了变。 第89章 气死 只是当着太子和顾珞的面,宁陵只阴嗖嗖的看了宁国公一眼,别的没说。 顾珞原本低垂的眼睛缓缓的抬起眼皮,眼底带着几分淡薄的笑意朝宁国公道:“国公爷玩笑了,我是大夫不是道士。” 说完没再多言,转头吩咐大山子大河子,“先给老夫人施针,取膈俞穴合谷穴和照海穴三处,每处施针一刻钟。” 大山子大河子就等顾珞一声令下,闻言提了药箱就上前。 老夫人原本一言不发面容还算慈和的坐在那里,得了这话,惊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朝后挪了挪屁股,“顾大夫且慢。” 眼底闪着亢奋之色的大山子和大河子一顿足,齐齐看向顾珞,目光赫赫:她不让我扎。 顾珞微微挑眉,“怎么,老夫人。” 老夫人伸手在腿上搓了搓,“能让顾大夫施针么?” “让他们两个就可以,老夫人放心,他们的针术很好的,不会有任何问题,您这病症比较严重,他们两个体格力气都比我强,施针的时候力道足,效果比我下针要好。” 顾珞解释的明明白白。 老夫人一脸抗拒,“还是顾大夫施针吧,上次他们两个扎针完,我这身上好几处都是乌青的。” 大山子:...... 大河子:...... 我知道我针术不行,没想到这么不行?直接给人扎黑青了?不不不,不可能是我扎黑青的,一定是大河子/大山子干的! 宁国公登时脸色一沉,“母亲之前怎么不说,现在乌青可还严重?” 宁陵也一脸担心上前一步,“是哪里乌青,让顾大夫给瞧瞧。” 宁国公对顾珞意见大的很,“瞧?能怎么瞧!乌青是她同济药堂的人扎出来的,她能说什么,来人,去请王大夫。” 王大夫是宁国公府家养的大夫,外面守着的小厮得了话,立刻就执行。 相较宁国公的脸色不善,相较宁陵的一脸担心,顾珞则是一脸的惊悚。 她在宁国公一声低呵落下之后,惊讶的甚至后退一步,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捂住了嘴,“天啊,老夫人你身上出了乌青?上次我给你瞧完病之后,你们没有请道长做法事吗?” 宁国公登时呵斥,“胡说什么,这和做法事有什么关系!” 顾珞直直看着宁国公,“上次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有一个叫褚冰清的人给我托梦,老夫人之所以腿上得了这样的怪病,那是鬼上身了,我当着你们的面讲了人家托梦的事,你们不请道长做法事给人家发送发送,怎么?还想留着她呢?” 顾珞这一番话,直接说的宁国公和宁陵都变了脸。 宁国公是因为根本不信什么鬼上身这种胡言乱语,直接抬手一摆,“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们宁国公府不用你了。” 宁陵则是因为顾珞说,褚冰清的魂魄还没有离开。 为什么没有离开? 上次顾珞给老夫人瞧完病之后,当天夜里他就去褚冰清出事的那荷塘边烧了纸钱,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当时害了褚冰清的人,如今死的死抓的抓,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宁陵怔怔看着顾珞。 顾珞得了宁国公的话,二话不说,直接招呼大山子和大河子转身就走。 “既然国公爷不需要我们,那我们也不多叨扰了,不过有一句话我作为救死扶伤的大夫必须说清楚,如果你们没有给老夫人做法事发送走那位褚冰清,那不出意外,老夫人身上的乌青应该存在于脊背,膝下,足前,手肘这几处,并且成掌心大小。” “顾大夫留步!” 顾珞说完话,抬脚就走,背后立刻传来老夫人一声惊呼,她停步回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一脸的尊敬,“还请顾大夫莫要生气,他们也是因为我这病症心里急躁才口不择言。” 堂堂宁国公府老夫人,对太医院的大夫都从未这么尊重过,这份尊重却是心甘情愿给了顾珞这么民间大夫,还是一个瞧上去毛都没干的大夫。 原因无他,只因为老夫人身上这乌青,莫说宁国公和宁陵,就是老夫人跟前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未曾发现。 最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身上被针扎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私下里解开衣衫一瞧,入目就是触目惊心的黑青。 那些黑青,一个个的,都像是一个小巴掌,没有手指,只有掌心。 因为之前顾珞那些有关褚冰清托梦的事已经到处传开,她不敢让人知道她身上这些乌青,她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也猜测,这些乌青当真是大夫扎针留下的?还是鬼留下的。 她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她身份摆在这里,顾珞这个小大夫怎么可能让一点不懂针术的人给她扎针呢。 原本就有猜疑,如今顾珞又一点不差的全都说中,再加上上次中毒就是顾珞给她救了过来,老夫人对顾珞如今那是一千个一百个放心。 狠狠瞪了宁国公一眼,朝顾珞道:“顾大夫息怒。” 箫誉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他就知道,他媳妇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的。 只怕上次让大河子大山子扎针的时候,那些穴位都是精挑细选的,就为了今儿这一出。 啧! 媳妇真厉害。 顾珞脸上倒是一片平静,只是抱拳道:“我们行医治病,讲究你情我愿,老夫人愿意用我,我荣幸至极,国公爷另请高明,我也不加阻拦,咱们各取所需,你瞧病我赚钱而已。” 宁陵朝顾珞笑道:“原本就是我请了顾大夫来治病,这闹到,倒是让顾大夫受了委屈,顾大夫莫要过心,还请顾大夫给老夫人瞧瞧。” 顾珞就道:“那让大山子大河子施针吧。” 大山子大河子跟着顾珞出门办事,心里那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他们小红兄弟清楚他们的水平。 小红兄弟说上,别说你乌青了,你就是乌红,我们也上。 俩人格外自信的提着自己的药箱就朝老夫人走过去。 宁陵问道:“那老夫人身上的乌青顾大夫不先看一下吗?” 第90章 进步 顾珞摇头,“乌青和施针没有关系,你们不做法事,我也没有办法,上次我就说,老夫人的腿和鬼上身有关系,我们药堂的黄大夫就是先例,你们不听......今儿我只能说尽力,老夫人的腿能不能恢复我不能保证。” 老夫人是知道黄大夫的腿是被顾珞治好的,她对顾珞抱了一百二的信心。 结果这人说不保证? 你都不保证,那谁...... “嘶~” 老夫人正心里蹿火,大山子一针刺下去,疼的老夫人登时倒吸冷气哼哼了一声,一针就刺的她脸色清白汗珠子出来了。 顾珞皱了皱眉,“大山子的针法我清楚,而且他现在扎的照海穴刺针根本不疼,最多也就是酸麻的感觉,老夫人怎么会疼成这样?” 宁陵上前一步,“还是请顾大夫瞧瞧吧。” 刺针之前,大山子大海子已经将老夫人脚上的照海穴露出,那一大片乌青横亘在脚上,瞧的触目惊心,宁陵眉心紧紧皱着,担心的不行。 宁国公脸色也不大好,站在旁边,冷声道:“这都乌青成这个样子了,还要下针,那能不疼么!简直是胡闹。” 正说话,王大夫被请了进来。 行礼问安之后,王大夫被宁国公直接指派到老夫人跟前,“你给瞧瞧。” 王大夫眼角余光飞快的瞥了太子爷和世子爷一眼,眼见这两位谁都没说话,便硬着头皮上前,将老夫人的裤腿稍稍挽高一点袜子稍稍低褪一点,然后从药箱里拿了棉帕擦了手指,两只并拢,在老夫人脚踝处的乌青摸了摸。 “像是皮下出血。” 王大夫一番诊治,最终给出结论。 宁国公登时黑着脸对向顾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皮下出血,老夫人这乌青,都是你们上次扎的,你还要如何狡辩。” 顾珞扬了下巴就道:“狡辩不敢说,毕竟我们上次施针的时候,也没有在这个照海穴扎过,这一点,当时整个屋里子满满当当一屋子太医都能作证,国公爷要是不相信,要不然再请一次? 还有,我是你们请来给老夫人治病的不是我自己主动求上门的,国公爷总是这么针对我做什么?” 宁国公被顾珞质问的说不出话。 但心里却是惊疑,没扎过,那这乌青是怎么来的。 老夫人接了顾珞这话,“的确是没有扎过这里。” 但凡被扎过的地方,针眼位置都是火辣辣的疼,这里在今儿被扎针之前,从未疼过, 有老夫人这话,宁国公便说不出什么,但是被一个民间大夫这样怼了,心里的火气又蹭蹭的蹿,“没被扎过,为何有乌青。” 面对宁国公这带着火气的话,王大夫自然是不会上赶着找死接话,他就是个讨生活的大夫,没必要,没必要。 顾珞的目的不是讨生活,自然而然接了这话,“当然是鬼上身。” 王大夫倏地眼皮一跳,十分敬畏的看向顾珞,你一个大夫,为什么能把鬼上身说的这么中气十足。 顾珞说完走上前在老夫人床榻上坐了,接过大山子手里的针,“想要验证这个是不是鬼上身,其实也好说,这鬼大约不是一个不讲理的鬼,你们若是肯诚心实意的发送人家,这乌青也许就退下去了。” 说着话,顾珞看向老夫人,“你若是有心愿未了,就把这乌青退散,好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顾珞盯着老夫人的眼睛说这番话,但是这话明显不是对老夫人说的。 老夫人一瞬间脊背寒凉,头皮麻了一半。 随着说话,顾珞手中的针一点一点朝着老夫人脚上的照海穴刺入。 一个烧山火的针法,她用的行云流水。 老夫人一丁点疼没感觉到,却只觉得随着顾珞手中的针来回推送,她脚部产生一团热。 那热从针扎的地方散开,一点一点顺着腿上了身。 别人不识货,王大夫却是认得这烧山火的针法,他头一次见人将这把火烧的这么旺还没有产生一点疼意的,不由的眼睛都睁大了。 紧跟着,令人震愕或者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顾珞最后一次推针拔针,老夫人脚上那片乌青,虽然没有完全消散,却肉眼可见的变淡了。 “天!” 王大夫第一个没忍住,发出一声倒吸冷气的低唤。 真是鬼上身了? 宁国公的脸色从泛黑变成铁青,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宁陵看了宁国公一眼之后,朝顾珞道:“现在办法事,还来得及吗?” 顾珞道:“明显是来得及,要不然这黑青怎么会消退,赶紧办吧世子爷,别再耽误了,要我说,这位鬼也是个好说话的了。” 这话撞到了宁陵的心坎,他朝顾珞抱了抱拳,“有劳顾大夫给老夫人治病。” 说完起身就出去吩咐人准备办道场法事的事,却是在转身一瞬,一脚踩上一样东西。 那东西结结实实硌了宁陵的脚,他低头去看,目光落在脚底那东西的一瞬,整个人僵硬在当地。 随着他这边的异样,宁国公和老夫人也看过来。 咕咚。 老夫人一眼看到宁陵弯腰捡起的东西,眼前一黑,砰的就一头从床上栽了下来。 顾珞就在老夫人跟前,在老夫人一头栽倒的刹那,她伸手“迅速”去扶,但堪堪错过半步。 老夫人结结实实栽到地上,让这原本就诡异的瞧病气氛一瞬间更加诡异。 宁陵甚至都顾不上去把老夫人扶起来,他捏着从地上捡起来的桌子,整个人都在颤。 没错。 这镯子就是那老太太给顾珞的那只。 当时顾珞说不碰死人的东西觉得晦气,但是当天晚上老太太来送银票的时候,顾珞又改变了主意,她收下了。 这镯子就被她藏在裤腿处,在她上前一步给老太太亲自施针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施针的动作上,没有人注意到,在她上前的那一瞬,将这镯子留在了地上。 宁陵捏着手里的镯子,只觉得脑袋顶轰隆隆的响。 在宁国公和宁陵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需要去把栽在地上的老夫人扶起来的时候,顾珞俯身弯腰,将人扶起。 顺手将一个小东西放倒了老夫人的枕头底下。 第91章 八卦 宁陵捏着镯子,手背青绿的血管因为手上用力而过分明显,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抬头看向宁国公。 宁国公目光定在那镯子上,就像是被钩子钩住一样,挪都挪不开。 宁陵捏着镯子的手一紧,收了目光,什么都没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抬脚出了屋子。 很快廊下传来他的声音,“去济安寺找一心方丈,请他来府上一趟。” 顾珞心下纳闷。 做法事不是找道长么?怎么找和尚? 疑惑闪过,她没过多琢磨,毕竟这不在她的操心范围,她将老夫人安顿着躺下,转头去看宁国公。 在朝堂上权势滔天的宁国公此刻依旧是一副缓不过神的如遭雷劈的样子,愣在当地,脸上的惊惧那是肉眼可见。 太子爷就坐在那椅子上,在顾珞看向宁国公的同时,他晃着腿朝着宁国公打了个口哨。 “国公爷这是青天白日的琢磨什么呢?不会是琢磨哪个小情人吧?怎么?刚刚宁世子捡到的那镯子该不会是国公爷小情人的东西吧? 啧! 瞧你俩的反应,你们父子俩这是共同瞧上同一个了? 那镯子是宁世子身上落下的?” 宁国公脑子里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竭力想要冷静却是怎么都醒不过神。 那镯子怎么可能是宁陵身上落下的! 那是褚冰清的东西! 当时褚冰清下葬,那镯子是套在褚冰清的手腕上的,怎么可能时隔这么多年从宁陵身上落下,而且,宁陵刚刚那反应,分明也是被这镯子惊到了。 这是哪里来的镯子! 这镯子他么的到底从哪来的! 谁在装神弄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没有! 宁国公额头的青筋乱跳,他心里的狂怒几乎裹成一股龙卷风,卷携着五脏六腑,死后咆哮,狰狞扭曲。 顾珞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招呼大山子和大河子,“你俩去院里,面对面相隔三米远,挑个太阳足的地方等着去。” 大山子大河子得了吩咐转头就走。 他们出去,正好宁陵下完吩咐强迫自己平静了情绪,从外面进来,一折返回来就朝顾珞道:“刚刚老夫人从床榻上摔下,不要紧吧?” 他担忧的看了老夫人一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珞也当什么都没发生,摇头道:“不要紧,正好老夫人昏迷过去,倒是方便我们给她瞧腿了。” 宁陵一挑眉,疑惑看向顾珞。 顾珞就道:“老夫人这腿,是鬼上身导致。” 一句鬼上身刺激了宁国公那乱跳的亿万根神经,他狰狞的看向顾珞,“你胡说!” 顾珞征询般看向宁陵,宁陵一脸强势的看着宁国公,眼底带着几乎要压不住的火气,“父亲若是还有事情尽管去忙,这里有我就够了。” “你要赶我走吗?啊?我是你爹!”宁国公粗暴的怒吼,“我才是这宁国公府的一家之主。” 然后,顾珞眼睁睁看着这个宁国公府的一家之主,前一瞬还在咆哮,后一瞬...... 宁陵忽然上前一步,手起掌落。 宁国公白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上。 宁陵当着顾珞太子爷和府上王大夫的面,把他爹给劈晕了。 顾珞:...... 箫誉:...... 王大夫:...... 箫誉看着倒在地上的宁国公,看着宁国公的下巴磕在宁陵脚尖又被宁陵一脸厌恶的直接踢开的样子,心里默默吸了口冷气。 妈的,够狠! 宁陵倒是一脸平静,亲手劈晕了自己的爹,转头朝顾珞甚至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让顾大夫受惊了,刚才顾大夫想说什么?” 顾珞:...... 是挺受惊的。 舔了舔嘴皮,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害怕,顾珞颤着声音道:“老夫人的腿是因为鬼上身才导致无法正常走路,原本身上的乌青没有散去,鬼魂没有被送走,是不适合给老夫人瞧腿的,可刚刚老夫人好端端的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我怕是那鬼动怒了。 鬼怪动怒,必要伤人。 好在现在是上午,阳气足,我们正好能趁着这鬼怪性子烈的时候试一试看能不能将她从老夫人身上甩出去。 若是甩出去了,老夫人的腿也就好了,但是世子爷必须尽快派人来驱鬼。” 顾珞一个行医治病的大夫,硬是把鬼神论说的玄乎其玄。 宁陵在前后巨大的刺激下,依旧维持着冷静,他平静的问顾珞,“为什么这鬼动怒了,反倒是能够甩走呢?” 这话顾珞可答不上来。 她坦白道:“我知道的那个偏方上就是这么记载的,要么在鬼被送走之后治疗要么在鬼大发脾气的时候治疗,至于原因,我不精于此道,不太清楚,世子爷,治吗?” 顾珞重新拿回主动权,将问题抛给宁陵。 宁陵立刻道:“需要如何做?” 顾珞指了昏迷的老夫人,一面率先朝外走一面道:“劳烦世子爷将老夫人抱出来。” 宁陵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俯身将老夫人抱起,跟在顾珞身后出了院子。 院子里一片伺候的下人垂首立足,大气不敢出的杵在那里。 顾珞指了一院子人,“劳烦各位回避,都出去吧,等我们这边结束了,你们再进来伺候。” 顾珞说完,宁陵就冷着声音道:“出去!” 一众下人瑟瑟发抖鱼贯离开。 等到院子一空,顾珞回头朝宁陵伸手,“老夫人交给我,劳烦宁世子回屋回避一下。” 宁陵犹豫了一下,没有多问,将老夫人交给顾珞,顾珞伸手稳稳接住。 两人离得极近,宁陵垂眼看着顾珞,只觉得从上向下看,这样近的距离,顾珞的眼睛让他熟悉的有些心悸。 察觉到目光,顾珞猛地抬眼,“怎么?” 却在问完之后,看到太子爷一脸不爽的站在门口,“你俩干嘛呢?还治不治病了,啊?治病就是这么治啊?不知道男男授受不清么?伤风败俗!” 宁陵:哈? 顾珞:...... 顾珞已经知道这位太子爷现在是清楚她身份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接了老夫人就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和宁陵拉开距离,催促道:“还请世子爷和殿下回禀。” 眼见顾珞主动拉开距离,箫誉不太好看的面色才稍稍缓和,瞪了宁陵一眼,转头进屋了。 宁陵:...... 第92章 彩虹 等到宁陵将屋门关上,院子里只剩下同济药堂的三个人,大山子朝顾珞压着声音用一个夸张的表情纹:“怎么搞?” 顾珞抱着老夫人放到大山子怀里,“就跟当时我和箫誉在林子里扔你师父一样,扔一刻钟。” 说完转头去那边教给大河子接人扔人的技巧。 大山子倒还好,毕竟之前已经凌乱过一次,大河子直接差点跪在当地。 大河子一脸敬畏的看着顾珞,朝顾珞竖起一个大拇指,“要狠还是我小红兄弟狠,宁国公府的人屡屡对咱们同济药堂下手,咱们就应该这么报复回去!” 说着,大河子,嘿哈一搓手。 扔他娘的! 他显然是误会了,认为顾珞这是存心报复。 顾珞也没有解释这种从高处坠落导致的经络错位就是用这种相互抛掷的方法能最有效的让经络展开是源于蒙古族大夫长年累月的生活积累。 这不是报复,这真的是治病。 他们在院子里玩扔沙包,屋里,太子爷一脸冷笑的看着宁陵,“以前本王只觉得宁国公令人心头生畏,每每见到宁国公,本王都是心惊胆战的,唯恐做错了什么就惹得他生气了,直接对本王下手了。 今儿本王真是大开眼界。 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宁国公府果然名不虚传。 看来从此以后,本王不仅要畏惧宁国公,更要提防宁世子了。” 宁国公和太子爷的矛盾,那都是摆在明面上人尽皆知的。 但是宁陵从来没有在明面上对太子爷有过半分的不尊重,哪怕此刻整个屋子里没有一个外人,他依旧是一脸恭敬,惴惴不安的抱拳,“家丑让殿下见笑了,臣也是出于无奈,给老夫人瞧病要紧。” 顾珞冷笑一下,“给老夫人瞧病要紧?本王可没看出来你哪里要紧了,顾大夫平民百姓一个,不敢表露什么,本王多少仗着点身份想要好奇一句,刚刚老夫人一头栽倒,宁世子和宁国公怎么都跟瞎了一样?” 可怜王大夫一个工具人瑟瑟发抖立在那里,都快哭了。 我想出去! 或者,这屋里有没有地牢什么的,暂时把我关进去也行。 你们的对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放过我吧! 我只是个想要赚钱的普普通通的大夫,我不想参与或者被迫参与任何斗争。 我想活着! 巨大求生欲让王大夫顶着屋里诡异又凝重的气氛,抢在宁陵开口之前,道:“殿下,世子爷.....” 不等王大夫说完,箫誉和宁陵齐刷刷的朝他看过去。 箫誉带着玩味的笑,宁陵则是皱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王大夫:...... 刚刚也没人让我走啊,我不在这里,难道应该在地底?我倒是想啊,但是我暂时还不会遁地啊! 我特么不会! “我这就出去。”王大夫赶紧道。 “别动!”宁陵立刻阻止。 外面驱鬼把一院子的人都回避开了,他都被请到屋里来了,王大夫出去算什么。 “老实呆着。” 王大夫欲哭无泪,“我能从药箱里拿两条纱棉堵住耳朵么?” 箫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宁陵脸色不大好看的朝他摆摆手示意他随便,然后转头朝箫誉道:“殿下有所不知,刚刚臣捡到的那镯子,是臣小姨的镯子,原本,这镯子当年随着臣的小姨一起下葬了。” 咕咚。 王大夫正从药箱里翻出两条纱棉准备堵耳朵,听到这话,吓得手一哆嗦胳膊一颤,药箱直接被他打翻在地。 宁陵和箫誉再次齐刷刷看来。 王大夫扑通就跪下了。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宁陵瞪了他一眼,转头调整了神色,朝箫誉恭顺道:“当时臣见到这镯子着实震惊,所以老夫人昏倒在地才没有及时去扶,宁国公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宁国公瘫在地上,还昏迷不醒。 到底是年纪大了,不经劈了。 箫誉倒是没有想到,宁陵竟然会和他说这些,于是想了一瞬,道:“所以,当真有鬼?” 宁陵嘴角抽了抽,“臣不知道,不过,目前看来,的确是像有鬼,就不知道是真的鬼在作祟还是有人装神弄鬼了。” 宁陵说这话的时候,分时另有所指的意思,但偏偏一脸的恭敬。 箫誉就瞧不上他这种样子,还不如宁国公的,敞亮的开干! 于是箫誉敞亮的翻了个白眼,“要是真有鬼,这鬼是你小姨?真有意思,你小姨过世这么多年都安安稳稳的,怎么这几天就这么能折腾呢......” 箫誉拉了一个技术性的长音,然后停顿了一下,忽然一笑,“该不会是你们害死了顾奉元,惊动了她老人家上来收拾你们了吧。” 宁陵明显脸色僵硬了一瞬。 但紧跟着他就恢复如常,“殿下玩笑了,顾大人的事和下官无关。” 箫誉哼笑,“只是和宁世子无关?还是和宁国公府无关?” 宁陵道:“下官自从成人礼之后,就只扫自己门前雪。” 箫誉登时笑出声来。 一刻钟的时间眨眼过去。 在大山子最后一下接住老夫人之后,顾珞从药箱里抽出长针,朝着老夫人的百会穴刺入。 只是轻轻的刺了一小点,老夫人立刻嘴里溢出痛苦的哼哼声,人幽幽转醒。 她在昏迷之前,还沉浸在见到镯子的巨大震惊中,此时忽然醒来,又见自己不在床榻上而是在户外,惊得心头一颤,抬手就是一阵乱扑。 “贱人,害死你的不是我,你找我做什么,走开,走开!” 她声音高亢,立刻引得屋里的宁陵拉门出来。 “祖母!” 宁陵一声喊,将老夫人从癔症里喊清醒了,脑子渐渐清明,意识到这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脸惊疑不定,“我怎么在这里?” 顾珞朝老夫人道:“您走两步。” 老夫人下意识的抬腿迈步。 嘿! 向前走了! 她脸上神情一僵,旋即露出狂喜,又赶紧再向前走两步,依旧是要向前就向前。 她好了! 老夫人转头一把拉住顾珞的手,“多谢顾大夫!” 整个太医院都瞧不好的病,让顾大夫给她瞧好了。 别管是鬼上身还是什么,她现在好了。 完全明白治疗经过的大河子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目光看着老夫人。 第93章 脏了 不管顾珞用了什么方法,是医术也好还是驱鬼也罢,总而言之,现在老夫人腿好了,宁陵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向顾珞走过去。 “多谢顾大夫。” 他步子大,走上前的有点靠近,箫誉立刻皱眉就要上前。 只是不且他动作,顾珞已经不落痕迹的朝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箫誉压着的嘴角忍不住的扬了扬。 老夫人脸上也漾着压不住的笑容,这鬼毛病缠了她好几天,这几天她天天愤懑烦躁,今儿病散了,心情怎么能不好。 “顾大夫妙手回春,实在是医术好啊。” 说着老夫人转头朝宁陵道:“给顾大夫准备厚厚的诊金。” 宁陵哪用得上老夫人吩咐,“一早就准备好了。” 眼底带着笑,看着顾珞,声音温和,“现在能让院子里伺候的人进来吗?” 顾珞笑道:“可以!” 宁陵立刻抬头朝着大门的方向喊了一句,“大刘!” 大刘听到宁陵的声音,抬手将院子门推开,端着一个托盘一路小跑进来。 托盘里放着三个红封,中间一个最厚,宁陵拿起来递给顾珞,“还请顾大夫能接受我们一点心意。” 顾珞瞧了一眼那红封,倒是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直接拿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珞接了红封,大刘端着托盘朝大山子和大河子过去,一人给他俩手里塞了一个,“两位辛苦了。” 大山子和大河子谁都没料到,他俩竟然也有红封拿,而且就这厚度,里面装的肯定不少。 两人相视一眼,谁也没拒绝,学着顾珞,面色平静的就接了。 就好像,我大山子和我大河子身价本应如此似的。 爷们儿就值这个出场费。 “老夫人近几日还要多在太阳底下散散步,舒筋活血。”顾珞收了红封做最后的叮嘱。 听到太阳底下四个字的时候,老夫人原本漾着笑容的脸微微一僵,但很快又面色如常朝顾珞道:“还用吃药吗?” 顾珞摇头,“腿上的毛病已经好了,不用吃药,倒是身上,因为之前中毒的缘故,必定是需要调理的,但调理的方子都大同小异,府上的大夫就可以。” 宁陵还想说什么,箫誉两步上前走过来,“老夫人才大病初愈,本王就不多叨扰了,顾大夫应该还有病人要复诊吧,正好本王顺路,送顾大夫一程。” 他话是这么说,行动也很敞亮,顾珞的医药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提在手里了。 那镯子的出现的确是让宁陵从头到尾心神不宁,他的确是应该尽早送走顾珞和太子爷然后关门干正事,可不知道为什么,瞧着顾珞那双眼睛,他忍不住想要和这人多说几句话。 就好像,多说几句话,就能缓解此刻心头那种针扎一样的痛苦。 似有若无的吁了口气,宁陵瞥了一眼箫誉手中提着的药箱,最终道:“臣送殿下。” 老夫人立在一侧,她是长辈,身上又有诰命,倒是不用对箫誉行多大的礼,只恭顺的欠了欠身子,“臣妇这身子,让殿下记挂了。” 箫誉笑着摆手,“您安心养病,过些日子宫里办宴席,您可一定要来。” “承殿下吉言。”老夫人笑着应。 宁陵送箫誉他们出去,一路因为箫誉一言不发走的大步流星,宁陵纵然心里想要再和顾珞说两句话也没有机会。 明明治好了老夫人的病,理应欢欢喜喜,可一行人硬是走出一种奔丧的架势。 箫誉的马车就停在二门处,他一言不发提着顾珞的药箱直接就上去了。 大山子大河子眼睁睁看着他们小红兄弟的药箱被带上马车,大山子仗着和喜宝有过一次接触,正准备悄悄扯扯喜宝的衣袖提醒一下,然后...... 大山子大河子活像是见了鬼似的看见他们小红兄弟和宁陵告别之后,一脸平静的上了太子爷的马车!!! 上去了! 而喜宝站在马车旁,一副仿佛本应该就是如此的样子,直接吩咐车夫开拔。 大山子:...... 大河子:...... 但到底都是跟着顾珞出来的人,纵然心里惊得活像是土狗蹦迪,脸上也是一片平静像是柴狗安睡,马车开拔,他俩面无表情跟在马车后面就走。 徒留宁陵一个人凌乱在当场。 等到马车都离开二门了,他才惊觉自己没有送出去。 不过已经晚了。 等他再追出去,马车早出了府。 宁陵一脸让马蜂蛰了的表情朝旁边大刘道:“太子爷和顾大夫关系这么好?” 那可是太子爷啊! 大刘颤了颤嘴角,默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话,“您不也因为顾大夫在荣宁侯府挨了打而给他出头么,可能是顾大夫医术高明被人尊重?” 其实大刘也不知道他家世子爷为什么有点看重这位小大夫。 但是他伺候宁陵多年,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不然世子爷也不会在顾大夫在荣宁侯府挨打的第二天就连着上了三道折子弹劾荣宁候。 结结实实三道。 而这三道折子,看上去是弹劾荣宁候,但是每一道又偏偏涉及了荣宁侯府二房,更是精准的涉及到二房那位大小姐荣欣瑶。 第一道,弹劾荣宁候御下不严,纵容府中刁奴殴打京都百姓,这刁奴指名道姓提了荣欣瑶跟前伺候的贴身婢女。 第二道,弹劾荣宁候目无王法,包庇府中恶怒对长公主不敬,这恶怒又是荣欣瑶跟前伺候的人。 第三道,弹劾荣宁候目无皇室,用下作手段欲图将府中小姐荣欣瑶嫁给太子爷做太子妃。 其实这三道折子对荣宁候本人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宁陵也没指望靠这三道折子就能如何了荣宁候,他的目标就是荣欣瑶。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见了顾珞脸上那巴掌印,他只有一个想法,毁了荣欣瑶。 这三道折子一出,的确是够毁了荣欣瑶了。 即便不能彻底毁了,但能让她短时间内抬不起头。 可让宁陵也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因为这三道折子,直接在再朝上就劈头盖脸把荣宁候骂了一通。 第94章 薄礼 送走太子爷,再回到老夫人院子里的时候,宁陵的脸色已经可以用寒涯积雪来形容了。 一院子下人原本还在窃窃私语什么,见到他进来,一群人吓得直接就垂头禁声了,有胆子小的,已经膝盖一软直接跪下。 宁陵目不斜视,直接进了老夫人屋里。 他进去的时候,宁国公已经醒来,正黑着脸坐在椅子上,看到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裹着满脸的怒火抄手将手中的杯盏朝他砸来。 “我当年怎么......” 他这话没说完,及时打住了。 宁陵身子一闪,避开了那砸过来的杯盏,随着砰的一声瓷片四溅,宁陵冷冽的看着宁国公,“当年怎么?后悔当年只弄死了我妹妹而没有连我一起弄死?那你是该后悔。” “陵儿!”老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呵斥了宁陵一声,“他到底是你父亲,你怎么能那么对他?” 对上老夫人,宁陵那浑身的刺仿佛是收敛了一点,“我怎么对他?劈晕了他么?当时那个情形我如果不劈晕他,顾大夫就不能给祖母瞧病,祖母现在也不能这样行动自如了。” 老夫人被宁陵堵得嗓子眼一哽,她知道宁陵说的没错,“可他到底是你父亲,你不该当着外人,尤其是太子爷的面......” 宁陵不想废话,他现在的心情差到想要原地捏死一个人。 直接打断老夫人,宁陵道:“当时但凡现场有个木笼子供我把他关进去,我也不会选择劈晕他。” 他提到木笼子,宁国公明显的哆嗦了一下。 宁陵从怀里取出那个镯子,啪的拍在了桌子上,“今儿我们就解决一下这个问题,解决不清楚,谁也别想从这屋子里出去!” “你要杀父不成?”宁国公直接跳了起来。 宁陵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他,“我真不知道,就你这德行,凭什么掌控了本朝三分之一的军马,惹得陛下都忌惮你,那三分之一的军马是瞎了眼了么!” 怒火让宁国公火气喷涌,然后...... 一股鼻血就从宁国公鼻子里汩汩的流了出来。 宁陵:! 老夫人:...... 宁国公自己都惊呆了。 这吵架呢,当老子的被儿子训斥的流出了鼻血,这算怎么回事! 宁国公啪的一拍桌子,捂着鼻子就朝外走。 宁陵身子一横,挡在了宁国公面前,“我说了,把镯子的事情说清楚,不然今儿谁也别想走。” 老夫人赶紧从床榻上下来,“陵儿,你父亲都流鼻血了,你......” “我妹妹当年被打的全身是血也没见有谁管过,流鼻血怎么了?流鼻血影响说话么?父亲要是觉得流鼻血是你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那为了自己能轻松点,就告诉我真相。 不然,我不保证你是本朝第一个流鼻血流干了血的人!” 宁国公火气就在天灵盖烧,“你威胁我?我是你爹,你威胁我?” 他说着就往开推宁陵,然而宁陵纹丝不动,“我威胁的不够明显吗?我说到做到,不然,你试试,咱们就把这时间这么耗着,反正我今天也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 宁陵什么脾气宁国公一清二楚。 来横的根本行不通。 老夫人眼见宁陵磐石一样挡在那里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又急又气,直抹眼泪,“造孽啊,真是造孽,好好的父子俩,硬是成了这个模样,我还活着,你们就这样,我......我死了算了!” 说着,老夫人转头就朝柱子撞过去。 那一瞬间,宁陵是犹豫要不要冲过去拦的,但是他紧跟着发现,宁国公都没有拦,就等着他冲过去拦人的时候趁机跑了呢。 宁国公不动,宁陵犹豫一下也就没动, 然后老夫人就悲剧了。 她这到底撞还是不撞。 撞吧,一把年纪了,折腾不起。 不撞吧...... 她架势都摆出来了,要是不撞,以后还怎么取得宁陵的信任。 从宁陵跟前到那柱子,满打满算也就十几步的路,老夫人硬是在脑子里上演了一幕天人大战,最终一咬牙,左脚拌右脚,在距离柱子还有七八步的时候把自己个绊倒在地,顺势一通哭。 宁陵眼皮跳了跳。 宁国公捂着鼻子,鼻血还在汩汩的流,“孽障,你祖母都摔倒了,你作为孙子,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 宁陵直视他,“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您都没动,我能好到哪去?” 老夫人心里一悸。 以前宁陵和宁国公再大的矛盾,但只要她发言,宁陵都能忍让一步。 可今儿明显不同。 老夫人知道褚冰清在宁陵心里的地位,只是没想到,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为了个死人,竟然不管自己这个活人。 到底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心里发寒,老夫人攥了攥拳头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看着宁陵,“陵儿,祖母知道你为了你小姨的事情心里难过。 今儿这镯子突然出现,我和你父亲也震惊。 可你不能这么逼着他啊,你小姨当年怎么出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风光大葬,你也是在的。 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她是被人害的啊。 谁能想到挽夏跟前的那个乳娘那么歹毒,就干出这种事。 现在凶手也找到了,刑部也查了这案子,你二婶和挽初也还被关着,你这么逼你父亲......” 老夫人声音忽然慈软下来,带着无可奈何也带着心疼,宁陵的心就软了。 可今儿这镯子出现的时候宁国公的反应绝对是不正常的,这一点他心里明明白白,攥着镯子,宁陵压着自己那点心软,冷面道:“父亲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宁国公眼见出门无望,又不能当真任由鼻血横流,没办法,只得捞起自己的衣袍用力撕下一块,卷了卷塞到鼻子里,“问。” “当时我小姨去你书房做什么了?” 宁陵一瞬不瞬盯着宁国公,宁国公一脸坦然面对他,“我说了好多遍,她要带你回江南,我不同意,就说了这个,没有别的,你这个逆子,竟然会怀疑我杀了你小姨? 我好端端的杀了她做什么! 杀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宁陵反问,“那杀了我妹妹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95章 请假 被自己的儿子劈头盖脸的质问,还被他这么一堵墙似的挡在这里活活的流鼻血,屈辱和羞愤让宁国公鼻血流的止都止不住。 他双目喷火一般瞪着宁陵,“我说过无数遍,你妹妹的死是个意外,她要不偷东西,也不会那样。” 顿了一下,宁国公咬牙切齿道:“我是你亲爹,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说的呢,偏要与我为敌呢?你能有什么好处!” 就在宁国公这声音落下的刹那,老夫人房间的屋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宁国公的暗卫找上门了。 宁国公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从一开始宁陵就知道,他不可能把宁国公留住太久,所以他一上来就强势逼问,想要借着这镯子的出现,趁着宁国公心虚的情况下,能问出什么算什么。 没想到,还是一无所获。 宁陵攥了攥拳头,任由宁国公从他身边离开。 走到宁陵肩侧,宁国公忽然顿步朝他阴冷的一笑,“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当年留了你一条命,毕竟......现在更有意思。” 说完,他大笑着离开。 仿佛刚刚那个被宁陵吓得发抖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知道只要他长时间没有从这屋里出来,他的人一定会找上门来,可就怕宁陵太癫狂,他的人来不及赶来宁陵就做出什么。 宁陵让宁国公这句话刺激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下意识转头就要去抓宁国公,却被宁国公的暗卫拦住。 宁国公一走,趴在地上的老夫人哼哼着,“陵儿扶祖母一把。” 当时老夫人左脚拌右脚把自己个摔倒,宁陵看的一清二楚,说不难受那是假的,可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捏着的拳头松开,上前扶人。 老夫人觑着宁陵的面色,被他扶起来之后,叹息道:“陵儿,听祖母一句劝,你妹妹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和你父亲,到底是血脉一体,非要弄得反目成仇么?” 宁陵正要说什么,外面大刘回禀的声音传进来,“世子爷,济安寺的一心大师到了。” 宁陵扶了老夫人在床榻上坐了,“祖母休息吧,我还有事。” 因着愤怒和憋屈,嗓音低哑。 老夫人拍拍他胳膊,“陵儿,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你才二十多,以后日子一大把,不能总活在过去啊。” 宁陵没说什么,朝老夫人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宁陵前脚离开,老夫人跟前伺候的贴身嬷嬷便跟着进了屋里,瞧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那嬷嬷几步走到老夫人跟前,“您没事吧?” 老夫人方才还带着慈爱的脸色已经冷了下去,没说话。 那嬷嬷就道:“幸亏国公爷的暗卫来的快,不然真是......老奴在外面都要急死了。” 老夫人还是沉着脸不说话。 嬷嬷给老夫人倒了一盏茶,叹了口气,忽的疑惑道:“顾大夫当时说要驱鬼,世子爷怎么请了一心大师却不请道长。” 这话成功的激怒了老夫人,她重重的一哼,“他哪是要驱鬼,他是要安魂,我们谁都比不过那贱人在他心里的分量,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她愤怒至极,每一个字说的都恨不得磨牙吮吸。 嬷嬷看了老夫人一眼,换了一个话题,“老奴有句话憋在心里,说了觉得不妥,不说觉得难受。” 老夫人撩了她一眼,“你和我装什么样子。” 嬷嬷讪讪一笑,“就是有关顾大夫的,顾大夫治好了您的病,之前您中毒是她发现的,那么多太医束手无策也是她出手治好的,您这腿也是她治了的,按理说,这算是恩人了。 可老奴怎么都觉得奇怪。 以前咱们府上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自从顾大夫开始来瞧病,咱们府上就开始冒鬼了。 这好端端的,褚冰清不给别人托梦,怎么就托梦托到了他的头上去。 他一个外来的大夫,不论从哪方面讲,和褚冰清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之前老夫人也觉得奇怪过,只是这些天一直被腿上的毛病缠着,心烦意乱根本没有精力去细想,可现在无病一身轻,嬷嬷这话一出,老夫人就听了进去。 嬷嬷又道:“还有一件事老奴没和您说。” 老夫人看向她。 嬷嬷抿了抿唇,道:“世子爷把二小姐禁足了,不许她出来。” 老夫人一愣,“这是为何?” 嬷嬷就道:“好像是因为顾大夫在荣宁候府挨了荣大小姐的打,当时咱们二小姐正好在那边,世子爷迁怒了。” 老夫人一脸的莫名其妙,“陵儿为了顾大夫把挽夏禁足了?” 嬷嬷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具体因为这个,但今儿早朝的时候,世子爷连上了三道折子,弹劾荣宁候,但是这三道折子,瞄准的都是荣宁侯府的大小姐,这事儿就挺巧合的。” 老夫人都惊呆了。 “他弹劾人家荣宁侯府的小姐?” 嬷嬷嗯了一声,“荣大小姐也是可怜,昨儿手上起了皮疹,又疼又痒的,整个太医院都惊动了,但就是束手无策,听说这手已经肿的不像话。 偏咱们世子爷今儿早朝上弹劾了她,皇上又因为这事儿把荣宁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现在荣大小姐又是生病又是心里难受,在府里闹自杀呢。” 老夫人越听越觉得诡异。 “你说皇上把荣宁候骂了?” 那可是长公主的驸马。 皇亲国戚的,皇上这么不给脸面,早朝把人骂了?而且是,这一骂,人人都知道是因为荣欣瑶骂的,这...... 老夫人琢磨了半天,“荣宁候府之前是不是盘算着想要把荣大小姐嫁到太子府去?” 嬷嬷点头。 老夫人冷哼一声,宁陵这哪是要弹劾荣欣瑶,这分明是要断了荣宁侯府和太子府的联系。 闹出这样的事,荣宁候府怎么有脸往太子跟前送人呢。 “你想多了,皇上骂了荣宁候不是为了陵儿递折子,而是皇上根本瞧不上荣欣瑶,只想借着这个机会绝了荣宁侯府攀附太子的这个心。 而陵儿也知道皇上瞧不上荣欣瑶,所以才弹劾荣宁候的时候只针对了荣欣瑶。” 第96章 直接 嬷嬷愣了一下,交叠在一起的手攥了攥。 “可老奴只觉得,怎么就这么奇怪,桩桩件件都和顾大夫有关呢,也太邪门儿了。”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一个小大夫还能想翻起什么风浪!当年褚冰清那般,不也死了么!顾奉元都做成太医院院首了,不也死了么!” 嬷嬷道:“可世子爷到底已经不是当年的世子爷了啊,这顾大夫若真是存了什么心,就凭她现在就能把咱们府上不动声色的搅个人仰马翻,要真是和世子爷有来往......” 老夫人眼底骤然一凛。 嬷嬷瞧着老夫人的反应,追了一句,“二爷还被关着呢,二夫人和大小姐又在刑部大牢,二小姐也被禁足了,现在咱们府,整个二房......外面人都说,咱们府上二房要被斩草除根了。” 这话说的难听,老夫人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阴鸷了几分。 嬷嬷又道:“全都是那顾大夫闹得,二爷,二夫人和大小姐,二小姐,哪一桩和顾大夫没关系,怎么会这么巧,可怜二小姐还那么小。” 老夫人哼了一声,“一个小小大夫也想翻云覆雨么!不自量力!” 说罢,老夫人将手中杯盏塞给嬷嬷,“你去把挽夏放出来,让她过来陪我用午饭。” 嬷嬷立刻屈膝,“是,老奴这就去。” 说着话,嬷嬷将茶盏放到旁边圆桌上,转身离开。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迎风一吹,身上的汗被吹得冷飕飕的,脚下步子不由加快。 宁挽夏院子里。 “二小姐真是神机妙算,老夫人听了您教给老奴的那些话,立刻就让老奴来接二小姐出去了。”嬷嬷笑着走在宁挽夏一侧。 宁挽夏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珠花,转头朝嬷嬷笑的甜糯,“我哪里有什么神机妙算,还不是嬷嬷心疼我肯帮我。” 说着,宁挽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道:“那处宅子嬷嬷先住着,等我以后有钱了,再孝顺您更好的。” 为了让嬷嬷传话,宁挽夏许了她一处私宅。 ...... 太子爷的马车离了宁国公府却没有去同济药堂。 出了府喜宝就交待大山子大河子一句,“顾大夫和我们太子爷还有点别的事情,你们先回去吧,药堂要是问起,劳烦两位小哥帮忙传一句话,就说我们太子爷不舒服,顾大夫上门给瞧瞧。” 大山子:...... 大河子:...... 他们怎么觉得有那么亿丝丝不太对呢? 太子爷的随从为什么要这么客客气气的和他们说话。 他们,配么?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今儿得到了一个红封! 一个摸上去就十分了不得的红封! 一个摸上去等于抹了一套房的红封! 一个摸上去等于有了半个媳妇的红封! 他俩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拆了那个红封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身怀巨款,俩人一路胆战心惊唯恐遭到打劫的表情回了同济药堂。 药堂没有患者,季卿献正捧着一个大茶缸子站在柜台前和黄大夫说话,薛青央正蹲在地上核对草药账目。 见他俩回来,三人齐齐顿下正在干的事,朝他俩看过去。 “小顾呢?”季卿献没见着顾珞,探着头朝外瞅了一眼也没见到人,又见大山子和大河子双双一脸不太对劲的样子,不由有点担心,“出事了?” 一听出事了这仨字,原本蹲着的薛青央嗖的就站了起来。 黄大夫跟着道:“宁国公府老夫人的腿好了么?” 薛青央上前一步,“出什么事了,你俩怎么这个脸色,顾珞呢!” 大山子大河子仿佛聋了一般,俩人肩抵肩的从季卿献面前经过,穿过前堂,抵达后院,去了大山子的屋里。 季卿献一脸震惊的望着这俩无视自己的小学徒,转头朝黄大夫道:“去了一趟宁国公府,他俩这是膨胀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黄大夫:...... 扶额一叹,“他俩这明显是受了刺激了。” 薛青央二话不说,黑着脸就朝后院走。 季卿献端着大茶缸子也赶紧跟过去。 黄大夫也想跟着去,但是前堂总得留人,只能眼巴巴看着季卿献的背影消失在后堂门口。 大河子大山子一回了屋立刻就要关了门数钱,结果门还没合拢就被薛青央给砰的推开了。 当时大山子就在门后,让薛青央这么奋力一推,推开的门差点直接把大山子拍在门后墙上拍出一个人形印子。 鼻子遭到袭击,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大山子跳脚捂着鼻子就吼,“我艹!你疯了!” 薛青央黑着脸进门,劈头盖脸问:“顾珞呢?” 大河子一脸莫名其妙看着薛青央,忽然想起太子爷跟前那随从的交待,“太子爷不太舒服,小红兄弟给他看诊去了。” 薛青央一愣。 太子爷? 说话功夫,季卿献从外面进来,“没出什么事吧?” 大山子大河子一脸懵逼,异口同声,“没啊,能出什么事。” 季卿献就道:“没出事怎么你俩刚刚回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说话都没人应。” 大河子立刻道:“啊?您和我们说话了?对不住对不住,真对不住东家,我们不是故意的,是真没听见。” 季卿献瞪了他一眼,在屋里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没听见问话,见了你东家连个招呼都不打?” 薛青央拽了大山子的胳膊,“真没出事?你们在宁国公府没出事?” 大山子让薛青央撞鼻子撞得头顶冒火,没好气的收回自己的胳膊,“你是不是盼着我们出事呢?那对不住,我小红兄弟医术过人,让你失望了!” 大山子很少阴阳怪气的怼自己人,话说出去,又有点后悔,又补充了一句,“真没事儿。” 薛青央狐疑的看着他,明显是还不太相信,“没出事你俩回来的时候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大山子这人没心没肺,被他这么一问,嘿的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封,美滋滋道:“不但没出事,我们还沾了小红兄弟的光,得了个大红封。” 大河子也掏出自己那个放到季卿献跟前,摸着鼻子讪讪的笑,但眼底带着压不住的喜悦,“我俩这不是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厚的红封么,激动地,一门心思就惦记着回来数钱呢。” 季卿献瞥了大河子一眼,伸手将那红封抖开。 第97章 听见 大山子和大河子就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也不坐,就胳膊肘撑着桌子一左一右的趴在季卿献两侧,两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被季卿献打开的红封。 季卿献一抖,里面的银票全都落下来。 五十两一张的,一共二十张。 二十张! 大河子只觉得心跳都不正常了,气息一抖,一把抓起那银票,一张一张又数了一边,大喘气看向季卿献,“二十张?一千两?” 季卿献眼底带着笑,他也意外,没料到宁国公府竟然出手这么大方。 可转而想到,老夫人那病可是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却让顾珞瞧好了,不论是出于感谢还是冲一冲喜气,宁国公府都不可能小气。 何况之前宁国公府和顾珞发生了那么多次龃龉,这次为了给老夫人瞧病,每次都是世子爷亲自来请人,就冲这一点,这打赏也不会低。 大山子眼见大河子捏了一把银票,大喘着气将自己的那一份抖开,银票落在桌上,他抓起来一张一张的数。 也是二十张。 大山子捏着银票,声音都是抖得,他原地蹦了两下,“妈呀,一千两,我做梦都想不到我大山子这辈子竟然能赚这么多钱,小红兄弟真是我亲爹!” 大河子跟着重重点头,“没错,也是我亲爹!” 薛青央立在一侧,面色古怪,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还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大山子心情好,不和薛青央计较,美滋滋道:“你是眼红吧,嘿,我和你说,以后我和小红兄弟说话客气点。” 大河子跟着道:“没错,那是我们的爹!” 季卿献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咳咳咳咳了几声,“既然是你们的爹,你俩合伙请小顾吃个饭。” 大山子一拍胸脯,“那还用您说,肯定请,小春楼最好的酒席摆一桌,请我小红兄弟敞开了吃!” 大河子正要附和,薛青央道:“你们刚刚说顾珞去哪了?” “太子爷不舒服,小红兄弟去给太子爷瞧病了。”大河子将银票收起,道。 薛青央就道:“今儿去宁国公府,太子爷没去?” 大山子道:“去了呀。” 大河子狐疑的看了薛青央一眼,他怎么感觉薛青央这话的意思是太子爷应该去呢。 虽然太子爷待他们很亲和,可人家是太子爷他们是老百姓,这哪来的理直气壮的应该呢。 大山子还要再说什么,大河子拉了他一把,“我要去把银票存了汇丰票行,你去不?” 大山子的话就被大河子这么拦住了,他顺着大河子的话道:“去呀,这么一笔巨款呢,我留出一百两给我娘翻修我家院子,剩下都存了。” 大河子看向季卿献,还不且他开口,季卿献摆摆手,“准了准了,快去吧。” 来人嘿嘿笑着转头出去了。 他们一走,季卿献看了薛青央一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无声的轻叹一声,起身端着大茶缸子离开。 他才出了屋门,大山子跟着追上来,“东家,我也想请假。” 季卿献偏头看他,“做什么去?” 薛青央垂着头,抿着嘴,脸上一副谁欠了他二五八万的表情,憋了一会儿,闷声道:“我想去票行取点零花钱。” 这明显是个现编的借口,季卿献手指在大茶缸子上摩挲了两下,“去吧。” 离了同济药堂,薛青央直接去了太子府。 “这位兄弟,能通传一下吗,我找太子爷。” 太子府门前,薛青央捏着拳绷着劲儿,仿佛是鼓足了多么大的勇气似的,梗着脖子朝门口守门的侍卫说。 侍卫站在那里,上下打量他三遍。 这愣头青谁啊? 登门就要通传找太子爷? 你知道太子爷是皇上的儿子而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那种存在吧。 这也是你随随便便一个人说要见我就给你通传的? 碍着教养,这侍卫还算客气的问,“请问有邀约帖子或者是殿下和您约定好了吗?” 薛青央梗着脖子,死死抿着的嘴唇伴随着粗重的气息一松,生硬道:“没有。” 侍卫:? 怎么? 你怎么还一副屈尊降贵的样子? “那对不住,我们殿下比较忙,没有提前预约的话,我们殿下一般不见。” 薛青央像是被这话激怒了,他捏着拳头的手背都绷出青筋,额头挂着汗珠子,瞪着眼睛盯着那侍卫,“你都没有通传,凭什么就说他不见。” 侍卫都让这愣头青气笑了。 “你应该知道太子爷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吧?这意味着,平常老百姓是见不到的,意味着,这是九五之尊的儿子,而且,在咱们这里,这是唯一的儿子。 你说随便来个人太子爷就要见,他一天不干别的事了吗?” 薛青央被这话刺激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我不是平常人。” 侍卫就道:“那您给小的一个身份,小的去通传也好说呀,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薛青央嘴巴又抿住,像个不开口的蚌精,不说话了。 就在侍卫以为他不会开口了的时候,他突然又道:“我是同济药堂的人。” 侍卫:...... 所以,这是一个很牛逼的组织么? 侍卫一脸茫然看着薛青央,薛青央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顾珞和我一起进的同济药堂。” 侍卫:...... 薛青央眼看说到这个份上,这侍卫也不去给他通传,心里一把火烧起来,干脆也不说了,转头朝外走了两步,一提裤子在墙根下蹲下。 侍卫:...... 这侍卫看看薛青央又看看自己旁边的同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那同伴就道:“谁知道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什么,咱们太子爷请同济药堂的顾大夫来府里那天,不是给了顾大夫赏赐还让喜宝哥带着那个大山子去吃了早饭么,这是多大的荣耀。 再者,听说今儿顾大夫去宁国公府给他们老夫人瞧病,宁国公府世子爷给的赏赐可不少。 这位我瞧着是眼红了。” 那侍卫一脸震愕,“眼红了就这么直接杵上门来要见太子爷?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太子爷的小舅子登门兴师问罪了。” 同伴嘿的笑了一声,“拉倒吧,咱们太子爷要是有小舅子,陛下至于急的三天两头琢磨让殿下相亲?” 第98章 请去 被自家门口侍卫吐槽的太子爷,此时坐在西山别院的花架下,一脸的惴惴不安。 在宁国公府,顾珞一脸平静的上了他的马车,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今天将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顾珞坐在太子爷面前,经过了从宁国公府到西山别院这漫长的一路沉默,她选择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所以,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就是顾奉元的女儿的?”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就想问了,但是太子爷说,有什么话不想在路上谈,她只好闭嘴,一路跟着人家来了这别院。 想要问的问题终于出口,顾珞看着对面的太子爷,等答案。 箫誉叹了口气,“你就这么确定我知道了你的身份?” 顾珞一笑,“我既然都问出来了,那就肯定是知道了,其实我对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也并不是十分的好奇。” 箫誉看着顾珞,等她下文。 顾珞直白的道:“听箫誉说,殿下曾经和我爹达成过婚约,我不知道我爹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和殿下说这件事的,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殿下,我对此一无所知。 殿下于我而言,在此之前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且我们也不适合成亲。 如今我只是一个平民女子,身份配不上殿下。” “不,我父皇母后根本不会在乎我的太子妃是什么身份的。”箫誉立刻道,“只要我喜欢,我父皇母后就会接受,也会喜欢。” 顾珞摇头,“身份是一回事,殿下和我连一丁点感情基础都没有,我不知道殿下为何会有那么多我的画像,我也很难理解殿下的深情,这在我看来有点可笑。” 箫誉太了解顾珞了,上辈子他和顾珞算得上是日久生情,但他还是追了好久才把人拿下。 顾珞对成亲,对爱情,有着发自骨子里的抵触。 上辈子,哪怕后来顾珞都对他已经动心了,但她依旧像个刺猬似的把自己包起来,但凡触及到感情,就会用坚硬的刺扎人。 她一边想把爱她的人扎走,一边痛苦不堪。 这种抵触不是一时半刻能够缓解的。 不然这辈子他也不会费尽心机的用一个马甲去接近顾珞了。 至于那些画像,那自然是重生之后,在数个思念过度无法入睡的夜晚画下的,可这他无法告诉顾珞。 且不说他重生了这件事顾珞是不是接受,就算是接受,顾珞也不可能因为一个重生就如数接受上辈子的感情。 箫誉轻轻的捻着手指,犹豫了一下,斟酌着用词道:“我对你的感情,让你感到不舒服吗?” 他没有用本王,更没有用孤,只是说,我。 顾珞点头,坦诚道:“可能我的话有些太过直白,也有些伤人,但是感情的事情,我觉得说清楚比较好,这样不会给殿下造成误会带来不必要的耽误和麻烦。 我十分感谢殿下帮我爹洗刷冤屈,更感激殿下在我被人针对的时候几次出面相助。 但我不可能因为这种感激就对殿下以身相许,这对殿下不公平。” 顾珞就是这样的人,箫誉知道的一清二楚,碰触到感情,她说话永远尖锐刻薄,宁愿得罪人,也绝不妥协分毫。 上一世是,这一世也是。 心头苦笑一下,箫誉道:“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不相信么?是不相信有一见钟情的爱情,还是不相信我。” 顾珞道:“我不想有爱情。” 顿了一下,顾珞又补充道:“可能殿下不知道,我天生有病,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箫誉刚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顿时一口茶喷了出来。 媳妇,你为了拒绝我,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箫誉无奈的看着顾珞,“行吧,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一步了,我再纠缠显得我强人所难。 但我之前对你已经一见钟情,现在让我收回所有感情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我做不到。” 这一点顾珞无法否认,“所以?” “所以我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顾珞一脸疑惑,“怎么过程?” “我需要有一个从对你狂热痴迷到寡淡如水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你配合我我才能尽快完成。” 棒! 箫誉,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箫誉继续道:“我之所以对你一见钟情,大概率是见色起意,她从头到脚都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所以我日复一日的思念你,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 可我并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人,也许在我们相处之后,我会发现,你这性格真不是我喜欢的,那我对你的痴迷也就慢慢的淡了。 这件事你不能拒绝我。” 顾珞一抖眼角,“我不能拒绝?” 箫誉点头,郑重其事的道:“当初顾大人把你许配给我的时候,我们可是交换了生辰八字,定下婚书的,虽然你说你不知情,但是我知情啊,这么算来,我是受害者。 为了弥补我,你必须要陪我走出这段痴迷。” 顾珞:...... 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可你怎么就知道我的性格你不喜欢?” 箫誉睁眼说瞎话,“我喜欢小鸟依人温柔乖巧对我言听计从的,你是吗?” 顾珞翻个白眼,是你大爷。 “那我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箫誉就道:“可是不是这件事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说了算的,所以,你得给我一个慢慢了解你再讨厌你的过程,这样,就能对我的伤害降到最低。” 顾珞:...... 意思是,我要上赶着让你讨厌我? 我这是有什么大病才能做出这种事! 但好像又无法拒绝。 毕竟她爹生前做了孽。 顾珞看着箫誉,“那要我怎么做?” 箫誉摇头,“我也没有想好怎么做,而且我原本的计划也不是立刻就要娶你,我打算先给顾大人报仇,这一点我不想更改。 而且,我不喜欢被人打乱我安排的节奏。 所以,目前我们就保持现状,我出现在你面前,你不能抵触也不能排斥,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但是你也不能强迫我立刻就收敛我狂热的情绪,你要表现出最真实的你自己让我来慢慢讨厌你。” 顾珞:...... 箫誉一脸委屈,“你不能拒绝我,我是受害者。” 顾珞:...... 第99章 娘亲 她今儿来找太子爷,为的就是把话说清楚。 我们没有感情,你放手吧,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莫名其妙的婚约就算了吧。 结果这,说清楚是说清楚了,故事走向改变了?版本升级了? 她还得对这受害者负责了? 就离谱! 但太子爷的话,她又一句反驳不了。 她爹坑了人家是事实。 箫誉瞧着顾珞一脸憋屈但是又有苦说不出的坐在那里,心下好笑,面上却是绷的紧紧的,“行了,今儿的对话就到此结束吧,我有点难过,我需要缓一缓,天色也不早了,你今儿就住这里吧,明儿一早我让人送你回去。” 箫誉说完起身,顾珞赶紧跟着起身,“殿下......” 箫誉委屈巴巴道:“你既然心里没有我,就不要管我去哪!” 说完,傲娇的甩手离开,走的大步流星气势汹汹,活像要去找谁干一架。 顾珞:...... 我是要关心你去哪吗?我明明是要说能不能今儿就送我回去。 但太子爷人都走了,她这话也只能放弃,左右环顾了一圈这院子,之前没细瞧,现在才发现,这院子的风景是真好。 不愧是皇家别院。 但就一点,时辰不好,今儿七月半。 顾珞瞧了一会儿风景,正准备朝旁边伺候的宫女问问她今儿睡哪,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顾珞偏头看去,就见箫誉一脸喜色的奔了进来。 “小红兄弟,真的是你啊,喜宝和我说你来了我还不信,嘿!你怎么来了!” 箫誉一脸二百五的表情笑着跑上前,顾珞恨不得过去捂他的嘴。 “傻子,别这么叫我。” 箫誉立在顾珞跟前,可能因为刚刚跑过来的过,缓了几口粗气,气息喷洒在顾珞脸颊,混合着他衣服上那股淡淡的木香,让她觉得有些燥热,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箫誉一脸纳闷,“为什么不让我这么叫?” 顾珞心道,你家太子爷拿我当太子妃呢,你这亲亲热热的叫我小红兄弟这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箫誉真心拿她当兄弟,按理说,她应该把真相告诉他,可她怕她一旦说了她的真实身份,这傻子就不来找她了。 她这一生,前世今生都算上,能拥有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太少太少了。 好不容易有了个疼她的爹,还这样没了。 她不想没了这个二百五朋友,她前世今生都算上,就这一个朋友。 攥了攥拳深吸了口气,顾珞笑道:“你怎么来了?” 没有回答箫誉那个问题,箫誉也不在乎,笑嘻嘻道:“过一阵子要办秋猎嘛,我们殿下这别院正好挨着围场不远,殿下怕到时候陛下或者哪个娘娘想要来这别院里住,让我提前来瞧瞧看哪里用不用修葺。” 说着,他又嘿嘿笑起来,“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小红兄弟了,真是缘分,吃饭了吗?想吃什么?想吃厨房做的还是咱们自己抓鱼烤着吃,别院后面有条河,鱼可肥了。” 顾珞又想捂他的嘴,“你们殿下呢?” 箫誉就道:“刚刚走了,瞧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了,小红兄弟你怎么跟着我们殿下来这里了?我们殿下说,这是他给我们未来太子妃娘娘准备的别院,专门供我们太子妃娘娘放松休闲呢。” 顾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觉得挺对不起太子爷的。 太子爷对她这份感情,真的是挺厚重了,但她承受不起。 顾珞笑道:“我想回去,你方便送我一程吗?” 箫誉什么都没问,直接道:“方便呀,我也准备回去呢,是听喜宝说你来了我才兴冲冲又过来,那咱们现在就回去还是你想在这边玩会儿?” “你回去晚了,你们太子爷不说你?” “嗐,这说什么啊,他只是说让我来这边瞧瞧有没有问题,又没说让我什么时候瞧什么时候瞧完。 我带你在林子里转转吧,难得来一次,这里风景可好了。” 顾珞嗯了一声,出于人性的自私,她最终道:“那转转吧。” 她今儿心情并不好。 每次从宁国公府出来,不管是怎么出来的,她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去。 和太子爷谈又谈了这么个结果...... 顾珞闷闷吐了口气,由箫誉带着,去了后山。 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光,阳光透过头顶密密的枝叶斑斑驳驳的洒在林间,偶尔有风吹过,光斑若跳动的精灵。 顾珞一路沉默的走着,箫誉也不聒噪,就安静的陪着,是不是捡起地上一个树棍子当个飞镖似的甩出去,有一两次竟然还射中两只奔跑的兔子,箫誉一左一右的提溜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觉得脚底下有点疼,恰好路过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顾珞坐上去,“歇会儿吧。” 箫誉二话不说,把兔子往顾珞脚底下一扔,“那咱们正好把这俩送上门的肥兔子给烤了。” 丢下兔子,箫誉转头去找干柴,顾珞托着腮帮子看着他,脑子里空空的,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视线就随着箫誉来回的移动。 等箫誉都架好火把兔子收拾干净烤上了,顾珞脑子还是空的。 她憋了一肚子的烦闷,却不知道该想什么,或者,该先想什么。 想宁国公府?想她爹?想太子爷?想薛青央? “一路都闷闷的,怎么了,能和我说说么?” 箫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顾珞脚边,他后背抵靠着这块大石头,两腿伸展,交叠着,手里把玩着几根草。 顾珞垂眼看他,“太子爷为什么喜欢顾奉元的女儿呢?他们都没有接触过,他完全不知道顾奉元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箫誉着实没想到,自己的这份感情能让顾珞难受到这种地步。 他太了解顾珞了,哪怕她是笑着和你说话,他也能从这笑意中区分出她是不是难过,如果难过是何种程度的难过。 他现在只想抱抱顾珞,她看上去,太孤寂。 箫誉有些懊恼自责,自己怎么就没有掩藏好这个马甲呢,若是藏好了,顾珞也不会这么...... 顾珞盯着箫誉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解释了一句,“我不高兴,是因为在宁国公不高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个,但是就是觉得,需要说一句。 隐约感觉到,箫誉不开心,可能她解释一句,他就能开心点。 第100章 得知 箫誉一愣,回头看顾珞,太阳的光斑落在箫誉脸上,顾珞瞧着,有一种伸手去抓那点光的冲动。 手指贴着石头,很轻的动了一下,顾珞看着箫誉,道:“我不高兴,是因为在宁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让我不高兴。” 她明显的看到箫誉是松了一口气。 于是又道:“你担心我和太子爷闹矛盾么?” 毕竟箫誉知道,她今儿是跟着太子爷一起来西山的,她留下了,太子爷却不高兴的离开了。 他是太子爷的人,能这么去猜测也是合情合理。 箫誉心道,太子爷怎么会和你闹矛盾,他哄你还来不及。 “那,你们闹矛盾了吗?” 顾珞看着箫誉的眼睛,那眼底黑亮亮的全是关心,她笑了笑,“怎么会,太子爷心胸宽广又为人亲和,而我又是个普普通通小老百姓,太子爷怎么会和我闹矛盾,都没有闹矛盾的机会。 只不过......” 箫誉心头一紧。 顾珞道:“只不过,我们在有些事情上,看法不同。” 箫誉就道:“那他把你带来西山,却自己离开,把你自己丢在这里,你不生气么?” 顾珞就笑:“我为什么要生气,太子爷要是真的想要把我自己丢在这里,也不会让喜宝告诉你我在这里。” 箫誉一愣? 心里像是让羽毛轻轻扫过。 所以,在珞珞心里,他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太子爷么? 他家珞珞真好。 箫誉笑道:“我去给兔子翻个面,看,我随身带着盐巴和辣椒面,撒点。” 香气萦绕过来,顾珞肚子跟着咕噜叫了几声。 明明也没和箫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展开聊聊她为什么因为宁国公府而不高兴,可现在,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 是闻到烤兔子的香气所以美食让人心情愉悦了? 顾珞摇头笑了笑。 真神奇。 上次心情不好,箫誉一顿烤鱼给她治愈了,这次心情不好,又是烤兔子,箫誉是什么人间绝品二百五。 顾珞朝箫誉打了个口哨,“你和你别的朋友,也这样么?” 顾珞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这怎么就跟小学生争抢朋友似的。 霸占欲这么强? 箫誉一边往兔子上撒盐巴和辣椒面一边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爱心泛滥的烂好人,对谁都好,我就对你好,我觉得咱俩有缘分,而且你这个人吧,性格什么的,都长在了我交朋友的点上。” 顾珞顿时想起太子爷那句话。 你从头到脚都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这是什么神奇主仆,怎么连点都长得这么...... 索性箫誉接近她是因为性格,太子爷是因为外貌。 箫誉说完,自己愣了一下,顾珞什么意思?吃醋了? 吃醋俩字从脑子里冒出,箫誉不由的沾沾自喜一番,翻着手里的烤兔子都觉得今儿的兔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格外适合被烤了吃。 俩人先聊着,在碎碎点点的阳光下解决了两只烤兔子,等吃完,天色也暗了下来,箫誉收拾了现场,俩人并肩下山。 别院里停着马车,箫誉没用车夫,顾珞也没往马车里钻,就一人驾车一人坐在旁边,俩人风驰电掣的回程了。 夜风吹在脸上,顾珞第一次觉得,夜风是毛绒绒的,心情也是毛绒绒的,她忍不住展臂高呼。 她喊,箫誉也扬着嗓子跟着喊。 俩人一声接一声的嗷嗷的叫,在这个七月半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瘆得慌。 他俩却不知道谁第一个笑出声,这笑声就像是被施了什么咒语,俩人笑得停不下来。 顾珞一面觉得他俩这样真傻逼,一面却又笑得肚子疼的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她好像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这样笑过了。 马车进了城,人也跟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笑声莫名其妙的就停了下来,然后顾珞一眼在城门口看到了杵在那里的薛青央。 上次她和箫誉吃烤鱼回来,薛青央就是在这个位置杵着,回了药堂之后噼里啪啦砸给她那么一通话。 今儿这人又来了。 箫誉也看到了薛青央。 这不看到都不可能,在马车进城的那一个瞬间,薛青央就跟有病似的忽然上前,直直的朝着马车前走去,整个人横在马车前方。 箫誉眼疾手快拉了缰绳,没好气朝薛青央吼道:“你是有什么毛病么?想要找死去撞墙去跳河啊,往我车上撞什么!你惊了我的马算谁的!” 生气归生气,这人到底是同济药堂的,箫誉就算是爱屋及乌,也不可能真的伤到他。 马车在薛青央前方一寸的地方停住,马儿喷出的热气全都怼到薛青央脸上,薛青央黑着脸绕开,走向顾珞,伸手一把就要将顾珞从马车上拽下来。 顾珞被箫誉抚平了的情绪随着薛青央这一扯,火气蹭的就蹿了起来。 她本来就是有功夫的人,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一把抓了薛青央的手腕狠命的一捏,“松开!” 箫誉刚要呵斥薛青央,听到顾珞的声音,闭嘴朝顾珞看过去。 顾珞眼底带着火气,这是动怒了。 薛青央的手腕被顾珞捏的生疼,可他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咬牙忍着这份疼,朝顾珞道:“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箫誉就道:“有话说话,松开我小红兄弟。” 薛青央怒目瞪着箫誉,“我和顾珞的事情,与你无关!” 顾珞捏着薛青央手腕的手顿时加了力气,薛青央吃不住这份疼,登时松手,顾珞一把将他甩开,抬脚一脚踹了薛青央的胸口。 “和他无关和谁有关?你么?你也配!” 说完,不再多看薛青央一眼,朝着箫誉就道:“我们走。” 箫誉瞥了薛青央一眼。 刚刚顾珞那一脚踹的用力,薛青央向后踉跄几步扑通跌坐在地上,他们扬鞭启程,薛青央都没有起来。 箫誉心头有些恼。 他好容易把人哄的高兴了,这下前功尽弃,顾珞今儿又得带着一腔情绪入睡么? 箫誉舍不得。 可都这个时辰了,他也找不到别的什么理由再继续留在顾珞身边。 第101章 心思 薛青央回来的时候,顾珞正搬了把椅子坐在院里。 薛青央步子一顿,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没看顾珞,赌气一样径直回了自己屋。 顾珞坐在椅子上没动,仰着头看漫天的星星。 七月半,月亮又大又圆。 她和箫誉在西山吃烤兔子,箫誉从两只兔子上各拽下一条腿,恭恭敬敬的放在她坐的那块大石头上,对着月亮说,这是给顾奉元的...... 一声门响,打断了顾珞的思绪。 薛青央又拉门出来了,他大步流星几步走到顾珞跟前,沉着脸,居高临下看着顾珞。 “我在太子府等到天黑,你根本就没有去太子府!” 他像是一个抓到妻子出轨的丈夫似的,说的咬牙切齿,仿佛顾珞做了多么对不起他的事。 顾珞收了看星星的目光,看向薛青央,四目相对,“所以?” 她音调寒凉,带着恼怒,薛青央额头的青筋突突的,“所以?你还要问我所以?你和箫誉什么关系,这样大半夜的,你们几次了,就你们两个,从城外回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珞牵着嘴角笑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算什么东西,管得着我么?” “我!”薛青央拳头捏紧,瞪着顾珞,那愤怒的样子,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脖颈青筋在月色下格外明显,但最终那涌到嘴边的话终究是又憋了回去,“我就是提醒你,孤男寡女,别闹出什么覆水难收的事。” “和你有关系么?” 薛青央避开顾珞的眼睛,“我们都是同济药堂......” 不等他说完,顾珞猛地从椅子上起来,一把提了薛青央的领子,朝着他的脸一拳就砸了出去。 薛青央猛不防挨打,嗷的一声惨叫破喉而出。 顾珞紧跟着又是一拳砸到另外一边脸上。 “这两拳我是替箫誉打的,我的朋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然后松手用力将薛青央朝后一推,抬脚就踹了过去。 她有功夫,薛青央怎么经得住她这裹了怒气的拳打脚踢,哀嚎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嗷嗷的响起,惊得季卿献黄大夫大山子等一众人脚步凌乱的抵达现场。 “我靠!” 大山子一眼看到顾珞提着薛青央,然后一脚将薛青央踢飞,薛青央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重重砸在地上,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发出一声惊呼。 大河子跟着就道:“我天!咱们同济药堂再也不怕医闹了,我小红兄弟这身手绝了!” 黄大夫没好气瞪了他俩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去拉开他俩。” 说着话,眼见顾珞大步走向爬都爬不起来的薛青央,又要揍他,黄大夫赶紧上前。 大山子哼哼一声,“我小红兄弟揍他那肯定是因为他该揍,我肯定不拦我小红兄弟。” 季卿献皱眉看他,“那你过来干什么?” 大山子理直气壮道:“看热闹啊。” 说完,用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看着他,反问道:“难道您是来拦着我小红兄弟的?为什么?” 季卿献:...... 为什么? 他直接被大山子问麻了。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 旁边大河子没有大山子这么莽,略微委婉的道:“别瞎说,东家怎么可能是来拦着小红兄弟的,小红兄弟要医术有医术,要人品有人品,东家肯定是来教训薛青央的啊。” 季卿献:...... 他感觉自己被绑架了。 黄大夫想要从背后抱住顾珞,拦住她揍薛青央的动作,但不及他靠近,顾珞倏地收了脚下步子,转头看向黄大夫。 黄大夫被她猛地一盯,刷的停住,“那个,小顾啊,什么话,好好说。” 顾珞铁青着脸,看着黄大夫,又看看季卿献,“我今儿把话撂这儿,薛青央再惹我一次,我弄死他!” 说完,转头回自己屋。 等她砰的把门关上,黄大夫赶紧朝瘫在地上的薛青央走过去,“你怎么惹着他了,怎么样,能起来不?” 薛青央让打的都快神志不清了,根本没有力气回答黄大夫。 他满脑子都是顾珞刚刚那句,她那两拳,是替箫誉打的。 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替箫誉打他,箫誉算什么! 黄大夫一把年纪也扶不起这个大小伙子,回头招呼大山子,“大山子......” 话音出口,定睛一看,那里除了站着个端着大茶缸子的季卿献,哪里还有别人,大山子大河子早走了。 “那俩小兔崽子呢?”黄大夫朝季卿献道。 季卿献叹了口气,端着大茶缸子上前,“他俩都和小顾好的快穿一条裤子了,小顾揍了人,他俩怎么可能帮着扶,不补两拳都算是好的。” 说着话,一手端着大茶缸子,弯腰用另外一只手帮衬着黄大夫将薛青央扶起来。 “这伤得不轻,扶到......” 不等季卿献说完,被打的爹娘都认不出来的薛青央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甩胳膊,甩开了黄大夫和季卿献,踉踉跄跄就朝顾珞屋门方向走去。 吓得黄大夫冷汗都出来了。 “祖宗诶,你干什么去,还没被打够么!” 黄大夫抬脚就去追,被季卿献一把拉住。 黄大夫不解的回头,“你拉我做什么?” 季卿献道:“他们年轻人的事,你个老东西少参合。” 说着,他瞥了一眼薛青央踉踉跄跄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薛青央知道你和薛茂林的关系,但是他和你说他和顾珞之间的矛盾了吗?人家没和你说,你就别上赶着......” 黄大夫瞪着眼,“怎么就叫我上赶着,这傻小子今儿不得被打死。” 季卿献就道:“他就是那个挨打的,他能不知道小顾用了多大的力气带了多大的火气?但他还是要去找小顾,这什么意思?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他不找你求助,你就别插手。” 黄大夫被说的哑口无言,可又担心的不行。 季卿献叹了口气,“让这俩孩子自己解决吧,我们说到底......算外人。” 季卿献声音不高,黄大夫没听清,“我说到底怎么?” 季卿献摇摇头,“没什么。” 砰! 那边薛青央一拳砸在顾珞门上,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第102章 坦然 “开门!” 薛青央像是喝多了一样,啪啪拍着顾珞的门。 在他喊了四五声之后,顾珞青着脸将门拉开,薛青央正要拍门的动作闪了一下,跌跌撞撞就进了顾珞的房间。 顾珞倒是没有拦着他,身子一闪,给薛青央让开路,看向外面的季卿献和黄大夫。 季卿献朝顾珞摆摆手,“早点睡。” 说完,拽着黄大夫离开了。 顾珞也没有关门,就这么敞着门折返回屋。 薛青央坐在一把椅子上,被打的够呛,坐在那里大喘气,顾珞冷冷的看着他,在他对面坐了。 “我......”薛青央一开口,嘴角被顾珞揍的流血的伤口扯动的疼,嘶了一声,“我道歉。” 顾珞没说话。 薛青央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箫誉。” 顾珞依旧没说话。 她是在乎箫誉,非常在乎。 薛青央看着顾珞,沉沉的眼底全是难受,“你打我,我不怨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清醒点,你一点都不了解箫誉,不是吗?” 眼见顾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又冷了几分,薛青央叹了口气。 “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非常的真实,我梦见你被宁挽初和宁挽夏的丫鬟扔进水里,我梦见你被罚跪在祠堂,我梦见你被衙役带走死在半路,我梦见顾奉元救了你把你带回乾州,我梦见你在乾州为了顾氏药堂和你二叔以及老夫人斗的你死我活,我梦见顾大人被人害死,我梦见太子爷娶你回府,我也梦见你和太子爷大婚第二天,你暴毙在太子府,而太子爷不知所踪。” 早在薛青央上次提起这个梦的时候,作为穿越者的顾珞就有过很多种猜测。 猜测薛青央是不是重生了,猜测薛青央是不是穿书了,或者猜测薛青央是受人指使故意来迷惑她。 但不论薛青央说什么,她都没有过心。 直到这一刻,他说她暴毙太子府,太子爷不知所踪,顾珞心头狠狠拧了一下。 她眼波轻颤,看着薛青央的目光没有了冷意。 薛青央继续道:“我这个梦,前半截,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真的都是能对得上的,十分真实。” 他舔了舔嘴皮,看向顾珞的目光带着哀求的真诚。 “真的,我从来没有去过乾州,但是我知道在你十二岁生辰那年,顾家那位老夫人给你的汤里下药,你整整烧了三天,对么?” 顾珞置于膝头的手,颤了颤。 “太子爷不见之后呢?”顾珞问道。 薛青央眼神黯然下去,“你只关心他吗?” 顾珞没有回答,薛青央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如果我说,后面的我还没有梦到,你信么?” 顾珞没有什么不信的,但是也没有什么信的。 “你在这个梦里,扮演了什么角色?”顾珞问道。 薛青央叹息一声,带着几分苦意,“我是你的未婚夫、” 他说着话,一瞬不瞬观察着顾珞的反应,然而顾珞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意外,倒是让薛青央意外了,“你不惊讶?还是说,你不信?” 顾珞当然不意外。 那老太太来那次,薛青央当时说的那句话就已经让顾珞做了猜测,此刻听到,不过是猜测得到验证。 “你是我的未婚夫,那我为什么还要嫁给太子爷呢?” 顾珞的冷静出乎薛青央的意料,他以为他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那个梦,顾珞会像他刚刚做梦那时候一样,惊慌错乱然后想要从梦中窥得一二天机。 “在那个梦里,我是在你嫁给太子爷之后,才知道我和你之前定过婚约,但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知道的当天,收到你暴毙的死讯。” 薛青央眼底带着畏惧,他忽然伸手去抓顾珞的手。 “离太子爷远点不行么?” 顾珞手一闪,薛青央抓了个空,他垂着眼眼底一片失落。 顾珞看着他,“就因为你这个梦么?” 薛青央抬眼看顾珞,“你明知道我这个梦不是一个普通的梦,这就是一个把人的一生全都演绎一边的梦。” “那要是这样,我岂不是更应该嫁给太子爷,然后弄清楚我为什么死么?” 薛青央霍的站起来,“你是想要弄清楚为什么死还是喜欢他?” 顾珞也站起来,“这和你有关系么?你只是在梦里是我未婚夫,而且还是那种到我死你才知道真相的,我们之间连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凭什么你就要因为一个梦约束我做什么。” 薛青央眨眨眼,心口针扎似的疼。 他是在顾珞死了才知道他才是她的未婚夫,可在此之前,他就爱慕她啊。 她还没有嫁给太子的时候,他就爱慕她。 只是那时候她身边总跟着一个太子,而他又是药堂的一个学徒,拿什么去和太子比,他根本不敢妄想。 可他不敢妄想的事情,现在却有了转机,他是顾珞的未婚夫,而且,现在他和顾珞同在同济药堂。 这一辈子,他怎么可能不去争取。 他清清楚楚的记着,在那个梦里,他每每看到顾珞和太子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的那股妒意和难受。 他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看着顾珞,嫉妒让薛青央发狂,他几乎脱口就要说出,那个喊你小红兄弟的箫誉他根本就是太子爷本人。 可这话在舌尖儿打了个转,他没说出口。 他凭什么要告诉顾珞,等到将来顾珞发现箫誉骗她,不是更好么。 缓了一口气,薛青央道:“你和我之间的婚事,是顾伯父很早之前就和我祖父定下来的,我有婚书,婚书上,有顾伯父的亲笔字。” 薛青央摸出一个信封,将信封递给顾珞。 顾珞借着桌上的烛光,抖开信封里的那张婚书。 的确是她爹的笔迹,也的确是一封婚事,许诺在顾珞及笄之后和薛青央大婚,而这个同济药堂,作为薛青央给顾珞的聘礼。 顾珞愣住。 同济药堂不是爹爹当初给她准备的及笄礼么? 怎么成了薛青央给她的聘礼。 可上面的字的确是爹爹的。 “你从哪得到的这封婚书?” 第103章 火药 顾珞看着薛青央,屋里的烛光并不太亮,薛青央的脸色依旧铁青着。 顾珞缓缓的道:“在你那个梦里,到我死你都不知道这婚书的存在,那为什么,现在有这个婚书,哪来的? 你不觉得,这婚书的出现,恰恰说明你梦并不十分可靠么? 如果你的梦就是真实的现实对照,那这个婚书算什么?” 顾珞的声音里带着讥讽。 薛青央被顾珞的质问堵得心口发疼,“你不信我。” “我该信你么?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又恰好都进了这个药堂。” 薛青央眼睛发红,看着顾珞,气息不稳,“我爷爷救过你的命,我们算萍水相逢?你管这个叫萍水相逢?他就不算萍水相逢么!” 说着,他忽然绕开桌子,大步走向顾珞,眼底带着阴鸷的偏执,一把抓了顾珞的胳膊要将人拽到跟前,低头就要亲上。 动作粗鲁,神色癫狂。 顾珞没料到他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干脆利索,抬腿用膝盖朝着他身下顶上去,同时扬手一巴掌朝他脸上甩了过去。 唔~ 薛青央没亲到人,被顾珞顶了一下又挨了一巴掌,疼的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墙上。 头发凌乱的披散下来,他冷笑着抹掉嘴角的血迹,“要是他,你也这么无情?” 顾珞眼底冒着寒气,“我看在薛茂林的份上留你一条狗命。” 说完,她转身提了自己的药箱抬脚就朝外走。 薛青央瞬间明白顾珞的意思,顾不上身体上的刺痛,眼底的偏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慌张,他两步追出去,“你要走?你要离开同济药堂?不必,我走!” 说完话,喘着粗重的气息,大步流星朝季卿献的屋子走去。 顾珞瞧着薛青央的背影,嗓子眼里只觉得哽了一团从臭水沟里冒出来的烂棉花,恶心又难受。 没有薛茂林,她早就死在宁国公府了,薛茂林是她的恩人,实打实的恩人。 心口像是被车轮碾过,顾珞深吸了口气却吐的一丁点都不畅快,丝丝拉拉的扯着心口疼,她缓缓的蹲下,腿支撑不住身体,又坐在地上。 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 爹,你真的给我和薛青央定了婚事么? 明明晚上回来的时候,和箫誉一起看过的星星那么璀璨,可现在顾珞只觉得这点点斑斑的星光都刺眼,刺的眼眶发疼,心口更疼。 这特么的算什么! 她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么多婚约。 薛青央在季卿献的屋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从季卿献屋里出来,沉着一张脸回到他自己屋,砰的将门甩上,这过程中没有看坐在院中的顾珞一眼。 紧跟着,季卿献也从屋里出来。 “小顾,谈谈?” 顾珞偏头朝季卿献看过去,“和我聊得着么?” 季卿献叹了口气,端着那大茶缸子朝顾珞走过来,走到跟前,犹豫了一下,也席地坐下,“你是顾奉元的女儿。” 其实从顾珞来了同济药堂,他们之间就已经开始了彼此对身份的各种猜测和试探,今儿被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并不让顾珞意外。 但她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不语。 季卿献就又道:“你爹的确是给你定过亲事,就在他刚收养你的第二天。” 顾珞心口颤了一下,双手抱着腿,下巴支在膝盖上,背影瞧上去小小的一团,单薄又孤寂。 季卿献喝了一口大茶缸子里的茶,“那时候你病的不轻,怕是活不过来,薛茂林说冲冲喜或许管用,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给你和他定下了婚约。 说来也巧,定了婚约的第二天你就醒来了。 当时那婚约,就在我家定的,你醒来之后,薛茂林回了宁国公府,你爹把你带回乾州了。” 顾珞是在被衙役带走的路上死的,死了之后就被丢到了乱葬岗。 但其实那时候她还没彻底咽气,就在那要死不死的节骨眼,顾奉元从那经过,把她捡了。 捡了她之后的事,顾奉元从来没提过,顾珞也不想问,那些记忆太痛苦了,她下意识的逃避。 今儿从季卿献嘴里说出,顾珞死死的咬着嘴唇,但控制不住眼底的泪。 季卿献看了她一眼,“薛青央没撒谎。” 顾珞鼻音有点重的道:“如果是在我被救的第二天定下的婚书,那婚书里提到的同济药堂算什么,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同济药堂那时候还没有开吧。” 季卿献摇头。 “开了,那时候就有同济药堂了,那时候是薛家的药堂,只是后来出了点事,不得不关了,直到后来你爹来京都,才又开业的,只是再开业,东家换成了我。” 药堂是薛家的药堂,薛茂林能把这个药堂当做是薛青央给顾珞的聘礼,可那时候薛茂林却在宁国公府做住家大夫。 这当中的原委必定是曲折离奇的,顾珞不想知道。 她只想知道一件事,这件事她疑惑了许多年,“我爹怎么会恰好路过乱葬岗又恰好从死人堆儿里刨出了我呢?” 季卿献笑了一下,“顾奉元一直说你聪慧,你是真聪慧,但是他没有告诉过你原因,我也没有资格说。” 顾珞挑了一下眉梢,对于这种问不出答案的事,她不纠结,“那薛茂林肯拿自己的孙子来给我冲喜,原因和顾奉元恰好能救了我一样吧。” 季卿献意外的看着顾珞,他当真没料到顾珞能联系到这一步。 顾珞看着季卿献的反应,也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人生真奇怪。 她在乾州那么多年,不去想宁国公府,不去想莫名其妙死掉的娘,她的日子也没那么糟糕,充其量就是每天和顾家的老太太以及顾奉节斗一斗。 可她现在为了顾奉元的事来到京都,她人生所有的平静在这一瞬间都被打破了。 狰狞扭曲又丑陋的现实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你逃避是没有用的,你生来就不配过平静又幸福的生活。 你只配过那糙蛋的日子。 顾珞胸口闷得难受,想要深吸一口气却喘不上来。 第104章 定了 季卿献拍拍顾珞的肩头,“孩子,你爹的事,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你......” 顾珞躲开了季卿献的手,朝一边挪了挪身子,“薛青央从哪拿到的婚书?” 季卿献一愣,明显是没有料到顾珞的镇定,“这个他没有告诉我。” 顿了一下,季卿献摇摇头,“说实在的,当初定下婚约,为的就是冲喜,那时候你们都还那么小,谁都没有把这个婚约当成真的。 薛青央回到了老家,你去了乾州,这么多年薛茂林也好顾奉元也好,谁都没有再提起,我一直以为,这婚约就算是作罢了。” 毕竟,薛青央的身份,配不上顾珞。 说着话,季卿献望着远方,目光缥缈又迷茫,仿佛陷入什么回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看向顾珞,“刚刚在我屋里,薛青央把婚约撕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你是顾奉元的孩子,他是薛茂林的孙子,你们谁也别离开这里,我看着你们,心里才踏实。” 顾珞看着季卿献,目光清冷,她手撑着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不会骗你。” 顾珞凉飕飕的道:“我和你,在我来京都之前,从未见过,与我而言,你不过就是个雇佣了我的东家,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些胡言乱语呢?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至于薛青央,托你转告他,别再在我面前闹幺蛾子,要不然我说弄死他绝不手软。” 说完,顾珞弯腰提起自己的药箱,大步流星就朝外走。 季卿献起身就要拦,薛青央的屋门哗啦被拽开,“我都撕了婚约了,你怎么还要走。” 顾珞头也不回,“我留在这个匪窝里做什么!你们自己个相亲相爱吧。” 季卿献心头狠狠一抽。 顾奉元说顾珞聪慧,这是真聪慧。 他自以为已经说得足够掏心掏肺了,可顾珞依旧能感觉到他的隐瞒和隔阂。 可有些话...... 季卿献死死的攥着拳头。 他是真不能说。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顾珞就这么走了,她已经惹到了宁国公府和长公主府上,这个孤身一人离开,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事情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尚且能判断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时候放纵,可一旦脱离了他的掌控...... 惶恐弥漫心头,季卿献脱口道:“你不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顾珞头都不回,“不想,我现在甚至都不想知道顾奉元是怎么死的了,我只想自己好好活着,死了的人,就让他们死着吧,既然是死了,那就是该死。” 这话说的薄凉刻毒又大逆不道。 顾珞顶着眼眶里撑不住的泪,忍着一颗快要烂掉的心,撂下一句话,踢门离开。 薛青央怔在院中,望着那个空洞洞的大门,嘶吼着叫了一声,蹲身抱住自己的头,“为什么!我就这么让她避若蛇蝎么!” 季卿献手中的大茶缸子哐当就砸在了地上。 他原以为只要推心置腹告诉顾珞一些过去的事情,就能平息这场争吵,就算顾珞不会待见薛青央,但为了那些过去的事也不会离开同济药堂。 毕竟他是古人,他是和顾奉元有联系的人。 可他万万没料到,顾珞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走了! 季卿献愣怔一瞬,大步流星追出去,然而外面已经一个人影没有了。 顾珞从同济药堂后院出来,几乎是跑着奔出这条巷子,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越跑越快,肺都撕裂的难受,但心里的难受却更胜百倍千倍。 就在一双腿都要失去知觉整个人朝着前面跌下去的时候,不出意外,她会双膝着地,重重的跌跪下去。 然而意外发生了。 她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拽住了。 “珞珞。” 顾珞回头,箫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紧跟着伸手将她整个人从倒下去的姿势捞了起来,满眼满脸的担心。 这一瞬顾珞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要不这人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 “珞珞。” 箫誉将顾珞扯起来,感觉到这人一双腿软绵绵的连站都站不稳,他一手扶着顾珞,身体绕到顾珞身前,俯身弯腰,将人背了起来。 顾珞直到趴到了箫誉的背上,才真正的反应过来,这是真的箫誉,不是她癔症出来的。 这一瞬间,顾珞憋了一路都没有哭的眼泪,就像是决堤了一样溃泄下来。 她抱着箫誉的脖子,脸埋在箫誉的后背上,从无声的哭到呜咽的哭再到放声哭,好像要把这十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箫誉背着顾珞,心都要让她哭碎了。 两人就这么一个沉默的背着人一个不要命的哭,顾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反正等她意识回笼的时候,他俩正立在一个院子里。 院子四周静悄悄的,好像只有他俩。 顾珞扭了扭身子,要从箫誉背上下来。 “别动,跑了那么久,腿站不住的。” “那你放我坐下,这么站着,你不累么?” 箫誉想说,我就想背着你所以才不放你下来。 “院里空气好,我觉得你哭的时候可能需要点新鲜空气,进了屋万一哭的厉害了,喘不上气怎么办。” 顾珞破涕而笑,“什么怪理论,快让我下来。” 箫誉背着顾珞进屋。 月色倾洒下来,屋里还算亮堂,箫誉把她放到床榻上,转身找了火折子点了烛火。 烛光一亮,登时整个屋子通明起来,顾珞顶着肿的都快睁不开的眼扫了一圈。 呵! 这屋子够奢华的哈。 “这是哪?” “我家。”箫誉将火折子隔了,给顾珞到了一杯水递过去。 可能是之前跑的太久也可能是哭泣太消耗体力,顾珞接过水杯的时候甚至手都有点发抖,杯盏里的水洒出几滴,落在手臂上。 是蜂蜜水,甜丝丝的。 “你怎么来了?”顾珞喝完了一杯,把杯子还给箫誉。 箫誉在顾珞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今儿咱们分开之后,我眼皮一直跳,就不太踏实。” 顾珞一惊,“你就没走?” 箫誉就着顾珞喝过水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了。 顾珞看着他用自己喝过的杯子,不由得有些脸热。 一杯水喝完,箫誉道:“其实你出来的时候,我正打算要走了。” 第105章 口噤 顾珞目光从那杯子上挪向箫誉。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儿是受刺激受大发了还是怎么,箫誉两句话说完,她鼻子发酸,又想哭。 她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么专门等过。 这种感觉太陌生,可却把她烂掉的空掉的心填的满满的涨涨的。 箫誉没问顾珞为什么跑出来,只是又喝完一杯水后起身,“饿么?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顾珞本能的点了点头,“我想吃虾仁粥。”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惊讶到了。 她凭什么啊! 怎么就这么理直气壮的提了要求。 可说出口,却又不想收回。 她活这么大,哪怕是被顾奉元疼爱的养在膝下,她也永远都是那个懂事的乖巧的知分寸的,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从来没有说过她想要如何如何。 顾奉元对她很好,但是那种好,和箫誉不一样。 人心都是贪婪地,得到了,就不想失去,不仅不想失去,还想得到更多更多。 顾珞有些不安的看着箫誉,他会拒绝么? 箫誉脸上连一丁点意外嫌恶排斥的情绪都没有,只笑道:“行,虾仁粥,那你歇会儿。” 说完转身出去了。 顾珞怔怔望着箫誉的背影,心尖儿像是被羽毛扫过,人生在世,有好朋友的感觉真好。 箫誉离开,顾珞倒头躺下。 身下的床铺比她在同济药堂的板床舒适许多倍,狠狠哭了一通,顾珞现在只觉得眼睛又涩又疼。 等箫誉端着虾仁粥回来的时候,顾珞缩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箫誉端着粥愣在门口。 这床榻并算不上多大,可顾珞缩起来的时候,瘦瘦的,当真只有那么一小团,看的让人心里难受。 就这么一小团,还带着一股无依无靠没有安全感的孤寂。 将碗轻轻放到桌上,箫誉轻手轻脚过去,给她把被子搭上。 翌日一早,顾珞是被饿醒的。 一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望着外面亮晃晃的光,一时间有点失神。 她原以为闹了那么一通,根本睡不着呢。 没想到不光睡着了,还一觉踏踏实实睡到大天亮,连个梦都没做。 翻身起来,揉了揉还有点胀痛的眼睛,顾珞低头看到身上的被子。 箫誉给她盖的么? “小红兄弟,你起来了?” 顾珞正要下地,箫誉带着喜气的欢快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紧跟着他人也提着食盒晃悠进来。 “快洗漱,虾仁粥,温度刚刚合适,已经给你打好洗脸水了,就在院子花架下。” 箫誉眼底带着亮晶晶的笑,笑的顾珞一颗心满涨满涨的,“你一直在门口守着?” 若不是在门口守着,怎么她里面才一有动静,他就出声了。 箫誉笑道:“哪能呢,我刚刚提着食盒过来,正好听见你里面的动静。” 箫誉不承认,顾珞也不说破,只笑着去了院子。 昨天晚上没顾得上看,此时出来才发现,这院子布置的真是精巧。 墙根下一溜种着合欢,东南角搭着花架,花架一侧还有个小秋千。 再结合屋里的布置,不难猜测,这是一个小姐的院子吧。 昨儿箫誉说,这是他家...... 是他姐姐妹妹的院子么? 顾珞心里琢磨着朝花架下走,花架下有个石桌,桌上放着盥洗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你是不是觉得这院子是个姑娘住的?” 箫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斜斜靠在门口看着顾珞笑。 “还真让你猜对了,这院子就是姑娘住的,但是你肯定猜不到,这院子是我们太子爷给未来太子妃娘娘准备的。” 顾珞手捧起一捧盆里的水扑在脸上,闻言顿了一下。 箫誉望着顾珞的背影,继续道:“我们太子妃不是乾州人嘛,以后来了京都,在成亲之前肯定是不方便直接住太子府的,我们殿下就买了这个院子,特意让人布置了。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儿我等你的时候,喜宝突然找到我,说着院子我们殿下不要了,送我了。 嘿,凭白让我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 尽管她和太子爷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可听了箫誉这话,还是心里疼了一下。 “这院子里配了下人厨子什么的,那厨子都是我们太子爷特意从宫里御膳房讨来的,就为了给太子妃娘娘做口可口的。 结果用不上了,你说为什么啊,是不是我们太子爷变心了?” 顾珞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水珠,心道,不是你们太子爷变心了,是你们太子爷的心被你们太子妃伤了。 洗过脸,眼睛总算是舒服了许多,但神志也彻底冷静下来,她该如何向箫誉解释昨天的事呢。 “你撒什么癔症,昨儿晚上不是就要吃虾仁粥?你不饿?我可是要饿死了,赶紧来吃早饭。” 箫誉催了一句,自己率先转身回屋。 等顾珞进去,箫誉已经盛好了两碗粥坐在桌前等着了。 顾珞捏了捏拳,走上前落座,“昨天晚上.....” 箫誉喝了一口粥,夹起一只小笼包,一副边听边吃的随意样子,让顾珞有些紧张的心松下不少。 她轻呼了口气,“我和薛青央季卿献吵了一架,吵得有点过头,同济药堂我是回不去了。” 箫誉边吃边点头,“我早就觉得,就凭小红兄弟你的本事,去给人家当什么坐堂大夫啊,自己开药堂多好,回不去咱还不稀罕呢,自己干!” 顾珞一愣。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和他们吵?” 箫誉笑道:“嘿,这有什么可问的,小红兄弟你人好心善聪慧正义医术又好,这都能吵起来,肯定是他们不对呗。” 顾珞捏着手里的勺子,在碗里无知觉的搅了两下,扯嘴笑了一下,“你倒是信我。” 箫誉一拍胸脯,“那是当然,小红兄弟,这么和你说吧,这个世上若是只剩一个人能让我信任,那就是你。” 顾珞再次愣住,“为什么?” 箫誉笑道:“因为我觉得和你投缘呀,我愿意相信你。” 他眼里像是装着一把光,一把能吸引住顾珞舍不得离开的光。 我愿意相信你。 不论什么事儿,我愿意相信你,不问缘由。 第106章 反省 顾珞还想说一下昨天夜里的事,但箫誉明显没有兴趣。 “小红兄弟,快吃吧,再不吃这粥就凉了。” 箫誉夹了一只小汤包放到顾珞面前的碟子里。 “这么和你说吧,我只关心只在乎你要做什么,至于薛青央做什么季卿献做什么,他们谁啊,我都不认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或者怎样。 咱们不说这些不相干的人好么? 就说说咱俩。” 顾珞再次愣住,“咱俩?” 箫誉喜滋滋道:“你看我这么个人吧,虽然家里有点小钱,也是在太子爷跟前当差还算有点小势,但我除了这些爹娘给的以外,自己一无所有啊。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你不能回同济药堂了,那咱俩合伙开个药堂呗。” 顾珞盯着箫誉,心里的感觉是一种陌生的悸动,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但就是很奇特。 这世上,就有这么个人,不问你的过去,只和你谈你们的未来。 “你手里也有一些银子,我手里也有,开药堂的钱呢,咱俩五五开,然后你负责看病,我负责进药那些,如何?” 顾珞收了神,“你不是要给太子爷做近卫么?” “不影响啊,反正平时是你在药堂坐诊,又用不上我。” 说着,箫誉身子往前凑了凑,一双眼睛黑曜石似的亮晶晶的盯着苏卿卿,声音低沉温和,像是轻哄又像是蛊惑,“你愿意么?” 被他这么看着,顾珞就觉得,她要说出一个不愿意,那简直是天打雷劈。 就她这么个人,竟然有这么好的朋友,她凭什么不愿意啊。 “当然愿意,不过开药堂不是开早点铺子,得考察一下。” 箫誉拍胸脯,“这个我早就考察好了。” “你早就考察好了?” “不瞒小红兄弟说,自从咱们俩的感情日益增加,我一老早就开始琢磨和你搭伙了,药堂的位置我都选好了,就是现在凌轩茶楼那里。” 咱俩一共认识也没有多久呢,你怎么就老早想好了。 但是这种伤感情的话她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想紧紧的抓住这段友谊。 “人家好好开着茶楼,凭什么给你做药堂啊。”顾珞喝了一口粥,笑道。 箫誉就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茶楼是我们太子爷的产业,我们太子爷那么欣赏你的医术,又对我这么好,我和他一提,他一准儿同意。” 顾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不在同济药堂做事这件事,迟早得传了太子爷耳中。 凭着太子爷目前对她的这种感情,难不保要为难同济药堂并同时对她...... 想到这里,顾珞忽的心头一凛,看向箫誉,也不知怎么,心里想的话脱口就问了出来,“你该不会是对我......” 顾珞没说完,箫誉错愕的看着她,“对你什么?” 话音被打断,顾珞有点说不下去了。 箫誉顿了一下,紧跟着一脸惊恐的从椅子上嗖的弹起,“我靠!你该不会是想说我看上你了吧?” 顾珞就是想说这个。 不然,两个才见面这么几天的人,为什么友谊就深厚到这个地步。 箫誉匪夷所思又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珞,“你,一个男人,我一个男人,我是有什么大病呢,我看上你了,是姑娘不香么?你有的什么我没有啊我要看上你,我看上你医术好了么!” 顾珞:...... “还有,我真心拿你当兄弟,你却想泡我?”箫誉发出惨绝人寰的质疑。 顾珞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思想污浊不配为人了。 肯定是昨天没睡好今儿才精神错乱胡言乱语的。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该不会是对我就信任到这种地步了吧。”顾珞心虚的扯了个慌。 箫誉一脸将信将疑,重新坐下,“我和你说啊,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别对我有歪心思,我纯洁的心灵和我纯洁的身体,都是要留给我未来媳妇的。” 顾珞扶了扶额头,郑重其事的点头,“放心,我也喜欢妹子。” 箫誉嘴角抽了一下,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顾珞一眼,然后埋头吃饭。 吃过饭,不等顾珞开口,箫誉又道:“咱们既然要开药堂,那你手里的银子怕是就不够另外再买宅子了,这样,我先带你去凌轩茶楼看看位置,你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就定下来。 在药堂开业之前呢,你可以先住在我这里,等药堂收整完毕,你住到药堂也行继续住在我这里也行。 等有了收益拿了分红,想买宅子再买,你看如何?” 箫誉给她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顾珞说不出一个不字,“那这几天,就打扰你了。” “这算什么打扰,那咱们现在就走着?” 这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井井有条的忙碌着,见了他俩也不驻足也不停留,完全就当看不见他俩。 这让顾珞自在了许多。 等出了院子顾珞才发现,这宅子竟然和太子府就隔着一条街。 当初,这可是给太子妃准备的...... 凌轩茶楼就在鼓楼大街最为繁华的一带,距离同济药堂不算太远,却比同济药堂位置要好很多,他们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茶客了。 箫誉可能是这里的常客,一来就被小伙计引到了二楼雅间,结果二人才进去,还不及小伙计上茶呢,外面就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包间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来人是荣宁侯府的管事。 他一脸急色,大步闯进来,直奔顾珞。 “劳烦顾大夫去我们府上一趟。” 说着话,甚至还不等话音落下,伸手就去抓顾珞的胳膊, 箫誉挑了一下眉梢伸手拦住,“有话说话,动什么手脚,怎么,你们府上大小姐前两天打人没打过瘾,这是准备把人再叫去续摊儿呢?” 箫誉话说的难听,这管事看他又陌生,冷嗤一声甩手就要掼开箫誉,“你算什么东西,我和顾大夫说话呢,这里有你什么事儿,滚开!” 顾珞伸手一把捏住这管家的手腕,”你确定要叫他滚开?他要是滚开,我也不会去你们府上的。” 第107章 告状 他抬手就要推搡箫誉,却被顾珞一把攥了手腕。 “这是我朋友,劳烦客气点。”顾珞冷着脸看着眼前人,“另外,你是谁?” 顾珞手劲儿不小,这人被他捏的登时额头冒汗疼的一声诶呦,“顾大夫松手松手,我是荣宁侯府的大管家,奉了我们老夫人的命,特意来请您过去给我们大小姐瞧病。” 顾珞没松手,他疼的一张脸扭曲,眼底明显带了怒气,但是因着自家之前的确理亏,而且宁国公府世子爷最近还咬着他们家侯爷不放,这管家不敢生事,竭力忍耐着。 “顾大夫,这是何意啊,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好好说。”憋着火气,管家赔笑。 顾珞冷眼看着他,“给我朋友道歉。” 箫誉倒是没想到,顾珞能这么维护他,心里顿时涨呼呼的,垂眼看着这个管家,心想还算你有点用处。 管家没有执拗,立刻朝箫誉道:“对不起小兄弟,别计较,我们府上小姐病的重,我这也是急疯了,刚刚不是故意的。”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道歉了,顾珞也就松了手。 管家看着自己被勒出手指印子的手腕心里骂了几句,面上恭恭敬敬的道:“还请顾大夫走一趟吧。” 顾珞在椅子上坐了,“不去。” 管家一愣。 顾珞道:“上次我去你们府上,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至今没有收到任何说法,我又不是犯贱,为什么要再去?” 管家立刻道:“别啊,顾大夫,这您撒气刚刚也撒气了,您让我道歉我也道歉了,您作为一个大夫,不能见死不救啊,医者救死扶伤,您怎么能拒绝呢?” 顾珞冷笑,“但是医者也没有道理上赶着挨打啊。” 管家抹了把额头冷汗,感觉快要压不住心底的火了,“顾大夫,这叫怎么说的,上次是误会,我们大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一直都想亲自给您道歉呢,这不是自那天之后就病了么,顾大夫别过心。 您放心,这次您去,荣宁侯府保证给您最丰厚的诊金。” 顾珞摇头,“不去。” 管家安奈了许久的火气终于是憋不住,脸色顿时就变了,也不弯着腰了,挺直腰杆不客气的道:“顾大夫,你不过就是同济药堂一个小小的大夫,怎么?还因为一丁点芝麻大的事要和我们荣宁侯府作对?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荣宁侯府是什么地界,和我们作对,你有那个本事么?” 顾珞抬头看他,“和荣宁侯府作对我的确没有那个本事,但是把你从这里扔出去的本事我还是有的,试试么? 到时候你就能以我故意伤人来威胁我登门荣宁侯府给你们大小姐看病了。” 管事啪的一拍桌子,“姓顾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我是请你,你再不识趣,可别怪我仗势欺人。 你连宁国公府都去了,凭什么不去我们府上。” 管事话音没落呢,这虚掩的包间大门被人砰的一脚踹开。 “呦,谁呀,谁要仗势欺人啊,让我也开开眼。” 喜宝一脸玩世不恭的从外面进来,上下睃了荣宁侯府管事一眼,然后呸的啐了一口。 “你想仗势欺人啊?仗谁的势?有我们太子爷大么?我们太子爷要是分量还不够,那有我们太子爷他爹势大么?需要惊动一下他老人家和你背后的势力见见面么?” 荣宁侯府管事怎么也没料到太子爷跟前的亲随竟然来了,差点一个哆嗦扑通跪下。 “喜爷,误会,都是误会,咱们府上是最懂礼数的,怎么能干那种丢了皇室颜面的事。您是来喝茶的?今儿您随意点,都算我账上。” 喜宝没理他,径直走到顾珞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顾珞:...... 喜宝恭顺道:“顾大夫,我们殿下说,想要请您吃个饭,不知道顾大夫得不得空,要是得空,小的就给您在小春楼订桌,要是不得空,殿下说也不要紧,您先忙,哪天得空了再请也是一样的。” 顾珞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是太子爷当真想要见她还是喜宝凑巧路过专门来给她撑腰。 捻着手指斟酌一下,“我没什么事,听殿下安排吧。” 喜宝立刻笑道:“成,那小的就去小春楼订桌去,顾大夫且先喝茶,等我们殿下那边事情忙完了,小的来接您过去。” 说完,喜宝也没多停留,转身走了。 喜宝一走,荣宁侯府的管事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顾珞,“你和太子爷关系这么好?” 顾珞一脸凡尔赛,“好么?还行吧,就那样。” 荣宁侯府管事...... 事情闹到这一步,他今儿肯定是请不走人了。 若是平时,兴许还能借着长公主的面子和太子抢人,可现在宁国公府世子一直盯着他们府上,他不敢善做主张。 只讪讪朝顾珞做了个揖,转身走了。 他一走,箫誉起身趴在桌上,胳膊肘撑着桌子中央,凑近顾珞,“小红兄弟,你刚刚维护我了。” 他突然凑上前,顾珞没来得及避开,箫誉说话时的热气就喷洒顾珞一脸,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近的有点过分。 顾珞想都没想,伸手朝着箫誉的脸怼过去,“坐回去说话。” 箫誉脸就怼在顾珞手上,没动,笑嘻嘻道:“近点不好么?” 顾珞:...... 要不是今天才又一次确定,箫誉的确是以为她是个男人,她真的要以为箫誉在撩她了。 妈的! 这说话的时候,嘴唇在她手掌蹭来蹭去的。 顾珞倏地收手,对方不是撩人,但是她快遭不住了,箫誉,你确定你是笔直?我怎么觉得你弯了! 直男有你这样对着小哥哥浪的? 白了箫誉一眼,顾珞道:“我一会儿真要和太子爷去吃饭?” 箫誉还趴在那里,“你想去吗?” 顾珞摇头,“当然不想,人家是太子爷,我去了那是去吃饭么?试问,你喜欢和太子爷一桌吃饭么?” 箫誉:...... 我说不喜欢又能怎么办呢?我也不能吃饭的时候只把我这张嘴留在饭桌啊。 第108章 定罪 最终顾珞也没有和太子爷去吃饭,因为一刻钟后喜宝来说,太子爷今儿有事儿,不得空,下次再约。 等喜宝一走,箫誉问顾珞,“荣宁侯府那边你怎么想的?他们肯定还会再找你的,尽管有咱俩的关系,我肯定会罩着你,太子爷也欣赏你的医术会罩着你,但是小人难防。” 顾珞和荣宁侯府,这明摆着是结了仇。 倒不是因为今天顾珞强势拒绝了这管家,就算是顾珞不拒绝,这仇也早就因为荣欣瑶打顾珞引得宁世子上折子结下了。 荣欣瑶未必记恨宁陵,但是一定记恨顾珞。 就是这么没逻辑,但就是这么事实。 顾珞抿了一口茶,一脸无所谓,“小人是难防,不过在他们大小姐手上的病好了之前,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让她先难受着吧,她不难受,以后我的名声怎么传的响。” 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她治好俩,一个宁国公府老夫人,一个荣宁侯府大小姐,这响当当的广告去哪找。 箫誉瞬间明白顾珞的用意,嘿嘿笑道:“小红兄弟心里有主意就行。” 今儿这顿茶,注定是喝不安生。 他俩才说没两句,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了,顾珞转头就看见红着眼的大山子和大河子杵在门口。 两人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一看就是大哭了一场。 顾珞一愣,“天爷诶,怎么哭成这样?” 大山子嗷的一嗓子就又哭出来,朝着顾珞扑上前,“小红兄弟,你不在同济药堂了?呜呜呜呜,你怎么就不在了。” 大河子跟在旁边,红着眼看着顾珞。 顾珞叹了口气,倒也没有瞒着,“我的医术那么好,我觉得在同济药堂给人当坐堂大夫埋没我了,所以我准备自己开药堂。” 大山子:...... 大河子:...... 怎么和他们听到的不一样。 明明东家说,是薛青央惹了小红兄弟不高兴,小红兄弟才赌气离开的。 他们俩今儿一早知道薛青央把小红兄弟气走之后,气的合伙打了薛青央一顿,又抱头痛哭一场,结果他俩正哭呢,荣宁侯府管事去了。 说是要请小红兄弟去府上看病。 东家说,小红兄弟不在,荣宁侯府的管家还不信,非要在药堂坐着等人,结果等了没有一刻钟,收到消息说看见小红兄弟在凌轩茶楼。 当时荣宁侯府的管家拔脚就走,他们东家也让他俩来茶楼找小红兄弟,让劝一劝,把人劝回去、 结果人小红兄弟说要出来单干? 这尼玛怎么劝? 是说小红兄弟你医术不行不适合单干?还是说小红兄弟你背景不行不适合单干? 大山子舔了舔嘴,憋了半天,最终道:“小红兄弟,你真的已经决定好要离开同济药堂自己开药堂了么?” 顾珞明人不说暗话,“嗯,我和太子府合伙。” 大山子:...... 大河子:...... 还好控制住了,没有说出你背景不行那句话。 吞了口口水,大山子抹抹眼角的泪,“那小红兄弟,你开药堂,我能来给你当伙计么?” 大河子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一句,“我也来。” 倒是给顾珞整不会了。 “你们在同济药堂做的好好的,来我这里做什么,我这还没谱的事儿呢,再说了,开起来也是新药堂,运转什么的肯定不如同济药堂啊。 还有,你们要是跟着我来了,那我去同济药堂做事那几天不就成了恶意挖人了么。” 大河子条理清晰的道:“这个小红兄弟放心,不会有人觉得你是恶意挖人,毕竟,我们俩连针都不会扎呢,不具备被挖的价值。” 大山子点头,“我们就想跟着你。反正你开药堂总要雇佣学徒伙计的,我们两个,你至少知根知底,咱们也熟悉了,而且之前我们跟着你去接外诊,赚了那么多钱,我俩可以一年不要工钱的。” 大河子嗯了一声,“两年不要工钱也行。” 这倒是让顾珞没得说了,“你俩真想好了?” 大山子大河子齐齐点头,“想好了,我们都不喜欢薛青央,今儿还打了一架,黄大夫明显是偏心薛青央的,就算是黄大夫不会因为这件事对我们有看法,可我们自己心里也别扭。” 顾珞不是墨迹的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道:“行,那你们去和同济药堂妥善的做个告别,等我这边开起来了,你们就来。” 大山子大河子眼神一亮,“什么时候开?” 一直没有开腔的箫誉道:“明儿就进入准备阶段。” 别说大山子大河子吃惊,连顾珞都吃惊,“明儿?” 箫誉转着茶杯,“对呀,这种好事怎么能拖延呢,今儿让茶楼关门大吉,明儿咱们就接过手装修大吉,正好,药堂装修期间,大山子大河子能帮着盯着点。” 大山子大河子齐齐看着箫誉,“茶楼?咱们要盘个茶楼改装药堂?” 这得多少钱! 箫誉摇摇头,“不是盘个茶楼。” 说着,他跺了跺脚,“这个茶楼,咱们太子爷发话,拿出来给小红兄弟开药堂用。” 大山子大河子惊得差点没跪了! 虽然他们跟着小红兄弟的确是发自真心的感情,但是...... 他们好像间接地抱到了一条无比粗壮的腿! 他们要走向屌丝逆袭的人生巅峰了? 揣着躁动的心,大山子大河子整齐划一的举起三根手指头,对着顾珞,“小红兄弟,你是我们永远的爹!我箫兄弟作证,我们肯定永远和你一条心。” 箫誉:...... 我并不想做这个证,除非你们给我升级成你们的娘! 呃...... 好像也不太对! 说定了他俩来做学徒的事儿,大山子大河子一刻钟都不耽误,转头就走了,回同济药堂离职去了。 他俩能不能顺利离职顾珞不清楚,她只知道,当宁陵和大山子大河子擦肩而过进了这茶楼包间的时候,她今儿这一天,将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顾大夫让我好找。”宁陵一进门,脸上带着一团和气朝顾珞笑道:“又来劳烦顾大夫了。” 第109章 解释 昨天给宁国公府老夫人看腿的时候,顾珞趁着老夫人一头栽倒在地上的功夫,在老夫人枕头底下压了个东西。 她就知道,最多三天,宁国公府就得又来找她。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宁国公府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同济药堂的大夫了。 顾珞笑着起身,朝宁陵客客气气作揖,“世子爷哪里话,能为世子爷办事,顾某人荣幸至极,再说,世子爷给我的诊金一次够我花半辈子了。” 昨天,宁陵给她的那个红封里,封了足足五千两。 顾珞不知道宁陵对别的大夫是不是也这么大方,但是她收到这五千两的时候,当真还是惊讶了一下。 太多了。 宁陵朝箫誉客气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拉开旁边椅子坐下,“顾大夫哪里话,顾大夫的医术是无价的。” 顾珞不想和他闲扯,笑着直奔主题,“这次是府上谁病了?” 宁陵叹了口气,“还是老夫人,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 宁陵脸上那种不似作假的担心让顾珞心里很是不好受,“怎么了?昨天诊脉的时候,没见有别的什么病症啊。” 顾珞这话,是心平气和带着笑,甚至带着一点关心说的。 可箫誉还是第一时间抬眼朝顾珞看去。 他能感觉得到,珞珞不高兴。 为什么? 刚刚还好好的呢,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感觉到箫誉的目光,顾珞也朝他看过去,四目相对,但很快又错开,顾珞依旧看向宁陵。 宁陵倒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闷闷的吁了口气,“今儿一早起来就头晕恶心,说是昨儿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早上吃东西的时候全吐了。” 顾珞蹙眉,面上的担忧做的足足的,“可是有大夫瞧过?” 宁陵点头,“我们府上的大夫和太医院院使苏大夫都瞧过,给出的说法也差不多,大概就是昨儿夜里着凉了,年纪大了,肠胃不适。” 顾珞奇怪的摇头,“肠胃不适怎么会做噩梦?” 这话宁陵没接,在他看来,做噩梦单纯的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白天有关褚冰清的话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老夫人晚上做梦梦见点什么也是正常。 “肠胃不适,也就是恶心呕吐,但是老夫人现在头晕头痛的很,怕是有点别的问题,所以还是想请顾大夫再过去给瞧瞧。” 顾珞一笑,“世子爷看得起我,我自然是不会推辞,只是连太医院院使大人都下了病症,我再瞧怕也瞧不出别的什么。 之前老夫人腿上的毛病,那单纯是我的运气好,凑巧知道个驱鬼偏方罢了。” 宁陵根本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但是顾珞几次出现,他们府上就闹了几次鬼。 这也是宁陵为什么缕缕都要找顾珞的原因之一。 他对顾珞的感情,十分复杂。 他有点忍不住想要亲近这个人,甚至看到顾珞受了委屈会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想要给她报复回去,比如荣欣瑶那次。 但是也会因为她提出了褚冰清的名字提出了有鬼而对顾珞充满怀疑。 直觉告诉他,这个顾珞并不那么简单。 捻了捻手指,宁陵道:“顾大夫要是方便,现在去一趟我们府上,可好?” 顾珞朝箫誉看去,箫誉笑着摇了一下头,顾珞就道:“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世子爷信任。” 说着话顾珞起身,朝箫誉道:“你先去忙,别的事晚上回家说。” 箫誉笑着点头。 回家二字让他心里漾起别样的悸动。 顾珞跟着宁陵离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喜宝从外面进来,“殿下,咱们去么?” 箫誉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宁陵带着顾珞在大街上身影消失,收了目光摇摇头,“不去,你去找茶楼的掌柜的,告诉他这茶楼今儿开完明儿就关门改做药堂了,让他找人做一下装修。” 喜宝领命。 箫誉又道:“褚冰清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喜宝摇头,“实在是隔着的年头有点远,查不出什么,只是查到当年宁国公府大小姐并没有得到这位褚小姐的照拂。 作为小姨,这位褚小姐似乎所有的心思都在宁世子身上,对那位大小姐当时的境遇并不上心。 另外......” 喜宝顿了一下。 箫誉抬眼看他。 喜宝就道:“另外,听宁国公府两个年长的马夫提了一嘴,当年这位大小姐之所以被官府带走,好像是和这位褚小姐有关。 但是具体怎么样,他们也不是很清楚,一是年头久了记不清,二是当年原本也知道的不多。 属下已经让人去查当年经手这案子的京兆尹了。 这京兆尹在案发三个月之后就被流放岭南,之后这么些年一直没有被复用,联系起来不太方便。” 箫誉点了下头。 顾珞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出褚冰清这个人的,顾珞有顾珞的用意,他不愿意插手顾珞的事,可他想要在顾珞做任何事的时候,能够给她提供一个有力的依靠。 所以他必须摸清楚这个褚冰清的底。 “当年的京兆尹是谁?”箫誉蹙了下眉。 喜宝道:“叫杨巡,三甲进士,陛下很欣赏他的才学,当初从翰林院出来,任职就没有外放,直接留在京都历练了两年,两年之后,提拔为京兆尹。 但是上任不足半年,就被举报贪墨伤人,办了好几起冤假错案,当时舆论闹得沸沸扬扬,陛下一气之下将其贬黜岭南。 这么多年过去了,怕是这人早就被忘了个干干净净。 这次咱们找他问话,他只要还想再仕途上有所建树,必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箫誉琢磨着这个名字,然而事实证明,他大约是个假重生者。 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名字。 这个人,在他上辈子查案的过程中,就没出现过。 无奈的叹了口气,箫誉起身,“我进宫一趟,你办你的事吧,让人盯着点宁国公府那边。” “属下知道。” 宁国公府。 顾珞才被宁陵引着进了宁国公府大门,迎面就看到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脸。 宁孝安。 第110章 求饶 不光顾珞看到宁孝安愣了一下,连宁陵都怔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短促的震惊过后,宁陵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宁孝安堂堂宁国公府二爷,笑的活像一个地痞流氓,那眼神落在顾珞身上又流转到宁陵身上,带着令人恶心的毛骨悚然。 他阴恻恻的道:“大侄子不想让我出来,但老夫人想儿子啊,我要是不出来,还不知道我媳妇闺女被你关进刑部大牢不说,我老娘也要被大侄子带来的大夫给治死了。” 说着,宁陵的目光就像是流着涎液的毒蛇,黏上顾珞,“真是想不到,京都的大夫给人瞧病,为了攀上高门大户,连屁股都能送出来。” 这话鄙陋又恶毒,话里是什么意思,简直露骨至极。 只是当着顾珞的面,宁陵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一把扯了顾珞的胳膊将人拽到自己另外一侧,宁陵用身体把宁孝安和顾珞隔开,“顾大夫,这边走。” 宁陵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顾珞顺着他引出的方向就走,宁孝安却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 “大侄子这是要带着这位标致清秀的小大夫去哪?是去给老夫人瞧病呢还是要满足大侄子的一己私欲呢? 我就说大侄子怎么这个年纪了都还不成亲,外面那么多姑娘巴巴的瞧着咱们府上想要嫁给你,如花似玉的,一个个一掐一把水儿,大侄子都无动于衷。 原来大侄子好这一口。 早说啊,二叔有的是好货介绍给你。” 说着,宁孝安甚至咧着嘴笑着朝顾珞凑过去,“不过,二叔介绍的,哪有大侄子自己选中的好,大侄子想必是看不上的,瞧这细皮嫩肉......” 宁孝安说着话,凑近了顾珞,抬手就要去她脸上摸。 顾珞下意识要躲开的瞬间,宁陵忍无可忍一把抓了宁孝安的手腕,“大刘!” 跟在宁陵身后的大刘立刻上前。 宁陵黑着脸,鼻息粗重的将被他一把捏的疼到脸上扭曲的宁孝安掼到大刘身前,“关起来!” 大刘立刻领命。 宁孝安只觉得手腕差点让宁陵给拧断,疼的他险些一嗓子骂出来,但是转而想到小闺女叮嘱的那些话,宁孝安咬牙忍住这个分疼,趁着宁陵把他掼开的功夫,不及大刘摁住他,他转身朝着顾珞那边扑过去。 “侄子关二叔?呵!我倒要看看,让大侄子神魂颠倒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的小哥儿是什么货色。” 他嘴里不干不净,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顾珞心头升起警惕,这绝对不是正常状况下宁孝安该有的样子。 宁孝安这样,这分明是在使出浑身解数的激怒宁陵。 为什么? 就在顾珞狐疑一瞬,宁孝安扑上前,宁陵抬脚就朝他踹过去。 “世子爷等等!” 眼看拦不住宁陵,顾珞上前一步将宁孝安拽了一把。 宁孝安本来就是卯足了劲儿朝顾珞扑来,现在被顾珞一拽,整个人踉跄着朝地上摔过去,眼看要摔个狗吃屎,顾珞一把拽住他胳膊,把他拉住,顺势手滑下去,捏住他的手腕。 没有一头摔倒,宁孝安大松一口气,转身就要将顾珞扬开,却被宁陵抓着肩膀禁锢住。 宁陵一只手像是鹰爪一样捏着他的肩膀,被捏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宁孝安忍不住,嗷的叫出声。 眼见宁孝安应该是挣扎不开,顾珞松开了他,只手指搭在那手腕上,蹙眉一瞬,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顾珞转头看去。 就见前面月亮门前一抹绿色仓惶躲闪。 “世子爷!” 顾珞喊了一句。 宁陵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心有灵犀,转头就朝顾珞目光放向看去,大刘也看过去。 这下不等宁陵吩咐,大刘脚尖点地直接纵身飞过去。 不过眨眼,像是提小鸡子似的从那边提溜了一个小婢女过来,砰的摔到宁陵脚前地上,回禀道:“大小姐院里的人。” 宁陵冷笑道:“大小姐院里的人?大小姐人都在刑部大牢,她院子里的人有这个胆子居然偷窥到我跟前来了?吃饱了撑到这种份上?” 宁陵一手抓着惨叫的宁孝安,抬脚毫不客气的朝地上那婢女踹了过去。 窝心脚直接将那婢女踹到离地飞起又重重跌落,“审她。” 大刘得令,两步上前。 结果还不等大刘动手,这婢女就筛糠似的抖着道:“奴,奴婢,奴婢奉二小姐的命过来。” “过来做什么?”大刘冷硬道。 婢女道:“二小姐让奴婢瞧瞧,二爷得手没。” 宁孝安心头一抽,惊恐登时弥漫上来,也顾不上惨叫胳膊疼了,朝着那婢女就咆哮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做什么了就得手没得手,别特么的瞎扣屎盆子。” 他奋力挣扎着,顾珞撘指诊脉的手被他甩开。 宁陵立刻抓了他的手要给顾珞送过去,顾珞摆手道:“已经诊断完了,二爷中毒不轻,应该是每日饮食里让人参放了一定分量的砒霜,当日分量不足以要命,但是架不住日积月累,也架不住有人会突然加一剂猛料让他突然暴毙。” 和老夫人当日被人下了砒霜的形式一模一样。 宁孝安自己都惊住了,惊得甚至忘记挣扎怒骂,他错愕回头看顾珞,“你他么的说什么?” 顾珞不理他,只将药箱搁在地上,从药箱里取出银针,连毒都没消,直接刺了宁孝安的手指指腹。 “嘶~” 宁孝安疼的倒吸一口冷气,顾珞从他手指挤出几滴血,银针一挑,立刻变黑。 有图有真相。 宁孝安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谁特么害老子!” 宁陵冷哼一声,撒手放开他,“蠢货,让人当枪使,现在知道怕了?” 宁孝安吞咽口水,吓得两股战战,看向宁陵,“大侄子,我......” 宁陵冷声道:“谁让你来的?” 宁孝安什么性子他知道,这人喜欢背后搞小动作喜欢玩阴的,但绝对不敢正面刚。 宁孝安正要脱口而出,但是紧跟着舌头打了个转。 让他来的人可是他亲闺女,他亲闺女怎么会害他呢! 不对不对。 一定是宁陵和顾珞联手给他下套。 第111章 心涩 “少拿话唬我,怎么就有人让我来了?我来是我想来,这府里谁还能使唤的了我?” 宁孝安呸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的瞪了顾珞一眼。 “我就是瞧不上这个小白脸!不想让他进咱们府里,自从他来了咱们府里几次,咱们府里鸡飞狗跳家破人亡,他肯定不安好心。” 最后四个字,宁陵心底其实是认同的。 但是...... 他心头总是会似有若无的生出一种亲近感。 就像刚才,顾珞只是叫了他一声,但他就是心领神会第一反应就知道顾珞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默契,让他心头很轻的悸动一下。 宁陵下垂的手微微蜷了蜷手指,他嗤笑道:“所以,当年把我小姨推下水又在水中拽着我小姨的脚不让她上来,这事儿也是人家顾大夫安排的?” 宁孝安已经知道,宁挽初和宁挽夏跟前那两个被刑部抓走的婢女已经招供了褚冰清的事。 他哼道:“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买通了那两个贱婢。” 他说这话的时候瞥了顾珞一眼。 顾珞连看都懒得多看他。 尽管宁孝安针对她,但是目前涉及的一切事情都是宁国公府的家事,宁陵不可能不管。 顾珞吸了口气,朝宁陵道:“还去给老夫人瞧病么?” 宁陵转头吩咐大刘,“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撬开他的嘴。” 说罢,宁陵在宁孝安脸上拍了拍,忽然一笑,“你知道吗?你被禁足这些天,给你送饭的,是你二闺女安排的。” 宁孝安眼底瞳仁骤然紧缩,他一口气吸进去有点喘不出来,朝后踉跄一步,看着宁陵,满目震愕。 宁陵却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只伸手做了引路的姿势,带顾珞离开。 他们一走,大刘扬手将宁孝安劈晕,一手提着宁孝安一手提着那个小婢女,把人带走。 去老夫人院子的路上,顾珞一面应付着宁陵的话,无非是让她见笑了让她受惊了之类的,一面心里琢磨今儿的事。 她给老夫人枕头底下放的,是一枚挥发性药丸。 那药丸无色无味,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将药性挥发完毕,渗入枕头。 作用就是让老夫人半身麻痹。 身为医者,用药害人,伤天害理,可为了给爹爹报仇,顾珞没得选。 她不害人,就要被人害死。 谁不想活着呢! 在生存面前,她不要这脆弱的道德了。 更何况老夫人当年对她...... “顾大夫!” 宁陵叫了两遍没得顾珞回应,他语气加重了一点,顿足看着他。 顾珞一愣,抬眸迎上去。 乌溜溜的眼睛,像是小狗一样。 宁陵只觉得心口像是被谁掐住,迎上这双眼,狠狠的疼了一下。 许多年前,也有这样一双眼,在主人被折磨的高烧不退的时候,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小手抓着他的衣袖,一声一声的喊:“哥哥,哥哥救救我,哥哥我难受......” 那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宁陵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 顾珞却是飞快的意识到自己失神了,她只怔了一瞬就歉然笑道:“对不住,刚刚世子爷的话没有听到,我是在琢磨,宁二爷怎么会觉得世子爷和我......是那种关系。” 宁陵看着顾珞。 刚刚还像小狗一样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智慧又精干的眼睛,带着从容与淡笑。 宁陵有些失神,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不是一场幻觉,最近太想念妹妹了,以至于...... 用力咬了一下下唇内侧,铁锈味的血腥让他醒过神来,紧攥的拳头松开,咳了一下,宁陵转头继续向前走。 “这个我会去查,让顾大夫受惊了。” 顾珞笑道:“受惊倒是好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什么样的病人家属没见过,千奇百怪的,各式各样的,多了去了。 就是觉得宁二爷这种话,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诬陷宁陵和顾珞有一腿。 单纯的想要败坏宁陵的名声,让人知道他是个断袖? 毕竟这事儿,就算是闹出去,对顾珞也没有什么实质影响啊,他一个小大夫,就算是个断袖又...... 不对。 这京都可不乏断袖癖好者。 顾珞还是知道自己女扮男装这张脸的,算不上风华绝代,但也绝对是个小帅哥。 要是传出那种名声...... 顾珞心头打了个寒颤。 宁孝安那些话,怕是不止冲着宁陵吧,还冲着太子爷去了,毕竟太子爷对他这个小顾大夫,也是照拂有加。 想到这里,顾珞手攥了攥拳。 她对太子爷是没有爱意,但是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想对太子爷下手而无动于衷。 老夫人屋里。 宁陵引着顾珞进去的时候,宁国公倒是没在,顾珞却见到了宁挽夏。 这个曾经欺辱了她无数个日夜的二小姐,终于是见到了。 “大哥哥。” 宁陵一进来,宁挽夏立刻笑盈盈的扑上来,甜腻腻的嗓音喊着亲近的称呼,动作间就要去挽宁陵的胳膊。 顾珞很轻的蹙了下眉,眼底沉了沉。 她对这个哥哥早就没有了感情,即便是有,也是恨。 可现在看到宁挽夏和宁陵这样亲密,她心头还是难以抑制的不高兴,或者......难过。 啧~ 顾珞啊顾珞,你可真够矫情的! 心头自嘲唏嘘一声,顾珞到底还是顿了一下脚步,落在宁陵后面。 宁陵在宁挽夏扑过来的同时,抬手将她推开,“滚。” 简单一个字,将厌恶表现的淋漓尽致。 宁挽夏登时眼眶一红,委屈又不解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道:“大哥哥?” 老夫人也沉着脸,“你这么凶你妹妹做什么!” 宁陵冷眼看着宁挽夏,“你装什么委屈?现在装委屈?当时在荣宁侯府煽动荣欣瑶掌掴顾大夫的时候,怎么不委屈?” 顾珞心头一跳,呼吸乱了一拍。 哈? 宁陵在给她出头? 宁挽夏压着心头惊恐,眼底带着惊愕,“哥,你什么意思?” 宁陵一眼不想多看她,“看在你还是宁国公府小姐的份上,我不想多说什么,祖母喜欢你,轮不着我说三道四,但是不代表你做的事就永远能被捂得住,我为什么把你禁足了,祖母把你放出来不代表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第112章 做主 宁挽夏短促的惊恐过后,攥着掌心用刺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泪眼婆娑朝老夫人凑过去,可怜巴巴的说:“祖母,我不是坏孩子。” 老夫人一贯不喜欢这府里任何一个女眷,从儿媳妇到孙女儿,她对宁挽初和宁挽夏,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但现在,宁挽夏这么红着眼小委屈似的杵在她跟前,她不能不管,冷着脸哼了一声,“陵儿!” 语气极重。 “你怎么什么屎盆子都朝自己妹妹头上扣,荣宁侯府的大小姐和顾大夫之间的误会是什么,那是人家的事,人家顾大夫和荣宁侯府大小姐还没有说什么,你这么给自己妹妹安罪名,让外人瞧热闹么! 真是越大越不像话! 还不赶紧给你妹妹赔个不是!” 宁挽夏红着眼,“祖母,这事儿不怪大哥哥,真的不怪大哥哥,当时欣瑶姐和顾大夫发生摩擦的时候,我的确是在现场,我回家没有第一时间和家里人说这事儿,是我的错。” 老夫人横她一眼,“你有什么错。” 宁挽夏眼角余光瞧了顾珞一眼,抹泪道:“我不该在欣瑶姐打顾大夫的时候不拦着点,顾大夫怎么说都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他对欣瑶姐不敬的时候,我该求欣瑶姐给我一个面子的。” 顾珞:...... 这是什么绝世绿茶。 宁挽夏可怜兮兮说完,转身朝顾珞福了福,“顾大夫,对不住,那天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你......你帮我和我哥说句话,让他别生我气了,我哥最听你的话。” 宁陵眼皮一跳。 原来宁孝安在外面闹得那一出,是要搭配宁挽夏这些话一起食用啊。 宁陵冷笑了一下,正要让人把宁挽夏带出去,却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他看向顾珞,“你要替她说话么?” 顾珞:...... 睁大眼睛一脸震愕的看着宁陵,“我算哪颗葱呢?” 宁陵一笑,“我妹妹说,我最听你的话。” 顾珞就道:“你妹妹还说她有错呢。” 宁陵转头朝宁挽夏看过去,“你有错么?” 宁挽夏:...... 我有什么错,我那话的重点是我有错么?重点难道不是大哥你最听顾大夫的话么? 宁挽夏红着眼,咬着唇,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样子。 老夫人怒声朝顾珞道:“顾大夫,你什么意思?你不过是我们府上请来看病的大夫,你瞧病我们给你诊金,这诊金比你在药堂做十年工给的都多,顾大夫怎么不知足呢?还想要插手我们府上的家事?” 顾珞:...... 你病疯了吧! 这从何说起啊。 “老夫人从哪看出我要插手你们家的家事呢?你们家的家事,你们自己都料理不过来,那是我能插手的?之前老夫人被人天天拿砒霜喂,这不是我插手的吧?府上夫人和小姐联手害死世子爷的小姨,这也不是我插手的吧? 敢问老夫人说的我插手,是哪一桩?我改! 还有,我每次登门,是你们请的吧,不是我自己上赶着非要来吧? 另外......” 顾珞眼睛一眯,不善的看着老夫人,“我看老夫人的面色,脸色发酱,嘴唇微暗,不知老夫人是不是觉得身上发麻呢?该不会是在我提出了老夫人被喂砒霜之后,您又中毒了吧?难道您觉得,这是我做的?” 顾珞嘴巴算是厉害的,然而不等她说完,宁挽夏忽然疯了一样朝她扑过来,“你凭什么吼我祖母,我和你拼了!” 正常人难防疯狗。 谁也没想到宁挽夏会突然扑向顾珞,她动作迅猛速度奇快,等宁陵反应过来要去拦的时候,宁挽夏已经扑到了顾珞跟前。 眼看宁挽夏就要扑到顾珞身上,宁陵冷斥一声,“你做什么!”伸手就去抓宁挽夏,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宁挽夏的手已经要掐住顾珞,宁陵眼皮猛跳。 忽然...... 就在宁挽夏朝顾珞伸手那刹那,顾珞动作麻利的朝后一个瞬移,躲开了。 顾珞是躲开了,然而宁挽夏伸出去的手却收不回了,而她手里,明晃晃还拿着一个小瓷瓶儿。 那架势,分明是想要顺势放到顾珞身上去,或者扑向顾珞的时候假装这是从顾珞身上摸到的。 宁陵脸色一寒,一把抓住宁挽夏的手,“你拿着这是什么!” 宁挽夏怎么都没想到让顾珞躲开了,她惊恐的看着宁陵,“这是我从顾大夫身上摸到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宁挽夏一口咬定。 老夫人怒声道:“我倒要看看,顾大夫身上带着的,是什么!” 宁陵转头看向老夫人,满目寒芒,“祖母,她刚刚根本就没有碰到顾大夫,人家躲开了!” 老夫人理都不理宁陵,直接朝外吩咐,“叫王大夫来!” 顾珞眼见老夫人这个样子,就知道今儿根本不是来瞧病的,所谓老夫人的病,不过就是个圈套,就为了让宁陵把她带来呢。 昨天她才治好老夫人的腿,老夫人对她感激的很,今儿就变了脸。 问题出在哪里显而易见。 顾珞挑眉朝宁挽夏看去,宁挽夏被宁陵攥着手腕,哭哭啼啼,“大哥哥,你弄疼我了。” 宁陵脸色铁青,他看着宁挽夏,“我不管你要耍什么花样,但你一定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宁挽夏只哭道:“大哥哥,我疼,我好疼啊,大哥哥快放开我。” 王大夫来的很快,快的就像他根本就在院子里待命一样。 他一进门,还不且把屋里都有谁看清楚,老夫人就吩咐道:“去查挽夏手里那药瓶儿里装着什么!” 王大夫垂着头几步上前,在宁陵阴冷的目光里,硬着头皮从宁挽夏手中把那药瓶儿取下来,然后拔开盖子。 盖子一开,王大夫顿时皱眉,一脸嫌恶愤怒的表情。 老夫人道:“是什么?” 王大夫看了宁陵一眼,“是......是京都新近比较流行的,龙阳之药。” 宁挽夏一脸茫然,“什么是龙阳之药?强筋健骨的?” 第113章 无颜 王大夫一脸尴尬的看向老夫人,没有回答。 老夫人脸色酱紫,愤怒之下,气息都粗重起来,“好,好,好的很!顾大夫,你不解释一下吗?” 顾珞原以为这药瓶儿里是什么毒药呢,是宁挽夏给老夫人下了毒再诬陷给自己。 结果是个这玩意儿。 默默松了一口气,顾珞赶在宁陵开口之前心平气和道:“老夫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呢?老夫人难道忘了?我是个大夫啊,大夫身上,自然是什么样的药都有,毕竟病人千奇百怪,有忘恩负义的,有故意生病的,有无病呻吟的,有借病害人的,当然,也有龙阳之好的,我随身带这个,有什么不妥么?” 顾珞转头,最后一句话问的是王大夫。 王大夫心里天人交接。 他不是没有脑子,这明显就能看出来,老夫人在针对这位顾大夫,虽然他不清楚原因。 但是,人家昨天才把你别人治不好的病治好了,今儿你就针对人家,同样是大夫,王大夫心里是有点心寒的。 这让他想到了薛茂林。 不过,这想法只短暂的闪过,毕竟现在不是能让他仔细琢磨什么的时候。 他要怎么回答...... 眼角余光看了宁陵一眼,王大夫提着一口气,做出博弈的选择,“回禀老夫人,大夫身上是会随身带一些药物,就比如我,出门在外,药箱里也会备各种药的。” 宁挽夏眼底带着寒光,看向王大夫,那目光充满逼视,但是语气却是天真无辜,“王大夫出门,也会带这种药?” 王大夫眼睛一闭心一横,十分中气十足的道:“会。” 宁挽夏:...... 我可去尼玛的吧! 你会个屁! 这药是我专门从黑市里买来的,你们这种正经大夫手里,怎么会有这个。 就在宁挽夏心头破口大骂的时候,顾珞朝宁挽夏看去,“怎么?二小姐不相信么?我们做大夫的,病人里面,也有龙阳之好的人啊,我们都不歧视那些装病害人的,怎么能歧视人家龙阳之好呢,这种药不是很正常么?总不能人家找上门求医,我们无药可救啊,这个,很难理解么?” 宁挽夏压根不接顾珞这话,转头就朝宁陵道:“大哥哥,顾大夫自己都承认这药是他的了,你刚刚为什么偏说我没有碰到他?” 这是从药瓶儿上找不到制胜点,直接转了风向。 这话一落,老夫人果然就朝宁陵皱眉。 宁陵看着宁挽夏,忽然冷笑,“你是不是觉得今儿这一场,你只要赢了,你就能飞升成仙了?除非你弄死我,不然......” 宁陵手上用力。 啊的一道惨叫,宁挽夏破喉喊出。 宁陵当初能眼睛不眨的直接将宁国公劈晕在地上,现在也能眼睛不眨的直接把宁挽夏的手给她脱臼了。 手腕一脱,如同一团死物,耷拉在小臂下端,宁挽夏疼的眼泪横飚,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嗷嗷的叫。 这次是真哭。 老夫人尽管再不心疼孙女,眼见如此也气的不行,抄起旁边的杯盏就朝宁陵砸过去,“你胡闹什么!” 宁陵看着老夫人,“祖母原来是装病,孙儿心疼祖母孝顺祖母,是因为当年我母亲病危的时候,是祖母说服了国公爷给我母亲请了大夫,孙儿当时年纪小,但一直铭记于心。 但不代表孙儿眼瞎。 当年我妹妹是怎么出事的,祖母当真觉得孙儿一无所知么? 我敬重祖母,但不是让祖母这么消耗我的。” 说完,宁陵一把拉了顾珞就朝外走。 老夫人让他一通话砸的心惊肉跳的,这么多年的和睦关系都维持过来了,这怎么说翻船就翻船呢。1 “陵儿你站住。”老夫人急着下地要去拉宁陵。 顾珞倒是没有被宁陵拽走,她踉跄一步,朝老夫人看去,“作为大夫,我劝老夫人切莫动怒生气,不然,体内毒素怕是蹿的更快。” 老夫人沉着脸,阴毒的目光看向顾珞,几乎是要劈头盖脸朝他打过一巴掌。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们宁国公府家破人亡!你个伪君子。” 顾珞在老夫人一巴掌甩过来的时候,躲开站到宁陵一侧,避开了这一巴掌,但是同时朝王大夫道:“赶紧给你们家老夫人诊脉吧,我瞧面相像是中毒,若是耽误了,怕是要出大事,不过眼下看情况,这病我没法瞧。” 王大夫见识过顾珞的大夫,尽管老夫人这个时候正处在暴怒状态,并且还和世子爷针尖对麦芒,但毕竟这是世子爷祖母,到时候要是真治不好,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大夫。 王大夫不敢耽误,赶紧上前,“老夫人息怒,还是诊一下脉吧。” 其实最初顾珞说起那些症状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觉得顾珞说的的确没错,她确实是觉得身上有点麻。 但她没觉得自己是中毒,只觉得自己是坐的久了,麻了。 但是刚刚急怒攻心来拉宁陵,这突然的动作却让她身上更麻了,王大夫上前,老夫人也就没有再乱动,只是朝宁陵道:“陵儿你就不管祖母了吗?从小到大,是谁把你养大,是谁几次三番从你父亲手里把你救回来。” 顾珞听到救回来三个字,心口颤了颤。 什么意思? 什么叫从父亲手里救回来。 宁陵在宁国公手里,差点没命吗?还是几次三番? 顾珞心头冒出一堆一堆的问号,宁陵却是头也不回的拽着她径直离开。 这个地方,他受够了! 当年妹妹出事,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有老夫人的默许,当年妹妹被欺负他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有老夫人的不闻不问。 但是因为当年老夫人救过他母亲一命,他对这府里所有人都能憎恶,但是对老夫人,还保留了起码的尊重。 他抱有一丝幻想,祖母和父亲是不一样的。 但是昨天一幕,今天一场,他所有的幻想全部破灭。 他宁陵,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没有母亲,没有小姨,没有妹妹,他孑然一身。 天大地大,他宁陵,只有仇恨了。 唯一的一点幻想出来的,他拼命想要保持住的亲情,没了。 第114章 上心 在宁陵的世界里,他幻想过无数次,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以后,他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妹妹。 他拉着妹妹的胳膊,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地方,永远离开这些人。 现在拉着顾珞,不管不顾的朝外走,宁陵心头竟然又一次生出这种感觉,他扯着妹妹,离开这里,永远离开。 走出这个泥坑,哪怕是去讨饭,也比在这里强。 宁陵走的大步流星,顾珞有点跟不上,踉踉跄跄勉强跟了几步,等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她奋力挣脱宁陵的桎梏。 “世子爷,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顾珞转了转被宁陵抓的生疼的手腕,皱着眉头说,要是感觉没错的话,手腕估计让他给攥破了。 宁陵停下脚步,回头看顾珞,看着顾珞的眼睛。 他眼睛又深又沉,像是要把什么吸进去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沙哑道:“能......能陪我坐会儿吗?” 听上去孤独又委屈。 顾珞原以为她是恨宁陵的,或者是能够无视宁陵的,可现在看着这个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头多的男人眼底那种悲痛绝望的神色,她心头不可避免的疼了一下。 顾珞很轻的点了一下头。 宁陵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他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害怕这个小大夫拒绝他。 可能是从今儿起,彻底的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真的是孑然一身了,真的想要找个人陪陪吧。 宁陵没多想,犹豫了一下,道:“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你是想要出去吃,还是去我院里?” 顾珞估计发生这样的事,宁陵是不想在府里呆着的,更何况,老夫人那样子明显就是中毒了,肯定会有人来回禀宁陵。 “出去吧。”顾珞弯了弯眼角,“就去咱们第一次吃饭的那家,小春楼。” 宁陵没说话,转头朝外走,步子没有刚刚那么急了,顾珞能和他并肩前行,但是一路走出去,两人谁也没说话,不过神奇的是,也不觉得尴尬或者怎么样。 等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后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世子爷留步,世子爷。” 这喊声意味着什么顾珞一清二楚,她转头朝宁陵看过去,宁陵很短促的皱了一下眉,脸上的憎恶一闪而过,回头朝来人道:“怎么?” 跑过来的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气喘吁吁跑上前,“世子爷,不好了,老夫人昏过去了,王大夫说,老夫人中毒了,那毒他解不了,还请世子爷过去看看。” 宁陵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什么时候能解释清楚她为什么算计我,什么时候我再过去。” 宁陵对老夫人一向尊重,第一次被这么噎,大丫鬟愣了一下,急的冒火。“世子爷,老夫人真的病的很重,您快过去瞧瞧吧,已经通知国公爷了。” 宁陵看着她,“老夫人算计我的时候你就在院里,应该听得清清楚楚,你觉得,我是缺心眼么?” 大丫鬟张着的嘴巴动了动,僵了一下,“可,可也不能眼睁睁这么看着老夫人不管啊。” 宁陵挑眉,讥诮道:“我回去了,我能看病?” 大丫鬟就看向顾珞。 宁陵登时笑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么?她和宁挽夏联手害顾大夫,现在又让顾大夫去给她治病?治好了呢?让她弄死么?请别人吧,我没有这个脸请顾大夫。” 大丫鬟眼见宁陵油盐不进,心里担心老夫人的不行,几乎不过脑子的就道:“世子爷就不怕别人知道么?” 宁陵眼底几乎带着寒霜,“你放心,今儿发生的事儿,等我会儿我就写了大字报贴了京都的告示栏里,我怕不怕别人知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一把抓了顾珞的胳膊就朝外走。 顾珞这手腕之前就被他捏的用力,用衣袖磨破了,现在他再这么一抓,顾珞下意识嘶了一声倒吸冷气,宁陵一腔怒火却也感觉到顾珞的不对,回头看她,“怎么了?” 顾珞摇摇头,“没事,刚刚走的有点快,绊了一下。” 宁陵嗯了一声,放慢速度。 两人从府里出来,宁陵没喊马车,就这么半并着肩朝小春楼走。 等他们到了小春楼的时候,大刘追了过来,府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宁国公请了半个太医院的大夫过来,乌泱泱的都围在老夫人屋里,一时间没人注意宁孝安不见了。 老夫人屋里发生的事,大刘已经听说了,现在追来就是问一下宁陵怎么安排宁孝安。 宁陵坐在包间里,捻着手指默了一瞬,一脸寒霜的道:“送到刑部去,他身上案子多了去了,刑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巴不得把宁国公府的人一网打尽呢。” 大刘点头应了,又问,“世子爷,那......还会府里么?” 宁陵像是被他问住了一样,沉默下来,一双眼睛看着窗户外面,瞧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却又感觉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 顾珞低着头,没去看宁陵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大刘没有等到宁陵的回答,就又道:“今儿的事......” 宁陵收了看向窗外的目光,“写大字报,贴了公示栏。” 这下顾珞没忍住,蓦的抬头看向宁陵。 他还是一脸的寒霜,若说和刚刚有什么区别,那就是现在脸上带着杀气,“找一下王大夫,私下和他联系一下,这人能用。” 大刘应了,没再多问,转头走了。 他才走没一会儿,店小二送了一桌子菜上来。 顾珞盯着满桌子的菜,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鼻子根儿很酸。 这些菜,有一半以上,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她小时候那日子过得跟个囚犯似的,其实根本没有机会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能吃饱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可早些年府上过年的时候,也就是褚冰清刚刚来宁国公府的那一二年,府上还是会假模假样的让她过去一起吃。 一天三顿饭,她过去吃两顿,一共去了七天。 再饥寒交迫的孩子,这么敞开肚皮吃,吃了七天,也能挑一挑了。 最后一顿饭,她和宁陵挨着坐,那一顿,她挑的最厉害,只夹了自己爱吃的。 就那么一顿,现在那些菜,全都摆在她眼前。 第115章 分赃 宁陵要了一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正要给顾珞倒,顾珞收了神虚虚的捂住杯子口,“我喝不了这个。” 宁陵一愣,想起来上次一起吃饭,他要给顾珞倒酒,好像是被太子这么虚虚的捂住了杯口。 短暂的晃神一瞬,宁陵笑道:“你和太子爷以前就认识?” 顾珞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被这句话激的全部暂停。 她虽然对太子没有感情,但是并不代表她对太子的事不上心。 不管怎么说,人太子爷帮了她好机会,也帮着她爹查案,更何况还有箫誉那层关系,顾珞知道太子和宁国公府的敌对关系,不可能让宁陵从她这里找到对太子下手的地方。 “倒也不是多熟,上次在小春楼遇上,是第一次见。” 宁陵挑眉,笑了一下,“是吗?我倒是不知道太子爷能和第一次见面的人那么熟络,他又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别说是第一次见面了,只怕现在,京都有一半的世家子弟,他都对不上号,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顾珞笑了一下,怕自己多说错多,她这种人,和宁陵这种在朝堂摸爬滚打的老狐狸根本不是一个段位,她有自知之明。 “以后,府上要是再请我去看病,我还去吗?”顾珞生硬的转了话题。 宁陵笑了笑,倒也没说别的,只是顺着顾珞的话道:“你想去吗?” 顾珞要头,“我又不是有什么大病,上赶着去找死。” 宁陵笑了一下,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了,又到了一杯。 这么一口闷的喝法,这人是真的心里憋闷。 “不想去就别去,我以后也不会请你过去,要是有人打着我的旗号过去,你别上当。” 顾珞点点头,挖了一勺虾仁蒸蛋吃。 宁陵看着顾珞将那蒸蛋送入口中,捏着酒杯转了转,“咱们以前真没见过么?” 顾珞心头跳了跳,“怎么可能见过,世子爷难道以前有很多像我这样的......朋友?” 顾珞犹豫了一下,用了朋友这个词。 宁陵又挑了一下眉,像是有点意外,但是没有反驳顾珞这个说法,“倒是没有,你这种的朋友,我就你一个,不过,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顾珞没敢问谁。 但宁陵自顾自的说了,他闷了一口气,咽下去,啧了一声,“你很像我妹妹,你知道吧,我有个妹妹。” 顾珞捏着勺子吃饭,不敢用筷子,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手抖,借着咽东西的时候嗯了一声。 宁陵喝着酒,眼神有点空,什么异常也没有察觉。 “我妹妹,过得很可怜。你肯定很难想象,堂堂宁国公府的大小姐,会吃不饱穿不暖,整天被下人欺负,寒冬腊月的穿着单衣跪在祠堂里,发了烧只有府里的大夫偷摸的过去给她瞧病。 这个大夫你认识,薛茂林。” 顾珞始终垂着头。 宁陵也不在乎,他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妹妹,我妹妹长得好看,尤其是眼睛,我总是在想,她要是好好活着,现在我肯定把她养的娇娇的,要什么我给她什么。” 说到这里,宁陵声音已经开始打摆了,眼眶也是红的。 他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可惜,我护不住她,我还来不及能给她什么的时候,她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和我要,也不和我说话,不理我,不看我。” 眼泪顺着宁陵的脸颊流。 “她不在了,我把我妹妹弄丢了。” 眼泪混在酒水里,宁陵一并吞下。 “我这么个人,现在看着光鲜亮丽,可你看,就我这么个人,连我妹妹都护不住,让她死在我家那个吃人的魔窟里。” 顾珞没憋住心里的话,“你想过要护着她么?” 如果宁陵是清醒的,他一定能从这话里听出异常。 可惜宁陵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小的时候我不敢护着她,我要是护着她,她会被打的更厉害,我只能离得她远远的躲开。 你肯定想象不到,亲生父亲,虐待自己的孩子,能虐待到那种地步。 有一次,我妹发烧了,我心里惦记,半夜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跑过去看她,她烧的浑身滚烫,我都吓坏了,当时也顾不上多想,抱着她就去找薛茂林。 薛茂林倒是给她瞧了病,喂了药。 但是紧跟着就被宁国公知道了,当时我妹妹还烧着,他让人断了她屋里的炭火。 可笑吧? 这算什么亲生父亲。” 顾珞抿了抿唇,“也还行,毕竟你们府上还有更可笑的。” 宁陵一愣,笑了出来,“我发现你这人真挺有意思的,咱俩挺投缘,我以前,心里再难受都不会和人诉苦,但是遇上你,倒是挺想说说。” 顾珞笑道:“可能因为我是大夫,能治了你的心病?” 宁陵捏着酒杯看向顾珞,沉沉的眼睛注视着她,“能吗?” 顾珞像是被这眼神操控了一压,看了宁陵好一会儿,收神,扯嘴,“当然不能。” 宁陵嘿的笑了出来,又重复一遍,“你挺有意思。” 顾珞就道:“世子爷看得起,我倒是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 宁陵看着顾珞,“今儿的事,你想问什么吗?我都能给你答案。” 顾珞摇头,“不想问,不想知道,也不关心,我只知道一点,从今儿以后,我和你们府邸,算是彻底结仇了。” 话赶话说到这里,顾珞又道:“前几天刚刚得罪了荣宁侯府,今儿又得罪了宁国公府,我这什么命啊。” 宁陵笑道:“后悔么?” 顾珞翻个白眼,“后悔?这事儿轮得到我后悔么?又不是我上赶着要去得罪人家,我躲都来不及呢。” “顾大夫放心,以后我让人在同济药堂盯着点,不让你吃亏。” 顾珞摇头,“盯着也不去同济药堂盯着啊。” “怎么?” “我不在同济药堂做了,我要出来自己单干,自己开药堂。” 宁陵震愕的愣了一下,继而朝顾珞竖起大拇指,“真汉子,得罪了京都最显贵的两个府邸,竟然还要自己出来单干,勇气可嘉。” 顾珞:...... “能入股么?”宁陵跟着就问。 第116章 显现 顾珞是万万没想到,宁陵竟然问出这种话。 看着宁陵因为哭过而有点红的眼睛,顾珞说实话是有点心疼他的,很轻的捻了一下手指,她选择实话实说,“我这药堂,是仗了太子爷的势开起来的,你愿意么?” 宁陵喝酒的动作一顿,“太子爷?” 顾珞点头,“我开药堂的店,十有八九要用的就是现在的凌轩茶楼,这是太子爷的产业。” 顾珞虽然说实话,但是也没全说,只提了一个太子爷,但没有提箫誉,她不想给箫誉惹麻烦,“太子爷用这店铺入股,我技术入股,仗着他的势。” 宁陵舌头顶着脸颊内侧,看着顾珞,默了一下,“你刚刚还说和太子爷不熟,” 顾珞就道:“不熟也能合作,毕竟我医术摆在那里。” 宁陵登时笑起来,“那我也可以合作,太子爷的势固然大,但是他到底是太子,站在这个位置,很多事情他是不方便做的,但我不一样,我就是一个奸臣,我什么都方便,怎么样?考虑么?” 顾珞有点不太懂宁陵,“你和太子爷不是......” 宁陵笑的揶揄,“谁和钱过不去呢,毕竟,你医术摆在那呢!” 顾珞:...... 宁陵又道:“你和我合作,这关系可以摆到明面上去,我不怕弹劾,但是你和太子爷合作,这关系你却不能摆到明面上去,没有摆出来的关系,你这药堂就要沾惹不少不必要的是非,这一点不用我说吧。” “但是,我做不了主。” 宁陵朝后一靠,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没关系,我去和太子说。” 顾珞这下是真的不太懂了。 “我总觉得,你和太子爷,关系不太好。” 宁陵饶有兴趣看着顾珞,“是不太好,但是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也不是不能谈。” 说完,宁陵给自己已经空了的酒杯续满,举起朝顾珞点了点,“给个机会不?小顾大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顾珞没可能拒绝的。 更何况刚刚宁陵有关妹妹的那番话,她怎么可能没有触动。 “行吧,只要你和太子爷能商量通,我无所谓的,我就是个大夫,能同时抱上你们这两颗大树,那是我的福分。” 顿了一下,顾珞终究没忍住,道:“我认识一个人,她说她是褚冰清的乳母。” 顾珞这话一出,宁陵脸上原本的神色一僵,整个人愕然看向顾珞,眼神都变了。 顾珞瞧着,多少有点心疼。 这是原主在这世上,可能唯一一个疼她把她放在心尖的人了。 尽管小时候因为能力和环境问题,兄妹俩过得一个比一个可怜,尽管顾珞以前也憎恶痛恨过宁陵不管她,但是现在误会解除了。 哪怕只是宁陵单方面的一面之词,但是顾珞愿意相信他,相信他作为哥哥对妹妹的那份爱不是假的。 将手里的勺子放下,在宁陵缓过神之前,顾珞道:“我之前去府上给老夫人瞧病的时候,不是提了一次受到托梦么,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就在京都传开了。 当时我回去,就有一个老太太找到同济药堂。”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顾珞心里是剧烈的博弈过的。 她在赌宁陵的感情到底是偏老夫人多一些还是偏褚冰清多一些。 “当时,她给了我一个镯子,给了我一万两银票,让我再去你们府上看病的时候,把这镯子......” 顾珞没有说完,但是事情昨天才发生过,这意味着什么宁陵自然一清二楚。 他扯了扯嘴角,微蜷的手指捏成拳,“那老太太在哪?” 没提昨天的事。 顾珞知道,这是赌对了。 赌对了一次,就忍不住想要再进一步。 “同济药堂有她家住址的登记,我记不住,世子爷派人去查应该不难,我想说的是,可能......我是说可能哈,世子爷心目中的小姨,也许.......” 宁陵打断顾珞,他面色寒若冰霜,豁然起身,“顾大夫请自重,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随便谈论对方过世亲人的地步。” 说完,抬脚离开。 顾珞要说的话就咽了回去,她也觉得自己今儿有点冒险了,有点激进了。 但也不后悔。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瞬息万变的。 谁知道下一瞬要发生什么。 宁陵不是没脑子的人,他也许容易被亲情蒙蔽双眼,但是只要她提点了一句,哪怕宁陵当场翻脸,事后未必不会将她的话再考虑考虑。 宁陵一走,顾珞对着满桌子菜品叹了口气,抓起筷子,一样一样的吃。 她吃的很慢很慢,一口一口的,不像是吃饭,更像是要仔仔细细的记住这每一样菜的味道,或者......回忆每一样菜的味道。 等顾珞从小春楼离开,已经是半下午,刚刚出门就遇上凌轩茶楼的掌柜的。 “顾大夫?”掌柜的一脸惊讶的迎上前。 顾珞不认识这人,站住,定定看着他。 “我是凌轩茶楼的掌柜的,受殿下的吩咐,咱们茶楼今儿就关门大吉了,从明儿起,茶楼重新翻修一下,改做药堂,殿下让我装修,我正准备找您商议一下,看您是喜欢什么风格呢。” 顾珞看着他,“你准备去哪找我?” 茶楼掌柜的就道:“听说顾大夫去了宁国公府瞧病,我这不是正准备去宁国公府门口蹲守么!想着是您一出来咱们就能商议这事情,不耽误明儿的进度,哪成想在这儿见面了,顾大夫有空不?咱们聊聊?” 顾珞哪能没空。 她现在就剩空了。 这厢顾珞跟着凌轩茶楼的掌柜的回了茶楼,那厢,宫里。 太子爷箫誉等了快一个时辰,总算是等到他母后一桌牌散了场。 皇后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自己这个独苗儿儿子,“你又有什么事?这么大人了,什么事不能自己解决么?太傅没教过你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箫誉心道,从我三岁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您连抱我的时候,都不忘左手抱我,右手拿牌呢。 但心里怎么想和面上怎么表现,那完全是两码事。 箫誉没大没小搂了皇后的脖子,“母后,儿臣有个事求您,这事儿非您不可。” 皇后嫌他腻烦,扯开他胳膊把他推到一边去,“有话说话,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腻腻歪歪,就你这样的,遇上点事就找父母,什么人能愿意嫁给你!” 箫誉:...... 你看我都没有看牌的时间长,到底是从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的! 第117章 故意 “母后,我今儿就是为了您未来儿媳妇来的,您要是不帮我,您就没有儿媳妇了!” 箫誉自从成年,皇后,皇上以及后宫一众宫妃和公主,为了他成亲的事,操碎了心。 谁不希望太子赶紧成婚然后一年抱仨,好让这江山稳固,好让他们这些女人们能踏踏实实的打牌的打牌,玩耍的玩耍。 可箫誉就跟永远走不出中二时期似的,根本对任何女性没有任何兴趣,问就是女人影响他的拔刀速度。 结果,就在前几天,皇上忽然兴冲冲的跑来说,他儿子开窍了,有心动目标了。 皇后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但是自己儿子自己了解,从小蠢得跟猪似的,小二十年都没开窍这就突然开窍了? 她对皇上的话持保留意见。(当然,不会当着皇上的面直接说。) 没想到,今儿这愣小子当真自己说出来了。 皇后斜睨着他,“我儿媳妇?” 箫誉点头,“是的,你儿子我,马上就能成亲了,你未来儿媳妇现在有可能受到危险,作为准婆婆,你必须出手帮忙,保护你未来儿媳妇。” “谁?哪家的小姐?”皇后问道。 箫誉摇头,“我还没把人彻底拿下呢,这事儿先不能说,免得您和父皇忍不住,悄摸去找人家,再把我的姻缘给我吓跑。” 知父莫若子。 皇上的确提过,准备悄摸的去见一见这个未来儿媳,打算给人家一个厚厚的红包,拿钱把人砸晕,让人无法离开他儿子。 当时皇后就对这个主意嗤之以鼻。 什么直男思想,我们女人是这么肤浅的么! “你一个太子,都拿不下?对方是什么仙女么?”皇后白了太子一眼,说完,糟心的道:“需要我做什么?” 箫誉道:“需要您给荣宁侯府大小姐下一道令,让她老老实实在家闭门思过,抄写金刚经十遍。” 皇后一脸五官扭曲:哈? “这和荣宁侯府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箫誉道:“反正您别管了,荣宁侯府大小姐准备害我媳妇呢,有些事我又不太好做,你就给她下个命令吧。” 皇后没好气的瞪他,“我好做?好端端的我疯了给人家下这命令?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我让人家闭门思过?” 箫誉道:“她算什么好端端的,她前几天还无缘无故的打人家同济药堂的大夫呢。” 皇后顿时心头一个激灵。 皇上曾经说过,他怀疑他儿子喜欢男人。 皇后一向心大,但是此刻心肝颤了颤,“儿啊,你该不会是要替那个顾大夫出气吧?” 箫誉刚要说对啊,但是迎上他母后那惊恐的脸色,立刻长了个心眼的道:“母后,您说什么傻话,那顾大夫医术再好也只是给我瞧了一次头疼而已,我至于为了他去和宁国公府过不去? 我真是为了你未来儿媳妇。 不过,这个顾大夫人医术的确挺好,人品也不错,我准备和他合伙开个药堂,所以这人也算是我罩着的。” 皇后松了口气。 只要别给她领会一个男儿媳妇来,爱罩着谁罩着谁。 刚刚皇后还觉得给宁国公府大小姐找茬这事儿不体面,但是经过男儿媳妇这么一下,皇后顿时觉得这点不体面算个屁。 有儿媳妇就行。 儿子都二十了,还想什么体面呢。 “行,这事儿我记着了,你最近没事儿别进后宫,二十岁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想总惦记着啃老,知道不?你父皇是皇上,我是皇后,那是我们有本事,和你本身关系不大,你要自己长本事。” 箫誉:...... 和我关系不大,别让我当太子啊!你们倒是赶紧再生出个儿子啊! 宁国公府发生的那点事,早被大刘安排的人以大字报的形式呈现在了京都的告示栏里。 箫誉一从宫里出来,喜宝立刻和他巴拉巴拉说了这事儿。 箫誉听得一惊一惊的,喜宝着急坏了,“殿下,这宁世子算是为了咱们太子妃和整个宁国公府为敌吧,我瞧的怎么那么吓人呢?他不会是也看上了咱们太子妃吧,殿下,您赶紧加把劲儿啊,宁世子这来头有点凶猛,我要是个女人,我也感动了。” 箫誉等他一眼,“少长他人志气灭我威风,在宁陵眼里,我媳妇那就是个男人。” 喜宝舔了一下嘴皮,“那万一宁世子就喜欢男的呢?” “那就更没问题了啊,我媳妇本身是女的呀。” 喜宝:...... “逻辑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您不急么?” 箫誉怎么不急,但是不是急这件事,而是急顾珞在前脚和荣宁侯府结下梁子之后,这紧跟着又和宁国公府闹成这样。 这以后...... “你一会儿就去凌轩茶楼一趟,让掌柜的散出消息去,说这药堂是我和顾珞一起开的。” 虽然没有嫁给他,但是用合伙开药堂的名义借了他的势,别人想要动她,也要掂量掂量。 喜宝得令,正要转头执行,结果一转脚看到宁陵。 喜宝嘴角一抽,“殿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人真不经说。” 箫誉也看到宁陵,宁陵正朝他走来,脸上没有带什么表情,但是明显能感觉到,这人心情不好。 箫誉没多想,只当是因为府里那些糟心事,毕竟被自己的妹子和祖母联手陷害的确是够闹心的。 结果宁陵上前,行礼问安之后,却道:“听说殿下要开药堂,不知臣有没有资格和殿下共分一杯羹?” 喜宝顿时瞪圆了眼,拼命朝箫誉递眼色:顾大夫竟然和他说了开药堂的事!殿下!危~~~ 箫誉皱眉,“你怎么知道?” 宁陵笑道:“臣怎么知道不重要吧?重要的是,臣的确是想要和殿下分一杯羹。” “你想要分本王就要分给你?” 宁陵恭顺道:“臣既然来找殿下,那自然是有足够的理由能让殿下同意的。” 他态度是恭敬的,但是语气也是势在必得的。 箫誉就瞧不上宁陵这股劲儿,看的心烦,他一摆手,“呵,宁世子的口气,越来越大了,这么大的口气在这儿和西北风对吹吧,本王就不奉陪了。” 箫誉不想理他,抬脚就走。 宁陵朝着箫誉的背影道:“殿下不想知道顾奉元到底怎么死的吗?” 第118章 圣旨 宁陵眼底是势在必得的神色,他望着箫誉的背影。 箫誉大步流星的脚步就一顿,回头看宁陵,眉梢微挑,带着玩世不恭的桀骜不驯,“你什么意思?” 宁陵笑的从容,“字面意思。” 喜宝立在一侧,大气不敢出的看了他家殿下一眼。 箫誉脸色不太好看,“你什么意思?” 他重复一边,语气加重。 宁陵看着箫誉,两人对视片刻,宁陵低了低头,“殿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去凌轩茶楼,可以么?” 箫誉一言不发瞪着宁陵,像是要把宁陵的脸盯出一个窟窿似的,宁陵也不动,任由他看,一脸坦荡。 默了好一会儿,箫誉霍的转头,大步流星朝凌轩茶楼而去,宁陵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这厢他俩前脚离开宫门口,那厢,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一脸大惊失色的进了皇后寝宫。 “娘娘!” 她语气惊慌惹得皇后一怔,“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 刚刚箫誉离开皇后寝宫,皇后忽然想起下个月太后生辰,唯恐箫誉忘了,派了自己的贴身婢女追上前去提醒他。 不过就是传句话,怎么回来成这样了? 皇后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婢女。 那婢女惊恐不安的道;“在宫门口,奴婢瞧见殿下和宁国公府世子爷俩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两人就那么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看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后来咱们太子爷像是恼了一样转头走了。 宁国公府世子爷像是宠溺弟弟的兄长一样,就跟在他后面。 两人走的一前一后的。” 皇后心头咯噔一下。 箫誉说他未来太子妃和荣宁侯府大小姐有矛盾,要巧不巧,前几天宁陵把荣宁候给弹劾了,弹劾的内容还全都和荣宁侯府大小姐有关。 所以...... 箫誉说的人该不会是宁世子? 天! 皇后被自己的这个发现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我儿子总不能真的喜欢一个男人吧?” 婢女立在一侧,跟着忧心忡忡,“目前看来,世子爷是喜欢一个男人,不是好几个。” 皇后霍的从椅子上起身,“我就说,从来没见他跟前有过哪个姑娘!不行,这么吓人的事,本宫必须和皇上提一下,不能本宫自己一个人受惊吓。” 皇后带着婢女就朝御书房去。 而坐在凌轩茶楼包间的箫誉和宁陵,两人对此一无所知,正面对面看着对方。 箫誉挑眉,“宁世子要说什么?” 宁陵道:“我知道你抓了大东,并且他也承认了,是宁国公派他去和顾奉节接触,但是你完全无法仅凭一个大东的供词就扳倒宁国公。 因为大东的供词并不稳定,他可能临时反水,而且,他也可能被强加一个屈打成招。” 箫誉扯了扯嘴角,“刑部的牢房还真是像个马蜂窝。” 宁陵摇头,“刑部尚书忠于殿下,不代表刑部上下全部终于殿下,这个真儿殿下就别较了吧。” 顿了一下,宁陵道:“既然要和太子爷合作生意,我自然要拿出该有的态度。” 说着,宁陵拿出一个信函,食指一推,推向箫誉。 “这个和顾奉元的案子没有关系,是宁国公当初陷害前京兆尹的证据。” 前京兆尹,不就是杨巡么? 箫誉正查杨巡呢,宁陵就把和杨巡有关的东西送到面前来? 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箫誉狐疑的看了宁陵一眼,拿起信函,抖开看了。 当初杨巡被构害贪墨伤人办冤假错案而被撸官流放,现在这信函上写的,正是宁国公给某位御史的亲笔信。 这信函上,薛国公要求这位御史弹劾杨巡,并且表示证据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弹劾成功,就满足这位御史之前提过的一个条件。 信函上提到的御史已经离世了。 箫誉弹了一下信函,将那页宣纸轻飘飘放下,“信函里提到的赵御史已经过世,死无对证。” 宁陵一早预料到他要说这个,笑道:“赵御史虽然没了,但是他儿子还在。” 说着,宁陵又将另外一样东西递给箫誉。 箫誉瞥了一眼,是份宗卷。 展开来看,上面详细的记录了赵御史的儿子赵捷在扬州因为争夺一个妓子而伤人性命被抓入大牢。 按理说,这伤人性命,人证物证俱全,必定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的。 但是赵捷在扬州大牢只蹲了半个月就被释放了。 他释放的时间点很有意思,正好是杨巡被贬官的第二天。 箫誉自然明白其中的关联,他抬眼看宁陵,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意思?” 宁陵就道:“这个虽然和顾奉元的案子无关,但是,如果你实在找不到有关顾奉元案件的其他线索,不妨用别的案子扳倒宁国公,只要他被关入刑部大牢,什么案子不能一并审讯呢?” 箫誉挑眉,“为什么给我这个?” 宁陵淡淡的道:“臣说过,要给殿下一份诚意书。” 箫誉一抖宗卷,“你和他,是父子?我凭什么信你?在此之前,咱们两个,也没有什么交集吧?” 宁陵笑道:“交集都是交出来的,之前是缘分不到,如今这不就有了交集?殿下何必一成不变。 我和他虽然是父子,但是臣发自肺腑的告诉殿下,我比你更想弄死他。” 这一点,箫誉倒是也信,毕竟最近他特意查了一些有关宁国公府的事情,知道宁陵那个妹子基本就等于是被宁国公和老夫人给害死的。 没有这俩人的纵容,给宁国公府二房一万个胆量他们也不敢如何的。 箫誉就笑,“既然宁世子这么想和我合作......” 箫誉拉了个长音,然后带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态道:“我也送宁世子一份大礼。” 宁陵看着他,等他下文。 箫誉朝宁陵递上前的第一份信函点了点,“杨巡,当年经手办理你妹妹那个案子的,就是这个杨巡,而当年的报案人,是你小姨,褚冰清、” 宁陵原本平静甚至带着一点逗弄箫誉的心态,一瞬间原地石化。 在箫誉这话音出来的同时,他脑子里嗡的响起顾珞的那些话。 第119章 娇气 箫誉点到为止,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 宁陵的表情和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端着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箫誉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道:“宁世子想要入股也不是不行,不过,宁世子应该明白,你一旦入股,那就意味着在政治立场上,你和你父亲,彻底敌对了。” 宁陵在最短的时间里收神,他平静的看着箫誉,“无所谓,我和他,本来也是敌对。” 箫誉再次说清楚,“你父亲的对立面,是本王。” 宁陵反倒是笑了,“殿下是不希望我站在殿下这条船上?陛下可只有殿下一个皇子,这条船,不可能翻吧。” 箫誉哼笑,“那谁知道呢!就看你这做儿子的能不能拧得过你爹那条大腿了,说不定,你爹想要自己来呢?他要是成功了,你就是太子。” 这话着实不应该出现在太子和宁陵的对话里,但箫誉说的轻松,宁陵也没觉得不自在,只是道:“他要真成功了,我就算是太子,也是那个弑君杀父的太子。在我和宁国公之间,太子殿下大可不必担心。 再说了,政资立场不同,难道就不能一起赚钱了吗? 这银子上可没写政治立场。 顾大夫医术好,她的药堂必定能在京都闯出一片天地,这明知道是赚钱的事,臣不知道则罢,既然是知道了,肯定是不想错过的。 毕竟,我要和宁国公斗争,总得需要钱。” “宁世子财大气粗,还看得上这点银子?谁不知道当年令堂嫁给宁国公,带的嫁妆是一座玉矿呢!这玉矿,如今经营权在宁世子手里吧。” 箫誉提起这座玉矿,宁陵脸色变了变,没有接他的话,只道:“殿下愿意合作么?若是愿意,咱们就拟定一个三方契约,殿下出地方,顾大夫出技术,我出什么?” 箫誉道:“出钱呗,前期装修进药雇佣学徒,总是要先垫付的。” 宁陵道:“没问题,那我出钱,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了?” 箫誉知道,宁陵能来找他谈,那就是之前已经见过顾珞了,“明天下了朝,请了顾大夫过来,把契约签了。” 箫誉和宁陵,两个都是大忙人,这事儿定下了,谁也没有闲工夫继续在茶楼喝茶。 从茶楼一出来,两人一左一右各自离开。 箫誉冲着喜宝吩咐,“进宫一趟,把这几样东西全送了御书房去。” 箫誉身为本朝唯一的皇子,丝毫没有其他国家那些尔虞我诈皇室争斗,他和他爹,在政治立场上,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 什么都是共享。 箫誉吩咐喜宝,自己直接回了他和顾珞的住处,而另一边宁陵一出了茶楼就吩咐大刘,“抓了那老太太,审,要是审不出什么结果,把她家人一并抓了。” 之前宁陵只是让大刘派人盯着那老太太,慢慢摸查。 毕竟那是他小姨的乳母。 可连箫誉都说那些话了,他若还对一个乳母能以礼相待,他就不是宁陵了。 宁陵能从宁国公手底下强大到如今能和宁国公分庭抗礼,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文善之人。 褚冰清是他小姨不错,但是在宁国公府的那段日子,褚冰清的的确确对他妹妹,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慈爱。 之前他只以为是因为怕流露出关爱惹得宁国公或者老夫人变本加厉。 但...... 关心惦记,那根本是藏都藏不住的。 他因为藏不住,所以时常被宁国公锁在笼子里。 而褚冰清呢? 她对自己,的确是疼爱有加,那种疼爱,甚至超过了一个小姨对外甥的感情,那她在妹妹这件事上,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宁陵没回宁国公府,他在京都还有一处外宅。 只是等宁陵抵达外宅的时候,却在门口见到了宁国公。 宁国公脸色黢黑,见到宁陵,一双眼睛登时腾起巨大的怒火,“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几乎是嘶吼着质问。 宁陵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眼下大刘不在,宁陵跟前没有跟着别人,他没法赶走宁国公,只得应付道:“什么意思?” 宁国公一双眼都是赤红的。 “什么意思?你还有脸问什么意思?那是你的祖母!你亲祖母!你就这么害她?你还张没长心?” 宁陵简直敬佩宁国公颠倒黑白的能力。 “是我害她还是她联合宁挽夏害我?是她说她身体不舒服,要请大夫,我给她请了顾大夫进府,她反口联合宁挽夏污蔑我和顾大夫之间有奸情。 就这,顾大夫临走都提醒府上王大夫,说她有可能中毒呢。 敢问,您是从哪看出来,我害了她呢?” 宁国公气的满面铁青,“你明知道她中毒,却带着顾珞离开,这还是人做的吗?她只是陷害顾珞而已,你却要要她的命!” 宁陵都被气笑了。 “顾珞救了她不是一次了吧,怎么?你是觉得人家顾珞没有心么?就合该救活你然后被你害么?” 宁国公道:“她要真是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宁陵长吁一口气,“滚蛋!别逼我和你动手!你带来的那些人,经不住我打,识相点,咱们只在朝堂上斗,我还不想和你兵戎相见。” 宁国公让气的发抖,“今天你必须带着顾珞回去给你祖母解毒,否则......” 宁陵没容他把威胁的话说完,眼神一冷,“否则如何?” 宁国公咬牙切齿一挥手,“否则别怪我不念父子情!” 随着他说话,宁国公身后那七八个跟着他的人立刻朝宁陵扑上。 宁陵提拳迎接,却是在迎上的一瞬,身边忽然多出一道声音,“我帮你。” 宁陵一愣,错愕回头,待看清来人,惊得差点没有避开旁边的袭击,“顾大夫?” 顾珞没理宁陵,全心投入战斗。 顾珞虽然不会轻功,但近距离搏斗技术着实了得,出手招招都是必杀技。 宁陵短促的愣怔一瞬,收起心头惊讶,和顾珞背靠背迎战这七八人。 宁陵本来就不杵他们,现在有顾珞的加入,这场战斗基本没有开始就已经以顾珞一脚踢飞一个倒在地上的人,直接将这人踢到宁国公脸上而终止这场厮杀。 第120章 聊天 宁国公被砸的朝后一个踉跄,要不是身边护卫扶着,差点就跌倒。 宁陵冷着脸看着宁国公,“还不滚么?” 宁国公气的快原地炸了,“你就这么对我?我是你爹!” 宁陵厉色道:“从你害死我妹妹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爹了,以前我蠢,为了一丁点自己幻想出来的亲情,对老夫人百依百顺,从今儿起,我宁陵和我妹妹一样,你们这个家容不下我们兄妹,我们兄妹也不稀罕你们,滚!” 宁国公死死攥着拳头挥了两下,“你这样,你对得起你小姨?” 这话从宁国公嘴里说出来,宁陵只觉得可笑,可就在他要回怼的时候,忽然眉心一蹙,心头闪过一抹异样。 宁国公为什么要这么说。 宁陵脸上一闪而过的反应让宁国公心头一跳,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唯恐被宁陵看出什么端倪,宁国公抬手指了宁陵,“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你最好把他带回府里给你祖母瞧病,不然,别怪我不念父子情。” 宁陵冷嗤,“滚!” 就这么被自己儿子赶走,实在没有面子,可刚刚一句失言已经让宁陵起了怀疑,宁国公不敢再留,转身离开。 等他的人一走,宁陵疑惑看向顾珞,“你怎么在这里?” 顾珞笑道:“我不是离开同济药堂了么,现在暂时住在朋友家里,但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得自己买一处才行,和牙行联系了,他们推荐了这边一处宅子,我来瞧瞧,哪成想就遇上这个,世子爷不怪我多事吧。” 宁陵笑道:“怎么会,我要谢谢你,对了,合伙开药堂的事,我已经和太子爷说了,你要是方便的话,咱们明儿下午去药堂那里签个合约。” 顾珞倒是意外这俩人竟然真的能干到一起去,不过太子都同意,她也就犯不上多操心,笑道:“我随时有时间,明儿要和那边的掌柜的继续商量装修的事,我大概一天都在药堂,到时候世子爷和太子殿下来找我就行,合约你们拟定吧,我就负责签字就行,反正我也只会瞧病。” 宁陵笑道:“顾大夫谦虚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捻着手指犹豫几分,“顾大夫要进来坐坐么?我以后就在这里住了。” 顾珞知道这个哥哥心里有她,就不可能不去关心他在乎他,几乎想都没想,“好啊,要是世子爷管饭就更好了。” 宁陵不知道为什么会松了一口气,他笑道:“顾大夫喜欢吃什么,安排!” 顾珞看着宁陵,“小春楼那顿午饭就很好。” 宁陵一愣,顾珞却已经转身朝宁陵的私宅走去。 受宁陵的安排,大刘将今儿的事广而告之,整个京都都知道宁挽夏做了什么,有关她的议论沸沸扬扬传遍京都。 她的名声彻底没了。 宁挽夏红着眼裹着怒火将桌上的杯盏全都抄了,“这个顾珞,我要他不得好死!” 宁挽夏小小的身子气的一抖一抖的,气息都不稳。 她跟前已经没有人可以用了。 姐姐和娘都被抓到了刑部大牢,爹现在被宁陵带走好像也送到了刑部大牢,她跟前的贴身婢女也被抓了,没有人可用...... 宁挽夏攥着拳头重重的砸在桌面上。 手上传来钻心的疼让她冷静了几分,忽然想到一个人,宁挽夏转身就朝外走。 同济药堂。 大山子和大河子站在季卿献对面,一脸铁了心的表情。 “东家不要再说了,我们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了,我们当初来这里做学徒,也不是签了卖身契,按理说是随时都能离开的。 但是我们提的突然,也知道药堂一时间不可能立刻添补上新的学徒,所以愿意再多做半个月的。” 黄大夫坐在季卿献一侧,面色不虞,“顾珞就不应该离开,你们跟着裹什么乱,不说劝他回来,反倒是要跟着他走,这像什么话!” 其实自从顾珞来了同济药堂,大山子对黄大夫就生出许多不满了。 之前因为顾珞每次都能有惊无险,他也就没说什么,可这次顾珞都被逼着离开了,黄大夫还这么说,大山子就冒上了火。 “我小红兄弟为什么离开黄大夫你心里没点数么?不说薛青央欺负人,单单就前几次的事,我小红兄弟作为同济药堂的一员,她给人瞧病打出名声,同济药堂跟着都沾光。 可哪一次小红兄弟惹上麻烦你管过她? 不说管过,你甚至问都不曾问过。 你和东家都说,你们有你们的道理,小红兄弟也没有计较过什么,但是这事儿在我大山子看来,不是这么个事儿! 要是真的关心,这种在乎是根本就掩饰不住的! 你们不关心我小红兄弟,你们只是利用他!” 黄大夫让大山子这话气的脸色铁青,抖着胡子就道:“你放肆!我是你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在教我做人?” 大山子就道:“从今儿起,你就不是我师傅了,你背我逐出师门了!我大山子没有这样的师傅,要认师傅,我也是认我小红兄弟那种,仗义又有人情味儿的。” 黄大夫啪的拍案而起,“你给我滚!” 大山子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黄大夫抄起手边的杯盏朝他后脑勺砸过去,“出了这道门,你以后磕头求我我都不会让你回来!” 砰! 杯盏撞到大山子后脑勺上,砸的他疼的咧嘴,捂着后脑勺回头,“我就算是饿死,也不回来。” 大山子一走,大河子跟着也要走。 黄大夫阴冷的看着大河子,“连你也要走?我一直以为,你比他有脑子,比他冷静呢。” 大河子是比大山子有脑子,所以他道:“所以,黄大夫收徒弟收了大山子而不是我,你是怕什么呢?不过,怕什么都无所谓了,我俩都走了,你以后可以收个更没脑子的。” 黄大夫被他这话说的浑身一僵。 大河子眼底带着嘲蔑的笑意,扬了扬嘴角,转身去追大山子。 黄大夫让气的差点上不来气,“小兔崽子,反了你们了,反了你们了!” 他是真没想到,大河子竟然看得出他当时选人的用意。 季卿献坐在椅子上捏着眉心,正要说话,薛青央从后院打起帘子过来。 “薛青央。”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三人齐齐看去,宁挽夏立在同济药堂门口,看着薛青央。 第121章 吓死 薛青央见过宁挽夏,对她没有任何好感,更何况当年宁挽初宁挽夏欺负顾珞欺负的那么厉害,他就更不可能给这个恶毒的女人一个好脸色。 黑着脸,薛青央正要来前堂的动作一顿,转手一甩帘子,又回了后院。 宁挽夏朝季卿献客气的点了一下头,“季老板,我找薛青央,我手里有他爷爷的东西,需要还给他。” 薛青央并未走远,听到这话顿了脚步蹙眉回头。 宁挽夏已经从前堂来到后院,她回头看了一眼帘子那边的季卿献和黄大夫,压着声音朝薛青央道:“我知道你想对付太子,我能帮你。” 她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薛青央挑眉,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冷嗤,“你知道的还挺多。” 宁挽夏就道:“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你我合作,说不定你真能得到你想要的。” 薛青央凉悠悠的道:“我想要什么?” 宁挽夏朝薛青央上前两步,嗓音很低,“你想要什么你自己清楚,我只告诉我,我想要的是,让太子和宁陵都远离顾珞,你觉得,我们能合作么?” 薛青央眼皮跳了一下。 “你有什么办法?” 宁挽夏就笑起来,“这里是说话的地方么?薛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如我们找个能聊天的地方,慢慢说,” 薛青央下垂的手很轻的捻了一下,看着宁挽夏那别有深意的笑容,终究没有抵抗之她那句话的诱惑,转身就朝后院大门走。 宁挽夏扬着嘴角跟上去。 他俩从后院一走,药堂前堂,黄大夫气急败坏看着季卿献,“你到底怎么想的?真要让顾珞出去另外开药堂?” 季卿献捏着眉心,嗓音里带着疲惫,“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你不肯放薛青央走,顾珞就必须离开。” 黄大夫一脸的不满。 “凭什么?顾珞和薛青央的婚书又不是假的,顾珞不履行婚书,难道她还有理了?薛青央拿着婚书把她告到官府,这也能告的赢。 薛青央为她着想,知道她现在还不愿意暴露女扮男装的身份,可她也不能这么过分啊!” 之前,季卿献和黄大夫只是怀疑这个顾珞就是顾奉元的女儿女扮男装,但并没有真的证据,毕竟不能把人扒开一验真伪。 是薛青央笃定的告诉他们,这个顾珞。就是那个顾珞。 薛青央是薛茂林的孙子,又和顾珞又婚约,他的话自然可信。 季卿献和黄大夫这才确定了顾珞的身份,这哪成想,才确定了身份就闹出这种事。 黄大夫怒不可遏,“她当时来京都,可是咱们同济药堂收留了她,现在她说走就走?把同济药堂当成什么!” 季卿献让他吵得脑仁疼。 “行了,你别说了,你这抱怨这些有什么用,你倒是抱怨高兴了,大山子大河子一起走了。” 黄大夫重重哼了一声,“那就是两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季卿献叹了口气,“顾珞离开同济药堂自己出去单干也不是什么坏事,左右她本事够,又和太子爷的那个亲随关系好,也算是抱上大腿,不会吃亏的,奉元在天之灵也能安息,她娘......” 季卿献没说完,被黄大夫打断。 “她自己过得好了就算完了吗?那我们算什么?顾奉元死了,你和我,至今只能做个开药堂的小老板和给人瞧病的大夫,我们这辈子就这样完了!你甘心么!” 黄大夫神情激荡。 “薛茂林也死了,所有人的死难道就都这么算了?凭什么!就凭她顾珞不愿意嫁给薛青央?她有什么资格选择! 她不配!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想得通,我想不通。 要是就这么算了,那当初顾奉元救她还有什么意义!顾奉元进京做太医还有什么意义!我们之前做的那些,不全都成了笑话么!” 季卿献胸口闷得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虚虚的摆摆手,起身朝后院走。 黄大夫一脸怒火的朝他背影吼,“这同济药堂的人是死绝了吗?怎么坐堂大夫就剩我一个了?那一个呢?” 季卿献不理会正在火气头上的黄大夫,没搭理他,自顾自去了后院,回了自己屋子,一头倒在了床榻上。 他要告诉顾珞有关她的身世吗? 其实从他的角度来看,当年的那些决定放到现在,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现在还活着的人能好好活着就够了。 可显然黄大夫不是这样想。 所以,她如果不告诉顾珞,那...... 顾珞要坚持在外面单干,必定会激怒了黄大夫,原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现在成了敌对的阵营,季卿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做不出选择。 他做不出选择,别人也没靠着他的选择生活。 翌日下午。 顾珞,箫誉,宁陵,在他们三人合伙开的药堂,元德药堂,签了三方协议。 协议签完,顾珞正要给这两位大爷各自斟一杯茶来感谢一下两位大佬带飞自己,楼下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宁陵挨着窗户坐着,听到声音,蹙眉朝窗外看去。 只见楼下围了不少百姓,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吵吵嚷嚷的,大概只听到 【天哪,没想到那位顾大夫长得眉清目秀的,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是啊,谁能想到竟然是这么黑心肝的人】 【真是开眼,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箫誉也朝窗户这边走过来,“这药堂还没有开呢,就有人闹事了?这年头,别人开业,还有人负责给免费宣传?” 箫誉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带着刻薄的嘲弄,是他一贯的阴阳怪气。 正说话,药堂的现任掌柜的,也就是这茶楼原本的掌柜的,赵吉有些着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殿下,楼底下来了个人,四十多岁,衣衫褴褛,自称是顾大夫的父亲,要见顾大夫。 在底下又哭又闹的,说是顾大夫自己发达了吃香的喝辣的,不管他这个亲爹,他都三天没吃饭了。” 顾珞和箫誉齐齐一愣。 顾珞的父亲? 顾奉元? 这要是顾奉元能在底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呵! 第122章 告状 既然是冲着自己闹的,顾珞没道理不管,起身便道:“殿下和世子爷稍坐,我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箫誉怎么可能让顾珞下去。 且不说底下那个根本就是在故意找茬,单单底下这么闹哄哄的场面,万一人群哄闹误伤了顾珞算谁的。 谁心疼谁知道。 箫誉抓了顾珞的手腕,“这情况不是你能处理的,我下去吧。” 箫誉对顾珞熟稔的用了这个我字而非本王,让宁陵很轻的挑了一下眉,他慢悠悠从座位上起来,“有臣在,怎么能劳烦殿下亲自去处理这种问题,殿下这不是打臣的脸么。” 说着,他就朝外走。 顾珞怀疑楼下这一场是宁国公搞出来的,若真是如此,那目标就未必是她顾珞,十有八九是冲着宁陵的。 顾珞不放心,跟着就要去,却被箫誉反手扣着手腕不放人。 宁陵看了他俩一眼,出了包房。 他一走,箫誉似笑非笑看着顾珞,“你担心他?” 顾珞心道,废话,他是我哥,我能不担心吗? 以前我以为他不管我,我恨他,但是现在知道真相了,我心疼他啊。 但这话没法和这位太子爷道,就只能道:“毕竟是冲着我来的,让他......” 箫誉将顾珞抵在墙壁上,抓着人的手腕把手腕摁在顾珞头顶,他立在顾珞面前尺寸距离,“冲着你来的也能让他解决啊。 我们这是三个人的药堂,不管谁的问题,都应该三个人一起解决。 有事不让他出面,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答应和他合作,难道为了看我的女人在我面前担心别的男人?” 箫誉以太子爷的身份和顾珞彼此挑明过身份,私下里说话,他也就能过一过嘴瘾了。 他离得顾珞极近,说话的时候,气息喷洒在顾珞身上,带着浓浓的箫誉特有的气息,尤其他们说话的嗓音又是一模一样,让顾珞有一瞬间的晃神。 但很快清醒过来。 这是太子爷,不是箫誉, 顾珞瞪他一眼,“殿下!我没有答应您,您也说了......” 箫誉笑着打断顾珞,“但你答应了,让我慢慢接受你的不好,然后彻底放下你,那你现在真的觉得,在我还对你痴迷的情况下,你和别的男人走的太近了,不会刺激我吗? 我可不保证,被刺激了之后,会不会做出什么圣旨赐婚之类的事情。” 顾珞:...... 你这是仗势欺人! 箫誉:...... 没错! 不然怎么泡媳妇! 宁陵下去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底下哄闹的动静一瞬间爆发式的变大。 箫誉皱了皱眉,顾珞担心的不行,“我们下去看看吧,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要冒充我爹。” 说完,又补充一句,“我真不是因为担心宁世子,我和宁世子一共也没有相处几次,我和他当真没有什么私人感情的。” 可能是顾珞解释的太认真,也可能是顾珞说话时的气息萦绕在箫誉面前,他忽然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可爱。 连说话都可爱。 抓着顾珞手腕的手一松,顺势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身子略略向前一倾,“真想下去?” 声音带了点沙哑的不做人的蛊惑。 顾珞一瞬间汗毛立起来,防备的后背紧紧抵靠着墙壁,“你要干嘛?” 箫誉偏头看她,距离不过一指,“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顾珞一只手被人抓着,另外一只手推太子爷,她原以为就凭太子爷的功夫,她推不动呢,结果人顺着她推出去的力道就朝后退了两步。 不过,抓着她手的手没松,不仅没送,手臂还顺势用力一收。 所以,太子爷朝后退的时候,她也被带了过去。 “殿下!” 就在顾珞快要被箫誉带入怀的一瞬,门外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是赵吉。 箫誉很轻的啧了一声,松开的顾珞,顾珞踉跄一下,堪堪扶着桌子站稳。 “什么事?”箫誉一面朝房门走,一面问,说完话,哗啦拉开大门。 赵吉立在门外,一脸急色,“还是让顾大夫下去一下吧,宁世子好像有点搞不定......” 顾珞着急就朝外走。 箫誉不满的啧了一声,只好跟着下去。 一楼原本正在装修,此时挤满了人。 顾珞一下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顾奉恪。 顾家一共三兄弟。 老大顾奉元,老二顾奉节,都是顾老夫人嫡出的儿子,老三顾奉恪,是庶出,从小不受顾老夫人待见,长到十几岁的时候,被顾老夫人寻了个由头逐出家门,从此和乾州顾家划清界限再无半分干系。 但是顾奉恪还在乾州过活。 她在乾州的那些年,守着顾奉元留下的药堂,因为顾老夫人和顾奉节联手总想从她手里把这药堂躲过去,她每日除了经营药堂外,就是防着这俩人。 而这个顾奉恪,每日游手好闲,不是出没赌坊就是出没青楼。 顾珞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离开顾家的时候得到了什么来钱的产业,但他也不做事,就不知道他每日潇洒度日的银钱从哪来。 以前顾奉恪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她也懒得管他到底哪来的钱。 却怎么都没想到,今儿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他。 顾奉恪一见从二楼又下来两个人。 一个长得英俊潇洒矜贵无边,另外一个眉清目秀,瞧着虽然不如旁边那个帅气,但也透着一股能迷倒一片小姑娘的俊秀。 顾珞易了容,他认不出来。 只心里一个盘算,按照来之前别人的描述,准确的瞄准了顾珞,在顾珞下楼一瞬,他哭喊着就扑了过去。 “你这个逆子,你自己在京都开了这么大的药堂,攀上了高枝儿,过上了好日子,你怎么不想想你爹我还在家住着漏雨的茅草房,你弟弟病的连床都起不来。 你没有心啊! 当时你要学医,我和你弟弟拼死了勒紧裤腰带也送你去学,你就这么对我们吗? 你不孝顺我也就罢了,你不能不管你弟弟啊,他要病死了,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 他可是你亲弟弟,你就发发慈悲,我不求你给我们银子,你自己就是大夫,你给他瞧瞧病行么!” 第123章 引导 顾珞的爹是谁,别人不清楚,箫誉那是清清楚楚。 这种明显就是来碰瓷儿的,箫誉几乎多话不说,招呼人就要直接绑了官府去,却在箫誉动作前一瞬,顾珞拽了一下箫誉的衣袖。 “对方能这么来,那就是不怕官府,我来处理。” 话音落下,顾珞嗷的一嗓子哭着朝那男人扑了过去。 “你还有脸来找我,我以为你带着弟弟拿着买了我娘和我姐的钱远走高飞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回来了。你哪来的脸找我!” 顾珞冲过去,朝着男人的肚子一头就撞了过去。 原本四下围观的都在猜测这男的到底是不是顾大夫的爹,感觉顾大夫给人的印象很好啊,不是这种丧尽天良的生份子啊,大家正还琢磨是不是有人眼红人家这边开药堂,想要害人家呢。 毕竟,在宁陵之前那大字报的号召下,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顾珞得罪了宁国公府。 没想到,他们心里给顾大夫找理由呢,人顾大夫自己已经认下了,而且,听着哭声,话里有话? 现场无数双眼睛如同猫头鹰一样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这对父子。 那哭天抢地的男人都被顾珞撞蒙了,直接一脸懵逼看向她:哈? 顾珞给人一头撞了个趔趄,愤怒的瞪着对方,“你既然有脸来找我,行,那咱们让大家伙给评评理,我妹妹生出来你就嫌她是个赔钱货,从小到大没给她吃饱过一顿,才三岁的孩子就被你逼着要敢家里的农活不算,你终于熬不到她成人,才八岁就把她三两银子卖给隔壁村的赵傻子,她嫁过去不到三天就死了,她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数么? 你和我讲良心,你这么对我妹妹的时候,你有良心么?” 男人:...... 你特么哪来的妹妹! 怎么戏逼我还逼真。 他改怎么回,说他没有妹妹? 就在男人震愕的同时,顾珞啪的一脚踹翻旁边的凳子,“好,说完我妹,咱们再说我姐和我娘,你在外面欠了赌债,换不了债,给我娘和我姐一人灌了一碗蒙汗药把人装了麻袋送到镇上的勾栏你去,你那时候有心吗? 你怎么这么狠毒! 就因为我姐和我是我娘改嫁嫁给你的时候带过来的,我和我姐在你家,受了多少委屈。 你怎么有脸来找我? 让我给你儿子治病?你怎么不说说,你儿子得的是什么病,他小小年纪怎么就得了花柳病!” 轰!!! 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 我的天啊! 这么人渣吗? 他刚刚怎么有脸骂人家顾大夫的啊。 天啊,顾大夫好可怜啊。 顾珞怒气冲冲说完,一把抓了男人的手,“要给你儿子看病是吗?要给你钱是吗?好啊,你敢不敢现在带我去你家,让我见识见识是你哪个儿子? 我为什么在老家做不下去了才来了京都? 你没钱花了就来找我敲诈没钱花了就来找我敲诈,每次都用同样的路子,骗这些单纯善良的老百姓替你求情。 你配吗? 每次要钱,你就要有一个儿子得了重病,怎么,你的儿子个数是随着你欠债频率而改变的吗?” 男人:......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不是我来碰瓷儿吗? 顾珞一口气说完,箫誉嘴角忍不住的扬了扬。 我的天! 我家珞珞好能干。 旁边宁陵蹙眉看着那男人,他自己就有个妹妹,因为自己无能,没护住妹妹,让妹妹吃了那么些苦最后还是没保住命,当他听到顾珞提起他妹妹的时候,宁陵心里就像是让针戳了似的。 火气翻滚,宁陵实在无法克制,抬脚两步上前,朝着男人直接一记窝心脚踹了过去。 男人就是个普通人,怎么经得住他踹,直接被一脚踹出药堂,飞了一段跌在地上,外面围观的人早就气的牙痒,眼见这人被踹出来,离得近的,没忍住火气的,都悄摸跟了几脚。 “来人,把这恶棍带到......” 宁陵原本想说,把这恶棍带到京兆尹,但是一想到京兆尹不是他的人,但也未必是太子的人,如果对方是宁国公或者荣宁侯府派来的,送到京兆尹反而不妥。 就在宁陵话音迟钝这么一瞬,箫誉在旁边冷声道:“直接丢了刑部大牢去,连他那个儿子,本王倒是要看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皇城脚下能做出什么下三滥的事情来!” 箫誉一发话,宁陵的人眼见宁陵没有反对,立刻动手抓人。 这男人本来就不是自己来的,同伴眼见他被抓,立刻就想要趁乱逃跑,宁陵和箫誉又不是摆设,这要都能让他跑了,这两位大爷也别要脸了。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脚尖点地纵身而起,朝着人群里几个想要逃窜的脑袋啪啪踢了过去,登时人群里喧哗沸腾的同时,几个男人被从人群里提溜出来,扔到中间空地上,被宁陵的手下一并带走。 闹事的人被带走,宁陵朝着围观人群抱拳作了一揖。 “感谢各位对元德药堂的信任,也感谢大家对顾大夫的信任,这药堂也有在下一份子,以后药堂有什么事,欢迎大家随时监督指正。” 宁陵这是直接把话放在明处了。 想要找茬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药堂有老子的一部分。 箫誉什么都没说,只两步走到顾珞一边,压着声音问了几句关心的话,两人说小话的模样落在外面围观百姓的眼里,那比宁陵直接挑明了身份都要震撼人心。 这可是太子爷! 别管这药堂有没有太子爷的份子,但人太子爷和顾大夫这私交大家是看的明明白白了。 热闹一散,这药堂的背景也就跟着传开了。 回了药堂二楼,宁陵有些心疼的看着顾珞,“别想了,事情都过去了,人渣都会得到报应的......” 顾珞知道,他在说人渣这两个字的时候,带入了宁国公。 “他不是我爹。” 宁陵还代入感十分强烈的在组织语言安慰顾珞,正说着,忽然一愣,错愕看向顾珞,“啊?” 第124章 为难 顾珞看着宁陵那双充满震惊的眼睛,自己眉眼弯弯笑了笑,“他不是我爹,是被人收买了过来闹事的,收买他的人肯定知道这茶楼是太子爷的产业,还敢过来闹事那就是不怕官府。 要是直接把他抓了,怕是不仅没用反而容易落入对方设计好的圈套。 不如就将计就计。” 宁陵眼睛都瞪大了,“所以,你刚刚是在诓骗大家?你也没有被卖了的妹妹和姐姐?” 箫誉不知情,嗤笑道:“哪那么多人间疾苦呢!三岁的孩子就要从小被欺负,那么小能承受什么,那不得直接被欺负死。” 箫誉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这话却像是针,直接就戳进宁陵心口,戳的他狠狠疼了一下。 顾珞眼看宁陵脸色变了,几乎是下意识的瞪了箫誉一眼,然后朝宁陵道:“受可怜的孩子多了去了,但许多情况下,这些小孩子的哥哥姐姐们想要护着她却未必能护得住,有时候,不可控的外力太多,别把别人的过错强加到自己身上。” 箫誉被媳妇一瞪,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还在这里呢,你就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说这些有的没的? 还瞪我? 箫誉黑着脸,将手里的杯盏当成宁陵,捏的死死的。 宁陵看着顾珞,看着她那双和自己妹妹几乎一样的眼睛,心里更难受了几分。 他妹妹要是活着,现在,也这么大了。 可他没道理把自己的这些不痛快强加给顾珞,人家又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但现在他实在情绪低落,宁陵不想再呆在这里,找了个借口,“人被抓到刑部,我去瞧瞧什么情况、” 箫誉就不冷不热的道:“人在刑部就不劳宁世子费心了吧。” 顾珞唯恐宁陵去那边审讯,顾奉恪说出什么话让宁陵怀疑,也忙道:“世子爷就别为这个事情操心了,与其操心这个,不如看看你们府里到底什么情况。” 让顾珞一提醒,宁陵这才想起,老夫人中毒了。 老夫人中毒宁陵并不关心,但是他需要知道的是,这毒是怎么中的。 道了一句告辞,宁陵率先离开,等他一走,箫誉一把拉了顾珞的手腕,只是还不且箫誉说话,顾珞就道:“咱们去一趟刑部大牢吧,那人是顾奉恪,顾家老三。” 箫誉那颗又酸又气的心,一下就被抚平了。 哼! 我媳妇还不是要把你支走了再和我说话。 抚平归抚平,小心眼还在,“我怎么觉得,你和宁陵关系那么好呢?” 顾珞察觉到箫誉的小情绪,她是不喜欢箫誉,但是也不希望箫誉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来针对宁陵。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虽然自己不喜欢但是对自己有恩的人,如果有可能,顾珞还是希望他们两个不是敌对阵营。 “也不是关系好,殿下不觉得,如今宁世子和宁国公这种敌对关系对殿下来说是好事么?殿下和宁国公是不可能和睦相处了,可若是宁世子能站在殿下这边......” 箫誉看着顾珞,眼底神色温柔,“所以,你在替我拉拢他?” 顾珞:...... 也可以这么说。 “我就是觉得,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虽然不能嫁给殿下做太子妃,但也要力所能及的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箫誉就笑,“那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好像更爱你了,更不可能厌恶你了,那可怎么办?” 他和顾珞离得近,声音带了一点点撒娇的意味,气息喷洒在顾珞身上,惹得顾珞朝后跳了一步,“殿下,咱们去做正事,另外,民女和殿下真的不合适,民女这个人满嘴谎话,品行不端,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医术,但是民女没有医德,殿下......” 箫誉笑着,鼓足勇气,抬手揉了一把顾珞的发顶,“走吧。” 说完,自己捻着手指,回味着刚刚手指拂过顾珞发顶时的滋味,率先下楼。 顾珞翻个白眼跟在后面。 这要是太子爷是箫誉多好,说不定,她就动心了,就嫁了。 想法冒出的一瞬,顾珞立刻清醒的打了个激灵,然后认清了血淋淋的现实:箫誉根本对她没兴趣,只是单纯拿她当兄弟,而且,箫誉,有可能,是弯的。 哦! 天哪! 这是什么孽啊! 各自揣着心思,两人抵达刑部,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刑部尚书也过来,一眼瞧见太子爷,连忙上前行礼。 箫誉扫了一眼他本来就不算太多的头发,“这几天又有什么烦心事么?” 刑部尚书心头大为感动,殿下也太关心他了,他这心头才稍有不顺,殿下就发现了,“殿下怎么看出来的?” 箫誉笑道:“你头发又少了。” 刑部尚书:...... 我特么! 一脸幽怨的愤愤瞪了箫誉一眼,刑部尚书道:“顾奉元的案子一点进展没有,这线索就断在顾奉节这里了,顾奉节招不出更多的,宁国公府那个护卫的供词也不够有力,其他的证据.......虽然宁国公府那边,二房除了一个宁挽夏剩下全都被关起来了,但是他们招供的那些,和顾奉元的案子也没有关系啊。 而且,陛下这几天,天天和臣谈心。” 箫誉一脸纳闷,“父皇又和你谈什么?” 刑部尚书看了一眼太子爷身侧的顾大夫,叹了口气,“陛下说,皇后娘娘专门找了一个时间去御书房和他提了一件事,说是殿下您有了心仪的人。” 箫誉转头就朝顾珞乐了一下,你看,我对你是认真的,已经和父母报备的那种, 只是这笑还没有展开,刑部尚书又道:“殿下,您和宁世子,真的不合适啊。” 噗~~~~~~~ 顾珞一个没忍住,直接喷出来。 箫誉一脸震愕看向刑部尚书,“什么玩意儿?” 刑部尚书语重心长道:“殿下,宁世子虽然长得俊俏,可他到底也是个身份不一般的男人,陛下的意思是,你要是实在改不过来,换个别人都行,就宁世子这身份,陛下怕您哪天一个不留神,就被人家给......反正,陛下让臣劝劝您,换个人吧。” 第125章 拒绝 当着自己媳妇的面,说他和别的男人...... 箫誉快让气死了,咬牙切齿瞪着刑部尚书,“告诉我父皇,让他少操这些没用的心,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男人,我一直喜欢的都是姑娘,我要娶的太子妃,也是姑娘,让他把心放肚子里!” 怒气冲冲一通吼,吼完了,箫誉气咻咻转头看向顾珞,然后火气就散了下去,格外温柔的道:“这边走。” 说着,半虚扶着顾珞半引路,绕过刑部尚书,两人朝牢房走去了。 望着自家太子爷带着顾大夫小心翼翼陪在一侧的背影,刑部尚书眼角一抽。 你看你对男人这不是挺上心么? 我也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这样啊! 心思一起,刑部尚书眼睛一瞪,所以...... 太子爷喜欢的,其实不是宁世子,而是旁边这位小大夫? 这么一想,刑部尚书好像能抓住点什么蛛丝马迹了,顿时也顾不上去牢里陪着太子爷审讯犯人了,转头就朝皇宫跑。 他得赶紧去告诉皇上。 进了牢房,顾珞都还有点忍不住想笑,箫誉跟在她旁边,瞧着顾珞憋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笑你就笑吧,我那天进宫,明明是和母后说的清清楚楚的,她怎么就发散到我喜欢宁陵那儿去了呢!” 顾珞忍俊不禁最终笑出来,“重点难道不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竟然这么认真的思考过你喜欢男人这件事?” 箫誉无语道:“谁知道他们为什么想法这么奇葩。” “殿下早早成了亲,陛下和娘娘就放心了。” 箫誉看她一眼,“成亲你以为我不愿意么?这关键不是,你不愿意么!” 顾珞:...... 得,把自己个绕坑里去了。 “殿下,成亲需要感情基础,需要相互了解,需要彼此信任,咱们只是初相识,您身份矜贵,婚姻不可儿戏的。” 箫誉看着顾珞,走在两边都是犯人的过道中,目光认真,“我从来没有儿戏过,我这个人,特别倔强,一般认准的事,从头到尾都不变的,哪怕头破血流呢,我甘之如饴。” 这种表白顾珞有点受不住。 箫誉也不想给顾珞太多的心里压力,说完自己也有点后悔,可气氛到了这一步,不说点什么又觉得有点欠缺。 说罢,他自嘲笑笑,正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顾珞忽然步子顿住,看着箫誉,认真道:“殿下喜欢我,是我的荣幸,偏我不识抬举了,我其实,心里有别人了。” 顾珞不喜欢感情上的事拉拉扯扯没完没了。 拒绝就拒绝的干脆点。 她以为上次说的已经够明白,但显然还不够。 箫誉看着顾珞,原本带着笑容的深情一僵,眼底明显是慌张和无措,“你说什么?” 顾珞定了定神,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和一个太子爷,说这种话,真的需要勇气的,身份悬殊太大了,人家完全有可能一个不高兴就能弄死你。 “殿下,民女心里有别人了,所以不能答应殿下。” 箫誉心口一抽,朝后踉跄半步。 怎么可能! 上辈子他和顾珞日久生情,顾珞心里,从头到尾有的都只是他,这辈子怎么......怎么就有别人了。 “......”箫誉张嘴,却根本发不出声,这种刺激实在是让他有点承受不了。 他满心满肺的爱着一个人,恨不得把全部给她,但是她却告诉他,她有别人了? 怔怔盯着顾珞,箫誉气息有点重,顾珞受不住他这种目光,想要退一步离开,箫誉伸手一把抓住她胳膊。 用力之大,顾珞感觉自己胳膊快要断了。 他就这么抓着人,紧紧的抓着,仿佛只要一松手这人就要凭空消失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箫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能告诉我是谁么?” 顾珞只想找一个借口,彻底的拒绝了对方,但是当太子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脑子里却冒出箫誉那张二百五傻笑的脸。 箫誉是太子爷的声替,再怎么得太子爷宠爱,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她当然不敢说出口。 摇摇头,顾珞没开腔。 箫誉却像是疯了一样,红着眼,哑声低吼,“是宁陵?” 顾珞立刻道:“当然不是!我说过,我和他走的近,只是想要替殿下拉拢人。” 不是宁陵,那箫誉就当真想不到还有谁。 总不能是大山子或者大河子什么的吧。 他堂堂太子爷,连一个药堂的小伙计也比不上吗? 顾珞不肯说,箫誉过了最初的冲动,也不想为难她,抓着顾珞胳膊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把人放开,他深吸了口气,看着顾珞,就在顾珞以为他要说你滚吧之类的什么话时,箫誉扯着嘴角勉强笑道:“先去审顾奉恪吧,我现在心情不好,谈不了话。” 他不好的,冲动的,激荡的心情,不想对着顾珞。 说完,箫誉转身朝关着顾奉恪的牢房走。 顾珞有些意外,继而心里疼了一下。 她是想要给她爹报仇,可给她爹报仇就意味着要和太子爷这纠葛停不下来,这人要是个混账,她也无所谓了,但她能感觉得到,这人对她的一片心意。 偏偏这样,她是不忍心的。 闷声叹了口气,顾珞到底跟上去。 到了顾奉恪的牢房,顾珞直观的感受到太子爷的心情不好是有多不好。 几乎都不用刑具,一句审讯的话没说,太子爷提溜着顾奉恪直接把人当成人形沙包一顿揍。 顾奉恪人都懵了。 你们现在审讯犯人都这么简单粗暴了吗?连个最基本的文明流程都不走了吗?甚至,我都哭天抢地的说我要招供了,你们都不听吗? 顾奉恪快被揍傻了。 他纨绔浪荡了几十年,天天花天酒地的过,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皮肉苦,而且是,对方越打越猛,这架势,像是根本停不下来一样。 顾珞站在一侧,心里难受。 她不得不承认,看着这一幕,她心里是心疼太子爷的。 天! 她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海王渣女吧。 既对箫誉感兴趣,又有点对太子爷动心? 第126章 麻了 顾奉恪被单方面碾压性输出式殴打足足半个时辰,终于在箫誉粗重的呼吸下被一脚踹开。 箫誉转手拉了狱卒贴心送来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坐下之后还没且顾珞反应过来他坐下呢,他又蹭的弹起来,朝顾珞道:“你坐。” 顾珞:...... 你这样,我真的很有负罪感的。 “我喜欢站着,殿下坐吧。” 箫誉看着顾珞,眼底依旧是红的,竭力压着怒火又带着一股委屈死了的表情,倔强的喘着粗气,“那我也站着。” 正搬了另外一把椅子过来的狱卒:......那我走? 椅子:......不然呢,我自己走? 两把椅子并排放,谁也别让谁,在顾珞落座一瞬,箫誉却将他自己的那把往旁边拉开一点距离,然后坐下,坐下之后,幽怨的看了顾珞一眼。 顾珞:...... 我特么真是个伤害了少男心的渣女! 被伤害了的太子爷做不到和自己媳妇发脾气,火气都冲向了已经被打的七荤八素的顾奉恪。 “说罢!” 就俩字,顾奉恪却像是听到佛祖的召唤一样,感动的泪流满面。 终于能说了。 呜呜呜呜...... “草民叫顾奉恪,是顾奉元的弟弟,是宁国公从乾州把草民带来。” 箫誉不相信宁国公能玩出这么拙劣的陷害把戏,“宁国公让你去的药堂?” 顾奉恪点头,“是。” 箫誉道:“是宁国公亲口和你说的?” 顾奉恪摇头,“这哪能呢,宁国公什么人,他怎么会亲自见草民,就是派人传话,给了草民三千两银子,让草民做这件事。” 三千两,这绝对不是小数目了。 不过,按照顾珞对顾奉恪的了解,这人这么多年游手好闲却花钱大手大脚,若是对方只许诺蝇头小利,他看不上的。 能让顾奉恪出手,对方开出的条件必定是优厚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舍得三千两,只为了这么个陷害么?值得么? 还有,对方似乎很了解顾奉恪一样。 狐疑在心头浮动,顾珞没开口,只箫誉继续道:“找你的人长什么样子,还记得么?” 顾奉恪立刻点头,箫誉弹了个响指,当即就有守在外面的狱卒进来,箫誉面上没什么表情的道:“叫画师来作画像。” 狱卒领命,转头执行,画师很快被带到,按照顾奉恪的描述,做出三张画像。 这三张,其中两个人是去乾州带他的人,另外一个则是给他安排这一场陷害的人,三个男人。 箫誉瞥了一眼画像上的三张脸,全都是陌生的,吩咐道:“交给喜宝,让他去宁国公府查。” 画像作完,箫誉朝顾奉恪道:“对方让你闹,按照对方的说法,闹完之后呢?” 顾奉恪摇头,“他们只是让我去药堂闹,让我见到顾大夫,别的没说。” 箫誉就冷笑,“你就不怕,闹完了,你有命闹没命花那三千两?” “那不能,我在闹之前,已经把那三千两都花了,京都的青楼舞坊收费高,三千两两夜就没了。” 箫誉:...... 顾珞:...... 这特么真是个通透的狠人。 “把他和顾奉节关一起吧。”再审已经审不出什么,箫誉摆手招呼狱卒。 瘫在地上的顾奉恪一愣,“顾奉节还活着呢?” 箫誉低头看他,“你倒是不惊讶顾奉节竟然也在这里,居然惊讶他还活着?” 狱卒将顾奉恪拉起来,架着他让他像箫誉回话。 “他当时被宁国公府的人带走,我知道啊。” 宁国公的人去带走顾奉元,绝对不会是大张旗鼓的,箫誉看着顾奉节,“你怎么知道?” 顾奉恪道,“我当时就在床底下啊。” 箫誉:...... 顾珞:...... 箫誉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当着顾珞的面问,你在床底下做什么。 显然,顾奉恪也没有等着箫誉问:“顾奉节在那方面不太行,我嫂子一向不满意他,我就不一样了,我行的很。 我出力,我嫂子出钱,这种事一拍即合,就是那天顾奉节回来的有点突然,我没办法出去,只能临时钻床底下。 结果就听到他和那些人的谈话。 他们说,要让顾奉节来京都揭穿季卿献的真面目。” 原本是当个八卦听,结果顾奉恪这话一出,顾珞和箫誉齐齐一愣。 揭穿季卿献的真面目,什么真面目? 箫誉是实打实的愣住,顾珞却是想到那天夜里在药堂后院的那些话。 季卿献提到了她娘的死,说什么死亡真相。 还有顾奉元,为什么那么巧的出现在她被抛尸的乱葬岗,又是为什么那么执着的救了她的命。 还有她和薛青央的冲喜婚约。 所以...... 对方是知道什么吗? 对于这些上一辈留下的秘密,顾珞其实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给顾奉元报个仇,然后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海阔天空。 但是如果对方知道了这些秘密,只怕由不得她知道不知道都会被卷进去的。 她不想被卷,那就只有一个方法,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弄了,然后就没人兴风作浪了,她就能去海阔天空了,至于秘密...... 随着死人一起烟消云散吧,她不想报仇更没有兴趣去查什么真相,关她屁事! 箫誉看了顾珞一眼,朝顾奉恪道:“他们还说什么?” 顾奉恪耷拉着脑袋,“就说,顾奉元死了,季卿献死了,剩下的人都蹦跶不出什么。” “这话,是带走顾奉节的人说的?” 顾奉恪摇头,“那我不知道,反正说这话的人,当时没有带走顾奉节,顾奉节是第二天走的。” “那对方说这些话的时候,顾奉节说什么了?” “他啊,他就说,早该弄死了,现在都让那孩子活那么大了,留着就是祸害。” 说着,顾奉恪忽然龇牙一笑,眼底带着浓浓的恶意,“你知道吗?顾奉元的女儿,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那是他捡回来的。 那孩子不干净!身上带着脏东西呢! 顾老太太当时就要弄死那孩子,被顾奉元拦住了,顾奉元总说,留着有大用,啧,大用没看到,他反正是死了。” 第127章 定下 不知道是顾奉恪眼底的恶意还是顾奉恪这话本身,让顾珞心头升起密密麻麻的冷,冷的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箫誉知道顾珞心里有多在乎顾奉元,更知道这话对顾珞带来的刺激是什么。 他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把人就圈进怀里。 圈进来,紧紧搂住,能感受到这人身上细细微微的战栗。 顾奉恪一个常年混迹青楼舞坊的人,眼见太子爷将这个清清秀秀的小白脸搂在怀里,立刻露出几分猥琐的笑意。 箫誉扣着顾珞的肩头,把人几乎禁锢在自己旁边,有些事,他知道顾珞听了会是什么反应,但不能因为这个反应顾珞难受他也难受就拒之门外。 面无表情,箫誉看着顾奉节,“顾奉元捡回去的孩子?怎么脏?” 顾奉恪就道:“那孩子身世不干净呗,那是顾奉元从死人堆里扒拉回来的孩子,具体她什么身份我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顾奉元把孩子带回去当天,府里的老太太就大发雷霆威胁要和顾奉元断绝母子关系呢。 不过最终顾奉元还是说服了老太太。 就是老太太哪怕同意留下那个小畜生了,心里也不痛快,那几年在乾州,老太太和顾家二房每天都想方设法想要弄死她。 那孩子过得就跟耗子似的,不过倒也奇了怪了,就那么个小东西,后来长大了,硬是从老太太手里抢过了顾氏药堂的经营权,把老太太和顾奉节压制的死死的,硬是拿人家一点办法没有。 啧! 我就和他们不一样了,我一早知道这个家迟早要完,所以我早早就和他们断绝关系了。 有钱不花王八蛋,享受人生多痛快啊,谁知道谁哪天就死了呢! 顾奉元算计了大半辈子,不也嘎嘣死了么! 他捡回去那孩子,人家还活着好好的呢,他算是算计不上了,凭白给人家一条命。” 顾珞把顾奉元当亲爹,顾奉元把顾珞当做一盘大棋里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 顾及着顾珞的感受,箫誉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让人把顾奉恪再和顾奉节一起关着,只让人重点看好他,别被人灭了口,带着顾珞就离开了。 顾珞从牢房出来,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甚至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就是被箫誉半抱着从牢里出来。 一出牢房,外面的阳光直直刺来,顾珞眼睛一眯,那一腔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箫誉!” 她忘了旁边是太子爷,凭感觉的把人当成了二百五箫誉,转头一头抵在对方胸口,哭了出来。 旁边衙役都惊呆完了。 靠! 这小大夫牛逼啊! 直呼太子爷大名! 还往人胸口上靠! 衙役端着一双八卦的眼睛,看向太子爷。 箫誉在顾珞额头抵上来的一瞬,心口又软又疼的一塌糊涂,抬手呼噜呼噜顾珞的后脑勺,“没事,有我呢,想哭就哭。” “殿下!” 箫誉这话刚说完,喜宝一副不长眼的样子从旁边蹦出来。 一句殿下让顾珞彻底回过神来,红着眼,脸上挂着泪珠子呢,蹭的就朝后跳开。 天! 她把太子爷和箫誉那个二百五给弄混了。 他们两个声音实在太像了,站在旁边,给人的气场感觉也几乎差不多,她就......她就弄混了。 太子爷本来就喜欢她,她一边拒绝人家,一边又扑到人家怀里哭, 日! 这是什么渣女! 顾珞一时间让惊得都忘了悲伤了。 箫誉一脸杀气腾腾的看向喜宝。 喜宝:......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箫誉:......你说呢?! 旁边狱卒:......天!什么情况!为什么喜宝一来这个小白脸就一副被抓奸的表情躲开了!难道太子爷和喜宝.......? 狱卒感觉自己承受的有点多,快遭不住了。 箫誉最终气息一缓,朝喜宝道:“什么事?” 喜宝立刻道:“殿下让查的那画像,查出来了。” “这么快?”箫誉挑眉。 喜宝苦笑,是啊,我现在也想慢点,你说我来这么快干嘛! 来都来了! 喜宝苦苦的叹了口气,上前回禀正事。 “那三个,都是宁国公的人,但是都和宁挽夏有来往,已经派人监视起来了。” 又是宁挽夏,顾珞都有些震惊了,宁挽夏不过就是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大本事呢! 好像自从她上京,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围绕宁挽夏展开的。 她才是女主么? 箫誉冷着脸,“不用抓,把人盯紧了,另外,宁挽夏那边,拍个可靠点的人盯着。” 喜宝道:“已经派了,宁世子从宁国公府搬出去之后,宁国公和老夫人谁都不管她,奴才过来的时候,她去了荣宁侯府。” 又去找荣欣瑶了? 宁挽夏想要做什么? 箫誉皱了皱眉,“牢里抓来的那几个,顾奉恪已经审完了,把人看好,余下的几个,让刑部尚书快点审,审完宗卷给我拿来就行。” 说完,箫誉瞪了喜宝一眼,喜宝立刻心虚的让开路。 箫誉朝顾珞道:“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你自己安排吧。” 箫誉知道顾珞这个时候需要安慰,但他这个身份,不合适,他在,只能让顾珞不自在。 顾珞唯恐太子爷问几句躲什么躲之类的,没想到人家有事先走了,登时大松一口气,和喜宝打了个招呼也要离开,却被喜宝叫住了。 “顾大夫今儿受惊了吧。” 顾珞摇头笑笑,“有殿下在呢,没什么事。” 喜宝就道:“我来的时候,遇上箫兄弟了,他知道你在这边,着急今儿发生的事,怕你有什么事呢,让我告诉你一声,他等会儿过来找你。” 顾珞看着喜宝。 她十分想要问一句,难道你跟着太子爷,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吗?你不知道太子爷喜欢我吗?你这么替箫誉传话不是害了箫誉吗? 但是这话在舌尖儿打了个滚儿她也没问出口。 万一她问了,人家喜宝说:你知道太子爷要生气为什么还和箫誉走那么近呢! 人家一问,顾珞知道自己一准怂了。 她这辈子没得到过什么,唯一有的一点父女情,刚刚被击碎了。 箫誉是她这十几年的人生里,难得的一缕光,那么耀眼,虽然人傻傻的,但就是吸引她。 第128章 春晚 喜宝生拉硬拽的和顾珞东聊西聊了半天,直到箫誉从刑部监狱大门外一路小跑的进来,喜宝长松一口气,生硬的结束了聊天,转脚走了。 他突然一走,顾珞一脸懵逼,刚刚不是还问我一些有关中草药的学术问题么?我这还没解释呢,怎么就突然又失去兴趣了? 然而瞧见箫誉来了,顾珞没有心思琢磨别的,朝箫誉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箫誉已经易容成了那个二百五箫誉,朝顾珞笑嘻嘻道:“我听说有人在你们药堂闹事,又抓了个人你和太子爷亲自过来审讯,我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看,没什么吧?” 箫誉关心的目光十分直白,有那么一瞬间,顾珞有点想要和他说点什么,说点自己的身世或者......说说自己在宁国公府过得那几年。 可心思转过,最终却又放下了。 顾珞摇头笑笑,“没什么,就是抓到的那个人,自称是顾奉元的弟弟,太子爷一直在查顾奉元的案子,有了这个线索,估计要忙一阵子了。” 箫誉装的一脸茫然,“顾奉元的弟弟,顾奉元的弟弟不是顾奉节么,已经被抓了啊。” “他三弟,是个庶出的,早就和顾家断绝关系了,这次......好像是受了宁国公府那位二小姐的指使,来闹事的。 这位二小姐也是奇了,她爹娘姐姐全都被关在刑部大牢,好像也不见她来探视也不见她如何,倒是一天天的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全都冲着我来,就好像只要把我弄倒了她爹娘姐姐就能无罪释放似的。” 这些话,顾珞没和太子爷说,只是抱怨一样,和箫誉细细的道。 说完了,叹了口气,“按理说,我和她根本没有什么结仇的机会,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不过也无所谓了,这药堂既有太子殿下又有宁王世子,谁作乱也轮不到我去插手。” 箫誉笑道:“是这个意思,小红兄弟和宁世子太子爷搭伙,出了问题自然有他们这种个子高的顶着,咱不愁,那现在,小红兄弟饿了吗?要去吃点东西吗?要是不饿,小红兄弟能陪我去审一下顾奉节么?” 其实开始顾奉恪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顾珞就想去见一见顾奉节的,只是顾奉恪后来说她身世有关说她只是顾奉元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的时候,她有点难过,完全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而太子爷不知道是压根不想去审还是如何,也并没有提。 后来又闹出那种尴尬事...... 太子爷离开之后,她还琢磨要如何去见顾奉节呢,没想到箫誉倒是先踢出来了,顾珞哪有拒绝的道理,立刻就道:“好。” 不同于在乾州时候的儒雅和风度翩翩,在牢里关了这么久,顾奉节胡子拉碴衣衫不整,顾珞进去的时候,他正披头散发蹲在墙根下,瞧上去,像是在,数虱子? 自从上次审讯结束,顾奉节就一直被这么野生的关着,无人问津,此时忽然听到牢门响动,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错愕抬眼去看。 一见还是上次来审讯自己的人,其中一个,是易容之后的顾珞。 顾奉节几乎连滚带爬朝顾珞扑过去,“珞珞,你救救二叔啊,二叔就是被人给利用了,你爹是二叔的亲大哥,二叔怎么会去害他呢,二叔真的是被人利用了,是宁国公想要对付太子爷,拿顾奉元开刀,二叔就是被牵累......” 箫誉如同上次一样,直接无视顾奉节的话,抬脚朝顾奉节一脚踹过去。 顾奉节被他踹的朝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不等他爬起来,箫誉就道:“来,给我们解释解释,什么叫顾奉元捡回去的孩子,身份脏?” 箫誉一句话问出口,顾珞脊背绷的紧紧的,盯着顾奉节看。 顾奉节像是见鬼了似的,浑身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箫誉。 箫誉冷笑,“我们既然是问出来了,那就是知道了,之所以来审讯你,不过是想要知道的更全面更快点,你如果不想说,我们也有其他的法子来查,只不过,可能慢点罢了。而你,这次不说,你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顾奉节一张邋遢的脸,脸色难看至极,“你们......” 仿佛胸口憋了很大一口气,顾奉节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就像是被人攥住了脖子,再也说不出更多的字。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忽然肩头一垮,一口气沉沉从胸膛溢出。 “顾奉元带回来的那孩子,是宁国公府的孩子,是......是宁国公的女儿、” 箫誉结结实实一怔。 他试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宁国公的女儿,宁国公府那位大小姐小小年纪被欺负致死,宁陵的妹妹...... 上辈子,顾珞和箫誉那么查宁国公府,箫誉都没有想到一丁点顾珞和宁国公府的关系,没想到......顾珞竟然是宁陵的妹妹! 一旦开口了,再说下去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顾奉节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又缥缈。 “我......我其实就只知道这一点,顾奉元口风很严,他只说是路边随便捡的孩子,从来没有说过顾珞的身世。 但是我母亲认出了她。 我母亲恨死了宁国公那位早亡的夫人,所以她知道顾珞就是那人的孩子之后,对顾珞恨之入骨。 我对她倒是没有什么恨不恨的,但是她跟着顾奉元,就注定是我的对头,所以......” 所以老太太苛责顾珞的时候,他是乐见其成的。 箫誉看了顾珞一眼,又朝顾奉节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那老太太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顾奉节摇头,“我母亲怎么认出来的,我不知道,我是有一次意外听到我母亲和她贴身嬷嬷说话知道的。” 说着,顾奉节冷嗤一声。 “那时候,顾奉元拼尽一切将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救活了,后来教给她医术,交给她读书识字,可他对那孩子就当真那么好? 要真是好,他也不会借着冲喜的名义给那孩子定下婚约。” 第129章 看重 听到婚约二字,箫誉狠狠的蹙了一下眉。 顾珞和别人有婚约? 他上辈子,直到两人都洞房花烛夜了,他都不知道顾珞还有婚约! 箫誉手捏着拳,有点略微的发抖。 顾珞则想到薛青央拿出来的那份婚书,以及当时季卿献说出来的那翻有关冲喜的言论。 顾奉节知道这人就是易容后的顾珞,他眼底带着邪恶的笑,看着顾珞,“你以为你爹很疼你?真天真,他要是真的疼你......会在你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让你喝下寒食散?” 顾奉节眼底的寒意和恶意,简直达到极致。 顾珞猛地睁大眼睛。 箫誉浑身一颤,几乎一步上前一把抓了顾奉节的衣领,“你说什么?” 他嗓音哑的像是低吼嘶鸣的野兽、 顾奉节看着顾珞笑:“这位小兄弟是喜欢你么?那他可能不知道,顾氏药堂研制的寒食散威力有多大,尤其是女子葵水时服用,效果倍加,你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 说完,顾奉节的眼睛转向箫誉,“你还喜欢她吗?” 不等顾奉节说完,砰,箫誉一拳揍在顾奉节脸上,顾奉节疼的倒吸冷气,朝后跌去,却被箫誉抓了衣领又拽回来,又打了几拳。 他简直怒火中烧。 他知道宁国公府的大小姐在死前,在宁国公府被百般虐待,但之前他不知道,这人就是顾珞。 现在,顾珞在乾州的那段快乐日子,也是假的? 箫誉简直无法想象顾珞现在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快心疼炸了。 顾珞立在旁边,面无表情,仔细观察能看到她身体轻微的战栗,她看着被揍得眼角乌青的顾奉节,咬了咬牙,“你怎么知道?” 顾奉节看向顾珞,被打的肿起来的嘴角勾着令人憎恶的笑,“你若是肯将二叔救出去,二叔就告诉你。” 顾珞撇撇嘴,捏着拳头的手忽然一松,她几乎是突然的,转身就朝外走。 顾珞忽然离开,箫誉楞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顾珞这是要做什么,但条件反射松了顾奉节,立刻追了出去。 顾奉节猛地被松开,被打的面目全非的五官带着一种狰狞的笑,他原本空洞洞的眼底,此时透射着寒光。 顾珞大步流星朝外走,箫誉一路小跑追出去,“小红兄弟,怎么了?能和我说说么?” 箫誉担心,但也问的温柔。 顾珞原本被刺激的紊乱不安的心,在箫誉这克制不住的关心下,平稳了一点,“我就是忽然觉得,如果我是顾奉元的女儿,我不想查案了、” 箫誉捻着手指看着顾珞,“不查清楚就一直不明不白的。” 顾珞笑:“在查之前,她一直以为顾奉元对她是真的爱,可查了之后呢,她可能失去了她唯一的亲情。 她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小时候,在宁国公府被欺负致死,后来好容易活了,又被人算计。 一个小姑娘,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才多大,却在那个时候被喂了寒食散。 你知道那寒食散药效有多烈么? 第一次葵水,服用寒食散,会让来葵水的人,血流三天,起步的床。” 顾珞闭着眼,简直无法去想自己的第一次葵水经历,那时候她缩在床榻上,疼的脸色金白,但偏偏那天,老太太找茬让她去跪祠堂,而一向护着她的顾奉元,那一次却意外不在,直到三天后,她在祠堂昏死过去,顾奉元才“恰好”回来,将她从祠堂抱了出去。 这就是她放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的亲情么? “如果不调查,她就不知道这些,那她现在,也许还快快乐乐的呢,她只遗憾或者伤心顾奉元的死,但是她不会被这些残忍的扭曲的阴暗的真相刺痛。 我猜,她也许是个胆小鬼,她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安安稳稳的平平凡凡的过她的生活,她不想报仇也不想有那么沉重到让人喘不上气的经历。” 顾珞不知道自己是说给箫誉听呢还是说给她自己呢,走的浑浑噩噩,一路朝外,在迈出大牢门槛的时候,险些一头栽过去。 幸得箫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箫誉一颗心像是被人攥住,他捧在掌心,小心翼翼爱着的人,就这么让人糟践? 他想要把顾珞搂在怀里,好好安慰,偏偏作为现在的箫誉,他不应该知道这就是那个顾奉节口中的顾珞。 他只能说:“那我们回去吧,家里的厨子买了新鲜的羊肉,晚上吃火锅,好不好,我去同济药堂对面的小酒馆给你买酸枝果乳喝。” 顾珞现在一丁点食欲都没有,但还是浑浑噩噩点了个头。 箫誉瞧着心疼,也不忍心再问什么,只是在把顾珞送回家中之后,吩咐人立刻去刑部大牢再次提升顾奉节,让他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另外,派人去乾州将顾奉元的母亲,顾家老太太抓到京都来。 他要亲自审讯。 一切吩咐完毕,喜宝那边带着消息急匆匆的赶回来。 “殿下,宁挽夏不见了。” 箫誉正心疼顾珞的那些遭遇,心里细细密密的难受让他喘不上气,忽然听到这话,人都愣了一下,“什么叫不见了?” 喜宝就道:“跟着宁挽夏去荣宁侯府的人回禀说,宁挽夏从荣宁侯府离开之后,经过鼓楼大街,等到人回了宁国公府,那轿辇就是一个空的,里面已经没人了。 但是当时宁挽夏离开荣宁侯府是大家都看着她上轿辇的,轿子在鼓楼大街也没有怎么停顿,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能突然不见了呢!” 最近几桩事情,都和宁挽夏脱不得干系,现在宁挽夏却好端端的失踪了。 箫誉皱了皱眉,“那荣宁侯府那边呢?” 喜宝道:“怪就怪在这里,宁挽夏失踪之后,我们的人回禀说,荣欣瑶去见了薛青央。” 箫誉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薛青央,同济药堂那个学徒,薛茂林的孙子。” 顿了一下,喜宝朝箫誉道:“这事情的走向,和上辈子完全不同了,上辈子,到殿下和奴才重生前,也没见荣欣瑶和薛青央有什么来往啊。” 第130章 质问 故事的走向的确是和上辈子完全不同了。 箫誉庆幸又心惊,还好他醒来以后第一时间去找了顾珞,不然,他无法想象这辈子自己和顾珞会有除了成亲以外的其他结局。 “让人盯紧了荣欣瑶,另外你进宫一趟,去找我母后,让她即刻召宁挽夏进宫。” 喜宝明白箫誉的意思,得了吩咐转头去办。 该吩咐的都吩咐完,箫誉进了顾珞住的院子,他进去的时候,顾珞正坐在那架秋千上,脚尖一下一下的点着地,慢慢悠悠的晃着,双手抓着绳索,脑袋偏靠在臂膀上,眼神空洞洞的望着脚底下。 箫誉一颗心被攥了一下的疼。 他吸了口气闷闷的吐出,知道顾珞现在心里又乱又难受,未必想说话,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准备去吩咐人做火锅。 顾珞吃火锅,喜欢吃用鸡骨架炒过的火锅底料,但京都这边人吃火锅,往往直接用清水,他得去吩咐一下。 “想聊聊吗?” 箫誉转身没走两步,顾珞忽然开口。 箫誉回头,嘴角挂了恰到好处的笑,不会显得过分刻意,也不会让人难受,没说话,箫誉折返顾珞身边,在她面前那小石凳上坐了。 顾珞还是一下一下脚尖儿点着地幅度很小的荡着秋千。 她想要和箫誉聊一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不敢直接说,她怕她一旦承认了自己就是顾奉元捡回去的那个女儿,箫誉碍着太子爷的缘故,就不会再来找她了。 “我有一个朋友......”顾珞艰涩的开口。 箫誉:...... “......我这个朋友,认识顾奉元的女儿,和她关系很好,她和我说,顾奉元的女儿小时候是在宁国公府过得。 那时候,她还那么小,宁国公府上下,除了她跟前那个婢女,剩下的人,全都欺负她。 宁挽初和宁挽夏会在冬天把她扔到冰窟窿里,宁国公会放肆府中的下人作践她并让老夫人在她生病的时候把她关到祠堂里。 他们所有人,似乎都巴不得她死。 可她就是死不掉,就连最后,她被冤枉偷了府里的东西,被京兆尹衙役带走,好不容易能死一死了,还被顾奉元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 把她带回家,拼尽一切让她活。” 顾珞说的简单至极,箫誉一颗心却像是被针脚细细密密的爬过,上辈子,顾珞从来没有给她讲过这些,他也从来不知道,顾珞和宁国公府的这些关系。 如果知道,哪怕宁国公手握兵权,他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定也要不顾大局的弄死宁国公。 “顾奉元把她带回家,教她认字,教她医术,顾珞她......她天资聪颖,医术学的很好,顾奉元喜出望外,教导起来越发用心。” 上辈子,顾珞是同箫誉提了穿越一事的,这辈子却是模糊的一带而过,没提。 箫誉也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个区别待遇,反正他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心疼顾珞都来不及。 “那个寒食散,顾珞之前不知道的,但是她有一次遇到顾奉元调配这个,她问过顾奉元那是什么,顾奉元只说是受朋友所托,给生病的牛配制的方子,那时候,她很信任顾奉元,从来没想过这些。 后来......后来来葵水,她确实是流了很多血。” 那时候,顾珞已经觉得不对劲,她自己就是个大夫,情况是不是正常她最清楚不过,但当时她只以为这是老太太做的。 她怎么可能猜到是顾奉元呢! 那可是她“爹”啊。 可现在想想,她来葵水的时候,是她已经在顾家住了很多年的时候,她和顾家老太太水火不容,她一向很提防那老太太。 老太太根本没有机会给她下药的,如果有机会,老太太怎么会只下个寒食散呢! 她会直接下要她命的药! 能有机会给她下药又让她毫不设防的,只有顾奉元。 顾珞一点一点说着以前的事,眼泪珠子就无声的默默地一串串的朝下落。 “......我想见一见太子爷,可以吗?”顾珞说完,心里的情绪也发散的差不多了,默了好半天,看向箫誉,朝他道。 箫誉立刻起身,“我这就去请,你稍后,要是饿了就和厨房说,让厨房给你下点面或者什么的,千万别饿着。” 上辈子顾珞胃不好,时常胃疼,有时候一疼疼一夜,箫誉心疼的不行,就给她用手捂一夜。 顾珞点了点头,“知道了。” 眼睛依旧空洞洞的,她哪有胃口吃饭,一颗心都凉透了,还吃什么! 可箫誉前脚刚走不过半刻钟,一个小丫鬟用托盘送来一番茄牛肉面,“萧公子吩咐的,让顾大夫务必吃了。” 顾珞有些意外,箫誉作为太子爷的一个声替,在这里的地位居然这么高,下人都要唤他萧公子。 番茄牛肉面是顾珞喜欢的口味,本想拒绝,可想到是箫誉的一番好意,哪怕一丁点胃口没有也从秋千上下来,坐在方才箫誉坐过的石凳上,把面吃了。 顾珞吃面的时候,箫誉就在外面瞧着。 他从箫誉变回太子爷,不过是洗个脸换个衣裳的功夫,他想让顾珞踏踏实实的把这碗面吃完。 谁媳妇谁心疼,胃疼起来,他只恨不得替她疼。 等的时候,喜宝回来了,箫誉带着人去了不远处的凉亭,凉亭在高出,不远不近的,倒也能看清楚院子里的顾珞做什么。 瞥了一眼顾珞的方向,看人还在吃面,箫誉朝喜宝道:“宁国公府什么反应?” “旨意传到的时候,宁国公和宁国公府老夫人并没有多想,立刻就派人去传宁挽夏,然而派去的人找不到宁挽夏,宁国公又派了自己的心腹去找人都找不到的时候,宁国公和老夫人都急了。 看得出来是真急了,他们不知道宁挽夏不在。 当时就让人去荣宁侯府找人,荣宁侯府那边给出的说法是,人来过但很早之前就走了,当时宁挽夏走是好多人都看到的。 宁国公认为宁挽夏是宁陵绑架了宁挽夏,已经报官了。” 第131章 夭折 当时箫誉让喜宝进宫的目的,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宁国公府的反应,他想看看,宁挽夏的行为是宁挽夏自己的行为还是受宁国公的指使。 明显,宁国公并不知道宁挽夏的所作所为。 另外,他想让宁国公府去找人,只是现在,知道宁陵就是顾珞的亲哥哥,箫誉心里有点犹豫了。 他是想要让宁陵和宁国公内斗的更狠一点来彼此消耗,但如果顾珞将宁陵当亲哥哥看的话,他就需要重新考虑了。 他不会伤害任何顾珞看重的人。 上辈子,顾珞致死都没有提过宁陵,和这位亲哥哥陌生的如同陌生人一模一样,但是这辈子,箫誉拿不准...... 箫誉看向那边吃面的顾珞,“去荣宁侯府的庄子上找找。” 宁挽夏是见过荣欣瑶之后失踪的,难不保她的失踪就是受了荣欣瑶的安排。 喜宝明白箫誉的意思,当即领命。 那边顾珞一碗面已经吃完,正在花架下消食,箫誉吩咐完喜宝,离了凉亭去找顾珞。 听见动静,顾珞转身看见太子爷,不禁有点意外,她是想要见太子爷,但是......太子爷这么闲么?说见就能见。 箫誉一眼看出顾珞的意思,“孤正好要出门,遇上箫誉找上门来,说你要见我,怎么?想通了,决定嫁给我了?” 顾珞:...... “我想和殿下说说顾奉元的案子。” 顾珞没有叫爹,直呼顾奉元。 箫誉只得道:“你和箫誉审讯顾奉节的事,孤已经知道了,顾奉元既然不是你的亲爹,也并非你的恩人,那他的案子,你不想查就不查了。” 顾珞摇头。 她是个怕麻烦的人,在穿越前也好,在穿越后也好,只要不是逼不得已,她就想要远离一切是非,活的像只鸵鸟,遇事只会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 但是现在,她却不想这样。 她过得凄惨又可怜,可宁陵过得更可怜。 这一切,总要有个原因的。 在从牢房离开的那一刻,她的确是想着,可去你妈的吧,老娘不查了,老娘要离开京都,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找个药堂做个坐堂大夫,平凡又安稳的过完余生。 可吃了箫誉那碗面,她想法变了。 这个案子已经开始了,不会因为她的退出就停止,她就算是放弃,太子,宁陵,都会继续,毕竟这里面,涉及了朝政。 那箫誉也会继续。 她想陪着箫誉一起做完这件事。 这个想法很荒唐,可她就是这么想了。 为了箫誉,也为了宁陵,但不为自己。 眼见顾珞摇头,箫誉很轻的挑了一下眉。 顾珞道:“我是想要和殿下说些事情,说不定,对这个案子有帮助。” 有关自己的身世,顾珞将她在宁国公府的那些年对着太子爷又提了一遍。 箫誉做出一个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时该有的反应,惊讶的看着顾珞,“你竟然是宁陵的亲妹妹?” 顾珞扯嘴,苦笑道:“我和宁陵,作为宁国公唯二的两个孩子,在宁国公府却过着那种生活,这不是很奇怪么? 如果说宁国公有妾室,在妾室的挑唆下对早亡的原配生的孩子百般苛责,或许可能。 可宁国公在发妻亡故之后,别说续弦了,连个妾室都没有,这些年清心寡欲的活像个和尚。 但是对亡妻留下的两个孩子,却是这种态度。 还有褚冰清,褚冰清作为......” 我娘这两个字,顾珞说不出口。 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度,在痛苦中长大的孩子,实在是难以喊出这两个字。 顿了顿,顾珞道:“褚冰清作为褚冰洁的亲妹妹,姐姐亡故之后她就住到了宁国公府,但是作为两个孩子的小姨,她来了之后,我的日子却比以前更难熬了,这不是很奇怪么? 褚冰清作为褚冰洁的妹妹来宁国公府,但是来的时候还带了自己的乳娘,这种行为,别人如何想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她就像是想要来给宁国公做续弦的。 但是后来她死了,现在我们也知道,她的死是宁国公府二房做的。 她死了,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她的乳娘却突然找到了我,这不是很奇怪么?” 之前,褚冰清那个乳娘找到顾珞,想要和顾珞合作的时候,顾珞还没有多想,只当是这老太太想要替褚冰清报仇。 可自从和薛青央吵了一架,和季卿献谈了一次话,再听了今儿顾奉恪和顾奉节的那番话,顾珞砸么出来不对味儿了。 那老太太,在京都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什么都不做,偏偏她来了京都才多久,就这么准确的找上门来。 她那次在同济药堂不慎落出写着褚冰清三个字的小竹牌,当时黄大夫和季卿献也在,他俩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那时候,顾珞只当黄大夫和季卿献是不想招惹是非或者另有安排才那种反应,但现在看来,怕是这所谓的另有安排,就是在安排她顾珞。 事情被顾珞一件一件的说出来,箫誉捻着手指坐在石凳上,沉默片刻,道:“你怀疑宁国公褚冰清还有顾奉元三个人,一起勾结?” 顾珞摇头,“顾奉元未必有资本和宁国公勾结,我猜,是不是顾奉元想要和宁国公谈什么条件......我十二岁那年,被顾奉元带着进过京都一次。 那次在京都呆了三天,我因为宁国公府的缘故,一直呆在客栈没有出来,三天后,顾奉元带着我回了乾州。 之后不久,宫里太后娘娘病重,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陛下诏书发到乾州,请顾奉元进宫。 那之后,顾奉元留职太医院。 所以...... 会不会是那次顾奉元把我带到京都,其实是为了和宁国公谈条件?” 箫誉立刻否定了顾珞的这个猜测,“凭着宁国公的实力,顾奉元哪怕手里有一个你,也根本不足以和宁国公谈条件,因为按照你之前的经历来看,宁国公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顾珞就道:“如果他不在乎我的死活,但是在乎我出现在某处呢?顾奉节说,我身份脏,我觉得,我作为宁国公府的女儿,这身份,应该算不得脏吧?” 第132章 感动 作为宁国公府的女儿,顾珞的身份自然是不算脏,她不是外室子,也不是奸生子,她是宁国公夫人正儿八经所出。 她上面还有一个宁陵呢! 宁陵的身份都算不得脏,她的自然也算不得。 “所以,我应该是,另有身份,我有可能不是宁国公府的孩子,如果这样看,他们之前待我不好,就能理解了。”顾珞认真的分析着这件事,她这种态度让箫誉心里发疼。 这是被伤的多重,在谈起自己身世的时候,才能这样平静。 紧跟着,顾珞将那日夜里和薛青央争吵与季卿献谈话的事情告诉太子,“薛青央未必知道什么,但是季卿献和黄大夫一定是知道的。” 顾珞提起这些,箫誉立刻吩咐下去,着人即刻将季卿献和黄大夫秘密抓了,不用送到刑部大牢,直接把人带到这边来。 待执行命令的人一走,箫誉同顾珞道:“不论什么,你都是我相中的那个太子妃,你的生父是顾奉元也好,是宁国公也好,是流氓乞丐也好,我看中的是你,不是你的父亲和家室。” 顾珞万万没想到,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太子爷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是知道的,现如今,整个皇宫就我这么一个皇子,我要娶谁,我父皇母后都会同意的,哪怕你的身世牵扯到了别的什么朝政,我也一样有办法娶到你,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更不用当做负担放在心里。” 顾珞:...... 我担心的是这个么! 太子爷情深义重的告白,顾珞心里想的只是要如何拒绝。 她现在成了旋涡的中心,无论如何,和太子都有了牵扯,她要查什么,都要和人家太子爷有瓜葛...... 顾珞正琢磨心头的事,箫誉忽然声音哑了哑,“你能告诉我,你之前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人是谁么?” 顾珞心头一惊,立刻将心事拨到一旁,抿唇犹豫,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箫誉看出她紧张,心头酸涩的苦笑一下,“罢了,不想说就算了。” 顿了顿,箫誉叹出一口气,“宁世子那边,你要说什么吗?” 顾珞摇头,“我要是说了,他必定就会参合到顾奉元的案子里,而且,现在除了殿下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若是告诉他,他难免情难自控,露出什么马脚,反倒是坏了事。” 箫誉点头,“也好,那就不说,好在现在我们三人合伙开了一个药堂,你们兄妹......也能时常相见。 也许是血脉亲情的缘故,宁陵对你,不错。” 之前箫誉还吃醋宁陵,结果人家是亲哥哥,而他真正应该吃醋的对象,现在连对方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 能让顾珞动心的...... 满京都箫誉琢磨了一大圈也没琢磨出个人来,难道是顾珞在乾州认识的? 可若是在乾州认识的,那上辈子顾珞也该有这么一个倾心的人啊,偏偏上辈子顾珞对感情的事懵懵懂懂,直到后来他俩确定了关系才...... 两人正说话,之前被箫誉打发出去办事的亲随回来了。 他脸色凝重,又是空手回来,箫誉登时皱眉,“怎么?” 那随从道:“我们去同济药堂的时候,同济药堂已经没人了,就剩一个空壳子,之前的学徒,就是那个大山子大河子大海子什么的,倒是还在,只不过都在殿下新开的药堂那边,完全不知道季卿献和黄大夫去了哪里。 卑职已经派人去查了,但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有他们的踪迹。” 先是宁挽夏失踪了,紧跟着是季卿献和黄大夫失踪了。 箫誉皱眉,转头看顾珞,“你觉得,季卿献和黄大夫的失踪,和宁挽夏有关吗?” 顾珞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关系,宁挽夏......宁挽夏像是她自己躲起来了,而季卿献和黄大夫,像是被抓了。” 箫誉也这么想,转头吩咐亲随,“以宁国公为重点目标查吧。” 亲随得令,当即执行。 他一走,箫誉朝顾珞道:“也许是顾奉恪被抓,惊动了宁国公,他才抓了季卿献和黄大夫。” 顾珞点头,这是最合理的猜测,“但是,如果宁国公想抓季卿献就抓季卿献,那之前这么多年,为什么留着他呢? 就算之前有所图,那顾奉元死后,为什么还留着他俩?用途呢?” 箫誉道:“顾奉元死后,宁国公派人去乾州找了你好几次,也许留着他俩,是为了找到你?” 顾珞就道:“那后来季卿献和黄大夫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说明他们不是一路人,是敌对关系,所以季卿献和黄大夫不会告诉宁国公你的身份,但是在你和宁国公府对抗上的时候,他们也不插手。” 说实话,季卿献和黄大夫的这种态度,十分微妙。 实在难以猜测他们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也许,之前宁国公不动季卿献和黄大夫,是为了保持某种平衡,如今,顾奉恪被抓,他担心有什么东西被翻出来,所以宁愿不要这种平衡,也要把人抓了来个灭口消灾。 这就足以说明,你的身份也许比宁国公这些年一直维持的平衡更重要。” 那顾珞的身份,也许就真的不那么简单了。 顿了顿,箫誉道:“不过,也未必是你的身份特殊,毕竟之前,宁陵受到的虐待也不少,你们两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你们有同一个母亲。 可能,问题出在你们母亲身上。” 顾珞一瞬间想起那天晚上季卿献的那句话,“你就不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顾珞没犹豫,将这话和箫誉说了,箫誉思忖片刻,“我派人去江南褚家查一查吧,凡事要找源头才好做决断,也不容易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真相迷了眼。” 事情说定,顾珞有些尴尬的立在那里。 箫誉倒是没多说什么,只道:“这宅子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如今你住着,倒是正好,你心里有别人也好没别人也罢,我目前不会改变,你就不能去找别人,再说,查案子,你只能跟着我,所以......” 箫誉对顾珞,之前一直算得上是温和的。 但今儿被刺激的不行。 他怎么都没料到,顾珞心里有人,真是日了天了! “所以,在本王对你死心之前,你不能给我戴绿帽子!” 第133章 打赌 太子爷气势汹汹丢下一句话,转头走了,徒留顾珞一个人凌乱在当地。 我就是想给你戴绿帽子,你问问你那个声替他敢么! 而且,人家是直的是弯的顾珞还不知道呢! 这叫什么糟心事。 不过被太子爷这么凶了一句,顾珞心头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烦恼倒是散了不少。 太子爷走了没一会儿,箫誉从外面回来了,一进院子就问,“太子爷来过了么?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好出门,我转达了一句,谁知道他紧跟着就吩咐我一桩事。” 顾珞心道,人家不光来了,还不许我和你生出什么感情呢! 刚刚谈话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散开,顾珞看着箫誉,“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就不琢磨着给你寻个亲事什么的?” 箫誉一脸纳闷看着顾珞。 刚刚也没聊什么啊,怎么她提了这么一茬。 嘿嘿一笑,箫誉道:“着什么急,太子爷还没有成亲呢,我总不能越过他去。” 顾珞心里蹿火,“人太子爷和你又不是亲兄弟,有什么不能越过去的,你不过就是人家一个声音顶替而已,怎么,太子爷管天管地,还管得了你娶媳妇?” 箫誉目瞪口呆。 怎么这么大火气! “也不是太子爷管我,太子爷其实人特别好,他平时不怎么管我......” “人家当然不管你了,非亲非故的,管你干嘛,你一事无成也好,纨绔浪荡也好,说到底和人家有什么关系。” 箫誉:...... 谁把我媳妇惹成这样了!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顾珞莫名其妙发了一通邪火,发完了,又觉得自己没理,悻悻闭嘴,转头进屋了。 箫誉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懵逼,看着顾珞的背影,犹豫一瞬,跟了上去,“小红兄弟,到底怎么了?是太子爷欺负你了么还是如何?和我说说。” 箫誉越是态度温柔,顾珞心里越是不是滋味。 她可太了解这种心情了。 十有八九,她就是真的爱上箫誉了,但是对于这种摆明了爱而不得的感情,她不甘心不想放弃却又觉得努力也是白努力,身份地位搁在那里,太子爷对她的感情搁在那里,不论出于哪一种,她都不能和太子爷的随从搞到一起去。 那成什么了! 顾珞快烦躁死了。 “我没事,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看你成天一事无成替你着急......”说及此,顾珞忽然有点憋不住,她想要问清楚,这个箫誉到底是直是弯,“你就没有心仪的姑娘?” 箫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摇摇头,“没有。” 顾珞跟着又道:“你从小到大,你现在都二十岁人了,就从来没有对哪个姑娘动过心或者有过一丁点好感?” 箫誉不知道顾珞为什么这么问,但是心头警铃大作。 他现在在顾珞面前虽然不是太子爷,但是将来总有身份大白的那一天,他决不能让自己的任何一句话成为把柄。 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箫誉应道:“没有,从小到大,我谁都不喜欢。” 顾珞心里凉了半截,又换了个方向问,“那你有没有感情亲厚的朋友?” 箫誉感觉这题他会,立刻毫不犹豫的就道:“小红兄弟你啊,我从小到大,真的,天地良心,我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就和你投缘,在你之前,我从来没和谁这么亲近过,我就觉得,咱俩就像是天设地造的......” 箫誉嘴上没个把门的,差点说漏。 “......天设地造的朋友!” 顾珞那凉了半截的心,彻底凉透了。 完了完了。 这人真是个弯的。 “你这样,你爹娘就不急?他们就不想着让你赶紧成家?” 毕竟二十多岁,在古人看来,着实已经不小了。 箫誉嘿嘿笑着,“我爹娘不管这些的,太子爷都没成亲,他们肯定也不会催我。” “那将来要是催你呢?”顾珞问道。 箫誉不知道顾珞这是怎么了,今儿怎么就盯着他这个问题问,心里掂量了掂量,道:“将来再说吧,反正成亲这回事,我只要自己心仪的那个,别的,哪怕是个天仙呢,我不喜欢,都是妄谈,我爹娘很开明的,在这方面不太管我。” 顾珞瞪着眼,“不太管你?明儿你喜欢男人他们也不管?” 这口憋在心口的话,顾珞终究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箫誉倒是没多想,“不管。” 毕竟,之前皇上皇后的确是私下讨论过将来太子妃是个男人该要如何应对之类的问题,而且,据他所知,好像他父皇母后还拟定了一系列堵住朝臣嘴的方针策略。 这么来说,他也不算是说谎。 顾珞生无可恋的看着箫誉,有气无力摆摆手,“我想睡会儿,让我歇会儿吧。”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她特么的爱上了一个基佬! 不是她歧视基佬,实在是......她不是个男人,无法和这个基佬双宿双飞,心头不甘! 顾珞把箫誉轰出去,自己倒头浑浑噩噩睡下了。 之前顾珞吃了一碗面,箫誉倒是不算太担心,就是有些纳闷,为什么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顾珞会抓着这些问题问他。 蹲在顾珞房门前琢磨了半个时辰,箫誉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又担心顾珞因为今儿的事情闹心,并不能真的睡好,听着里面没动静了,又轻手轻脚进去,点了一注安神香。 顾珞起先的确是睡得不踏实,先是梦到了在宁国公府那几年,紧跟着又梦到顾奉元,梦到顾奉元要灌她寒食散。 原本噩梦扰的心绪不宁,但后来渐渐又什么都梦不见了。 这边,她踏踏实实的睡了,那厢,宁国公府地牢。 宁国公面无表情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季卿献和黄大夫。 “两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自从宁挽夏消失不见,宁国公着人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踪迹,却突然收到消息,说顾奉恪被抓了。 这人与顾奉节顾奉元不同,或者说,与整个顾家不同。 若说顾家上下都是为了利益能打破头的人物,那这个顾奉恪,倒是一股清流。 顾珞被顾奉元带到顾家第二天,顾奉恪就和顾家断绝了关系。 那种人,怎么可能为了三千两银子就从乾州来京都。 他能来,只有一个原因,他想来。 第134章 别扭 宁国公不屑于和季卿献黄大夫绕弯子,开门见山直接道:“顾奉恪来京都,你们知道吗?” 季卿献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头一跳,黄大夫原本就不如季卿献能沉得住气气,闻言直接变了脸色,惊惧的望着宁国公,“什么时候?” 宁国公眼见他俩这个样子,知道这是完全不知情,冷哼一声,“当时说的清清楚楚,你们既是得了手就远远的离开京都,从此各不相干。 天南海北,你们随意如何! 答应的倒是好,结果没几年就坐不住,顾奉元当初带着人入京,我劝过没?” 季卿献过了最初的震惊,现在心绪稳定下来,冷声一笑,“国公爷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顾奉元出事,难道不是国公爷的手笔?薛茂林出事,难道不是国公爷的手笔?现在都把我们抓来了,何必说这些!” 宁国公恨恨看着季卿献,“顾奉元当年不带着人来威胁我,我能答应他进宫?求着我要进宫的人是他,结果进了宫人大心大完全不把当年结盟契约放在眼里的人也是他。 怎么,季先生倒是告诉我,这种人不杀了,留着做什么?留着让他威胁我么?” 季卿献道:“就算是顾奉元不和你一条心了,你要杀了他,那薛茂林呢?薛茂林有什么错?当时是你们执意要把薛茂林留在宁国公府,总不是他自己非要留下吧!” 宁国公哼了一声,“薛茂林的死和我无关!” 季卿献就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左右人都死了,有关无关又有什么要紧!横竖我们也是一死,国公爷何必说这些,搞得好像我们还是同盟一样!” 宁国公双眼几乎喷火,他盯着季卿献,“我问你,顾奉元当时带走的那个贱丫头,在哪?” 宁国公能这么上火的问,那就是他对顾珞究竟在哪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季卿献冷笑,“国公爷神通广大都找不到人,我们能知道? 不瞒国公爷,我们不光不知道顾奉元的女儿在哪,就是薛青央,自从被你府上二小姐带走之后,我们也找不到人影了。” 宁国公一愣,“薛青央和挽夏?” 季卿献嗤笑,“国公爷难道不知道?顾奉元身为太医院院使,国公爷都能把人杀了,怎么,自己的侄女做了什么好事,国公爷倒是推说不知道了!” 宁国公是着实震惊。 宁挽夏到底要做什么! 好端端的,为什么失踪了,而且,好端端的,她是怎么认识薛青央的。 薛青央早些年是去过宁国公府,但是那时候宁挽夏还小,根本不可能有记忆或者认识啊。 宁国公一时想的有点出神,丝毫没有察觉季卿献和黄大夫彼此对视一眼。 等宁国公回过神,再问季卿献和黄大夫知不知道顾奉元捡回去那贱丫头的下落时,两人都一口咬定不知道。 宁国公无法,只得换一个方向,“你们的事,顾奉恪知道多少?” 这个,季卿献倒是没有瞒着,“顾奉恪不是顾家老太太生的,一个妾室所出,从小就不受顾家老太太待见,他这人,心思敏感观察力强。 当年顾奉元突然带了人回去,老太太见了人立刻就发火,当时肯定是一怒之下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 顾奉恪知道多少,就看当时听见多少了。 不过按照顾奉恪当时的做法,他第二天就作了个大死然后被顾家逐出家门从此不再是顾家子,只怕当时听到的不少。” 等季卿献说完,黄大夫道:“顾奉恪当年果断离开顾家,后来更是和顾家没有半点来往,这摆明了就是不想参合顾家的事,这次,他怎么又来京都了?好好的,他突然来做什么?” 这话问的宁国公胸口疼。 目前,明面上的原因,顾奉恪来,是被宁挽夏引诱来的。 但谁都知道,区区三千两根本不可能让一个和顾家断绝关系的人能冒险来京都! 宁国公隐去宁挽夏一节,只含糊模糊的道:“他被人利用来了京都,去那个从你们药堂出去的顾大夫新开的药堂作乱,我就想知道,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去那里作乱,这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宁国公觉得八竿子打不着,季卿献和黄大夫却是心惊肉跳。 难道顾奉恪知道那顾大夫就是顾珞? 他怎么知道的? 如果知道了,他打算做什么? 顾奉恪行事一向没有个准则章法,他们实在无从猜测,可这又不能告诉宁国公。 宁国公一旦知道顾大夫就是顾珞,必定会下死手,可他们不能让顾珞死,起码目前不能。 心头思绪万千纷纷扰扰,季卿献朝宁国公道:“府上前几日闹鬼的事,国公爷可是有眉目了?” 宁国公一瞬间眼神凌厉,“你想说什么?” 季卿献这个人,绝不说无用的话。 季卿献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前几日遇到了褚冰清的乳娘。” 褚冰清三个字一出,让宁国公瞬间变了脸。 季卿献看到宁国公这个反应,知道自己是找对了方向,立刻心头轻松下来,他坐在椅子上,食指微微曲起,敲着桌面。 “国公爷也知道,如今顾大夫离开了我们同济药堂,薛青央也拜贵府二小姐所赐,如今下落不明,药堂不能没有人。” 宁国公匪夷所思的看着季卿献,“你在同我讲条件?” 季卿献就笑道:“怎么能说是讲条件呢?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我自认为,目前,我和国公爷,是朋友。” 宁国公重重一哼。 季卿献就道:“褚冰清算得上国公爷的敌人吧,正好,她也是我们的敌人,国公爷应该也感觉到了,现如今,有一股不明力量要查褚冰清的案子呢,我觉得,许多国公爷不方便做的事,我们正好方便,就比日当年,咱们分工合作各取所需,多好。” 宁国公愤怒的盯着季卿献,“你们也配和我谈合作,你们背叛......” 季卿献没容宁国公说完,他放声冷笑,“背叛?难道背叛了宁国公夫人的人,不是国公爷么?或者说,难道不是咱们一起背叛了么?” 啪! 宁国公一巴掌甩到季卿献脸上。 第135章 自杀 挨了一巴掌,季卿献反而更高兴了。 宁国公能发这么大的火,足以证明,他还在乎。 呵! 真是个长情的男人! 他在乎就好,就怕他不在乎呢! 被甩的偏开的脸颊又转过来,季卿献看着宁国公,笑道:“国公爷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国公爷如今离不开我们。 更何况,你真的对世子下得去死手? 只怕是事到临头还是需要一个刽子手的,我呢,正好配合国公爷。 我们是合作关系难道不好吗?非要敌对?” 宁国公红着眼看他,“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你没资格!” 他咬牙切齿。 季卿献笑的张扬,“有没有资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替国公爷办事,当年我能替国公爷料理了褚冰清,如今就能替国公爷料理了她那个乳母! 这么多年,江南褚家一直沉寂无言,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褚冰清是怎么死的。 现在这个乳娘突然出现了,国公爷觉得,褚家现在是知道了呢还是不知道呢? 褚家是耕读世家,京都不少官宦和褚家的太爷都有师生之情,若是......” 季卿献威胁的声势一点不低,宁国公却突然觉得束手无策。 他不能出面对付褚家,起码不能明面上,否则一个不慎激怒了褚家,当年的事就会被闹出来。 他经得住经不住暂且不提,那个人肯定是经不住的。 宁国公攥了攥拳头,泄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半个时辰后。 季卿献和黄大夫从宁国公府的大门毫发无损的出来,一出大门,黄大夫腿一软,挂在了季卿献的身上,“刚刚真是要吓死我了,我以为咱们就再也出不来了。” 季卿献冷笑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宁国公府的牌匾。 “他关着咱们毫无意义,若是要杀了咱们......要杀咱们,他就犯不上把咱们带回府来,左不过是想要打听一下顾珞的下落。” 顿了一下,季卿献收了目光没再多说。 不在宁国公都有可能隔墙有耳,这就在宁国公府门前,谁知道呢! 他俩前脚离开,后脚宁国公的亲随进了书房,将方才两人的一番话如实一字不落的回禀上去。 宁国公皱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他的确是没打算真的把季卿献他们怎么样,当初对顾奉元下手,也仅仅是因为顾奉元的的确确是留不得了,再留之前那些事都要被闹出来。 可他现在还不能把这些人全部连根拔起,他不能惊动楚家。 喝了口茶,宁国公将茶盏重重搁下,“有挽夏的消息了吗?” 亲随摇头,“一点消息没有,咱们家的庄子上也都查遍了,二小姐没去,荣宁侯府那边,荣大小姐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咱们也没法把人抓了审讯一遍。” 宁国公有些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宁挽夏到底要做什么! “找挽夏的时候,同时也找找薛青央,要是找到了,把人给我带来,另外,褚冰清当时有个乳母活着逃出去了,给我找,找到了不必带回来,就地解决。” 亲随立刻领命。 宁国公默了一会儿,“老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亲随道:“太医院的大夫来了好几轮,都束手无策,另外,荣宁侯府那边,荣大小姐手上的皮癣也一直不见好,好几个太医都说让请了顾大夫去瞧瞧, 但是咱们府上和荣宁侯府,都先后和顾大夫发生过一些龃龉。” 两个府上都不同程度的害过顾大夫,得罪了人家,请不来人。 亲随觑着宁国公的神色,“这事儿属下觉得有点蹊跷,怎么偏偏就是咱们和顾大夫发生了摩擦,偏偏就咱们两家的人得了病。 以前咱们府上也好,荣宁侯府也好,还是哪个府上,不论得了什么病,太医院的太医们基本都是能药到病除的,就是一些慢性疾病,也是能慢慢调养过来的。 像这种,太医院集体束手无策,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两个府邸都如此,偏偏都和顾大夫有关。” 宁国公眼神一冷,立刻裹了杀气。 “你想说,是顾大夫给老夫人和荣宁侯府大小姐下药?” 随从低头,“属下不确定,但是怀疑。若是以前,顾大夫在同济药堂做事也就罢了,我们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人抓了。 但是现在,顾大夫那个药堂,是和咱们世子爷一起开的,其中还参合了太子爷,贸贸然抓人,怕是难。” 宁国公一拳砸在桌上,“那个逆子,就知道与我作对!” 宁国公现在就算是把天骂破,宁陵和顾珞也听不到一句,他也不能把人绑到宁国公府来让人瞧病。 可就这么算了? 那决不能,不说别的,老夫人的病得治。 “你去吧,这件事我好好想想。”宁国公无力的摆摆手,就在亲随要下去的时候,他忽然道:“想办法去刑部大牢把顾奉恪做了。” 随从领命,无声出去。 宁陵的宅院里,他穿着家常衣衫闲闲坐在院中一张太师椅上,脚前跪着褚冰清的乳母。 老太太今年年过半百,此时披头散发跪在那里,脸上半分惧色没有,倒是火气十足,马力全开,朝着宁陵劈头盖脸的骂。 左不过一句,骂宁陵白眼狼没有心,骂他忘记了当年褚冰清是如何对他好。 宁陵一言不发的看着这老太太,他还记得,当年褚冰清还活着的时候,每每褚冰清来看他,这嬷嬷总是要提醒褚冰清该走了。 以前他只是觉得,他们府里这种变态的环境让这乳娘唯恐褚冰清惹怒了宁国公,才会催着她赶紧离开。 现在想想,会不会是褚冰清和她一早就约定好的呢。 需要做做样子来看他,但是又不想待久了。 乳娘骂着,宁陵出神的想着当年的桩桩件件,等到这乳娘骂不动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宁陵端着热茶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当年我妹妹被官府抓走,是褚冰清报的官吧。” 嬷嬷骂人的气势一顿,脸上明显是僵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 转瞬她就道:“怎么可能,那是你小姨!” 第136章 原路 若还是小时候的宁陵,今儿就被骗过去了,那可是他小姨呢,又是命丧宁国公府,他怎么会怀疑。 但如今的宁陵已经不是数年前的宁陵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褚冰清的乳娘,“你是觉得我不会对你用刑是吗?” 乳娘打了个寒颤,但竭力镇定,看着宁陵,“你小姨死的不明不白,现在凶手都还没有伏法,你不去惩治凶手却来审我? 世子爷若是要审,老奴身份卑贱,无话可说,悉听尊便。 老奴只想说,世子爷还不如同济药堂的顾大夫,顾大夫都肯帮着小姐。” 这乳母突然攀咬顾珞,让宁陵心头涌上厌烦,说不上为什么,他对顾珞很有好感,也不想听到任何人说她任何坏话。 挑了一下眉梢,宁陵眼底已经有了杀意,“顾大夫怎么会帮着小姨呢?她都不认识。” 乳娘看着宁陵,没有察觉他眼底的杀意,只看到他面色放缓,以为自己走对了路子逃过一劫,“当然是因为小姐给顾大夫托梦。” 宁陵似笑非笑,“小姨怎么会真的给她托梦呢?非亲非故的。” 乳娘继续引导:“是啊,非亲非故的,为什么小姐要给她托梦,若说托梦也要给世子或者老奴托梦,可小姐就是给她托梦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顾大夫说不定是故人。” 宁陵心头很轻的悸动了一下。 故人? 他的确是觉得顾珞面熟,也的确能在顾珞身上寻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可若是故人,却又当真想不起几时曾见过。 乳娘觑着宁陵的反应,“世子爷就没有查过顾珞的底细?” 眼见宁陵一愣,乳娘唯恐说多了反而不好,忙道:“当年世子爷的妹妹出事,的确不是小姐去官府报的案,这个,谁报的案官府应该是有记录的,世子爷可以去查啊。 另外,世子爷别怪老奴多嘴,当年薛茂林和小姐可是关系走的很近。 虽然薛茂林缕缕照顾大小姐,但当时大小姐被官府带走,薛茂林却一直无动于衷,这不是很奇怪么?” 宁陵看着她,“这有什么奇怪的,薛茂林不过是帮一帮我妹妹而已......” 乳娘就道:“世子爷也觉得不那么肯定,是不是?” 宁陵看着这乳娘,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抛出这些,我就能受了你的影响不追究当事报官一事了? 那你天真了。” 说完,宁陵眉梢一挑,吩咐一侧随从,“动刑,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来喊我。” 一声令下,宁陵起身离开,乳娘惊得浑身一颤,恶狠狠看着宁陵,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宁陵竟然油盐不进,“你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宁陵头也不回,“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莫说是你,明儿就是褚冰清还活着,我也未必不会对她用刑。” 大刘一把拉了褚冰清的乳娘,直接捞起旁边的拶刑刑具给她套上。 还不且宁陵走出这个院子,褚冰清的乳娘就遭不住这份疼,扯着嗓子哭喊着招供。 宁陵皮笑肉不笑的折返回来坐下,“早说了多好,何必遭这么一顿,惹得褚冰清在天之灵心疼你,哦,不,也有可能她不是在天之灵,她不配,是在地之灵。” 要是之前,乳娘还要骂上两句,可现在,她一句话骂不出来。 十根手指肿破难耐,乳娘瘫在地上气息紊乱,“当时......是小姐去报的官,小姐去报官,是......是为了救大小姐,当时老夫人要打死大小姐,小姐也是想不到别的办法,才,才去报官,哪想到就......就闹出那种结果。” 宁陵二话不说给大刘递了个眼色。 大刘会意,拉着拶刑上的绳索勒紧了竹棍,乳娘登时疼的惨叫。 大刘粗声粗气呵斥道:“你最好老实招了,别耍这些花样,咱们主子是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咱们主子不是那三岁孩童任由你们哄骗!” 竹棍夹得手指难耐,乳娘几乎要昏死过去,却又被大刘用旁边备着的辣椒水浇到她手指上,锥心的疼让她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是,是小姐报的官,小姐就是想要让她死!” 乳娘熬不住,一嗓子喊了出来。 招供这件事,就是那么回事,一旦打开了第一句,后面就一泄而出了。 听到这句话,宁陵眼中杀气骤然浓重。 “给我从头到尾说,从你们来宁国公府那一刻开始说!” 乳娘瘫在地上忍不住的全身打颤,道:“小姐,当年夫人病逝,小姐来宁国公府,是想要嫁给国公爷做续弦的。 因为有世子爷和大小姐在,小姐觉得碍眼,所以就挑唆国公爷,说你们两个可能不是国公爷亲生的。 那时候夫人刚刚病逝,国公爷痛不欲生,得了这个消息,盛怒不止,当时就要送小姐回江南,后来不知道小姐和国公爷说了什么,国公爷就信了小姐的话。” 乳娘知道,说出这些,她必死无疑。 可她不说也是死,她实在熬不住这拶刑的疼。 “后来,国公爷对世子爷和大小姐就那样了。” 宁陵想到早些年他和妹妹吃过的苦,恨得双目发红。 “后来小姐发现,就算是国公爷厌恶世子爷和小姐,但也并不打算直接除掉你们,国公爷对大小姐不闻不问,但是对世子爷,多少还是在乎的。 并且小姐几次投怀送抱,国公爷都将她推开。 那时候,老夫人已经开始给国公爷物色新夫人人选,小姐急了,她怕国公爷娶了别人,就开始讨好世子爷。 又开始对国公爷说,世子爷肯定是国公爷的儿子,大小姐却未必是。” 宁陵咬牙切齿。 难怪褚冰清后来对他那么好,却对他妹妹那样,当时他还以为是褚冰清唯恐惹怒了宁国公给妹妹招来更大的祸端呢! 他真是眼瞎! “她想要做续弦就做续弦,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除掉我们兄妹?”宁陵睚眦目裂,“留着我们兄妹,不更能让她坐稳续弦的位置么,毕竟我妹妹那时候那么小,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想要除掉我们,为什么不等坐稳了位置再除掉呢?” (宝宝们,这篇文现在进入大修改阶段,会有一个全新的故事覆盖上来,所以跟订的宝宝们别订了,浪费钱,开了自动订阅的也关了吧,因为大家有投资,所以我还是会把这个版本继续写,只是写到新的版本存稿完毕就直接覆盖了。) 第137章 想哭 乳娘一张脸贴在地上,艰难的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跟着小姐做事,小姐怎么吩咐我怎么做,至于小姐为什么要如此,我......” 宁陵没有这个耐心和她打太极,大刘眼见宁陵变了脸色,立刻拽了拶刑的绳子。 乳娘没料到自己都交待到这一步了,宁陵还能听出问题。 “世子爷给老奴一个痛快吧,老奴真的不知道了。” 大刘恶狠狠的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只有这一种法子呢?呵!来让你长长见识,看看你熬得住几种刑法。” 说着,大刘一把扯了乳娘的衣裳。 一把年岁的人,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衣衫会被人扯开,大刘拿起旁边另外一个拶刑刑具,朝着嬷嬷上身一处上刑。 这东西夹在手指都疼到这个份上,若是夹在这处...... 乳娘浑身冷汗直冒,打着激灵就道:“我说,我说!” 大刘冷笑一下,将她掼在地上,宁陵带着杀气的眼睛望着她,乳娘浑身打颤,“是,是小姐来之前,老爷如此吩咐的。” 褚冰清的爹? 宁陵蹙眉,倒是找了个好推脱,那老爷子早死了三五年了。 乳娘唯恐宁陵不信,哭喊道:“千真万确,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说小姐来了,务必让国公爷和两位小主子离了心,不然小姐不可能坐稳续弦的位置。 后来小姐也发觉老爷说的不对,才又调整了计划,重新对世子爷好的。 老奴绝没有说假话。” 宁陵看着这老货,“你可见过我母亲?” 老嬷嬷一愣,不明白宁陵为何这样说,只如实道:“当年大小姐在家的时候,也是老奴带大的。” 宁陵就道:“她们姐妹关系如何?” “在家时,关系很好,这一点世子爷可以在江南随便打听,都知道褚家姐妹关系好的。” 关系好的姐妹,姐姐前脚死了,妹妹上赶着就来做续弦,还要把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弄死,还是奉父命? 若不是这一家子都疯了,那就只有一个说法。 他母亲,不是褚冰清的姐姐。 这样就说得通了。 另外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将来知道了什么真相,自然不会同褚冰清亲近,所以褚冰清才要趁着孩子小把孩子除掉。 除掉的办法就是让宁国公和他们兄妹离心。 一旦离了心,就算是没有彻底除掉,她机会也大了,然而失算的是,宁国公对当年如花似玉嫩的能掐出水的褚冰清,毫无想法。 为什么? 宁陵看着瘫在地上的嬷嬷,想到这些年宁国公没有妾室没有外室甚至连个同房都没有。 他难道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没有需求?他为什么不续弦?身边为什么没有别的女人?老夫人也不管? 以前宁陵没有想过这些,但是现在想起来,这简直不正常。 捻着手指收了神思,宁陵看向地上的老货,“我母亲出阁之后,你见过没?” 嬷嬷摇头,“没有。” 宁陵追问,“家里可有别人在我母亲出阁之后来过?” 嬷嬷又摇头。 宁陵有些加重心中的猜测,只是面上不动声色,“褚冰清出事之后,你为什么不走?” 嬷嬷忽然眼睛颤了一下。 宁陵冷笑。 嬷嬷让他这笑声吓得全身爬满鸡皮疙瘩,“我不走是因为顾奉元找到了我。” 宁陵一愣。 顾奉元? 但继而想到,顾奉元是宁国公杀的,心头震惊也就没有那么强了。 “顾奉元当时找到我,他说小姐的死是意外,让我留在京都,他有办法能帮小姐报仇。” 这倒是让宁陵疑惑了,“你们认识?” 嬷嬷摇头,“不认识,但是顾奉元说他认识小姐也认识老爷,他是老爷的故交,他知道老爷很多事,当时老爷已经不在人世,我......我一直把小姐当自己的亲生孩子。 顾奉元说能报仇,我就信了。 只可惜我等了这么多年,顾奉元死了。” 这是实话,她语气里眼底的那种不甘宁陵看得出来,“所以,当时的薛茂林是怎么回事?” 嬷嬷咬了咬嘴唇,“薛茂林是真心对大小姐好的,大小姐在府里被欺负成那样,都是薛茂林去救得,没有薛茂林,大小姐早没命了。” 宁陵就道:“你之前想引导我什么?” 嬷嬷看着宁陵,她一万个不愿意说,但是不得不说,“大小姐,没死。” 宁陵原本平静的面容直接僵裂。 他双目圆睁,全身僵了一瞬,紧跟着从椅子上弹起来,盯着嬷嬷,骤然粗重的气息紊乱不堪。 “你说什么?” “大小姐没死,当年,被顾奉元捡走了,顾奉元那个女儿,就是大小姐。” 宁陵只觉得脑子里轰隆隆的有雷声在炸。 “国公爷也知道,当年,顾奉元就是凭着这个作为要挟,让国公爷把他弄到太医院的,只是不知道后来他们为什么反目了。” 大夏天的,宁陵如落冰窟。 妹妹还活着,他明明该高兴,可他就是想哭,胸口憋的生疼,像是有什么要从胸腔里面将他一颗心给撕裂。 赤红着眼,宁陵盯着嬷嬷,“她人呢?” 嬷嬷摇头。 但宁陵一瞬间捕捉到她眼中的犹豫,这次没用大刘,他抬脚朝着嬷嬷踹了过去。 瘫在地上的人直接被宁陵一脚踹飞又跌落在地。 “我看你是想要在死前尝一尝什么是刑部十八酷刑!” 嬷嬷不敢再瞒,“我不确定是不是,但我怀疑,同济药堂的顾大夫,可能就是顾珞女扮男装的。” 轰! 宁陵朝后踉跄几步,跌坐回椅子。 脑子里全是顾珞那张脸。 从第一次见面,到上一次分开,他无数次觉得这人熟悉,无数次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了让他觉得安心。 但他从来没有朝那个方向想过。 他妹妹...... 所以,顾珞,是他妹妹。 他亲妹妹。 宁陵眼眶里,大滴大滴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出来。 克制着立刻就要飞奔出去的心,宁陵压着一腔情绪问这老货,“谁还知道她就是顾奉元的女儿,宁国公知道吗?“ 嬷嬷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猜的。” “你凭什么猜的?”宁陵盯着她,一字一字的问。 第138章 上刑 嬷嬷被宁陵打怕了,也不敢多隐瞒,唯恐回答的慢了引得宁陵不满再凭白受一顿罪。 “老奴知道,顾奉元生前和同济药堂的东家以及大夫关系都很好,这个,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顾奉元经常去那个药堂。 后来顾奉元死了没多久,药堂里就来了个叫顾珞的小大夫。 老奴因为知道顾奉元的女儿也叫顾珞,所以当时这个小大夫来,又在京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老奴就有点怀疑。 老奴借着心悸的旧病,去同济药堂请她给老奴瞧过病。 她医术很好,我以前听同济药堂的人说过,顾奉元的女儿医术就很好。 老奴就猜,这个小大夫会不会其实就是顾奉元的女儿,其实也没有什么依据,就是,他年纪轻轻一个小大夫,来了京都竟然敢和宁国公府叫板,这就有点不正常,更不正常的是同济药堂的东家和黄大夫,竟然也不管他,就由着他闹。” 宁陵心绪还激荡着。 “不管她为什么就奇怪。” 嬷嬷道:“开门做生意的,讲究一个和气,她来了京都才多久就去了几次京兆尹府衙,药堂为什么留着她。 若说是因为她医术好,可她后来还得罪了荣宁侯府,又得罪了宁国公府。 这么一个小小的大夫,刚来京都没几天就一口气得罪这么两个府邸,什么药堂还敢留着她。 若非她身份特殊,老奴实在想不到别的。 后来,老奴还用小姐当年留下的镯子试探过她。 老奴觉得,她是认识小姐并且对宁国公府有敌意的,这就更符合了。” 宁陵闭了闭眼睛。 是啊,多明显呢,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他明明那么想亲近顾珞,明明顾珞身上那么多疑点,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蓦的,宁陵想到了太子爷对顾珞的亲近,登时心头警铃大作。 糟糕! 该不会是太子爷有断袖之好,把他妹妹真的当成细皮嫩肉小白脸,然后...... 这么一想,宁陵登时坐不住了,起身就朝外走。 大刘赶紧追问一句,“爷,她怎么处理?” 嬷嬷带着一线希望看过去。 宁陵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离开,“杀了!尸体送到宁国公的书房里去,做的干净点!” 嬷嬷嗷的一声昏死过去。 宁陵揣着一个大哥担心妹妹被狼叼走的心一阵风的出了大门,出来了,脚步又顿住了。 他去哪找顾珞呢。 同济药堂肯定不在,那就是在新药堂那边? 现在除了这个线索,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脚下打了个转,宁陵一阵风朝新药堂那边奔去。 他喘着粗气一脚奔进去的时候,大山子大河子正在里面和药堂的掌柜的说话,研究药柜在哪摆放的事呢。 见他进来,三人整整齐齐上前行礼问安。 宁陵还没有捋顺思路,自然不会暴露顾珞隐藏好的身份,可又迫切的想要见到顾珞,只得朝他们道:“顾大夫没在?我有点要紧事找她。” 大山子实诚的摇头,“今儿出了那档子找茬的事,顾大夫和太子爷去刑部大牢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宁陵本来心里就担心妹妹让狼叼走,一听所他俩一起去了刑部大牢,越发担心,转脚就朝刑部大牢走。 去了,一问,人是来过,不过早走了。 再问...... 刑部大牢门口的守卫琢磨了琢磨,也没觉得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反正好多人当时都看到了,就道:“当时那位顾大夫是红着眼从牢里出来的,太子爷追了出来安慰了一会儿,可能是让闹事那人给气狠了吧。” 宁陵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对,当即就道:“当时闹事那人呢?” 刑部尚书是太子党,他们刑部的人,也基本都忠于太子,知道太子爷和宁国公府不对付,这衙役在这件事上就十分警惕了。 “太子爷说那人还挺重要的,当时就让转移了,也不知道关哪去了,世子爷也知道,咱们刑部大牢这边,人来人往的,的确也不是个什么保密的地方。” 顿了顿,衙役还一脸卖好的表情,“世子爷要去看看府上的二爷二夫人和大小姐么?” 宁陵不耐烦的摆摆手。 他看他们做什么! 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宁陵转脚就离开,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我就不去看他们了,不过,拜托你个事。” 说着,宁陵将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塞进那衙役的手里。 衙役也是老油条了,麻溜就道:“世子爷想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没问题,其实世子爷不用担心,他们的罪名还没有定下来呢,伙食不差。” 不差? 一听这个,宁陵登时放下脸来,“那可是杀人凶手,别人不说,单单宁孝安,手里有多少人命你们查不出来吗?这都定不下罪名? 你们大人要是忙的紧,没空查,本官可以替你们查,三天就能结案,七天就能判下来,怎么拖了这么久还定不了罪!” 衙役:...... 宁陵没好气的说完,烦躁道:“银票你拿着,给他们换这边环境最差的牢房,三天给一顿饭,两天给一顿板子!我会派人过来检查的!” 说完,气冲冲走了。 徒留衙役捏着银票凌乱在当地。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给谁报仇出气呢! 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捏着银票,衙役转头就去执行命令了,这种命令再给他来一打!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顾珞,宁陵心里又慌又疼。 当年妹妹就在他眼皮子跟前,他护不住她。 眼下妹妹就在京都,他却找不到人。 他算什么哥哥! 寻妹心切的宁世子,想都没想,抬脚直奔太子府,然而太子爷不在府邸。 宁陵随便扯了个借口,只说兵部有一桩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处理,需要立刻马上见到太子爷。 太子府的人不敢耽误,立刻去报信,但也没有直接把人请进府。 谁不知道他们太子爷和宁国公府不合呢,万一贸贸然把人请进府,让宁世子窥探到太子爷什么机密呢! 那还了得! 门口站着吧您! 第139章 口供 宁陵万万没想到,太子爷都天天缠着他妹妹了,他竟然连太子府的门都进不去! 一面惦记妹妹,一面迫切想要见到妹妹,一面愤愤进不去太子府要在门口吹冷风,宁陵黑着一张脸足足在太子府门前站了半个时辰。 也没见着太子爷。 只看到一个和太子爷身量差不多的小伙子急吼吼的过来。 宁陵一愣,咦,这小伙子不就是经常跟在顾珞身边的那个么。 宁陵认出了人,立刻上前一步,将人拦住,“这位小兄弟,请问你......” 易了容的箫誉半眼没看他,面无表情,大步流星,越过宁陵,直接奔进太子府。 被无视了的宁国公府世子爷:...... 哈? 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那个已经在太子府大门内消失了的背影,惊愕的朝门卫道:“他为什么能进去!” 门卫:...... 废话! 你回你自己家难道还要输入个什么口令么? 门卫秉着眼前这人是自家太子爷的敌人自己完全不需要给他任何好脸色的原则,用鼻子发出一个音,“嗯。” 宁陵差点炸了。 “你们殿下和我们宁国公府是不和,但是,你只是一个看门的侍卫,你有必要......” 侍卫没容宁陵把话说完,十分慷慨激昂的朝宁陵道:“世子爷的大道理卑职不懂,卑职就知道,卑职是我们殿下的一条狗,一条狗只认识一个主人,狗能明白什么呢,世子爷别为难卑职。” 宁陵都被气笑了。 当狗还有这么理直气壮的? 侍卫:那可不,不然我疯了敢得罪你。 宁陵正和这侍卫大眼瞪小眼,喜宝从里面急急跑了出来,“对不住,让世子爷久等了,殿下请世子爷进去说话。” 喜宝客客气气的迎宁陵。 宁陵一脸纳闷,“不是说你们殿下不在府中么?” 若是平时,宁陵也问不出这话,但是刚刚让这不长眼的侍卫添了一肚子气,也就脱口问出来了。 喜宝恭恭敬敬的引着宁陵朝里走,“刚刚殿下的确是不在,这不是得知宁世子来了,殿下立刻就回府了。” 问都问了,宁陵干脆就问到底,“刚刚没见殿下回来啊。” 喜宝笑道:“我们殿下走的后门,世子爷请吧,殿下在书房。” 宁陵皱了皱眉。 这什么毛病,回自己家还要走后门。 宁陵前脚被喜宝请走,后脚大门口左边的侍卫就问右边那个,“你刚刚吃枪药了?那是世子爷,咱们殿下和宁国公府再大的不合,那是上面的不合,你那样那不是给咱们殿下出气,那是给殿下添麻烦。 你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咱们太子府,赶明儿宁世子治你一个不敬之罪,你让殿下如何?” 右边那个侍卫道:“我有我的缘故。” “你有什么缘故?什么缘故也不能这样猖狂,给殿下添乱子。” 右边那个侍卫就道:“你是不知道,那个薛青央,和宁国公府走的很近,你还记得上次薛青央来咱们府执意要进去的样子么! 还记得咱们殿下后来说什么吗?说但凡薛青央再来,或者任何与薛青央有关的人来,不必给好脸色! 我今儿听人说,宁国公府二小姐和薛青央都不见了,你说这世子爷来是为了什么? 说什么兵部有重要的事情,能有什么事这个时辰了找到太子爷府上来,我看,十有八九是为了宁国公府二小姐和薛青央的事。” 左边那个一脸懵逼,“当初可是这位世子爷把那位二小姐害顾大夫的事闹得风风雨雨满城皆知,二小姐和薛青央不见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都是宁国公府的人,难道还能一笔写出两个宁字不成!” 左边那个默默琢磨一会儿,摇头,“那不对啊,要是这样,咱们殿下怎么还和他一起开药堂呢?” “殿下肯定有殿下的用意,但是他和薛青央肯定一伙的,咱们殿下见不惯薛青央这是事实,而且,我听人说薛青央在同济药堂的时候,还欺负顾大夫呢。 咱们殿下多看重顾大夫啊,这事儿整个同济药堂都知道,你说那薛青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欺负顾大夫? 那没人撑腰他敢?”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这厢门口两个侍卫分析着,那厢喜宝已经将宁陵请进了箫誉的书房。 恢复了太子爷的身份,箫誉知道宁陵是顾珞的哥哥,这态度也就微妙起来,没了以往的爱答不理阴阳怪气,箫誉甚至亲自给宁陵倒了一盏茶。 “兵部的事,可是为了年中预算?” 箫誉没有在书案后落座,而是在给宁陵倒完一盏茶后,与他并肩坐在墙根下的椅子上,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方桌。 箫誉对宁国公府一向什么态度宁陵一清二楚,他忽然热络,让宁陵有些怀疑箫誉已经知道了他妹妹的身份并且他真的对他妹妹有那方面的兴趣。 不然,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客气。 宁陵开门见山,“臣来找殿下,不是为了兵部的事,臣是为了顾珞。” 箫誉心头登时咯噔一下,但面上装着若无其事,“顾大夫?怎么?” 宁陵看着箫誉,“殿下知道顾大夫眼下在哪里住么?” 箫誉:...... 顾珞目前并不打算认哥哥呢,宁陵问这个什么意思? 心思一转,箫誉笑道:“这个本王还真没有问过顾大夫?怎么,难道顾大夫出了什么事?” 宁陵一眼看出箫誉在撒谎,心里更加不踏实。 老早就听宫里人说,皇上和皇后好像知道太子爷是个断袖,貌似还整理过一个什么方针对策预防那天太子爷这癖好暴露出来。 捏了一下拳,宁陵道:“听说前几天碎红楼添了新乐子,选头牌选出一个水嫩嫩的男人来。” 要不是从小学习面部表情管理,箫誉差点掉了下巴。 宁世子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宁世子对男人有兴趣? 靠! 他尊重别人的情感选择,但是,这人是顾珞的哥哥啊,这......“世子爷见过那男子?当真水嫩?” 第140章 护短 箫誉小心翼翼试探一句,却让宁陵心头警铃大作。 狗太子果然喜欢男人! 不行,他必须要亲自揭穿这个狗太子的真面目。 搓了搓手指,宁陵朝箫誉笑道:“是不是水嫩,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箫誉:...... 我媳妇的哥哥在邀请我去青楼看男人? 不行! 决不能让他毁我风评。 就算是毁......“这不太好吧......”箫誉为难的看着宁陵,就在宁陵心头嗤之以鼻你装什么大尾巴狼的时候,箫誉跟着道:“要不然,带上小红......咳咳咳,带上顾大夫一起去吧,也算是咱们药堂组建后的第一次......” 媳妇以前说这叫啥? 这叫团建。 对,第一次团建。 箫誉的提议正合宁陵的意,既能见到妹妹又能让妹妹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不等箫誉说完,宁陵就道:“如此甚好,就听太子爷的安排。” 两人说定,箫誉便朝喜宝吩咐,“你去寻一下顾大夫,把人请过来,另外去药堂那边告诉大家一声,今儿晚上别用饭,我们去碎红楼吃。” 喜宝领命离开,翻个白眼。 没听说过,团建去青楼团! 顾珞住的地方距离太子府并不算多远,喜宝去送信儿的时候,起先她是不愿意来的,毕竟她不喜欢太子,并不想和太子过多的接触,接触多了,万一太子感情更深了怎么办。 可一听说宁陵也在,就又改了主意,她想见见哥哥。 等顾珞赶到太子府门前的时候,箫誉和宁陵已经在大门前等着了。 一看见顾珞,宁陵好容易压下去的情绪,一瞬间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鼻子根儿酸的就跟让人锤了一拳似的。 他总觉得顾珞眼睛熟悉。 当然熟悉了,那是他妹妹! 他算什么哥哥,妹妹不过是易了个容,他就不认识了。 攥了攥拳头,宁陵克制不住的朝顾珞走过去,瞧着宁陵神色不太对,顾珞下意识看向太子爷。 箫誉站在原处没动,很轻的怂了一下肩,摊摊手:我不知道。 顾珞看向宁陵,“世子爷怎么了?瞧着精神不太好。” 顾珞易容了,隐藏身份了,可自己并没有,宁陵心里一清二楚的明白,她知道自己就是她哥哥。 她现在怎么想呢? 怨恨他?还是已经全然当做陌生人浑不在意? 宁陵看着顾珞,下垂的手抖得有点擒不住,顾珞越瞧越觉得不对,作为大夫的本能,下意识伸手就去抓宁陵的手腕,想要给他搭个脉。 却是在顾珞伸手的同时,宁陵忽然抬手,像小时候一样,在顾珞头顶揉了一把。 顾珞伸出去的手顿时僵住。 箫誉:...... 卧槽! 我媳妇我都没这么摸头杀呢! 可是,你是哥哥我也不能打过去! 呜~ 没名没分真可怜。 宁陵下意识的动作做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但紧跟着一颗心提起来,他想看看顾珞的反应。 顾珞短暂的愣怔之后,没有躲开,但也没有认这个哥哥,她的身份明显有问题,她并不能确定自己身份一旦暴露,对哥哥有没有什么影响。 压着心头悸动,顾珞朝宁陵哭笑不得道:“世子爷要同草民比个儿么?草民认输,草民认输。” 插科打诨的一句玩笑,顾珞偏头躲开了宁陵的手,朝太子爷走过去,行礼问安,“怎么好端端的想起去碎红楼了?” 箫誉心道:问你哥去! 但能和媳妇这么说话么? “嗐,这不是想着,咱们药堂已经基本要步入正轨了,在正式开张之前,大家都彼此熟悉熟悉,搞一次团建么!” 团建这个词,是上一世顾珞灌输给箫誉的,箫誉说的轻车熟路。 宁陵听不懂,蹙眉看过来,眼见顾珞和太子爷站的那么近,几步走过来,硬是横叉到他俩中间,“团什么?” 顾珞也有点好奇,太子爷怎么还会现代词语呢,蓦的想到最初箫誉提过他有个朋友是穿越者,猜测估计是箫誉告诉太子爷,顾珞也就没再多问,只朝宁陵解释,“就是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乐呵乐呵,彼此消除一下距离感,能帮助大家尽快的熟悉起来,方便以后一起做事。” 宁陵点了一下头。 他根本不在意这个团什么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他只在意太子离得他妹妹太近了。 人数到齐,因为宁陵来的时候并没有乘坐轿辇,箫誉也就没有另外准备马车,三人溜溜达达说着话直接去了碎红楼。 他们到的时候,药堂的掌柜的带着大山子大河子也刚刚到。 大山子一看见顾珞,激动地跳着就上前一把揽了顾珞的肩膀,“哎妈小红兄弟,可想死我了!” 结果大山子一胳膊下去,没揽住顾珞,倒是太子爷和宁世子俩人齐刷刷把顾珞往旁边一挤,他俩肩并肩站在那里。 大山子伸出去的手就有点被闪着了似的不知道往哪着力了。 不过,碎红楼的老鸨可比大山子懵逼一万倍都多。 今儿这是刮得什么风! 为什么宁国公府世子爷和太子爷这么两尊大佛齐齐驾临她这小破碎红楼。 以前,碎红楼的妈妈只觉得自己是这条街最靓的老鸨。 可现在...... 她配么! 配不配的,现在也不在考虑范围了,妈妈麻溜的用帕子擦掉脸上三斤粉,尽量朴素大方走路不颤腰肢不抖胸的上前,用她最大的能力端出一个贤良淑德的姿势,“恭迎太子爷宁世子大驾,不知两位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太子爷和宁世子恕罪。 两位里面请,咱们这里正好新进了顶好的茶叶,两位是听曲儿还是赏舞,奴家给您安排。” 顾珞瞧着这个都快素面朝天了的老鸨,想到路上太子爷和她哥说过的话,弱弱的道了一句,“我们来,看男人。” 老鸨:!? “听说你们这里选花魁,选了一个水嫩嫩的男花魁,我们来......”顾珞看了一眼她哥,有些心痛,她也没想到她哥竟然是这种人,“......来看看!” 老鸨目光扫过眼前一派数个男人,只觉得脊背生寒,扑通就跪下了。 第141章 公道 老鸨一跪,让宁陵和箫誉双双懵逼朝后退了一步。 这是几个意思。 老鸨二话不说,砰砰三个头先磕为敬。 “殿下,世子爷,我们碎红楼绝对是正规青楼,绝不会带出歪风邪气,来我们这里寻乐子的,绝对都是成年以后的,但凡没有成年,我们若是遇到了,立刻就会扭送到官府的,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家少爷。 我们这里,姑娘是主流。 至于小倌倌这种歪风邪气,绝对没有,上次是一个意外,我们一直响应朝廷号召,办好纯粹青楼。” 顾珞:...... 我怎么觉得你在暗讽什么,但是,你这是古代啊,也不存在什么那种文学,啊这啊这...... 老鸨一通表忠心,让箫誉倒是无语了,他抬手一摆,“我们就是来寻个寻常乐子,听说了你们这里有新鲜事就来瞧瞧,没有就罢了,哪来这么一通说。” 说完,箫誉朝宁陵道:“那还进去吗?” 宁陵看了顾珞一眼。 顾珞:...... 我男的女的都行,我都感兴趣。 就没去过青楼呢,不说这是穿越女必备打卡地么。 眼见顾珞眼底的热切,宁陵捻了下手指,“来都来了。” 果然是一句能应付所有场合的话。 来都来了! 老鸨惴惴不安的引了这几位过去,趁着人不注意,连忙抓了碎红楼的一个管事,“快去刑部尚书府,告诉他世子爷和太子爷来咱们这里寻小倌倌了。” 管事一脸纳闷,“为什么找刑部尚书,总不能让刑部抓人啊,咱们这青楼合法的。” 老鸨瞪了他一眼,“废话,别人咱们说得上话么,快去!” 碎红楼因为行业特殊性,这里时常会闹出一些案子,一来二去的,老鸨和京兆尹,刑部尚书这些当官的就算是熟络了些。 她可是听说,刑部尚书是太子爷的人。 而宁国公府和太子爷不合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世子爷陪着太子爷来青楼,谁能说得准是有什么猫腻了。 本朝可是就这么一个太子。 官场争斗如何波云诡谲不是她个老鸨能操心的,但是,她也不想经历什么政局动荡,毕竟影响赚钱。 所以这事儿找刑部尚书最合适。 管事得了吩咐,拔脚就跑。 老鸨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招呼今儿这些客人。 首先,碎红楼打手开道,引着这些人上了本店最干净的三楼,平时这里来的可都是富家子弟,环境比底下一楼二楼强百倍。 其次,碎红楼琴棋书画歌舞......退避! 再次,老鸨点了本店最丑的丫头,端着本店最好吃的小吃茶水流水般的送进包间。 最后,请了两个学识较为渊博的说书先生,临时准备一番,让他们来给这些人讲一讲《中庸》。 尽管这些说书先生可能不配,但是,有就比没有强。 她碎红楼老鸨,绝不可能让人说,太子爷是从她这里学坏了的! 等老鸨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准备齐全后,坐下喝茶的箫誉和宁陵彻底惊呆了。 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逛青楼竟然逛出了当年在上书房读书的感觉,先生当头,旁边大山子大河子什么的就是陪读。 这意思是,他们随时可能被提问? 顾珞也惊呆了。 大山子和大河子双双对望:这就是传说中团建?好高级啊!他们以为,就是吃吃喝喝玩玩呢,没想到,是和太子爷一起听课。 箫誉咳了一声,看向宁陵。 宁陵无法,只得清了清嗓子朝老鸨道:“我们就是来这里放松的,你就按照平常客人招待就行,不用这样。” 老鸨一脸义正言辞,“我们平时就是这么营业的。” 旁边伺候的丫鬟们齐刷刷点头,“是的。” 宁陵摁了摁眉心,“把评书撤了吧,让舞娘跳个舞或者弹几首曲子也好。” 老鸨十分壮烈的道:“实在对不住殿下和世子爷,今儿舞娘和弹曲子的姑娘都身子不舒服,今儿我们碎红楼的娱乐项目就是听说书。” 两位说书先生战战兢兢点头。 宁陵皱着眼角看向老鸨,“你是以为我么傻么?”说着,啪的一拍桌子,沉了脸道:“少来这一套,痛快点!” 老鸨拼着得罪世子爷,也绝对不会让太子爷沾染那些有伤风化的东西,决绝的道:“世子爷明察,我们店,今儿真的就是这样的,您几位要不,换一个家?” 宁陵没好气道:“你是青楼又不是茶楼!” 说及此,宁陵将跟前茶杯一端,“另外,这个换下去,上酒!” 老鸨:“酒卖完了!” 宁陵都要被她气笑了,这么贞烈的青楼老鸨,他还是头一次见,转头朝箫誉道:“殿下,您看......” 不等宁陵说完,头上没几根头发的刑部尚书火气冲冲的赶了过来,“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这是什么地方,世子爷竟然引了殿下过来!” 说完,刑部尚书一捋他的头发,朝着箫誉就道:“陛下口谕,传殿下即刻进宫!” 说完,不冷不热看了宁陵一眼,“宁世子也进宫!” 旁边老鸨总算是等来了刑部尚书,大喘一口气,虚弱的靠在门框上,她真不知道要是这二位爷强行让她上姑娘,她该怎么办。 她不想当罪人。 但凡今儿她给太子爷上了姑娘,明儿皇上就能让这碎红楼夷为平地。 好好一个药堂团建,被迫失败。 宁陵和箫誉进宫,顾珞跟着大山子大河子还有药堂掌柜回了药堂。 御书房。 皇上脸色铁青的坐在桌案后面,“你是越发出息了啊,平时胡闹也就算了,竟然学会了去逛青楼?” 箫誉一脸冤枉,“父皇明察,儿臣当真没有如何。” 皇上冷哼,“那是碎红楼的老鸨深明大义觉悟高,不然现在朕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让你娶太子妃你不娶,偏要往那种地方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箫誉脱口就道:“想要带宁世子去看男人!” 皇上差点让气的一口血吐出来,“放肆!” 刑部尚书来回禀的时候,说太子爷和宁世子带着人去碎红楼要看人家新选出来的男花魁,他还不信。 没想到啊没想到! 第142章 还行 当着宁陵的面,皇上不好揍人,只能眼冒火光的看着箫誉,“看什么男人?” 箫誉转头看了宁陵一眼,实话是或,“宁世子说,碎红楼选出一个男花魁,儿臣和宁世子都觉得好奇,再加上我们的药堂要开业了,想要让药堂的伙计大夫能尽快的熟络起来,大家就一致决定去那里放松放松。” 皇上一听这话,更是气的冒火。 放松放松,听听这话,这是人说的话么! “这京都是没有地方能让你放松了吗?你去那种地方!” 说完,皇上对向宁陵,啪的一拍桌子。 宁陵面无表情跪了下去,“臣知罪。” 皇上冷飕飕的看着他,“知罪?你知什么罪?” 宁陵道:“今儿的事,和太子殿下无关,都是臣的错,是臣挑起了男花魁一事,也是臣提议去碎红楼的,太子殿下做事一贯稳重,之前也从未涉足那种地方,是臣一时糊涂,臣知罪,还清陛下息怒。” 箫誉平时再怎么胡闹,的确是没有去过那种地方,自己儿子怎么样,皇上心里还是有谱的。 只怕是今儿宁陵在箫誉面前提了一句那男花魁如何如何,箫誉心里不舒服,这才一怒之下去的。 说白了,这就是......打情骂俏! 小两口调情。 皇上十分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宁愿他儿子是去碎红楼找姑娘,也不愿意他儿子为了一个男人去那种地方争风吃醋去。 这叫什么事! 皇上重重叹了口气,看向宁陵,“听说你从府里搬出去了?” 宁陵怔了一下,没想到皇上问这个,但也没什么可瞒着的,将来他和妹妹相认......宁陵敛了心神,道:“是。” 皇上就道:“说到底,你还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就算是搬出去,你们也是一家人。” 其实宁陵和箫誉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或者间接的冲突,和箫誉一直明争暗斗的,是宁国公。 宁陵是宁国公的儿子,自然也是宁国公党,皇上之前从未将他们父子分开来看。 可现在...... 哎,可怜的一颗老父亲的心啊。 皇上说完,宁陵有些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但十分诚恳的道:“陛下明察,臣最近正在着手从宁国公府分出来一事,宁国公是臣的父亲不假,但从臣搬出宁国公府那一刻起,我和他之间的事,就再无瓜葛了。” 顿了一下,宁陵郑重道:“臣找了个先生帮臣算了一下,等臣从宁国公府族谱分出来之后,臣改姓顾。” 箫誉立在旁边,差点喷出来。 改姓顾,跟着顾珞姓么! 这是偶然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箫誉看了宁陵一眼。 这一眼,落在皇上眼中,那叫一个深情款款。 皇上皱眉,难道是宁陵为了和箫誉在一起,已经彻底和家里闹翻了? 也是,之前就听说,宁陵为了给那个姓顾的大夫做主,把老夫人和府上二小姐陷害顾大夫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那顾大夫一直被箫誉提在嘴边。 和说不定,是宁陵在送箫誉人情。 要真是如此的话,自己倒是不好再说什么,皇上道:“你起来说话。” 宁陵叩谢起身,皇上道:“你们府上,最近事情不少,府上的二小姐听说是不见了,可是找到了?” 宁陵道:“陛下明察,臣自从宁国公府搬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他家的家事。另外,臣这封号,还请陛下收回,臣不在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平白占着一个名号,总归是不好的。” 皇上看着宁陵的眼神肃重起来,“你这孩子,说什么啥话,父子之间不至于如此。” 宁陵摇头,“臣和宁国公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臣......” 想到顾珞,宁陵瞥了箫誉一眼,“臣心意已决。” 箫誉也看了宁陵一眼,顾珞若是知道她哥哥如此铁了心的要和宁国公断绝关系,会很感动吧。 皇上看看宁陵,又看看箫誉,看看箫誉,又看看宁陵。 哎! “好,好孩子,你们以后好好的,誉儿有时候轻浮不知事,你多提点他,还有,以后两人再闹矛盾,也不能去那种地方,知道了吗?” 箫誉:...... 这怎么听着有点怪啊? 怎么那么像你和我母后吵架之后,皇祖母说的那些话呢? 箫誉一脸疑惑看着他爹。 宁陵却也觉得今儿的事,是他冲动了,箫誉到底是太子,他不能为了揭穿箫誉就真把人带到那种地方。 更何况,那种地方,不是他妹妹该去的。 眼见宁陵当真露出懊悔之色,皇上满意了,“行了,大晚上的,去吧。” 被叫进来,但又没挨罚,箫誉和宁陵双双对视一眼,难以置信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皇上眼见他俩在自己面前都这么对视,忍不住加了一句,“晚上别闹的太晚,明天还要早朝。” 宁陵转身,恭顺领命,“是。” 箫誉则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了一眼他爹,开门带着宁陵离开。 他们一走,皇后从御书房内室出来,“我说什么来着,这臭小子之前还骗我说看上的是姑娘,他要看上的真是姑娘,就他那性子,早把人带进宫来嘚瑟了,还至于遮遮掩掩。” 说着,皇后叹气抓起茶盏灌了一口,朝皇上道:“这事儿我也打听过,这是天生的,你也别怪誉儿,不是他的错。 孩子已经成这样了,你总不能让他以后孤独终老,身边总要有个人陪着的。 我看宁陵是个稳妥的。” 皇上也叹了口气,“朕怪他有用么!朕怪他他也改不了,平白让他怨恨朕么!朕不是那种人,就是以后...... 应付那帮朝臣,朕能替他挡着,可以后俩人总得有个子嗣啊。” 皇后道:“这事儿你先别瞎参合,说不定他俩有自己的想法。” 说完,皇后摁了摁眼角,“不早了,陛下自己批折子吧,臣妾去睡了,睡得晚了容易长褶子,听说还容易猝死。” 说着话,皇后抬脚就朝外走。 徒留皇上一个人凌乱在桌案后。 朕是不怕猝死么还是怎么滴! 折子朝桌上一摊,皇上闷闷吐出一口气,然后拉开旁边抽屉,拿出一个小镜子。 朕可真是开天辟地第一绝世好皇帝了。 儿子是个断袖,朕都没打断他的腿! 第143章 惊吓 被断袖的箫誉和宁陵一路沉默出宫。 出了宫,宁陵率先打破沉默,“殿下去哪?” 这要是在以前,他肯定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他,可现在,今非昔比,人家是他媳妇的亲哥哥,箫誉笑容甚至都是客气的,“先去一趟药堂,我估么,他们在药堂等着呢。” 宁陵挑眉,太子这么了解自己妹妹么? 盯着箫誉看了一瞬,宁陵道:“臣也同去。” 箫誉心道,去呗,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夜里的皇宫门前大街上,并没有什么人,空荡荡的街道显得空旷又静谧,喧哗仿佛来自远方,给人一种缥缈的感觉。 妹妹还活着并且就是顾珞的这一事实,宁陵总算在这寂静的大街上走着走着,彻底相信了。 他脚下不是虚无。 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还有个妹妹。 “太子殿下和顾大夫,似乎关系很好?”宁陵像是随口一问似的道。 但凡和顾珞有关的,箫誉就不可能掉以轻心,尤其这问题还是顾珞的哥哥问出来的,事关以后家庭和睦,他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是啊,挺好的,我俩投缘,他什么事都喜欢和我说,我呢,也喜欢和他亲近,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总说的,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当着人家哥哥的面,箫誉连本王都不用了,直接亲民的用我。 宁陵心里惦记的都是顾珞,倒也没有察觉,只是道:“你了解她吗?” 箫誉心道,这我可太了解了。 “还好吧,毕竟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仅仅几次相处,顾大夫给我的感觉就非常好。” 宁陵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那万一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呢?” 箫誉毫不犹豫道:“她什么样我都喜欢!” 说完,感觉不太对,又纠正道:“我的意思是,他是什么样,都不影响我和她关系好。” “那她要是个姑娘呢?”事关自己亲妹妹,宁陵做不到慢慢试探。 箫誉一愣,转头看宁陵,他总觉得宁陵是知道了什么。 所以,现在是,这两兄妹彼此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的哥哥妹妹,但就是彼此不认对方么? 这叫什么事儿。 不知道宁陵心里什么盘算,箫誉转头,目光真诚的看着他,“这么说吧,我心里,其实是揣着二十万个私心盼着顾大夫是个姑娘,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娶她做我的太子妃,这辈子名正言顺的只对她一个人好,她要什么我都满足她,她不高兴我哄她,她生病我照顾她,她高兴我陪着她高兴,只要她愿意,什么都行。” 箫誉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对着宁陵的眼睛。 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深情又真挚。 宁陵不由一怔,“你认真的?” 箫誉道:“我活这二十多年,宁世子见过我对哪个姑娘动过心么?莫说动心,宁世子见过我对哪个姑娘多看一眼吗?” 的确没有,皇上皇后都要因为他的婚事急死了,这满朝遍野都知道。 宁陵微蜷的手指捻了捻,他有点看不懂箫誉了,“可顾大夫是个男子啊。” 箫誉与他对视,忽的扬着嘴角一笑,“那我只能每天诵经祈福,祈求上天保佑让他有朝一日变成个女子,成了我的太子妃,我这辈子,非她不娶的。” “所以,你不喜欢男人?” 刚刚还一脸情真意切的箫誉,顿时神色一裂:哈? 宁陵咳了两声,“别误会,殿下,主要是......”宁陵摸了摸鼻子尖,有些尴尬的道:“这么说的人有点多。” 箫誉像是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瞪圆了眼看宁陵,“你今儿引我去碎红楼,不会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断袖吧?” 宁陵目光躲闪,“哪能呢!” 箫誉:...... 信你的邪! 一肚子坏水儿。 俩人尴尬的走了一会儿,宁陵又道:“万一她不喜欢你呢?臣的意思是,如果顾大夫是个姑娘,万一她不喜欢殿下呢,殿下要强娶么?” 箫誉只觉得胸口让戳了一把刀。 顾珞目前,的确不喜欢他,而且,还和上一世不同的是,她现在心里喜欢了别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愤愤想到这里,箫誉打了个喷嚏。 哪个小兔崽子说我呢! 闷闷叹了口气,箫誉摇头,“不会,我既是喜欢她,就希望她能真的过得好,她过得好,我嘱咐她,她要过得不好,我等她找我。” 宁陵动了动嘴角,终是什么都没说。 成亲前,多少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成亲后,一样过得反目成仇的大有人在。 他听宁国公府的老人说过,他娘活着的时候,和宁国公伉俪情深,宁国公对她宝贝的紧。 可后来呢...... 他娘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和妹妹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攥了攥拳头,宁陵没再开口问什么,只在箫誉一侧静静的走着。 倒也不觉得尴尬别扭或者拘束,仿佛他和箫誉以前没有争锋相对过似的。 他不问了,箫誉倒是有些事情好奇,“宁世子以后,当真要和宁国公断绝关系?” 宁陵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如果有朝一日,你......” 他想说,如果有一天,你的父皇伤害了你的妹妹,你会和他断绝关系吗? 但这话没问出来。 这没法问。 皇上对箫誉好的很,根本不像是天家父子,更像是寻常百姓家里的父子。 而且,整个皇宫,皇上处理的很好,他和皇后伉俪情深,但是也没有委屈那些妃嫔,后宫上上下下都是一团和睦。 这简直前所未有,堪称一大奇观了。 箫誉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怎么会有恨呢。 他和自己,不同。 顾珞要是真嫁给箫誉,会很幸福吧。 “你以后登基......” 不等宁陵问完,箫誉斩钉截铁道:“不会。” 宁陵笑了一下,看向他。 箫誉道:“你别笑,我认真的,我不会。” 宁陵脑中电光火石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忽然一把拉住箫誉的胳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箫誉:...... 愣了一下,没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第144章 安抚 箫誉不开口,宁陵却不淡定了。 他甚至忘记此刻自己是一个臣子对着一位太子爷,一把攥住箫誉的胳膊,力气大的,箫誉都疼,但也没推开。 大舅哥呢! 推开? 不想活了? 宁陵将箫誉拽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你知道顾珞是我妹妹!” 箫誉叹了口气,“她不想认你不是因为不在乎你,是怕给你带来麻烦,她本是个早该死了好多年的人。” 这话在宁陵心头裹起千层浪,勾着往事,带着今朝,如同钩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扯着他,扯得他心口直疼。 “她......她......” 宁陵声音带着颤,眼底通红, 箫誉瞧着有些难受,在他肩膀拍了拍,“她不恨你的,你之前在府里受过什么罪,她知道一些,另外,我们今儿抓了顾奉恪,顾奉恪也说了一些事...... 她这些年,过得也不好,顾奉元不是真心待她,你......多疼她吧。” 宁陵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让刀子给捅了个稀烂。 妹妹活着,他欣喜万分,可妹妹过得不好,或多或少,他今儿也从那老虔婆口中知道些,顾奉元既然是有谋而为,怎么可能真心对顾珞。 他不敢想顾珞这些年吃过的苦。 松了箫誉的手,跌跌撞撞的朝前踉跄两步,箫誉伸手一把扶住他,“你们都好好的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喜事了,过去的事,谁也控制不了,以后,来日方长。” 宁陵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只踉踉跄跄的朝前走。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忽然朝箫誉道:“她知道你的心思?” 箫誉苦笑,“知道,但是拒绝了,她有喜欢的人。” 宁陵看了箫誉一眼,没再说什么,只加快了步伐。 箫誉让他这反应气笑了,“你什么意思,我和你推心置腹,你就这样?” 宁陵倏地转身朝箫誉行了个礼,“虽然尊卑有别,但臣今儿把话撂这里,只要我妹妹不愿意,我豁出去这条命也不会让她被谁强娶!” 说完,转头就走。 箫誉心里MMP,当了大舅哥是不一样了哈,和我说话都敢明目张胆这个态度了,你这个样子,和你爹有什么区别! 箫誉猜的没错,顾珞大山子大河子他们果然在药堂呢。 药堂一楼装修还在进行中,二楼大家寻了个带天台的包间,一群人正烧烤呢。 一条羊腿架在火炭上,正烤的滋滋流油。 箫誉和宁陵推门一进来,顾珞倏地转头一双眼就落在宁陵身上,“没事吧?陛下说什么了吗?” 那紧张的态度,尽管知道这是顾珞的亲哥哥,箫誉不免有几分吃味,“被叫进宫的又不是只有他。” 宁陵知道顾珞顾及什么,但是他不在乎那些,他只想和妹妹相认,眼眶发红,鼻根发酸,宁陵几乎是两步上前一把拽了顾珞的胳膊,一言不发将人带出包间。 吓顾珞一跳。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世子爷这是......” 顾珞下意识看向太子爷,箫誉摇头,“他有话和你说。” 那边负责烤羊腿的大山子从板凳上起来,神色紧张,“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就算是有话私下说,不能态度好点么?我们顾大夫的医术那么好,值得被尊重对待。” 大河子一脸惊奇的看相的大山子。 这人吃错什么药了,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然而宁陵根本听不见,他唯恐顾珞跑了一样,抓着顾珞胳膊的手只越来越紧。 他这样子,再加上太子爷的态度,顾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也不挣扎,只跟着他任由他拽着带出包间。 二楼的包间很多,宁陵随便踢开一间,将顾珞带进去,砰的把门关上。 把人带进来了,汹涌的情绪激荡着,可却张不开嘴了。 只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把顾珞拽疼了,触电般倏地松了手。 看着顾珞,眼底神色那么稠。 顾珞让宁陵这个样子搅得心疼的不行,咬了咬唇,上前一步,抱住宁陵,“哥。” 很轻的一声,却让宁陵憋了一天的情绪倏忽间就崩溃了决堤了,眼泪憋不住的落了下来,很快将顾珞鬓角脸颊肩膀打湿。 顾珞没松手,只紧紧抱着人,又叫了一声,“哥哥。” 宁陵浑身发颤,下垂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终是抬起来将顾珞死死箍进怀里,用力抱住,“婳婳。” 宁陵,宁婳。 ...... 等宁陵带着顾珞再次回到包间的时候,大山子那边的烤羊腿已经好了,一群人正用刀子割着分着吃呢。 箫誉一个太子爷,大山子大河子不敢凑到人家跟前去,只远远的俩人凑在一起,一边吃羊肉一边说小话。 “这种场面,好思念我箫兄弟啊。” “是啊,太子爷怎么还不走,他难道不用日理万机么?” “说的就是啊,要是在的是我箫兄弟就好了。” ...... 箫誉面无表情坐在旁边椅子上,听得一脸麻。 “小红兄弟,快来,我给你留了最好的肉,外焦里嫩,还撒了辣椒粉,大河子还买了你最喜欢喝的酸枝果乳。” 大山子瞧见顾珞红着眼进来,也不敢当着宁世子的面问什么,只赶紧招呼顾珞。 顾珞笑着点头上前,“闻着就好香。” 声音还带着哭过之后的鼻音,惹得箫誉有点心疼。 宁陵进了屋,大大方方朝众人道:“今儿原本想要请大家去碎红楼热闹热闹,但临时出了岔子,没热闹成,明儿我做东,请大家去我的庄子上热闹一天。” 大山子大河子齐刷刷看向这位世子爷,不知道他葫芦里买什么酒。 宁陵看了顾珞一眼,朝众人笑道:“就在刚才,我和顾大夫结拜为异姓兄弟,我是兄长,她是弟弟,明儿这一顿,大家都要来,权当是给我们庆祝一下。” 箫誉看向顾珞,顾珞傻呵呵拿着大山子给她的肉吃,发红的眼睛盯着宁陵看,眼神又软又暖。 宁陵说完,转头朝箫誉道:“太子爷日理万机,臣就不强求了。” 箫誉:哈? 他怎么也没料到,他被踢出局了? 大山子大河子也一脸懵逼,他们倒是高兴去庄子上玩,更高兴太子爷不去,但是...... 好端端的,我小红兄弟怎么就结拜了? 大山子转头看向顾珞,“小红兄弟,我以为,就算哪天你要和谁结拜,那人就算不是我,也是箫兄弟呢,你这样,箫兄弟知道么?” 第145章 伤口 箫誉是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候想着他的人,竟然是大山子。 这平时没白往过送吃的啊。 大山子说完,顾珞接了这话,“哥,我有个十分重要的朋友,明天去庄子上,我想带他一起去。” 顾珞这话一出,箫誉先是心头一美,他可是顾珞心目中十分重要的人。 但紧跟着眼皮一跳。 等等...... 不好的预感袭来,紧跟着听到顾珞的声音,“他是太子府的人,太子爷明儿能给他一天假么?民女......” 箫誉唯恐顾珞说出什么让宁陵这个老狐狸听出岔子,连忙抬手一摆,“让他去就是,正好明儿本王不得空。” 顾珞笑着朝箫誉一福,“多谢殿下。” 说完又怕太子爷吃味怪罪箫誉,正要替箫誉开脱两句,宁陵朝箫誉看过去,“没想到,太子爷府邸还有人和臣的妹......弟弟是如此关系近的好友。” 箫誉心惊肉跳,“顾大夫医术好品行好,朋友多也是正常。” 宁陵意味深长看着他,“不知道是太子爷府上哪位......” 大山子接嘴道:“叫箫誉。” 宁陵本来就有所猜测,听了这话,不禁闷声一笑,抬眼收到箫誉一记杀人的目光。 宁陵笑道:“那明天就请这位一起过去,荣幸至极。” 他知道箫誉的身份,不管心里再怎么想,不敢像大山子他们一口一个箫誉,箫兄弟的直呼。 没有被宁陵当场揭穿,箫誉大松一口气。 宁陵和顾珞刚刚相认,两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知道顾珞今儿晚上必定要去宁陵那边,一群人从药堂出来之后,箫誉也就没有多说别的,只抬脚离开。 “殿下!” 箫誉刚转身,顾珞追了上来,“民女和殿下同路。” 箫誉一愣。 顾珞回头朝宁陵道:“哥哥先回吧,明日一早,咱们药堂集合。” 大山子大河子还有药堂掌柜的立在药堂门口,凌乱的看着顾珞和宁陵,这刚才结拜了,哥哥弟弟的就叫的这么有代入感了么? 箫誉没料到顾珞不跟宁陵走,“你不去他那里?” 宁陵也意外,“你不和我去?我今儿才刚刚相......结拜,我有许多话和你说。” 顾珞笑道:“明儿再说也一样的,我今儿回去有要紧事。” 既然如此,宁陵也就不再勉强。 箫誉和顾珞其实并不完全顺路,太子府和那处别院还是差了些距离,他先将顾珞送回去,然后再回府一番“梳妆打扮”,等他再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 顾珞还没睡。 这是专门等他呢? 箫誉有点心情复杂的进门,脸上带着新奇的笑,“小红兄弟,你怎么还没睡呢?我瞧着这边亮着灯,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真没睡、” 顾珞朝箫誉道:“我等你呢。” “等我?”箫誉走进屋,扯了凳子在顾珞对面坐了。 顾珞给他倒了一盏茶,“和你说个事,我今儿和宁世子结拜为兄弟了。” 箫誉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顾珞不跟宁陵回去,专门回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些? 可他一丁点这种情绪都不能带出来,只一脸震惊道:“啊?你们才认识几天啊,怎么就,就结拜了呢?要结拜,不是咱俩先结拜么?” 顾珞笑道:“我就是怕你心里吃味不高兴,专门等你回来告诉你,我和他虽然结拜了,但是你在我这里,和他一样亲的。” 顾珞心道,但凡你喜欢女人而不是男人,我就争取拿下你。 就这么亲! 箫誉看着顾珞,一时间心头滋味万千,“你专门等着我,就为了说这个?” 顾珞笑着摇头,“也不光是这个,就是......我既然和他结拜了,他那些事,我就要当成我自己的事情一样。 他......他有个妹妹,当年死的蹊跷,他一直在调查这个案子,而且已经查到当年他妹妹的死和如今顾奉元的死有些牵扯。 我们继续追查这些,那面翻出不少旧事,这些,对你有影响吗?” 顾珞是在关心他,实打实的关心,箫誉看着她,“若是有影响呢?” 顾珞神情一紧,“宁世子对我,当亲弟弟一样,如果我们查出来的东西真的和太子府有关,会牵扯到你,他有能力把你提前送离京都的,你......你愿意走么?” 箫誉是太子爷的人,顾珞并不确定这些事查来查去会不会扯到太子府头上,毕竟宁国公和太子爷是死敌。 箫誉看着顾珞,忽然笑了,“你这么关心我么?” 顾珞心道,废话,我关心你关心到想要睡了你呢! “你放心吧,宁国公府不论查出什么事,都和太子府没有一丁点关系,太子爷绝不会做任何下三滥的事,你们调查什么,如果方便,其实可以和他一起查。 当然,你们要是同意,我也愿意和你们一起查,咱们三处一起用力,这案子也就更容易些。” 顾珞其实不想和太子爷一起查。 相处的时间越多,纠缠的感情就越说不清。 想到这些,顾珞眼中划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又高兴起来,“明儿我哥说带咱们去他的庄子上玩,我带你和我哥熟悉熟悉。 你平时替太子爷办事,他又是宁国公府的,你们之间肯定没有相处过,而且说不定还有什么误会。 我哥虽然是宁国公府的,但是他和宁国公不是一党,而且他现在也搬出来了......” 箫誉忽然笑起来,“你是在和我解释吗?你怕我和你哥哥不合?为什么要和我解释?” 顾珞这种解释,让箫誉实在无法不多想。 顾珞搓搓手指,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以后咱们都能和睦相处,不想让你因为以前的事对他有看法。”随便扯了个理由说完,顾珞道:“好了,明儿还要去庄子上呢,早点睡吧。” 箫誉笑着离开,走到门口,忽然顿住,“你现在有哥哥了,以后住......” “我还住这里,可以么?”顾珞跟在后面送他,眼睛亮晶晶的,“以前我还想,自己买个宅子搬出去呢,但是我现在不想搬了,我就住在这里,行吗?不是说,这宅子太子爷给了你了吗?我能一直在你家住么?” 箫誉:...... 顾珞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觉得,有那么一丝丝不太对呢? 他觉得,自己,被,撩了! 第146章 上药 顾珞也说不上自己今儿晚上是怎么了。 可能是和哥哥相认了,心里有了依靠了,觉得踏实了,再也不是双脚离地的在半空浮着了,所以有了闲心去琢磨别的了? 亦或者,顾奉元的案子在她看来,已经完全没有调查的欲望,所以有了闲心琢磨别的了? 以前,她只想要为顾奉元报仇。 现在莫说顾奉元是为什么死的,就连她自己当年是为什么死的,她都不是太在乎,人这心一闲下来就容易生出点别的什么幺蛾子。 翌日一早,等到宁陵下朝之后,一群人在药堂集合,整装出发。 大山子大河子不会骑马,也不想坐轿辇,手里拿着从路边买的零嘴儿,就一路走一路吃,说说闹闹。 宁陵是坐了轿辇过来的,但是太子爷只当箫誉不当太子,他要陪着顾珞走路,宁陵也不好自己钻在轿辇里坐着。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宁王府世子爷带着药堂大夫掌柜小伙计,浩浩荡荡一群人,徒步朝庄子上出发。 只是还没有出城门口,迎面来了一个人。 消失了好几天的薛青央。 薛青央仿佛一早知道顾珞要出城,他犹如前几次在城门口蹲守顾珞的时候一样,阴沉着脸,目光越过众人,直勾勾的落在顾珞身上。 他的出现让这个行进的队伍顿住了脚步。 大山子大河子几乎都没有反应,一个箭步就跨到顾珞前面去,结结实实把人挡住了,嘀咕一句,“他怎么来了。” 箫誉和顾珞并肩站在后面,箫誉下意识拉了顾珞的手。 宁陵对长大以后的薛青央其实印象并不深刻,要不是大山子大河子他们反应太大,他几乎要和这个人擦肩而过。 知道薛青央可能和宁挽夏搅合到了一起,宁陵蹙了蹙眉心,看着他,但没说话,只是顿足看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朝后招呼众人,“怎么不走了?走!” 宁陵抬脚朝前走,就在大山子和大河子动作一瞬,薛青央忽然朝顾珞大步走过来。 不等箫誉将顾珞拽到身后,宁陵忽然身子一偏,伸手将薛青央一把抓住,“干什么呢?” 薛青央任由宁陵抓住自己的衣领,他眼底泛着阴沉的目光,浑不在意周围,只一双眼睛盯着顾珞,“世子爷,我和我未婚妻的家务事,您要管么?” 他说出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宁陵心头突突的跳了一下。 顾珞不想暴露身份,但这个薛青央...... 宁陵心里明白,决不能让薛青央在大街上说出什么,他手上一用力,抓了薛青央的衣领将人狠狠朝地上一掼。 宁陵功夫不低,薛青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经得住他这一摔,直接脸朝下结结实实撞到地上。 宁陵原以为薛青央要叫喊什么,将人摔倒在地就去捂他的嘴,然而薛青央红着眼睛奋力挣扎着,朝顾珞看过去,从头到尾,却一个字没说。 宁陵直觉不妙,转头朝箫誉看去。 箫誉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几乎是脚尖点地,带着顾珞就要离开。 刹那间。 原本人来人往的京都城门口,忽然乌泱泱的围上来足有几百号人。 “奸夫杀人啦!” “宁世子为了姘头杀人啦!” “真没想到宁世子是这种人,人家同济药堂的顾大夫有未婚夫,他还把人这样了,现在未婚夫找上门来,他竟然仗势欺人,青天白日的就杀人啊!” “天理难容啊!” ...... 讨伐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过来,一时间,场面失控。 宁陵原本单膝跪地压着薛青央,此时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但依旧将薛青央踩在脚下,朝最先围过来发难的那拨人看过去。 那些人根本不惧怕宁陵这个宁国公府世子爷,他们义愤填膺的扯着嗓子替薛青央讨公道。 很快人群里弥漫出质疑的声音,为什么薛青央的未婚妻是同济药堂的顾大夫。 当质疑声一起的瞬间,宁陵知道,顾珞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他转头朝大山子他们那边看去,大山子和大河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箫誉带着顾珞离开,他们飞快的朝宁陵这边靠过来, “箫兄弟带着小红兄弟走了,咱们怎么办?”大山子朝宁陵道。 情况紧急,他甚至忘了自己旁边这位是个世子爷。 知道箫誉把顾珞成功带走了,宁陵松下一口气,他闭了闭眼,道:“咱们什么也不做,等着看戏。” 大山子大河子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去思考。 就在宁陵这话音落下的刹那,人群里忽然爆出如雷哗然。 “同济药堂的顾大夫,根本就是个女的,她是杀人凶手顾奉元的女儿!” “顾奉元毒害太子,论罪当株连九族!” “我听说顾家上下已经全被抓起来了,这顾大夫凭什么不被抓!” ...... 不等这些轰乱的哗然放缓,人群外响起急躁的马蹄声,很快,一队铁骑冲着人群这边冲了过来,逼得围观人群不得不自动分开,给让出一条路。 大理寺的官兵手持长刀,身跨铁骑,飞驰而至。 为首的是大理寺少卿,是宁国公忠实的追随者。 他骑在马上,环视一周,没有瞧见要抓的人,最终目光落向宁陵,虚虚抬手抱拳,眼底带着不屑一顾,“大理寺办案,缉拿在逃人犯顾珞,还请宁世子配合!” 宁陵将薛青央踩在脚下,戏谑的看向大理寺少卿,“你想要怎么配合呢?” 大理寺少卿毫不客气的道:“还请宁世子交出人犯!” 大山子和大河子急的冒汗。 好端端的,他们小红兄弟怎么成了顾奉元的女儿! 这...... 这叫什么事! 而且,最让他俩心惊的不是顾珞是顾奉元的女儿,而是他们知道,在顾奉元活着的时候,顾奉元是同济药堂的常客! 那黄大夫和季卿献知不知道顾珞的身份。 如果知道...... 想到黄大夫和季卿献对顾珞曾经的那些态度,饶是直肠子大山子,都打了个哆嗦。 宁陵冷笑一声,“我要是不交呢?” 第147章 吃醋 大理寺少卿根本不和宁陵废话,冷呵一声,“那对不住世子爷了,来人,将这些和人犯顾珞有关的嫌疑人,全都给我抓起来。” 登时大理寺官兵操刀就上。 宁陵出门,身边自然带着暗卫,就在大理寺官兵要上前一瞬,宁陵的暗卫立刻出击,却被宁陵一个信号逼退回去。 宁陵自己踩着薛青央的脑袋,看着围上来的大理寺官兵,“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缉拿我?你们有缉拿令么?不怕皇上怪罪么?” 皇上昨天夜里才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以后要对箫誉多多扶持,宁陵绝不相信此时此刻大理寺少卿手里有缉拿令。 大理寺少卿倨傲笑道:“缉拿世子爷自然是不敢,但是这几个同济药堂的伙计,必定是从犯,拿下!” 这话一出,吓得大山子和大河子差点尿了。 “我看谁敢!”宁陵扬着下颚看向大理寺少卿,“就凭你?” 大理寺少卿废话不多说,只让手下速战速决。 大山子让吓得不轻,飞快一把扯了宁陵的衣袖,“世子爷,你听清楚了,我的钱都存在顺丰票行,兑换口令是......” 涉及到顾奉元毒杀太子的案子,他们一旦被抓走,不死也要丢到半条命。 他今年好容易托小红兄弟的福,赚到了钱,怎么能人死了钱没花上呢! 他得让宁世子帮忙把钱取出来给他娘送去。 就在大山子交待后事的时候,另外一道让大山子感觉倍加熟悉的声音从一侧发出。 “呦,这热闹的,做什么呢,让本王也乐呵乐呵!” 太子爷箫誉手里摇着一把扇子在宁陵一侧落地,扫了一眼正围上来准备抢人的大理寺一众官兵,“呦吼,都有出息啊,本王跟前,都敢拿着刀对着了?皇上几个儿子啊,你们就敢这么吓唬人了!” 箫誉一来,宁陵大松一口气,就连踩着薛青央的脚都松快了许多。 大理寺少卿怎么都没想到,太子爷竟然来的,吓得屁滚尿流从马上翻了下来,“臣......” 稀里哗啦。 那些提刀准备拿人的衙役扑通跪了一地。 箫誉压根没让大理寺少卿把话说完,“给本王行礼呢?本王怎么担得起呢?您大理寺少卿多牛逼啊,一个大理寺少卿倒下去,千千万万个大理寺少卿站起来。 本王就不一样了,皇上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一倒下去,嘿,宁国公正好名正言顺造反了!” 这话吓得大理寺少卿不敢开口。 箫誉扫了一圈那些衙役,“打个商量,本王这么一个独苗太子,能使唤的动您大理寺少卿么?” 这话说的扎心,大理寺少卿冷汗吧嗒吧嗒的落,“殿下吩咐,臣万死不辞。” 箫誉咬着扇子笑,“你死什么死呢,还不到你死的时候呢,现在是别人死,你看着!” 说着,箫誉脸色沉了下来,“用你的人,给本王把今儿跟着薛青央闹事的这些悍匪,抓了!” 箫誉直接给人扣了个悍匪的罪名。 这围观人群里,有的是真路人,有的是薛青央带来的,箫誉这话一出,那些被薛青央带来的人登时脸色大变,下意识就逃。 就在他们动作间,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从天而降,一提溜一个准儿的直接把他们从人群里提了出来。 一如当时在药堂门口提那些顾奉恪的同党一样。 薛青央满目愤怒不甘,然而被宁里死死踩着脸,一句话说不出来,别说说话了,他就是动都动弹不得,奋力挣扎不过让自己看上去像个被钉在地上的王八。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跟着他来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被丢在地上,很快,一个不差的都堆在一起。 箫誉看向大理寺少卿,脸色不善,“看来,本王真是指使不动大理寺少卿大人了,本王也是今儿才知道,原来大理寺的衙役,是只听大理寺少卿大人一人指挥,完全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呢!真是大开眼界了!” 跪在地上的一群衙役吓得肝胆俱裂,频频磕头表忠心,箫誉一概不理,只盯着大理寺少卿的,“是让你来的?你是奉旨捉拿吗?顾奉元的案子不是在刑部么?什么时候本王竟然不知道这案子已经转移到大理寺了?难道你们大理寺接管案子,不需要经过本王的同意也不需要经过本王父皇的同意,是你自己拍板就能决定的啊!” 大理寺少卿跪在那里,冷汗把衣衫浸透,但他一个字不敢多说。 他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爷会突然出现,更不知道太子要怎么办,但是他知道,他今儿得罪了太子爷,如果他再开口招认,那他就是真的完了。 大理寺少卿如是想,可那些衙役却不这般想。 他们都快恨死大理寺少卿了,如果大理寺少卿当真是没有任何手续就直接带着他们出来抓人,他们不光得罪了太子爷也得罪了宁世子,他倒是官官相护可能毫发无损,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米就惨了。 就在箫誉质问大理寺少卿的功夫,头发所剩不多的刑部尚书,总算是气喘吁吁的带着人疾奔而来。 “殿下,臣来迟了!” 瞧见人马来了,箫誉脸上的狠劲儿也没了,用扇子指了大理寺少卿,“带走!” 刑部差役当即二话不说,上前就拿人。 箫誉指了满地堆着的那些薛青央带来的人,朝大理寺的衙役道:“这些,你们带回去,本王抽空去审,但凡在本王审讯之前人出了问题......” “不敢不敢,绝对出不了问题。” 大理寺的衙役一听太子爷不抓他们,当即松下一口气,手忙脚乱爬起来就抓人。 等他们将这些薛青央带来的人一股脑抓走之后,箫誉朝刑部尚书道:“去查查,今儿京卫营谁当值呢?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本王差点都让人刺杀了,他们怎么无动于衷呢?是想学宁国公造反了?” 刑部尚书暗道一句腹黑还是你腹黑,你要不给京卫营当值的人下蒙汗药,人家能不来? 腹诽结束,刑部尚书痛心疾首领命,“太不像话了,臣这就去查,殿下在这里险些遇难,京卫营的人竟然连个面都不露,太过分了!” 第148章 伤口 哄哄闹闹一场闹,就这么结束了。 然而围观的百姓并没有散开的太远,虽然大理寺少卿被抓了,薛青央被抓了,之前闹事的那些人被抓了,但是...... 同济药堂的顾大夫,到底是不是顾奉元的女儿呢? 如果是,她和这个薛青央是不是真的有婚约呢? 如果有,顾珞和宁世子是不是真的就背着薛青央做出那种不检点的事呢? 大家只愿意听故事,谁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呢! 一时间,满城风雨,闹闹哄哄。 顾珞当时被箫誉当场带走后就安置到了太子府,此时这边的事情解决,一群人自然去了太子府聚头。 大山子大河子经过这么一场惊吓,只感觉脑袋都比平常大了一圈似的,见了顾珞,大山子直接奔上前,然而到了面前,又没像往常那样直接勾搭人的肩膀,而是顿步在顾珞面前一两步远的地方,有些局促又有些好奇还有些担心...... “小红兄弟,你......你真是小红妹妹?” 顾珞:...... 小红妹妹? 事情都闹到这一步,她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也不伪装声线了,直接用了自己的本音,脆脆的,又带了点糯,“嗯,我是顾奉元的女儿。” 大山子大河子看着顾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惊讶么肯定是惊讶,但是除了惊讶,心里翻滚的更多的,还是其他那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就比如,季卿献和黄大夫当时为什么那样待小红妹妹,她当时被逼离开同济药堂,是薛青央用那婚书逼得么?那时候小红妹妹孤立无援,黄大夫和季卿献又站在薛青央那边,小红妹妹肯定很难过吧。 大山子难过的叹了口气,“小红妹妹,让你委屈了。” 顾珞见他这个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不过心里暖暖的倒是真的。 宁陵提着薛青央将人直接一把掼到前面去,薛青央本来就被宁陵踩得半死不活,此刻一个踉跄,腿上无力,人直接跪倒顾珞跟前去。 他脸上血肉模糊,一双眼睛却是带着阴沉的愤怒瞪着顾珞,“你会遭天谴的!” 不等薛青央说完,忽然四只脚朝他四面八方踹了过来。 大山子,大河子,宁陵,箫誉。 前胸后背,左肩右臂,各一脚。 明明挨了揣,却能稳稳保持跪着的姿势没动。 “要遭天谴也是你遭!”大山子又心疼顾珞又生气薛青央造孽,“好好的药堂,要不是你折腾,咱们至于如此?我小红妹妹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害她!” 薛青央挨了四脚,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抬手抹了一下嘴角,咬牙切齿看着顾珞。 “哪里对不住?她明明是和我定了婚约的,却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这叫对得起我?当初若非我给她冲喜,定下娃娃亲,她怎么可能好端端的或者! 当年若非我爷爷在宁国公府照拂她,她怎么可能熬得过宁国公府的虐待!” 宁陵和箫誉谁都不防,薛青央最快,直接就说出最后一句。 惊得大山子和大河子齐齐瞪圆了眼。 什么意思? 他们听到了什么? 这是他们免费能听的? 据说配角知道太多容易早死。 这一刻,大山子大河子甚至想要挖个洞遁了。 顾珞已经和宁陵相认了,之前一直瞒着,不过是怕事情闹出来对宁陵不利,现在她的真实身份反正也被暴露,顾珞也无所谓瞒着不瞒着了。 朝大山子和大河子道:“我就是宁世子的亲妹妹。” 大山子:...... 大河子:...... 今儿若非薛青央找事,现在他们正在庄子上逍遥自在呢,一想到好好一顿烤肉就这么没了,大山子大河子要恨死薛青央了。 “你闹什么呢?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不好么?非闹成这样,没闹之前,咱们在同济药堂多好,现在呢?我们倒是还挺好的,你看你,人不人鬼不鬼,你不觉得你有点什么大病么?” 大山子难以理解的看着薛青央。 薛青央让大山子问的想要吐血。 “是我不想平平静静过日子么?如果你媳妇跟着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你能忍?” 大山子头顶冒火。 “在来同济药堂之前,你连人小红妹妹见都没见过,你要是知道这人是你媳妇,顾奉元出事的时候你怎么不去乾州啊? 你要是知道这人是你媳妇,当时我小红妹妹刚来同济药堂的时候,你怎么还跟着别人说她闲话呢? 你要是知道我小红妹妹是你媳妇,当时宁国公府几次找我小红妹妹的茬,你怎么不坑不响只当王八呢?顶天了的本事就是在黄大夫跟前闹一通! 你要是知道我小红妹妹是你媳妇,当时在同济药堂怎么还和人打起来呢? 我大山子这辈子是没本事,但我在没本事也不会欺负一个女子,何况她当时无依无靠,你若是真心心疼她,怎么能把她从同济药堂气走呢? 你知不知道她当时是半夜三更走的? 你知不知道,如果当时我箫兄弟不是正好在外面,正好把她背回家,她有可能遇上流氓地痞,有可能遇上杀人越货,有可能遇上变态悍匪。 你想过吗你? 你没想过,你特码的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杂种!” 大山子气急了,劈头盖脸的骂。 大河子还是头一次见大山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赶紧上前给他捋捋后背,“不气不气,跟这种人渣犯不着,再说了,现在小红妹妹也不是无依无靠了,她有哥哥了,还是宁世子这么厉害的哥哥。” 大山子气的呸的朝薛青央脸上啐了一口。 “你说你有婚书证明你和小红妹妹是有婚约的,我问你,那婚书是谁立的?是我小红妹妹的亲生父母吗?人家哥哥知道吗? 那是顾奉元立的! 我以前觉得顾奉元是个好人,可现在看来,能和黄大夫和季卿献混在一起的,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人,要真是好人,黄大夫和季老板能任由你这么欺负作践小红妹妹而无动于衷! 呸! 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既然不是真心为我小红妹妹好,这婚约定的也未必就作数!” 第149章 争吵 大山子一通骂,骂完舒坦了,喘着粗气去旁边歇息去。 宁陵看了大山子一眼,心下替顾珞高兴,他能看得出来,这人是真心替顾珞着急,也是真心心疼顾珞,甭管男女,能交上这样的朋友,就值得。 还是我妹妹优秀呢! 捏起薛青央的下巴,宁陵看着他,“别和我扯什么婚约不婚约,我只问你,你是如何与宁挽夏扯到一起的?” 薛青央下垂的手捏成拳,咬牙看着宁陵,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宁陵冷笑,“你以为我会看在薛茂林当年顾看我妹妹的份上舍不得对你用刑是吗?不管你和宁挽夏密谋什么,你今儿的所作所为,都配不上你所谓的对我妹妹的爱。” 宁陵看了陪在顾珞身边的箫誉一眼。 “你连什么是爱都不懂,你也不配说这个字。” 说完,宁陵松开薛青央的下巴,直接喊道:“来人!” 喊完了,忽然意识到,这是太子府,不是他家。 呃...... 喜宝多机灵呢,他怎么会让他们家殿下的大舅哥感觉到尴尬,不存在的。 宁陵话音落下,不等宁陵的尴尬升起,喜宝立刻上前,“世子爷,您吩咐!” 宁世子看向喜宝,喜宝一脸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表情,“是对他用刑呢还是直接拖下去呢?” 喜宝都直接问出来了,宁陵也就不再客气,看了箫誉一眼,道:“用刑,就在这里用。” “好嘞!”喜宝立刻欢快的应了一声。 能哄得太子妃的哥哥高兴,也是他们家殿下追妻路上又努力的一大步呢! 喜宝转身吩咐人,薛青央血肉模糊的一张脸,肉眼可见的颤抖。 他之所以敢来闹这一出,就是因为宁挽夏说,以前薛茂林对顾珞照顾有加,薛茂林是顾珞的恩人,不论是顾珞还是宁陵,都绝对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 可现在看来,顾珞和宁陵这对狗兄妹,分明是一对白眼狼。 亏得他爷爷当年在世的时候对顾珞那么看顾,结果,就这? 薛青央愤怒又失望的看着顾珞,“我爷爷在天之灵不会原谅你的!” 顾珞一直没说话,但脑子里始终在琢磨薛青央的不对劲儿之处。 薛青央起初都是正常的,就是突然有一天,知道故事全局了,然后开始不正常,按理说,他这种的,要么是穿书了,要么是重生了。 但是似乎又重生或者穿书的不彻底,因为他只知道一部分剧情,否则也不至于就混的这么惨。 那他和宁挽夏忽然搅合到一起...... 顾珞上前一步,箫誉立刻跟着上前一步,薛青央看着箫誉,冷声嗤笑,笑声里带着鄙夷嘲蔑。 大山子好容易火气下去点,又让他这笑声给激出火来。 “这王八羔子不屑什么呢不屑,整天就会阴阳怪气,自己不是个东西还看谁都以为和他似的呢!” 薛青央听了这话,看箫誉的眼神越发的挑衅不屑。 有本事你告诉顾珞你和那二百五箫兄弟的关系啊! 连真名都不敢露的孬种!装什么深情! 薛青央越看箫誉越觉得瞧不起,但箫誉对他这眼神丝毫不在意,只要顾珞没事儿,别的他和个不相干的人计较什么,反正到最后肯定是要做了他的! 顾珞被薛青央看太子爷的这种眼神惹怒。 之前薛青央那么对她,顾珞只觉得生气却也没觉得气到想要做点什么,可现在他用这种眼神看太子爷,顾珞受不了。 看着薛青央,顾珞忽然一笑,“我猜,你和宁挽夏勾结在一起,已经是,你们是同类吧。” 薛青央跪在地上的身体蓦的狠狠一颤。 顾珞看他这反应,知道是猜对了方向,登时笑起来,“怎么?你是觉得,凭着你自己的掌握的剧情已经无法获胜了,打算个宁挽夏强强联手一下? 不过就结果来看,似乎你们联手的效果不怎么样啊,毕竟,我们这里有个权利的绝对拥有者。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宁国公都不敢太过放肆,宁挽夏是凭着什么说服了你,让你干出今天这种蠢事呢? 让我来猜猜,她肯定提了薛茂林吧。 她说薛茂林是我的恩人,所以,你做出什么,我和我哥都不会对你如何,是吗?所以你有恃无恐是吗? 你觉得我们要报恩,所以就有恃无恐的害我们是吗?” 被戳中心思,薛青央恼羞成怒。‘我没有害你!’ 顾珞就道:“你没有害我?要是今儿我没有被带走,太子爷也没有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是大理寺少卿会直接把我,把大山子大河子一起抓了大理寺监狱里去。 你和我说说,去了监狱,你是有什么办法把我救出来让我从此以后对你一个人言听计从吗?” 薛青央登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没有,你别胡说!” 说话间,喜宝吩咐来给薛青央行刑的人已经到了。 对方手里拿着刑具,薛青央一眼看到那手臂粗的铁链子,登时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顾珞还在旁边继续,“既然你没有把我从牢里救出去的对策,那我问你,你凭什么说你没有害我呢?我都被抓起来了?这就是你对我的爱?或者说,你为了不让我和其他男人走的近,宁愿我被抓起来?” 薛青央一面被顾珞问的心里发虚,一面看到对方拿来的刑具两股战战。 顾珞冷笑一声,“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你也就配被刑具伺候了!” 顾珞声音一落,喜宝立刻招呼人上前。 薛青央嗷的一声惨叫,还不等拿着刑具的人迈脚,他就哭嚎道:“我都说!” 大山子嗤的一笑,“真男人都要坚持一百个数呢!” 薛青央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嘲讽什么面子,他快要被那刑具吓死了,“我......我们原计划,我当众揭发顾珞,但是宁陵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只会把我抓起来,但不会对我下手。 而顾珞被抓到牢里,我会告诉宁陵一个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依次来威胁宁陵,让他把顾珞救出来,但算在我的名上。” 大山子听得蹭的就跳了起来,指着薛青央鼻子大骂,“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150章 烧起 薛青央经不住刑具的吓唬,叽里咕噜全招了。 可惜这个是被宁挽夏利用的蠢材,全招了知道的也不多。 不过,足够震撼全场除顾珞以外的所有人了。 大山子大河子手牵的紧紧的,手心贴手心,全是汗,但不敢松开。 “妈呀,这世上还有人做个梦把自己一辈子的事儿都给梦见了的?” “这和自己重新活了一遍有什么区别呢!” “太可怕了,这是借尸还魂吗?” “这薛青央现在,是人是鬼啊?” 大山子哆哆嗦嗦,“我能收回我之前骂他的话么?” 喜宝和箫誉肩并肩紧紧的站在一起。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就宁陵,面上带着阴冷,立在薛青央面前,听他一句一句的说那些。 薛青央全身发抖,“......在梦里,顾珞,嫁,嫁给太子,最后,死在新婚当晚。” 原本还和喜宝瑟瑟发抖抱在一起的箫誉一愣,啥? 靠! 坏老子风评! 箫誉抬脚朝薛青央一脚踹了过去,“你说什么?” 咬牙切齿一句问的同时,被他踹翻在地的薛青央已经被宁陵一把提了衣领从地上提溜起来,双脚悬浮,像一条颤抖的鱼干。 宁陵双目赤红,眼中喷着怒火。 薛青央抖着声线,“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箫誉伸手抓了薛青央半个膀子,薛青央吃痛一声惨叫,感觉自己半个胳膊要掉下去了。 “那凶手呢?” 宁陵和箫誉异口同声。 薛青央抖着身体摇头,“不知道,我这个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箫誉快气死了,“合着你这个梦就是为了阻止我娶顾珞么!” 大山子:哈?我听到了什么? 大河子:......感觉,我好像,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宁陵转头看了箫誉一眼。 箫誉怒火攻心,捏着薛青央的胳膊几乎要把五根手指刺穿进去,他心里其实是相信了薛青央的话的。 上一世,他就是洞房花烛夜当场重生的。 只是他闭眼没了知觉的时候,顾珞明明还活着。 那一世,自己死了,顾珞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父皇母后知道自己对顾珞的感情,肯定不会为难顾珞,那顾珞是怎么死的。 还有。 这一世重生,箫誉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和喜宝一起重生了,可现在看来,只怕喜宝当时也经历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所以才导致他俩一起嗝屁。 关于宁挽夏的部分,薛青央几乎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知道的这些,宁挽夏也知道,宁挽夏告诉他,宁陵绝对不会对他下手,并且宁陵恨透了太子,只要让宁陵知道他和顾珞有婚约,宁陵一定会竭力促成这门婚事的。 所以薛青央义无反顾的来了。 都说,傻人有傻福,煞笔没有,这话可太对了。 从薛青央这里再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箫誉一把将他甩开,“带下去,送到刑部,择日问斩。” 连多的一句话都懒得再说。 薛青央一被带走,大山子和大河子自觉这个场合已经不适合他们两个小伙计再继续待着了,指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半句机密,俩人结伴离开。 他们一走,宁陵看向箫誉。 箫誉刚刚心头的怒火还未散去,此刻迎上宁陵的目光,怔了一下,“我不会让旧事重演的。” 顾珞一言难尽的看了太子爷一眼。 你倒是想让旧事重演呢,我不喜欢你不嫁给你,你怎么演! 宁陵正要说话,箫誉的亲随从外面回来了,欲要回禀事情,但看了一眼宁陵和顾珞,欲言又止。 “没事,说罢!”箫誉现在心里就想堵了一团火,憋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上辈子,到底特么的哪个王八蛋害了他珞珞。 亲随便道:“卑职去同济药堂的时候,同济药堂已经人去楼空,季卿献和黄泽明都不在,全城粗略搜捕一圈,并没有找到二人踪迹,城门楼方向,卑职已经严加盘问过,也没有二人离开的踪迹。” 没人了? 跑的够快的! 箫誉捏了下拳,“既然没有出城,那就在城里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宁陵顿了一下,“西北城门方向前行五百步的地方,有一条通往城外的暗河,去那边也看看。” 宁陵这话是吩咐给箫誉的亲随的,不等那亲随反应,喜宝立刻就道:“听世子爷的,快去找!” 亲随领命就走。 薛青央个蠢蛋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添乱,褚冰清的乳娘知道的也...... 想到褚冰清的乳娘,宁陵看了箫誉一眼,顿了顿,闷声叹了口气,将褚冰清乳娘说的那些话,当着顾珞和箫誉的面,基本一字不落的全都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互通消息最要紧。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顾珞从来没有提过她在宁国公府受的那些苦。 箫誉只是听人说起过,说宁国公府那位大小姐,原先在宁国公府的时候,日子过得不好过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么大一个国公府,竟然这般容不下一个小姑娘。 顾珞那时候才多小,他们还是人么! 宁国公可恶,老夫人可恶,二房可恶,褚冰清最可恶! 若非褚冰清蓄意挑唆,宁国公怎么可能...... 怒火燃起的同时,箫誉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你们兄妹俩是不是宁国公的孩子,难道这是个很难断定的事?” 箫誉一语中的。 这也是听了那乳娘的话之后,宁陵心中最大的疑惑。 在顾珞出生之前,他是知道的,宁国公和他们的母亲,感情很好,可以说是如胶似漆。 在母亲怀着顾珞的那些日子,宁国公几乎推掉了一切不必要的应酬,只早早回去陪着她,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 老夫人对此颇有微词,宁国公却将他母亲护的紧紧的,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母亲身体不好,甚少出门,基本长年累月就在府里呆着。 这种情况下,难道很难判断他们两个是不是宁国公的孩子吗? 可后来母亲前脚死了,宁国公府大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宁国公连着醉酒一个月,每天都是浑浑噩噩,一个月之后,他和顾珞就成了遭人嫌的孩子,谁都能来欺负一把。 第151章 团结 宁陵道:“我已经让人去江南查褚家了,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说着,宁陵朝箫誉道:“你提的那个杨巡,可是查出点什么了吗?” 箫誉摇头,“只查出来,当年报案的人是褚冰清,别的没有什么可疑的,杨巡是个清官,没和乱七八糟的事勾结,所以出了当年那件事,他......” 是个清官,出了当年的事,在事情被处理了之后,他就被一脚踢开了? 要真是个为民除害的好官,当年那件案子,他一旦经手了,会察觉不到其中的端倪? 箫誉自己话音一顿,和宁陵视线对上。 “去查杨巡,查杨巡的家人!”箫誉转头吩咐。 宁陵搓了搓手,朝顾珞道:“你有什么想法吗?当年你和顾奉元在乾州的时候,顾奉元他......可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当年顾珞看顾奉元,那是带了滤镜的。 顾奉元救了她的命,对她好,医术又好,顾氏药堂在乾州走的又是惠民的路子,她怎么可能觉得顾奉元不对劲。 要说唯一的不对劲...... “顾奉恪是顾家的庶子,原本虽然也不受待见,但也跟着顾奉元在顾氏药堂做事,后来顾奉元捡了我回去,顾奉恪立刻就从顾家离开了,离开的彻彻底底,甚至被顾家逐出宗谱。 这么说吧,哪天顾家犯了灭九族的罪,顾奉恪也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他是犯了什么事被顾家逐出家门的?”宁陵道。 “给顾奉节戴了绿帽子,还是好几次。”顾珞扯了下嘴角,道。 上次她和太子在牢里审讯顾奉恪的时候,顾奉恪还又提了这事,只是顾珞没料到,他都离开顾家那么久了,竟然还孜孜不倦的去给顾奉节戴绿帽子,并且把戴绿帽子当做经济来源。 这也是个人物。 “除非是他疯了,不然好好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去睡自己的嫂子,这行为明显就是在故意激怒顾家,顾奉恪这个人,肯定知道点什么。” 宁陵转头朝箫誉道:“把人带过来再审一审吧!” 其实当初顾奉恪被抓,顾珞和箫誉审讯完了之后,喜宝带着人又审了一次,除了当时牢里说的那些,顾奉恪并没有再招出什么。 但宁陵这样说,箫誉也没有反对,当即就让人去带顾奉恪。 之前被喜宝审讯了几次,顾奉恪身上遍体鳞伤,被拖进来的时候,几乎奄奄一息。 瘫在地上,顾奉恪一眼抓住了顾珞,将顾珞上上下下看了一眼,然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有气无力道:“殿下还想问什么,能交待的,草民都交代了。” 箫誉没说话,宁陵看着他,道:“我是顾珞的哥哥,亲哥哥。” 顾奉恪原本半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那虚弱的眼神骤然如同猛兽一般,带着一股凶狠的阴鸷落向宁陵。 这目光让宁陵皱了皱眉,只觉得被他瞧的,全身不舒服,像是被野兽盯着。 攥了下拳,宁陵道:“我妹妹和我,或者说,我们的娘亲,到底什么身份?” 顾奉恪忽然咧着嘴笑起来,因为有伤,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野兽呜咽,“什么身份?你们什么身份你们自己不知道吗?” 宁陵和顾珞并肩站着,顾奉恪的眼睛在他们兄妹俩脸上流转,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最终他盯着顾珞,“你就算是易了容,眼睛也改变不了,和她一模一样。” 顾珞心头一紧,“你认识我母亲!” 顾奉恪闭了眼,瘫着面朝上躺在地上,“谁不认识呢!江南褚家的才女。” 语调里是无尽的嘲谑。 顾珞盯着顾奉恪,“宁国公若娶得是江南褚家的才女,你至于畏惧诛九族的罪名而和顾家脱离关系?宁国公若是娶了江南褚家的才女,你至于说我身份脏?你根本什么都知道!” 顾奉恪顿时大笑起来,“我知道又怎么样?我知道就要告诉你们?你们这些刽子手,不配知道真相!” 顾珞看着顾奉恪,“我们不配知道真相,那江南褚家那位才女,就一辈子无法沉冤得雪!” 顾奉恪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赤红的眼底对着顾珞。 顾珞笑了起来,“当年她为了给别人让路,死的不知道有多惨呢,这世上,能记着她的,怕是就只有三叔你了,你若是不肯给她一个清白,她怕是做鬼都做的不安宁。” 顾奉恪嗤的一笑,“我凭什么给她讨个清白!” “那就要问三叔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三叔为什么要给她讨个清白呢,毕竟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反正,我和我哥都没见过她,当然是不可能给她讨公道了,她死了......活该!” 顾珞说的恶毒。 刺激的顾奉恪呜的一声就要从地上跃起来去撕咬顾珞,“你凭什么说她活该!” 顾珞道:“就凭没人给她做主!” 顾奉恪狰狞的额头青筋突突跳。 顾珞笑了一下,“我母亲为什么成为了褚家的才女成了褚冰清的姐姐嫁到了宁国公府,你肯定是知道的,你知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但你没有弄死我,可见你也知道,我母亲无辜,这和我无关。” 顾奉恪登时大笑,“有顾奉元磨搓你就够了,我何必呢!” 就算是现在,听到这样的话,顾珞心里也还是疼。 她和宁国公这个亲生父亲没有感情,和那个没见过面的娘亲更没有感情,她人生的前几年幸福时光,都是顾奉元。 攥了攥拳,顾珞道:“所以呢?你要如何选择呢?你可以什么都不说,那就让这段往事随着你的死亡,彻底被淹没。 但我觉得,你肯定是想说,如果你不想说,你就不会活到现在。” “我活着也有罪?”顾奉恪道。 “你活着无罪,但你根本不想活着,因为你在乎的那个人,没了。”顾珞审视着顾奉恪的眼睛,仔细的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变化,最终得出结论,“你想说,却又怕说了,查出来的东西是你不能接受的,所以你始终摇摆不定。 或者说,你知道,查了之后,被曝光的事情,是她不让你透露的秘密。” (宝宝们,新书已经开始存稿了,等存够了与这个等同的字数时,新书就覆盖上来了) 第152章 查到 顾珞说这些话的时候,箫誉忽然心里颤了颤。 你活着无罪,但你根本不想活着,因为你在乎的那个人,没了。 那顾珞上一世...... 箫誉不敢想,他甚至宁可相信顾珞是被人害死的,而不是自尽的。 一个人选择自尽,那她当时该是有多无助多绝望。 不不,顾珞不可能是自尽,当时他们还没有查出顾奉元的死因呢,那时候,顾奉元在顾珞心里,还是那个恩人一样的父亲。 顾珞不能放弃这个案子不查而选择自尽。 除非,除非在她死之后,顾奉元的案子突然被揭发出来,顾珞受到了刺激。 这些事,箫誉只要稍稍一猜测,心里就难受的像是被人用锤子抡。 他朝顾珞看过去,这一刻很想把人抱在怀里。 宁陵看了箫誉一眼,捻了捻手指,没说话。 顾珞看着顾奉恪,“我现在也和哥哥相认了,说实话,这件案子是不是调查清楚,对我来说,真的不是那么重要,我的亲娘是谁,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人名而已,我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的感觉。 你要明白,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们,是你想要通过我们来给你在乎的那个人要一个真相大白。 怎么选,你自己决定吧,你和顾家脱离关系,战战兢兢活了这么多年,总该不是就为了一个死的。” 顾珞忽然失去了之前的尖锐,语气里带着点有气无力的疲惫,仿佛下一瞬就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这事儿她也就真的不管了。 这不是顾奉恪想要的。 “你们查到真相以后,真的能不顾真相是什么一定会给无辜者一个说法?” 顾珞笑着摇头,“你怕是到现在还没有明白,你没有资格谈条件,没有你,我们就算是想要查,也不是查不出来。 当年经手我死亡案子的京兆尹杨巡杨大人就算不知道全貌也知道零星,还有你们顾家的老夫人,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些,另外就是褚家,这些人家的线索我们拼凑拼凑,未必就拿不到一个真相。 就算拿不到,还有季卿献和黄泽明,还有宁国公,还有宁国公府老夫人。 总有一个结果的。 不过就是早知道晚知道罢了。” 顾奉恪呼哧呼哧的喘气,过了好一会儿,像是做了一个十足的决定,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紧绷的肩头垮了下去。 “你们的母亲,的确不是褚家的女儿,只是褚家的女儿倒霉,和你们母亲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宁国公想要迎娶你们的母亲,但因为她身份特殊又不能直接迎娶,就想方设法大江南北的找一个替身。 正好褚家的嫡长女因为一双眼睛被宁国公相中。 当年宁国公和迎娶褚家女,那是轰动了整个江南的京都的,排场只比迎娶公主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人人都以为褚家女嫁了个好郎君,甚至连褚家女自己也这样认为,为了家族的荣耀,她和自己青梅竹马多年的远房表哥恩断义绝。” 说到这里,顾奉恪的声音都抖了抖。 不难让人猜到这个远房的表哥是谁。 “从江南褚家嫁到京都,路途遥远,车队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到,可谁能想到,从褚家出发的时候那人还是褚家的嫡女,等到了京都,人就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嫁给了宁国公,成了宁国公夫人,但为了她的真实身份不被泄露,宁国公从不让她踏出正房半步。 说是嫁给了如意郎君,可实际上和个被豢养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那人后悔了,她想逃,可她不能逃,一旦她逃了,牵连的就是无辜的褚家,但她自己又实在难熬,她就寻了个机会,跑了出去,找到了真正的褚家大小姐,问她愿不愿意真的嫁给宁国公,如果愿意,她可以帮她。 可褚家大小姐在半路被人换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走错了路。宁国公爱的人不是她,她就算是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宁国公追到了那位出逃的夫人,误以为是褚家大小姐纠缠夫人,一怒之下就要杀了这位大小姐,还是夫人求情,让把她放了。 可直接放了到底不妥,一旦让人认出她来,宁国公李代桃僵的行为就会被发现,有夫人拦着,宁国公又不能直接把人杀了。 最后没办法,褚家大小姐自毁容颜,宁国公将其送到了乾州。 她那远房表哥本就是个家中庶子,不被家中主母和两位哥哥待见,他娶妻娶什么样的人,根本没有人操心。 他一直爱着自己那表妹,人一投奔了他,他立刻决定要把她娶了,哪怕毁了容他也愿意。 可这毁容女人的突然出现到底是惊动了......” 顾珞看着顾奉恪,接了他的话音,“惊动了顾奉元。” 顾奉恪苦笑一下,“对,我就是那个远房表哥,我当时就想着,先把她安顿下来,再等几个月,有个缓慢过度让家里人接受她的机会,别突然领个人回去,引得大家怀疑。 可谁曾想,顾奉元找到了我当时藏着她的那处外宅。 我当年在江南读书的时候,顾奉元是见过她几次的,顾奉元从声音里猜出了什么,当时他不动声色什么都没说,第二天就启程去了京都。 在那里,他认识了季卿献和黄泽明,以及,薛茂林。 他去了大概三个多月,再回来,我正觉得差不多过度到位了,准备把人过了明路娶了,可那天夜里我那外宅忽然起了一场大火......” 听到这里,顾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心头幽幽的寒意蔓延到全身。 顾奉恪却是忽然一笑,“你们是不是以为,顾奉元把她杀了?” 顾珞一颗心猛地一疼。 顾奉恪就道:“若真是杀了倒是好了,一了百了,她这辈子,一步错步步错,本就活的痛不欲生,可顾奉元没有杀她,他放了一把火,在屋里放了一具不知从哪来的尸体,把她换走了! 我和她青梅竹马那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她的尸体。 我假装难过,暗中跟踪顾奉元,他带着她回了江南褚家。” 第153章 质问 “我当时高兴极了,她回了褚家,回了娘家,总算是不用颠沛流离,哪怕褚家不敢去和宁国公对质,可也一定会好好的将她养起来,我甚至想到,我要去找她爹,和他说,我愿意陪她一辈子的。” 顾奉恪说这些话的时候,顾珞就已经猜到了那个不详的结局。 她忍不住抖着身体闭了闭眼。 顾奉恪双目浑浊且充满恨意,“我真是天真啊,我怎么就忘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褚家当时之所以把她嫁给宁国公,图的就是宁国公的身份能带给褚家的利益。 褚家躲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养了她。 一旦养了,那就是风险。” 他们不仅没有养她,还一碗毒酒直接了结了她。 说到这里,顾奉恪抬眼看向宁陵,“你知道,给她的毒药,是谁端去的吗?” 宁陵心里如同漏了个洞,慌得呼哧呼哧的疼,“褚冰清?” 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奉恪登时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又痛苦,“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宁世子。是啊,褚家让褚冰清一碗毒药了结了她姐姐,紧跟着就谋划起另外一个滔天大局。 他们买通了宁国公府的一位大夫,这个大夫,你们也不陌生。” “薛茂林?”顾珞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都是慌得。 她活了这么多年,总不能一直活在一场骗局里吧。 顾奉恪看了顾珞一眼,“他们是买通了薛茂林,让薛茂林趁着那位夫人生产的时候除掉她,可薛茂林表面同意之后,却并没有真的害人。” 顾奉恪笑了笑,“你在宁国公府那几年,若说有谁是真的对你好,那除了你哥以外,就只有薛茂林了,这一点,你不必怀疑,薛茂林和顾奉元他们不一样。” 顾奉恪的目光悠远起来。 “薛茂林,本名林茂,他是薛家军当年幸存下来的。” 薛家军顾珞知道的不多,但是宁陵和箫誉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当年皇上登基之前,先帝爷在临终的时候一直摇摆不定到底是立如今的陛下还是另一位皇子。 就在先帝摇摆不定的时候,另外一位皇子策划了一场投递叛国的军变。 薛玉大将军所率领的薛家军在和北燕作战的时候,全军覆没,薛玉大将军被那位皇子扣了一个投递叛国的罪名。 薛玉,是箫誉的亲舅舅。 后来的事,箫誉也知道。 他父皇一怒之下将这个皇子直接杀了,当时先帝已经在弥留之际,跟前成年的皇子就只剩下如今陛下,那皇子的死又刺激了先帝加速了先帝的死亡。 没得选,他只能传位当今陛下。 当今陛下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马金刀的为薛玉和薛家军平反。 薛茂林既然是薛家军的幸存者,在当今皇上为薛家军平反之后,他为什么还要...... 顾奉恪笑声古怪,“很奇怪是吗?因为当年薛家军一场战役全军覆没,是被人下了毒,而那个下毒的人,就是当时叫做林茂的薛茂林。” 箫誉一瞬间脸色变了。 顾奉恪的笑声越发古怪,“你们知道宁国公为什么不敢让众人知道他这位宁国公夫人的真面目吗?” 这个问题抛出来,莫说是宁陵和箫誉,就是顾珞心里也有了猜测。 顾奉恪笑声越来越大。 “宁国公娶得这人,是当年那位皇子的侧妃。” 箫誉听了这话,心里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幸亏是侧妃,而非女儿。 顾奉恪笑声嘶哑起来,“当年,就是这位侧妃把毒药给了薛茂林,这位侧妃,是薛茂林的亲妹妹。” 所以薛茂林会不遗余力的照顾顾珞。 薛茂林会不遗余力的照顾宁陵。 而顾珞的娘亲,是害死箫誉舅舅以及整个薛家军的罪魁祸首。 “宁国公敢让这样的人出现在公众眼中么?他不敢!可他色迷心窍又非娶不可!” 宁陵想到了小时候记忆里父亲母亲的恩爱场面,一时间五脏六腑翻滚,胃里压不住的恶心朝上一浪一浪的涌。 他难以接受,自己的母亲,竟然就是害的整个薛家军覆灭的那个凶手。 这一瞬,宁陵甚至不敢去看箫誉。 很难想象,当年薛家军覆灭,宁国公是不是其实也参与了。 当年若非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杀伐决断雷厉风行,这江山还不知要如何! 能对前线将士下这种狠手的人,登了基也非明君。 箫誉不知宁陵所想,他就记着,很小的时候,父皇就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的告诉他,母后过得很苦,我们都要对母后好。 那时候,他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过得苦。 等到长大点了,宫里比他大的几位公主在他淘气气的皇后直哭的时候合伙把他教训了一顿,那也是箫誉第一次听人提起薛家军。 他的亲舅舅啊。 宫里的那些女人,为什么没有勾心斗角,为什么能人人平和相处,其实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只有一个,那些女人,大多都是薛家军战死沙场的将士的亲人。 能抚慰的,父皇登基之后竭力抚慰,实在无法抚慰的,征求个人意愿,接到宫中。 这些人也不争不抢,只守着皇后。 母后过得苦,谁又不苦呢,一群心里苦的女人凑到一起,大家逗个乐子,当年那场血债,也就慢慢的让它被掩埋过去,伤痛总能在彼此舔舐中慢慢缓解。 不是时间能治愈悲伤,而是时间让悲伤变得麻木。 顾奉恪看看宁陵,再看看箫誉,最后看向顾珞,他看着顾珞的眼睛,痴迷又癫狂。 “当初顾奉元把你抱回去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你是宁国公府的孩子,眼睛太像了,和她一模一样。” 这个她,当然说的是褚家的嫡女。 顾珞问顾奉恪,“你就没有想过杀了我报仇吗?我是那个女人生的,我是你的敌人!” 顾奉恪嗤笑,“我一个几十岁的男人,还不至于冲个被欺负的快要咽气的孩子下手,再说,要说报仇,你们兄妹两个被宁国公折磨成那个样子,又被顾奉元折磨成那个样子,不也等于是给我报仇了吗! 何必我自己亲自动手呢!” 第154章 男子 宁陵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的想知道褚冰清当时的目的是不是真的如那乳娘所说、 他甚至希望,是褚冰清杀了他们的娘,目的是为了给她姐姐报仇。 这都能让宁陵心里舒服点。 薛家军数十万大军的性命,就因为他娘送过去的一包毒药没了。 宁陵捏着拳,看着顾奉恪,“当时褚冰清去宁国公府......” 顾奉恪古怪的目光落在宁陵脸上,他桀桀的笑起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注定要失望,褚冰清就是褚家派去代替你娘坐稳宁国公夫人位置的。 褚家不想失去宁国公府这块大肥肉,自以为凭着当年的秘密能让褚冰清留下呢! 可惜,宁国公六亲不认,疯起来,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死手,何况一个褚冰清。 都说褚冰清的死是死于宁国公府二房夫人,是二房夫人唯恐褚冰清嫁给宁国公夺了府中中馈大权。 可若是没有宁国公暗中布局,二房那位夫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把褚冰清杀了、” 褚冰清想要宁国公夫人的位置,宁国公不堪其扰,又唯恐秘密泄露,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杀了。 只怕宁国公真正杀褚冰清的原因,是因为那时候顾珞死在了褚冰清的手里,激起了宁国公的杀意。 在疯子的认知里,他可以肆意的凌虐这两个孩子,别人可以跟着一起凌虐,却不代表别人能要这孩子的命。 毕竟顾珞的眼睛和她娘一模一样。 至于宁国公是不是真的因为怀疑她和宁陵的身世才对他们两个加以折磨,这除非宁国公自己开口,否则谁也不知道。 顾奉恪知道的就这么多,能说的全说了。 他放生笑着,笑过了看向箫誉和宁陵,“你们谁敢给褚家大小姐一个公道吗?你们谁敢!” 给褚家大小姐一个公道,就意味着要承认顾珞和宁陵的亲生母亲,那样的身份一旦公之于众...... 宁陵看向箫誉,箫誉浑浑噩噩跌跌撞撞表情木然的抬脚离开。 他离开的太过突然,喜宝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箫誉都快走到院子门口了。 喜宝看了宁陵一眼,飞快的朝顾珞道:“顾小姐想要做什么,尽管随便吩咐他们,卑职去看看殿下。” 喜宝抬脚朝箫誉追了过去,就在喜宝追上前的那一瞬,箫誉整个人直挺挺的一头栽倒。 吓得宁陵和顾珞登时就要上前。 喜宝俯身背了宁陵,回头朝他们两个道:“殿下现在身子不舒服,就不招待二位了。” 说完背着箫誉离开。 发生这样的事,他不确定他们殿下在面对顾珞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但他知道,那心情肯定是不好受。 既然如此,那就先不见了。 等殿下醒来之后,要不要见自然殿下自己决定。 喜宝将箫誉背走,顾奉恪也被人带了下去。 宁陵看向顾珞,伸手将顾珞揽进怀里,可顾珞挣扎了一下,从宁陵怀里挣开。 她现在心乱如麻,只想见箫誉一个人。 “哥,我想静静,后面的事如何处理,我听你的,我先......我先走了。” 顾珞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直接回了箫誉那处院子,可从白天等到晚上,从晚上等到白天,箫誉连个面儿都没露。 人呢? 以前顾珞总觉得,只要自己想见,几乎是随时都能见到那二百五的。 现在那二百五就像是蒸发了一样。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是她娘杀了太子爷舅舅的大军,心里怨恨她了? 顾珞红着眼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盯着那扇敞开的大门,等着箫誉来。 她有好多话想要和箫誉说。 说她娘的身份,说她娘是太子爷的仇人,说太子爷想要娶她,说上辈子她曾经是嫁给了的太子爷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但就是想要说点什么。 只想和箫誉说。 可这个人偏偏不来,顾珞两个日夜没有合眼,就在花架下等着人,可等不着。 她不敢去太子府找人。 她娘是太子爷的仇人,她上辈子还嫁给了太子爷,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怕上辈子杀了太子爷的人十有八九是宁国公,这辈子太子爷还想娶她。 她有什么脸面去呢! 去了说什么,说我不是来找太子爷的,我是来找箫誉的? 顾珞心里疼的厉害。 之前薛青央只言简意赅的说过她嫁给太子,但没细说,可今儿薛青央仔仔细细的说了上辈子,说她和太子爷是如何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 那些点点滴滴,她甚至都不敢听。 因为这辈子太子依旧喜欢她,她却变心了。 也因为,上辈子太子对她那么好,她却是太子仇人的女儿。 顾珞以前不觉得自己矫情,她一向拿得起放得下,那天从太子府离开的时候,喜宝对她还是客客气气,而且她在这里住了两天了,太子府没有一个人来找她麻烦...... 顾珞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 大约就是,一面觉得愧对太子,一面却又迫切的想要和太子的声替在一起。 这种道德的刺痛让她难受? 那天,宁陵是送顾珞来这边的,当时宁陵想要告诉顾珞,太子的本名就是箫誉,可顾珞当时那个状态,他就是说了她也听不见。 三个人,一个人当场昏厥过去了,一个人离昏厥也差不多了,宁陵不敢让自己倒下。 他倒下了,谁去对付宁国公。 送了顾珞回家,宁陵当机立断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进了宫。 御书房里,顾奉恪的那些话,宁陵一个字没有隐瞒的全部告诉了皇上。 皇上要如何处置那是皇上的考虑,他不能不说,但说的时候,隐瞒了箫誉对顾珞的感情。 本就是他们对不起薛家军对不起皇后,怎么能利用箫誉的感情去争取宽恕呢。 御书房里。 皇上震怒又无力的看着宁陵,拳头在桌上砸了七八回。 查明真相又如何,查明真相,薛家军数万英魂也只能是魂了! “朕就说,好端端的,他怎么开始插手军权,好端端的他怎么有了谋逆的迹象,原来在这里等着朕呢!” 第155章 礼物 愤怒当头,皇上还不至于被这怒火冲的没了理智。 再怎么说,在这件事被查清楚之前,宁陵已经为了箫誉和宁国公断绝了关系,就凭这一点,皇上也不会怎么处置宁陵的。 箫誉这么些年真心爱上一个人不容易,尽管这人是个男人...... 他总不能让箫誉真的孤寡一辈子吧。 皇上觉得自己简直是千古第一明君了。 愤怒之下又自我感动了一会儿,朝宁陵道:“宁国公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宁陵道:“这些年,臣和宁国公因为不合,他的那些党羽臣倒是查的很清楚,陛下如果要武力捉拿宁国公,只怕朝局会受影响。 与其武力捉拿,不如直接暗杀,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说起杀宁国公,宁陵眼皮都不眨一下的。 “这个任务,臣愿意领,请陛下给臣一个恕罪的机会,也好让臣以后能有脸面对太子殿下。” 宁陵还没敢和皇上提薛青央说的那些上辈子的事呢。 上辈子箫誉死在洞房花烛夜,按照薛青央的那些描述,这件事不是宁国公做的就是他做的,毕竟按照薛青央的说法,上辈子他宁陵可是个大反派,要造反的那种。 哎!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话宁陵不能和皇上说,那皇上自然就有了自己的那一层意思,他不能棒打鸳鸯。 任务分派给宁陵之后,皇上怀着沉重的心情去找皇后了。 宁陵领到任务的当天,宁国公失踪了。 太子当时派去寻找季卿献和黄泽明的人带回消息,完全找不到这俩人。 太子还昏迷不醒,太子府的一切几乎都是喜宝在料理,得知陛下交给了宁陵刺杀宁国公的任务之后,喜宝斟酌一二,将箫誉那几个人暂时调给了宁陵用。 他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回禀,全都去找宁陵。 季卿献,黄泽明,宁挽夏,宁国公,一个弹指间全都没了消息。 好在是宁陵的人潜入到宁国公府的时候,老夫人还在,当时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老夫人绑了来。 对于当年的事,已经没有再审讯的必要,该知道的已经全知道了,至于不知道的,也没有多大兴趣。 宁陵只让人给老夫人上刑,逼问她宁国公的下落。 老夫人是真不知道宁国公去哪了,当初宁国公非要娶那个侧妃的时候,老夫人是死活不同意的,但是当娘的拗不过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是娶了。 可谁能想到,都捂了二十几年的秘密,竟然就这么闹出来了。 当宁陵劈头盖脸把那侧妃毒杀薛家军的事砸到老夫人头上是,老夫人前一瞬还在怒骂宁陵不肖子孙,后一瞬就偃旗息鼓闭了嘴。 侧妃毒杀薛家军,宁国公也有份,认真计较起来,她也有份。 当时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但她是真不知道宁国公能去哪,“陵儿,祖母不骗你,祖母一把年纪遭不住这些刑具的,我若知道,必定是告诉你了,现如今你们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明白我死罪难逃,我没道理死前还要再遭一顿皮肉苦的。 你别审祖母了,我真的不知道啊!” 老夫人哭着央求宁陵,一如当年宁陵哭着央求她救救顾珞的时候一样。 那时候,老夫人铁石心肠从不松口。 现在,宁陵如数奉还。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且受着吧! 刑部尚书那是箫誉和皇上的忠实拥护者,知道了当年薛家军的事,活剐了老夫人的心都有,眼见宁陵都不拦着,越发使出浑身解数,只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吊着一口气,往死里折磨但又不让她真的咽气。 权当是给薛家军那数万英魂出口气了。 老不死的! 一番审讯,毫无收获,派出去的探子,不论是他的人还是箫誉的人,也都带不回一丁点有用的消息。 不过短短几天,宁陵眼窝深陷,瘦了一大圈。 不止宁陵瘦了,皇上都瘦了,宁国公虽然人消失了,但他消失之后带来的影响却是大的让人一时间措手不及无从招架。 大理寺那边,从大理寺卿到大理寺少卿,全是宁国公的人,大理寺少卿被箫誉关了刑部大牢之后,原本宁国公还想怎么把人捞出来,结果转眼宁国公失踪,大理寺卿立刻弹劾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并无什么大的过错,但他硬是揪出几桩他府中小辈的错来,逼得皇上不得不将刑部尚书暂时革职查办。 另外当年薛家军出事之后,宁国公迅速的趁虚而入,在西北军中拉出一个自己的队伍来,这支队伍在几天前忽然离开军中如今行踪不明。 明显是宁国公要反了。 这一日,宁陵刚刚抵达刑部,顾珞来了。 宁陵倒是有些意外她竟然出来了,自那日从太子府离开,顾珞足足把自己关了四五天了。 “你怎么来了?”瞧着顾珞瘦的形销骨立的样子,宁陵心疼的道:“吃饭了吗?” 顾珞摇摇头,“哥哥问问顾奉恪,当年宁国公第一次藏匿褚家大小姐是藏在了哪里?” 顾珞一提,宁陵登时反应过来,立刻就让人去问。 引了顾珞去屋里坐了,宁陵将衙门准备的点心给她端上来,“多少吃点。” 顾珞摇摇头,“太子殿下他......” 宁陵叹了口气,“还没醒,陛下和娘娘把殿下接进宫了,如今在皇后娘娘寝宫养着,我今儿早朝散了之后问了问当值的太医,说是诊不出什么病症,可能是受刺激有点大,缓不过来。” 顾珞红着眼抿了抿唇,仰头看宁陵,“哥,你说,我要是现在愿意嫁给殿下,他......还愿意娶我么?” 这几天顾珞一面等箫誉一面想这些事。 上一世她和太子爷是两情相悦的,这一世太子爷是对她一见钟情的,两世的感情积累在一起,猛然间得知这样一个真相,对太子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也许是箫誉的不出现让顾珞心灰意冷,也许是箫誉的不出现让顾珞失去希望,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觉得自己矫情了。 她本来就是罪人的女儿。 就算是为了赎罪,只要太子爷愿意,她也该嫁过去的。 宁陵一眼看出顾珞的想法,“就连陛下都没有给你我定罪,你完全没必要把那两个人做下的恶心事强加到你自己身上。 别钻这个牛角尖。 太子他......” 第156章 谈心 “你们背着我们殿下说什么呢?是不是说我么殿下坏话呢?” 顾珞和宁陵正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顾珞心头一悸,转头就看到箫誉带着喜宝从外面进来。 一看到箫誉,顾珞眼睛倏地就红了。 自从那天,她巴巴等着这么久,她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了,或者就算是见到了也...... 可箫誉的声音听上去似乎还和平时一样,就是人瘦了好多。 喜宝也瘦了。 喜宝朝宁陵和顾珞行了个礼,立在箫誉身后,箫誉朝顾珞看过去,顾珞心跳砰砰的,她不知道箫誉要说什么,是说以后再也不见面了?是说要让她血债血偿?是骂她? 一时间顾珞脑子里一团糟。 箫誉皱了皱眉,朝宁陵道:“殿下让我来问问,案子进展如何?有宁国公的消息了吗?” 以前宁陵对于太子爷相准了自己妹妹这件事并不持乐观态度,后来薛青央说上辈子他们都死了,宁陵就更不希望顾珞嫁给太子。 可现在,宁陵说不上自己什么态度,他依旧担心悲剧重演,但又觉得,似乎他不该阻拦什么。 捻了捻手指,宁陵正要回话,刚刚被他派去问话的人折返回来,那人不认识箫誉,直朝宁陵行礼道:“顾奉恪说,之前宁国公把人藏在了宣府那边一座寺庙里,那庙好像是叫密定寺。” 密定寺? 宁陵和箫誉相视一眼。 这寺院是早些年,先帝时期,那位祸害了薛家军的皇子在宣府历练的时候修建的,不仅修建了密定寺,还在密定寺里建了一座五龙壁。 那五条龙象征着本朝自先帝往上推的五位帝王。 当时先帝曾经在这五龙壁上题词。 没想到,宁国公后来竟然把人藏在这里,把个姑娘藏在了寺院里。 “怎么,你们怀疑宁国公藏身在哪?”箫誉问。 宁陵就道:“是珞珞提出来的。” 顾珞看着箫誉,心跳还没稳下来,一开口嗓音抖得不像话,“当年宁国公冒着诛九族的危险都要把人娶回来,后来那人死了,他一直和我跟我哥较劲,可见那人在他心里就一直还有地位。 而且他不续弦不纳妾,就更可见他心里还有那人。 如今出事,我想,他大概率会去一个提前备好的藏身之地,在什么事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就提前准备了藏身之地,啊这个地方一定是意义非凡。” 意义非凡,也许是他和那侧妃曾经第一次发生过点什么的地方,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有意义的地方。 但顾珞他们目前所知的有意义的事情,就只有藏匿褚家大小姐这一件。 当年为了事情绝密,他藏匿褚家大小姐的地方必定也是万分安全的。 箫誉心疼顾珞,可又不能当着宁陵的面怎么样,只朝顾珞和声道:“既然有猜测,就去看看吧。” 宁陵道:“殿......殿下醒了吗?” 箫誉看了宁陵一眼,“醒了,一个时辰前就醒了,放心吧,没事。” 宁陵就道:“既然殿下醒了,那这事劳烦和殿下回禀一下,宣府那边,我现在带人过去。” 顾珞立刻道:“我也去。” 宁陵知道顾珞这些天一直在等箫誉,他刚刚原本是想要直接将箫誉就是太子爷的身份告诉了顾珞,可太子爷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话,现在他再说等于是当场揭穿太子。 所以他原本想留了顾珞和太子在,让他俩说说话,没想到顾珞也要跟着去,宁陵皱了下眉、 箫誉抢在宁陵拒绝前笑道:“那就一起去吧,就咱们仨,另外再带两个人过去就够了,免得打草惊蛇。” ...... 从京都到宣府,快马加鞭,一日便可抵达。 为了不让宁国公党察觉,宫中依旧对外宣称太子昏迷不醒,宁陵坐镇刑部,派人四处搜查。 宣府。 密定寺。 宁国公吃过晚饭从寺中禅房出来,去寻寺中主持下棋。 旁边跟着宁国公的亲随,将从京都那边收到的消息一一回禀,“......太子爷还昏迷着,皇上被前朝和太子牵扯得力不从心,听说今儿一早吐了血。” 宁国公冷笑一声,“当年他这皇位本就来路不正,所以膝下才子嗣单薄,这是不得先帝保佑。” 随从跟着应了一句,又道:“西北军那边的消息也传来了,迟则五日即刻抵达宣府。” 宁国公嗯了一声。 到时候从宣府夜袭京都,快马加鞭,天亮前正好抵达京都,那时候皇上怕还在梦里呢! 他的兵马虽然不多,但胜在奇袭,又能和京都那些人里应外合。 一切胜券在握,宁国公眉眼间都是从容恣意之色。 才要走到住持院子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宁国公皱了皱眉进了院子,进去就瞧见宁挽夏一脸怒色甩手一巴掌打到了一个和尚脸上。 听见动静,宁挽夏转头看过来,见了宁国公,红着眼就跑过来,“大伯替我做主,他要轻薄我。” 宁国公眼底带了不悦,看了宁挽夏一眼,“糊闹什么,这是住持师傅的院子,污言秽语的浑说。” 那和尚脸上毫无惧色,朝宁国公行了个礼,“国公爷安好,师傅在里面等着您呢。” 宁国公点了下头,理都没再理宁挽夏,抬脚进屋。 宁挽夏下意识要跟进去,却被宁国公的亲随拦住,“国公爷和住持师傅有要事商议,二小姐留步。” 那人说的客气,但半分余地不给宁挽夏留。 旁边刚被宁挽夏甩巴掌的和尚就笑嘻嘻上前,“国公爷和师傅没有空陪二小姐,我有空啊,二小姐想做什么我都能陪,怎么陪都行。” 宁国公的随从只当聋了瞎了,一点表情也无。 宁挽夏眼见他这个态度,自知是宁国公不肯管自己了,顿时怒火大作,立在门外就朝里面道:“大伯这是什么意思?现如今就要过河拆桥了么?若非我给大伯及时报信,大伯现在早就被宁陵抓起来关了牢里了! 听说祖母在牢里日日被人折磨。 大伯就是这样谢我吗? 还是觉得我已经没有用了?” 第157章 和面 宁挽夏在外面闹了足有一刻钟也不见宁国公出来,宁国公的亲随干脆给那和尚递了个眼色,和尚会意,抬手手起掌落朝着宁挽夏的后脖子一掌劈了下去。 人一晕倒,和尚把人往肩膀一抗,带着离开。 “人走了?”他们前脚离开,宁国公的声音跟着从屋里传了出来。 “走了,国公爷。”亲随立在门外恭声回禀。 宁国公捏着棋子落下一枚,朝对面的住持道:“她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其实没有必要。” 住持看了宁国公一眼,“她是寻常小丫头的吗?她说的那些话,可是上一世真正发生过的,那是寻常小丫头能说的出来的?你这个人就是太过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当初你要是能做的彻底一些,孤何至于如此!” 宁国公垂了垂头,“殿下说的是。” 这密定寺的住持,正是当年被如今陛下快刀斩乱麻杀死的皇子。 只是没死掉,被宁国公救了回来,放到了这密定寺中藏着,藏了十几年,直到宣府这边见过这位皇子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这皇子摇身一变,成了密定寺的方丈。 这些年,宁国公做事,全凭他暗中指挥。 住持捏着白子落下,看了宁国公一眼,“她不过是你的一个侄女,有什么好可惜的,她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留着终究是个祸害,若是以后有朝一日让她说出点什么,你我如何自居。” 宁挽夏知道的的确是太多了。 “如您所言,不过是个侄女,臣没有可惜什么,西北军那边,再有最迟五天就抵达了,到时候殿下大业,一锤定音,京都那边已经都联系妥当了,万事俱备。” 住持叹了口气,“孤等这一刻,等得实在是有点久了,等孤登基,你少不得一个......” 宁国公当即严肃又恭敬的道:“殿下,臣说过,臣助殿下大业完成之后,只想带着芸娘离开。” 住持无奈的笑道:“你让孤说你什么好,天下什么好女子没有,你偏偏要喜欢孤的一个侧妃,罢了罢了,事成之后,孤封你个县令吧,你带着她自此闲云野鹤。” 宁国公摇头,“臣不要县令,臣什么都不要,臣带着芸娘想要隐居生活。” 主持眯着眼睛看着他。 宁国公道:“臣只想要一个芸娘,这么多年了,臣儿子不要女儿不要,什么都不要,就只要一个芸娘,殿下若觉得思念臣,每年多给臣些银两就是。” 主持登时放声大笑起来,“孤还以为,自此你不和孤来往了。” 他眼底的杀意散了下去,宁国公松了口气,苦笑道:“来往自然是要来往的,臣闲云野鹤也得要钱花啊。” 主持就笑道:“准了,等朕登基,就告诉你芸娘修养的地方,这些年,她日夜想你。” 宁国公红了眼眶,垂了头,不在说话。 主持冷冷注视着他。 默了一小会儿,“季卿献和黄泽明,你觉得孤该如何安排?他们两个可是当初你那闺女去了京都都瞒着孤没报呢,你说,这种人孤还有必要留着么?” 宁国公知道这是在敲打他,低着头看着棋盘,道:“他们两个这些年对殿下其实是很忠诚的,包括顾奉元,在太医院,顾奉元一直按照殿下的吩咐做事。 之所以给皇上下药失败,其实不是顾奉元的主要责任,那天太子突然去了宴席上,当时谁也没料到太子会去的。 太子原定了不去,那汤就必定是皇上喝,可哪成想出了变故,太子突然去了,皇上一向疼爱他,就把那汤赐给他了。” 说及此,主持冷笑一声。 “那也没有要了箫誉那小子的命啊!” 这一点,宁国公也很纳闷,“按理说,那药见血封喉,应该当场毙命的。” 主持就道:“所以说,顾奉元死的不屈,他给那药做了手脚,减轻了毒性,下毒是下毒了,但是不是立刻毙命。” 说着,主持捻了捻手中的棋子,“你说,他为何要这么做。” 宁国公不明白这位殿下的意思,唯恐猜错了惹怒了他,这些年,这位殿下的脾气越发的古怪暴戾,若非为了芸娘,宁国公绝不会和他虚与委蛇这么多年的。 “臣猜不到,顾奉元进宫之后,为了避嫌,其实和臣来往很少,他和太子的走动比较多,别人都以为他是靠了用女儿威胁臣才进了太医院的,”宁国公苦笑一下,“其实臣在芸娘“离世”那一刻起,就儿子女儿全都不要了,又怎么能真的威胁的了。 臣做的一切,其实也不能说就是为了殿下,臣就一个心思,臣就想和芸娘一起过几年踏踏实实的日子。” 主持笑起来,“那你岂不是恨毒了孤,是孤拆散了你们!” 宁国公摇头,“臣当年救了殿下,就诀不会有后悔或者怨怼的心思,当今陛下不仁,德不配位,这天下本就应该是殿下的,臣是心甘情愿的。 芸娘跟着臣在宁国公府,迟早有暴露的一天,倒不如殿下给她寻个稳妥的住处,如此也能各自保命。” 大人是各自保命了,可孩子却为了大人的命而吃尽了苦头。 房顶上,箫誉心疼的看着顾珞,伸手揽住她。 顾珞脸埋在箫誉臂弯处,身体有点抖,但控制住一点声音没发出。 宁陵仰面躺在房顶上,眼底神色晦暗难辨, 他真是没想到,他和妹妹那么艰难的日子,竟然是别人为了夫妻最终能团圆的一场障眼法的戏。 别人家生了孩子当宝贝的宠着疼着,他们家的孩子,就沦为一个工具? 何必生呢! 宁陵甚至在从顾奉恪那里知道真相后,都没有办法做到彻底去恨或者去厌恶他娘,他比顾珞大不少,是感受过母爱也感受过父爱的。 可现在,真相赤果果的摆在眼前,告诉他曾经的那些爱那些幸福时光全他妈的是一场戏,是一场宁国公和这位芸娘瞒天过海的戏。 宁国公是有什么大病么? 为什么要救这位皇子又这么多年来忍受夫妻分离,还要为这皇子做牛做马呢? 跟着现在的陛下吃香的喝辣的不香吗? 不。 他没得选。 当年薛家军的事,是宁国公做的。 他做了,就日日夜夜担心如今陛下会查出来什么,所以,他所有的赌注,从最初那一刻就错了! 只是,凭什么他们的错要让他们兄妹特么的背啊! (这本书写到31号就把大纲全部走完了,宝宝们也看出来了,这书支线全砍了。 下个月苹果要全力存新书,存够三十万,把这本全部覆盖替换下去。 之前说是修改,其实不准确,新版本是个全新的故事,只有顾珞这个名字还在沿用,其余的全部是新的,是个新故事。) 第158章 帮忙 窸窸窣窣,顾珞从身上摸出一根细细的竹管。 月色下,箫誉和宁陵能看得清这竹管是两头密封的。 宁陵挑了挑眉毛询问顾珞这是什么,顾珞指了指 这几日足不出户等箫誉的时候,顾珞心里又慌又疼,牵肠挂肚的难受的不行,为了找点事做,她特意做了这点药粉。 她知道宁国公跑了,一直没有找到,做的时候就琢磨万一有朝一日在抓捕宁国公的时候能派的上用场。 没想到,今儿还真就用上了。 箫誉用匕首在房顶撬开个缝隙,顾珞将小竹管插入缝隙中,对着底下铆足一口气吹了下去。 竹管儿里的药粉顿时倾泻下去。 都是被顾珞碾磨成面儿的东西,一被吹散了立刻悬浮在空中,青烟一样洋洋洒洒落向宁国公和住持。 棋盘上的黑子上忽然落了一层白色的灰,宁国公一愣,错愕仰头去看头顶。 烛火下,头顶房梁阴暗处什么都瞧不见,但半空中仿佛悬了很多细微的小颗粒,宁国公皱了皱眉眯着眼想要看清楚,却觉得有些头晕。 是抬头抬的有点猛么? 这几年上了年纪,但凡起的猛抬头猛就容易头晕...... 不等宁国公手扶了太阳穴准备揉一揉有点头晕的脑袋,对面忽然发出砰的一声,宁国公错愕一瞬转头看去。 刚刚还和他对弈的住持额头抵在棋盘上,将棋盘上的棋子撞得散落开来。 宁国公心惊肉跳只觉得冷汗爬满了手心,他揣着砰砰跳的心伸手去推了住持一下,“殿下,殿下?” 轻轻推了推没推动,宁国公用了点力气, 砰。 原本脑袋支在棋盘上的人被宁国公一推,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侧倒在旁边。 这下宁国公看清楚了,他对面的住持口鼻流血,双目紧闭。 吓得宁国公脸一白立刻就要喊人,却是头都冲着大门方向人也跳下了地,话音在舌尖儿打了个转,又停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气息不稳的看了一眼大门,然后快速走到住持身边,伸手掐住主持的人中狠狠一用力。 不知道是掐人中管用还是宁国公掐的太疼,昏迷的住持缓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景象都是虚幻的。 他想要说话,问问怎么了,但是张了张嘴,嗓音沙哑几乎发不出音。 他呜咽了两声,意识到自己说不清楚话了,心头生出巨大的恐惧,恐惧爬满双眼,他一把抓住宁国公,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 宁国公头晕的厉害,但咬破了舌尖儿坚持着。 他脸上再没有刚才半分尊敬,只一把掐了主持的脖子,压着声音低声道:“芸娘在哪?” 宁国公的忤逆之举让住持眼底惊恐更甚,他想要推开宁国公却身体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想要奋力大喊,可嗓子里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他瞪着宁国公,声音嘶哑不轻,“你放肆。” 宁国公双目赤红,愤怒的犹如一头野兽,“想要活命,就告诉我芸娘在哪,不然我有多下得去狠手你不是不知道。 我连自己的亲儿子亲闺女都能下得去手,你算什么! 说!芸娘在哪里?” 他掐着住持脖子的手越发力气大,几乎要失控,憋的上不来气,主持心中惊恐被求生欲代替,他瞪着眼张了张嘴,发出个音儿来。 宁国公松了点力气,“说!” “在......在后院。” 宁国公用气音嘶吼,“你敢骗我?后院只有个柴房,什么都......” 说及此,宁国公忽然声音一顿。 主持冲着宁国公眨了眨眼,他倒是想要说话,但是发出的声音实在怪异的让他自己都不想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是下个棋,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一定是宁国公,是宁国公蓄意害他,主持心头泛着恨意,瞪着宁国公。 宁国公晃了一下神,一把甩开主持,跳下炕就朝外走。 主持被他松开,大松一口气,他呼哧呼哧喘息着,想要伸手够个棋盘或者什么,发出点动静,让外面的人知道。 可手根本就抬不起来。 他全身动都动弹不得,鼻子里好像在流鼻血,他仰头躺着,鼻血一部分往外流,一部番倒灌进嘴里,顺着嘴角流出来,或者被迫吞咽。 他明明还活着,却像是死了。 他动弹不得,只能睁大眼瞪着眼前,他的眼前是房顶。 房顶上...... 一张人脸? 房顶上怎么有一张人脸! 他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吗?为什么看到一张几乎和芸娘一模一样的脸! 顾珞趴在房顶上,看着下,“我要和你说个秘密。” 顾珞盯着底下的人,嗯了一声。 箫誉道:“我其实一直知道你是顾奉元的女儿。” 顾珞原本盯着底下的人,听到这句话,忽然身上一僵,错愕转头看向箫誉。 箫誉看着顾珞笑了笑,“从最一开始我碰瓷儿你马车底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 顾珞瞪大了眼,满眼为什么。 箫誉道:“你知道我们太子爷对你一见钟情么?” 他忽然提了太子,这让顾珞砰砰跳的心一下钝钝的疼起来。 她爹娘对不起太子,她也对不起太子。 顾珞点了下头。 箫誉就道:“其实,我是为了我们太子爷去找你的。” 顾珞那颗心,一下子酸疼酸疼的让她有点上不来气。 “薛青央说他知道以前的事,宁挽夏十有八九也知道了全部故事,”顿了一下,箫誉眼睛弯弯,“我还知道你的秘密,你其实是穿越来的,对吗?” 顾珞心疼的已经忘了震愕。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我是为了我们太子爷去找你的。 她爱上了箫誉,可箫誉出现在她面前却是为了太子。 这是特么什么人间悲剧啊! “既然你是穿越的,那我若是告诉你,太子其实他是重生的,你能接受吗?” 顾珞瞬间大睁眼。 箫誉道:“他前一瞬还在洞房花烛夜,后一瞬,重生在被顾奉元下毒昏迷的那几天。” 第159章 安慰 顾珞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看着箫誉,张了好几次嘴,顾珞一句话没说出来。 箫誉笑着看着她,伸手将顾珞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声音低低沉沉的温和,“太子重生醒来一睁眼,下意识就去找你,但找了才发现,他醒来的时候,你还不在京都呢。 他跟着就去牢里救顾奉元,但也晚了,在他睁眼之前,顾奉元就已经死了。 那时候他心里既惶恐又懊恼。 他明明重新活了一遭,可怎么就不能早睁开眼几天呢,但凡早几天,顾奉元就不会死了。 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到了他重生之后,变得不一样了,顾奉元提前死了,他当时就出发去乾州找你,你也已经不在乾州了,那时候他心里慌得像是个跑马场,就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后来...... 你入京了。 上一世你是被他接进京都的,你们一起调查顾奉元案子的时候,你受尽了京都贵女们的挑衅,这辈子他不想让你受那些委屈,再加上你自己女扮男装进京,他想这样你就在药堂里做事,日子能过得轻快些,他只要暗中用力尽快查明顾奉元的案子就好,你也不用遭受上辈子那种委屈。 可若只是这样,他又害怕你会喜欢上别人。” 说及此,箫誉眼神黯然下来,语气也带着点难受,“你还是喜欢上别人了。” 顾珞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喜欢上别人了,那个别人就是你! 这话她怎么说。 努力了好几次,顾珞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既然想要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不来和我接触呢?人要培养感情,总要接触的,不是他一句他是太子他对我一见钟情就能有了感情的。” 箫誉苦笑,“他若以太子的身份来和你接触,你愿意吗?” 顾珞下意识摇头,她骨子里排斥和这些权贵打交道,更不要说是太子。 她从穿越来之后,就一个夙愿,踏踏实实过小老百姓的日子。 箫誉就道:“你看,你自己也说不愿意,他那么了解你,自然也知道不能直接和你接触。” 捻了捻手指,箫誉道:“不过你也别害怕,太子殿下他也想通了,就当是重新投胎吧,上辈子是夫妻这辈子未必有缘。 何况上辈子你们还是那样一个结局,他心里也不踏实,你若是嫁给别人,兴许长命百岁过得更好,如今你还有了哥哥,宁陵他......一定会宠你。” 箫誉越说越难过,这种难过,遮掩都遮掩不住 顾珞有点发慌,“那你呢?” 箫誉一愣,有些不解的看顾珞。 顾珞咬了咬唇,“那你呢?你以后还和我见面吗?” 这话问出来,顾珞又觉得自己似乎太不是个东西,她竟然还想着要和太子的声替在一起。 脸呢? 箫誉能感受到顾珞问这话时的慌张,一时间有些不解,但默了一会儿,哑着声音问道:“你之前和太子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顾珞顿时全身紧绷。 箫誉看着她,“我能问问,是谁吗?” 顾珞一颗心快跳出来了。 她要怎么说? 直接说我喜欢你?那要是真的说出来,只怕箫誉这辈子都不会见她了,这让箫誉以后怎么面对太子,当时箫誉可是为了太子爷才接近她的。 瞧着自己妹妹的反应,正事已经办完,立在旁边听了半天墙角的宁陵实在忍无可忍啧了一声,“我都把宁国公和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捉了,怎么你们这么点事还没有说清楚呢?” 宁陵忽然出声,让正心头紧张矛盾的顾珞吓了一跳,身子一抖,不知怎么就要从房顶上滑下去。 箫誉下意识伸手一把拉住她。 可能是用的力气有点大了,一掼,箫誉直接身子一仰倒在房顶上,顾珞半个身子就砸在他胸口。 宁陵一言难尽的俯视他俩,皱着眉毛,“珞珞你难道从来没怀疑过,这个箫誉他就是太子爷本人?” 顾珞一怔。 宁陵叹了口气,看着自家蠢妹子,“说实在的,就连大河子都察觉到点不对劲儿了。你和箫誉这么天天处着,竟然就一点都没怀疑?” 这下轮到箫誉发慌了。 顾珞说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了,自己也愿意为了让顾珞幸福就放手,但好歹还有个马甲能披着,日常去见一见顾珞。 结果宁陵这么一抖楼,好么,马甲也没了。 箫誉紧张的看着顾珞,顾珞一骨碌从箫誉怀里爬起来,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他。 俩人大眼瞪小眼...... 宁陵只觉得没眼看,“珞珞心里是有喜欢的人,她喜欢的人就是太子爷那位叫做箫誉的亲随!而太子爷这位叫做箫誉的亲随呢,也的确是替太子爷去接近珞珞,因为他自己就是太子爷本人!” 顾珞:...... 箫誉:...... 两人瞪着眼,在宁陵语落之后,箫誉和顾珞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 “你喜欢我?” “你就是太子?” 两人异口同声质问出来,箫誉率先心虚的别开了目光,“昂。”应了一声,又怕人生气,又看向顾珞,“你,你别气,我,我醒来之后实在找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和你接触。” 顾珞皱着眼角,心里酸软成一片。 说不敢动那是假的。 堂堂太子爷,钻过她的马车底,陪着她跪过京兆尹,和大山子大河子称兄道弟,背着她在子夜街头疾走,甚至忍受了薛青央一次又一次的忤逆...... 都是为了她。 这可是太子,甚至是本朝唯一的皇子,为了她在京兆尹府衙的公堂上说跪就跪。 眼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湿润的,顾珞比箫誉先反应过来,朝着这人就扑了过去,鼻子有些堵,声音发哽,“是啊,就是你啊,我心里有人了,那个人就是你啊。” 箫誉几乎是行动快于脑子,脑子还嗡嗡的处于我媳妇喜欢的人就是我这个惊喜中呢,胳膊已经紧紧把扑过来的人箍在怀里。 颈窝像是湿了一大片。 宁陵被喂了一嘴购粮,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又不是个太监,这到底急什么呢! 第160章 进步 多灾多难的小情侣总算是认了人,黏黏糊糊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可怜宁陵一个做哥哥的,竟然无法把自己的妹妹从这个狗太子怀里扒拉下来,谁让他那不是东西的爹娘愧对皇上一家。 也的确是太子对顾珞那份用心,实在难得了。 这密定寺的住持,也就是当年那位皇子,是死是活,无人关心,一个本就该死了的人,就合该现在闭眼。 顾珞的药粉让宁国公从密定寺的住持口中问出了芸娘的下落,宁陵跟着宁国公的脚步找到了芸娘,通过宁国公的口,宁陵终于见到了他那久违的已经因为生了顾珞而难产死掉的母亲。 一掌劈晕了宁国公,宁陵用绳子将他捆在那柴房中,把柴房里吓得惊慌失措的女人提了出来,连同宁国公一并交给自己的随从。 宣府悦丰客栈。 宁国公被一盆冰水浇醒,醒来就看到宁陵和洗掉了易容的顾珞并肩坐在他面前,顾珞一侧,坐着太子爷。 一眼看到他们,宁国公自知大势已去,下意识去找芸娘。 他心心念念了十五年的人,刚刚在密定寺昏暗的柴房中匆匆一瞥他已经心痛难耐,此刻在客栈烛火敞亮的屋中,清清楚楚看到芸娘,宁国公一颗心都快碎了。 这个被他放在心口深处的女人,不知是被怎么折磨的,竟然苍老的看上去比宁国公府老夫人还要老上几岁。 明明也就是四十岁的人,头发花白,牙齿掉光,脸上蜡黄无泽。 这怎么会是他的芸娘,可偏偏就是,那眼睛骗不了人,那就是芸娘的眼睛,眼角处那桃心状的红色胎记如同一点朱砂,直直点入人心,此时那殷红的桃心却成了红棕色,仿佛干涸了许久的血迹。 宁国公恨得要死。 “芸娘。”看着这个女人,宁国公几乎将牙齿咬碎。 芸娘泪流满面,呜咽不止,单薄瘦削甚至已经佝偻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顾珞看着这个女人,这个害死了薛家军害死了薛大将军的女人,这个她的亲生母亲,心头生不起一丁点所谓的亲情。 宁陵没工夫看他们夫妻相认的戏码,旁边一对小情侣的购粮已经让他有点齁得慌了,这两条老狗的狗粮就不必了。 宁陵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堪称冷酷。 “最迟五日,你安插在西北军中的那一股乱国份子就要来宣府和你汇合,我没有别的要求,就一个,你维持密定寺的稳定,让那一股人正常进入宣府。” 宁陵说话的时候,宁国公充耳不闻,只两眼盯着芸娘。 他的心都要碎了。 这是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他家可以不要,前途可以不要,孩子可以不要,什么都能不要,为什么她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她说的吗? 在宁国公府她迟早都会被发现,把她送到密定寺最为妥帖。 她虽然之前是殿下的侧妃,但现如今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了,殿下也会拿她当宁国公夫人来尊重的。 而且,她在密定寺,殿下对他会更加放心。 为什么! 为什么成了这样! 宁国公睚眦欲裂,一双眼能喷出火。 宁陵让他这样子有点激怒,哼了一声,给旁边手下一个眼色递过去,手下当即上前,十分粗鲁的一把提了芸娘干枯的头发。 芸娘吃痛,再加上惊恐不宁,惨叫着挣扎起来,却在张嘴一瞬,被人塞了一团破布在嘴里。 她一双大眼睛瞪圆,拼命的挣扎,然而她看上去如同一个垂死之人,力气怎么抵得过宁陵的亲随。 那亲随阴着脸一巴掌甩到她脸上,芸娘停止了挣扎,忽然一动不动了,就那么呆滞的坐在那里。 宁国公红着眼转头对向宁陵,犹如角斗中的猛兽,“那是你母亲!” 宁陵看着宁国公,“你最好知道我说了什么,不然,我现在就弄死她。” 宁陵气息粗重下意识想要扑向宁陵,却被喜宝一把摁住肩膀,动弹不得。 宁陵道:“别和我说什么父亲母亲,更别和我说什么天地孝道,对我来说,那只能更加激怒我,至于原因是什么,你清楚的很。 记住我的话,我要西北军那支乱臣贼子顺利进入宣府。” 宁国公咬着牙,“弑杀亲生父母,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宁陵哼了一声,“若有天打雷劈,当年妹妹被你们活活折辱死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该被老天收了。” 宁国公道:“杀了你妹妹的人是褚冰清,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不到我身上。” 这种理直气壮,宁陵直接被他气笑了。 “大约你觉得我可能在和你开玩笑呢!” 随着宁陵一声话落下,那边宁陵的亲随抓起桌上一拶刑刑具,直接套到芸娘的手指上。 “我让你引了那支叛军进城,那不过是我想简单方便的将这些作乱的人全端了,但并不代表你不配合我就没办法拿下他们!你最好清楚你自己的处境。” “啊!” 宁陵说完,那边他的亲随拉动拶刑的绳子,芸娘顿时难熬的惨叫出来,声音刺穿了宁国公的心。 “我要配合你,你能让了芸娘?” 宁陵冷笑,“不能。” “那我凭什么配合你!” 宁陵道:“你若配合我,我会直接杀了她,你若是不配合,我会慢慢折磨死她,用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各种方法,或者,当着你的面把她扔进勾栏也不是不行。” “你敢!”宁国公几乎暴起,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但被喜宝结结实实的摁着。 之前顾珞的药粉作用,他因为本身身体素质比那住持强,所以住持当场中招他却只是头晕,可那药效到底还在,宁国公又是怒急攻心的状态,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宁陵笑了笑,“你大可以看看我敢不敢,我可以像你当年对我那样,给她找个笼子,也可以像当年你对我妹妹那样,将她浸没在结冰的水里,怎么玩,全看我高兴了,你放心,她到底生养过我,我不会让她死的,我舍不得。” 宁陵说的活像一个变态。 顾珞一直沉默在一旁,赶着这个时候,插了一句话,“有些药粉,能让人对一些事情充满兴致。” 宁国公脑子嗡的一下炸了。 第161章 跑来 三千精锐骑兵,被一碗进城接风洗尘酒放倒,一场蓄谋了十五年的谋逆夺权,因为一场小蝌蚪找妈妈,彻底被击败。 小蝌蚪已经长成了青蛙,不需要找妈妈了。 宁国公和那位芸娘是什么罪,自然按什么罪论处,至于整个案件的其他从案人员,一并被带回大理寺。 药堂中。 大山子托着腮帮子立在柜台后面,一脸的唏嘘。 “谁能想到,季卿献和黄大夫竟然要谋反,我的娘呀,这可真是太吓人了,幸亏咱俩跟着我小红妹妹出来了,要不然,咱俩现在就在大理寺的牢里等着被发送边疆呢,我娘就我这么一个独苗儿儿子,到时候非得哭瞎了。” 大河子将整理好的五味子放入抽屉中,拍了拍身上沾的药渣子,白了大山子一眼。 “别小红妹妹了,再过两天就是太子妃了,你还小红妹妹小红妹妹的,到时候,宁世子都得尊称一声太子妃娘娘,你哪来的小红妹妹。 赶紧去后院把新到的那一批麦冬收拾了,你已经整整三天什么活都不干,只知道杵着腮帮子在这里摆龙门阵了。” 大山子选择性失聪,纹丝不动,“太子妃怎么了,太子妃那也是我小红妹妹。” 说着话,大山子换了个姿势继续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大河子,你说这人,真的有上辈子吗,你说,上辈子咱俩认识么?” 大河子没好气的从旁边笸箩里捡了个蜜桔,剥了皮捏了一瓣塞进大山子的嘴里,“我疯了吗?上辈子要是咱俩认识,我这辈子还能和你在一个药堂做事?我是有多想不开啊不躲着你点。” 大山子吃着蜜桔朝大河子探脖子,“这御用的蜜桔是不一样啊,真甜,我还要。” 大河子又捏了一瓣投喂过去,“一共就送来十个,让你吃了七个,小红妹妹,呸,什么小红妹妹,都让你带沟里了,顾大夫要是知道这是个橘子都落你肚子里......” 大山子嘿嘿笑着,“那她肯定会说:原来大山子这么爱吃橘子啊。” 大河子翻了个白眼,但不耽误他又把一瓣橘子塞大山子嘴里,一面嫌弃的说:“怎么不噎死你。”一面细致的把橘子瓣上的橘络摘了。 大山子这人,以前穷的叮当响,一年吃不到两三个橘子呢,但就是挑剔的很,不吃橘络。 两人正说着话,宁陵从外面进来,进门就瞧见大河子把一瓣剥好了橘络的橘子瓣塞进大山子嘴里,登时没眼看的啧了一声,“这还喂上了,你俩不够腻歪的,怎么不让他自己吃。” 大山子依旧托着腮帮子没动,大河子放下橘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宁陵一摆手见不得他这么拘束见外。 大河子自顾自行完礼,道:“他从早上起来就在这里杵着了,让他让开也不肯,让他去做事也不做,吃个东西也不洗手,我要不喂他,好好十个蜜桔都得坏了。” 宁陵笑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一抖衣袍,“你吃呗,这是进贡的蜜桔,平时你可吃不上,今年的橘子比往年甜,但收成不是太好,就是我府上也只得了两筐,珞珞能给你们拿过来十个差不多也是顶天了,这十个吃完可就没了。” 大河子摇摇头,“我不爱吃这个。” 宁陵眯着眼睛看着他,笑了一下,没说别的。 大山子依旧托着腮帮子,朝宁陵道:“宁大人,一直不得机会问,陛下和皇后娘娘对我小红妹妹......” 他才一提小红妹妹,大河子立刻拽了他一下。 宁陵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挺高兴大山子大河子和顾珞这样亲切。 他们兄妹在这世上没有亲人,能得几个真心相对的朋友,是福气。 药堂掌柜的端了茶过来,宁陵接着喝了一口,“放心吧,皇上和皇后娘娘对你小红妹妹好着呢!” 何止是好着呢...... 因为箫誉的成亲对象是顾珞这么一个实打实的女子而非宁陵这么个汉子,皇上皇后高兴地不知道多激动呢。 至于他俩的身份...... 两位大度,一次也没提。 不光他们不提,那些薛家军的后人也不提。 没人会把这份仇恨算到两个孩子头上,更何况,这俩孩子还是从小熬着一条命可怜巴巴的长大的。 若说宁国公和芸娘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怕就是对他们兄妹俩的虐待了。 因着他们那份要命的虐待,让东窗事发后,宁陵和顾珞不光没有得到责罚和怨怼,还收获了一大批同情。 尤其是顾珞,满后宫那些妃嫔公主们,看顾珞就跟看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似的。 流浪猫顾小珞此时被皇后娘娘牵着手带在身边,在御花园里和那些来参加赏花宴的夫人小姐们说话。 当然,是别人上前行礼,来和她搭话。 皇后娘娘攥着顾珞的手不松,笑着和旁边荣宁侯府的老夫人以及长公主道:“你们家欣瑶多大了?好像已经十七了吧?怎么还不成亲呢?是因为不喜欢吗?” 顾珞跟在皇后身边,恨不得用脚指头原地扣个三宫六院。 第二十八遍了! 顾珞也不知道原来京都有这么多这个夫人那个夫人的,皇后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乐此不疲的拉着她四处介绍。 人家要是闺女呢,她就是以上说辞。 人家要是儿子呢,她就说:“呵呵呵呵,谁能想到太子会给我带回来这么好一个太子妃来,人长得漂亮,知书达理,会医术,还是女的!” 每每皇后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顾珞只想原地自焚。 这就不用强调了吧。 偏偏皇后似乎说前面一堆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出这至关重要的一句:老娘儿媳妇是女的! 平时两个时辰就能结束的赏花宴,因为皇后娘娘兴致高,足足开了三个时辰,可怜太子爷眼巴巴杵在外面等不见自己媳妇,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去搬了皇上过来。 结果...... 皇上带着顾珞,重新介绍了一边。 “没想到啊,太子给朕找了这样好一个儿媳妇,长得好看就不说了,关键是,知书达理,还会医术,医者仁心啊,心地太善良了,而且,我们家太子妃是女的!” 顾珞:...... 箫誉:...... 一众宾客:...... 就感觉,不太聪明的亚子。 (就到这里吧,等我新书覆盖吧,到时候,大家订阅过的部分应该是不需要花钱的(我也不确定),我去存稿......) 第162章 汤水 吃罢早饭,荣阳侯周怀山闲散的拿着一只精巧的玉制小茶壶,没骨头似的倚靠在游廊柱子上,眯着眼睛瞧外面搬家的蚂蚁。 顺子立在周怀山身后,仰头望天,“爷,这大晴天的,要下雨?” 周怀山嘬了一口茶,“不下。” 顺子纳闷的瞧着那边排成队的蚂蚁,“不下雨它们忙乎什么呢?该不会是这几天夫子讲课讲的太多,终于把这些蚂蚁给逼疯了,准备孟蚁三迁?” 周怀山请了八位先生给正在启蒙阶段的小六上课。 蚂蚁疯没疯周怀山不知道,不过小六疯了。 今儿一早捣毁了三处蚂蚁老巢,逼得这些蚂蚁不得不晴天搬家。 两人正说话,一道尖锐的惊叫声从远处传来,紧跟着便是急促的呼救声,“救!命!啊!” 顺子一激灵,“爷,是六少爷。” 周怀山蹙眉,“他不是正上课呢?瞎嚷嚷什么。” 周怀山纹丝不动,皱了皱眉头继续看蚂蚁搬家,并且打算给这队蚂蚁设置点障碍。 顺子耐不住,“爷,不去看看?” 周怀山嘬着茶壶嘴儿,“他跟前又不是没人伺候他,又是在家里,能有什么危险,八成是又气着先生了,让他娘揍他呢。” 顺子一想,极有可能。 这个月才初十,六少爷已经被夫人揍了十五回了,侯爷为了看热闹,两次差点从房顶掉下来。 一壶茶喝完,周怀山让顺子将桌案搬到院子里,准备画一幅迷宫图,然后按照图给蚂蚁设置障碍。 顺子才磨墨,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就逼近过来,紧跟着还有某种动物的叫唤声。 周怀山提笔抬头,入目就看到小六周亦狼哭鬼叫的奔了进来,裤子掉了一半,露出半个屁股。 他后面,是一只大白鹅,扇着大翅膀,瞪着长脖子,嘴巴叫唤着只扑小六屁蛋。 大白鹅身后,是小六的随从,急的脸红脖子粗,就是不敢下手抓鹅。 原因无他,这鹅是周怀山养的斗鹅,他要下手抓了,万一伤了这鹅,侯爷能揍他二十板子。 六少爷反正跑得快。 就算跑的慢点,让鹅叨一口,疼的是六少爷自己,侯爷最多骂他两句,反正也不要命。 合格的小厮,在这种情况下,就做出努力追鹅的样子就可以了。 “爹,快管管你的鹅,它要杀了我!”小六马上就要跑的气竭了,胸膛呼哧呼哧的,哭着朝周怀山吼。 周怀山脸一沉,“真是反了你了!” 撂下笔就朝小六走过去。 顺子脚尖点地嗖的冲大白鹅飞过去。 就在顺子手要抓住大白鹅脖子那一瞬,大白鹅忽的叨住小六的手腕。 “啊!” 杀猪似的惨叫从小六嘴里破喉而出。 大白鹅要是叨住什么,你若是使劲儿拽它,它必定是死咬住不肯松口。 但是这鹅要是伤了,就不能斗了。 就在顺子心急如焚四下寻找什么能塞进大白鹅嘴里的时候,周怀山一把捏住大白鹅的脖子,手上用力。 大白鹅脖子都快被周怀山捏断了,扑腾着翅膀松开了小六的手腕。 周怀山没好气将大鹅甩到一旁,大鹅没被捏死,扑腾着翅膀立刻就要来复仇。 顺子眼疾手快,一把提了它一对翅膀,把白鹅提走。 周怀山劈头盖脸朝小六脑袋拍了一巴掌,“好好的不上课,你招惹它做什么?” 小六自知理亏,只嚎哭着,“爹,我的手要断了,啊,我要变成残废了,我要成了没手的孩子了。” 周怀山让他哭的心烦,又心疼小六那手腕让大鹅咬的流血,翻了个白眼,“别嚎了,让你休息十天不读书。” 小六倏地收了哭音。 “爹真是我亲爹,但是你说话能算不?娘同意不?” 周怀山...... 张张嘴,硬是没有说出一句拍胸脯的话。 小六幽幽望着他,“爹,不过我还是很感动的,毕竟今天在大鹅和我之间,你选了我。” 周怀山...... 我特么! “你是老子喂了五年饭养大的,它能和你比?” 周亦...... 听着没错。 但是,怎么觉得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那么强呢! 爷俩正说话,云庆伯哭丧着脸奔了进来,“山哥,不好了,老赵让人抓走了!山哥,不好了,老赵让人抓走了!” 第163章 打听 周亦的小厮带着周亦去大夫那里包扎,周怀山疑惑的看向云庆伯,“溧德侯让人抓走了?谁抓的?抓他干嘛?” 云庆伯走近了,嗷的就哭了,“不知道,今儿一早老赵家里报了官,现在京兆尹和京卫营的人正找呢,老孙(老和尚)和老顾(庆阳侯)正在京兆尹呢,我来找你。” 周怀山原以为他开玩笑呢,没成想是真的。 这才让儿子和大鹅惊得倏倏跳的心又颤了一下。 “走!先去看看情况。” 京兆尹。 周怀山进去的时候,老孙正脾气暴躁的砸了一只茶盏,蹦起的瓷片落到周怀山脚边,他踩着走了过去。 “什么情况?” 听到他的声音,老孙和老顾齐齐叫了一声,“山哥。” 老孙黑着脸,“让人给绑了,上个月他儿子判了一桩死刑案子,那家子怀恨在心,报复到老赵这里了。” 那死刑案子,周怀山听说了。 溧德侯的儿子在宣府做府尹,上个月,宣府闹出一件极其恶劣的杀人事件。 凶手是个十岁的孩子。 小王八羔子年纪不大贼心不小,因为嫉妒同窗成绩比他好家室比他好在学堂比他受同学欢迎,竟然给同窗下毒。 这案子,证据确凿,溧德侯的儿子立刻就抓了人。 因为性质恶劣,凶手被判了二十年。 凶手家人接受不了这结果,认为判的重了,几次要求重新审判都被驳回。 他们行贿,威胁,恐吓,诬陷......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了,然而刑判没有得到任何改变。 于是就报复到溧德侯这里。 要求只有一点,更改刑判,从轻发落,否则他们就杀了溧德侯。 反正他们家庭被破坏了,那宣府府尹的家也别想好过。 他们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原因理直气壮: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 现在绑架溧德侯的人已经被京兆尹的人找到了,就在城西北一处民宅。 京兆尹和京卫营的人包围了那里,可那家人丧失理智,官府不敢贸然救人,唯恐溧德侯被撕票。 了解了事情原委,周怀山默了一瞬,转头就朝外走。 “山哥,干嘛去!” 老孙一把扯住周怀山,庆阳侯红着眼问。 “救人啊,杵在这里哭能救出人来?” 甩开老孙的手,周怀山大步流星朝外走。 云庆伯抹了一把泪,转脚跟上周怀山。 老孙和庆阳侯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京兆尹想都没想,抬脚就走。 溧德侯被绑架的事已经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他们几个关系好,眼见周怀山气势汹汹朝人犯那边走,路上百姓不由让路。 顾大飞(这人你们还记得吧,珍品轩掌柜的)提着一个蛐蛐笼子正从鼓楼大街一小酒馆出来,迎面看到周怀山他们几个,皱了下眉,朝旁边的人打听,“他们干嘛去,一副上门讨债的样子。” 顾大飞这几天手气不顺,在赌局继而连三的输,才喝完一顿酒,醉醺醺的有些站不稳。 旁边的人也不嫌弃他酒气臭,把溧德侯被绑架的事说了一遍。 不知道是被八卦刺激的还是怎么,顾大飞的酒醒了一半,低头瞧了一眼手里的大将军,吹了个口哨朝周怀山的方向跟了过去。 绑匪所在的院子极其的小。 院子里站满了衙役和京卫营的人,周怀山过去,引起院子里不小的骚动。 周怀山径直走到最前面,朝屋里的人喊话,“听着,我是荣阳侯,不必自我介绍了吧,这全天下谁不知道我家最受陛下恩宠。 你们想要更改案子的审判结果,绑了他有什么用啊! 别说绑了他,你们就算是杀了他也没用。 一来他们父子不和满京都的人谁不知道,他儿子不会因为他就更改审判的,而且,这审判更改还得经过刑部审核。 现在事情闹大了,刑部审核完,没准儿还得御批。 皇上会为了溧德侯就更改祖宗律法? 别做梦了! 溧德侯家不过是靠祖上荫封,到他这里都第三代了,这几代都对朝廷无功,朝廷凭什么为了他们家更改祖宗律法呢! 天真! 朝廷能为了他们家就当着全天下百姓破例? 不能够! 能让皇上破例的,只有我们家! 我周家军的军功有多厚,不用我说吧,说书先生都说遍了。 你要是真想救你儿子,考虑考虑,我换他。 我要是进去,别说给你儿子减刑,直接免刑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们就一起死呗。” 周怀山一通吹,里面的人有了反应。 第164章 阳气 “你怎么肯进来?” 是个男人的声音,嗓音沙哑撕裂,带着呛人的恨意。 周怀山嗤笑,“溧德侯当年救过我的命,我们周家的人,从来不欠人情,这次他有难,我正好还他人情。 反正我进去也没有危险,陛下肯定会为了救我同意你们的条件的。 我就当是进去喝口茶。” 他说的自信满满。 就在这时候,顾大飞带着一身酒味站到周怀山身后,他往周怀山腰上摸了一下,摸到一个硬的。 压着声音在周怀山耳边笑,“山哥,这匕首进去就被搜出来了,我给山哥个好的。” 周怀山让他摸得身上一痒,不妨这货怎么来了。 “你特么的往哪摸呢!” 不等周怀山语落,顾大飞将手里的蛐蛐笼子塞到周怀山手里。 “这可是我新得的宝贝,山哥将来可得赔我个好的。” 周怀山低头看了笼子里的蛐蛐一眼,的确是个不错的。 “你特么的还有这种高光时刻!行,等这边结束,请你吃大餐另外送你一只铁头将军。” 顾大飞身子向后挪了一下,含笑不语。 周怀山提溜着蛐蛐笼子,朝前走了两步。 “里面的,想好没有,我过来了啊!” 周怀山才走两步,里面人喊话,“我们不认识你,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荣阳侯!” 周怀山立刻停了步子,“那我也没有办法,五个数,我数完你们愿意我就进去,你们不愿意我就走,另外这院子里的衙役和京卫营的,都撤了吧,杵在这里干什么!” 周怀山语落,衙役齐齐看向京兆尹,京卫营的齐齐看向庆阳侯,然后,整整齐齐撤退了。 “五!” “四!” 周怀山开始数数。 等他数到二,里面的人发话了,“你进来吧!等等,你手里提着什么?放下!” 周怀山将他的蛐蛐笼子慢慢提起来,“这个?这是我祖宗!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我放下它,万一丢了你给我抓新的啊,赶紧的,怎么?你一大男人还怕一蛐蛐不成!行就行,不行拉倒,别特么的废话这么多,老子忙着呢,一会儿老子反悔了,你们等死去吧!” 周怀山提着笼子晃了晃。 里面的人似乎也知道荣阳侯酷爱斗蛐蛐,沉默一瞬,同意了。 这边周怀山朝屋里走,外面弓弩手藏在隐蔽的位置,等待时机。 周怀山提着笼子,慢悠悠的就像是去郊游似的晃悠到屋门口,朝里瞥了一眼。 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多岁的样子,男的满目赤红,女的披头散发,瞧着精神状态就不是多好,一人手里握着一把刀。 溧德侯让揍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五花大绑,看上去起码肿了有十斤。 见周怀山来,他努力睁开肿的不像话的眼睛,朝周怀山摇头,让他出去。 周怀山昵了他一眼,然后笑道:“行了,我来了,让他出去吧,瞧你们把人揍得。 这家伙有心疾,就你们这么揍,再来两轮儿,不等你们杀他他就自己个心疾突发暴毙了。 啧! 我可真是个大菩萨。” 说着话,周怀山不动声色的悄悄勾了一下笼子的小门儿。 那只活跃的蛐蛐嗖的蹦了出去。 周怀山顿时大惊失色,慌忙寻找,“老子的蛐蛐!” 这突然的变故让屋里的两口子一愣。 男的立刻拿了刀威胁周怀山,“你别动!” 周怀山鸟都不鸟他,呸的啐了一口,“放你娘的屁!我不动你给我抓我祖宗呢!老子就是进来接替一下人质,没必要牺牲这么大!赶紧的,我祖宗要是有个闪失,你儿子就死定了!” 周怀山看也不看那人一眼,仿佛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更仿佛他当真对这里的局面十拿九稳的能掌控,一定能让皇上给减刑一样。 就在周怀山找蛐蛐那一瞬,外面一声叫唤,一只大白鹅扑腾着翅膀就朝周怀山扑了过来。 周怀山眼睛一瞪,“艹!这记仇的!” 屋里的两口子直接傻眼。 这什么情况! 这怎么突然来了只鹅。 大白鹅听不懂人话,进门就扑着翅膀追着周怀山咬,周怀山满屋乱窜。 就在那两口子震惊那一瞬,周怀山猛地一撞那男人,然后抓了他的手就朝扑上来的大白鹅的嘴怼过去。 “啊!” 与此同时,一直蛰伏在屋顶的京卫营,破窗跳进来。 人犯制服,周怀山蹲在地上给溧德侯松绑。 从被绑架到现在,溧德侯活活挨了两个时辰的揍,又委屈又害怕,绳子一松,直接扑到周怀山身上。 “山哥,吓死我了。” 周怀山嫌弃的把他推到一边,“滚,一身血把老子新作的衣裳都弄脏了,你特么被揍胖十斤吧!怂样!” 说话间,庆阳侯云庆伯他们几个挤了进来。 老孙不知从哪搞了一捧杏花,在溧德侯头上一撒,“去去晦气,去去晦气,找不到柚子皮了,将就一下。” 溧德侯哭的鼻涕泡直冒。 这特么的! 杏花微雨,他被揍得活活胖了十斤! “山哥,你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忘不掉,你放心,以后你化成灰我也能认识你,我记住你味道了。” 周怀山抬手朝溧德侯脑袋就是一巴掌。 “滚!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完,朝庆阳侯他们道:“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找大将军,那是顾大飞,要是丢了,那孙子非得讹我。” 第165章 逼问 学子感觉顾珞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从院子里拖进了屋里。 这应该不是人吧。 但凡是个人,也没有这么禽兽的力气吧! 不是他相信什么怪力乱神,实在是...... 他这么高这么壮,就算是个男人也未必能拖的这么轻松吧,何况她刚刚一脚踩在他背上的时候,他真的是动弹不得啊。 配合着顾珞刚刚说的什么阳气啊,吃肉啊,再想到顾珞最一开始那浪荡的话语和行为,学子被拖进屋的时候,脸都绿了。 喝下肚的两碗酒早就变成冷汗,惊恐不安的看着顾珞,“你要干什么?” 顾珞指了屋里的床榻,“躺上去。” 学子战战兢兢盯着顾珞,“你要吸我阳气吗?” 顾珞:...... 这还真特么有人信? 喝的假酒吧! “昂,你听话点,我就少吸你点,你要是不老实,我今儿就把你吸干了!” 学子转身屁滚尿流把自己安顿到了床榻上。 动作麻利迅猛的都让顾珞怀疑自己在梦里,不然,现实中真有这么蠢的?这都信? 等学子上了床,顾珞下巴一扬,“把裤子脱了。” 学子的眼底肉眼可见的漫上巨大的惊骇和惶恐,搓着脚往墙角挪了挪屁股。 顾珞说哇,啧了一声,“忘了,你手被捆了,脱不了,那我来吧,别动啊我警告你,乖乖躺好让我脱裤子,不然......” 学子:...... 眼睛一闭心一横,一脸豁出去的,砰的一头躺在床上。 躺平。 顾珞弯腰将他裤子脱了,然后用裤腿将他被捆了的双手再结结实实捆到床榻上。 把人绑瓷实了,顾珞转头去检查了一下屋里的香炉什么的,也不管那香炉里冒着烟的东西是不是有问题,抄起旁边茶壶,晃了晃里面还有水,然后一茶壶水浇了香炉里,把那冒烟儿的给灭了。 检查完屋子,顾珞在椅子上坐了,“别一副老娘怎么了你的样子,你这不是还穿着里裤么!我问你,谁让你来的?” 学子闭着眼,咬着唇,顿了一下,曲了曲腿,在自己的腿上感觉到里裤的存在,然后松下半口气。 “是玉娇让我来的。” “玉娇是谁?” 那学子抿着嘴不说话了。 顾珞挑眉冷笑一声,从自己衣袖里摸出一根银针,“不说?怎么?忠心耿耿了?那看看是你的嘴巴紧还是你别的什么地方紧。” 顾珞一脸容嬷嬷笑,拿着银针上前。 那学子登时呼吸一乱,“玉娇是殿下跟前伺候的人。” 顾珞嫌弃的啧了一声,这年头的男人都不坚持一百秒了吗! 转了转银针,顾珞道:“让你来玷污我,然后呢?” “然后把你嫁给我,跟着我回去。”学子都快哭了,准确的说,已经哭了,声音都是颤的,“我是无辜的,我也迫不得已啊,饶命。” 顾珞就道:“你在你们北燕,什么身份?” “我爹是户部尚书。” 顾珞点了下头,“你们江大人的腿,怎么回事?” 顾珞忽然转了话题,那学子顿了一下,心头冒出理智的疑惑。 真的是女妖或者女鬼吗? 为什么还关心这些? 他舔了一下嘴皮,壮着胆子睁开眼去看顾珞,然后,外面的阳光照进来,他赫然看见顾珞的影子在旁边墙上。 盯着那影子看了一瞬,学子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奇耻大辱,顿时面红耳赤梗着脖子一下就从床榻上跃起来。 然而胳膊被顾珞拴在那里,一跃,没起来,倒是拽的胳膊疼了一下。 他愤怒的看向顾珞,“你不是女鬼!” 顾珞啧了一声,“女鬼没有影子,但是我们女妖有啊,毕竟我们也是从小动物变过来的。” 学子:...... 张了张愤怒的嘴,似乎是思索了那么一瞬,继而吼道:“你放屁......” 顾珞没等他吼出声,脱了他的鞋塞进了他自己嘴里。 “识相点,你现在在我手上,最好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不然,我手里的银针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追究起责任来,你以为你能占什么便宜? 郁小王爷知道吧,我可是他罩着的人,咱俩没有生米煮成熟饭,那你们不能直接把我带走,他就有绝对的理由弄死你。” 果然,郁宴的威力可比什么女鬼女妖大多了,顾珞一提郁宴,学子连颤抖都忘了颤抖了,眼底的惊恐都让人心疼。 “我把你的鞋拿出来,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知道不?” 学子点了下头。 顾珞抽出他嘴里的鞋,“你们江大人的腿,怎么回事?” 鞋子被塞进嘴里的痛苦惹得那学子一阵干咳,咳完,他道:“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江大人是在他殿试的时候发生意外的,后来请了好多名医都无济于事。 但是我们陛下惜才,陛下一登基就直接将江大人任命为兵部尚书。” “你们陛下登基之前呢?” “江大人是陛下的幕僚。” 江大人是北燕新帝的幕僚,北燕新帝珍藏着她娘的画像,那这位江大人不知情? 必定是不知情,若是知情,今儿见了她就不是那个反应。 顾珞捻了一下手指,“江大人来我们这里,目的是什么?” 学子道:“看腿啊,明天不是疑难杂症专场么,我们陛下的意思是,让江大人来接受一次会诊。” “那他这几天为什么不进宫?” 学子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可能是腿不方便,坐的时间长了受不了。” 坐的时间长了受不了,却坐着木制轮椅成天在外面转悠? 顾珞默了一瞬,道:“你们江大人的腿,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一个学子,能知道的也有限,顾珞该问的问了个差不多,然后朝那学子道:“行了,现在你发出点声音。” 学子一脸懵逼看着顾珞,“声音?” 顾珞翻个白眼,“就是你要玷污我的时候那种声音,闹得动静大点。” 学子顿时人都麻了! 感觉自己像是站在雷底下让雷给劈了一下。 “我......” 顾珞懒得和他废话,一针直接戳进他胳膊,学子疼的嗷的一嗓子叫。 顾珞道:“快点,叫,给我逼真点,连我的带你的那部分,都弄出来。” 第166章 自来 宴席大殿。 北燕三皇子坐在主位,举杯对着一众宾客,“今儿小王有幸将诸位聚在一堂,还望大家不要拘束,你们都是学医的,都是各自朝中的姣姣者,日后必定还会有更多次交流的机会,大家放开些,尽管畅所欲言。 本王这人爱才惜才,就喜欢与你们这样博学的人结交。 今日咱们不分身份,只论友情。” 说着,北燕三皇子仰头将自己手中酒一口干了。 有他带头,底下的太医医女们也纷纷跟着举杯干了杯中物。 酒席上的气氛,随着几杯酒下肚,顿时热闹起来。 彼此的座位本来就离得不算远,大家也就渐渐放开了拘束开始聊天。 太医院张院使几次看向赵爽那边都不见顾珞,心里担忧的不行,偏被旁边北燕的百里太医拽了胳膊叽里咕噜的说话。 “顾医官怎么还不来,她去做什么了?我刚刚见你俩不是一起过来的?”何雅诗就坐在赵爽旁边,吃着桌上东西,偏头问赵爽。 赵爽心里担心顾珞,越发一句话都不想搭理她,只说:“遇上郁小王爷的人了,叫过去说话。” 没想到她搬出了郁小王爷,何雅诗被堵了个开不了口,憋了一瞬,笑道:“郁小王爷人没来,倒是派了府上的来这里找顾医官?他们关系可真好。” 赵爽转头看着何雅诗,“我可不敢背后议论郁小王爷,张翠刚死了还没出头七呢。” 何雅诗顿时一哽,用力攥了一下帕子,转头对旁边郭慕言道:“慕言你看她,凶巴巴的,是不是喝多了呀。” 不论什么时候,何雅诗永远能把各种迎面怼化作一种玩笑,给人一种她大度又宽容的感觉。 郭慕言笑了笑,“她酒量浅,刚刚两杯足够她醉了,你就别招着和她说话了,小心一会儿她吐你一身。” 正说着,一个小内侍急急从外面跑了进来。 “殿下,江大人和郁小王爷来了。” 一声通传让几近沸腾的宴席大殿,登时静的落针可闻。 当然,这份效果自然不是归功于江大人。 郁小王爷刚刚前不久活活吓死一个人,这事儿早传开了,本朝的医者们到还好,北燕那边来的几位,那表情,和噤若寒蝉差不多了。 齐齐看向三殿下。 郁小王爷来做什么? 他打算来吓死谁! 有目标么还是临时挑选? 三皇子也愣了一下,他不意外江回过来,也不意外郁宴回来,但是这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是......路上遇上的吗? 脑子里只转了一个弯儿,来不及多想,三皇子忙起身迎出去,还未走出这宴席大殿,就见郁宴推了江回的轮椅,两人有说有笑一副很熟络的样子进来了。 过门槛儿的时候,郁宴甚至十分熟练的将轮椅前面翘起来,让轮子顺着门槛让了进来。 “小王不请自来,还望三殿下恕罪。”郁宴一进门就朝北燕三皇子抱了抱拳。 神态自然的,就好像昨天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御花园逼问十万两医药费的名场面呢。 三皇子也抱拳一笑,“郁小王爷能来,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郁宴推了江回的轮椅就朝前走,中间北燕三皇子想要接手过来,郁宴没松手,江回也说了一句,“没事儿,就劳郁小王爷一次大驾。” 这话说的北燕三皇子心里越发不安。 怎么感觉,江回和郁小王爷还挺熟络? 已经有小内侍准备了新的酒菜席位,就在北燕三皇子下首左右,一高一矮两张桌子。 高的那个自然是江回的,郁宴将轮椅推至桌子后面,笑着道:“你这桌子高级,没道理说,本王坐在对面还得仰着脑袋和你说话吧,那多费劲,本王就在你旁边搭一把椅子算了。” 江回笑道:“那就是我的荣幸了。” 北燕三皇子看看江回又看看郁宴。 你俩这么好吗? 那我呢? 我是也和你们搭一桌儿呢还是回我自己座位呢? 犹豫一瞬,北燕三皇子抬手一挥,“来,这里再加两把椅子,本王今儿和郁小王爷喝两杯。” 说着,他转头对向其他宾客,“大家不必拘束,继续继续。” 小内侍搬了椅子过来,郁宴大马金刀一座,转头扫了一眼医女那边。 何雅诗正好朝他这边儿看,见他目光落过来,顿时心跳加快,飞快的低了头,抿着唇拢了一下耳边完全没有散乱的碎发。 等何雅诗再抬头,那边郁小王爷已经收了目光和北燕三皇子有说有笑了。 只是那么一瞥,何雅诗已经心跳快的出了一身的汗,此时轻轻吁了口气,唯恐旁人看出什么异样,端起跟前酒杯喝了一口。 “怎么不见我们顾医官?”郁宴收了目光,朝北燕三皇子问道。 三皇子一愣,转头朝医女那边看了一下,“咦,真的不在,可能是临时有什么事出去了一下吧,郁小王爷放心,这驿馆里安全的很,都是陛下亲自选派的人手过来守卫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着,他意味深长一笑,“郁小王爷对顾医女,很上心啊。” 郁宴笑道:“你现在觉得本王对她上心,等一会儿你就会觉得,你比本王对她更上心。” 北燕三皇子斟酒的动作顿了一下,不明所以看向郁宴。 江回就笑道:“郁小王爷说,我这腿,兴许顾医女有办法。” 北燕三皇子顿时让这话惊得手一抖,直接酒壶对着自己的衣袍就浇了下来,酒水渗透衣料沾到肌肤上,他才惊醒。 郁宴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要去换件衣服吗?” 可惜三皇子这个时候,满脑子被惊得够呛,没注意到郁宴话里的讥讽,只压着心跳道:“真的可以?” 郁宴笑道:“可不可以,本王说了不算。” 顿了一下,郁宴转头朝那边张院使喊了一句,“张大人。” 张院使正被百里太医缠着讲什么烧山火的秘诀,快被烦死了,再加上担心顾珞,坐立不宁的,听到这声召唤,立刻跟个神兽似的,蹭的就蹿了过去。 “王爷有何吩咐?” 第167章 出事 郁宴看了北燕三皇子一眼,朝张院使道:“你们太医院,谁的针灸水平最好?” 张院使想都没想,张嘴就道:“当然是顾医官,我的天!我这辈子没见过水平这么高的,这才十五都不到呢,还是自学成才,那水平,哎呦喂,再给我十年我也比不上,简直让人瞠目结舌,我有时候都好奇,这怕不是个仙女下凡吧。” 郁宴:...... 就,倒也不必! 郁宴叫了张院使过来,是想显示一下顾珞在太医院的医术水平,但也万万没想到,张院使能发挥到这一步。 震惊的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外面有个小内侍又跑了进来。 “殿下,定远侯来了。” 一声通禀让郁宴脸上眼底的震惊褪去,狐疑看了北燕三皇子一眼,眼见北燕三皇子满面惊愕,略略松下一口气,自己捻着酒杯抿了一口。 北燕三皇子难以置信的看向小内侍,“谁?” “定远侯,已经进来了,正朝宴席大殿这边走。” 北燕三皇子当即起身,朝郁宴道了一句失陪,连忙迎出去。 他一走,江回看了郁宴一眼,“下官记得,小王爷的马车就停在驿馆门口呢。” 这话意思明白,定远侯来不是为了公事,否则他看见郁小王爷的马车怎么可能还要进来找人。 郁宴笑了笑没说话。 转眼北燕三皇子脸上带着茫然的笑容,将定远侯迎进了大殿。 郁宴没起身,只恣意慵懒的斜靠在椅背上,受了定远侯一礼,“在门口就瞧见了小王爷的马车,下官是听说这边请了太医院的太医医女来交流切磋,特意厚着脸皮来请人的。” 这话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定远侯没说,北燕三皇子将内侍已经搬来的椅子拉开,让了定远侯坐下。 定远侯没见过江回,但也没问,只客气的点了个头,然后朝郁宴和北燕三皇子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下官府上一位妾室,郁小王爷知道,就是之前的陆姨娘,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几天天天腿疼,又沉又轴的,请了好几个大夫瞧了也没用,今儿实在是疼的受不住了,想要请顾医官过去瞧瞧。 若非如此,下官也不好这个时候登这个门了。” 毕竟只是个妾室。 说罢,朝北燕三皇子一抱拳,“还望三殿下见谅。” 北燕三皇子只觉得心惊肉跳。 郁宴说顾珞也许能治好江回的腿,这紧跟着定远侯就为了腿疾上门接顾珞了,他能肯定,定远侯和郁宴事先绝对没有串通一气。 可...... 顾珞现在正被那什么呢! 这怎么搞! 北燕三皇子一瞬间懊悔的肠子都是青的。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答应安平伯的条件了。 原以为是捡了个便宜,没想到是惹了一身骚。 这特么...... 心里惊乱不已,面上佯作镇定,北燕三皇子只能心里念经祈祷盼着那边事情还未展开,转头看了一眼顾珞依旧空着的座位,朝身边内侍道:“顾医官怎么还没回来,你快去找找,就说郁小王爷和定远侯有请。” 小内侍得令就走。 旁边张院使看了郁宴一眼,斟酌一下,道:“顾医官方才来大殿前被宫女泼了一身水,说是被带去换衣服了,一直就没回来。” 郁宴原本平和的面上骤然神情一冷,“一直没回来?什么宫女?” 北燕三皇子立刻道:“没听说这个事啊,张大人怎么不早说。” 张院使就朝郁宴道:“那宫女身高胖瘦和赵爽差不多,杏仁眼,圆脸,嘴唇有点厚,嘴唇 张院使每说一句话,北燕三皇子的心就往上蹦一截。 他竟然将玉娇的形象描述的这么准确。 攥了一下拳,北燕三皇子朝旁边伺候的亲随瞥了一眼,那亲随会意,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郁宴冷眼瞧着,只当没看见,脸上还带着怒火,“简直放肆!哪里来的粗手粗脚的宫女!顾医官这么久都没回来,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若是出了事,你负责郡主的脉案?” 张院使迎上郁宴劈头盖脸一通骂,低头道:“下官知罪,下官就想,换个衣服能有什么......” 郁宴嗤的一声冷笑,“换个衣服能有什么?多少宴席都是因为换个衣服闹出惊天动地的事呢!” 定远侯也有些担心,“快去找找顾医官吧,赶紧把人找到要紧。” 北燕三皇子心神不宁坐在那里,恨不得亲自去找。 江回看了北燕三皇子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湖水畔竹林边儿的小院子里。 顾珞坐在院子门口听着屋里抑扬顿挫的叫唤声,等着外面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来捉奸。 那学子嗓子都快叫唤哑了,还没动静呢。 顾珞有点着急。 你们到底捉奸不捉奸啊,给句痛快话啊。 正皱眉,一个小内侍从竹林那边斜喇喇的突然冒出头,急匆匆的朝这边儿来了。 顾珞一愣。 怎么就来了一个人? 哦,对,是来发现奸情的。 顾珞深吸一口气,转头就朝屋里跑,刚迈开腿,后面脚步声忽然加快,“顾医官!” 小内侍气喘吁吁喊她。 顾珞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小内侍。 小内侍急道:“郁小王爷和定远侯请顾医官过去呢。” 顾珞顿时恍然。 难怪不来捉奸,合着郁宴来了? 哈! 这就有意思了。 顾珞站定了,朝着那小内侍勾了勾手指头,小内侍不明所以,抬脚上前,一进院子大门,登时听到屋里靡靡之音,小内侍一瞬间瞪圆了眼,惊恐的看向屋子。 顾珞笑了一下,然后转了转手里的银针,“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站在这里,扯着嗓子尖叫,会么?” 要说在屋里听到靡靡之音让小内侍面红耳赤又震愕不已,那顾珞这话就等于是在这程度上doublekill. “啊~” 一声凄惨的叫声从不远处传进了宴席大殿。 赵爽是第一个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听到动静,脸都白了。 她就觉得要出事,要出事...... 慌乱中,赵爽迎上了张院使的目光。 然后眼睁睁看着张院使一步后退,双手捂嘴,倒吸一口冷气,“天啊,该不会是我们顾医官出什么事了吧!” 第168章 说清 张院使一句话说完,转头冲刺一般从大殿跑了出去。 速度快的,北燕三皇子连拦都没来得及拦,关键是,他也没想到一把年纪的张院使能这么冲出去,或者说,压根没想到有人会冲。 他前脚一动作,赵爽跟着就跑,紧跟着赵医官带着自己组里的其他几个医女也追了过去。 他们几个一有动静,其他太医医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稀里哗啦也追了出去。 场面彻底失控了。 北燕三皇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宴席大殿又是怎么走向了那竹林小屋,就知道随着靠近,有不堪入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声音越清晰,身边的议论声就越躁动,北燕三皇子的头皮就越麻。 定远侯看了郁宴一眼,心里有点打鼓,要是郁小王爷发疯在这里杀人,他拦吗? 靠! 早知道这样不管陆姨娘怎么央求他今儿都不来了。 竹林小屋。 叫了快一刻钟的学子嗓子都开始冒烟了。 最一开始叫出来的时候,他羞耻的脚指头都是扣着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羞耻倒是不羞耻了,他就盼着赶紧结束。 赶紧给他一口水喝吧。 真的要不行了。 生无可恋的瘫在床榻上,学子一边儿欠着屁股颠床塌,一边儿熟练的哼啊嗯啊,忽然,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动静。 这是...... 晴天惊雷了? 学子声音顿了一下,转头去看外面。 紧跟着眼睛倏地瞪圆了。 透过大窗,他看到无数人头嗖嗖的涌进了院子,并且奔向了屋子。 这特么......被时间消耗掉的羞耻心,在这一瞬间,乌泱泱的裹上心头,学子惊恐的听着脚步声望着涌来的人头,以头抢地尔的心都有了。 被捉奸都没有现在尴尬好吗! 被捉奸,挨骂的都是女方,说不定还有人夸男方有本事呢! 现在呢,他特么的感觉他在自己日自己! 顾珞翘着二郎腿,摆出一个龇牙乐的表情,面对着屋门坐着。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赵爽。 虽然不知道张院使为什么带头冲,但赵爽秉着自己率先进来能脱个衣服给顾珞遮盖一下的原则一头奔了进来。 然后差点一头跪在那里。 震愕的看向顾珞,又震愕的看向床榻上的学子,嗷的一嗓子就朝后面叫起来,“天啊,顾医官~~~~~” 何雅诗被这一嗓子刺激的,兴奋的钻过前面的人群,奋力扑到最前面,满腔欢喜和亢奋在看到顾珞穿的整整齐齐坐在那里的刹那,没控制住表情,脸上的肉结结实实抖了抖。 北燕三皇子在看到屋里一幕的刹那,深吸一口气,那气就有点吐不出去了。 他甚至连庆幸都没了。 就剩下满腔的......屈辱愤怒。 他堂堂大燕朝的学子,当做国内优秀代表,现在被人这么绑在这里,自己和自己哼哼嗯嗯? 可这火,他能撒吗! 他冲谁撒! 不过事实也由不得他多反应,跟着来的那些北燕学子眼见同伴这样被绑在床榻上,正是血气方刚一点就着的年纪,轰的就闹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谁绑的!我们堂堂学子的尊严呢!” “你们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当人看了!” 有亢奋的学子转头看向郁宴,盯了一瞬,残存的理智让他感觉惹不起,又看向定远侯,怒斥道:“我们不远万里来这里和你们切磋交流,就被这样对待?” 定远侯:...... 我特么! 眼见郁宴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也见顾珞似乎一点事没有,定远侯吸了口气,冷着脸扬了一下下颚。 “你们也别着急就质问,事情到底如何,还没问清楚呢,虽然是你们的学子被绑在这里,但这地盘也是你们的驿馆。” “驿馆里伺候的下人还不是你们的人!”有学子反驳。 “对,伺候的人守卫那些,都是你们的人,现在却闹出这种事,你们必须给一个说法!” 北燕三皇子让叫的脑仁疼,沉着脸一声吼,“都闭嘴!” 有学子被吼得一懵,转头委屈又不甘的义愤填膺,“殿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三皇子快呕死了。 摆摆手,总算是叹出一口气,目光落向顾珞,顾珞立刻朝他龇了龇牙。 北燕三皇子:...... 让这一龇牙给刺激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收了目光看向床榻上的学子。 那学子蜷着身体,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塞裤裆里去。 “怎么回事?”三皇子咬牙切齿的问。 学子哆哆嗦嗦不抬头。 顾珞就拍拍手从椅子上起来,朝着北燕三皇子福了福,“是这样的殿下,臣女和赵医女来赴宴的时候,在宴席大殿院外被一个宫女泼湿了衣服。” 赵爽立刻道:“是的,没错,一个宫女,圆脸,杏核眼,胖瘦高矮和我差不多,厚嘴唇,嘴唇底下有颗黑痣呢。” 把张院使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顾珞有些意外赵爽的记忆力,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朝北燕三皇子道:“那宫女把臣女带到这里来换衣服,她说去取衣服了,结果她没回来,这位学子来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就说,为什么我们的人被绑在床上,还被这样羞辱!” 有北燕的学子不耐烦,吼道。 顾珞没看他,只对三皇子道:“然后这位学子告诉臣女,是一个叫玉娇的姑娘让他来玷污臣女的,玷污的过程中被人捉奸,捉奸完毕,臣女就顺其自然被你们走的时候带回去呢。” 瞬间全场哗然。 吼顾珞的学子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了。 这......说啥? “胡言乱语,若是他要玷污你,那现在为什么他被绑在床榻上,你却完好?” 顾珞耸肩,“那就要问他了啊。” 所有人的目光落向了那位手被绑在床榻上的学子身上,他哆哆嗦嗦把脑袋从腹部抬起来一点,“我身为大燕朝学子,岂能做出那等无礼的狂悖之事。 当时我只是醉了酒,被人害了,等我酒醒了,立刻就察觉出不对。 所以......” 一咬牙,一跺脚,深吸一口气,“我为了惩罚我自己,就央求顾医官把我绑在床榻上,我要折辱我自己来让我长个教训!”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说完,呼哧呼哧喘着气,仿佛要去和谁同归于尽。 第169章 成了 不光全场震惊,连顾珞都震惊了。 学子愤怒的看着顾珞。 他不这样说,难道要说他以为这是个女鬼或者女妖,当时就被吓破了胆? 具体的真相,他宁愿死都不会说出一个字的! 学子大义凛然的样子让北燕三皇子甚至生出一丝恍惚,难道玉娇没有和他交待清楚? 恍惚一瞬,北燕三皇子顿时面上喷发出勃然大怒,“玉娇呢!把人给我带来!本王好心办了宴席,邀请太医院上下来与本朝医者切磋医术,她竟然闹出这样的祸端来害人!” 郁宴冷眼看着北燕三皇子发怒,一声不吭。 顾珞飞快的看了郁宴一眼,正好和郁宴四目相对,两人就这么在乱糟糟的人群里看了这么一瞬,各自收回目光。 玉娇很快被带了过来。 屋里太过窄憋,北燕三皇子命人搬了椅子到院子里,郁宴和定远侯一人一张椅子,江回坐着轮椅。 他气的坐不住,站在当院朝着玉娇一记窝心脚踹过去,“你放肆!” 玉娇哭着就道:“王爷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糊涂办了错事,好在顾医官并无意外,王爷恕罪。” 北燕三皇子眼角余光看了一下郁宴,朝着玉娇就怒道:“你为什么要害顾医官!” 玉娇被踹的瘫在地上,哭的泪眼婆娑,一早就得了消息的她十分麻溜的道:“是安平伯许了奴婢重金,奴婢一时间财迷心窍才办了错事,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安平伯被招出来的瞬间,整个院子就跟点了炮仗似的沸腾了。 顾珞是安平伯府的二小姐,从小被养在庄子上,有关这一点,他们刚来这里就知道了。 更何况比赛第一天,有关顾珞不会写字,当时还在宫宴上闹得沸沸扬扬。 谁能想到,这才多久,在这里就又听到了安平伯的名字。 北燕三皇子满面怒气转头朝郁宴抱了下拳,“今日让郁小王爷受惊了,但此事事关重要,小王必定是要进宫和陛下讨一个说法的! 之前听说安平伯府为了对付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要利用庆阳侯府的公子,本王还觉得离奇。 真是万万没想到! 我们不远万里来这里,竟然却被人这样利用算计,着实令人寒心。” 郁宴轻挑眉梢,笑的不冷不热,“是该讨个说法,但这玉娇是三殿下跟前的人吧。” 三皇子微蜷的手指一紧,“贱奴胆大妄为,小王必定会给顾医官一个说法。” 郁宴摆手,“什么说法都是虚的,给钱吧。” 原本就哗然的全场顿时:...... 定远侯震惊的看向郁宴,他十分想知道,每次郁小王爷讹钱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又顺其自然呢。 顾珞立在躁动的人群里,心下呵呵。 五五分成之后,怕是又要有别的花名扣除,层层扒皮,最后到我手里......能有十分之一? 北燕三皇子瞪着郁宴,像是让这话给梗了一下,硬是反应了一个瞬间才压着心头火气道:“应该的。” 应该的个屁! 被羞辱的人是我们北燕的学子! 顾医官就坐在那里看热闹! 我到底要凭什么给你赔偿? 郁宴像是洞察了北燕三皇子愤怒的心思,幽幽补充道:“毕竟,要不是你们这位学子临时放下屠刀,我们太医院就要损失一位优秀的医者了。” 这话刺激的北燕三皇子一阵眼黑。 这特么...... 还不如那个学子把顾珞给玷污了呢,顾珞要真能治得好江回的腿,大不了把人带回朝之后善待就是! 现在呢! 北燕三皇子刀子一样的眼睛落向那个学子,很想咆哮一句:你特码的是有病吗你用那种方式折辱你自己?!你要是不愿意,当初别答应啊! 学子内心,流下无人能懂的孤寂的眼泪。 安平伯府。 老夫人心神不宁的坐在炕上,胳膊撑着炕桌,朝下首椅子上坐着的安平伯看过去,“你去打听一下吧,都这个时辰了,该来消息了,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安平伯势在必得的笑道:“母亲放心,这次十拿九稳,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的,这对北燕三皇子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不过是在宴席上闹了一场笑话,但他能得到咱们这边儿的大助益,他一定会用心去办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宴席上都是医者和学子,那边儿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只要顾珞去了北燕,一定会被北燕的新帝发现。 到时候,他们把顾珩捏在手里,顾珞就是他们操控的纸鸢。 老夫人叹了口气,“不是说郁小王爷和定远侯也去了吗?” 安平伯就道:“他们过去的时候,顾珞早就被引着去换衣服了,不会影响,母亲就踏踏实实的吧,当真不会有事。” 娘俩正说话,外面老夫人这边的贴身婢女回禀道:“老夫人,大人,宫里来人了,传话让大人即刻进宫。” 老夫人眼皮一跳,顿时不安道:“怎么这个时候进宫,来传话的是谁,可是说了什么事?” 婢女就道:“来传话的是内侍总管大人,说是驿馆那边闹出了乱子,北燕三殿下带着他们一位学子和顾医官进宫了,皇上让老爷也进宫呢。” 安平伯登时从椅子上起来,“这是有结果了!那学子毕竟是北燕那边户部尚书家的儿子,身份不一样,怕是皇上要赐婚。” 老夫人不安道:“怎么可能赐婚,你不要异想天开,这个时候皇上正在气头上呢。” 安平伯胡乱应了一声,抬脚就朝外走。 他一离开,老夫人越发心里不安,总觉得不太对劲。 内侍总管和太子这边的关系一向并不亲近,这次来传话,怎么就透露了这么多消息? 思来想去,老夫人传了贴身嬷嬷进来,“你快去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打听出北燕驿馆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嬷嬷应声而去。 御书房。 安平伯揣着一颗躁动的心进去,一进去就瞧见北燕三皇子黑着脸立在当地,旁边跪着顾珞和一位学子。 这情形,必定是成了! 第170章 惩罚 深吸一口气,安平伯竭力压着心头情绪,面无表情的几步上前,行礼问安。 “陛下......” 还不且安平伯作揖问好,皇上啪的一拍桌案,带着滔滔怒气冲着安平伯一声吼,“安平伯,你可知罪!” 安平伯扑通跪下,但一脸茫然看向皇上,“陛下息怒,臣......还请陛下明示。” 说着,他犹豫一下,偏头看了顾珞一眼,又道:“难道是珞丫头又莽撞了?” 皇上眼中喷着怒火,磨牙盯着安平伯,恨不得把这糟透了的坏老头给捏死。 “她又莽撞了?呵!好一个她又莽撞了,朕问你,你为何要买通三皇子跟前的婢女让人玷污了顾珞!这是你亲侄女!” 安平伯脑子还盘算着皇上提出顾珞被人玷污后他该如何震惊又不失体面的回应,顺其自然勉为其难答应婚事,猛地听到这话,惊得气都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没好气道:“别装了,人家学子一片冰心怎么会干出这样天理难容的事情,你做的好事,人家交待的清清楚楚! 燕国使臣不远万里来这里,为的是和我们切磋医术交流学术,为的是两国和睦边陲稳定。 你为了自己那点阴暗的小算计,竟然把自家的侄女算计到人家燕国学子头上去。” 皇上真的是气的嗓子眼都在冒火,每说一句话,恨不得活活咬死这个蠢货。 北燕三皇子带着人怼到御书房讨说法,这和怼了他脸上羞辱有什么区别! 安平伯让这话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张了张嘴,有心想说一句陛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臣冤枉之类的,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能有什么误会。 必定是北燕这三皇子已经放弃与他合作,并且把他给卖了! 可恨的是,他却不能当着皇上的面揭穿这狗屁三皇子伪善的真面目! 一则说了就等于他私通外敌。 二则,就算说了,皇上难道还会责罚北燕的皇子?皇上只会更加加怒与他,还会牵连太子。 心中憋着火,眼瞧着发作不出来,安平伯裹着汹涌澎湃的气息,一张嘴,哇的吐出了一口血。 脸色灰败的重新跪好,冲着皇上磕了三个头,“臣知罪。” 除了认罪,别无选择。 皇上让气的叹息都是颤抖的,“你当然要知罪!为了你自己的私欲,险些影响两国建交不说,半夜三更,让三皇子跟着受了多大的惊吓。” 安平伯转头朝着北燕三皇子结结实实道了个歉。 三皇子垂着眼看着他,脸上冷冽又厌恶,“不瞒陛下和安平伯说,今儿在驿馆,郁小王爷因为顾医官受到惊吓,与小王要了二十万两的精神赔偿费。 在小王的宴席上,让顾医官受这么大委屈,还险些酿成无法挽回的局面,这个赔偿费,我们该出。 可......” 安平伯立刻道:“这理当我来出,郁小王爷那一份,还有,让这学子也受了惊吓,也该安抚的,还望三殿下能息怒。” 三皇子就叹了口气,“本王息怒不息怒的无所谓,关键是,你寒了你侄女的心,她能不能息怒?” 安平伯看向顾珞,“珞丫头,大伯......” 顾珞跪的笔直,看向皇上,“还求陛下做主,先有臣女的弟弟险些被人打死,再有臣女险些被人算计的远嫁燕国,臣女实在胆战心惊,难以安心给郁小郡主和江大人瞧病。” 安平伯心头疑惑,江大人?哪个江大人。 心思才起,皇上朝他怒道:“从今儿起,顾珞和顾珩但凡有分毫闪失,朕都唯你是问。” 顿了一下,皇上冷笑一声,当着北燕三皇子的面,也不避讳,直接就道:“但凡他们姐弟俩有个什么意外,朕便废后。” 安平伯正要领罪,闻言心跳一闪,磕头的动作直接就失了分寸一脑袋撞到了地板上。 砰的一声巨响。 夜已深,北燕三皇子把事情交待明白便带着自家学子离开。 顾珞紧跟着也离开了。 御书房里,皇上冷着脸朝安平伯道:“朕不是吓唬你,朕说得出做得到,太子是朕的儿子,朕暂时还不会动他,但你要再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动作并且闹出大乱子,朕必定废后,你想清楚了!”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安平伯连一句领罪的话都说不出。 “滚吧,趁着还有时间,去一趟皇后那里,把朕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她,免得她再犯了什么事拿不知情来搪塞朕!” 头重脚轻出了御书房,安平伯脑子都是麻的,下台阶的时候,一时不察,一脚踩空,人直接顺着台阶就出溜了下去。 尾椎骨磕在台阶那楞儿上,疼的他一身冷汗顿时清醒。 清醒过来,心头除了惊恐,便是泼天的委屈。 他里里外外算计了这么一场,最后落了个掏出二十万两银票给顾珞作为赔偿的结局? 这和他上赶着给顾珞送银票有什么区别! 哦! 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在于,以后他若非不得已,决不能轻易再动顾珞和顾珩! 心头呕着火气,刚刚就吐了口血的安平伯,在被小内侍搀扶起来的时候,又一口血吐了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人一头昏厥过去。 御书房里。 内侍总管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皇上一侧,看着皇上阴沉的面容,一时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皇上默了好大一会儿,冷笑出来一声,“你说,安平伯为什么想要把顾珞弄到北燕去?” 内侍总管立刻低了低身子,“老奴哪知道这些。” 皇上冷笑,“他是想要用顾珩牵制顾珞,让顾珞在北燕替他做事,让顾珞成为太子在北燕的依仗呢。 若是顾珞真能做得到,那太子与郁王的较量,郁王必败。” 内侍总管大惊失色,“这可算是通敌啊。” 皇上哼了一声,“这不是他们的惯用手法么!” 内侍总管看了皇上一眼,心道:您当年不也是这样才把先太子逼死,自己上位么,有什么资格和脸面讥讽别人。 皇上摩挲着手指,眼睛微微眯着,盯着墙角花几上那绽放的鲜花,“安平伯府养了顾珞十五年,为的就是等北燕那位登基,然后把顾珞送过去呢,当朕不知道么!” 内侍总管心头微微跳,没说话。 第171章 分钱 宫门口。 顾珞出去便看到郁宴的马车还在那里停着。 夜深露重,哪怕是夏末初秋,也带了点凉意,那马车映入眼帘的一瞬,顾珞心头只觉得涌上点暖和,提脚上前。 郁宴的车帘一直挑起着,看着顾珞全头全尾的出来,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等人上前了,便道:“本王和北燕三皇子说好了,明日下午,你从郁王府出来之后,直接去驿馆那边。” 去给江回看一下腿。 顾珞点头,“好。” 顿了一下,“今儿谢谢王爷。” 郁宴看着她,道:“本王要是不来,你不也应付的如鱼得水的?” 当暗卫把顾珞在那院子里的操作一五一十的告诉郁宴的时候,郁宴听得人都惊呆了,实在难以把他跟前这个顾珞和那个吓唬人要吸人家阳气的顾珞联系在一起。 瞥了一眼顾珞盈盈一握的腰肢,郁宴没压住好奇,问道:“你怎么那么大力气?” 顾珞隐约猜测,郁宴是知道了点院子里发生的事情,笑道:“其实没有多大力气,就是踩着他的时候,在他背上插了根针,他当时惊慌没注意,以为是我力气大踩得他翻不得身,其实是穴位被刺住了。” 郁宴一脸了然,啧了一声,“行了,让长明送你回去吧。” 竟然没提那精神赔偿的二十万两怎么分? 顾珞有些意外的看着郁宴。 迎上她的目光,郁宴皱了下眉,“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本王送你?” 你真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珞在脑子里有个小人儿正捏着嗓子尖细的叫。 “行吧,今儿看在你受惊一场的份上,送你一次,不过,你不要觉得本王送你就是如何,本王只是感谢你让郁欢开始正常吃饭了。” 一脸勉强,郁小王爷打断了顾珞脑子里小人儿尖叫,嫌弃的挪了一下身子,“上车吧。” 顾珞:...... 哈? 小人儿尖叫被打断,顾珞活活愣了一下,“不,王爷误会了,臣女不是想要和王爷共乘一车!” 郁宴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珞,“你想让本王陪你走回去?陪你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顾珞一言难尽的看着这个被爱妄想症的精分帝,“难道我就不能和王爷聊一聊那二十万两怎么分?” 郁宴震愕无比,“本王要来的银子,为什么要和你分?你还想分本王的财产?” 顾珞:...... 我日你祖宗! 资本家都没有你黑心肠! 郁宴刷的将帘子放了下来,冷冷丢给顾珞一句话,“做人不能太贪心!” 顾珞闭了闭眼,也不知道一时间从哪个犄角旮旯生出了莫大的勇气,大约是金钱的力量吧,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么,反正她一把就掀开郁宴的车帘。 “你那二十万两是靠着我受到惊吓才得来的,你要是不给我分,明儿我就告诉北燕三皇子你一分钱都不给我。” 她突然爆发一声吼,惊得长兴立刻做好冲刺的准备。 要是小王爷发怒杀人,他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扛起顾二小姐跑。 长明立在顾珞的马车旁,摸着下巴眯着眼睛,一脸仿佛洞察了什么天际的表情看着马车里震惊无比的郁宴。 果然。 转瞬,郁宴没动,只是瞪着眼睛看着顾珞,惊怒道:“反了你了,竟然敢威胁本王?” 顾珞气势汹汹干脆利索道:“分我钱!” 郁宴:...... 鬼使神差,郁宴伸手朝顾珞脑门儿摸了一下。 郁宴的手掌干燥温热,落在顾珞被气出汗的汗津津的脑门儿上,“你也没发烧啊,哪来的勇气让你敢这么和本王说话!” 顾珞瞪着郁宴,抬手打掉他的手,“分钱!” 郁宴:...... 看看自己被顾珞抽出一个红印子的手腕,登时攥了拳头。 长兴惊得不行,立刻不管那么多了,赶紧冲上去。 “王爷息怒,杀不得!” “分你十分之一!”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长兴皱着眼角看向郁宴:哈? 顾珞立刻道:“好的,王爷再见,王爷好梦。” 转头心满意足走了。 顾珞爬上长明的马车,马车转头扬鞭嗖的离开了。 徒留郁宴和长兴凌乱的对视在原地。 长兴一个哆嗦:...... 我应该在车底~ 我不应该在这里~ 看到你分给她十分之一~ 郁宴要昧下顾珞二十万两赔偿金的事转眼传进宫里。 皇上正准备睡了,得了这消息,连连大笑三声。 亏他还有过一丝担心,怕郁宴和顾珞相处出了感情。 呵! “这几个孩子,宴儿最得朕心啊!朕让安平伯气的一肚子火儿,也就他能让朕开怀开怀,明儿就是十五了吧,朕听说兽园那边新来了一只猎豹,明儿牵出来让宴儿过过瘾。” 内侍总管立在旁边听得冷汗骤然滚落,压了好几口呼吸才平静下来,道:“那猎豹还未驯服,万一没了分寸,畜生不比人。” 皇上坐在床榻上,笑着摆手,“没事,让宴儿玩玩,朕好像好久没看他笑了,他从小就喜欢这些小动物,明儿必定喜欢的。” 内侍总管下垂的手很轻的攥了下拳,心里骂了一句:你个老畜生,总有一日要遭天打雷劈的。 “个老畜生,总有一日要遭天打雷劈的!” 定远侯府,陆姨娘愤怒的扯着帕子骂了一句。 丫鬟立在旁边,劝道:“姨娘息怒,顾二小姐已经平安无事了,您也歇了吧。” 陆姨娘咬着牙,“我睡不着,我心里气的很,也后悔的很,你说得对,我既然得侯爷宠爱,就该努力争取的,今儿若非我争取,侯爷也不会去驿馆请人,若不是有侯爷和郁小王爷在,只怕这事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就白吃亏了。” 她能有这个见解,丫鬟简直要喜极而泣。 “姨娘能这般想,青双小姐在天之灵也安息了,就是这个道理,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姨娘更关心清爽小姐的一对儿女,您都不争取就没人争取了。 所以,快睡吧,睡得好才能皮肤好,皮肤好才能长得好,长得好才能多分侯爷点恩宠,到时候说话也有分量。” 陆姨娘默了默,嗖的上床躺平了。 第172章 意外 翌日一早,因为不用再去宫里参加第四轮医术切磋,顾珞收拾一番就直接去了郁王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马车走到一半,被拦住了。 二皇子手里捏着一把折扇挑开了顾珞的车帘,“顾医官,好巧,又见面了。” 身子没骨头似的斜靠在马车车壁上,二皇子嘴角噙着笑,看着顾珞,“顾医官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难道会吃人?” 二皇子一改往日做派,今日神情堪称温柔。 这温柔让顾珞就跟看一条披了花棉袄的毒蛇似的,越发心里打鼓不安,但也不敢下车行礼问安,只挺着脊背坐在马车里,恭恭敬敬的朝二皇子道:“二殿下万福金安,臣女赶时间。” 二皇子挑了一下眉,笑道:“要不然我替你赶车?我的车技比他好多了,保证你抵达郁王府不会晚。” 顾珞心道:你会直接把我送到阎王殿。 “不敢劳烦二殿下大驾,臣女......” “你是不敢还是不想?怎么,郁宴那个疯子的人你就用的心安理得,本王你就不用了?顾二小姐现在还那么喜欢郁宴?” “臣女只是去郁王府给郡主瞧病。” 二皇子就道:“这不就得了,本王只是送你去郁王府给郡主瞧病,顾二小姐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给本王吧。” 顾珞捏着帕子,“臣女卑贱,惶恐不安。” 二皇子就笑起来,“是不是我之前两次吓着你了?” 他声音好听,问话又问的温柔,人长得也好看,但所有这些优点放在他这个人身上,让顾珞更加心若惊雷,抿了抿唇,没说话。 二皇子就道:“行吧,看来是真吓着了,那本王和你陪个罪,你别往心里去,以前的事本王不是冲着你的,本王就是看郁宴不顺眼,结果把你给连累了。 那咱们今儿把话说清楚了,你别生气了?” 顾珞简直无法应付这样的二皇子。 你哪怕真刀实枪来一拳呢也比这个强啊,惴惴不宁,顾珞只能道:“殿下言重了,臣女没有生气。” 二皇子就道:“那就好,那本王就信你这话了,既是没生气,今儿晚上本王请你吃饭?” 顾珞立刻道:“殿下,臣女虽然是医女,但尚未成亲,还望殿下体谅一二。” 二皇子啧了一声,“本王当然体谅你啊,所以我请太医院所有的医女一起过去,行吗?” 顾珞不知道这位爷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知道这宴席她不能去,便道:“实在对不起二殿下,臣女今儿真的不太方便。” 二皇子也不恼,就很轻的啧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你这是还提防着怕我害你呢,日久见人心,你迟早知道,我比郁宴那个神经病好的多。 行了,不耽误你了,免得你去晚了被郁宴训斥。” 说完,二皇子扇子一收,顾珞的车帘被放下。 就这么走了? 从车帘缝隙中,顾珞看到二皇子真的转身离开,闭了闭眼肩头一垮人靠在马车壁上。 一脑门儿的冷汗。 他这是要做什么? 顾珞一路也没琢磨明白二皇子的意思,等马车到了郁王府,只得朝长明道:“刚刚的事,你要是方便,就替我和郁小王爷提一句吧,我怕又惹出什么乱子。” 长明应道:“顾医官别担心,小王爷能处理好的。” 顾珞提了药箱进府。 昨儿离开的时候,她给郁欢做了糖酥饼和小米粥,今儿一早郁宴应该是给她热了一下,顾珞进去的时候,吃完饭的碗筷还在桌上摆着呢。 碗筷旁边放了几张银票。 顾珞一进来,郁欢抓着银票就朝她晃晃,“看,我给你把饭钱要上了,一个季度的!” 顾珞愣了一下。 郁欢笑嘻嘻道:“今儿一早我哥给我热饭的时候,他吃了一口糖酥饼,我当时就跟他说,吃一口就得支付一个季度的伙食费。” 顾珞失笑的将药箱搁下,“你哥没揍你?” 郁欢笑道:“没,他为了不白花钱,跟着吃了三张糖酥饼两碗小米粥。” 说完,郁欢带着笑叹了口气,“我哥很少有食欲这么好的时候,可见你做的真的挺好吃。” 顾珞摸摸郁欢的头,“那你吃了多少呀?” 郁欢道:“我吃了一张饼半碗粥,今儿中午咱们吃什么?” 顾珞笑起来,“这早饭还没有消化完呢又开始惦记午饭了?能不能行了。” 郁欢从椅子上蹦下来,“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能吃饭了,你不知道要怎么偷着乐呢。我哥说你今儿要去给北燕一个朝臣看腿?有把握吗?” 这种成人聊天模式从一个六岁的孩子嘴里出来,就挺神奇。 顾珞一言难尽的看着郁欢,“你能操心点小孩儿操心的事吗?” 郁欢瞪着眼道:“小孩儿操心什么?今儿尿炕不?” 顾珞:...... 郁欢翻个白眼,“我已经六岁了大姐,操心一下朝政不是很正常么?反正迟早也得操心。” 她最后一句嘀咕的模糊不清,顾珞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郁欢叹了口气,“我说,你有把握吗?” “不知道呢,得看过才行,昨天只是大概的了解了一点他的病因,判断不准确。” 郁欢眨了眨眼,“要给一个人治病,病因很重要吗?非得知道病因才行?不知道不能治吗?” 顾珞知道她是想到了她自己,笑道:“不知道也可以治,因人而异,他是腿上有伤,毒伤还是外力伤或者精神压力导致什么的,治疗起来方式不同。” 郁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和大宝二宝三宝玩去了。 还是与昨天一样,顾珞做出了晚饭和明天一早的早饭才从郁王府离开,出了大门,直奔北燕驿馆。 她去的时候,驿馆那边儿早有小内侍在门口候着,等人一到,立刻万分热情的迎了上去,却不是昨天那个内侍。 顾珞没多问,跟着他便进了西跨院。 江回住的院子很大,正房也相当的敞亮宽阔,顾珞进去的时候,院里站了十几个太医,基本本朝的和北燕这次来的太医全在场。 屋里,有尖锐的怒斥声,“皇兄你疯了吗!顾珞根本就没有学过医,就算她烧山火烧的好,就算她治好了那么两个内科病症,但她一共才接手过多少脉案。 更何况,她之前那些脉案,说不定有郁王府的影响加成,存在添油加醋的成分呢! 总之我不同意把江大哥的病交给她!” 九公主的声音从屋里清晰的传出来,本朝的太医倒还好,北燕那边来的太医齐刷刷的脚趾扣了扣地。 尴尬。 第173章 失眠 医者医术好不好,外人看不出来,但同行绝对是心知肚明的。 太医院院使张大人朝顾珞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当回事,顾珞微笑点了下头。 比起刚刚二皇子那种温柔,她甚至觉得九公主这种粗暴更令人通爽。 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该怎么办怎么办,不像二皇子...... 里面九公主还在和北燕三皇子争论,顾珞提着药箱立在人群后面,琢磨二皇子到底什么意思。 砰! 屋里大门被人一把拽开,那声响听着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怒火,动静打断了顾珞的思路,她抬头看去。 北燕的九公主一脸怒气从屋里出来,大步流星奔着顾珞就冲了过来。 那架势,手里提包炸药就能去炸碉堡了! 北燕三皇子紧随其后,抢在她冲到顾珞跟前前一瞬,拽了她一把,然而无济于事,九公主抬手指了顾珞,“你若是瞧不好我们江大人......” 不等九公主说完,院使张大人身子一横,横插到顾珞和九公主之间,并同时把顾珞拽到自己身后,也不看九公主,直朝北燕三皇子道:“江大人的病症在你们燕国治了几年都没有好,我们这里只能说尽力,但不保证药到病除,我们太医院上下,任何一个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定能治好,包括昨天郁小王爷所言,也是可能,也许。” 北燕三皇子拽了九公主一把,朝张院使客气道:“让张大人见笑了,因为江大人在我朝很得人心,所以满朝上下对他的病都十分上心。 方才公主有些莽撞,还望院使大人别见怪。” 人家和颜悦色,张院使没道理还要如何,只笑道:“殿下和公主放心,若是能治,我们一定尽力。” 九公主站在三皇子身后,狠狠的瞪了顾珞一眼。 张院使的维护让顾珞心里暖暖的,她没理会九公主这目光,跟着太医院一众太医进了正房。 江回坐在轮椅上,见他们进来,客气的招呼道:“劳烦各位大人了。” 一脸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根本看不出他是个身患腿疾的。 因为北燕的太医对他的病症都很了解,此刻就没有上前跟来,依旧只在院子里等着。 彼此打过招呼,张院使率先去给江回查看。 脉象上到还算平和,就是他这腿,从大腿根到脚指头,没有一点知觉,感受不到疼痛刺烫,更别说用力。 张院使瞧看完,脸色不是太好。 九公主站在旁边,死死的咬着嘴唇,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太医上前,又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太医面色凝重的起身。 她突然生出一种冲上去把他们全都撵出去的冲动。 瞧不了病还来做什么,来再一次刺激病人,告诉他你的腿瞧不好了吗! 攥着拳头,撑着眼眶的泪,在最后一个太医瞧治完顾珞正要上前时,九公主憋在心里的火再也忍不住,她一步上前拽了顾珞的胳膊,直接把人往外推。 “出去!都出去!” 她突然发疯让江回脸上眼底带着一抹无奈,“殿下,不要无礼。” 他一出声,九公主推搡顾珞的动作停下,嗓音颤着哭声,“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本事,今儿之所以兴师动众的过来,不过是因为郁小王爷昨天晚上怕顾珞出事,扯了那么个谎话说顾珞能治你的病他趁机上门而已。 这些人是来给郁小王爷圆谎罢了! 凭什么他们自己做出了龌龊事,我们要为他们的龌龊擦屁股。” 顾珞将自己的胳膊从九公主手中抽出,看了江回一眼,“我能不能治得好江大人的腿疾尚且不知,不过,江大人长期的失眠我应该能治好。” 顾珞话音一出,江回顿时脸上神色一僵。 北燕三皇子震惊的看向顾珞,“失眠?顾医官是不是看错了,我们江大人虽然腿疾严重,但并无失眠症状。” 九公主本来就看顾珞不顺眼,再加上心情烦躁,此刻得了这话越发愤怒,“你们还相信她吗?她就是个神棍骗子!迷惑了郁小王爷所以才被捧得像华佗转世似的!郁小王爷捧着你,我们可不捧你!滚!给我滚出去!” 顾珞看了江回一眼,朝九公主屈膝一福,“好的。” 说完,转头就走。 “顾医官且慢。”江回却是喊住了顾珞。 九公主两步走到江回跟前,“江大哥,你不用为了什么朝廷颜面或者两国情谊忍辱负重,我本来就不同意让她给你诊治的。 她怎么可能真的有多高超的医术,她若是有那个本事,怎么以前她在庄子上活了十五年都没人知道呢!” 江回看着顾珞,手抓着轮椅的扶手,骨节凸出来,带着一点轻微的颤抖,“你真能治好我的失眠?” 北燕三皇子瞪了眼看向江回,“江回,你真失眠?怎么可能,这些天你我一直同吃同睡。” 江回没说话,垂了眼,但很快脸上又带了笑,如同他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抬眼朝顾珞看过去,“顾医官当真能治?” 顾珞笑道:“能不能治且让我治了不就行了?” 说完,顾珞看向九公主,“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九公主原本是愤怒且鄙夷厌恶甚至恼恨顾珞的,至于原因......可现在她竟然说江回长期失眠,并且江回还认了。 一时间九公主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肯定是欣喜大于别的。 只要江回的病能治好,哪怕能治好其中一个她甚至都不知道的失眠,她也是高兴的。 九公主对上顾珞的目光,二话不说朝着顾珞抱拳一拜,“刚刚是我错了,还请顾医官大人大量,先给我们江大人瞧病吧。” 她怒火发作的狂躁,但这道歉也是真心实意。 顾珞没再说什么,只指了床榻,“江大人先躺上去吧。” 当即便有内侍上前要将江回抱上床,被北燕三皇子拒绝了,他亲自弯腰,将人抱了上去。 趁着这个功夫,张院使拉了顾珞的胳膊,朝她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带着担心。 顾珞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没事,大人放心,我既是提出来就治得了。” 说的自信又笃定。 张院使转头朝旁边的太医对视一眼,那太医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未通过诊脉看出江回有失眠的症状。 第174章 负责 不怪太医们瞧不出来,连与江回同吃同住的北燕三皇子都不知道他失眠,他那如沐春风开朗乐观的样子,谁能想到他会失眠呢! 顾珞能想到,也不是通过面诊或者别的什么,她不过是在穿越前行医过程中有过类似的经验。 作为军医,她接诊过不少战士,其中不乏在战场上立了功铁血硬汉。 那些战士都有钢铁般的意志,他们有最强的作战水平,最高超的作战能力,可他们闯不过身体残疾再也无法回到战场军营的事实。 越是优秀的,越是难以接受这残忍的事实。 焦虑,郁闷,失落,却又害怕家人和战友担心,偏能表现得开朗,乐观,豁达。 那种努力的积极向上让人心疼。 人前越是笑的自若,背后越是反复难熬。 顾珞做完准备工作,拿了银针上前。 九公主就站在床头垂着眼看江回,“你既是失眠,怎么不说呢。” 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怨怪,但更多的是心疼和难受。 江回笑了笑,没说话,看向顾珞,“开始吧,顾医官。” 顾珞嗯了一声,先取照海穴银针刺入,紧跟着,申脉穴,内关穴...... 随着银针入穴被慢慢捻送,顾珞四指并拢,很轻,带着缓慢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拍着床榻的边缘。 木质的床榻被拍响,发出不算响的声音。 一下,一下...... 在这种轻柔的,朦朦胧胧的声音里,江回渐渐眼皮闭合,最终意识模糊...... 这治疗效果倒是立竿见影,针还在身体里留着没到拔出来的时候呢,他人就睡着了。 北燕三皇子立刻压着声音朝顾珞道:“能看出他失眠多久吗?” 这话音已经带了恭敬之态。 九公主也关切的看向顾珞。 顾珞伸了手指搭了江回的脉,“肝郁化火,阴阳失衡导致的失眠,应该是从出事之后,就一直存在失眠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 北燕三皇子当即攥了下拳,满面懊恼自责,“本王日日与他在一起,竟是毫无察觉,只见他每天都心情舒畅,本王就......” 他咬了一下嘴唇,力气之大,嘴角立刻带了血珠儿。 攥着的拳随着一声深叹松开,他朝顾珞道:“能治吗?” 顾珞则道:“肝火问题,主要还是源于江大人因为腿疾所导致的心里问题,只要腿疾有所缓解,这心里问题被排解了,失眠自然就好了。 不然,就算是我现在治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那腿能治吗?”九公主焦急的就问。 顾珞看了她一眼,捻了一下手指起身,“我现在需要挽起江大人的裤腿看一下他的腿,可以吗?” 这话顾珞是冲着九公主说的。 九公主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耳根发红的瞪了顾珞一眼,“你是大夫,问我做什么!” 顾珞看了她一下,转头冲北燕三皇子道:“还是请三殿下代劳吧,轻点,别惊醒他。” 三皇子应了一声上前。 顾珞则趁这个空当,回身走到张院使跟前,“我和您几位说说我刚刚诊脉的结果吧,从脉象来看,江大人应该是元气衰败,筋失所养,经络阻塞所致的双腿无力且无知觉。” 张院使点头,“不错,且他的经络阻塞十分严重,几乎已经到了摧枯拉朽的地步。” 旁边两位太医也很轻的叹了口气,同样压着声音道:“这种情况,一般没有什么希望了。” 顾珞就道:“我就是想要和几位大人商议这个,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也许能试一试,只不过我自己完成不了,需要几位大人的帮助。” 顾珞这话登时引得几位太医眼底一亮,带着错愕也带着欣喜。 对于大夫来说,只要能给病人带来生机,这就是最大的好事,一个太医立刻道:“真有办法?” 顾珞点了一下头,“我不确定,等会儿还需要和三殿下再聊一下,但应该有七成的把握,就是治疗过程会比较累。” 几个太医纷纷道:“咱们当大夫的还怕累?天底下最不怕累的不就是咱们?” 说话间,北燕三皇子已经将江回的双腿露出,顾珞暂时打住话题,折返过去。 在江回的腿上摁压检查须臾,顾珞转头朝北燕三皇子道:“殿下,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三皇子挑了一下眉,有点不解,但很快点头,“可以。” 说着就朝外走,径直去了对面的房间。 房间门一关,顾珞开门见山道:“我昨天问过你们的那位学子,他说江大人的腿疾是中毒所致,但是据我判断,并非如此,江大人是被外力打压至此的吧。” 北燕三皇子顿时脸上肌肉一跳,脸刷的就阴沉下来,眼底裹了杀气,可能是竭力忍耐了一下才没有冲顾珞出手,“顾医官这都能看出来?” 这话明显带了话外之音。 顾珞挺直脊背道:“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我如果当做中毒之症来治,那是耽误功夫彼此消耗。” 北燕三皇子一瞬不瞬盯着他,眼中的杀气翻滚,让他恨不得将顾珞盯一个窟窿出来。 顾珞顿了一下,道:“我只是向殿下确认一下病因,而不是要追问殿下病因到底如何,殿下没必要这样防备着我。 这么说吧,若是中毒所致,这病我没办法治。 但如果是外力所致,那我能让江大人恢复最基本的运动能力,激烈的活动做不成,但正常的走路慢跑甚至爬山没有问题。” 不且顾珞说完,九公主一阵风的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抓了顾珞的手,激动又亢奋的压着声音,“你说真的?你真能治得了他?” 顾珞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像是做出决定一般松了一下紧绷的脊背,“顾医官要保证不会泄露分毫。” 顾珞摇头,“殿下没必要这样要求我或者如何,我能保证我自己不会泄露患者任何机密,但是不代表这件事就永远没有别人察觉或者查出来。 我只是个大夫,是殿下请上门治病的大夫。 我今日是因为坦诚,所以向殿下提出询问,若是我不问,直接就去按照外伤所致医治,也有一半以上的成功几率,成功之后,你们也一样会感激我说我医术高明。 只是身为医者,在行医治病之前,我更喜欢将五成的把握变成十成,这是对病人的负责。” 第175章 定下 顾珞远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之所以当面锣对面鼓直截了当和北燕三皇子提出来,她就一个目的。 安平伯府对她的针对绝对不可能从此之后就彻底消失,只要安平伯府还存着把她往北燕弄的心,她就必须要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这条路,越宽越好。 这样直截了当的挑明,尽管让北燕三皇子生出忌惮和戒备之心,但同时也是她能力的一种展现。 什么时候,活着的,永远都是有能力值得活着的那个。 而只要等北燕三皇子的这种忌惮和戒备随着事实证明她的确是凭着医术推测出的而非别的什么阴谋诡计,那三皇子对她的好感必定会大增。 顾珞说完,淡定而坦然的看着北燕三皇子。 九公主看看顾珞又看看三皇子,拽了一把三皇子的胳膊,“哥,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几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能治他的腿。” 说起这个,九公主声音又带了哭腔。 三皇子吁了口气,“有劳顾医官了,按照外力所致去治吧。” 说出这一句,三皇子顿了一下,又有些不放心,或者是不敢相信,“真能治好?” 顾珞道:“就如我之前所言,他能恢复到正常行走慢跑的地步。” 三皇子道:“莫说行走慢跑,能站起来,本王都重谢顾医官。不知这个治疗过程......” 顾珞道:“三个月之内腿上能有知觉,并且能在外力帮助下,站立行走,但要恢复到完全独立,需要一年多。” 很少有大夫能把话说的这么笃定,尤其是这种重症,顾珞的话无疑给北燕三皇子和九公主一颗定心丸。 时间不短,他们作为使臣是不是能在本朝待这么久,如果要待是如何和陛下说,这不是顾珞要考虑的事。 身为医者,她只负责行医治病。 定下了明日一早过来行针,顾珞在北燕一众太医震惊的目光中跟着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离开了。 一回了太医院,她能治好江回腿疾的消息立刻就像是炸了锅一样的传开了。 顾珞甚至连医女那边都来不及回,直接被张院使带去了正厅,张院使要听听她到底要如何治。 一是不放心,二是医术学习。 顾珞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将自己的治疗方案讲了,“......行针我自己来,但是针后的康复过程,就要劳烦您几位帮忙了。 北燕那些大夫,不是我信不过,但是交流起来肯定不如咱们方便。 早期康复比较关键,不能有差错,等到了中后期交给他们就行了。” “我没问题,但就是怕时间错不开,咱们都是要进宫当值的。” “我也没问题,至于时间的话,咱们调度一下吧,大不了咱们几个都上手,到时候,谁得空谁就去,这要真能治好,咱们的医术绝对要受到各国的追捧。” 说这话的太医,眼底都放着光。 他看着顾珞,“小顾这方案,我听着真的可行,难为你能想到,不过这样的针灸真能达到效果?” 张院使接了这话,“不管结果能不能,咱们既然应下了这事,小顾也信心百倍,咱们就当是有绝对把握的去做!” “行!”底下一片应和。 顾珞顿时生出一种在穿越前开会的错觉。 那时候也是,来了什么疑难杂症,科室里的大夫齐上手,没别的想法,就一个目的,病人早日康复赶紧出院。 这边方案定下来,至于康复动作,明日顾珞去驿馆的时候先带两名太医过去,现场教习一下。 事情说定,顾珞便起身回去准备了。 刚出了前厅的院子,瞧见毛太医提着药箱回来,原本就疲疲遢遢的面色,在看到顾珞一瞬,铁青的都有点发绿。 毛太医冷哼一声,“听说顾医官能治好北燕那位使臣的腿疾,真是恭喜顾医官医术惊天华佗转世,别人花了几年功夫请尽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顾医官一句话就能给人治的和正常人一样了。” 顾珞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提着药箱走了。 气的毛太医狠狠的瞪了顾珞的背影一眼,自从上次之后,他就像是被整个太医院排除在外了一样。 宫中比赛与他无关,今日去驿馆给北燕的使臣瞧病也和他无关,他连邀请都没有收到。 “毛太医。” 毛太医正恨得咬牙切齿,忽然一道轻唤从旁边响起,毛太医转头看到何雅诗笑盈盈站在那里。 对比顾珞那张不可一世的嘴脸,何雅诗的笑容就让人舒服多了。 毛太医狠狠的剜了顾珞的背影一眼,朝何雅诗走过去,“何代理医官有事吗?” 何雅诗笑嘻嘻道:“听说顾医官能治好北燕那位江大人的腿疾,我想问问,她带着太医过去的时候,能让我们也去看看吗?” 毛太医一愣,“什么?” 何雅诗道:“毛太医还不知道?她过去给江大人治病的时候,是要随行带两位太医过去学习的,这么好的机会,我也想去学习一下。” 毛太医皱了皱眉。 顾珞给江大人治病,竟然还要带太医过去?她就不怕她那点本事被人学了去? 何雅诗觑着毛太医的面色,央求道:“毛太医跟着顾医官过去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这话让毛太医脸上一僵。 他跟着顾珞过去? 他怎么跟着顾珞过去......不对,既然顾珞要带着太医过去,那凭什么不带他! “行,我去的时候一定通知你。” 得了这话,何雅诗笑道:“那我先谢过毛太医了,我先走了,就不打扰您了。” 何雅诗一走,毛太医若有所思看向前厅方向,犹豫了一瞬,提着药箱过去。 他进去的时候,张院使正伏案奋笔疾书,听见动静抬头,见是他来了,顿时搁下手中的笔,“有事吗?” 发生过上次的不愉快后,张院使对毛太医就没什么好脸色、 这人嫉妒心太强,不给他个教训,他永远不知道错。 好好的医术,总不能被耽误了。 毛太医提着药箱上前,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尖儿,“院使大人,之前的事,我想通了,的确是我小人之心了。” 第176章 清楚 张院使有些意外的看向毛太医,他以为凭着毛太医的性子,怎么也得冷他一个月他才能有所转变呢。 张院使有些意外的看向毛太医,他以为凭着毛太医的性子,怎么也得冷他一个月他才能有所转变呢。 “真知道错了?” 毛太医叹了口气,脸上懊悔之色浓郁强烈。 “真的,这几天我反思了很多,是我技不如人还小肚鸡肠了,大人,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我其实对顾医官的医术很欣赏,就是......面子上过不去,毕竟云海居那老太太我治了那么久,结果她一副药就好了,我受了点刺激。 我想......就是,明儿晚上若是顾医官得空,我在小春楼摆一桌给她赔罪一下吧,口头道歉我总觉得不够诚意。 就是......我若是邀请,她肯定拒绝,还望大人能帮着周旋一二。” 张院使当然愿意太医院上下整整齐齐和和睦睦,毛太医肯改过,他便应下了。 北燕驿馆。 北燕三皇子看着还在熟睡的江回,捏了捏眉心,朝旁边红着眼坐在床榻边守着的九公主道:“你要守他一夜?” 九公主咬了咬嘴唇,眼睛舍不得从江回脸上挪开一丁点。 “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失眠,失眠了这么久,我一点都不知道,他和我说他走出来了,我竟然就相信他了。 他那么骄傲一个人,突然成了这样,他怎么可能就走出来了呢。 他说,我竟然就信。 我是蠢货么!” 九公主的声音很低,伴着哭腔,听上去呜呜咽咽的。 三皇子心里也不好受,按了按眼角叹了口气,“现在知道也不晚,已经有希望了,你该高兴。” 九公主坐在那里不说话。 三皇子就道:“他若是半夜醒来,看见你这个样子,他心里会如何,别在给他额外的压力了,走吧,他这几年......过得够苦的了,心里苦,还要让我们觉得他好。” 九公主眼泪滚圆滚圆的大颗大颗的,就扑簌簌的掉下来,死死咬着嘴唇没发出声音,点了点头起身往出走。 三皇子将屋里多余的蜡烛吹灭,只留了墙角一根,关了门也出去。 “你对顾珞,为什么敌意那么大?”出了门,三皇子开门见山直接问九公主,“起先你说你怕我让你和郁宴联姻,所以你对她敌意大,可后来我都说了,不会让你嫁给郁宴,你怎么还这样大的敌意。 今天她过来给江回瞧病,不论是不是真的能瞧好,那些话都不该从你嘴里出来。 你是公主,不是市井泼妇。 就算她瞧不好,让她诊一下脉怎么了?别人都能诊脉为什么独独她就不行?你到底从哪来的敌意。” 九公主低着头,脚尖儿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默了好一会儿,瓮声瓮气道:“我来了之后,收到过一封信。” 三皇子皱了下眉,“一封信?什么信,谁写的,我看看。” 九公主攥着手帕摇摇头,“信我看完就烧了,我也不知道谁写的,就我住进来那天信就在我屋里。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告诉我,顾珞对男人很有一套。 郁小王爷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太子殿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白鹿书院最有前途的学子为她打架斗殴。 我......她长得好看,我不想让她接近江大哥。” 三皇子简直要让这话气笑了,“你就为了这样一封连谁写的都不知道的信,就那样?你脑子呢!这种信都能给你灌了迷魂汤?你只有三岁吗!” 九公主抿了抿唇,“我知道错了,我......她要是真能治好江大哥,我怎么赔罪都行。” 三皇子伸手在她额头用力戳了一下,“给人当枪使还蹦跶的挺欢,说的就是你!明日一早我去向皇上提一下留了江回在这边瞧病......” 九公主立刻抬头看向三皇子,“我也要留下。” 三皇子自然知道如果江回留下小九必定不肯走,就道:“留下可以,但必须不能再招惹是非,江回说什么你都要听,更不能再去招惹顾珞。” 九公主嗖的举起三根手指,“我知道错了,我肯定不会那样了,她如今给江大哥瞧病,我巴结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为难她。” “巴结倒也不必,她是医官,你是公主,她若瞧的好我们必定重礼相谢。” 说着话,三皇子招了旁边一个心腹,“去郁王府走一趟,把公主收到信的事......” 说了一半,三皇子又摇摇头打住,“算了,明儿本王亲自去和郁小王爷说这件事吧,看看他的态度。” 进宫的路上。 郁宴步伐闲散,身后长兴低声回禀,“上次张翠娘闹事一事,已经查出眉目了,教唆张翠娘的,是明瑞公主寝宫的一个小宫女。 只是还不等咱们去查那小宫女,前几天她不慎失足,淹死了。” 郁宴冷笑一声,“真是死的够巧的。”顿了一下,他又道:“还能继续查吗?” 长兴便道:“王爷觉得不是明瑞公主指使她的?” “明瑞没这个本事,她做事,向来直来直往,这种拐弯抹角害人的事,不是她的风格,就算是她指使了那宫女,也必定是有人指使或者教唆了她,那个人才是真正可恨。” 长兴明白,当即便道:“应该是还能查,只不过人死了,查起来费劲点,京兆尹那边已经结案了,就只咱们这边还在查。” 郁宴就道:“查吧,把这个搞鬼的东西给本王揪出来,明儿她什么时候去驿馆那边?” 长兴愣是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是顾医官,旋即忠心耿耿道:“听说是明儿一早,先去那边,行完针再来咱们府上,王爷放心,不耽误小郡主这边儿的。” 郁宴:...... 你会当亲随吗? 这是我想听得? 忠心耿耿十几年的长兴:…… 郁宴只觉得自己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被长兴这一通回禀给堵得又一个字说不出来。 但具体想说什么,他又说不上来,最终只得烦躁的摆了一下手,朝长兴道:“萧三准备的那个人如何了?” “三公子说明儿晚上在小春楼定了包间,到时候让王爷验验货。” 第177章 知觉 因为是第一次去给江回治腿,张院使不放心,这一次亲自跟了过去。 长年累月的失眠让江回哪怕刻意做出轻松愉悦的姿态,那精神劲儿和这种踏踏实实睡了一夜的还是明显不同。 一进屋张院使就看出来,江回昨天是真的睡好了,也彻底相信,他之前的确是失眠缠身,面上装的再好,眼底的神采是不同的。 他们进去的时候,北燕三皇子和九公主都在,正围在江回身边说话,气氛很好,不由让人心下疑惑,北燕这位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兵部尚书,地位竟然这样高? 他们一进来,北燕三皇子便笑着起身,客气迎接道:“辛苦了。” 九公主跟在三皇子一侧,一改昨日刁钻,今儿也是客客气气的,甚至还朝顾珞笑了笑,“需要我们回避吗?” 顾珞道:“不用,两位殿下陪江大人说话聊天就好。” 张院使帮着江回将裤子弄好,露出两条腿来,顾珞将银针消毒完毕,上前行针,“江大人不用紧张。” 说话的时候,顾珞拿着银针低头对准穴位,并没有多看江回。 她这种略带一点淡漠的态度让江回反倒是心下松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被各种大夫瞧病,他心里已经十分抵触甚至是畏惧与大夫接触了,若非为了三皇子和九公主能安心,他其实早已经不想再瞧了。 只是这次...... 算是意外之喜? 顾珞正要将银针刺入,九公主忽然道:“怎么这么粗!” “江大人的病情特殊,普通银针对他起不到什么效果,这种粗长的会好点,等到了后期会换细的,”顾珞专注的看着江回的穴位,说着话,刺入银针,捻转补法,“要是感觉到酸胀要和我说。” 江回下意识的点了下头,甚至面上带着一贯的笑,“好的......” 只是话音才出,心跳猛地一颤,他震愕看向顾珞,若非对顾珞有了一点起码的认知,他甚至觉得这人在羞辱戏弄他。 不光江回震愕,九公主和北燕三皇子更是齐齐一怔。 九公主跟着就道:“顾医官刚刚说什么?” 顾珞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将银针推送到恰当的深度,留针时才转头看向九公主道:“江大人如果有酸胀的感觉,要及时说,哪怕只有一点,也要说。” 九公主声音都哽咽了,“你说他等会儿就能有感觉?” 顾珞点了下头。 她给江回用的是昨天晚上加工赶制的特定银针,这种又粗又长的银针对于江回这种重症患者来说,能有效的影响经络,改善血液循环,缓解神经压迫。 而且针法她用的是比烧山火更加烈性的顾氏督催针。 这是她祖上传下来的。 一双腿已经长久的没有任何知觉,当腿上隐隐传来酸麻之感的时候,江回低垂的睫毛颤抖了好几下,他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腿,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抱得希望太大出现幻觉了。 可当那种酸胀的感觉持续的从腿部传来,江回双手下意识抓紧了身下褥子,看向顾珞,嘴皮都是抖得,“我......我感觉到酸胀了,还,有点热。” 张院使和另外一个太医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他们昨天的讨论方案最大的难点就是江回能不能有知觉反应,这银针已经是安全范围内最粗的了,若是这个都不行,哪怕是要失败。 江回话音一出,三皇子喜得眼眶都红了,搓了搓手原地走了一圈,九公主就没有那么内敛,甚至激动地直接蹿到江回腿前仔细去看那银针,“你真的有感觉了?” 江回对她微笑,点点头,“嗯,公主这下可以放心了。” 九公主抿着嘴唇抹了把泪,她想和顾珞说话,但是见顾珞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银针上,又不敢打扰。 相较他们的激动和震惊,顾珞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现在应该只是感觉到一点酸胀吧,难受吗?” 江回立刻摇头。 别说难受,这种酸胀甚至让他留恋。 这是多久都没有过的感觉了,为了让自己的腿有知觉,他曾经私下里无数次的用刀子戳,用开水烫。 顾珞瞧着江回腿上层层叠叠的旧伤,什么也没说,只是劳烦张院使可以准备艾条了。 天上太阳,地上艾草。 针刺配合艾灸,能将效果达到最佳。 “艾灸的时候,江大人可以闭眼休息一会儿,等艾灸结束咱们推拿。” 全程一句废话没有,但就是让所有人都踏实下来。 两刻钟后,顾珞取针,张院使帮着江回翻了个身,让他俯身趴在床榻上。 屋里按照顾珞的吩咐送进来两个火盆,江回只腰腹到大腿处搭了一条薄薄的被子,余下部位全部裸露。 顾珞挖了一大块药膏放在他后背,先是揉百会,开天门、推坎宫,接着从上至下,揉捏推拿。 一边摁揉,一边给张院使和另外一位太医讲解重点部位的揉捏力度。 九公主站在旁边不解的问,“以后顾医官不给江大人推拿了吗?” 顾珞笑道:“康复之术在于坚持,光是我一个人会的话,难免我因为有事不能来,不是耽误了江大人。 这银针太粗,其他几位太医都没有用过,所以不敢让他们上手,但是推拿的话,大家都可以,就是一个疏通经络,活血松筋的功效。” 九公主还想说什么,被三皇子拽了一下,“听顾大夫的。” 不知是顾珞的手法太好还是怎么,明明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围着,可等一套推拿结束,昨天晚上才好好睡了一觉的江回,趴在那里又睡着了。 ...... 等从北燕驿馆出来,顾珞正要上了马车直奔郁王府,张院使忽然想起昨天毛太医的嘱托。 “小顾,今儿晚上有空吗?”张院使两步走上前,在马车旁问道。 顾珞上车的动作一顿,“有事吗大人?” 张院使一笑,“是毛太医,之前闹出那么些不愉快,他昨天专门找了我,说是知道错了,想要给你陪个罪。” 顾珞顿时明白张院使的意思,她虽然瞧不上毛太医为人也未必觉得他就是真心悔过,但她愿意给张院使这个面子,“行。” 张院使没料到顾珞回的这么干脆,立刻道:“哎,哎,好,那今儿晚上就小春楼见,到时候我叫上赵爽一起,咱们过去吃个饭。” 第178章 爱意 “你快去看看我哥!” 顾珞才提着药箱进了郁欢的院子大门,一条腿还没且进院子呢,就听到郁欢连哭带喊一句话。 郁欢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眼圈红的,眼皮肿的,寡白的脸上挂着泪。 “你别进来了,快去看看我哥,快去。” 顾珞进门的动作一顿,站在院门口没动,“你哥怎么了?生病了?” 郁欢咬着嘴唇摇头,哀切焦急,“你快去看看。” 看她这样子,顾珞没再多问,“我现在就过去。”转头出了院子。 以往顾珞来郁欢这边儿的时候,长明都要守在院子外面的,但是现在顾珞找了一圈儿没见人,只得朝守在外面的嬷嬷道:“我去见小王爷。” 嬷嬷也听见刚刚小郡主在里面吼的话,没多问,带着顾珞直奔郁宴的书房。 结果过去了,人没在,被告知是在浩然居。 浩然居是郁宴起居的地方,嬷嬷一时间有些犹豫。 “带我过去吧,郡主急成那个样子,我总得见了人才好去安抚她。” 从书房到浩然居,约莫两盏茶的路,才到院子门口,顾珞就听到里面一声压着声音的低吼。 是郁宴的声音。 听上去,克制又痛苦。 出什么事了? 顾珞不由蹙眉,正巧长明从屋里出来,一眼看见院门口的顾珞,连忙几步迎上来,“顾医官可是有事?” 顾珞道明来意,长明犹豫了一下,没有转身回禀,而是直接请了顾珞进来,“顾医官和我来吧。” 屋里血腥味混着药粉味,浓郁而呛人,郁宴坐在床榻上,披散着头发,敞着衣襟,头发遮盖顾珞看不到他的脸,但他裸露的胳膊上肌肉紧绷,线条明显,巨大的撕裂的口子冒着血水让顾珞心头狠狠一惊。 郁宴周围,两个男人正在给他处理伤口,应该是前期工作都做完了,只剩下包扎了,但因为伤口实在惨烈,血并没有完全止住,那两个男人满头大汗。 猛地,不知为何,顾珞脑子里忽然想到,昨儿十五。 郁宴每逢初一十五进宫。 上次初一进宫是那样一副烂醉如泥,昨儿...... 郁宴可能是感觉到什么,偏头看过来,他嘴里咬着一条帕子,脸上全是冷汗,在看到顾珞的一瞬,表情顿了一下,旋即将那帕子吐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可能是因为喊过,嗓子很哑。 刚刚说完,旁边男人处理伤口的动作让他脸上结结实实一抖,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顾珞提着药箱的手紧了紧,绕过满地乱扔的血布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郁宴胳膊上的伤道:“我才去郡主那边儿,郡主担心王爷担心的要命,让我过来瞧瞧。” 郁宴又看了她一眼,动了一下嘴角,却又什么也没说,也没撵人走。 长明和长兴对视一下,长明就道:“顾医官能帮着给王爷处理一下伤口吗?” 长兴也道:“我们府上都是男大夫,粗手粗脚,这伤口又这样严重。” 旁边正在处理伤口的两位大夫:...... 怎么还要当面拉踩呢,是背后拉踩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顾珞看向那两位大夫,其中一个立刻膝盖一软,“不行,我晕血晕的厉害,快扶我一把。” 顾珞一瞬间眼都直了。 这晕血还能这么......突然? 您脚边不都放了两盆儿血水了吗? 郁宴看了一眼被长兴拖走的大夫,垂着眼没说话,然后“嘶~”重重倒吸一口冷气。 旁边另外一位大夫:...... 怎么滴,等我的手碰到你的伤口你再倒吸冷气是等不及了吗? 放下手中镊子,那大夫转头朝顾珞道:“还请顾医官帮把手吧。” 顾珞当即放了药箱,刷起袖子洗了手,上前过去。 这伤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的? 已经做过精细的处理,从手法上来看,这处理不像是是寻常大夫能做出来的,更像是......军中的大夫。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军中大夫做事都有着统一的干脆利索,伤口切面也因为下手的快准狠而平整到位。 这种到位能有效减少感染,但是也需要承受者巨大的意志力。 顾珞看着伤口收了心思,“需要用火烙烫一下吧,不然这么大的口子,寻常包扎怕是压不住血,伤口容易反复发作,不利于恢复。” 别人也就算了,但十五天之后又是初一,谁知道到时候他这伤口能不能好了,若是好不了,那进宫之后怎么熬得住。 之前两位大夫也提了用火烙烫,但是...... 那玩意儿实在是太疼了,郁宴宁愿拖拉的时间长一点也不想遭那个罪,干脆利索的就拒绝了。 “还是不用了吧,先用止血散包扎,再用木板固定应该......” “火烙。” 大夫和郁宴异口同声出声儿。 大夫一愣,错愕看向郁宴:您还记得就在一盏茶的功夫前,您说过什么吗?您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本王宁愿疼死也不用那玩意儿,就跟给自己烤肉似的,怎么的,撒点辣椒本王把自己吃了? 怎么着,您现在喜欢烤肉了? 要辣椒吗! 传说中的变脸大师就是您吗! 郁宴直接无视大夫的目光,垂眼看蹲在他前面的顾珞。 她那么爱本王,一会儿火烙烫上来的时候,本王还是尽量叫的声音平和点吧,免得她心疼的哭。 哎~ 被人爱也是一种负担啊。 长明很快将火烙准备上来。 火烙烫伤口,操作方法简单易懂。 第一步,将火烙拿起来。 第二步,给它烫上去。 第三步,把火烙放下。 郁宴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不等他话音落下呢,郁宴眼睁睁的看着顾珞面无表情就跟那天在庄子上烫邓老头一样手起火烙落的给他伤口上一烫。 滋滋~ 烤肉声一起,郁宴疼的嗷的一嗓子就叫了出来。 只是不等郁宴喊叫声发出来,顾珞像是早有预判,起身将郁宴刚刚吐到地上的帕子捡起来给他塞嘴里了,堵住了杀猪般的声音。 动作行云流水的,宛若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郁宴:...... 她竟然这样对本王? 哈? 哦,是了。 她动作飞快是怕时间长本王受不住这疼,她只想快刀斩乱麻,至于堵了本王的嘴......一定是她怕本王的叫声让她心痛的手抖影响操作。 旁边大夫:...... 就这都不拉出去斩了? 所以平时对我们黑脸是因为我们太温柔? 长兴长明:...... 王爷是让烫傻了吗? 怎么脸上竟然还有一丝动容? 在众人目(各)瞪(怀)口(鬼)呆(胎)下,顾珞麻利的给郁宴上了药,裹了纱布,最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第179章 你虚 火烙灼烫伤口带来的刺骨的疼让郁宴缓了好一会儿面上才缓上一丝血色。 “王爷这里无事臣女就先告退了,郡主还等着臣女呢。” 郁宴靠在床榻上那只半旧的抱枕上,斜睨着顾珞,长兴长明已经把屋里收拾干净,开了窗子,屋里空气清新了许多,逆着光线,郁宴盯着顾珞看了须臾,哑着嗓子问,“你准备怎么和她说?” 顾珞道:“就说王爷无事。” 郁宴扯嘴笑了一下,“你若是说无事,她必定更担心。” 顾珞一怔。 所以,出事才是正常的吗? 并且郁欢知道,出事才是正常的。 这叫什么事儿! 郁宴作为长公主的嫡子,唯一的儿子,每逢初一十五进宫却......哪怕他不是长公主的嫡子,如谣言所传,他是皇上的私生子,这初一十五的也太那什么了。 “你去院里等着吧,本王歇一会儿和你一起过去。” 郁宴用那只没伤的手朝外摆了摆,开口打断了顾珞的思路。 等顾珞一出去,长兴立刻上前,“王爷,宫中的内侍已经走了。” 郁宴沉着脸靠在那里,被帷幔遮住的光线在他脸上落下一片暗影,看上去阴郁又凶戾。 他没说话,长兴就叹了口气,“今儿得亏是顾医官过来了,不然,咱们府里那两个,怕是要暴露,这种伤口,他们一旦处理了,陛下肯定要起疑心的,这人好容易才从那边弄进府里,为了掩饰他们俩,王爷又要多费多少心思。” 郁宴嗯了一声,头枕在靠枕上,闭了眼,“这几天别让他们瞎走动,备水吧,本王擦一擦汗去郡主那里,过去的晚她怕熬不住。” 郁宴话音里的疲惫和无力让长兴心里难受。 但也没得选。 明知道那么大的失血量,那么重的伤,还刚被火烙烫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卧床休息,可不去一趟郡主那里,没法休息。 长兴转头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帮郁宴擦了身上的汗渍,“今儿晚上和萧三公子的局要不然算了,也不急在这几天。” 郁宴闭着眼躺在那里,摇头,“没事,得去,不去萧三心里不踏实。” 长兴给郁宴擦身体的动作顿了顿,嗓子眼发紧,带了鼻音,“王爷也总得想想自己,您这是让猎豹咬的,不是让谁抓了一把,这半条胳膊差点没了。” 郁宴皱了下眉,睁开眼睛看长兴,伸手在他肩膀虚虚的拍了一下,“会熬过去的。” 顾珞感觉自己也就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郁宴就穿戴一新从屋里出来了,脸色明显的苍白,走路甚至有点打摆子。 看到院里停着的一顶软轿,郁宴挑了一下眉。 长明立在旁边道:“顾医官让准备的。” 郁宴朝顾珞看过去。 顾珞就道:“王爷失血过重,从这里走到郡主那边,又是顶着大太阳......坐软轿吧,反正在您自己府里,外人不知道,郡主更不会知道。” 郁宴没说话,径直上了软轿。 顾珞跟在软轿一侧,一路直奔郁欢的院子,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顾珞忽然道:“以后,初一十五,我若是能进宫当值,会提前告诉王爷。” 郁宴没料到她说这个,偏头看了一眼,“嗯?” 顾珞道:“臣女没别的意思,就是......这种情况,臣女处理,肯定和宫中当时当值的太医处理的不同。” 顾珞的话其实够明显了。 如果太医肯好好给郁宴处理,不会是这个结果的,他那伤口,明显就是当时被胡乱包扎了之后又带回来重新处理的,耽误了最佳时间。 郁宴看了顾珞一眼没说话,把头偏到了另外一边去了。 顾珞:...... 这是几个意思? 疑惑一瞬,转而明白。 这位爷肯定在想:呵,女人,休想绞尽脑汁靠近本王! 啧~ 从顾珞离开,郁欢就一直抓着门框站在门槛里焦灼又哀切的等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院子的大门,院里三条狗一趟一趟的去大门口检查有没有人来又一趟一趟的凑到郁欢跟前用头拱她,安抚她。 咯吱~ 大门被从外推开一瞬,郁欢呼吸都顿在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大门。 “哥!” 看到郁宴,郁欢下意识要扑过去,抬脚一脚迈出了门槛,但是迈出这一步,另外一只脚却再也迈不出来。 她小小的一张脸上,狰狞着懊恼和关切,对自己的懊恼与恨,对郁宴的关切,最终她死死的咬着嘴唇,转头回屋了。 郁宴在她迈出一只脚的那一瞬间,心跳快的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他以为郁欢会奔出来的。 结果她转头回去了。 郁宴不知道是失血头晕还是如何,脚下顿时踉跄一步,顾珞忙伸手扶了他,“王爷,郡主能迈出一只脚,已经是进步了,何况她虽然回去了,但是没有关门。” 这个道理郁宴何尝不知道。 可期待了太久等待了太久...... 那种失落让他心里的黯然不是一句道理就能抚平的,只不过在进屋前一瞬,郁宴还是竭力压制了脸上的难过落寞,看上去只是苍白虚弱些罢了。 “郡主,快让王爷躺会儿,他虚的不行!” 顾珞一进门,扯着嗓子朝郁欢喊了一句,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她一嗓子喊完,正酝酿收整心情郁宴顿时脚下步子一顿,转头看她,“你说谁虚?” 满目难以置信。 顾珞道:“你啊,不是你虚难道是我虚?快别说了,说个话身子都打晃,赶紧去躺着。” 郁宴没动,盯着顾珞,咬牙一字一顿,“本王只是困,不是虚。” 顾珞瞪着郁宴,压着声音,“你难道还不虚,你是我见过最虚的男人!” 郁宴本来就苍白的脸,一瞬间因为裹了火气竟然红润了两分,一把推开顾珞的搀扶,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不虚一样,抬脚霍霍的脚下生风的就直接进了郁欢的屋子。 然后径直走到床榻旁,躺下了。 顾珞噗的就笑出来,“不虚您躺着做什么?” 郁宴恶狠狠的瞪了顾珞一眼,“你就这么对病人的?你的医德呢?” 顾珞凑上前一点,眼底闪着狡黠的笑,低着声音道:“现在心情是不是没那么糟糕了?” 第180章 送酒 郁欢看看顾珞又看看郁宴,看看郁宴又看看顾珞,六岁的孩子到底没忍住,“你们大概还知道这屋里还有个我吧?” 顾珞噗的笑起来,转头捏了郁欢脸蛋一把。 行了,这一大一小情绪都走出来了。 “我去给你做好吃,今儿咱们吃鸡汤小馄饨,配山药饼。” 说完,顾珞也没等郁欢作答,抬脚出去了,让这兄妹俩自己说话吧。 顾珞一走,郁欢蹭到郁宴跟前去,“哥?哪受伤了?” 郁宴原以为进来还得哄郁欢,结果不用,小孩儿已经走出来了,大松了口气,也没瞒着,不过也没实话实说,“昨儿他找了个猎豹,不慎让挠了一把,当时没处理及时,今儿回来的时候伤口溃烂了。” 郁宴指了指自己被包扎的位置。 郁欢小手隔着衣料在郁宴指的位置很轻的摸了摸,“哥哥疼吗?” 郁宴伸手揉了她脑袋一把,“不疼,但哥哥困,睡会儿。” 郁欢立刻点点头,起身探过身子将自己小被子扯过来给郁宴盖了,“哥哥睡。” 郁宴闭了眼。 郁欢没动,就坐在他旁边,过了好大一会儿,她忽然道:“哥哥能不去吗?” “嗯,再等两个月就差不多了,没事。” 郁欢不支声了。 郁宴闭着眼,躺在那里,耳畔回荡的是顾珞刚刚在路上的那句话。 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在他进宫的时候会陪他的话,顾珞是头一个。 哪怕是萧嘉远都没说过。 萧嘉远知道,这不现实,别人......没别人了。 还有她刚刚那亮晶晶的狡黠的小眼神...... 郁宴皱了皱眉,觉得心里有点酸涩,眼眶涨涨的,让猎豹撕咬的时候他都没这种感觉。 顾珞昨天做好的饭,今儿早上郁欢一口没吃,郁宴估计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都晌午了,顾珞做了一大盆鸡汤馄饨和两盘子山药饼。 结果等她饭都做好了,郁宴还睡着呢。 摸了摸他的脑门没有发烧,顾珞只煮了她和郁欢的那一份馄饨。 “让你哥睡吧,睡醒再吃,生病的时候,睡觉更重要。” 因着郁宴的关系,顾珞怕郁欢心里憋着情绪,专门多陪了她一会儿,结果等到太阳都要偏西了,郁宴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嘱咐了郁欢若是天黑以后郁宴还不醒,就把他叫醒起来吃了东西再睡。 睡觉再养人也不能这么不吃不喝一直睡啊。 小春楼。 顾珞进包间的时候,毛太医,张院使和赵爽都已经在了。 她一进来毛太医立刻起身相迎,“顾医官可算来了,我还怕你不来。” 顾珞笑了一下,“从郁王府出来有点晚,不好意思啊。” 毛太医忙道:“顾医官哪里话,你肯来,我已经很感谢了,毕竟我之前的确是做的过分了。” 正说着,包间门又被打开。 顾珞回头看见何雅诗从外面进来,不由皱了下眉看向赵爽。 赵爽立刻耸肩,一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 张院使也有些意外的看向毛太医,“你还请了小何啊。” 何雅诗反手关了门,笑嘻嘻的上前,“院使大人误会了,我不是毛太医请的,我是正好和朋友来这里吃饭,听说你们在这里,我过来打个招呼。” 毛太医就笑道:“何代理医官是和咱们太医院的医女一起吗?” 何雅诗摇头,“不是,是外面的朋友,就不过来一起凑热闹了。” 说着,她朝顾珞道:“顾医官,我有件事想和你私下说一下。” 顾珞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就是。” 毛太医有些意外顾珞的回答,笑道:“顾医官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什么话你们出去说就是。” 顾珞摇头,“不用了,我从来不拿太医院的同僚当外人的,什么话何代理医官直接说就行。” 何雅诗看了张院使一眼,叹了口气,“行吧,我也是刚刚听说,就是令尊好像回京了。” 顾珞一愣。 硬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令尊说的是她爹。 是了。 原主还有个只负责播种的爹。 “安平伯府之前闹出那么些事,这个节骨眼令尊又回来了,反正......你小心点。”何雅诗满目关切。 顾珞压着心里一下子翻滚起来的各种猜疑,朝何雅诗笑道:“谢谢你啊,我会小心的。” 何雅诗就道:“没事,就像你刚刚说的,我也不拿咱们太医院的人当外人,你有事,我肯定也上心的,行了,你们吃饭吧,我先走了,要有什么别的消息,我再告诉你。” 说完,何雅诗干脆利索的出去了。 顾珞一时间脑子有点乱,分析不出来何雅诗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是有一点她确定,何雅诗肯定目的不单纯。 否则,这种话完全可以等她回了太医院之后私下里说,而不是专门找到这里,做出一副想要私下里说的姿态。 何雅诗一走,顾珞在赵爽旁边坐了,赵爽抓了她的手在手心里捏了捏,顾珞朝她笑笑。 张院使道:“你弟弟现在也搬出来了,你又在咱们太医院住着,你父亲回来,能左右你的,也就是婚嫁之事。 但医官婚嫁是需要御批的,你现在既给郁王府的郡主瞧病又给北燕的江大人瞧病,应该暂时不会被批准成亲的。 别太担心。” 张院使这话是掏心窝的话,毛太医也跟着附和了一声,“是啊,小顾别太担心,还有我们呢。” 顾珞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饭局,笑道:“我没事的。” 酒菜在顾珞来之前就点好了,等店小二鱼贯上齐,几个人气氛还算融洽的边吃边聊,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聊到了北燕使臣这边。 “顾医官是怎么想到用那样粗的针呢?” 毛太医一脸虚心求知的表情问顾珞。 “对不起,打扰一下。” 包间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店小二手里端着一只酒壶进来,“这是隔壁包间的客人送来的,让祝顾二小姐用餐愉快。” 在四人震惊的目光中,店小二把酒壶放到桌上,转身离开。 门一关,一屋子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瞪着那酒壶。 赵爽眨眨眼,“我听说,小春楼用这种酒壶装的酒,一壶差不多卖八十两。” 第181章 火气 这谁送的? 郁宴? 不可能,她从郁王府出来的时候,郁宴还睡着呢,就算后来醒了,胳膊上那么重的伤也不会来小春楼。 不是郁宴那是谁? 秦漠? 秦家开着云海居,秦漠跑到小春楼来吃饭?就算是来了,也不至于要送一壶这么昂贵的酒过来吧。 “小顾,过去道个谢吧。”张院使目光从那酒壶上收了,朝顾珞看去。 顾珞也正有这个意思,和毛太医告了个罪,起身出去。 才从包间一出来,顾珞正打算询问门口侍奉的店小二是哪家包间的客人送的酒,隔壁包间门就打开了。 顾珞偏头,看到苏南黎巧笑嫣然站在那里,朝她道:“就知道顾二小姐知书达理,必定是要专程答谢的。” 顾珞:...... 艹! 早知道不出来了。 深吸一口气,顾珞朝苏南黎道:“上次你差点把我卖了,送一壶酒给我压惊也是应该的,道谢我就不必了。” 说完,顾珞转头回去。 只是还不且她推门,苏南黎一把抓了她胳膊。 苏南黎是真没想到顾珞说话这么不留余地,连一丁点脸面都不留,脸色铁青着,咬牙切齿道:“你多心了,我既是打算卖了你,没卖成自然只有遗憾,怎么会送你酒呢,酒是长公主殿下送的,你确定不来道谢?” “不了。” 顾珞一胳膊甩开苏南黎,伸手推门,头都没有偏一下。 苏南黎一步上前将顾珞要推开的门抓住,“怕是由不得顾二小姐了。” 她话音落下,顾珞身后,一个嬷嬷的声音响起,“长公主殿下请顾二小姐一叙。” 这话才说完,顾珞她们这边包间的门被朝里打开了,张院使一脸疑惑看出来,看了看顾珞,又看了看苏南黎和那嬷嬷,最终朝苏南黎客气点了下头,问顾珞,“小顾怎么不进来,快点,就等你了。” “我们长公主殿下请顾医官过去说话,还请张院使行个方便,不耽误多久的,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那嬷嬷追着张院使的话音飞快的说,“老奴若是请不动顾二小姐,怕只能是长公主殿下亲自从张院使这里请了。 张院使大人管理着太医院上上下下,总有操不完的心。” 顾珞最厌恶这些人张口闭口的利用和威胁。 用张院使和太医院的安生威胁她么? 顾珞回头,目光清冷的看着对面的嬷嬷,“您大可不必把威胁人的话说的这么隐晦,我但凡再笨点,可能听不出来,您不就白说了么! 另外,这威胁人的话是你自己编的呢还是你主子教的呢? 若是教的,我没资格说什么,若是编的,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 我一直以为,太医院是陛下的太医院,没成想,是长公主府的?” 若是平时,顾珞可能也没有这么大的火气,纵然有,对方身份是长公主,她也不会这么明着杠,话杠的跟李云龙的意大利炮似的。 但今儿她就是火气大的很。 尤其是知道对方是长公主的时候,火气更大。 郁宴让不知道什么东西得东西咬的那胳膊差点没了,郁欢一次一次的情绪失控,六岁的孩子过得跟坐牢似的,长公主却在小春楼这里准备给她找茬? 这特么的什么几把玩意儿! 嬷嬷让顾珞吼得震愕之下,脸色青红难看。 她是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就算是定远侯府的苏南黎大小姐见了她都是毕恭毕敬的。 这顾珞算什么东西! 竟然敢训斥她? 怒火中烧,嬷嬷寒着脸朝顾珞道:“长公主殿下请顾二小姐过去说句话。” 张院使也没想到顾珞能噼里啪啦说出那么大一通话,连忙在她身后扯了她衣袖一下。 顾珞就跟让人下了降头似的,火气大的很,“我从郁王府出来的时候郁小王爷特意叮嘱过,我只能赴这边张院使的饭局,别人的饭局,我若是去,都要和郁小王爷通禀一声,若是没有他的允许,我是不能随便和别人吃饭,说话的,他要不高兴。” 苏南黎嗤的一声笑,“顾二小姐未免假话说的也太敷衍了吧。” 顾珞挑眉看了她一眼,“你给我赔偿压惊用的宅子,就是郁小王爷替我上门要的吧?” 苏南黎登时脸色一变,怒目瞪着顾珞,顾珞就道:“所以,别惹我,不然我耳旁风一吹,你没好日子过。” “你放肆!我们宴儿清清白白,哪来的耳旁风!” 长公主不知何时从包间里竟然亲自出来了,朝着顾珞扬手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这次顾珞脸上没涂药粉,自然也不会像上次赏花宴的时候那样,任由明瑞结结实实的打,偏头一躲,闪开长公主甩来的巴掌。 “殿下打臣女,臣女无话可说,但是上次臣女脸上带着巴掌印刺激了小郡主,当时郁小王爷发了好大的火。” 郁宴发了好大的火,转头烧了明瑞的寝宫。 长公主嘴角一颤,“你在威胁本宫?” “呦,这是谁啊,这么大的威风!” 二皇子的声音从过道一端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就见他手里捏着一把折扇,晃悠着走过来。 “啧,这不是本王的舅母么?舅母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和人聊天摆威风,我可是听说府上嫁到北靖王府,哦,不对,送去做妾的怎么能叫嫁呢! 舅母啊,就算是庶女,到底也是叫你一声母亲的,四小姐去了北靖王府听说萧三连碰都不碰她一下,这么大的委屈,舅母这样大的威风怎么不去北靖王府摆,在这儿干嘛呢!” 二皇子边说边走,晃悠着走过来,在顾珞身旁站定,偏头看她一眼,然后转头朝旁边苏南黎道:“苏大小姐好兴致,长公主殿下都打算给郁宴迎娶北燕的九公主了,你竟然还能有心情在这里找茬呢?怎么,这是想好了打算娥皇女英了?” 苏南黎让二皇子说的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可对方是皇子,她能如何,再者......长公主真的打算让郁宴迎娶北燕的九公主? 苏南黎捏着帕子到底没忍住,朝长公主看过去。 第182章 出头 二皇子对长公主一向算不上多尊重。 郁王都不尊重的人,他尊重个屁! 但也从来没有这样当众给过她没脸,二皇子一通话说完,长公主脸都绿了。 这算什么? 二皇子在给顾珞出头? 不光长公主脸绿了,顾珞脸也快绿了,比起二皇子给她出头,她真是更愿意被长公主刁难呢! “听说舅母要请顾医官去包间里坐坐有话说呢,什么话,我能听么?舅母要不就在这里说,让我也听一听。” 论辈分,从皇上这边算,长公主算是二皇子的姑母,从郁王这边儿算,她又是二皇子的舅母。 作为长辈,再加上身份尊贵,长公主在短促的震愕愤怒之后,下颚一扬,摆出训斥的姿态,“放肆!丽妃就是这样教导你和长辈说话的?” “母妃倒是没有专门教导过我如何与舅母说话呢,不过,母妃教导过我,庶出的妹妹也是妹妹,府上四小姐若是我的妹子,哪怕庶出呢,被北靖王府那么折辱,我必定是不干的。” 二皇子反复提起郁王府那庶出的四小姐。 这等于是在长公主的耻辱柱上反复鞭尸,长公主怒不可遏,“丽妃既是没有教导过你,本宫明儿就进宫问问她为何不教,以至于让你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完,长公主转头就走。 却没走了。 对面,太子来了。 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反正长公主转身的时候,太子就已经站在那里了,看着长公主,“听说姑母要请顾二聊天呢?聊什么,这样兴师动众的。” 二皇子一看太子也来了,登时亢奋起来。 长公主看着太子,顿了一下,回头讥诮的朝顾珞道:“你可真有本事,两位皇子都要替你出头。” 不等顾珞开口,二皇子立刻就道:“舅母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顾二有本事?舅母是长公主,身份尊贵,这话说出来可是要说清楚,不然,你一句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我们顾二可是名声受损。” 太子:? 你们顾二? 顾珞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顾二了? 太子震惊又愤怒的瞪了二皇子一眼,但还是瞄准了长公主,“是啊,姑母说清楚点,什么叫顾二有本事,您具体指的是什么本事?” 前几天太子和郁宴在太医院门口冲突,他在郁宴手里落了下风,这口恶气憋了好几天了。 他不敢和郁宴那个疯子撒气,难道还不能找长公主了! 再说,这可不是他找上门的,这是他遇上的。 前面是太子,后面是二皇子,长公主简直觉得自己今儿出门儿没翻黄历。 这俩是都疯了吗! “成何体统,一个太子,一个皇子,现在为了个女人在这里以下犯上忤逆长辈,你们还理直气壮了?本宫哪里说错了? 你们不是为了给顾珞出头?” 太子张嘴就辩解,二皇子唯恐落了下风,扬了声音就开口。 顾珞:...... 这是什么魔幻走向? 张院使默默往后拉了拉顾珞,免得一会儿火拼起来被误伤。 三楼最里面的一处包间里。 萧嘉远一脸八卦的看着郁宴,揶揄道:“我怎么听说,我给你的军医给你包扎伤口,你死活不同意用火烙,人家顾医官一张嘴,你麻溜就应了,郁宴,你什么时候还有两幅面孔了?” 郁宴瞥了萧嘉远一眼,没搭理他,低头吃了一口碗里的鸡汤馄饨。 他吃之前其实没太看清楚自己到底吃了个什么,就是随便低头吃一口,但东西一入嘴,顿时一脸嫌弃的吐了出来。 萧嘉远震惊的看着郁宴,“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小春楼的鸡汤馄饨吗?怎么吐了?味儿不对?” 说着,萧嘉远赶紧低头尝了一口自己碗里的,“挺好吃啊。” 郁宴啧了一声,“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萧嘉远愣了一下,都让气笑了,“怎么,这听起来,你吃过更好的?” 郁宴心道,老子今儿晚上晚饭就吃的鸡汤馄饨山药饼,比这个好吃一万倍。 郁宴没开腔,萧嘉远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啧啧啧,郁宴,你不对劲,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吃了顾二给你做的鸡汤馄饨?吃了人家的,外面的连嘴都入不了了?你特么的知不知道,这一碗馄饨三两银子呢!” 郁宴登时嗤的一声笑。 他支付顾珞三千两伙食费呢,三两算什么! 呃......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他刚刚什么心态! “我擦!郁宴,你丫绝对是对顾珞动心了,你要敢否认,老子这萧字扣下来给你当蹴鞠玩儿!我特么真应该给你找个镜子让你照照你现在什么表情。 这不用一个春光荡漾都浪费老祖宗弄出来的成语!” 萧嘉远嗖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直接撑着桌子凑到郁宴跟前,朝他打了个口哨,“说罢,是不是动心了。” 郁宴看着萧嘉远,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动不动的,还能怎么样,我这样的......” 不等郁宴说完,萧嘉远伸手捂住他的嘴。 心里又疼又憋屈,“什么叫你这样的,你什么样?啊?你特么的什么样?你别这样说话,宴哥,咱们不都是好好的么。 怎么就太子和二皇子那样的人配动心? 他们就能有什么好结局? 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过得都特么的一样,明儿太子继位,难道二皇子还有得活?还是二皇子继位太子还有的活。 所以,你和他们没什么不一样。 你......你别这样说话。” 郁宴看着萧嘉远,“都一样,你为什么混迹青楼不谈感情呢?” 萧嘉远垂了眼,默了一下,笑道:“我只爱走肾。” 正说话,包间大门忽然被打开,长兴一脸急色从外面进来。 瞧他这个表情,郁宴以为郁欢怎么了,顿时心头一悬,看过去。 萧嘉远看着郁宴这个反应,心里都替他难受。 这好好的人,都特么的过得什么日子! 早晚弄死那些人。 长兴几步上前,“王爷,楼下,太子爷和二皇子殿下为了顾医官和长公主殿下吵起来了。” 长兴说完,郁宴人都懵了。 他幻听了? 第183章 挨打 “舅母说要找我们顾医官聊聊,但人家明明这边儿有饭局,舅母怎么想的?意思是让人家放下这边儿的饭局过来你这边儿来陪你聊? 什么事儿啊,就这么十万火急的,连人家一顿饭都等不及。 这知道的是舅母也来小春楼吃饭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舅母专门在这里堵人呢! 瞧把我们顾医官吓得。” 二皇子张口闭口我们顾医官,刺激的太子太阳穴突突的跳,咬牙切齿瞪着二皇子,“注意你的措辞,别玷污顾珞清白。” 二皇子一挑眉,“太子爷这是冲我发的哪门子火,我的措辞怎么了?我们顾医官是安平伯府名正言顺的二小姐,安平伯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我算得上我们顾医官的表哥吧,我的措辞哪里有问题? 我说过,哪怕我一个庶出的妹子被人折辱了我都不会善罢甘休,何况是我们优秀的顾医官表妹。” 眼见二皇子和太子掐起来了,裹了一肚子怒火的长公主冷笑着转身要走,但太子硬是分出一根神经,和二皇子对呛的同时,不忘拦住长公主。 也不是太子非要如何,但二皇子给顾珞出头出到这个地步,他怎么能比二皇子差呢! 这还当着顾珞的面呢! “姑母,今儿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您这样一走了之,让顾珞怎么办?” 长公主快让气疯了,“怎么办?她有你们两个护着,她需要怎么办吗!” 太子毫不退让,“姑母这样带着火气离开,她当然会惴惴不安。” 长公主瞪着眼睛盯着太子,“我不带着火气离开,你难道还让我满面春风的离开?太子殿下莫要欺人太甚。” “侄儿不敢。” 二皇子嘴角勾着笑,斜靠在墙上,心满意足的看着太子和长公主闹。 郁王和长公主不和,那他作为郁王的亲外甥必定是用不到长公主的势,他用不到的,太子也别想惦记。 二皇子正看热闹,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那笑声太过特殊,二皇子几乎是一个条件反射的全身打了个激灵,嗖的转头看过去。 同时,太子和长公主也住嘴看了过去。 郁宴眼底带着讥诮嘲谑,“本王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还当这里是太子府或者长公主府或者二皇子的府邸呢,不然,三位都是体面人,怎么就这么不管不顾在酒楼里闹起来了呢?你们应该还知道,这酒楼里还有别的客人吧。” 萧嘉远站在郁宴身后,笑的肆意,“这都不用等到明儿一早,今儿半夜,这流言蜚语就得传的满京都沸沸扬扬。 什么时候,二皇子殿下和太子殿下开始因为长公主殿下争风吃醋了?这不合伦理吧?” 长公主一张脸让气的死灰死灰的,“萧三!” 萧嘉远懒懒散散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长公主殿下放心,我只喜欢年轻貌美一掐能出水儿的姑娘。” “放肆!”长公主身侧的嬷嬷冲着萧嘉远一声怒吼。 他这话,把长公主当什么羞辱了! 二皇子在这段时间已经被郁宴揍了三回了,尽管脑子跃跃欲试叫嚣着要怼郁宴,但嘴巴死死的闭着,并告诉脑子:不,你不想! 太子的嘴巴就没有这样约束脑子,他冲着萧嘉远就怒道:“你放肆!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萧嘉远冷笑,“我说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儿一早,流传出来的闲言碎语可能比这个还要难听呢,毕竟旁边还站着苏南黎大小姐呢!” 苏南黎没想到自己也被点名,脸色青白的道:“萧三公子请你放尊重点!” “尊重是个屁,我放不出来。” 萧嘉远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这才看到顾珞似的,两眼一亮,朝着顾珞走过去。 “这不是我们为国增光的顾医官么!我听说北燕那位江大人的腿,今儿行针的时候有了知觉呢,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顾医官着实长脸啊,这谁要还和你过不去,那就不配当个人喽。 别的不说,你要出点什么事儿,那北燕三皇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说严肃点,就是破坏两国建交。” 长公主让萧嘉远一句一句明着骂暗着骂,骂的心火难耐,火气蹭蹭的朝天灵盖蹿,终是没忍住,朝着郁宴就走过去。 顾珞眼见长公主这个架势走向郁宴,她唯恐她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 郁宴胳膊上那伤...... 且不说那伤经不起碰撞,就郁宴现在这样子,他怕是根本就没打算让人知道他有伤吧。 顾珞几乎连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就奔过去,身子一横,挡在了郁宴跟前,恰逢长公主扬手甩了巴掌过来。 “我是你母亲!你连最起码的孝道都没有了吗,你......” 啪! 结结实实一巴掌,没落了郁宴身上,直接扇到了顾珞脑袋上。 长公主险些一嗓子嚎出来。 顾珞脑袋上那支簪子,直接戳破了她手心的肉。 那簪子歪在顾珞头上,还沾着她的血呢! “你!”长公主瞪着顾珞,恨不得吃了她。 顾珞脑袋挨了一巴掌,脑袋一晃,在郁宴身上撞了一下。 郁宴难以置信的垂了眼看向顾珞,硬是反应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一巴掌,落顾珞脑袋上了。 郁宴一时间说不上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但眼底怒火一瞬间就裹了上来,用没有受伤的胳膊一把将顾珞扯到身后,看向长公主,“母亲想说什么,直说,她明儿还要去北燕驿馆给江回瞧病,脸上带着巴掌印去,怎么解释呢?” 手疼的直冒冷汗,但又不能举起手来吹一吹的长公主,咬了咬牙,收了目光看向郁宴,“萧嘉远那些话,你就不管?” 郁宴道:“儿子管得住一个萧嘉远,管得住京都那么多张嘴吗?母亲现在觉得这话难听?那当时为什么要闹呢?” 长公主气的五脏六腑疼,“我闹?我只是想要请顾珞过去说句话!” “你想要请,但是不是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并且,从人家饭局上把人请走,母亲这是什么皇室礼仪?这是请吗?” 苏南黎嫉恨的瞪了顾珞一眼,站到长公主身边朝郁宴道:“宴哥哥,你真的误会了,长公主殿下当真是请顾二小姐,还专门送了一壶酒过去,你可以问张院使。” 第184章 支棱 郁宴看着苏南黎,慢条斯理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地契。 抖开,在苏南黎面前一杵,“这是你当时要卖了顾珞不成,你父亲赔偿的宅子。” 说完,郁宴也没回头,转手拉过顾珞的手,将那地契塞进她手里,然后朝苏南黎道:“但凡顾珞有个意外,我让你用你现在住的宅子陪,我要不了你的命,但能要了你的脸。” 顾珞看着苏南黎的脸色。 被心爱的人当着面这样对待,苏南黎这心怕不是被戳成马蜂窝了吧。 她眼眶的泪连憋都没有憋一下,或者憋了没憋住,反正刷的就落了下来,愤怒又委屈的瞪了顾珞和郁宴一眼,转头带着丫鬟就走。 她一走,郁宴看向长公主,“我这辈子不可能娶苏南黎,你别唆使她干蠢事,苏南黎脑子不清醒不代表她哥苏南淮脑子也不清楚。 年底苏南淮回京,母亲别让人家抓住什么把柄!” 长公主被郁宴威胁,心口越发憋的疼,但正如郁宴所言,这里是酒楼,不是谁的私人宅院。 他们在这里闹得越厉害,明儿谣言传开了越不堪,长公主冷冷的看向顾珞,“本宫从未为难过你一次。” 这话算是给郁宴一个解释,说完,长公主转身离开。 这次太子没拦。 太子被二皇子刺激的那么厉害,也只是被刺激出逞能的心思,但眼睁睁看着顾珞扑过去替郁宴挨了那一巴掌。 太子一腔的怒火就再也憋不住了。 他特么的当面被绿了! 二皇子瞧着太子的反应,长长叹出一口气,“我竟没想到,顾医官对郁宴的感情居然这么深。” 二皇子话还没说完,太子朝着郁宴就扑了过去,“姓郁的。” 他猛地一扑,吓顾珞一跳。 几乎是下意识的身子就朝前一闪,把郁宴挡在身后。 郁宴是真的被顾珞这保护性的动作给刺激到了,他竟然在这种场合,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久违的委屈感。 那种被保护的人才会有才敢有的委屈感。 太子眼见顾珞又挡在郁宴身前,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瓢油,指了顾珞鼻子就道:“你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恕罪,臣女爱慕郁小王爷爱慕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所以做不到有人能当着臣女的面对他动手,除非踩着臣女的尸体过去!” 郁宴心头,大为震动。 她对本王的爱,竟然深到这一步! 太子满面火气,“你以为我不敢?” 顾珞心里发憷的很,但还是挺直了脊背,“臣女不敢,那请太子殿下动手吧!” “顾珞!”太子咬牙切齿,“滚开!” 顾珞扬了扬下颚,“殿下动手吧,若是殿下仁慈,给臣女留一口气,明儿一早臣女还能去北燕驿馆,若是殿下怒极了没给臣女留这口气,明儿一早还请殿下替臣女像北燕三皇子说一声抱歉。” “你威胁我?”太子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火气大过。 顾珞就道:“是的,臣女就是在威胁殿下,目的也很明确,希望殿下能认清现实,放过臣女,殿下要迎娶顾婳为太子妃,而安平伯府对臣女做出那么多事,臣女不可能和顾婳和睦相处的。” 话音一顿,顾珞笑了一下。 “殿下与其认为臣女是在维护郁小王爷,不妨理解为臣女是在借着郁小王爷和您表明态度,我和顾婳,殿下只能二选一。 以前臣女只是安平伯府养在庄子上的二小姐,无权无势,不敢反抗。 但现在臣女既然给北燕江回江大人瞧病,这病又只能有臣女一个人瞧的了,那臣女就斗胆仗一次势,给自己一个痛快。 殿下选好了才能有资格争风吃醋,不然,你要迎娶顾婳做太子妃,凭什么在我这里吃醋?你是觉得顾婳一家害我害的不够惨? 当然,你也许觉得那些都是安平伯的所作所为,与善良天真的顾婳无关。 但臣女这个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所以,是不是与她有关我都容不下她。” 太子竟然让顾珞怼了个哑口无言。 他明明火气腾腾的冒,可就是反驳不了一句。 安平伯府对顾珞下手的这几次,哪一次都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谁都知道安平伯府是要往死了害顾珞,顾珞当然不可能还和顾婳纠扯到一块去。 咬着后槽牙,太子死死攥了攥拳头,“我若不娶顾婳,你就嫁给我?” 顾珞笑道:“殿下若是不娶顾婳,并且昭告天下绝不会让顾婳进太子府,哪怕是个侍妾也不行,我就明媒正娶被你娶回去做太子妃。” 皇后怎么会让她做太子妃呢! 所以顾珞答应的毫无负担。 太子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气不过,可又不甘心,“你已经和郁宴搞在一起,还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郁宴抬手就要动手,被顾珞死死摁住。 “我是不是好东西殿下您不也争着抢着想要么,所以既然想要就别嫌弃我不干净。还有,明儿进宫向陛下回禀江大人病情的时候,我会把这事儿和陛下提一句的。” 顾珞最后一句让太子眼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这一次是被结结实实的威胁到了,他重重一哼,甩着衣袖转身离开,“郁宴,咱们走着瞧!” 太子一走,二皇子看看郁宴又看看二皇子的背影,耸了耸肩转头也走了。 啧啧啧,果然是培养了兄弟感情呢! 等到人都走完了,张院使默默的退回了自己的包间,然后将门关上。 顾珞裹着一身冷汗长松一口气,妈的,今儿是把太子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你......” 郁宴立在顾珞身后,垂着眼看她,微蜷的手指很轻的捻着,胸腔里像是鼓动着什么,张了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顾珞转身看向郁宴,瞧见他一脸凝重的表情,登时心里一个激灵。 遭了,表达的太过忘乎自我,差点忘了这位爷的忌讳。 顾珞连忙屈膝一福,“王爷明察,臣女刚刚只是一时情急才那样说的,臣女已经不惦记王爷了。” 郁宴喉结滚动,压着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惦记了?那你为什么两次挡在本王身前?” 他嗓子眼有点紧,声音有点哑,目光落在顾珞脑袋上被打歪了的簪子上。 第185章 话题 顾珞连忙就道:“臣女挡在王爷身前,是怕王爷胳膊上的伤因为拉扯被崩开了,真的,我是出于医德,不是别的,王爷千万别误会,不惦记,没结果。” 顿了一下,顾珞转头瞥了萧嘉远一眼,然后凑上前朝郁宴小声道:“我感觉,你好像不想让人知道你有伤,所以我才冲过来的。” 她说话的时候,热气喷洒在郁宴脸颊,让他觉得那里一片滚热。 郁宴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就下意识的弯了一点腰,凑上前听顾珞的悄悄话,现在顾珞说完了,人朝后退了一步,他才惊觉自己下意识的反应。 那边儿萧嘉远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郁宴咳了一下,站直了身子,木着脸看顾珞,“那你还挺会观察的,为本王得罪了太子,怕不怕?” 萧嘉远简直觉得没眼看,抖着肩膀转过了身,面壁去了。 顾珞叹一口气,“肯定怕啊,但是也没得选,也不能说是为了王爷,臣女和太子爷,早晚得有这样一次的,臣女又不会真的去太子府做侍妾去。” 太子觊觎原主美貌,纠缠了好几次了。 不闹一次,太子还会继续纠缠的。 以前她不敢,现在是真的稍微敢那么一点了,要不怎么说,人活着就得将自己的价值最大化的实现呢。 “嗯。”郁宴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继而道:“不用怕,本王给你拨两个暗卫跟着你,不会有事的。” 顾珞一瞬间眼睛睁圆了,难以置信又欣喜万千的看向郁宴,“真的?” 郁宴看着她眼底泛上的小星星,“本王骗过你?” 原本四个编制的暗卫:...... 所以,我们是要谁撤么? 您直接大大方方说四个难道不行吗? 我们谁不配被提起来吗? 得了郁宴许诺的暗卫保护,顾珞不算踏实的心顿时平静了许多。 郁宴看着她,觉得有点好笑,“你还挺会威胁人啊。” 萧嘉远实在忍不住,这位哥该不会打算和人家顾医官就在小春楼的楼道里这么尬聊闲扯到天明吧。 咳了一声,萧嘉远道:“我们正在上面吃饭,顾医官不如一起来?” 顾珞忙摆手,“多谢萧三公子邀请,我和我们太医院的同僚在这里吃饭,就不打扰了。” 萧嘉远还要说什么,忽的眼角余光瞥到郁某人一记眼锋刀子,萧嘉远忍着笑道:“那行,今儿就不打扰顾医官了,咱们改天一起吃饭,谢顾医官今儿维护郁小王爷的情。” 顾珞哪敢承他这话。 几句场面话说完,顾珞进了包间,郁宴黑着脸看向萧嘉远。 萧嘉远笑的肩膀快抖成筛子了,胳膊往郁宴肩膀上一搭,把人搂住,“就这,还敢说没动心?” 郁宴黑着脸没说话。 萧嘉远就道:“说谋算,我不如你,但要说追姑娘,我比你高明一万倍,走,你萧三哥上去教导教导你,啧,刚刚几句话,不知道顾医官什么感受,我尴尬的都快用脚指头给你们抠出一座婚房了。” 郁宴沉默了一会儿,“那么尴尬?” 萧嘉远好笑的不行,“是啊。” 郁宴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头朝长兴道:“去把长公主府的那小花园给我点了。” 话题转变太过突然,萧嘉远差点膝盖一闪当场给郁宴跪了,“你特么,我和你说正事呢!” 郁宴道:“我说的也是正事。” 要不是长公主,今儿也闹不成这一出。 顿了一下,郁宴道:“你走肾的爱情不适合我。” 萧嘉远让这话给惊了一下,旋即啪的在郁宴肩膀一拍,“靠,不是吧,你真要下手了?想通了?是吧是吧,我说什么来着,顾医官长得好医术好,你就算不下手,也有别人下手的。” 郁宴嫌弃的将他推到一边儿去,“我只拿她当医官,没有别的多余的心思。” 萧嘉远一言难尽,“鬼信你的邪。” 郁宴就道:“也没求着让你信。” 萧嘉远叹了口气,他知道郁宴怎么想的,正因为知道,这心里才格外的不是滋味。 “我和你说,你不趁着顾医官现在还喜欢你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将来她被别人娶了,你有的是时候后悔。 且不说太子对顾珞的心明明白白,现在莫名其妙又多了个二殿下,白鹿书院还有个秦漠呢。 人家秦漠,要才学有才学,要人品有人品,他要是使劲儿追,没准儿真就追上了,你就真的一点不难受?” 郁宴垂着眼走路,换了话题,“你准备的那个姑娘还不错,明儿就让她见见太子吧,争取早点进了太子府。” 今儿郁宴来小春楼见萧嘉远,就是为了看一看萧嘉远准备的人。 定远侯的沁雅园准备了那么多姑娘送到各个朝廷命臣的府邸,这其中难免有一个就进了太子府呢~ 这步棋,郁宴既为了控制太子,也为了将来给定远侯留一手,一旦定远侯不听话,这姑娘就会被人爆出沁雅园的身份。 哪怕她根本不是从沁雅园来的呢! 这谁能说得清呢。 萧嘉远叹着气道:“这事儿我自己能安排,你就不能操心操心你自己?” 郁宴没说话。 好好一个饭局,闹了这么一场,等顾珞回了包间之后,大家没坐多久也就散了。 赵爽跟着顾珞上了马车,一上车就迫不及待道:“我觉得今儿毛太医安排这饭局,像是不安好心。” 顾珞朝她看去。 赵爽就道:“就刚刚你们在外面闹起来的时候,我总瞧着毛太医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样子,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还有,怎么就那么巧呢,咱们来小春楼吃饭,长公主殿下,苏南黎大小姐,何雅诗,就都也来小春楼吃饭? 我跟你说,毛太医低头服软,八成是奔着你给江大人瞧病这件事去的。 到时就他要是跟着你去那边,你可千万别同意,谁知道能出什么岔子呢,今儿在外面闹起来的时候,我听得都快吓死了,也庆幸你现在给北燕的使臣瞧病呢,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欺负呢!” 顾珞笑道:“我知道,我哪有那么傻,不过是顺了张院使的情。” 第186章 感情 毛太医要做什么顾珞虽然心生警惕但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当回事,真正让她不安宁的是安平伯府二老爷回来了。 他回来到底要做什么? 顾珞心下不安,送了赵爽回太医院之后,转头又去了顾珩那边。 虽然顾珩那边有长乐跟着理论上不会有什么事,可她总觉的得亲自去一趟才踏实。 顾珞过去的时候,顾珩刚换了里衣准备睡下了,见她这个时候来了,吓得以为出什么事了,养生小达人直接就从床榻上跳下去几步跑着迎出去。 “怎么鞋也不穿就跑出来了?你就不怕地上有块石头硌了你的脚?你不知道脚踩到石头死亡率有多高?”顾珞揶揄着顾珩,朝他后背拍了一下,撵他赶紧回屋。 顾珩眼见顾珞好像不像是出了什么事,这才松下半口气,嗖嗖嗖又跑回去。 “你怎么大半夜的过来了?” 回了屋扯了块帕子擦了擦脚,顾珩缩回床榻上。 顾珞瞥了一眼顾珩掀翻的小被窝,知道这孩子是从被子里钻出来去迎她的,心里暖暖的,笑道:“我来和你说一声,顾守成回京了。” 顾珩理被子的动作一顿,瞪着眼睛盯着顾珞看,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顾守成是谁。 是他们爹。 那个播种工。 登时人紧张起来,“他回来做什么?总不能是专门回来要害咱们吧?” 顾珞摇头,“现在不知道他们那边什么意思呢,我也是今儿刚刚得了消息,我就是来提醒你一句,不论是他还是安平伯府别的什么人找你,一律都不要私下去见面。 我要找你,要么是我自己去要么有长明呢,小郡主那边要找你自然也有郁王府的人,你别让人骗了。” 顾珩白了顾珞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呢,顾婳哄鬼的话你都能信,放心吧,我不会让他骗了的,他要见我,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不过......怎么你都得了消息知道他回来了,阿花还没和我说呢?” 顾珩一脸纳闷儿,“你别不是得了什么假消息吧。” 消息真假顾珞还真不确定,不过何雅诗不至于撒这种谎,“宁可信其有呗,”看着顾珩,顾珞道:“阿花到底是谁?” 顾珩倏地闭紧嘴巴摇头,“不能说,姐你别问。” “我是你姐,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珩打断顾珞,“你就别问了,问死我也不说,我答应过阿花的,做人要有诚信,反正她不会害我们,再说了,就算她害我,我有判断能力,她说的话是害人还是什么我分得出来,而且还有长乐呢!” 有关阿花的存在,顾珩咬死不肯说,顾珞只得作罢。 扫了一眼他身上脸上的伤,“这淤青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太看得出来了,明天去郁王府吗?” 顾珩点头,“去,我给郡主准备了礼物呢。” 顾珞也没问什么礼物,这是俩小孩儿之间的事,她不参与,只问道:“明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久没给你做饭吃了。” 顾珩张口就道:“毛血旺!” 一张嘴,口水差点飞出来。 顾珞笑着应了。 时间不早,顾珞也没多待,说了两句话便出来了。 才从顾珩这边儿出来,顾珞不且上马车,忽然前面燃起冲天火光,惹得静谧的夜里发出好几声惊叫声。 巨大的火苗直扑夜幕,像是要将天幕舔烧个口子一样,“我的天,好大的火,这火......” 顾珞倒吸冷气一声低呼,说到一半,忽然察觉到什么,转头朝长明道:“那边是不是长公主府的方向?” 长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点了下头,“是。” 顾珞:...... 那这火怎么来的,她好像有点知道了。 啧~ 一言不合就放火哈~ 不愧是你! 宴宴子! 刚刚还觉得这惊天火光大半夜的烧起来有点吓人,此时再看,顾珞忽然觉得还挺好看,真是和变态待久了自己也逐渐质壁分离了呢~ 看了一会儿火,顾珞转头爬进马车,上了车不免想起郁宴。 那么重的伤为什么还要去小春楼呢? 来不及休息就去郁欢那里是怕郁欢担心,那去小春楼......是怕萧嘉远担心? 想杀人就杀人,想放火就放火,惹急了皇子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郁小王爷,背地里也是个小可怜儿。 哎~ 翌日一早,顾珞带着太医院两位太医出发前往北燕驿馆的时候,才出了太医院的大门,迎面就看到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儒雅男子正站在太医院大门外,正和毛太医说话,看上去相谈甚欢的样子。 见到他们这边出来了,毛太医收了话音转头笑道:“小顾,顾大人找你。” 顾大人...... 顾珞顿时心跳一抽。 她爹,安平伯府二爷,那位播种工,顾守成。 这见面见得这样猝不及防? 提着药箱的手攥了攥,顾珞偏头和旁边两位太医道:“先等我一下。” 顾守成面上带着慈爱的笑,等顾珞走近,他已经红了眼圈儿,一把拉了顾珞的手,“爹对不住你和珩儿,让你俩委屈了。” 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播种工爹,顾珞心头除了惶恐不安,没有别的什么情绪,用力将自己的手从顾守成一点茧子没有的掌心抽出,顾珞深吸一口气,笑道:“是有什么急事吗?我现在要去北燕驿馆,时间有点紧张。” 顾珞的淡漠和疏离让顾守成脸上有点挂不住,她连声爹都没叫。 尴尬的咳了一声,顾守成抹了抹眼角的泪,朝顾珞道:“爹昨儿晚上回京的,过几天还要回两广,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听说你在太医院这里做的挺好,长大了。” 像极了一位不善言辞的父亲呢。 顾珞笑了笑,“那我就先去北燕驿馆了。” 说完,冲顾守成点点头,转头就走。 顾守成是真没料到顾珞走的这样急,忙道:“闺女。” 他声音哽咽着,手抬起来,颤抖的伸向顾珞,做出一个挽留状。 顾珞红着眼睛倏地回头。 “爹!你怎么能不管不顾一走了之把我和珩儿留在庄子上呢!你知道我们这些年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们被人害的时候有多害怕吗!” 顾珞突然扯着嗓子一声嚎,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顾守成不怕顾珞闹不怕顾珞哭,就怕她淡漠,此时见顾珞这样,登时心下一喜,上前就要安抚。 顾珞朝后退了一步,朝顾守成笑道:“激烈的感情迸发,要像我刚刚那样,您要不回去再琢磨琢磨?你那个哭的感情不够到位。” 第187章 败走 顾守成上前的步子一僵,差点一口老血梗死他自己。 顾珞说完,嘲讽的看了顾守成一眼,转头朝马车走去。 顾守成不甘心,攥了攥拳咽下这口耻辱,追上前去,“闺女。” 顾珞上了马车打起车帘,先朝那边两位太医道:“对不住,我先走一步。” 闹出这种事,两位太医自然不希望顾珞出什么意外,巴不得她赶紧先走一步,别说先走一步,先走十步都行。 甚至都想好了,以后从太医院出来,他们先打前锋,出来侦查一下外面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人,再让顾珞出来。 太闹心了这! 顾珞和两位太医说完,转眼看向顾守成,“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和我说话但我不想和你说话,别和我讲什么父慈女孝,不吃这一套,你要是非说不可,好办,先封十万两银子过来,不然免谈,长明,走!” 顾珞帘子一放,长明扬鞭就启程。 顾守成下意识去拦长明,但转瞬想到家里提过,顾珞的车夫是郁小王爷的人,他伸向长明的手又缩了回来。 一个犹豫的功夫,马车已经窜出去好远了。 毛太医收了看戏的表情,一脸担心的走到顾守成旁边,朝他肩膀上拍了拍,“你也别怪小顾,实在是最近这段时间,她让闹得不安生的厉害,你们府上做的那些事,让人寒心啊。” 顾守成叹了口气,“我远在两广,对京都的事情一无所知,这是回来了才知道两个孩子受了苦。” 毛太医就道:“没事,父女连心,顾医官是明理的,早晚知道你的苦,再说了,不还有小少爷,顾医官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小少爷才八岁。” ...... 赶在书院放学前,顾守成早早的守在了白鹿书院门口。 “大人,大人,小少爷出来了。” 跟在他身旁的亲随忽然指了前面一个背着斜挎布口袋的男孩儿朝顾守成低低的喊了一句。 顾守成使劲儿揉了揉眼朝着顾珩两步走上前,“珩儿!” 顾珩正走的欢,忽然听到前面的喊声,抬眼看过去,见到站在那里招手的顾守成,顿了顿脚步,顾珩走向顾守成。 顾守成心下一喜,忙再迎上两步,“珩儿!” 顾珩上前,一脸纳闷儿,“你是谁啊?我没见过你。” 顾守成满面懊恼,“我是你爹,爹......哎,爹让你和姐姐受委屈了。” 阿嚏! 顾珩冲着顾守成的脸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打的顾守成猝不及防,他张着的嘴凌乱在风里,一时间不知道该闭上还是该继续说话。 顾珩刚刚打喷嚏,好像一股口水直接......打了他嘴里了! 这真是...... 艰难的忍了一下,顾守成忽略这恶心的口水,“珩儿这是......” 阿嚏! 顾珩对准顾守成,又一个喷嚏打过去,打完,揉揉鼻子,“对不起啊,我这几天风寒。” 顾守成:...... 听到风寒俩字,他不光觉得嘴里有顾珩的口水,就好像,还有鼻涕? 胃里一阵翻滚,顾守成感觉自己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才压着没做出反胃的干呕,并且还满面慈爱的道:“是晚上......” 阿嚏! 阿嚏! 阿嚏! 一连三个喷嚏,顾珩冲着顾守成那张脸招呼过去,这次喷嚏打的有点猛,鼻涕真的出来了。 透明的一长股,耷拉下来。 “呜~”顾珩顶着鼻涕扑上前,一把抱住顾守成,在他衣服上一蹭,然后抬头看向顾守成,“你说你是我......” 阿嚏! 呕~ 顾守成到底没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偏头一声干呕。 顾珩难以置信的松开了抱住顾守成的手,痛苦又委屈的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我活该没爹的!你嫌我恶心嫌的都吐了,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的!” 呜呜呜呜~ 顾珩咆哮了一声,转头抹着眼泪一路小跑上了马车。 徒留被人围观,指指点点,还在恶心干呕的顾守成懵逼在原地。 刚刚发生了啥?! “天啊,这真是亲爹吗?我见顾珩都扑过去抱他了。” “妈呀,我要是顾珩,我的心都碎了,扑过去抱住,结果被人嫌弃恶心,还当着他面吐了。” “安平伯府真是让人一言难尽,顾珩和他姐从小没人管,娘没了,这爹好容易回来了,结果,就这?” “当爹的嫌弃自己孩子嫌弃到这一步,也是没谁了。” ...... 在一片议论声中,顾守成头重脚轻浑浑噩噩败走。 他一回了安平伯府,立刻被带去了老夫人的屋里。 “如何?见着人了?”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安平伯搁下茶盏起身就问道,瞧着顾守成恹恹的样子,顿时脸色一冷,“你该不会连人都没见到吧?” 顾守成看向老夫人和安平伯,叹着气一屁股在座位上坐了,把遭遇说了一遍,“你们还是另想办法吧,我拿不下他们俩。” 安平伯让气的脸色发黑,“你自己儿子你怎么还吐了呢?你是没见过孩子打喷嚏还是怎么?他风寒了你不是正应该把他带回来嘘寒问暖吗?” 顾守成抬头看向安平伯,“他往我嘴里打喷嚏!” 安平伯就道:“我怎么记得你还吃你儿子嘴里嚼过的东西呢?这打个喷嚏能沾多少口水。” 安平伯说的这个儿子,自然是顾守成后来又娶的妻子生的孩子。 他瞪了安平伯一眼,“这能一样吗!顾珩在我这里,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我儿子的屎我都觉得香,他算什么!也能比?” “他也是你儿子!”老夫人拍了拍桌子。 顾守成就道:“我就当没这个儿子,反正这事儿我办不成,你们自己办吧,我在京都就待两天,然后就回去了。” 安平伯气的咬牙,“你不管了?你凭什么不管,你现在说不管了,十五年前你干什么去了,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我们至于现在这样?” 顾守成被安平伯吼,脾气也上来了,“我是没管住我自己,但是你们要是不另有谋划,能把人养到现在?我当时就说了,大人孩子我一个不要,全弄死,是你们非要留着的。 既然留着有用,你们就自己用,和我没关系。” “混账!你是安平伯府的人,什么叫和你没关系,难道二皇子将来继承大统,你能得什么好处?”老夫人抄起手边茶杯就朝顾守成砸过去。 第188章 闹腾 被老夫人一杯子砸过来,顾守成偏头躲开,闷着声音道:“顾珞现在仗着郁小王爷的势,又和北燕的使臣勾结到一起,她怎么可能对我言听计从。 我和她没有父女的情分,我说破天她也不可能听我的话啊! 不是我不办事,是这事情没得办,但凡有的办,你们至于让我出面?你们把人都得罪干净了,我怎么办? 当年你们盯得紧点儿别让她学了医术,还至于有今天这些乱七八糟事么!” 安平伯气的咬牙,“什么叫我们把人得罪干净了,什么叫我们没把人盯紧,我们愿意这样么?安平伯府是大家的安平伯府,你想独善其身也要看看能不能独! 顾珞是不能对你言听计从,那顾珩呢?顾珩才八岁,他懂什么! 你只要对他好,你是他爹,他能不听你的?” 顾守成就道:“我对他好没问题,但是我这次回京就待两天,两天够培养什么感情?” 安平伯一摆手,“你多待几天。” 顾守成讥诮一笑,“多待几天?大哥现在愿意了?当年把我调到那么远的地方大哥是怎么说的。” 安平伯让气的心肝疼,“把你调到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你要不是把陆青双......” 一口气没上来,安平伯眼前黑了黑,定了定心,又道:“当年你若是不走,就你的性子,必定露馅,让北燕的人知道陆青双在咱们家?” 顾守成冷笑,“大哥就知道我这么没用?既然我这么没用,你们自己处理顾珞顾珩啊。” 老夫人让他俩吵得头疼,啪啪拍了拍桌子,“够了!你俩要吵到什么时候,回回见面就是一顿吵,十几年了,没完了?” 顾守成别过头去不说话。 安平伯气咻咻道:“我愿意和他吵么!但凡他肯对家里的事上点心,也不至于如此。” 顾守成讥笑道:“大哥是上心,所以现在是大理寺什么官职?听说还扫了茅房?” “顾守成!”安平伯抬手就朝顾守成那边打过去。 “够了!”老夫人快气炸了,直接一脚将小炕桌踹了地上。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安平伯的动作。 老夫人寒着脸,道:“你还要打你弟弟?” 顾守成挑眉看着安平伯。 安平伯愤愤一把推开顾守成,咕咚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老夫人看看老大又看看老二,没好气道:“北燕三皇子已经和陛下提了请求,留下江回和九公主在此治病,他三日后回北燕。 如果当真他走了,让江回留下受顾珞医治,那我们算了十五年就彻底白算了不说,从此还有顾珞这么一个敌人。 当年的事一旦被闹出来,谁都救不了我们。 所以,必须得让她跟着北燕三皇子一起走,带着江回一起回北燕治病去。” 安平伯缓了口气,“眼下顾珞油盐不进,她那条路是走不通,就只有顾珩。” 老夫人朝顾守成道:“这几天,你好好和顾珩相处一下,争取让他对你产生依赖,你毕竟是他父亲,在他心里是有形象和地位的,哪个孩子不希望和爹娘亲近,你不要有排斥心理觉得这是给你的任务,事情做好了,对你只有好处。” 顾守成闷不吭声没说话。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哭声,还不且屋里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赵氏红着眼睛带着哭成一团的顾婳从外面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 顾婳哭的不像样,安平伯和老夫人齐齐心惊的看过去。 今儿半下午皇后就招了赵氏和顾婳进宫,这好端端的,怎么哭着回来了? 顾婳哭着不说话,一屁股在靠边儿的椅子上坐了,捂着脸直哭,赵氏哽咽道:“太子殿下在皇后娘娘跟前闹起来了,说不娶顾婳做太子妃。” “什么?”老夫人震惊的挑眉,“好好的,怎么就闹起来了?” 赵氏摇头,“不知道,太子只说,这段时间,安平伯府一直是京都茶余饭后的笑话,他堂堂太子,总不能娶个笑话做太子妃,这让他成什么了!” 安平伯气的差点断了气,直接口不择言道:“这是什么混账话!我们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他!” 老夫人瞪了安平伯一眼,然后朝赵氏道:“你先别哭,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氏抹了眼泪,“我们进宫的时候太子就已经在闹了,我们去了,皇后原打算是让我们劝太子的,想着太子当着婳婳的面不好如何,只是没想到,太子直接和婳婳说不会娶她,还说,要娶顾珞做太子妃。” 安平伯手里的茶盏咕咚就落到地上。 “他要娶谁?” “顾珞,他要娶顾珞做太子妃,说只有这样才能替安平伯府正名,他才不会被人笑话,又说顾珞容貌上乘,医术了得,心地善良,说了一堆,就是非顾珞不娶了。 若是寻常时候,婳婳受个委屈也就罢了,可现在,顾珞和咱们家闹成这样,殿下要是真的娶了顾珞,咱们怎么办? 现在她就能蛊惑的殿下这般闹腾,那将来还不得六亲不认!” “这顾珞是留不得了,能把太子蛊惑到这种地步,可见手段,只怕还不且咱们把她送到北燕呢,就要出乱子。 别在闹得到时候婳婳嫁都没法嫁。 眼下......还是直接除掉她最为方便。 虽然十五年的心血白费了,但好歹斩草除根了,不然终究是祸患。 就算是去了北燕,就她这样的,咱们未必控制得住。” 安平伯一脸凝重,原地徘徊了两遭,道。 顾守成道:“我没意见,当年我就说不留的,你们非要留。” 老夫人没理他,思忖一瞬,朝安平伯道:“就算是要除掉顾珞,也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如今她得郁小王爷保护,你就不可能随便除掉她。” 安平伯想了想,“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能让郁宴都对她生出恨意。” 安平伯将自己的想法细致的说了一下。 老夫人沉着脸默了好一会儿,犹豫再三,“两手准备吧,老二还是去接近顾珩,你安排这边,你先安排着,至于究竟如何,我去见见皇后再定夺。” 第189章 十套 “你到底画完没有,我要坐不动了!” 顾珞从北燕驿馆来了郁王府,才进郁欢的院子就听到顾珩不耐烦的声音。 “你今儿怎么来这么早?” 提着药箱进院,顾珞疑惑的朝顾珩道。 顾珩坐在院里一张椅子上,一脚撑地,另外一只脚脚踝架在大腿上,大马金刀的姿势一摆,正面冲着屋里。 屋里,郁欢跪坐在椅子上,跟前桌上铺着宣纸,正提笔画呢。 顾珞在顾珩身边站定,朝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这是给你画画像呢?” 顾珩不耐烦的嗯了一声,“画了快有半个时辰了,我屁股都坐麻了。” 说着,他动了动屁股。 郁欢立刻道:“你不要动,你一动我又画不好了。” 顾珩翻个白眼,“说的就跟我不动你能画好似的。” 话是这么说,但人倒是没再动,只朝顾珞道:“今儿秦大哥他们要比赛蹴鞠呢,我们就散学早。” 顾珞嗯了一声,“他最近找你了吗?” 顾珞说的他是指播种工具人顾守成。 自从那日在太医院门口一别,这都五六天了,顾珞一直没再见他。 顾珩眼底冷笑一闪而过,摇摇头,“没,找你了吗?” 顾珞也摇头,“估计是让咱俩吓跑了吧,他要找你你千万别上当啊。” “我知道,姐你快去做饭吧,我吃完饭一会儿要去给秦大哥加油呢。” “想吃什么?” “毛血旺。” 顾珞:...... 你能不能有点别的追求了。 将药箱搁了屋里,顾珞看了一会儿郁欢画画,转脚憋着笑去厨房做饭了。 天知道一会儿顾珩看到他坐了半个时辰结果郁欢就画出一幅火柴人,顾珩会是什么反应。 “郁欢!”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顾珞将猪血切块的功夫,外面响起顾珩的咆哮。 指着纸上的柴火棍子人儿,顾珩脸都绿了,“我把你画的跟个天仙似的,你就把我画成这样?啊?你说说,我哪里和他长得像?” 郁欢委屈的瘪瘪嘴,“这不挺像的么,你看啊,你和他一样有聪明的脑袋,一样有修长又笔直的腿,一样有充满力量的身体。” 顾珩磨磨牙,戳着画上那用一根毛笔道儿表示的身体,“这玩意儿哪能看出力量!” 郁欢一挺胸脯,“我这叫抽象画,你不懂就别说我画的不好!” 俩小孩儿掐架,时不时有狗叫声劝架似的叫一嗓子,顾珞听得一阵乐,很快把晚饭收拾出来。 自上次小春楼一别,顾珞好几天没见郁宴,不过每天她给郁欢做的早饭,郁宴倒是都过来蹭吃。 嗯,也不能叫蹭吃,人家花了三千两银子呢。 一盆红彤彤的毛血旺被端上饭桌,郁欢口水都流出来了。 自从开始吃顾珞做的饭,辣的她虽然吃的不多,但也多少尝一口。 小嘴巴被辣的又红又亮,郁欢咬了一口猪血,赶紧灌一大口温水,扒拉两口饭,“呜呜,好辣好辣,辣死了辣死了。”然后再咬一口猪血。 平时都要嫌弃郁欢并且嘲笑她的顾珩,今儿倒是老实啃食儿。 毛血旺硬是吃出了兔子啃胡萝卜的架势,啃了半盆儿,一抹嘴,“姐,你和郡主先吃,我要走了。” 郁欢搁下筷子立刻道:“你看仔细点,明天给我讲。” “知道了!” 顾珩一溜烟跑出去了。 出了门,迎上长乐,“都准备好了?” 长乐点头,“放心吧,都准备好了,顾守成已经去了。” “走着!” 白鹿书院。 一场蹴鞠比赛正在后院举行,顾珩探头探脑从门口朝那边儿的人山人海扫了一眼,然后从人群里找到了顾守成,“诶,我在这儿。” 顾守成满场子找不到顾珩,正着急,忽然听到顾珩的声音,顺着声音回头,发现顾珩竟然在入场口,不由一脸狐疑的走过来,“你不是说今儿要上场比赛?怎么在这里?” 顾珩委屈巴巴看着顾守成,“我没有踢蹴鞠的鞋和裤子,之前的磨烂了,没法上场,临时换人了。” 顾珩沉沉叹了口气,眼巴巴的朝比赛场地看了一眼,那样子,羡慕又渴望。 顾守成这几天天天来找顾珩,好言好语的,许他这个许他那个,顾珩始终油盐不进,顾守成都快放弃了,结果......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顾守成立刻道:“你姐赚那么多钱,不给你买?” 顾珩可怜兮兮道:“姐姐的钱,也许有别的用处。” 顾守成忍着窃喜,“没事儿,爹带你去买,咱们买好几身,换着穿。” 顾珩顿时眼底冒出亮光,崇拜的看向顾守成,“真的?” 旋即欣喜之色又黯然下去,绞着手指头,脚尖儿踢着小石子儿,顾珩闷声道:“可是,我看上的那套蹴鞠服,很贵。” 顾守成这个时候会在乎钱? 老夫人说了,只要他能拿下顾珩,他们就还能原计划进行。 “没事儿,爹的钱就是你的钱,这些年爹对不起你和你姐姐,一身蹴鞠服,多贵爹都该给你买。” 顾珩顿时一脸感动,抿了抿嘴,“你以后会一直对我好吗?” 这是被感化了? 顾守成立刻表态,“当然啊,你是爹的儿子,爹不对你好对谁好,傻孩子,咱们去买蹴鞠服!买十套!” 掷地有声。 蹴鞠服店。 顾守成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蹴鞠服,震愕的颤了颤眼角,朝店小二道:“多少?” 店小二伸手比了个五,“五万两。” 顾守成啪的一拍柜台,“一套衣服五万两?你们怎么不去抢!黑店,你这是犯法的!” 店小二一脸一言难尽,小白眼里带着鄙视,“顾大人久不在京都,可能不了解咱们京都的行情,这衣服,顾大人大可去打听,谁买都是这个价。” 顾珩委屈的站在旁边儿,“上个月庆阳侯府的两位公子都从这里买了蹴鞠服,就是这套,也是五万两一套。 哎,算了,我怎么能和人家比呢,我拿什么和他们比呢,当时大伯害我的时候,他们的爹娘可疼爱他们了。” 说着,顾珩转头就朝外走。 顾守成好容易有了个机会,自然不愿意放弃。 五万两虽然贵,但...... 一捏拳,顾守成拉住顾珩,“爹不说不买,就是问清楚。” 顾珩嗖的回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那你给我买吗?十套?” 第190章 抓了 一套就要五万两。 十套衣服花出五十万两去? 你在想屁吃! 果然八岁的孩子天真到愚蠢。 顾守成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带着慈爱,摸摸顾珩的小脑袋,道:“咱们先买这一套衣服,爹多给你买几双鞋,鞋子废的快。” 顾珩一听只买一套衣服,顿时有点失望,但又一听要买好几双鞋,眼睛又亮起来,指了柜台后面架子上的鞋子就道:“庆阳侯府家的两位公子,就是穿那种鞋,他们一共有三双呢。” 顾守成顺着顾珩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平平无奇三双鞋,朝店小二道:“多少钱?” 店小二腰杆一颤,用一种你买不起的姿态,爱答不理翻了个小白眼,阴阳怪气道:“这个便宜,两万两一双。” “什么?”顾守成又惊又怒的,蹭的站直了身体,啪得在柜台上一拍,“叫你们东家出来,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做的鞋,要两万两一双!” 店小二又翻了个小白眼,“我们东家是郁小王爷,你确定要请他过来?你要是确定,小的十分乐意满足您。” 顾守成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然而他这嘴巴忽然就像是失去了说话的功能一样。 店小二嗤笑一声,“买不起就去旁边的店铺,那边有的是三两银子一双,五两银子两双的鞋,我们这店,卖就卖的是高级货,来这里买衣服买鞋的也都是达官贵人家里不差钱只为哄孩子高兴的,您......” 店小二上下打量顾守成一眼,撇撇嘴,没再说。 但是这眼神,这撇嘴,还有那腰杆儿一颤的动作,没再说特么的比说了还让人不舒服。 偏偏顾珩戳在旁边,带着鼻音委屈巴巴的说:“我不要了,没关系的,我就穿那种普通的鞋就行,这种鞋,不是我该穿的,你给我买一身蹴鞠服,我已经十分感恩戴德了。 毕竟我以前是在庄子上长大的,穿的都是别的孩子们替下来的鞋。 我不配穿这么好的鞋,你别买了,钱留着给弟弟妹妹们花吧。” 要不是顾珩只有八岁,顾守成在这一瞬甚至怀疑顾珩是故意的。 这话说的跟给他两巴掌有什么区别! 一咬牙,顾守成转头拉住顾珩,“爹没说不买,买,咱们也买三双啊。” 说完,朝店小二道:“给他找三双尺码合适的鞋,还有把那蹴鞠服给我一起包了,一共十一万两是吗?” 店小二哼了一声,“您算的真快,是十一万两,您是走账呢还是现金结算?” 顾守成没明白,“走账是什么意思?” 店小二一边儿搓自己的指甲一边儿不耐烦的道:“一般高门大户的人家,会在咱们这里存一笔钱,每次来买东西,就直接从存的钱里扣除。 哦,我忘了,你们安平伯府没再这里存过钱,你们府上......应该是都去买那边五两银子两双的鞋了。 真是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呢。 所以,您是现金结算?来吧,十一万两。” 顾守成花了半辈子钱,头一次感觉到,这么特花钱买东西的成了孙子,售货的成了大爷? 我花了十一万两的巨款,结果,就这?还得受你这种瞧不起人的白眼? 咽不下这口气,可又不能不买,顾守成深吸一口气,将私章解了转头吩咐贴身随从去票行里取钱。 十一万两银票交上,顾守成朝店小二没好气的道:“快点,把东西包了。” 店小二理都没理顾守成,转头朝顾珩道:“我们鞋子五两银子两双,三双算你七两,买三送一,这是四双鞋,这身蹴鞠服是十两银子一套,送一根腰带,一共是十七两。” 听着店小二的话,顾守成一时间人懵在那里有点恍惚。 你在说啥? 顾珩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二十两面额的,递了过去。 那店小二弯腰从柜台底下提出来一个大布包,长乐伸手接了,店小二拿了顾珩的二十两银票,转手将顾守成刚刚递来的十一万两的银票给了顾珩。 顾珩乐呵呵收了,然后朝店小二道:“我那个你不用找零了,辛苦费。” 店小二立刻笑道:“多谢顾小少爷,顾小少爷大方!” 顾守成:...... 这他要是再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他特么的就是个傻子! “顾珩!”咬牙切齿,顾守成气疯了一样扬手一巴掌劈头盖脸就朝顾珩打了过去。 长乐立在旁边,两根手指夹住了顾守成扇过来的巴掌,就把他那手钉在半空似的。 顾守成让气的天灵盖都快掀翻了,手被长乐夹着,手指头疼的快断了一样,偏偏扇扇不下去,抽抽不回来。 火气蹭蹭的冒,顾守成凶狠的瞪着顾珩,“你骗老子钱!” 顾珩龇牙一乐,朝着顾守成字正腔圆送出两个字:“煞笔!” 说完,揣着十一万两的巨额银票,转身迈着嚣张的步伐朝外走。 长乐垂着眼皮看着顾守成,等顾珩出了大门,他冷哼一声,将顾守成的手甩开,转身跟着顾珩出去了。 “我草你祖宗!” 读书当官人顾守成跳脚吼着骂了一句追出去,然而顾珩的马车早就离开了。 气的快炸了的顾守成转头指了店小二,吩咐自己的随从道:“把他给我绑了京兆尹去!” 店小二面色坦然站在柜台后面,“顾大人绑了小的去京兆尹,说什么呢?说小的和顾小少爷联手骗了您十一万两银子? 呵! 无稽之谈! 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一身衣服五万两?一双鞋两万两?写霸道王爷话本子的都不敢这么随便编物价。” 顾守成:...... 店小二鄙夷的看着他,哼笑道:“您要抓随便抓,咱们看看事情闹大了谁没面子,反正安平伯府坑害人家姐弟俩也不是头一次了,群众的眼睛雪亮着呢。 来吧,抓吧,抓吗?不抓我主动点和你们走一趟?要不你去告我这黑店吧,把我这黑店查封了,顺便去御前告郁小王爷一状?” 顾守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店小二。 血都快被气的喷出来了,“你以为我不敢?郁小王爷怎么了?郁小王爷也不能纵奴逞恶!给我抓了他!” 第191章 放屁 郁王府。 长兴立在桌案前朝郁宴回禀,“顾小少爷收了十一万两银票走了,顾守成现在把店小二扭送到京兆尹府衙,闹起来了。” 郁宴冷笑着喝了一口茶。 闹吧,闹到最后就知道了,那店不是他的,是太子的。 身为太子,私下经营商铺,这是大忌。 而这样小一个衣裳铺子又不赚多少钱,皇上疑心那么重,难免不往别的地方想......那才是真正的大忌。 “事后把那店小二安置好,别让他出什么事。”郁宴收了思绪朝长兴道:“让你打听的人打听出来没?” 长兴立刻道:“已经打听出来了,那人被关在刑部的死刑牢里,关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没有问斩,但也一直没放,刑部那边,有关他的宗卷查不到,现在就知道人被关在最底层。” 顿了一下,长兴很轻的叹了口气。 “刑部这么关着他,肯定是得了陛下的指示,这人怕就不是被关押这么简单,应该是被严加看守了,又是在最底层牢房,咱们要救,不太好动作,一旦不慎惊动了陛下,很难收场。” 郁宴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走到这一步,一点错不得。 摁了摁眉心,郁宴闷闷送出一口气,“先想想办法吧,打听出来就有目标了,不急在一时,萧三已经把那姑娘送进太子府了?如何?” “听说太子爷挺喜欢的,这几天一直让她伺候着。”长兴回禀。 郁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京兆尹府衙。 刚刚辅导完儿子功课气的头发又早亡了三根的京兆尹一脸头秃的表情坐在明镜高悬下,匪夷所思的看着顾守成。 “顾大人的意思是,您花了十一万两买了一套衣服三双鞋?” 顾守成义愤填膺道:“这是一家黑店,京都天子脚下,怎么能容得这种毒瘤存在,必须铲除他!” 外面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一时间议论声嘈嘈切切。 京兆尹扣扣头,“不是,顾大人,本官做京兆尹已经有五年了,本官的积蓄还不足五万两,您是怎么做到花十一万两就买这么个东西呢?您当时......怎么想的呢?” 顾守成:...... 这是重点吗! 啊? 京兆尹叹一口气,“铲除黑店是必须的,但是,外面这么多百姓听着呢,您这十一万两,最好也要有个交代,不然,本官这宗卷怎么记录呢?” 顾守成差点原地炸了。 大家都是做官的,我这银子怎么来的,你心里没点数么,非要这样说出来吗? 京兆尹挑挑眉毛,“本官一直清正廉明。” 顾守成:...... 放你娘的屁! 京兆尹看了顾守成一眼,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店小二,啪的一拍惊堂木,“堂下所跪之人,你可知罪?” 那店小二一改之前阴阳怪气,恭恭敬敬的道:“小人知罪,大人明察,小人售卖货物,从来都不坑客人的,今儿是因为受到顾珩所托,才与他联手演了一次。 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小人的见义勇为之心在见到顾珩那一瞬被彻底激发出来了。 小人实在无法理解,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当爹的人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扔在庄子上不管不顾,接回来屡屡加害。 若是别人找小的联手坑人,小的必定拒绝,但是顾珩,小的拒绝不了啊,小的只恨不能多替他坑点,小孩儿多可怜啊。” 顾守成咬牙切齿道:“你不要混淆视听,你黑店坑人就是黑店坑人!” 经过短暂的思忖,顾守成已经稳下心态,朝京兆尹道:“我那银两自然有出处,你若是记录宗卷只管记录,我自有的和陛下说,这黑店必须要立刻铲除,坑害客人,不管什么原因都是违法的! 顾珩只有八岁,还是个孩子,你呢,你都二十多了你也不懂吗?” 转头怒斥那店小二一句,顾守成朝京兆尹抱了一下拳。 京兆尹叹了口气,吩咐身侧衙役,“去查这店的东家。” 顾守成立刻道:“不用查,这东家就是郁小王爷。” 轰~ 外面围观的声音大了一波。 但是...... 店小二跟着就道:“东家不是郁小王爷,是一个叫王富贵的人,大人去户部查吧,有底。” 轰~ “王富贵?” “同名同姓吗?我怎么记得太子殿下府上那个管事就叫王富贵?” “不是吧,太子殿下能做这种事?太子爷私下经营产业却经营了个衣服铺子?这手笔也太小了吧,这肯定是同名同姓。” “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吧。” “靠,我就是路过顺便吃个瓜,瓜能这么大?你们真能相信那衣服铺子就是只卖衣服?” “靠,兄弟,你真相了。” ...... 外面议论声轰隆隆的就砸了进来,顾守成一时间有些头重脚轻心头发懵,他错愕转头看向那店小二,“你不是说,东家是郁小王爷?” 店小二脱口道:“我当然要说郁小王爷啊,这满京城,谁不知道郁小王爷名声最差,说他最管用,前几天刚刚活活吓死个人呢!我要不说郁小王爷,你当时估计能砸了铺子。” 顾守成:...... 他能撤案吗? 顾守成转头看向京兆尹,京兆尹为难的朝他摇摇头:不能哦~ 顾守成:...... 被派去的衙役很快就回来了,不仅衙役回来了,一并带回来的还有太子府的管事,王富贵。 王富贵在一进公堂看到顾守成那一瞬,恨不得冲上去咬死他。 你在两广待久了是出来的时候忘了把脑子一起装了吗! 五万两一件的衣服你都敢信,还敢买,你不是煞笔谁是! 真特么晦气! 然而心头再大的火气,王富贵也只能老老实实上前,态度诚诚恳恳的朝京兆尹跪下,“奴才知罪,那铺子的确是奴才背着太子爷开的,铺子里闹出这样的事,奴才有责,奴才愿意赔偿顾大人的损失,也愿意公开道歉。” 除了认罪,王富贵别无选择。 他只能一口咬定这铺子是他背着太子开的,太子毫不知情,都是他自己的手笔。 “放屁!” 御书房,皇上抄起手边茶盏就朝太子砸了过去。 “你跟前的大总管,什么没见过,背着你偷偷摸摸开个店,居然开个一个月最多盈利三十两的衣服铺子?你糊弄朕糊弄到这一步?” 第192章 滚开 太子快委屈死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王富贵什么时候开了这么个铺子。 在御书房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辩解都无从辩解,从御书房一出来,太子转脚裹着满腔火气直接去了安平伯府。 太子进去的时候,顾守成也刚从京兆尹府衙回来没多久,正耷拉着脸坐在椅子上挨骂。 太子黑着脸掀了帘子进门,不等屋里人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冲到顾守成跟前,一把提了顾守成的衣领朝着他脸上结结实实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重重一个耳光顿时让乌糟糟的屋里静了下来。 老夫人黑着脸坐在床榻上,“殿下,这是做什么,那好歹是你舅舅!” 太子打完人,抄起手边桌上的茶盏,啪的摔了地上,红着眼冒着凶光咬牙切齿的道:“我宁愿一个舅舅没有,也不想让你们打着为了我好的名义天天给我跟前送屎! 别无所求,但求你们消停消停,让我安安生生的行吗!” 劈头盖脸撂下一句话,太子狠狠攥了攥拳,转头出去。 正要跨出门槛,顾婳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来,迎上一脸怒气的太子,赶紧上前两步,“太子哥哥......” “滚!” 不等顾婳说完,太子抬手一把推开她,大步流星走了。 当着一院子丫鬟的面,顾婳让劈头盖脸给了个没脸,顿时羞的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咕咚栽倒过去。 “大小姐!” “大小姐!” 外面丫鬟叫成一片,屋里老夫人气的浑身打哆嗦。 顾守成被太子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扇了一巴掌,四十多岁的年纪怎么挂得住这个脸,“我早就说了,这破事儿我不管,你们偏让我管,现在好了!” 安平伯怒道:“你闭嘴!若非你蠢,能有这样?顾珩才八岁,你让一个八岁的孩子骗了十一万两!那是十一万两,不是十一两,你知道十一万两意味着什么吗?你还敢闹上公堂?你真是这些年在两广做土皇帝做的连脑子也没了?你以为这是两广呢?这是京都!” 安平伯气的口不择言,被老夫人一语呵斥,“闭嘴!混说什么!” 安平伯也有些懊悔气急失语,愤愤叹了口气。 “事情闹到这一步,连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彻底没有了。 顾珩能黑心的坑你十一万两银子还在你闹到公堂的时候一丁点都不拦着,这就根本没给你留后路。 事到如今,只能选我说的那种办法了,顾珞留不得了。” 老夫人早些年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甚至说,当今陛下登基,都不乏她的一点功劳,要不然她一个妾室扶正的夫人,女儿怎么可能做了中宫皇后。 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这么些年来顺风顺水的过着,现在接二连三闹出这么些事,她气的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死死咬了咬后槽牙,老夫人下定决定,“你去安排吧!” 安平伯应声转头出去。 他一走,老夫人看向自己的二儿子顾守成,“一会儿你进宫去告个罪,陛下说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让陛下把心里的火气撒出来,你在两广做事,却为了一件衣服三双鞋豪掷十一万两白银,闹得人尽皆知,这必须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顾守成不愿意进宫,怏怏道:“我就算是花了十一万两,难道花不得,当年没有母亲......” 老夫人快让他气死了,抄起旁边鸡毛掸子就砸了过去,“当年,当年什么?你要对陛下挟恩图报?你嫌死的不够快我现在就抽死你!省的连累大家。 当年做出糊涂事,怎么十五年过去了,脑子还跟让驴踩了一样。 滚去道歉,道完歉,陛下若是肯原谅你,你连夜离京滚回去吧,今年年节也不用回来了。” 顾守成心下不服气,可这件事的确是他没办好,只能忍着这口气领命。 从老夫人屋里一出来,顾守成转头吩咐自己的贴身随从,“顾珩呢?去给我抓了。” 既然都要撕破脸皮往死弄顾珞了,那顾珩这小兔崽子留着也没用,一起弄死算了。 若不是顾珩坑他,今儿能闹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他又是哄又是陪的跟个孙子似的,结果,就这? 顾守成快气死了。 随从得令,当即带了人执行。 等顾珞从郁王府陪完郁欢出来,外面顾珩坑了顾守成十一万两银子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差不多已经完全掩盖了前几天太子和二皇子兄弟在小春楼围堵长公主的谣言。 顾珞听到消息的时候,刚刚进了太医院大门。 何雅诗提着药箱从里面出来,瞧见顾珞,笑着就上前,“之前我还担心顾大人回京会对顾医官不利呢,真没想到,不仅顾医官手段高,顾医官的弟弟也不遑多让,姐弟俩一脉相承,都是有本事的。” 顾珞看着何雅诗,暂且将顾珩的事情拨至一旁,只朝何雅诗笑道:“你是巴掌没挨够吗?专往我跟前凑,要是喜欢,我现在也能满足你。” 话没说完,顾珞手起掌落。 啪的一巴掌直接甩到何雅诗脸上。 “现在满意了吗?能滚吗?” 何雅诗捂着脸,狰狞扭曲又震愕愤怒的看着顾珞,重重喘了一口气,继而委屈至极。 “顾医官,我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这样针对我,当时顾大人回京,还是我给你送的消息,我......我说什么了你就这样!” 顾珞面无表情,“我只想告诉你,我和你接了梁子了,你离我远点,离我远点,对咱俩都好。” 说完,顾珞提着药箱朝里走,何雅诗身子一横,挡住顾珞的去处,指了自己的脸。 “顾医官,大家都在太医院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怎么离你远点?你是太医院的一份子,我就肯定会关心你,我关心你你却打我?” 顾珞看着何雅诗的眼睛,叹了口气,“你挡着吧,我不进去了。” 她也不进太医院了,反正顾珩那边闹出这种事,她原本也打算去看看顾珩的。 结果顾珞转身就看到北燕九公主站在她身后五十米远的地方,正看着这边。 第193章 贼人 何雅诗从顾珞身后侧出半个身子,满目惊讶的看向北燕九公主,怔了一下,旋即飞快的屈膝一福,“公主殿下万福金安,我和顾医官刚刚闹着玩呢。” 顾珞无语的翻了何雅诗一眼,连话都懒得多说什么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何雅诗这种人呢? 编话本子的都编不出这么恶心的东西来。 朝着北燕九公主屈膝福了福,顾珞刚刚起身,九公主走上前来,她在何雅诗对面停住,“你这脸,是顾珞打的?” 何雅诗惊恐的摇头,“公主明察,我和顾医官是闹着玩的,她不是故意打我。” 九公主点了点头,“本宫看也不像是故意,毕竟......” 就在何雅诗错愕九公主的话的刹那,忽然一道凌厉的掌风逼近,紧跟着...... 啪! 何雅诗另外一边脸被结结实实扇了一巴掌,九公主对上何雅诗震愕的目光,巧笑嫣然,“这才叫故意的呢。” 说完,看也不看何雅诗一眼,转头朝顾珞道:“明日一早我皇兄离京,走之前想要请顾医官过去一叙,说一下江大人的病情,顾医官现在方便吗?” 本来几日前北燕三皇子就该启程出发了,只是启程前一天夜里突然患了风寒,就耽误了行程。 今儿是彻底好了,这才定了明日出发。 顾珞本来是想去看看顾珩的,不过是顾珩坑了顾守成十一万两又不是顾守成坑了顾珩十一万两,顾珞也就没多担心,只道:“现在就去吗?” 九公主笑道:“驿馆略备薄宴,还请顾医官赏光。” 顾珞跟着九公主抬脚出了太医院,徒留挨了两巴掌的何雅诗险些气炸在原地。 凭什么! 凭什么顾珞就又能得了郁小王爷的保护还能得了北燕皇子公主的偏袒! 那天在小春楼,太子和二皇子也疯了似的替顾珞出头。 凭什么! 何雅诗眼底,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滚,脸上的疼是一回事,心里的憋屈是另外一回事,她感觉,若是不能立刻看到顾珞死了,她怕就要被憋死了。 她简直讨厌死顾珞了。 没有顾珞,她就是医官的不二人选,为什么偏偏来了一个顾珞! 顾珞怎么还不去死! 被何雅诗诅咒的顾珞直抵北燕驿馆,在宴客厅的圆桌前坐了。 没有外人,就只北燕的三皇子,九公主还有一个江大人。 顾珞坐定,北燕三皇子亲自给她斟酒一杯,“虽然之前就提过一次,但今儿小王还是要再郑重的为之前的不愉快向顾医官赔个不是。 顾医官大度,不计前嫌为我们江大人治病,这份大恩,小王铭记。 以后顾医官有什么麻烦,只要小王办得到的,顾医官尽管提。” 三皇子抬了抬酒杯,仰头一口干了。 顾珞连忙也喝了一口自己的杯中物,“殿下言重了,能给江大人治病是我的荣幸。” 九公主跟着也朝顾珞举杯,“之前都是我不对,你别和我计较,我以后肯定对你好,咱们走着瞧。” 江回宠溺的眼神落在九公主脸上,失笑,“什么叫走着瞧,你威胁谁呢?” 九公主瞪他一眼,然后朝顾珞笑道:“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脾气有点冲,之前又对你有点看法,所以做了错事,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我肯定不会那样了。” 顾珞忙道:“公主客气了,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臣女不计较的,行医治病是大夫的本分。” 江回笑道:“顾医官是真的心怀宽广。” 顾珞笑道:“我没那么好,我也是有所图的。” 九公主立刻道:“快说说你图什么,我赶紧报答你。” 顾珞笑道:“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万一哪天我就被弄到你们大燕朝去了呢,我现在全力以赴给江大人瞧病,等以后有个万一,你们肯定照拂我啊,我这所图够不够大。” 顾珞说起这个,北燕三皇子眼底有些讪讪。 上次和安平伯谋害顾珞的事,他还一直耿耿于怀难以忘却,捻着酒杯顿了顿,三皇子道:“顾医官当真不考虑考虑去我们大燕朝?去了那边,小王保证不会有这么多事。” 顾珞摇头,“在这里给江大人瞧病是一样的,等粗针换成细针,大燕朝的大夫一样也能治了,臣女若是过去,语言环境什么的,都不太适应。” 九公主一脸失落,“我还怪喜欢你的。”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响起急切的脚步声,跟着一个小内侍急急的进来。 北燕三皇子立刻道:“出什么事了?” 那内侍惶恐道:“就在刚才传出消息,宫里进了贼,陛下传令,让殿下和公主加强驿馆这边的安全防守,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宫里进了贼?”九公主震愕的看向那小内侍,“抓到了吗?” 小内侍摇头,“不知道抓到没有呢,那贼好像对宫里的防守很了解的样子,禁军全都出动了,反正现在宫里闹得人仰马翻的,就怕闯了后宫哪位主子那里去。” 江回皱了皱眉,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知道他的意思,宫城防护,不管是他们大燕朝也好还是这边也罢,防护都是绝密安排的。 若是那贼人对防护十分熟悉,多半就是熟人作案。 明儿三皇子就要离京,今儿晚上闹出这种乱子,不免让人多想。 出了这种事,眼下这饭局自然是不好再进行下去了,三皇子只得派人将顾珞送回太医院。 顾珞一走,北燕三皇子立刻命人紧闭驿馆大门,加强防备守卫,只待明日一早,顺顺利利离京。 然而...... 天有不测风云。 翌日凌晨,顾珞正睡得香,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巨大的动静惊得顾珞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抓了枕头底下的匕首。 砰的一声,门开了。 穿戴整齐的衙役手握长刀燕翅冲了进来,顾珞这才惊觉,外面火光一片,人声鼎沸。 “大人,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太医院院使张大人一脸焦灼跟在一位铁面大人身侧,进了顾珞的房间。 第194章 带走 进来的大人是刑部尚书,窦寻。 他面无表情看着顾珞,理都不理张院使,直接抬手,“带走!” 顾珞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眼看衙役上前就要来捉拿她,顾珞压着发抖的气息道:“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望大人明示,明日一早我还要去北燕驿馆给江大人看病,然后去郁王府给小郡主瞧病,耽误不得。” 顾珞搬出江回和郁宴。 这是她最能指望的两个靠山。 然而刑部尚书眼皮都没颤,“带走。” 张院使眼见如此,飞快的道:“大人,宫里进贼的事,真的和顾医官没关系啊。” 顾珞心里咯噔一下。 为了宫里进贼的事抓她?宫里进贼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是明显这位大人连江回和郁宴的面子都不给,她眼下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难道还能逃出生天去! 为了少吃点苦头,顾珞稳了稳心神,道:“大人,我能穿上衣服走吗?我一个弱女子,又不会跑了,大人容我穿个衣服,不耽误多少时间的。” 窦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这是同意了。 上前的衙役后退两步,但人没从屋里出去。 顾珞咬了咬牙,翻身下地,从桌上拿了一根木簪将头发拢起,穿了医官的外袍,趁着大家不注意,将两根极细的银针别入袖口。 等顾珞穿戴好,窦寻一言不发抬手一挥,当即便有两个五大三粗的衙役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押了。 从屋里出来,院子里站了满满当当一院子医女还有闻讯赶来的太医医师。 赵爽急的眼睛都红了,站在人群里,攥着拳头盯着顾珞。 顾珞穿过人群和她对视一眼,赵爽飞快的点头给顾珞一个口型:郁小王爷。 来不及交流更多,顾珞被押着直接出了太医院。 等刑部的人一走,太医院轰的就炸了锅。 赵爽顾不上穿外袍,火急火燎就朝外跑,然而何雅诗身子一横挡在她面前,“你去哪?” 赵爽气的跳脚,伸手一把推开何雅诗,“你管不着,让开!” 何雅诗踉跄一步,但死死抓了赵爽的胳膊。 “你想去郁王府报信儿?这样上赶着卖好的事儿,还能轮得到你?若是郁小王爷肯管她,你觉得今儿刑部的人还能把她带走? 满京都谁不知道她被郁小王爷保护着。 刑部能把人带走,这就说明,这事儿郁小王爷也护不住她,你别上赶着找死。” 何雅诗的话不好听,但在外人听来,这是句句为了赵爽好,当即便有其他医女过来劝赵爽不要冲动。 赵爽哪里顾得上这个,咬牙切齿一把推开何雅诗就朝外冲。 她冲到门口,正好遇上张院使带着几个太医朝外走,见着她,张院使飞快的道:“你去郁王府送信儿,我们去一趟北燕驿馆,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大半夜的京都,静的让人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都发慌。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就是自己的心跳声,赵爽一边跑一边哭,等人跑到郁王府的时候,气都快上不来了。 喘着粗气靠在郁王府的大门上,赵爽啪啪的拍门。 里面很快有了动静,“谁啊?” 赵爽舔了舔发干的嘴皮咽了口口水,急道:“我太医院的赵爽,顾医官的同僚,求见郁小王爷。” 咯吱~ 大门被打开。 郁王府大门分东西两侧,东侧大门归住在东跨院的郁王使用,西侧大门归郁宴。 开门的小厮认得赵爽,眼见她衣服都没穿整齐的样子,惊得一跳,“这是出什么事了?” 赵爽气喘吁吁央求,“顾医官出事了,我要见小王爷,能通传吗?” 一听顾珞出事,那小厮登时脸色一变,“我们王爷不在,今儿傍晚离京了,现在还没回来,你等着,我去叫长明。” 长明跟着顾珞,眼下郁宴不在,只能找他。 小厮转头就去找人,赵爽急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郁小王爷不在! 怎么就偏偏不在呢。 长明出来的很快,还未上前,声音就急迫的传来,“出什么事了?” 一见着长明,赵爽哭着就道:“顾珞让刑部抓走了,说是宫里闹贼和她有关,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刑部尚书亲自来抓的人。” 刑部尚书是太子党的人。 一听这话,长明瞬间铁青了脸,“你稍等。” 长明折返回去,立刻派人去真定寻郁宴,吩咐完,带着人从王府出来,“你回太医院吧,我现在去刑部看能不能把人要出来。” 赵爽抹着眼泪点头,“我们院使大人去北燕驿馆那边了,看能不能找他们帮帮忙。 顾珞怎么可能和宫里的贼有关呢,她是无辜的。” 长明嗯了一声,没时间多说什么,带着人大步流星就朝刑部走。 走到一半,遇上了郁宴派给顾珞的暗卫。 这四个人,受郁宴吩咐,保护顾珞安危,若非意外,绝对不会离开顾珞的,现在顾珞被刑部带走了,他们却出现在这里。 长明是彻底急了。 “什么情况?” 为首的一个暗卫更急,小王爷派他们保护顾珞,结果...... “刑部尚书亲自抓的人,带回刑部直接就押解到大牢了,由禁军统领,大理寺少卿,内阁赵大人,许大人,郝大人以及刑部尚书联合审讯,还有宫里的内侍跟着。 我们根本没法跟进去抢人,进去了就很可能暴露小王爷的事。” 这么多人,审一个顾珞? 长明越发不安,脚下步子越来越大。 等他到了刑部,刑部大牢外面禁军把守,直接长矛一横拦住长明的脚步,“统领大人有令,不得任何人进入!” 长明扬着下颚瞪着他,“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郁王府的人,你也拦?” 那人冷笑一声,“统领大人专门叮嘱,拦住郁小王爷的几条疯狗。” “你!” 长明咬牙攥拳,抬手朝着那人一拳挥过去,那人毫不客气直接动手迎战。 “别怪我没告诉你,今儿宫里闹贼可是险些伤了陛下的性命,你在这里闹事,是给你们小王爷找事,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你们小王爷也兜不起这个罪!” 第195章 鞭打 长明在刑部大牢门口闹了半天,最终连牢门都没有进去,更不要说救人了。 无法,他只得离开另寻他计。 北燕驿馆那边,送走太医院的人,北燕三皇子当即便带着九公主直奔皇宫。 他们是外国使臣,根本无法直接去人家刑部大牢要人去,只能通过皇上那里,请求皇上下令释放顾珞。 然而到了宫门口,宫门已经落匙,好容易叫到了人,结果去通传的人却迟迟没有消息送回来,这明显是根本就没有通传,不然,皇上没有道理这样晾着他们两个外朝皇子公主的。 可又不能强行闯宫,无计可施,只能等到明日一早早朝。 这边,北燕三皇子和九公主苦苦的熬着时辰。 二皇子府中。 二皇子穿着寝衣震愕的看着前来传话的人,“你确定?顾珞被刑部尚书直接抓了?说是因为今儿晚上宫里闹贼的事?” 传话的小内侍点头,“是,郁小王爷跟前那个叫长明的,都打到刑部大牢门口去了,结果也没把人要出来,现在刑部尚书,大理寺少卿,还有几位内阁大人,在大牢里审呢,怕是要动刑。” 二皇子搓了搓手。 这事儿有点意思了哈。 “郁宴呢?他没管?” 传话的内侍摇头,“郁小王爷就只是派了长明去要人,自己没有出面,至于最后到底管不管,也不知道呢,现在郁王府那边一片安静。” 正说着,又一个小内侍急急进来,“殿下,刚刚郁王爷传话,说不让您插手顾医官被抓的事。” 二皇子嗤笑一声,“我疯了么我插手这个,看戏多有意思,太子那边知道这个事不?” 两个小内侍齐齐摇头,“今儿太子殿下被皇后娘娘留在宫里了,怕是不知道这件事呢。” 二皇子登时笑起来,“想办法,把消息给我们亲爱的太子爷送进去,告诉他,顾珞要被打死了。” 刑部大牢。 顾珞被绳索吊在半空,沾了辣椒水的鞭子发狠的朝她身上抽。 郁宴让郁王府的绣娘精心给她缝制的医官服,被抽的破烂不堪,血污一团。 刑部尚书坐在桌案前,冷着脸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抽鞭子的衙役顿时退后三尺。 “本官问你,这次进宫行窃的贼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顾珞奄奄一息有气无力耷拉着脑袋,“我不认识。” “本官问你,那贼人进宫行窃的目的是什么?” 顾珞闭着眼,不说话,身上让鞭子抽的火辣辣的疼。 以前看电视,看犯人被鞭子抽,她是知道疼的,但是当这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她从来没想过会这么疼。 真的是每一鞭子抽上来,她都觉得自己随时断气。 顾珞没说话,旁边大理寺少卿就道:“本官问你,那贼人进宫的路线图,可是你给他的?” 顾珞缓慢的摇了摇头,“不是。” 大理寺少卿哼的一声冷笑,“不是?宫城防卫图,只有内阁的人才能接触到,你日日去郁王府给小郡主看病,难道没有趁郁小王爷不备,偷翻小王爷书房,找到那防卫图?” 他提到这个,顾珞忽然想起她在郁欢屋里捡到的那张防卫图。 所以,是防卫图泄露了? 但为什么就找到了她的头上? 顾珞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 郁宴说过,给她派了两个暗卫保护,一路上有刑部尚书亲自押解,暗卫没有机会出手相救,那从她从太医院被带到这里,已经这么久了。 郁宴若是在京都,必定是知道这件事了。 以郁宴对郁欢的看重,郁宴不会不管她。 所以,郁宴现在还没来......十有八九,不巧,他不在京都。 但是一定会有人把她的事用最快的速度告诉郁宴的,她只要撑到郁宴回来就行。 定了定神,顾珞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大理寺少卿蹭的起身,满面怒火,“你就是嘴硬!那防护图有人亲眼看到郁小王爷曾经从内阁拿走,必定是带回府中了。 郁小王爷自然不会与贼人勾结。 你日日出没郁王府,你敢说你不知道?” 顾珞闭着眼,“我不知道。” “给我打!”大理寺少卿抬手一挥,吩咐那拿着鞭子的衙役。 衙役立刻上前,鞭子沾了辣椒水就朝顾珞身上招呼。 他转头朝刑部尚书和另外几位内阁大人道:“就是嘴硬,这种事情被揭露出来,她自知是死罪,自然不会轻易认罪的。” 刑部尚书没说话,内阁的许大人却皱眉道:“但是这样问出来,不免是屈打成招。” 内阁郝大人摇头,“许大人此言差矣,能勾结歹徒盗窃皇宫的,能是什么善类,不动刑难道还要感化他们?” “可并不能确定她就是那勾结贼子的人啊。” “但她嫌疑最大,陛下让最快的时间结案,咱们不得不动用非常手段啊。”大理寺少卿瞥了一眼挨鞭子的顾珞,无奈的道:“咱们也没别的办法,目前没有其他突破口,那贼人又没抓到。” 顾珞闭了闭眼。 草你祖宗的。 贼人没抓到,所以她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照这样下去,她怕是等不到郁宴回来就要被活活打死。 不行。 重重的缓了几口气,顾珞道:“别......别打了。” 大理寺少卿立刻道:“你要招供?” 顾珞咽了下口水,“我,我没罪,不招供,但是,你们要是想让我认罪,我也能认,别打了。” 大理寺少卿顿时一喜,但飞快的瞥了一眼身边几位内阁大人,啪的一拍桌子,“胡言乱语什么,我们岂是要屈打成招,我们只是要你说实话。” 顾珞道:“我现在,脑子一片浆糊,快被打死了,能让我歇一歇么?就歇半个时辰,等我脑子清楚点,说不定我能想到什么。” “你休想拖延时间!”大理寺少卿怒道。 顾珞垂着脑袋,有气无力道:“那你要不还打吧,但我......真的快死了,我是大夫,我知道。” “你......”大理寺少卿让软软的堵了一句,顿时冒火。 旁边许大人拽了他一下,“休息一下就休息一下吧,让他缓缓,咱们也顺便再捋捋这个案子,我总觉得,这案子不是那么简单,而且,真的不能因为顾医官去郁王府就这么定罪啊。 按照这样说,咱们内阁的人,都有嫌疑。” 郝大人就道:“但是只有郁小王爷把那防护图带回去了,别人可没带。” 刑部尚书看了顾珞一眼,摆了下手,吩咐道:“先带下去。” 第196章 开锁 他们只是要让顾珞认罪,只要顾珞认罪了,郁小王爷也会因此厌恶憎恨她,但是真要人被打死了,弄个死无对证出来,郁小王爷那里他们就交代不了。 那位一旦发疯,谁扛得住。 两个衙役上前,将顾珞从绳索上解下来,直接拖死狗似的一拖,拉着她去了牢房。 因为一会儿还要提审,衙役直接将她关到距离审讯室这边最近的一间空牢房里。 牢房大门一开,直接将她推搡进去。 就在两个衙役推搡一瞬,顾珞手中两枚银针直接冲着两人的死穴用力刺了下去。 这一瞬,什么生命至上,什么道德仁慈,什么医者仁心,统统不见了,她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我要活。 顾珞动作突然,谁都没料到一个让鞭子抽的遍体鳞伤的弱女子竟然还能有这个力气反扑,两个甚至连躲都没来得及躲一下,惊呼都没来得及出口,直接死穴被银针一封,人软绵绵的就倒下了。 顾珞心跳的砰砰的。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伤人,妈的,一次俩。 闭了闭眼定了定神,顾珞忍着身上割裂般的疼,将那两个衙役弄到牢房的干草堆上,飞快的将他们身上的衣衫剥了,一套自己套上,然后用干草将那两个衙役掩盖住。 等她做完这一切,转头去看对面。 她这牢房对面的牢房里,一个胡子拉碴看上去不辨年纪的壮汉正双目灼灼泛着躁动的狂热光芒,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那人吞咽口水,双手死死抓住牢房的大门。 顾珞深吸了一口气。 能被关到刑部大牢的,那都是在京兆尹那一层被筛选过的,基本上,这里的囚犯,十有八九都是死刑犯。 人都有求生的欲望,所以顾珞堵了一把,堵这死刑犯目睹一切不会嚷出来。 死到临头的人,谁不想再搏一搏呢,反正横竖一个死,博了也许就活了。 果然。 只是对不住那些受害者了,但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那些,顾珞朝对面的死刑犯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忍着疼走到他牢房旁边,“我给你开门,我们想办法一起逃出去。” 那死刑犯点头,举起自己手上的镣铐,示意了一下。 顾珞用头上的簪子捅开牢房大门的锁,麻利的用银针捅开了他手上脚上的镣铐,将另外一个衙役的衣服扔给他,那死刑犯飞快的换了。 “你有计划吗?”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压着声音问。 顾珞道:“放火,火烧起来的时候我们趁乱跑。” 那死刑犯就道:“那还不够乱,要把这里面关着的人都放出来,那才叫乱。” 顾珞抿了下嘴,看向他。 那人换好了衙役的衣服,冷笑:“定了死罪的人未必都该死,你放了的也不都是杀人狂魔,而且,你的目的不是逃出去么?何必想那么多。” 顾珞:...... 我这是想得多吗? 我这特么是紧张的喘不上气! 吁了口气,“你会开锁?” 那人摇头。 顾珞翻个白眼,“你锁都不会开,哪来的勇气要释放所有的人。” 那人就道,“我给你开路,你去开锁,我算了,以你的速度,一刻钟之内只要畅通无阻就能开完这牢房里所有的锁,包括地下牢房的。” 顿了一下,那人盯着顾珞,“你没得反对,不然,你跑不掉。” 他眼中迸射着凶光,带着赤果果的威胁。 顾珞深吸一口气,现在就不是说话的时候,“牢房里面肯定有衙役守着......” “我来处理,你只负责开锁,放心吧,都是判了死刑的人,都配合着呢!” 那人说完,手里提起自己的镣铐往袖子里一藏,偏头看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转头走向牢房深处。 他一走,顾珞闭眼做了两个深呼吸,抓紧时间去办自己要办的。 鞭伤让她浑身疼的冒冷汗,但是她停不下来,没法停下来,只能一间牢房一间牢房的去开门。 正如那死刑犯所言,没有一个犯人嚷出来,人人眼底都冒着精光,那是对生的渴望。 正是因为这种渴望,她无法停下来,一旦她停了,旁边牢房的人没有被放出来,那人必定会叫喊起来。 一层的牢房大门全部打开,所有人跃跃欲试,准备着一会儿火烧刑部大牢的壮举。 顾珞沿着石阶,下到地下。 所经之处,足有十几个衙役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断气。 是被前面那个死刑犯用镣铐弄死的。 “快点!” 可能是已经清除了地下一层所有的衙役,那人见到顾珞,急切的催促,人停在其中一间牢房门口,目光时不时朝顾珞背后的石阶通道看一眼。 顾珞猜测,也许那间牢房里关着他的同伙呢,怪不到提出来要释放全员。 第一层阴暗潮湿,关押的死刑犯却不比上面少,发霉的恶臭环境里,顾珞一间房一间房的去开,看到里面不少死刑犯病态奄奄,甚至有不少缺胳膊断腿,从脸上胡子的长度判断,怕是至少被关押了好几年了。 这么多年都不处置? 惊疑在开门一瞬间在脑海中闪过,但也仅是闪过。 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那个,开锁的机械动作让鞭伤被反复撕裂,顾珞疼的几乎气都是抖的。 最后一间牢房房门打开,里面的犯人全部涌了出来。 之前那死刑犯背上背了个人,他朝顾珞道:“一会儿我负责放火,等乱起来的时候,你自己找机会跑掉,多谢了,妹子,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 “时间差不多了,把她拖上来提审吧,马上就要到早朝的时间了,若是在早朝之前咱们还没有审讯结果,怎么和陛下交待!”大理寺少卿转头朝牢房方向看了一眼,吆喝一个衙役去带人。 许大人就道:“也不一定非得今儿就连夜审讯出来啊,这案子真的疑点太多,顾医官并没有那么大的嫌疑,也没有作案动机。” 郝大人就道:“作案动机并不能说明什么,还是直接审讯吧。” 刑部尚书捻着手指没说话,等所有人都朝他看来,他才转头朝衙役道:“去带......” 不等他说完,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扑了进来,“大人,郁小王爷来了!” 第197章 着火 听到这话,刑部尚书一直低垂捏成拳的手猛地一松,面上却是带着惊慌霍的起身就朝外走,一面走一面道:“人呢?” 旁边几位大人也都站了起来,气氛瞬间紧张。 大理寺少卿率先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我们是奉命办案。”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大家呢还是说给自己壮胆儿呢。 来传话的衙役喘着重气道:“卑职过来的时候,小王爷刚刚在外面下马,这时候......” 他话不且说完,外面已经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 “这是打起来了!”禁军统领脸色一变,抬脚就朝外走。 他几步超过刑部尚书,走到最前面,正要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忽然牢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郁宴手里提着剑,周身杀气逼人,在看到禁军统领的一瞬,几乎是想都没想,手里的剑朝着他就刺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禁军统领下意识躲避,但是郁小王爷的剑锋刁钻,他硬是没躲开,肩膀让刺了个对穿后,郁宴抬脚一脚将他踹回大牢。 里面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几位大人,在禁军统领砰的落地一瞬,吓得眼皮颤抖两股战战。 郁宴身后跟着长兴长明,长明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了刑部尚书,“人呢?” 刑部尚书哆哆嗦嗦吸了口气,看向郁宴,厉声呵斥,“小王爷,这里是刑部大牢,没有陛下圣旨特批,莫说王爷,就是太子殿下也不能从这里提走任何一个犯人,王爷在这里大开杀戒,是要造反么!” 长明捏拳直接朝他脸上砸了过去,打断了刑部尚书的话。 长兴则奔向牢房那边去找人。 郁宴看了一眼审讯室中带着血迹的绳索,目光从绳索移开,裹着巨大的怒火一一看向室内这几个人,一字一顿的道:“都是朝廷命官,本王遵纪守法不杀你们,但你们既是动了我的人,就该想到后果。” 郁宴抬手一挥,后面跟着进来的人朝着那几个朝廷命官就冲上去。 “郁宴,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我们都是朝廷命官,你要做什么!”大理寺少卿一声惊呼就要朝外跑,然后被郁宴的随从像是抓小鸡一样提溜回来。 禁军统领是当中唯一一个会功夫的,起身就挣扎着反抗,但被郁宴麾下三个随从死死摁住,之前吊过顾珞的绳子,现在就跟穿蚂蚱似的吊着这几位。 长明捡起地上的鞭子,沾了辣椒水就抽过去。 “不好了!” “着火了!” “来人啊!” “着火了!” 外面忽然有惊呼声拔地而起,在惊呼声传来一瞬,长兴面无表情从大牢那边折返过来,正要附在郁宴耳边低声回禀什么,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响起。 巨大的一声声响,整个牢房都震颤起来。 “是大地动了吗!” “怎么回事!” “郁宴你快放了我们!” 被绑着的大理寺少卿惊恐的叫起来。 那声巨响之后,忽的一股浓烟就从牢房深处涌了出来,伴随着浓烟的,是灼热的炙烤和汹涌的火苗。 ...... 顾珩今儿一夜都睡得不踏实,心里发慌的很,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正在床上半睡半醒辗转难眠时,忽然外面传来嘈乱的声音,顾珩一个激灵彻底惊醒,下意识弹坐起来,但是转而想到睡醒之后起的太猛容易猝死,又忍着惊疑缓慢的撑着起床。 等他坐起身来的时候,原本漆黑的院子里已经一片火光,说话声杂乱的裹在一起,有人还在叫唤。 这是怎么了。 顾珩趿拉了鞋,一面穿外衣一面朝外走,“长乐,出什么......” 大门一开,不等顾珩话音落下,就看到郁宴怀里抱着他姐,正大步流星进了内院,院子里乱糟糟一片。 在看到他姐一瞬,养生活命小达人顾珩只觉得自己肺里像是一下被抽空了气,抽的腿都软了。 顾珩在门板上虚着靠了一下,抬脚就朝顾珞跑,跑的有点猛,再加上腿软,出门的时候差点让门槛儿绊一个跟头。 “姐!” 扯着嗓子吼过去,然而嘴巴大张,额头青筋都是突突的,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郁宴抱着顾珞一路直奔内室,顾珩跟在郁宴一侧,看着顾珞脸上的血污,腿软的站不稳,几次张嘴问话,但特么的他说不出话了。 他发不出声音。 张嘴就只有嘶哑的啊啊啊。 郁宴身后,紧跟着太医院院使张大人和医女赵爽。 顾珩哆嗦着呼吸进了屋。 郁宴小心翼翼将顾珞放到床榻上,人躺平了,郁宴用来包着顾珞的那件外袍散开,露出顾珞被鞭子抽打的破烂不堪的血衣,和全身的鞭痕。 顾珩几乎是眼泪一下就模糊了眼睛,扑到床榻边,站在那里,盯着他姐。 拳头攥的死死的,直到张院使和赵爽上前,顾珩红着眼像一头凶猛的小兽,转头看向郁宴,“谁做的?” 他空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郁宴看了顾珩一眼,没说话,转头朝外走。 顾珩伸手就去拉郁宴,不等郁宴回头,他一头朝郁宴撞过去,“谁做的!” 这下吼出声音了。 尽管声音嘶哑的不像话,但出音儿了。 郁宴让他撞得一个趔趄,踉跄站稳,长明慌忙上前,“顾小少爷,我给你解释,我给你细说。” 顾珩红着眼瞪着郁宴,郁宴只和他对视一瞬,就遭不住这目光垂了眼转头出去了。 “人呢?” 出了正房,郁宴大步流星朝外走,长兴跟在一侧回禀,“都捆了,全在马车上。” 郁宴嗯了一声,“进宫。” 还不到早朝的时间,御书房里,内侍总管正服侍皇上更衣,外面忽然响起小内侍惊恐的声音,“陛下,郁小王爷求见。” 皇上和内侍总管齐齐愣了一下,“他怎么来了?让他进来。” 御书房大门被咯吱推开,郁宴带着清晨的凉气进来,身后像是拖死狗一样拖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少卿,禁军统领,内阁的三位大人。 皇上惊得目瞪口呆瞬间黑了脸呵斥过去,“你又要做什么!” 第198章 御前 皇上沉着脸坐在桌案后,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几位朝臣,这可都是朝廷栋梁啊。 “朕让你们查皇宫盗窃案,你们把顾医官连夜捆了用刑审查?朕的刑部尚书,大理寺少卿,禁军统领,内阁大臣,就是这样大的本事?” 郁宴言简意赅将过程说了一遍,皇上听得简直要气笑了。 大理寺少卿哭着跪在那里,“陛下,不是臣等要针对顾医官,实在是她嫌疑最大啊,内阁负责皇宫布防图,当时只有郁小王爷将那布防图带回了府,总不能是郁小王爷这里泄露出去啊。” 皇上啪的一拍桌子,“要这么说,整个内阁,谁嫌疑不大,一天多少人进出内阁,这些人都没有嫌疑?” 皇上话音才落,内侍总管从外面惊慌的进来,皇上瞥了他一眼,“怎么?” 内侍总管上前两步,站在郁宴身侧靠后一点的位置,恭声回禀,“陛下,就在今儿一早郁小王爷去刑部带人的时候,刑部大牢发生爆炸,牢房后墙被炸了个大窟窿,不少死刑犯跑了出来。” 内侍总管还未说完,皇上惊得拍案而起,“什么?” 大理寺少卿立刻就道:“郁小王爷前脚刚到,后脚牢房就炸了,这牢房里关的犯人怎么可能有火药呢!这肯定是从外面炸的,外面都是刑部的人在守着,早不炸晚不炸的,怎么郁小王爷刚去就炸了。” 郁宴冷笑一声,“是啊,怎么本王刚去就炸了?本王也好奇呢,这时间掐的这么准。” 皇上没心思听他们打机锋,只问内侍总管,“犯人呢?” 内侍总管就道:“爆炸之后,郁小王爷当时是放了刑部尚书大人去处理的,刑部尚书大人的确是带着刑部衙役,还有当时在那边当值的禁军,将跑出来的犯人抓了不少。 但,还有几个跑了。” 皇上眼皮重重一跳,嗖的看向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面色灰白瘫在那里,朝皇上点了一下头。 皇上曾经特意叮嘱过的那个犯人,跑了。 当时清点犯人的时候,发现那个人不见了,刑部尚书差点吓死,此时瘫在御书房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全身发抖。 皇上扑通跌坐回龙椅,人有些怔住。 郁宴垂着眼皮看着他,眼底全是冷笑。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怒火中烧抄起手边的笔架朝着跪在地上的人,不管是谁,劈头盖脸的就砸了过去,“怎么爆炸的!” 大理寺少卿小声道:“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从外面炸的啊。” 刑部尚书咽了口口水,回禀道:“据现场勘查来看,爆炸是从牢房内部发生的。” 大理寺少卿震惊的转头看向刑部尚书,“怎么可能是内部,内部哪来的火药,谁去炸的?” 刑部尚书深吸一口气,“牢房后墙被炸塌的地方,残留墙壁内侧是黑的,而且有明显的爆炸击撞痕迹,外侧没有,从这一点能判断,是从内侧炸的。 另外,爆炸不是火药引起的,具体是什么,还待查明。” 大理寺少卿看了郁宴一眼,“我记得,当时郁小王爷的随从好像是进了牢房就直接去牢房深处了......” 郁宴登时冷嗤,“本王的人就算是跑着过去,当时传出着火的喊声时,本王的人也来不及抵达爆炸点。” 顿了一下,郁宴转头朝皇上道:“当时臣救人心切,冲进刑部大牢之后,立刻命长兴去找顾医官,但是长兴去了牢房里面找人的时候发现,一层大牢里面一个犯人没有,所有的牢门全部打开。” “不可能!”大理寺少卿扬高声音一句吼,说完,察觉不合适,忙又道:“那些犯人都是被缩在牢中的,不光牢门有锁,他们身上也有脚镣手镣,当时我们就在审讯室,他们全都牢房大门打开,我们能不知道?” 郁宴意味深长看着他。 大理寺少卿这才反应过来郁宴这眼神的意思,顿时朝皇上道:“陛下,臣等就是去刑部审讯这次盗窃案,完全和这些无关。” 郁宴反问,“皇宫发生盗窃案,难道第一时间不是从盗贼身上下手吗?宫中有禁军把守,结果,禁军统领在事发之后却坐在刑部的牢房里审讯一位医官。” 这是审人呢还是借着审讯的名义做什么呢! 禁军统领浑身一哆嗦,立刻就道:“陛下明察,臣之所以连夜前往刑部大牢参与审案,是臣接到陛下口谕,说务必要在天明之前查出结果。” 皇上抄起手边茶盏砸过去,气的直爆粗口,“放屁,朕什么时候给过这种口谕。” 禁军统领愣了一下,他正要再说话,郁宴抱拳对着皇上道:“顾医官莫名其妙被抓到刑部大牢,连夜用酷刑审讯,现在人生死未卜,这件事,还望陛下给臣做主。” 有关大牢爆炸的事,点到为止即可。 说多了,他就惹一身骚了。 他就一个目的,顾珞的事,必须有个说法。 皇上心头怒火交加,再加上刑部那个犯人跑了更是让皇上心神不宁,他看着郁宴,“你想如何?” 郁宴就道:“若是顾医官活不过来,那就杀人偿命。” 大理寺少卿顿时一个激灵,“她活不过来管我们什么事,她当时被带下去的时候可是没死,后面说不定是让爆炸炸的。” 郁宴没理这话,又道:“若是顾医官活过来了,臣要求不高,医药费每人十万两,另外,顾医官当时受了多重的伤,臣还回去。” “你......”皇上啪的一拍桌子,“胡闹!” 郁宴就道:“臣就这一个要求,还求陛下应允,郁欢的病对臣来说有多重要陛下知道,现在顾医官生死未卜,郁欢还不知道要怎么受刺激,这种后果谁来负责?” 皇上不可能因为一个顾珞就这样惩罚这几位。 纵然他们做的不对,批评惩罚是必须的,但不至于就重到像郁宴说的那一步,他要真让郁宴抽了这几位,那还得了! 但郁宴的性子,杀人放火完全不顾后果,就算他不同意,时候郁宴必定私下里也会做,没准儿做的更过分。 第199章 认罪 皇上一时间有些为难。 郁宴要真的私下里杀人放火搞到这几位朝臣那里,他不可能不重罚郁宴,但一旦重罚了,万一郁宴被逼急了脱离了他的掌控...... 正在为难时,外面忽然又有内侍通传的声音传进来,“陛下,北靖王府三公子和安平伯府小少爷求见。” 这通传传进来一瞬,别说皇上和几位朝臣了,就连郁宴都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皇上看了一眼郁宴的反应,这才道:“进来。” 萧嘉远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进来,一边走,手里还拖了个人,他身侧跟着八岁的顾珩,红着眼,明显是哭过。 “天,这不是......顾大人!” 大理寺少卿第一个惊呼一声。 被萧嘉远拖进来的人,正是顾珩的播种爹,顾守成。 看样子是被鞭子抽打过,浑身的鞭痕血迹,人都有些意识不清。 皇上黑着脸,只觉得烦心事糟心的快要炸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等萧嘉远行礼问安,顾珩扑通就跪下。 “安平伯府二老爷顾守成顾大人昨日傍晚让他的亲随欲图绑架我,因为我的书童是郁小王爷的亲随,功夫很好,当时就擒获了顾守成的亲随。 得知是他指使,我气愤难耐,就逼着长乐,也就是我的书童,帮我把顾守成绑了。 原本,我是要教训他一下,但是今儿一早我姐被郁小王爷带回去之后,生死未卜,考虑到之前几次我姐被害都是安平伯府做的,所以当时我气急之下就冲到关押顾守成的房间里,只问他是不是他做的。” 皇上眼皮重重一跳。 之前叫嚣的大理寺少卿呼吸一颤,人就寡白着一张脸跌在那里。 皇上扫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顾珩,“是吗?” 顾珩没有回答,转头面无表情朝着顾守成的头发一拽,把人脑袋提起来又朝着地上重重一撞。 那声响发出的时候,激的旁边几个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齐齐哆嗦一下。 顾守成受不住这疼的刺激,从昏厥中醒过来。 皇上啪的一拍桌案,“顾守成,你可知罪!” 顾守成让顾珩打的快死了,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此刻半睁着眼瘫在地上,看着坐在龙椅中的皇上都是好几个影儿。 他闭了闭眼,吸了口气,“陛下给臣做主啊,臣什么都不知道,是安平伯做的,是安平伯安排了贼人闯入皇宫又指使大理寺少卿对臣的女儿严刑逼供。” 咕咚。 顾守成话音未落,旁边大理寺少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皇上感觉自己快被气死了。 真的,马上就断气了,原地断气,嗝屁! 他双手拍着桌子,“真是朕的好国舅啊!啊!好国舅!” 郁宴斜斜看了顾珩一眼,昨天他从真定得了消息连夜赶回来,匆忙间还真不知道顾珩竟然抓了顾守成。 这倒是给他省了许多事。 原本还想从这几位口中逼问出幕后指使,现在也不用了。 郁宴直接跪下,双手抱拳。“还望陛下能给臣做主!” 顾珩有样学样,“还求陛下做主,我姐姐平白无故就被害掉半条命。” 刑部尚书看了郁宴一眼,又看了一眼昏厥在地的大理寺少卿,“刑部出事,臣罪孽深重自知难逃,但臣有个疑问,顾珞和顾珩,一个十四一个八岁,这还是两个孩子,安平伯府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算计两个孩子呢? 不惜冒着风险往宫里安排贼人,又买通大理寺少卿引诱我们抓捕顾珞,在牢房里严刑逼供让顾珞承认是她泄露了宫城防护图。 这么害一个孩子,尤其这孩子现在还给北燕的江大人瞧病呢,他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不难让人和今儿晚上刑部大牢爆炸案联系到一起去。 刑部尚书觑着皇上的面色,犹豫一瞬,道:“陛下,若说就是内宅倾轧,这也太过了点了,到底什么事能让人手段这样残忍的对两个孩子下手呢。” “去把安平伯给朕抓了!”皇上怒发冲冠,一声令下。 内侍总管看了禁军统领一眼,转头去执行。 郁宴则在内侍总管离开之后,跟着道:“陛下,不管什么原因,买通朝臣,向皇宫投掷贼人,这都是死罪了!” 皇上眯了一下眼。 郁宴表情坚定,寸步不让,这一次他绝不可能轻拿轻放。 内阁许大人叹了口气,“臣等愚妄,竟被人利用至此,臣自知有罪,但陛下英明,安平伯近日来屡屡闹出事端,实在是已经引起不小的民愤。 这次顾医官被抓,不仅涉及到安平伯府内宅事务,本朝事务,甚至还事关北燕使臣。” 郝大人看了许大人一眼,犹豫了一瞬,没说话。 禁军首领就道:“还有昨日有人假传圣旨,若也是安平伯所为,这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刑部尚书道:“还有刑部牢房爆炸,臣斗胆猜测,不知道是不是和安平伯府有关,否则,安平伯不惜得罪北燕使臣,不惜得罪郁小王爷,安排这样一张大局,却只为了容不下二房的嫡女?这......匪夷所思。”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跪着的人。 大理寺少卿和刑部尚书,都是太子党的人,现在一个昏厥一个......想要撇清关系保存实力? 至于禁军统领和内阁那三位......皇上捉摸不透他们是被利用还是如何。 但郁宴真的是和爆炸无关? 他当真只是凑巧赶上? 或者,就是有人利用他赶去救顾珞,才特意引发刑部大牢爆炸? 毕竟这件事若说是郁宴做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上摁了摁眉心,最终深吸一口气朝顾珩道:“你先回去照顾你姐姐,这件事,朕肯定不会让你们姐弟俩受委屈,会给你姐姐一个交代的。” 顾珩抿了抿嘴,没多说什么,磕了个头起身退出去。 皇上看向萧嘉远,“你来做什么?” 萧嘉远没睡醒的揉了一下眼,“臣听说郁小王爷拖了人进宫,唯恐闹出人命,臣来看看。” 皇上差点嘴角一颤让这话给气的吐血了。 你来看看? 看什么? 看出没出人命? “真是为难你特意起个大早来看这个,你北靖王府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上进的!滚回去!”皇上没好气一摆手,撵走萧嘉远。 第200章 走向 等萧嘉远和顾珩都出去,御书房里没有别人了,皇上看向禁军统领他们。 “你们都是朕亲自提拔的朝廷栋梁,现在,不管是被人利用还是如何,竟然就草菅人命,随意用刑,枉顾朕对你们看重,着实令朕寒心。” 除了昏厥在地的大理寺少卿,余下几人齐齐低头领罪。 皇上瞥了郁宴一眼,然后道:“你们对顾医官动刑,迫使人屈打成招,理应对顾医官告罪。” 刑部尚书率先明白过来皇上的意思,立刻道:“臣愿意倾尽所有,赔付顾医官医药费十万两。” 禁军统领跟着也明白过来,“臣也当赔付十万两医药费,对顾医官略作弥补。” 他俩一说,内阁郝大人立刻也跟了一句。 许大人涨红着脸,跪在那里,憋了半晌,“臣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凑不出十万两啊,臣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 他说着,咬了咬牙,将头上乌纱帽摘了下来。 同是内阁做官,他宁愿卸职告罪也拿不出十万两,郝大人却毫无负担的直接说愿意赔付十万两,许大人乌纱帽一摘,郝大人让急的差点吐血,连忙道:“臣能凑出这些钱,也,也是......” 皇上冷笑一声看向底下跪着的朝臣,“你们都比朕有钱啊!顾守成能豪掷十一万两就为了买一件衣服三双鞋,现在,朕的臣子,一个个的,十万两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禁军统领心里懊悔不已,若是平常,他肯定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可刚刚刑部尚书带头一说,他当时脑子一懵,跟着就说出来了。 现在这话,要收却收不回来了。 只能战战兢兢跪在那里,听皇上发落。 “每人罚俸三年,十万两给顾医官做赔偿,另外,每人十万两充入军需。” 皇上话音一落,许大人立刻砰砰磕头,“陛下,臣真的没有钱啊。” 皇上瞥了他一眼,“你还是个清官了?” 冷嗤一声,没再说别的,转而看向刑部尚书,“你若三天之内不能查明爆炸缘由,这乌纱帽,你也别带了。” 刑部尚书立刻磕头谢罪。 既然贼是安平伯安排的,也就不用再抓贼了。 皇上看了郁宴一眼,顿了顿,道:“朕知道你心里委屈气恼,但他们也是被人唆使,该罚的朕都罚了,你也适可而止,你冲进刑部大牢,殴打朝廷命官,认真计较起来,朕连你也要罚!” 郁宴跪在那里,“这个可以算了,但是安平伯,臣绝不会算了。” 郁宴态度冷硬,半分没给皇上面子。 皇上让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他们见状,立刻磕头离开。 等到书房就剩郁宴和皇上,皇上冷了脸道:“不会算了是什么意思?” 郁宴面无表情道:“安平伯屡屡加害顾珞,不管他什么原因,他都已经严重影响到郁欢治病,臣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你要如何?” “安平伯削职查办,该怎么处罚怎么处罚!” “削职查办?那是皇后的娘家,你让朕把皇后的娘家削职查办?”皇上咬牙看着郁宴。 郁宴毫不退让,“臣不知道那是谁的娘家,臣只知道他罪该万死。” “你逼朕?”皇上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郁宴道:“陛下非要这样理解臣也没有办法,但陛下若是不处置,臣还是那句话,臣自己处置。” “你敢!”皇上抬手直指郁宴。 郁宴看向皇上,“那陛下就看看臣敢不敢!臣有什么不敢的?臣活着都不想活着难道还怕死?大不了臣灭了安平伯府满门再畏罪自杀!臣为什么不敢!陛下是怕臣不敢死吗?若非郁欢,臣早死了,活着做什么?看别人父慈子孝吗!” 郁宴眼睛赤红盯着皇上,眼底喷发的怒火让皇上张了张嘴却最终只叹了口气,“你怪朕?” 郁宴道:“臣怪不怪的又如何!能改变什么吗?” 皇上咬牙道:“朕对你不够好吗?你要什么朕没给你?几个皇子谁比的过你!” “陛下若是当真对臣好,那就查办安平伯。” ...... 顾珞是被疼醒的,全身又疼又痒又灼热,那种抓心挠肺的滋味几乎是让她在睡梦里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 外面阳光透进大窗,顾珞眨了眨眼辨别出来这是顾珩的屋子,现在是白天。 她还记得当时她是怎么在爆炸之后跑出大牢的,是怎么有气无力支撑不住瘫倒的,又是怎么被忽然找来的郁宴用衣服裹了包起来的,但包了之后她就一无所知了。 好像郁宴出现之后,她原本清晰的意识随着神经一松,就彻底模糊了。 嗓子眼干的冒火,顾珞想要翻身下床倒杯水喝,正要动,才一偏头,猛地看到旁边有人。 顾珞瞬间眼睛瞪圆。 呼吸急促的盯着眼前的人。 郁宴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床榻边儿,大马金刀的靠在椅子里,一条腿脚踝搭着另外一条腿的大腿,胳膊肘撑着扶手,手指撑着脑门儿,眼睛正看她。 顾珞:...... 靠! 这什么情况。 顾珞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急促的呼吸随着确定这人是郁宴而渐渐舒缓,顾珞闭了闭眼又睁开,郁宴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里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时候,郁宴姿势表情一点都没变,就那么盯着她。 这是...... 睡着了? 睁着眼睡觉? 顾珞纳闷的看着郁宴,叫了一声,“小王爷?” “嗯?”郁宴嗓音有点哑,应了一声。 顾珞心道一声靠,“你没睡着啊。” 郁宴顿时翻个白眼,“你睁着眼睡觉?” 顾珞:...... “你没睡着,你......你干嘛呢?” 郁宴那个姿势还是没变,还是盯着顾珞看,然后回答的十分理直气壮顺其自然,“我看你啊。” 顾珞:...... 她是不是其实还在梦里呢? 这什么走向? “看我干什么?” 这下郁宴动了。 他腿从另外一条腿上下来,双腿分开,一只胳膊肘撑在腿上,身子向前探了探,伸手朝顾珞脑门摸了一下。 不烧了。 “你烧了四天四夜。” 第201章 改变 “我睡了四天四夜?”顾珞难以置信的看着郁宴。 郁宴啧了一声,脸上带了点嫌弃,“你是烧傻了吗?重点是你睡了多久吗?重点是你烧了四天,差点烧死。” 顾珞倒是不意外自己会发烧。 让鞭子沾着辣椒水抽成那样,不发烧才怪。 不过......郁宴这意思是.....“你该不会在这里看了我四天吧?” 问完,顾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脑子里立刻有个小人蹦出来,掐着嗓子尖细的叫:呵,女人,你在痴心妄想! “嗯。” 顾珞脑子里的小人瞬间消失,人一脸懵逼看向郁宴。 嗯? 看了四天? 见顾珞不说话,郁宴看着她的眼睛,身子重新靠回去,动了动嘴角,“疼吗?” 顾珞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郁宴什么意思,眨了眨眼。 郁宴道:“一个一个的去开锁,疼吗?” 从抱着顾珞回来那时候起,郁宴就在想,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让打成那样,竟然还拖着一身流血的鞭伤开了整整两层牢房的锁,还能弄出一起爆炸。 她就......不知道疼么! 那多疼啊。 郁宴一提开锁,顾珞忽然一个激灵,蹭的就要坐起来,然而一动,身上鞭伤顿时疼的她砰的又躺回去,冷汗登时染了一脑门儿。 郁宴吓一跳,起身靠过去,瞪着眼看着她,“你要干嘛!” 顾珞:...... “我刚刚想坐起来。” 郁宴没好气道:“你坐的起来吗就想坐起来,不自量力,躺着吧。” 说完,见顾珞没有别的什么事,郁宴拿起旁边的帕子,十分熟练的给她把脑门的汗抹了一把,然后看了一眼她的嘴皮,转手将一杯温度正好的蜂蜜水端过来,用勺子舀了送到她嘴边。 顾珞:...... 郁小王爷这是...疯了? 震惊的看着郁宴的动作,顾珞顿了一下,张嘴。 郁宴一连喂了她七八勺,最后还十分熟练的用帕子擦了擦她嘴角流出来的蜂蜜水,这才将水杯放到旁边桌上,人又坐回椅子里,一点要离开的意思没有。 顾珞心里就跟响了七八个雷似的,您是让夺舍了吗? 震愕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为什么忽然要坐起来。 “我开锁的事......那些犯人......刑部会追究吗?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顾珞有点不安。 当时整个刑部大牢的犯人,集体狂欢式越狱,郁宴既然知道她挨个开锁,那就是有犯人被抓回去之后招供了。 郁宴知道顾珞想问什么,没什么表情的道:“放你的心吧,没事。” 说完,他又问了一句,“疼么?” 郁宴说没事,顾珞那点不安心就全都烟消云散,点头哼哼一声,“疼啊,快疼死了,可疼也的开啊,不开跑不掉啊。” 郁宴看着她,没说话,那种眼神让顾珞一时间也琢磨不明白这位爷什么意思。 两人正一个坐着一个躺着,赵爽提着药箱进来了,见到郁宴坐在那里,似乎一点不稀奇,面无表情的打了个招呼,转头正要给顾珞换药,“你醒了?” 赵爽欣喜的扑到顾珞床榻前,眼圈里含着泪。 “我的天,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张院使得提头来见郁小王爷了。” 赵爽声音落下,郁宴一脸不满的啧了一声,没说话,起身出去了。 她一走,赵爽笑嘻嘻坐在顾珞身侧,一边从药箱里往出拿药准备给顾珞换药,一边道:“郁小王爷对你真的挺好。” “别瞎说。” 赵爽一向不爱说这些,这也不知是怎么了,顾珞嗔了她一眼。 赵爽就道:“安平伯府让削了爵位,安平伯被抓起来了,关了大理寺的监狱里,听说天天动刑,让打的不行了,他们府里,老夫人的诰命都让褫夺了,彻底变成平民百姓。 你爹,就顾守成,也让抓起来了。” 顾珞震惊的看着赵爽,那可是皇后的亲哥哥。 赵爽笑道:“我听说,是郁小王爷在御书房跪了整整一天一夜,逼着皇上处置的,不然不能处置的这么狠。” 顾珞只觉得嗓子眼有点紧,“他跪了一天一夜?” 赵爽嗯了一声,“感动吧?我听了之后也挺感动呢,那天夜里,他去刑部找人的时候,我和张院使就在外面,眼睁睁看着郁小王爷一路杀进去的,连禁军都杀,当时真是急疯了。 你是不知道他刚找到你那时候那个表情。 反正就跟你已经死了一样。” 顾珞:...... “这说话归说话,怎么还带诅咒呢,你要实在找不到形容词可以不说啊。” 赵爽笑嘻嘻道:“那我说个别的。” “什么?” “这几天我来给你换药,回回郁小王爷都像刚刚那样守在床榻旁,都不出去。” 顾珞一听这个,眼都瞪圆了。 他不出去? 她浑身都是伤,那岂不是...... 赵爽眼见顾珞脸色大变,这才笑道:“他是转过身去的。” 顾珞就道:“转过身也是孤男寡女啊!” 赵爽翻个白眼,“我不是人吗就孤男寡女,反正这几天,他就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发烧,脑门上的帕子一直都是他在换。” 顾珞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爽看着顾珞的表情,很轻的皱了一下眉,“你这反应不对啊,你都一点不娇羞或者......” 顾珞忍着疼伸手在赵爽腿上锤了一下,“我娇羞你个锤子,我还没嫁人呢,闺誉不要了?他不出去你们也不撵他出去?顾珩呢?” 赵爽就道:“谁敢撵他,你是不知道那几个当时审讯你的大人,尤其是大理寺少卿,后来让郁小王爷收拾的有多惨。 我们几条命啊敢撵他。 这院子里全是他的人,他守在这里防着我和张院使还跟防贼似的,唯恐我俩给你下毒呢。 这也就是我俩,能进来,咱们太医院别的人想要来探望你,全让郁小王爷撵走了,你是没见当时何雅诗被轰走的时候那个表情。” 赵爽说着话,药膏准备好,开始给顾珞换药。 顾珞身上全身上下都是伤,这药足足换了一个时辰。 等换完,赵爽腰都要断了,直接跌坐进郁宴坐过的那椅子里,瘫在那里缓了口气,“对了,你和说个事。” 第202章 心思 “就你昏迷这几天,毛太医和何雅诗向张院使提了好几次,说暂时让别人代替你去北燕驿馆那边给江大人行针。 他俩说的有理有据,说治病方案,行针手法什么的,你都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大家都是用针多年的,不会有问题。 又说行医治病贵在坚持,你这里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呢,江大人那边总不能耽误下去,万一耽误了疗程前功尽弃什么的。 反正说了好多,后来这话不知怎么,还传到了陛下那里,陛下还召了张院使进宫问了这件事,意思是不能耽误江大人治病。 张院使没办法,但也生气,回来之后二话没说,直接派了毛太医和何雅诗去了北燕驿馆。 结果,你猜怎么着?” 能让赵爽用这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出来的,那结果肯定是不好呗,顾珞笑道:“让撵出来了?” 赵爽道:“何止是撵出来,简直是赶出来,何雅诗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呢,不过她什么也不说,大家也不知道当时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你昏迷这几天,北燕九公主倒是来了好几次,但都被郁小王爷给挡在外面了。” 说及此,赵爽忽然身子从椅子上支棱起来,“对了,慕言和我说,就毛太医请咱们在小春楼吃饭那天,何雅诗去过定远侯府。 我就说呢,那天怎么就那么巧,长公主殿下,苏南黎大小姐,二殿下,太子爷,怎么全都去了,那天何雅诗可是没少跑。 去了定远侯府,还去过太子爷的府上,虽然没去二殿下府上,但和庆阳侯府的一位公子见过面。 那位公子和二殿下走的近。 就是你们比赛行针那天,对你提出质疑的那位公子,慕言说,在比赛前一天,何雅诗也和他见过面。” 顾珞早就知道何雅诗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只是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弄她,“这些都是慕言和你说的?” 赵爽点头。 顾珞就道:“慕言和何雅诗走这么近,是不是想要以身犯险抓何雅诗点什么把柄啊?你可别让她犯傻,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赵爽叹了口气,“你觉得慕言是听我的还是听赵医官的?她自己有主意,谁的她也不听,我和宋湘劝过她多少次,她回回都说自己心里有数,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什么盘算。” 顾珞更不知道,“盯着她点吧,别让她吃了亏,何雅诗那人,太阴险。” 赵爽气鼓鼓道:“就应该让郁小王爷捉了她,然后活活吓死她。” 顾珞笑了笑。 她不是没想过和郁宴提一提何雅诗,凭着她对郁宴的了解,但凡她提了,何雅诗必定不得什么好下场。 可顾珞不愿意开这个口。 以前是觉得和郁宴不熟,没法开这个口,后来是觉得......郁宴过得其实也很苦。 他手上......真的就想沾那些人命吗? 好好一个小王爷,一夜之间胳膊让撕了那么个口子,却都不愿意让人知道,也没人关心他。 当时顾珞觉得是太医没有给他及时包扎好,可后来想了想,只怕当时根本就没有太医给他包扎,可能是他自己勉强包扎了一下。 顾珞都不敢想当时的场景。 至于何雅诗...... 既然确定了那些事都是何雅诗背后挑唆的,她自己动手料理了她也不是料理不了,借刀杀人谁不会。 和赵爽说了会儿话,太医院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忙,赵爽也不能多留,喝了两盏茶就走了。 她一走,顾珞躺在床榻上发神,一会儿琢磨这几天郁欢什么情况,一会儿琢磨郁宴既然抓了安平伯和顾守成,那她娘的事有结果了吗...... 外院。 萧嘉远一脸无语的看着郁宴从外面回来,“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你当时直接把顾珞带回郁王府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她在郁王府住着,谁还敢上门探望去!” 顾珞昏睡四天,这几天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先是太医院那一帮人,后来北燕九公主,云海居那一家子,庆阳侯府,就连定远侯府的陆姨娘都派人来探望,全让郁宴黑着脸给撵走了。 刚刚北燕九公主推着江回又来,郁宴亲自出去把人支走。 “你这分神应付不说,还平白得罪多少人。” 郁宴嗤笑一声,在萧嘉远对面坐了,“我在乎那个?” 萧嘉远就道:“这不是在乎不在乎的问题,这......你何必费这个神呢!” 郁宴垂着眼,就在萧嘉远以为他不会接话的时候,他忽然道:“她还没成亲,带回郁王府算怎么回事。” 这话萧嘉远都听愣住了,“不是,宴哥,你怎么还没想明白呢,你不想娶顾二?就她被抓这件事,她要是郁小王妃,谁敢这么抓她?就算是抓了,谁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用刑?敢抓还不是因为她没有什么实际的依仗!” 郁宴垂着眼不说话,眉毛拧在一块。 萧嘉远推了他一把,“你到底怎么想的?” 郁宴叹了口气,“安平伯府垮了,以后也就没人针对她了。” 萧嘉远直接让气笑了,“意思是,没人针对她了,她就能好好过了,你就算是动心了也不追人呗?你别忘了,安平伯府是垮了,但是太子还在呢,皇后还在呢! 你觉得她们是那种不把这笔账算到顾珞头上的人? 另外,你真能看着顾珞和别人双宿双飞毫无触动?” 郁宴搁在桌上的手微蜷,跟着收紧,“郁王府,龙潭虎穴。” 萧嘉远就道:“郁王府是龙潭虎穴,但是外面就不是龙潭虎穴了?别的不说,太医院那个何雅诗,什么婊子玩意儿,你让我查的事我查清楚了,当时给北燕九公主屋里送信的人,就是她。” 郁宴朝萧嘉远看过去。 当时顾珞定下给江回治病的第二天,北燕三皇子就找上门来告诉郁宴九公主收到莫名其妙挑唆信的事。 那时候郁宴忙的抽不开身,把这事儿交给萧嘉远去查了。 萧嘉远笑了一下,“放心,这事儿还用不着劳你郁小王爷出手,我收拾她。” 第203章 出来 说着,萧嘉远啧了一下,“这次,顾二虽然遭了大委屈,但是真帮了咱们一个大忙,要不是她被抓进牢里去,咱们想救的那两个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救出来呢,这事儿真得好好谢谢她。 虽然我这话说的不好听,但是,她被抓的真是太及时了,但凡再晚点儿,那人怕是就熬不了几天了。” 郁宴捻着手指眼皮微垂。 给他一万次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也不愿意人是被这样救出来的。 顾珞那一身的伤...... “人都安置妥当了?” 萧嘉远道:“放心吧,妥妥当当的,差不多再有三五天就能上路,等去了我大哥那儿,我大哥想办法把他弄到军中去。” 郁宴嗯了一声,正要再说话,长兴忽然从外面冲进来。 吓得郁宴以为顾珞怎么了,几乎一下就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步上前,“怎么了?” 长兴大喘气,“郡主来了。” 郁宴让这话给愣住了,站在那里错愕的看着长兴,仿佛没听懂。 还是萧嘉远一步从椅子上跨过来,“郁欢来了?来这里?现在?” 长兴点头,“马车已经进了院子,但是不方便下车,顾珩用毯子包着她呢,顾珩的意思是,让把院子里的人都清场,然后顾珩直接把人抱进顾二小姐的屋。” 郁宴这才抽回了神,呼吸都是乱的,脑子里嗡嗡的,“那还等什么,安排啊!” 长兴道:“已经安排了,这不是赶紧来叫您么。” 郁宴就跟傻子似的,一连点了好几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回笼,拔脚就朝外冲。 郁欢出来了! 不光跨出了她那个门槛,甚至坐着马车出了府,过了大街,来了这里。 她出来了! 一边走,郁宴眼泪一边儿模糊了眼睛,他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一大片。 萧嘉远跟在旁边,“都会好起来的,咱们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萧嘉远说过无数次,但只有这一次,郁宴觉得这话是真的,他们......也许真的都会好起来的。 有朝一日,太阳也能照到他们这些人身上。 顾珞躺在床上正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琢磨事,忽然听到外面有急急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就一个人的脚步声,但走的很急。 谁啊。 出什么事了? 顾珞躺在那里也不好起身,偏头朝窗外看什么也看不到,正疑惑,外面屋门被人像是一脚踢开。 顾珞一个激灵,“谁?” “顾珞!” 郁欢清脆又带着一点焦灼的声音忽然就冒出来。 顾珞只当是自己幻听了,“郡主?” “是我。” 随着这一声落下,顾珩将郁欢放到地上,抖开包着她的小毯子,郁欢蹬蹬蹬的就冲到屋里来直扑顾珞床榻前。 顾珞人都恍惚了。 真是郁欢。 “你怎么来了?” 这种震惊真是......靠! 郁欢出来了! 郁欢趴在床榻边儿瞧着顾珞,她现在已经换了干爽的衣衫遮盖了一身的鞭伤,但手腕脖颈处脸颊上依旧能看出来。 郁欢皱着小眉毛,伸手在顾珞脸上轻轻的摸了摸,小嗓子细细的,带着一点颤抖,“疼吗?” 顾珞看着小孩儿,眼睛有点湿润。 当时郁欢那么担心郁宴,也没迈出那门槛,现在,这是因为她竟然出来了? 不光迈出了门槛,还一下迈出这么大一步。 眼泪从眼角滑落,顾珞点点头,“疼啊,可疼了。” 郁欢软乎乎的小指头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啊,我给你吹吹。” 顾珞就道:“我想喝水。” 挺大一人,和小孩儿撒娇,顾珞一边说一边想笑,但又想哭。 郁欢起身去旁边桌上将蜂蜜水端过来,“我喂你。” 郁宴进来的时候,就撞上郁欢喂顾珞喝水这一幕,小孩儿不会操作,水洒了顾珞一脖子,床榻都湿透了一小片儿。 这种在别人家算得上是最最正常的一幕,落在郁宴眼里,他站在那里却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唯恐一眨眼,就什么都消失了,像一个色彩斑斓的美好的泡泡,一戳,破了。 “哎,祖宗诶,要不我还是自己喝吧,你这是喂我呢还是喂床呢,它又不渴。”顾珞叹了口气,脑袋朝后挪了挪,挪开那片儿湿掉的地方。 郁欢翻个白眼,“这是我的问题吗?我以前喂我哥喝水的时候,从来都不洒,分明是你长了个漏嘴巴子。” “还是我的错了?”顾珞难以置信道:“你勺子都快杵我脸上了,没听说过喝水还得四处逮勺子的。” “你可真难伺候!”郁欢愤愤的说,但手上喂顾珞喝水的动作不停。 这种拌嘴将郁宴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这不是泡沫,是真的,是真的郁欢出来了。 吁了口气,郁宴上前,郁欢转头看过去,小眼神一亮,“咦,哥你怎么来了?你这几天不是说去真定了?” 顾珞眨眨眼,他骗这小孩儿说去真定了?那意思是,这四天郁宴就真的一直在这儿守着没回去? 郁宴看了顾珞一眼,然后从郁欢手里接过那杯蜂蜜水,“笨死了,看看这洒的。” 一面说,一面从床角抽出一张帕子,熟练的给顾珞擦了擦,擦完之后,将那帕子垫在被水打湿的地方,然后舀了一勺水给顾珞嘴边送过去。 顾珞忽然生出巨大的不好意思。 之前郁宴喂她喝水她都只是震惊,还没觉得不好意思,可现在当着郁欢和顾珩的面,忽然就......张不开这个嘴了。 郁宴皱眉看着顾珞,“怎么不喝?” 顾珞:......“我不渴了。” 萧嘉远噗的就笑出声来。 顾珞:...... 这还有个人呢? 萧嘉远站在内屋门外,朝郁欢道:“我能进来吗?” 郁欢小身子贴着顾珞的床榻站着,绞了绞小指头,“进呗。” 萧嘉远登时打了个口哨,“小祖宗诶,你可算是让我进屋了,我这可真不容易,托了顾医官的福。” 郁欢抿抿唇,看了萧嘉远须臾,忽的转头朝顾珞道:“我饿了。” 在椅子上休息了半天的顾珩道:“你可不是饿了,四天就吃了三碗粥,不饿成仙了。” 第204章 和面 要是在以前,郁欢能出屋,这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是今儿,顾珞没有专门提这件事,郁宴没有专门当面关注这件事,萧嘉远也没有专门细问这件事,就好像郁欢出门,和所有正常人出门一样。 大家的这种反应,屋里的这种气氛,让郁欢一直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 就连换了陌生环境的那种紧张和畏惧感,也因为最初对顾珞的关心被冲淡后,再也没有反弹起来。 顾珞看着郁欢,“我现在这样,也不能起来给你做啊,要不,你吃这里厨娘做的?顾珩天天吃呢。” 郁欢低着头,没说话。 能出门,但不代表能吃外面的东西。 郁宴不可能让顾珞这种情况还要勉强起来,尽管勉强一下的确是起得来,毕竟当时还拖着鞭伤流着血开锁呢。 “你......” 郁宴正要说郁欢,顾珞几乎和他异口同声开口。 “要不,包饺子吧。” 郁宴倏地看向顾珞,“胡闹,你这起都起不来,包什么!” 顾珞就道:“我又不包,我指挥你们,你们包。” 郁宴眼睛肉眼可见的睁大一圈,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指挥本王包饺子?你疯了还是本王疯了! 郁欢小眼神一亮,嗖的原地蹦了一下,“好!我要吃饺子!” 说完,仰头看郁宴,“哥,你该不会连饺子这样简单的大人都会做的东西也不会吧?你年仅六岁的妹妹四天就吃了三碗粥,我快成仙了。” 萧嘉远要笑不活了,伸手,微曲的手指在郁欢小脸蛋上刮了一下,“这嘴。” 说完,萧嘉远朝顾珞笑道:“我能参与吗?” 顾珞笑道:“面够就行。” 萧嘉远胳膊肘撞撞郁宴,“宴哥哥,包饺子嘛,人家想吃饺子了呢~” 顾珞:...... 哈? 郁宴一言难尽的伸手,五指分开,手掌在萧嘉远脸上朝外一推,没好气的转身朝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顾珞,“都准备什么!” 顾珞道:“面粉,水,肉,韭菜,葱,炝锅油,盐,案板,菜刀,包饺子用的手。” 郁宴:...... 瞪了顾珞一眼,转头朝守在外面的长兴道:“听见了?去准备。” 长兴将顾珞列的一堆全都准备齐全搬进屋里,十分不信任的看向郁宴,“王爷,用不用再准备一个会包饺子的人?” 萧嘉远噗的一笑,往出赶长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自己包自己吃。” 郁宴其实想说:用的。 但是郁欢肯定不接受。 顾珞在郁欢的帮助下,还是慢慢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躺了四天,脑子都躺成饼状了,“先取面粉到盆儿里,然后......” 不等顾珞说完,萧嘉远十分自信的打断顾珞,“先和饺子面嘛,这个我会,那什么,我和面,郁宴你把猪肉剁了呗。” 郁宴十分抗拒的看了一眼那条五花肉,“怎么不是你去剁肉。” 萧嘉远就道:“那你会和面吗?” 顾珞顿时想到了上次郁小王爷和面条面的场景,大约郁宴自己也想到了,转头丢给顾珞一个警告的眼神。 顾珞本来没想笑,但被郁宴这么一警告,顿时笑的收不住了。 惹得一屋子除了郁宴以外剩下人都一脸莫名其妙看着她,萧嘉远皱了皱眼角,“这笑什么呢?” 郁宴绷着脸,“大约是开心的吧,毕竟就要吃到本王亲自包的饺子。” 萧嘉远转头看郁宴,我觉得你有点什么大病,但是我不说。 好兄弟,就要亲眼看你翻船! 萧嘉远收了目光,扬着嘴角,哼着小调,然后提起了面口袋。 就在顾珞要收住笑的那一瞬间。 噗通~ 顾珞眼睁睁看着萧嘉远将半口袋面粉倒进了盆儿里,要阻止的话就那么慢了半拍,紧跟着面粉从口袋里一泄而出的瞬间,萧嘉远本人被荡起来的面粉包围了个彻彻底底。 “我去!” “阿嚏!” “我靠!” 养生活命小大人,顾珩珩小朋友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旁边的洗手水就朝裹在面粉里的萧嘉远就泼了过去。 荡起来的面粉被一盆水浇灭。 面粉伴着水,成了面泥,面汤儿,全挂在了萧嘉远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郁宴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嗷的一嗓子就笑了出来,一点清冷小王爷的疯批美人形象都没了,笑的活像个傻狗,“你不是会和面吗!” 说完,转头看向顾珞,挑了挑眉毛。 他可比本王和面技术差远了! 顾珞鬼使神差就看懂了郁宴这攀比的小眼神,顿时也爆出笑来。 妈的。 什么煞笔。 郁欢笑的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我一个六岁的孩子也知道,和面要用碗把面粉舀到盆儿里,你都二十多了,怎么还提起袋子倒呢!” 萧嘉远:...... 他本来觉得挺倒霉狼狈的,结果看到郁宴那狗东西笑的比狗都狗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好像也挺好。 那狗东西已经好多年没这么笑过了,起码没有这么真心笑过。 叹了口气,秉着祸害自己造福狗东西的原则,萧嘉远啧了一声,“差不多得了啊,还笑个没完了,我去洗洗,换身衣裳再来,今儿和面的事儿谁也别和我抢,这面我和定了!” 说着,萧嘉远拖着他滴答面汤儿的身体,出去了。 才一出门,外面就响起长兴长明长乐惊天动地的笑声。 郁宴笑了半天,忽然觉得好像不太对劲,自己是不是笑的有点过分毫无形象了,他倏地一收表情,转头看向顾珞。 看过去,同时心里纳闷,我看她干嘛。 顾珞正笑呢,忽然迎上郁宴这个严肃的脸,笑容顿了顿,顾珞深吸一口气,十分诚恳的道:“郁小王爷和面的技术远在萧三公子之上,您是真这个!” 顾珞勇敢的竖起了大拇指,一脸说掏心窝子话的赤胆忠心。 郁宴:...... 倒也不必。 在萧嘉远回来之前,郁宴将地上的面粉稀汤儿什么的都收拾干净,差不多刚弄完,萧嘉远提着半袋子面进来了。 他一进屋,惹得郁欢又是一阵笑,“拿碗没拿碗没拿碗没?” 萧嘉远将面口袋朝桌上一搁,白了郁欢一眼,“拿了拿了拿了。” 第205章 渣男 这次在顾珞的指点下,萧嘉远面粉和水比例得当,总算是把饺子面团和出来了。 看着自己和出来的两大团面团儿,萧嘉远志满踌躇的活像这是他打下的江山一样,啪啪在面团上拍了两下,朝剁肉馅儿的郁宴道:“瞧瞧这面团儿,你这辈子,长这么大,见过这么好的饺子面团儿?” 这话说完,萧嘉远顿时有点后悔。 郁宴别说见饺子面团了,他连饺子都几乎不怎么吃。 逢年过节,饺子是必需品,但是这东西,这种节日,对他来说,太扎心。 萧嘉远那句话,话尾声音有点收,郁宴知道他想什么呢,笑了笑,“你那么好的面团儿,快自己煮煮吃了去吧,别用我这二流肉馅。” 萧嘉远见他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啪的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转头朝顾珞道,“我会和面,但是擀饺子皮儿我真不会。” 这个顾珞也想到了,“你就取一点儿面团儿,擀成一张大饼,稍微薄一点,然后用小碗倒扣出来一个饺子皮的模子吧,包的时候我给打个样。” 郁欢立刻道:“我给扣我给扣我给扣。” 顾珩让她叫唤的脑子疼,“说一遍就行了说一遍就行了说一遍就行了。” 郁欢瞪了顾珩一眼,“我乐意我乐意我乐意。” 顾珩无奈的叹了口气。 郁宴将剁好的肉馅收到盆儿里,和切好的韭菜拌了,朝顾珞道:“用不着你,等会儿厨娘在外面给包俩打个样就行。” 萧嘉远满眼含笑看了郁宴一眼,郁宴没理他,将盐送到顾珞跟前,“放多少?” “油倒进去了?”顾珞问道。 “嗯,都搅拌匀了。” 顾珞伸手去拿盐罐儿里的勺子准备挖盐,郁宴很轻的啧了一声,在顾珞手背弹了一下,“别动,你就说多少。” 顾珞伸出去的手就又收了回来,“先两勺,拌一拌。” 郁宴挖了两平勺,拌好,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玩儿面团儿的郁欢和正靠在椅子上剥蒜的顾珩,收回目光的时候和萧嘉远目光撞死。 萧嘉远立刻贱兮兮挑眉:哦吼~ 郁宴没理他,身子一横,挡在顾珞前面,然后用筷子挑了一点儿肉馅儿放到顾珞嘴边儿,“味儿够吗?” 顾珞本来是想要自己抓筷子挑起一点儿尝味儿的,但郁宴这么突然送过来,她就有点难为情的仰头看郁宴。 郁宴动了下眉毛,“不够我再加盐。” 顾珞:...... 是她想多了吧。 人家郁小王爷多正经的就是让她尝尝这馅儿味儿够不够呢。 而且...... 不都说了嘛,不惦记,没结果。 顾珞一收矫情,就着郁宴的手尝了一下筷子上的肉馅儿味儿,“稍微有点淡,再放一勺盐就够了。” “嗯。” 郁宴端着盆子转身就走。 速度之快,让顾珞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这位爷难道是怕我把盆子里的馅儿给吃了?不然跑这么快做什么! 萧嘉远一副我知道为什么的样子憋着笑看着郁宴,等郁宴端着馅儿盆子回来,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郁宴嫌弃的避开,“擀你的饼去。” 饺子皮儿不好擀,但是把小面团擀成薄薄的饼,萧嘉远还是挺利索的。 一张薄饼铺在案板上,郁欢兴奋的用小碗儿开始在上面往出扣饺子皮儿,扣一个顾珩捡起来一个。 萧嘉远压着声音朝郁宴道:“你以前敢想她有这样一天么。” 顾珞这屋子不像郁欢那屋子,这边儿窗帘大敞,阳光充足的透进来,郁欢兴奋的一边扣饺子皮儿一边和顾珩拌嘴,看着也是高兴的很。 “她现在已经敢出来了,距离正常就不远了,咱们要找的那人也找到了,很快就能送到我大哥那边,咱们这日子,眼见的有指望了。” 萧嘉远在郁欢肩膀拍了拍,然而这人正经不过一瞬,跟着就道:“不过,宴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明白呢,一面口口声声和我说不会和人家顾医官怎么样,但是又撩个不停,你不会怎么样你瞎几把撩什么?” 郁宴抬起胳膊一肘子朝他怼过去。 萧嘉远笑着躲开,“你知道你这种人,江湖人称什么吗?” 明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郁宴还是挑了一下眉梢示意他继续。 萧嘉远看了顾珞一眼,“你要是撩了也最后娶了,俗称,闷骚,你要是撩了还说我没打算如何,俗称,渣男。” “滚!”郁宴言简意赅给他一句。 萧嘉远笑嘻嘻道:“我滚不滚的不打紧,但是,你自己想清楚你自己要干什么啊,别的事你都不糊涂,感情的事更不能糊涂。” 郁宴垂着眼没说话。 萧嘉远正要再接再厉趁热打铁说两句,那边郁欢小嗓子一声叫,“饺子皮儿好喽,饺子皮儿好喽,饺子皮好喽。” 顾珩没好气的瞪她,“就说一遍就行!” 郁欢撇撇嘴,“你这人真没意思,这可是包饺子!包饺子!这你都不激动?” 顾珩看着郁欢,动了动嘴角,然后原地嗖嗖蹦了三下,“激动激动激动。” 郁欢:......“你真傻,真的。” 顾珩:...... 为了防止郁欢心里膈应,郁宴用小碗拨出一点馅儿,外面厨娘站在院子里,就用碗里的馅儿和三五个皮儿打样包了几个。 她包的时候,郁宴他们几个围一圈儿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看。 厨娘:...... 谁能想到,我人生高光时刻竟然因为包饺子? 郁欢还不适应和陌生的人接触,躲在顾珩后面,从顾珩叉腰的胳膊缝里往外瞧,“你看明白了吗?” 顾珩嗯了一声,“明白了。” 郁欢立刻扯了扯顾珩的胳膊,“咱们进里屋吧。” 顾珩回头看了她一眼,小脑袋上,脑门一层的亮晶晶的汗珠子,这是紧张的? “嗯,进去吧,我教你。” 顾珞见俩大的没回来,俩小的先回来了,笑道:“这么快学会了?” 顾珩看了郁欢一眼,郁欢低着头站在桌子前,手里捏着个饺子皮儿来回转那皮儿不说话。 顾珞看向顾珩。 顾珩摇摇头,然后朝郁欢道:“再转皮儿破了,你吃这个破了的啊。” 郁欢愤愤瞪他一眼,“就你最讨厌!” 转手把自己快捏破的皮儿塞了顾珩手里,从顾珩手里抢过那个好的,“开始吧。” 第206章 住宿 厨娘打完样走了,郁宴和萧嘉远却没立刻进屋。 准确的说,是郁宴要进屋,被萧嘉远扯了胳膊拦住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 萧嘉远把郁宴扯到旁边,堵了人不让走。 郁宴啧了一声,“这知道的是你替我和顾珞操心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我了逼我要个结果呢!” 萧嘉远跳脚就给郁宴一巴掌,“滚!少胡扯!赶紧的,怎么想的,快和我说说,是不是被我说服了?” 郁宴叹了口气,“你是真烦人。能怎么想,就娶她吧,郁王府是龙潭虎穴,外面也没好到哪去。” 萧嘉远乐的眼睛都是一条缝,“能这么想就对喽!真想清楚了?” 郁宴点了下头。 萧嘉远就道:“那行,等会我替你向顾医官试探试探。” 郁宴皱眉,“这有什么可试探的,你别瞎参合。” 萧嘉远就道:“什么叫这有什么好试探的,这当然得试探了啊,试探了才知道顾医官对你是个什么意思,然后你想娶人家才能对症下药啊。” 郁宴抱臂看着萧嘉远,一脸鄙夷,“你以为我是你呢?对那些小红小粉小绿小紫都还要对症下药,我不用。” 萧嘉远:...... “你难道要等到成亲当天直接和顾珞说?” 郁宴一脸倨傲矜贵,“我表现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她那么喜欢我,肯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这还用得着说?我们两个心有灵犀,到时候直接成亲就行,这不是水到渠成?你那走肾的爱情和我不一样。” 萧嘉远眼睛都睁圆了。 兄弟,我觉得,你要翻车。 但是,我不说! 胳膊朝郁宴肩膀上一搭,萧嘉远朝郁宴比了个大拇指,“你牛逼!” 然后,真的就一句劝解的话没说,抬脚进屋了。 郁宴在他背后语重心长道:“等你以后打算成亲了,可以来我这里取经。” 萧嘉远:...... 经文名叫:失败乃成功之母吗! 等郁宴和萧嘉远回来,郁欢已经能上手包了,嘴里哼着顾珞用二十八种调儿结合到一起的小跳蛙,美滋滋的包着饺子。 她手小不会捏,顾珩就让她把饺子边儿怼成小褶儿,最后用拇指一摁,摁个小花边儿出来。 郁宴见郁欢已经包了七八个小花边儿饺子,微曲的手指在她脸上刮了一下,“挺能干啊?都你包的?” 郁欢立刻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道:“对对对,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 包饺子真是一项神奇的活动,就几个人往圆桌跟前一站,也不说话,就这么一下一下的包着捏着,就觉得这气氛令人舒服的像是做了一个怯意放松的美梦,不想睁眼,不想面对这个糙蛋的生活。 四个人都是第一次包,谁也没比谁包的好,等饺子煮出来,破了一半的皮。 没办法,郁宴只得将完整的饺子用盘子装了,破皮儿的,就连汤带馅儿带皮儿的,用盆儿盛了一盆儿,也端过来。 三个大人两个孩子,郁欢饿了好几天顾珞不敢给她多吃,就给了她六只饺子一小碗汤。 不光郁欢吃了个意犹未尽,他们几个也吃了个酣畅淋漓。 萧嘉远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说真的,以前我家......” 话提了一半,感觉这个话题不太适合,萧嘉远又改口道:“自己包的饺子就是好吃啊,我感觉这些年我就没吃过这么好的饺子。” 郁欢道:“不是自己包的饺子好吃,你不要强行给自己加戏,这明明是顾珞馅儿调的好。” 萧嘉远就看了郁宴一眼,“你妹这么护短?” 郁宴嗯了一声,“我们全家都护短,你快闭嘴吧。” 顾珩看看郁宴又看看萧嘉远,低着头搓了搓手指头。 哎~ 看来,有必要和他那傻姐姐谈谈心了。 女大不中留啊~ 饺子吃完,天色也晚了下来,萧嘉远起身道:“得回去了,走吧。” 郁宴去看郁欢,郁欢刚刚还和顾珩说笑的脸色顿时一白,小脸紧绷,抿了抿嘴朝郁宴道:“我不想走。” 这话一出,屋里三个大人全都一愣。 郁宴下意识看向顾珞,正好顾珞也看过来,两人对视一下,顾珞很轻的点了点头。 郁宴就看向郁欢,“是现在不想走,还是今儿不想走了?” 郁欢咬了咬嘴唇,“我今儿不想走了,我想住这里。” 郁宴食指的指甲掐着自己大拇指指腹的肉,克制着心里那股躁动的狂喜。 不光肯出屋子了,肯来这里了,甚至不想回去了...... 稳住声线,郁宴耐心的道:“但是,这里没有你的小花被子,没有你的小鹿枕头,小青也不在,大宝二宝三宝也不在。” 郁欢小狗似的眼睛看向郁宴,“哥哥能把我的被子和枕头,小青和狗子,都接来吗?” 郁宴看着郁欢,只觉得嗓子眼发堵,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是郁欢提出来的,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萧嘉远见郁宴不说话,赶紧拍了他一巴掌。 答应啊,愣着做什么,就你们那破院子,能出来谁还想回去! 郁宴回了神,看着郁欢,摸摸她头,“以后,都不回去了?” 郁欢点了下头,然后飞快的像是确认一般的道:“顾珩说,这个宅子是你的,我可以住。” 郁宴就道:“但是哥哥把宅子卖给顾医官了。” 顾珞赶紧说,“随便住,我的就是你的。” 郁欢不知道是因为要彻底换环境紧张,还是因为自己提出来这个要求而不安,她小睫毛颤了好几下,咽了口口水,攥着小拳头,“我就住这里。” 说完,感觉不够,又十分坚定的看着郁宴再说了一遍,不,三遍,“我就住这里,我就住这里,我就住这里。” 郁宴长松一口气,感觉有一道重重的镣铐从他身上解除开一样,“好,我去给你收拾那些东西,咱们以后就住这里,不回去了。” 这宅子郁宴当时买的时候,原本就是买给郁欢住的。 只是当时接了郁欢回来先带到了那边,结果带过去人就带不出来了,这宅子才空置了下来。 第207章 好人 按照郁欢现在病情的形势,顾珞让郁宴把她暂时安置在正房院子里的偏房中。 她既然有过一次从郁王府来这里的经历,那就应该慢慢开始尝试着迈出屋门在院子里活动活动,哪怕这个活动,仅仅是从同一个院子的偏房到正房的距离。 顾珩则搬到外院一个小巧的院子住。 东西搬来,郁宴带着郁欢去新的屋子布置,顾珩趁着没人,赶紧凑到了顾珞跟前,看了一眼外屋的门,压着声音道:“姐,我长话短说。” 顾珞让他这一本正经小大人样逗笑,摸摸他头,“嗯?什么机密大事?” 顾珩一言难尽的白了她一眼,“你能长点心吗?” 顾珞一扬眉毛,“我怎么了?” “你没看出来郁小王爷有什么变化?” 顾珞:...... “从你这次被救回来到刚刚,他可太明显了,这几天把我打发到郁王府陪着郁欢,他天天白天黑夜在这里守着你。 这就不说了,刚刚调饺子馅儿的时候,他是不是用筷子头喂你了? 还假模假样挡了一下,他什么意思?挡什么呢?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喂么!” 被自己八岁的弟弟问出这种话,顾珞顿时一股羞耻感涌上来,“你看见了?” 顾珩没好气道:“废话,一共这么大个屋,你是我姐,他一个男的凑过去,我能不盯着点么!郁小王爷这样,明显是向你示好呢,你还喜欢他吗?” 顾珞本来还挺羞耻的,但听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看顾珩,“你疯了吧,他向我示好?他是那种向别人示好的人?他和个面都恨不得往那一站直接让面自己识抬举点自己把自己和好,他能向我示好?” 虽然顾珞也不知道这位爷是抽什么风忽然就这样了,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别管是不是示好,反正现在不对劲,我可告诉你,你别让郁小王爷那张脸给迷得昏了头,男人就没有一个会无缘无故对女人好的。 但凡他突然对你好,对你热络,那必定是有所图的。 但是咱们现在的处境,你嫁给他做正经王妃那肯定不可能,你身份不够,他们这种人,成亲都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 你要想清楚了,你给他做妾么?” “我疯了我去给他做妾!” 顾珩就道:“没疯就好,我就怕你疯了呢,他们家那样,爹是郁王,娘是长公主,听上去光鲜亮丽,可实际怎么样我不说你也知道点,那种人家,别说妾室了,就是正妃那都不好做。 苏南黎不是想要嫁给他么,到时候他要娶了苏南黎做正妃,你有好日子过? 就算郁欢为了现在的情分护着你,那才哪到哪。” 让自己的弟弟教导这些,顾珞一时间心情复杂,“行了,我知道,我不会给他做妾的。” 顾珩咬咬牙,“你别不耐烦,我为了谁好,你既然不会给他做妾,那别管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心思,一会儿你都和他把话说清楚。 别觉得不好意思说,就挑明了直接说,听见没?知道怎么说不?别怕得罪他,这种事说清楚总比以后不清不楚闹起来强。” “什么一会儿,一会儿他也不来啊,明儿说吧。” “一会儿他肯定来。”顾珩说的斩钉截铁。 这话音才落,外面响起脚步声,郁宴来了。 顾珩看了顾珞一眼,目光督促她:你记得说! 然后起身道:“我去写字,就在外屋。” 说完出去了。 郁宴看了顾珩一眼,走进屋里,朝顾珞道:“已经让长兴将郁王府那边的人调度过来了,以后这个院子的守卫和那边还是一模一样。” 顾珞不知道郁宴为什么给她解释这个。 总不能是这位爷真的喜欢她了吧? 以前她白白嫩嫩一朵花的时候不喜欢,现在她满身鞭痕了喜欢? 靠! 这什么绝世变态喜好。 “那个,就是我......”顾珞斟酌着用词。 郁宴皱了一下眉,转头看了一眼外屋,然后上前两步,在顾珞床榻边儿拽了一把椅子坐了,压着声音道:“你娘的事,这几天正审顾守成呢,不过他嘴紧,什么都招了,但是咬死不承认你娘就是陆青双。” “安平伯也不招?”顾珞之前肚子里纠结那点事顿时被拨至一旁。 郁宴摇头,“安平伯嘴比顾守成还紧,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过既然是关了大理寺了,天天这么查着,总有能问出来的一天,你别太心急。” “那是不是他们要是不招,我娘的事就不能直接说出来?” 郁宴嗯了一声,“因为当年究竟如何不清楚,直接闹起来,你外祖家容易被定个欺君之罪,而且你和顾珩的身份也会不好看。” 奸生子。 看了顾珞一眼,郁宴捻了下手指,又道:“不过你也别气,这事儿也不是非要从他们身上才能突破,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的旧人吧。” 顾珞难得郁宴这样好的态度和她说话,想起刚刚顾珩的那些话,有些事,的确是在还没有发生之前就说清楚,对双方都好。 咬了咬牙,顾珞直直看向郁宴,“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郁宴刚想说郁欢的事,猛不防得了这么一句,顿时磨牙道:“你就不能稍微矜持点!” 顾珞看着郁宴,“我就想说,我现在对王爷,真的是只有敬重和感谢,没有别的了。” 郁宴的眼睛,肉眼可见的瞪大了。 “我以前是喜欢过你,但是,那是以前,后来,我就只是尊重你,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突然领到好人卡的郁宴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蹭的就从椅子上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沉着脸,盯着顾珞。 顾珞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小王爷在我从牢里出来之后就突然对我好了,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我有必要把话说明白,免得王爷还觉得我有那种心思。” 郁宴登时冷嗤一声,“误会?什么误会?误会我喜欢你?你是觉得我疯了吗?你这脑子一天到晚的在想些什么!” 顾珞:...... 啊! 这才是那个令人熟悉的郁小王爷啊。 果然相处起来忽然就舒服多了呢。 大松一口气,顾珞笑道:“不是最好不是最好,我这不也是以防万一嘛,小王爷放心,我一定用心用力给郡主瞧病的。” 郁宴简直不知道该要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今儿下午,好容易才下定决心要娶这个女人了,结果,就这? 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珞,郁宴脑中忽然电光火石思绪闪过,他扬了一下眉毛,“你该不会是想要让我追求你吧!” 第208章 追吗 刚刚松下一口气的顾珞一下瞪圆了眼,“哈?” 郁宴一甩衣袖,“我早说过,收起你的花花肠子,别给本王玩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郁宴就算是撂了狠话走了,那狠话也是压着声音说的,外面顾珩一个字没听到。 就见郁宴气冲冲走了,顾珩立刻钻进里屋,“姐,说了?” 顾珞长长叹出一口气,动了动眼珠看向顾珩,“弟啊,你以后,心踏踏实实放肚子里,郁小王爷就算看上村口的土狗,也不会看上你姐姐我的。 你知道我和他说了之后他怎么说吗? 他说,别和本王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顾珩皱眉,难道他这一次人物性格心理以及行为观察出现了偏差? 不应该啊,他观察总结了那么多人,基本都是对的啊。 顾珞眼见顾珩露出一脸研究学术遇到瓶颈的困惑表情,怕他听了这话又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于是清了清嗓子又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虽然郁小王爷看不上我,但是肯定有慧眼识珠的人,你放心,你姐姐是能嫁的出去的。” 顾珩一脸没眼看的样子翻了她一眼,“你才十四,离及笄还差几个月呢,张口闭口能不能嫁出去,就不能把心思放在事业上!搞事业不香吗,非要惦记着男人?有了事业,什么两条腿的男人不好找!” 顾珞:...... 弟! 你是不是忘了你只有八岁! 顾珩说完,语重心长一叹,在刚刚郁宴坐过的椅子坐了,“就拿这次你被抓的事情来说,你要是朝廷命官,他们敢抓你?” 顾珞就道:“我一个学医的,顶天了就是医官,我还怎么朝廷命官了!” 顾珩十分理直气壮的道:“凡事别说行不行,先看自己配不配!要是你的医术已经到了别人治不好的你都能治,别人治得好的你一剂根除的地步,就算是你在太医院仅仅是个医官,但是你在整个朝野,整个民间,那也是有声望的。 德高望重四个字,难道分量不重吗?” 一个八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顾珞说不震惊是假的。 她看着顾珩,吸了口气呼出,伸手在顾珩肩膀拍了拍,伸手一瞬,身上的伤口扯得有点疼,但她忍住了,“好,姐知道了。” 顾珩看着顾珞,“别光嘴上说的知道了,上点心,你现在身上伤还没有好利索,就先在我这里住着,等好了你还要住到太医院去。 郁欢现在住在这里,郁小王爷肯定时常过来。 你还没成亲,他来这里和你之前去郁王府,那是不一样的。” 顾珞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就踏踏实实的吧,我都知道。” “你最好知道。”顾珩小声嘀咕一句,然后道:“行了,你休息吧,好好养着,我先回屋了。” 说完,顾珩慢吞吞的起身,慢吞吞争取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的离开了。 他一走,顾珞在床上愣怔了一会儿,然后搓了搓脸。 德高望重? 这事儿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这厢顾珞琢磨着她之后的人生大事,那厢,郁宴郁闷的离开了这边,出了大门直奔北靖王府。 萧嘉远折腾一天,晚上饱饱吃了一顿饺子,还是自己动手包的,心情大好,早早睡下了。 睡着睡着,忽然屁股遭到重重一击。 “抄家了?” 萧嘉远一个激灵从床榻上跳起来,顺手摸出枕头底下藏着的匕首,眼都没完全睁开呢下意识就朝自己个脖子比了过去。 “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个字,我就算是死了......郁宴?” 萧嘉远满身冷汗全身肌肉紧绷的吼出一句吞天盖地的话,话没说完,整个人结结实实一愣,震惊的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郁宴原本想要一脚踹醒萧嘉远,但是看他这个反应,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疼的他眼眶都有点发胀。 这特么的都叫什么日子啊! 好好的人,给折磨的睡觉枕头底下藏把刀,忽然惊醒第一反应就是自杀保密? 郁宴心里叹了口气,转头在萧嘉远屋里的椅子上坐下。 萧嘉远跟着从床榻上跳下来,鞋都没顾上穿,走到郁宴跟前,“你干什么啊!” 郁宴看着萧嘉远,叹了口气,没说话。 萧嘉远一把拉开旁边椅子一屁股坐下,啪的将匕首朝桌上一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灌了一口压压惊,“你什么毛病,大晚上的闲的蛋疼来踹我屁股?” 郁宴看他一眼,“我闲的蛋疼踹你屁股有用吗?” 萧嘉远愣了一下,旋即嘿的笑出来,“你个老流氓,有没有用那我怎么知道,有没有用您不也踹了么?” 郁宴啧了一声,没说话。 萧嘉远看了他一瞬,忽然身子向前凑了凑,笑道:“该不会是你向顾二表白被人拒绝了吧?” 郁宴顿时脸色难看的重重一哼,啪的一拍桌子,“她敢!” 萧嘉远就笑道:“那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总不能就是专门来踹我屁股吧,那我好荣幸啊。” “滚蛋!”郁宴瞪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了一小会儿,捻了捻手指,最终十分无奈又不解的道:“她想让我追求她。” 萧嘉远刚要端起茶盏喝一口,闻言手一滑,咣当,那茶盏就伴随着萧嘉远从脚底板蹿到天灵盖的震愕给四分五裂在地上。 “啥?” 萧嘉远难以置信的看着郁宴。 郁宴叹了口气,“你也觉得离谱吧。” 萧嘉远:...... “不是,宴哥,你确定顾二想要让你追求她?她亲口说的?” 郁宴就道:“虽然没有这么说,但意思差不多。” “那她原话怎么说的?” 郁宴顿了顿,道:“她说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对她好了,问我是不是喜欢她,说这当中有误会,她对我只是尊重和感激什么的。”郁宴不耐烦道:“反正就是这一类的,这明显就是托词,她有多爱我,我心里知道。” 萧嘉远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拳头,用尽了浑身的洪荒之力才克制住没有喷出内心汹涌的嚎笑。 牛逼我的哥! 好人卡都领了你还能解读出这个? 作为郁宴两肋插刀的好兄弟,萧嘉远咳了一声,重重的点头,“宴哥你说的太对了,她就是欲擒故纵,就是欲拒还迎,就是想要让你追求她,那你......追吗?” 第209章 婚配 “不追我半夜找你做什么?闲的蛋疼踢你屁股玩?”郁宴没好气白了萧嘉远一眼。 萧嘉远顿时笑道:“宴哥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出出主意?你不是说我那走肾的感情不适合你么?” 郁宴:...... 萧嘉远瞧着郁宴说不出话的样子,越发笑的发狂,“既然宴哥求上门,那我必须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帮你追顾珞,走,现在我就带你去了解女人。” 郁宴顿时嫌弃道:“你的小红小翠小粉小紫我没兴趣。” 萧嘉远起身去穿外袍,“你就是有兴趣我也不会把我的女人给你啊,兄弟妻不可欺,我就是带你去了解了解姑娘们都喜欢什么。 你追人不得送礼物啊,你自己会选吗?你总不能送给顾二一匣子银针吧。” 郁宴:......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送礼不得投其所好? 宫中。 皇上批完一天的折子,累的两眼发花,正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他派去盯着郁宴的探子回来了。 内侍总管捧了一盏热牛乳送到皇上跟前,皇上接了喝了一口,“出什么事了?” 一般没有异常探子不会过来。 跪在地上,探子低着头道:“今儿郁小王爷在亥时从顾珞养病的那宅子怒气冲冲的出来,出来之后直接去了北靖王府。” 皇上原本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眼底迸射着寒光,看向探子。 北靖王府满门忠烈死的就剩一个不成气候的萧嘉远了,深更半夜,郁宴去北靖王府做什么?他们想要干什么?密谋什么吗? 内侍总管瞥了一眼皇上骤然凝重甚至阴沉的面色,心头冷笑一声。 北靖王府死的就剩一个萧嘉远了,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那你每次见了萧嘉远,当天晚上还能睡着?午夜梦回,北靖王府的孤魂野鬼不来找你么! 探子低着头,继续回禀,“郁小王爷在北靖王府约莫待了两刻钟,之后他和萧嘉远一起从北靖王府出来,直接去了碎红楼。” 皇上端着牛乳的手一抖,半盏牛乳直接洒了出来,原本凝重的表情一裂,皇上难以置信的道:“哪儿?” “碎红楼。”探子道:“进了碎红楼,萧嘉远点了他平时常点的四个姑娘,奴才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碎红楼呢。” 皇上舔了舔嘴皮,“你确定没看错人?郁宴去了碎红楼?” 探子道:“是,的确是郁小王爷,小王爷不光去了,还给那四个姑娘赏了银子,很是开心的样子。” 皇上转头看向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一脸稀奇,“郁小王爷府里连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没有,这些年一直沉迷于杀人放火,这是......突然转了性子?” 郁宴要是能从杀人放火突然转到女色上去,皇上倒是要高兴上好几天。 “怕就怕不是突然转了性子,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皇上心神不宁的从床榻上下地,原地转了几圈,打发探子继续去盯着郁宴,然后朝内侍总管道:“朕是不是该给他赐个婚什么的了?” 内侍总管立刻道:“之前,长公主殿下好像是看中了定远侯府的大小姐。” 皇上登时冷哼,“想和定远侯府结亲?长公主也不怕自己消化不了这块肥肉,去丽妃那里吧,前一阵子朕让丽妃帮着给萧嘉远看个亲事也不知道如何了。” 丽妃都准备睡下了,忽然听到通传,皇上来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做什么?索性他真能做什么,又不能,回回还没且开始呢就结束了怎么还来,去祸祸那些新进宫求恩宠的多好,找我做什么!” 一番不痛快的吐槽,丽妃飞快的换了衣服迎接出去。 “臣妾正想着陛下呢,陛下就来了。” 皇上揽了丽妃的腰肢进了内室,“之前朕说让你给北靖王府那孩子看个亲事,可是有眉目了?” 丽妃一听这个,心下登时松了半口气,立刻笑着道:“臣妾看好一个,就是端康王府的郡主,陛下觉得妥当吗?” “端康王府?” 这个久远到已经落灰的名字忽然被提起来,皇上想了好半天都没想起来端康王府是什么王府。 丽妃笑道:“先帝爷的时候不是收养了一位民间的公主吗?” “你说陆芸?” 丽妃点头,“虽说不是正经的皇室公主,但先帝当年很是偏宠,驸马都是当年的状元郎呢,只可惜驸马只通读书不通官场,家里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一直身体不太好......” 皇上点了点头,这是彻底想起来了,“说起来,朕都有多少年不见这位皇姐了,她的封地是在?” 丽妃立刻道:“就在驸马的家乡,柳州。当年驸马放不下家里的表妹,求了先帝的恩典外放到柳州,先帝疼爱公主,给公主刚刚满月的小世子赐封端康王,封地柳州。 臣妾说的这位郡主,正是驸马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妹所出的庶女。 虽然是庶出,但是端康王府没有嫡出的姑娘,所以这庶出和嫡出也没有太大区别。 陛下觉得可还行? 就是如果要成亲,端康王府那边,肯定得有人来京都。” 皇上捻了捻手指,“朕再想想。” 他是不想给萧嘉远找一门好亲事,可这端康王府的郡主,未免也太过分了点。 谁不知道端康王府当家做主的是驸马那表妹。 驸马尚公主,按理说是不能纳妾的,更不要说陆芸的儿子都被赐封端康王了,府里却不仅有了姨娘,还是姨娘当家做主,这样的人家,污浊一团不成体统,太过不堪入目,他要真的把这种人家的孩子许配给萧嘉远,会引起军中愤怒吗? 拧着眉沉默了一会儿,皇上靠在靠枕上,一边手指在丽妃的腰间勾了勾,一边道:“这个陆芸当年是谁家的孩子?” 丽妃唯恐侍寝,借着皇上的话题叹了口气,顺势朝后一靠,腰肢离开了皇上的手。 “先帝时期,京兆尹陆平山的妹妹。” 丽妃提起陆平山,皇上眼皮跳了一下。 十五年前,陆平山的女儿嫁给了安平伯府的顾守成,同年年底,陆平山因为贪墨巨大被抄家问斩。 当时陆平山出事,这位被封了公主的陆芸好像问都没有过问一句。 第210章 威胁 最终皇上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但翌日一早交待了内侍总管,让他记着提醒,到年底的时候,让端康王府来京中过年。 “端康王府来京中过年为什么让我去接人?”萧嘉远满目震惊的看着郁宴,“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个了?” 郁王府的书房,郁宴冷着脸微蜷的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有意让你迎娶端康王府的郡主。” 萧嘉远蹭的从椅子上蹦起来,“让我娶那个姨娘生的郡主?皇上疯了?他这么糟践我就不怕激怒了北靖王府那些在军中的旧部下?” 郁宴冷笑:“所以他没说让你迎娶,只是让你接端康王府来京中过年,也算是试探一下军中的反应,而且......让你迎娶端康王府的郡主,未必就需要他赐婚,想让你娶一个女人,那法子多的去了,别的不说,皇后之前想让你娶顾珞的时候,不就很有手段?” 萧嘉远抬手挥了挥,一脸表情就像是吃了一盘子苍蝇,还是活的那种。 这真特么的恶心。 这叫什么事儿啊! 吸了口气,萧嘉远道:“我不可能娶她,到时候要真让我娶......” 郁宴就道:“我就给你把端康王府在京中的别院烧了,就说八字不合引发天火,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萧嘉远一下笑了出来,“亏你说得出来,谁信呢,不过......”萧嘉远搓了一下手指,“端康王府的那位公主,是陆青双的亲姑母吧?” 郁宴点头。 萧嘉远看着郁宴,“你是什么意思?” 郁宴就道:“既然皇上想要让人来,那就来呗,来了也好,见一见,说不定能知道点当年的事,安平伯和顾守成牙冠太紧,根本审不出什么。” 萧嘉远就道:“能不紧么?这要是什么都不说,最多就是在大理寺关一阵子,只要皇后和太子没倒,他们迟早能出去。 虽然出去之后成了平民百姓,但那是太子实打实的舅舅,只要太子登基,他们就且有好日子呢。 要是招了的话,别的不说,北燕那边就交待不了,皇上为了平息北燕那边的怒火,肯定的杀了他们。 要我我也不招。 而且他俩心里明白着呢,皇上如今身体康健,太子和二皇子任何一方都不会做大,皇上不会让他们死的。” 郁宴闷闷吐出一口气,没说话。 萧嘉远就道:“别指望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还是咱们自己查吧,当年丰台庄子上的人,当年陆青双跟前伺候的人,虽然这么多年了找起来不方便,但总是一个方向。 你当年跟前那些人不也是这样一点点的找齐了才证明了你的身份......” 话赶话说到这里,萧嘉远顿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马上闭嘴,有点不安的看向郁宴。 郁宴看着窗外,没说话。 他表情看上去孤寂又落寞,萧嘉远心里酸疼酸疼的,“你今儿去顾珞那边吗?” 哪怕顾珞昨天说了那样明确拒绝的话,萧嘉远还是没有在郁宴面前揭穿事实。 一是想要看郁宴吃瘪,二是,他真的希望郁宴跟前能有一个对他好的人。 可怜的。 给郁小王爷一点温暖吧。 他怕他揭穿了,郁宴就不争取了,不争取就真的错过了。 郁宴摇头,“不去。” 不去? 萧嘉远立刻紧张追问道:“为什么?昨天不是还说要追人?你不去怎么追?” 郁宴收了目光看了萧嘉远一眼,“紧张什么,我只是暂时不过去又没说不追了,没听说过诱敌深入吗?穷追不舍容易丢盔弃甲,要适当的保持距离。” 萧嘉远难以置信的看着郁宴:这哥真懂?他怎么觉得他又要翻车? 太医院。 何雅诗焦灼的满屋子打转。 顾珞当时被从刑部救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她想尽办法代替了顾珞去北燕驿馆给江回瞧病。 结果才去了驿馆,还不且见到江回呢就被北燕九公主迎面甩了十几个巴掌。 那些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她脸上,险些将她的后槽牙打掉。 北燕九公主知道了当时在驿馆收到的那封信是她送进去的,现在顾珞已经醒了,顾珞迟早也会知道的。 她决不能让顾珞活着。 攥着拳头,何雅诗正焦虑的满头大汗,郭慕言从外面进来,“何姐姐你找我?” 何雅诗两步走过去将郭慕言摁到椅子上,转脚去把屋门关了,“赵爽今天还要去给顾珞换药是吗?” 郭慕言心口微颤,垂眸点了点头,然后抬眼看向何雅诗,“怎么了?” 何雅诗罕见的开门见山,“你把这个药瓶儿换到赵爽的药箱里去。” 她将一个瓷白的小药瓶儿放到郭慕言面前桌上。 郭慕言顿时大惊失色,“何姐姐你......” 何雅诗道:“放心,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我就是讨厌顾珞,不想让她那么快的恢复了回到太医院。” 郭慕言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何雅诗冷眼看着她,“你没得选,要么你答应替我换进去,要么今儿你爹来找你,你就跟着他回去。” 郭慕言震惊的看着何雅诗,“我爹今儿怎么会来找我?” 何雅诗就道:“我说他来,他就来,当然,我说他不来,他就不来,你不信?” 郭慕言满目惊愕,满面绝望,绝望中又带着失望和伤心,“雅诗姐,你......你之前明明都是真心帮我的,你不是真心帮我吗?我......你利用我?” 何雅诗冷笑,“别说的那么难听,之前你爹几次三番要钱,都是我替你出的银子,货真价实的银子又不是假的,我替你出了那么多次银子,让你帮我一次难道不是应该的?” 说着何雅诗朝外面看了一眼。 “别废话了,赵爽刚刚去找院使大人说话,差不多就要回来了,你赶紧去换了。” 何雅诗抓起那药瓶儿塞进郭慕言手里。 郭慕言苍白着脸,攥着药瓶儿的手都在颤抖,额头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我......” 何雅诗一把将郭慕言从椅子上提起来,朝外推她,“别废话,你爹已经在京都了,你今儿能不能留在太医院,全看你自己了。” 第211章 消息 郭慕言哆嗦着身子,踉踉跄跄被何雅诗推到门口。 何雅诗正要开门,她一把撑住了屋门,苍白着脸偏头朝何雅诗道:“何姐姐,我......我放过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雅诗飞快的看了一眼外面,她把赵爽支开有一会儿了,耽误不得时间,催促道:“什么事快说。” 郭慕言深吸一口气,“我放过去之后,你要带我去见我爹,和他把话说清楚,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何雅诗皱眉,“你爹找不找你,我管不了。” “你......你能替我给他一笔钱吗,起码让他两年之内别找我,要是行,我就去。”郭慕言一脸豁出去的表情。 何雅诗难以置信的看着郭慕言,“你威胁我?” 郭慕言咬了咬下唇,态度坚定,“你答应吗?” 何雅诗看着她,默了一瞬,“行,我这里只有五千两,你爹要是愿意,我都给他,他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你把药瓶儿替换了之后,要把赵爽原本那个药瓶儿给我拿过来。” 郭慕言松了口气,“好,谢谢何姐姐。” 说完,她转身将门一把拉开,攥着手里的小药瓶儿直接去了赵爽的屋子。 何雅诗立在门前看着郭慕言,眼底冷色蔓延,居然敢威胁她,真是不自量力,五千两可以让你爹两年不找你,但是五千两也可以让你爹直接把你弄走。 郭慕言动作很快,进去不过眨眼功夫便出来了。 “这是赵爽药箱里原本那一瓶儿,她这里面只有半瓶儿了,所以你给我的那个,我也到了一半出来。” 说着话,郭慕言将一方小手帕递给何雅诗。 何雅诗没看那小手帕,只拿着那小药瓶儿研究了一下,的确不是她之前给出去的那个,这里面的药粉也是正常的药粉。 “何姐姐,现在能带我去见我爹吗?”郭慕言等何雅诗检查完小药瓶儿,咬唇问道。 何雅诗冷眼看着她,“赵爽还没有去给顾珞上药呢,你是不是换成功还不知道呢,我五千两不能白出。” 她话说的直白,郭慕言也不绕弯子,“你可以等赵爽给顾珞换完药再支付那五千两,但是我今天就想见一见我爹,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就在京都。” 何雅诗不耐烦道:“我还能骗你?” 郭慕言话音虽然还是柔柔的,但态度寸步不让,“何姐姐是不会骗我,但我就想今天见一下,赵爽还没有出发去顾珞那里呢,那药我随时能换回来。” 何雅诗咬牙看向郭慕言,“你什么意思?” 郭慕言温声道:“我没什么意思,就想见见我爹。” 郭慕言的这种态度是何雅诗没有料到的,但她也无法,愤愤瞪了郭慕言一眼,道:“行,带你去。” “谢谢何姐姐。”郭慕言立刻笑道。 今儿一大早,不且顾珞起床呢,郁欢就早早进了她屋子,软乎乎一小团趴在顾珞床榻边儿看她睡觉。 顾珞睁眼的时候,猛地看到床前有个人,差点吓得蹦起来。 这兄妹俩都是什么毛病! 怎么都爱在人睡觉的时候杵在这里。 缓了一口气,均匀了呼吸,顾珞伸手在郁欢脸蛋上弹了一下,“怎么起这么早?” 郁欢笑嘻嘻道:“顾珩早上用早饭的时候过来叫的我。” 顾珞皱皱眉,“他怎么那么早就叫你?” “我俩昨天说好的,他早上带我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儿。”郁欢一脸的亢奋,“我今儿早上在院子里跑圈儿了,这么大的院子,我足足跑了半圈儿呢,大宝二宝三宝还有小青都跟着跑,我们队伍可庞大了,院子里有牵牛花,紫色的,还有白色的,哦对,还有带一点蓝色那种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小星星。 顾珞拇指指腹蹭蹭她小脸蛋,“喜欢吗?” 郁欢重重点点头,“我以前在郁王府的时候,不敢出来,但是今儿顾珩叫我的时候,我直接就出来了,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还在想我要是不敢怎么办,可当时都没想到会不会害怕啊什么的,压根就没想,我哥要是知道了,估计要激动的哭出来。” 顾珞笑道:“你哥能会哭?” 郁欢翻个小白眼,“当然啊,是人就会哭,我哥上次哭的时候可惨了,哭了好久我才哄好。” 顾珞心里有点发酸。 郁欢现在也才六岁,上次郁宴哭......这么小的她,自己还有病呢,还要去哄郁宴。 这兄妹俩怎么这么可怜呢。 一对儿小可怜。 见顾珞不说话,郁欢笑嘻嘻道:“你不好奇我哥为什么哭?” 顾珞摇头,“不好奇。” 郁欢翻了个小白眼,“你真没意思,不好奇算了,不过你就算是好奇,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哥不要面子吗!” 顾珞撑了一下身子,拍拍郁欢的脸蛋,“行了,我要起床了。” 今儿身上能稍微动一动,没有那么疼了。 郁欢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今儿还包饺子吗?” 顾珞穿了衣服笑道:“今儿你哥和萧公子未必都有空,就你和顾珩也包不了,再说了天天吃饺子不腻啊?” 郁欢瞪着眼,“怎么会腻,那可是饺子,就像跑步一样,怎么会腻呢。” “吃早饭没?” “吃了,顾珩把昨天剩下的饺子热了,我俩把剩下那点都吃完了,所以,吃饺子不会腻。”她又强调一遍,说完,觉得不够,又重复道:“不会腻不会腻不会腻。” 顾珞哭笑不得,“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起床一番洗漱,留了郁欢在屋里玩儿,顾珞叫了长明过来。 “顾医官有什么吩咐?”长明之前给顾珞做车夫,最近顾珞在这里养病,郁宴也没有分派新的任务给他,顾珞一叫便来了。 “你能方便帮我在庆阳侯和皇后娘娘跟前递个消息吗?”顾珞客气道。 原本这事儿她是打算等病好了自己亲自去做,但昨天晚上想了一下,时不待人,她等待这几天,说不定何雅诗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郁宴既然给了她人用,那大腿不能白抱。 长明闻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问道:“您要递个什么消息?” 第212章 事发 “告诉庆阳侯,上次北燕医者过来比赛,他儿子叫嚣我不配参加比赛,是何雅诗挑唆的,告诉皇后,上次张翠她娘闹事,是何雅诗教唆了明瑞公主。” 其实是不是何雅诗挑唆的顾珞并不知道,但这不重要。 今儿她说是,那就必须是。 庆阳侯会不会因为这么一个毫无根据的消息如何何雅诗顾珞不确定,但皇后一定会收拾何雅诗的。 哪怕捕风捉影呢,皇后现在因为安平伯府垮台,一肚子气,正憋着火儿呢,别处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冒出一个何雅诗,皇后不弄死她怎么泻火儿呢。 长明领了命令转头离开。 厨房那边送了早饭过来,吃过之后,顾珞陪郁欢玩了一会儿,因着今儿早上起得早,还跑了小半圈儿,这会儿兴奋劲过去了,郁欢哈欠连天回去睡回笼觉了。 她刚刚回去一会儿,赵爽提了药箱一脸凝重的来了。 “你怎么这个表情。”顾珞原本在屋里溜达呢,从窗子上就看见赵爽一脸不爽的进了院子,等她进屋,倒了杯茶地给她,问道。 赵爽接过茶杯一口喝完,将药箱重重搁在桌上,取出里面一只小药瓶儿,“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顾珞狐疑看了赵爽一眼,将药瓶儿打开倒出一点药粉,用指尖儿挑了一点送到鼻子前闻了闻,“里面放了藜芦?” 赵爽砰的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今儿一早,何雅诗让郭慕言把这个药瓶儿换了我药箱里。这人怎么这么坏,你一身的鞭伤,要是涂了这参了藜芦汁子的药膏,那不得全身溃烂?” 到时候不光顾珞病情恶化极有可能要了命,就连她和张院使因为亲自料理顾珞的脉案,也会被迁怒。 顾珞将手里的药粉收进药瓶儿里,取了水洗了洗手,“郭慕言和你说的?” 赵爽道:“不是,今儿一早我去张院使那里说话的时候,她趁我不在换进去的,这药瓶儿是头朝下放的。 这算是我们之前的一个约定吧,要是发现药粉有问题又不方便说,就把药瓶儿头朝下放,你来得晚,可能都没顾上和你说这个, 她肯定是又要答应何雅诗,又不想让你受伤,才这样的。” 顾珞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爽愤愤不平道:“这个何雅诗真是坏透了,这事儿我必须要和张院使说一下,这种人怎么能留在太医院呢。” 她俩正说话,长明从外面急急的回来了。 顾珞只当是她刚刚吩咐长明的事出了岔子,登时心口一提迎了出去,压着声音问:“怎么了?” 赵爽在里屋没出来。 长明倒是正常音量,“刚刚外面传出消息,说是就在刚才,何雅诗在明月客栈给郭慕言的爹行针,结果行针不当,人死了。” 长明的声音足够赵爽听到,这话一出,屋里登时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 紧跟着,一阵脚步声散乱的传来,赵爽一头冲出来,“谁死了?” 长明道:“郭慕言的爹。” 顾珞和赵爽齐齐震愕对视。 她们一直知道郭慕言跟着何雅诗是在谋算什么,但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顾珞朝长明道:“那现在人呢?” “听说是郭慕言当时哭的惊天动地的,惊动了客栈里的人,何雅诗在大家围观过来的时候从屋里跑了,郭慕言在客栈老板的帮助下,把她爹的尸体弄到了京兆尹府衙门口,要状告何雅诗杀人。”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毫无征兆。 顾珞和赵爽硬是惊得连句话都表达不出来。 怔了好一瞬,赵爽忽然一把抓了顾珞的手,“何雅诗和明瑞公主一向走的近,这事儿慕言要是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就是何雅诗行针失误杀了她爹,何雅诗未必会获罪,一旦让她顺利度过,她肯定不会放过慕言的,说不定慕言还要被扣个谋杀亲爹的帽子。” 尽管事实上,十有八九就是郭慕言利用何雅诗杀人。 但郭慕言那个爹,着实也是该死。 赵爽抓着顾珞的手,手指冰凉的颤抖。 顾珞捏了捏她手指,“明瑞公主未必肯帮何雅诗的,你别担心。” 赵爽摇头,“最近明瑞公主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喜欢叫何雅诗进宫。” 顾珞拍拍她肩膀,“就算如此,牵扯到人命,她未必插手,现在安平伯府都成这样了,皇后不会让明瑞公主多事的。 你先别给我换药了,下午再换,你先回去看看慕言那里。” 赵爽也的确是待不住,提了药箱就离开。 她一走,顾珞问长明,“皇后那里,消息送进去了?” 长明点头,“送进去了,别管皇后会不会对付何雅诗,她肯定不会让明瑞公主插手这件事的,而且,按照皇后的性子,十有八九要拿这件事对何雅诗下手。” 这真是线头落针眼,赶了个正好。 就在皇后的气头上的时候,何雅诗以这样的方式冒了出来。 从明月客栈冲出来,何雅诗手脚虚软的就朝庆阳侯府跑。 她真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跟个没牙的兔子似的郭慕言,竟然准备了这样一手。 借着她和她爹说话的空当,郭慕言会忽然朝她爹的死穴下手,一针刺下去,人直接毙命。 而那针,郭慕言用的是她的针! 郭慕言是什么时候拿了她的针她甚至都不知道! 当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郭慕言直接一嗓子就哭嚎出去,一面哭她爹一面哭自己杀人,她哭声一起,外面立刻就有客栈的人涌了过来。 她惊慌之下,连那针都来不及带走就匆匆跑出来。 庆阳侯府大门口,何雅诗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上前,“劳烦小哥给通传一下,我是太医院的何雅诗,有要紧事要见你们二公子。” 不且何雅诗说完,里面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端着一盆水朝何雅诗泼过来,“我们公子和你没有任何交情,谁不知道你现在闹出了人命,别想拉我们公子下水,你们还看着干什么,把人轰走!” 迎面一盆水,何雅诗被浇了个透心凉,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被庆阳侯府门口的小厮给撵开了。 第213章 对错 见不到庆阳侯府的二公子,何雅诗心头蹿火,不得不转头想着进宫去找明瑞公主。 只要她把今儿郭慕言的所作所为归结为是顾珞指使,那明瑞公主就一定会出手救她。 是这样的,没错! 明瑞公主那么恨顾珞,一定会出手,一定会! 心里主意拿定,何雅诗缓了几口气,竭力稳定了情绪,快速朝皇宫而去,索性现在还是夏末秋初,正值晌午太阳大的很,她被浇透了的衣衫倒也干的快。 “站住!” 何雅诗正走到鼓楼大街,迎面忽然传来一声厉呵,京兆尹府衙的衙役,差不多有七八个人,迎面朝她而来。 在看到她那一瞬,为首的捕头登时一声高呼,脚尖点地纵身飞起,直扑何雅诗。 何雅诗让这猝不及防的抓捕惊得心跳加快,下意识转头就跑,然而才跑出两三步,头发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用力一扯的同时,她膝弯被人用长刀刀鞘狠狠一撞,人扑通就狼狈的跪倒地上去,头发让扯的,眼睛都成了吊梢眼。 眼睛吊梢的一瞬,何雅诗忽然醍醐灌顶。 嘿! 她跑什么啊! 杀人的是郭慕言又不是她,她为什么要跑呢? 萧嘉远坐在茶楼三楼,震惊的看着 “我去,这什么情况,我安排出去的人还没反馈消息呢这婊子怎么就被抓了?” 郁宴瞥了一眼楼下,何雅诗被抓,底下议论纷纷,不少人尾随着京兆尹府衙的衙役直接去了衙门那边。 “作孽太多,仇家太多呗,轮不到你出手了。” 萧嘉远拧了一下眉毛,“萧三爷都出手了,不能出个寂寞啊。”说着话,萧嘉远反手打了个响指,吩咐身后随从,“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什么事了。” 吩咐完,等随从一走,萧嘉远道:“不能耽误我大事啊。” 郁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安排的。” 萧嘉远神秘兮兮笑道:“反正山人自有妙计。” 郁宴懒得因为这种事搭理他,话题回到最初,“你哥大约派多少人过来?” 萧嘉远伸了个懒腰。 “骑兵二百,步兵三百,一共是五百人,化整为零,以行商,乞讨之类的方式过来,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咱们送过去的那个人差不多八月底九月初抵达祁北,那他们就差不多九月初从那边出发,到了这里十一月。” 人人都以为北靖王府满门忠魂烈骨,在那场战役中死的就剩萧嘉远这么一个了,但因为郁宴及时出手,萧嘉远的大哥二哥全都死里逃生。 如今人蛰伏在祁北,暗中联络当年北靖王府萧家军的旧部。 顾珞意外从刑部大牢放出来的那个,就是北靖王府当年跟在老王爷跟前的副将。 而当时跟着顾珞一起开锁放人的那个,则是萧嘉远安排进刑部大牢准备伺机救人的。 没想到撞上了那样的巧合。 当年一场战役,死伤无数,根本无法统计具体死了多少跑了多少,皇上心虚,唯恐萧家军的旧部折腾出幺蛾子,从死人堆儿里翻出这么一个活的副将,知道这人在军中威望很高,便没有杀了他,而是秘密关在刑部大牢。 就为了预防不时之需。 现在这人被救走了,北靖王府那些旧部更容易被召集回来。 那郁宴和萧嘉远谋划那么久的事就能提上日程。 皇上盯着郁宴盯得太紧,他想尽办法也就养了百十来个私兵,真要做什么,根本不够用,何况这种在和平环境下培养下来的人,根本无法和战场上混过的那种人去比。 “你想好把人安顿到哪里没有?”萧嘉远问道。 郁宴就道:“就在......” 不等郁宴说出口,萧嘉远又道:“你想好就行,别和我说,万一哪天我让抓了呢,遭不住逼供给你卖了。” 郁宴抓起跟前一颗花生米朝他弹过去,“别瞎说。” 萧嘉远就嘿嘿笑道:“那说点正经事,你今儿去见顾珞吗?” 郁宴顿了一下,“不去,我最近几天都不去。” 萧嘉远看了他一眼,瞧着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默默在心里给他最好的兄弟点了三根蜡。 傍晚时分,等了赵爽一天的顾珞终于把人盼来了,瞧着赵爽一脸喜气的进了院子,顾珞悬着的心踏实了下来。 顾珩还是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在院子里写字,郁欢搬了板凳跪在凳子上,趴在桌子旁看着顾珩写字,俩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聊些什么,旁边三条狗子一条小青支棱着脑袋守着她俩。 赵爽之前没见过郁欢,今儿头一次见,一进屋就朝顾珞道:“我的天,小郡主长得真好看。” 但是和郁宴不像,和长公主也不像。 这话赵爽在心里转了一圈儿,没说。 顾珞瞥了一眼窗外,顾珩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郁欢捏了拳头打他呢,收了目光,顾珞道:“慕言怎么样?我听长明说是京兆尹那边定了案子,定了何雅诗杀人的罪,慕言呢?” 长明能打听到皇后出手给京兆尹施压,能打听到京兆尹给何雅诗定罪,但不太方便打听到郭慕言的情况。 “慕言要走,和张院使提了辞呈,原本她还有半年任期,因为要扶灵回家,一来一往的折腾就是几个月,张院使就直接批准了她的辞呈。” 顾珞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果然如此。 京兆尹定了何雅诗的罪,但郭慕言的爹到底怎么死的,郭慕言自己心里清清楚楚。 如果真是她出手的,别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她就绝不可能还留在太医院,作为一个大夫,哪怕是被逼无奈呢,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不过瞧着赵爽喜气洋洋的样子,顾珞道:“慕言虽然提了辞呈,但是不会离开京都是吗?” 赵爽笑道:“她前脚提了辞呈,后脚消息传出去就有好几个药堂想要聘用她,有一家慕言先前经常去义诊的,那家的老板娘和她处的挺好,张院使也劝了她好久,让她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事业和人生,她从老家办完事回来就直接去那里。” 顿了一下,赵爽看着顾珞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是,这件事不管如何,我始终站在慕言这边,她爹虽然是一条人命,但慕言自己也是一条人命,她没得选。” 顾珞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最终只抓了赵爽的手捏了捏,过了一会儿,低声道:“她以后,没有能扯着她的东西了,她能好好活自己了。” 这个年代的女子,想要好好活着,都不容易。 第214章 下线 何雅诗被定罪定的十分顺利,郭慕言当堂表示,何雅诗要求她调换赵爽的药箱,把赵爽给顾珞上药的药粉掉包成何雅诗自己准备的。 郭慕言不答应,何雅诗便用郭慕言爹爹的性命做要挟,结果在要挟过程中,何雅诗失手一针扎入郭慕言爹爹的死穴。 郭慕言提出,如果她答应,何雅诗给她五千两银票的好处。 官府从何雅诗的住处的确是搜出了五千两银票,一切都能对得上,再加上皇后暗中施压,案子顺理成章的就结了。 月上树梢,等到茶肆酒坊青楼舞院正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时,一条谣言悄悄爬了出来:指使何雅诗调换药粉的人,是太子,而皇后为了捂住何雅诗的嘴,给京兆尹施压,强行快速将案子结了。 这谣言一出,登时肆虐席卷整个京都。 消息传进宫中,皇后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栽倒在地。 她连反驳辩解都辩解不了。 她要如何向皇上解释她施压的事实,说之前当着北燕使臣的面闹出张翠娘一事的事情是明瑞暗中操作吗? 可要是不说,这个锅太子就得背! “到底哪个贱人在害本宫!”气恼之下,皇后恨不得咬死那个害她的人,可偏偏一时间连个目标都没有。 御书房,皇上抄起手边的杯盏就砸了出去,“郁王真是下的好大一盘棋,安平伯府倒台,他就这样迫不及待要往太子头上扣屎盆子了!太子再怎么,那也是朕的儿子,来人,传令下去,二皇子不学无术,勒令他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皱着眉心道:“陛下,也未见得就是郁王做的手脚啊,这案子从头到尾都和郁王府以及二殿下没什么关系,倒是涉及了顾医官。” 皇上冷哼道:“若是郁宴做的,他能这么悄摸放个谣言就算完事儿?” 内侍总管:...... 那倒不能,郁小王爷哪次不放把火才能消气呢!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接到禁足命令的二皇子人都懵了,又禁足?他这一年,感觉有半年都在被禁足或者被禁足的路上。 等传旨小内侍一走,二皇子跳脚就骂。 “太子,我日你祖宗!你家倒霉,还要自导自演连累我?” 太子府,太子爷结结实实打了三个喷嚏,一挥手,吩咐随从,“去京兆尹的监牢里给我狠狠关照关照何雅诗,妈的,自己作孽还想连累我!” 顾珞一直不知道何雅诗到底为什么针对她,但也没有多大的兴趣非要知道。 在顾珩这里养了几天,身上的伤差不多好的七七八八,她总算能回太医院了。 一上午,郁欢像个陀螺似的围在顾珞跟前转来转去,“你就不能住在这里吗?让我哥去太医院说一声肯定行,太医院有什么好的,住在自己家里多方便啊。” 郁欢转,她的三条狗也跟着转。 顾珞食指微曲,勾了勾郁欢的小脸蛋,“我又不是走了不回来了,我每天还上午过来陪你。” 郁欢撅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那能一样吗,你也说了是每天上午陪我,不是每天全天陪我。” 顾珞就笑道:“但就算是我留下,你也没有时间全天让我陪啊,你现在可了不得,又要认字,还要画画,还要跟着顾珩玩蹴鞠,顾珩一放学你连看我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郁欢啧了一声,“你这人真行,还跟自己的亲弟弟争宠。” 顾珞忍俊不禁,摸摸郁欢的小脑袋,“快点好起来吧,等好起来了,让顾珩带你去外面玩,天桥那边好多杂耍,有趣的很。” 郁欢扬着小脑袋,眼底是亮晶晶的光,“我听顾珩说,有带猴子玩的。” “好多呢,等你愿意了,咱们去看。” 陪郁欢说了会话,过了晌午,等郁欢去睡午觉,顾珞提了药箱离开。 养伤这么多天,总算是出来了,顾珞原本打算先回一趟太医院报个道然后再去北燕驿馆给江回看腿,结果马车才从院子里出来,在门口就遇上秦漠。 “顾医官!” 秦漠可能是正好经过,人都从府邸门前走过去一截了,听到后面马车动静,他倏地回头,一眼看见长明,想都没想,朝着马车就喊了一句。 顾珞打起车帘,有些意外,“秦公子。” 秦漠在学堂对顾珩的帮助很大,顾珞从心眼里感激他,马车一停她从车里下来,秦漠上下打量顾珞一眼,“伤都好了?” 顾珞笑了笑,“让秦公子记挂了,已经没事了。” 秦漠看了一眼长明,笑道:“你出事那天真是吓死我了,第二天我和我大哥大嫂都想来看你的,但是郁小王爷说你养伤不便。” 顾珞笑了笑没接这话。 秦漠就道:“现在顾医官忙吗?要是不忙,咱们走走,我正好有些话要和你说。” 长明一直低垂的眼皮嗖的抬起,耳朵肉眼可见的就支棱了起来。 顾珞想了一下,道:“也还行,我打算去北燕驿馆呢,要不就走过去吧。” 说完回头朝长明道:“你今儿别送我了,我走过去。” 长明摇头,“我在后面跟着顾医官。” 他是奉郁宴的命,顾珞也就没多说什么,转头朝秦漠道:“秦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秦漠和顾珞并肩走着,“我们学堂打算增设一门急救课,上次张翠娘在茶楼被炸的时候,顾医官急救包扎的水平听说在太医院都是佼佼者,我就和我们先生推荐了顾医官。 当时原本想要问问顾医官的,但是那时候你养伤,我也进不去,又怕错过这个挺好的机会,就直接写了推荐信。 虽然我的推荐信不一定管用,但学堂那边可能要联系你们太医院。” 说着话,秦漠搓搓手,偏头看顾珞,眼底带着小心翼翼,“我是不是有点冒失了。” 顾珞忙道:“秦公子真的推荐了我吗?太感谢了。” 秦漠一愣,“你不生气吗?” 顾珞就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啊,你推荐我是对我医术的肯定。” “但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秦漠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松了口气,“顾医官不生气我就踏实了,对了,十三那天我们有蹴鞠比赛,顾医官能来看吗?” 第215章 礼物 顾珞愣了一下,没说话。 秦漠忙补充道:“这是顾珩第一次比赛,我就是觉得,你要能来,他肯定特别高兴。” “你们是什么时候比赛?”顾珞问道。 “十三那天下午,散了学之后,差不多酉初的样子,就在白鹿书院,顾医官要是来,我提前帮你安排一下座位。” 顾珞笑道:“那多谢秦公子,我肯定去,你别和顾珩说,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秦漠抬手打了个响指,笑的一脸阳光,“没问题。” 该说的话差不多说完,秦漠有点舍不得走,可上次顾珞拒绝他的话还清清楚楚的盘亘在脑子里,秦漠顿了顿道:“那就这样,我还要去云海居找我大哥有点事,就不打扰顾医官了,咱们十三那天见。” 顾珞笑道:“秦公子再见。” 说完,又追了一句,“你们学堂说开设急救课,说什么时候开始吗?” 秦漠说了再见,但站着没动,闻言笑道:“大概就这几天吧,到时候顾医官若是被选中,可要请我这个推荐人吃饭。” 顾珞笑道:“没问题!去你哥的云海居请你。” 秦漠笑起来,啧了一声,“这客请的真划算,都不用自己花钱,你怎么不得请我一个大的?” “你想要多大?” 顾珞这句话还没且说出来了,一道不善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替她说了出来。 秦漠和顾珞齐齐回头,入目就见郁宴面无表情的从马车后面走出来,目光掠过顾珞,最终看向秦漠,“说来听听,想要多大?” 秦漠对上郁宴的目光,表情僵硬了一瞬,捏了一下拳,默默的吸了口气,挺直了脊背,恭敬客气抱拳行了个礼,“之前顾医官就答应说,等顾珩童生考过了,亲自下厨请我吃饭,这次肯定不能提个同样的要求。” 他原本可以说,是句玩笑话,但话到嘴边,改了主意。 郁宴冷眼看着秦漠,没接这个话,只道:“是该请个大的,顾珞要是能通过白鹿书院的选拔,到时候本王在云海居摆席,请白鹿书院上下连吃三天,够大么?” 顾珞拽了郁宴一把,这人吃枪药了? 郁宴偏头看了顾珞一眼,“你不愿意去云海居?你在哪儿不是有分红?到时候我多点几次你那两道菜,季末分账你还能多分点。” 顾珞:...... 我多分点,你顺便也能多赚点是这个意思吗! 不愧是你! 郁宴说完,根本没有给秦漠反应的时间,跟着就朝秦漠道:“还有事吗?” 秦漠张了张嘴,最终肩膀一松,无奈笑道:“没事了。” 道了句再见,转头离开。 他一走,郁宴皱眉垂眼看向顾珞,“你还要给秦漠亲手做饭吃?他是在书院对顾珩多加照顾,可我还给顾珩请了内阁的才子辅导功课呢,怎么不见你亲手给我做饭答谢?” 顾珞仰头看着这位哥,“小王爷别不是失忆了吧,当初您可是跟我这里要走三千两延师费的,这还不包括茶水钱。” 郁宴:...... “另外,之前我给小郡主做的早饭,您哪一顿少吃了?五张糖饼郡主吃一张你能吃四张!” 郁宴:...... 瞪着眼睛看着顾珞,憋了一瞬,“本王是白吃吗?本王没有支付你伙食费吗?另外,三千两延师费请一个内阁才子难道很贵吗?若非本王出面,难道你能请来?别说三千两,你三万两也请不来! 既然顾珩能考中童生你要亲自下厨给秦漠答谢,那就不能厚此薄彼。” 顾珞:..... 一言难尽看着郁宴,你堂堂一个王爷,闲的蛋疼么来这里计较一顿饭! 无语的叹了口气,顾珞道:“行,给他做一顿,给你做两顿,行吗?” 郁宴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冲着秦漠尚未消失的背影投去胜利者的一瞥,然后矜贵倨傲的点头,“勉强可以吧。” 顾珞翻个白眼,转头上车。 郁宴知道她是要去北燕驿馆,就没有跟上去,而是在车窗处志满踌躇道:“刚刚本王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顾珞瞠目结舌看着郁宴,“刚刚王爷送我礼物了?” 郁宴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珞,“刚刚秦漠让你请个大的,本王可是当着你的面应了他的要求!” 顾珞:...... 你管这个叫礼物? 一时间顾珞甚至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笑。 “王爷请白鹿书院上下去云海居连吃三天,难道不是为了最终分红你能多赚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请客挂的是大理寺的账,你还想让我领你的情?” 花钱挂大理寺的账,最后收分红收自己腰包! 真聪明呢郁小王爷! 郁宴:...... 秉着投其所好按需送礼的原则,郁宴在马车背后听到秦漠那句话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替顾珞请客,把这当做礼物送给顾珞。 结果,就这? 这女人是不是没脑子,他和那么多朝臣相处,什么明的需求暗的机锋,哪个不是投其所好按需解决就能处理了的。 眼底冒气火气,郁宴怒目看向顾珞,结果不且他开口,顾珞胆大包天的刷的放下车帘,朝长明道:“出发!” 作为郁宴忠心耿耿的亲随,长明尽忠职守的扬鞭一挥,“驾!” 马车在郁宴尚未发出来的怒火中,嗖的蹿了出去。 “顾珞,你放肆!” 然而放肆的顾珞已经随着疾驰的劲马走远了,郁小王爷这声怒吼伴随着一片打着旋儿掉落的树叶,孤孤单单回荡在无人的巷子里。 就离谱! 郁宴越想越生气。 他原以为他晾着顾珞几天,等他再来的时候,随便送个什么礼物顾珞都能高兴一大场呢! 结果他几天没来,这才一来就看到顾珞和秦漠在这里说说笑笑还要给人家做饭吃? 有病吗! 太医院闲的你吗还有空做饭! 怒火冲冲,郁宴转头进了院子,好想把云海居给它一把火点了啊! 北燕驿馆,顾珞一过去就受到北燕九公主极度热情的接待。 江回的病并没有因为这几天的耽搁而恶化,之前因为施针而让腿部有了对疼痛的知觉,现在这知觉还一直持续着。 轻微的触感感觉不到,但是强烈的疼痛感还在,尤其施针时,那种微微酸胀的感觉,很明显。 看着顾珞施针,江回笑道:“顾医官和我一个故人长得很像。” 第216章 想屁 顾珞没有立刻接了江回这话,银针入穴位需留针一刻钟,将针捻入穴位,留针的时候顾珞用帕子擦了擦手接过九公主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才压着心头一瞬间涌上来的情绪笑道:“听起来有故事啊。” 江回是北燕皇帝极其看重的朝臣,她娘和北燕的皇帝有过那样缠绵的过往,北燕皇帝还珍藏着那样的画像,顾珞不确定江回口中这个故人是谁。 江回看了顾珞一眼,笑容温和,依旧是如春风一般。 他这种如沐春风和秦漠那种不同,秦漠是像骄阳一样,带着炽热,江回则像月光,清清淡淡,很温和。 “还是三年前了,那时候我和燕朝使臣来访贵朝,因为路上遭遇洪水不得不改道而行,当时路过柳州,被柳州的端康王府接待了一次,顾医官和端康王的母妃有七分相似。” “七分相似?”九公主坐在旁边惊讶唏嘘,“那就是很像了,我和我母后别人也就说只有五分相似呢。” 端康王府,这四个字对顾珞来说是陌生的。 原主毫无记忆,她自己也没有听谁说过。 但江回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如果她和什么端康王妃有七分相似,那最一开始江回肯定就察觉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来了呢? 而且一般人说起相似,也只会说很相似或者相似,他竟然精确到七分相似。 顾珞偏头看着江回,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兴趣,玩笑道:“我总不能是什么端康王母妃失散多年的女儿吧。” 江回就笑道:“顾医官说笑了,我也是今天听说今年年节端康王府要进京过年,想起端康王母妃,再见了顾医官,忽然惊觉真的长得好像。” 九公主盘算着日子,“也不知道年节的时候咱们是回去了还是还在这里呢。” 顾珞知道江回能说出那句解释的话就意味着他可能不会再说更多了,便顺着九公主这话接了,“按照进度,你们明年开春儿能回去就不错了。” 从北燕驿馆出来之后,顾珞犹豫了一下让长明带他去找郁宴。 江回忽然提起端康王府,如果不是冲着她,那就很有可能是冲着郁宴,想要借她的口向郁宴表达什么呢。 长明也不确定郁宴到底是在郁王府还是在郡主那里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车赶回郡主那里,结果马车才到门口,郁宴正好从院里出来。 一眼瞧见顾珞从车里下来,郁宴勾了勾嘴角,“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今儿要住在太医院吗?” 顾珞:...... 你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皱着眼角看了郁有大病一眼,顾珞没揣测这位爷到底什么意思,只瞧着四下无人,压着声音将刚刚江回那些话说了一遍。 “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又觉得这事儿可能不是他顺嘴一提那么简单。” 郁宴垂着眼看了顾珞一会儿,“端康王的母妃,名叫陆芸,是陆平山的妹妹,陆平山是陆青双的父亲。” 顾珞一瞬间眼睛大睁,心跳嗖的蹦到嗓子眼,震愕的看着郁宴,不过刹那,指尖儿都在抖。 郁宴很轻的叹了口气。 顾珞大病初愈,他本来不想提这件事的,想等她缓缓再说,反正距离端康王府进京还早着,可现在既然这样了,郁宴也只得将端康王府一些基本情况和顾珞介绍一下。 顾珞拧着眉,“先帝是有病吗?收个义女,打着疼爱的名义这么作践?” 说完,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心直口快了,当着郁宴的面议论先帝...... 不过她一说完郁宴就冷哼了一声,“一脉相承罢了!” 顾珞看了郁宴一眼,这意思是,郁小王爷不光和当今皇上不对付,和先帝也不对付? 皇家的事由不得顾珞去深思,她只道:“江回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他是知道我的身份了还是怎么?” 郁宴想了一下,“他未必知道什么,若是知道,北燕那边不会这么平静的,十有八九,他是借着你的口想要见一见萧嘉远。” “萧公子?” 郁宴冷笑道:“皇上想要给萧嘉远说亲呢。” 顾珞睁大了眼,“端康王府的姑娘?他们府上不是公主只生了端康王一个吗?那......” 郁宴点了点头,“妾室出的庶女,没封号没什么的,但要嫁给萧嘉远,皇上少不得给她封个郡主。” 可庶女封了郡主也是庶女啊。 不是顾珞看不上庶女,而是端康王府本身就够奇葩了,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庶女,和萧嘉远又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不管那庶女是好是坏,皇上的目的都足够让人恶心。 厌恶的撇了一下嘴,顾珞不想去想这些恶心事,顿了顿,问道:“先帝为什么啊?” 郁宴默了一下,轻轻捻着手指,嘴角挂着嘲笑,干脆利索的道:“先帝想要纳陆芸为妃,陆芸不愿意,抢在先帝选秀之前订了亲事,先帝一怒之下收了她做义女,指婚给了当时的状元郎。” 顾珞听了个大睁眼。 这特码的叫什么事。 陆家的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过得惨啊。 “你也别想那么多,之前没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想这些腌臜事,这次端康王府来人,看能不能从陆芸那边打听一下你母亲的事,至于别的......” 顾珞明白郁宴的意思,“小王爷放心,我不会乱了分寸的。” 郁宴看着她嗯了一声。 顾珞屈膝行了个礼,告辞准备离开。 郁宴一皱眉,“你专门跑一趟过来就为了说这事儿?” 顾珞:...... 这事儿难道不值得我专门跑一趟? 一时间没明白这位爷什么意思,顾珞上车的动作顿在那里,点头,“对啊,我怕耽误了什么,赶紧就过来了。” 郁宴挑了下眉,一脸的不相信。 顾珞看了他一眼,转头上了马车,“小王爷再见。” 郁宴刚要说话,长明忠心耿耿一扬马鞭,马车嗖的走了。 郁宴:...... 盯着一溜烟跑远的马车,郁宴憋了一肚子火转头朝长兴道:“长明疯了?万一顾医官还有话和本王说呢!” 长兴:...... 您在想屁吃呢~ 第217章 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的无影无踪,郁宴磨了磨牙一脸郁闷的转脚去了北靖王府。 顾珞回到太医院已经是亥初,宫中有妃嫔得了急症,张院使正带着两名太医急急从太医院出来,迎面遇上她,张院使凝重的脸上带了一点笑意。 “小顾回来了,江大人那边怎么样?” 顾珞提着药箱和旁边两位太医打了个招呼,回道:“没有耽误什么,今儿行针之后反应挺好,康复还要每天坚持。” 张院使就道:“国子监和白鹿书院弄了一个急救课,想从太医院这边借两个大夫过去讲授一下,小顾有时间不?” 顾珞今儿已经听秦漠说了,此时再听倒没有多余的反应,只笑道:“有时间,要是我有幸能被选中,您给我安排就是。” 张院使就笑道:“行,那你准备准备吧,差不多也就一两天就开课了,我还要进宫,别的事明天咱们再说。” 张院使带着两名太医一走,顾珞提了药箱回太医院。 刚进院子就看到赵爽和几个医女正坐在院中石凳上,一人手里一把瓜子,一边吃一边呸瓜子皮,赵爽端着一杯茶,朝地上祭祀一般撒了半圈,“何副医官生前也是个体面人,上柱香再走吧。” 她一说完,旁边几个医女跟着一人举了一杯茶,在地上一洒。 顾珞:...... “诶,顾医官你回来了,快来吃瓜子,林祥记的五香瓜子,好吃得很。”赵爽杯子放到桌上,抬眼看到顾珞,立刻朝她招手。 顾珞走过去,“你们这是干嘛呢?” 赵爽笑嘻嘻就道:“何雅诗的判决下来了。” 旁边一个医女嗑着瓜子呸了一口瓜子皮,“判了流放,月底就被押走,太医院一颗毒瘤总算被拔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她每天都和和气气的,谁能想到背地里那么黑心。” 另外一个医女就道:“今儿京兆尹府衙外面张贴了通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当时许医官闹出的那些事,都是何雅诗背地里挑唆的。 不能说许医官是好人,但何雅诗是真坏,还有张翠那件事,张翠娘那件事,全是她做的,她竟然还想买通慕言让赵爽害你,真特么的恶心。” 顾珞笑了笑没说话。 何雅诗咎由自取,但被她挑唆而干了错事的人也未必是什么良善。 太医院挑选大夫去学堂那边讲授急救课的事很快定了下来。 医官这边选了顾珞,太医那边则定了蒋太医。 顾珞原以为来白鹿书院上课能看见顾珩呢,结果她听她授课的学子基本都是秦漠这个年纪的。 一节课倒是上的顺顺当当,都是品学兼优的学子,顾珞用心教他们用心学,一节课下来普通外伤伤口包扎基本掌握了个五成。 “后天蹴鞠比赛,顾夫子别忘了。”送顾珞出来的时候,秦漠带着玩笑喊顾珞顾夫子。 说话的时候他胳膊交叠枕在后脑勺,笑起来带了一点痞痞的样子。 顾珞看他一眼笑道:“放心,忘不了,给我安排个好座位。” 秦漠打了个响指,“必须的,最好的座位,就挨着我大嫂。” 顾珞一愣,“你大嫂也来?” 秦漠笑道:“对啊,我也要比赛的,她带几个孩子来,正好你们坐一块,还能相互照应,对了,顾夫子,十三那天是我家老太太生辰,想请你晚上过去吃饭,得空么?” 秦漠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顾珞笑道:“老太太多大岁数了?” 秦漠比了个六,“六十大寿,要大办一下呢,不过不在云海居,就在家里办,老太太和我大哥大嫂都想请你过去,恩人呢,去么,顾夫子。” 顾珞就道:“去啊,肯定去。” 秦漠笑起来,眼睛里带着细碎的光,“行,那说定了,正好到时候蹴鞠比赛完了咱们一起过去,对了,你别准备什么礼物,你能去老太太就已经很高兴了。” 顾珞只嗯了一声没多说别的。 怎么能不准备礼物呢,老太太六十大寿呢。 从白鹿书院出来,顾珞先去北燕驿馆给江回行针,从驿馆离开后,没急着去郁欢那里,而是先在鼓楼大街转了转,最终买了一套适合老年人的头面。 “今儿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顾珞进院子的时候,郁欢正在院子里给狗子洗澡,三条狗子眯着眼睛下巴搭在大盆儿边缘,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画面极其美好。 郁欢一边给狗子身上弄水一面仰头看顾珞,瞧见她手里提了个匣子,又道:“那是什么?” 顾珞笑道:“给云海居的老太太挑了个礼物,一副头面。” 郁欢哦了一声,“对了,你后天晚上过来吃饭吗?” 后天? 十三? 顾珞将药箱和匣子搁在院中小桌上,蹲在郁欢旁边和她一起给狗子洗澡,“今儿的晚饭还没吃呢,就惦记后天的晚饭了?那天有事么?” 郁欢抿了一下唇,“没有呀,能有什么事,就问你来不来吃饭。” 顾珞就笑道:“不来,我那天有点事,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可以陪你吃饭。” 郁欢小眼神朝顾珞瞪过去,“真有事?” 顾珞手指带着水,在郁欢脸蛋上刮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事?你要是有事我就过来。” 郁欢啧了一声,“没事。” 转头又去给狗子洗澡了。 一声啧,神态语气和郁宴简直一个模子。 小傲娇不肯说,顾珞也没多问,只是晚上从这边离开的时候,出门正好遇上郁宴过来,顾珞就问了一句,“这个月十三郁欢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郁宴正准备去见萧嘉远,得知顾珞在这里,顺便过来瞧一眼,紧赶慢赶过来,正好在门口把人堵住了,心下一松,嘴角带了笑,再一听顾珞这问话,脸上笑容更浓,但嘴上却道:“没什么安排吧,没听她说。” 顾珞狐疑看了郁宴一眼,“小王爷今儿心情不错啊。” 难得能见到郁宴笑这么久的。 郁宴嗯了一声,“是心情挺好,你十三有安排?” 顾珞嗯了一声,“有人过生辰,我要去祝寿。” 郁宴愣了一下。 祝寿? 他才二十出头,用不到寿这个字吧~ 第218章 遇上 萧嘉远一言难尽的看着郁宴,“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以前过生辰的时候就跟当天要给你上绞刑似的,一天驴脸拉的快到鞋底子了,今儿倒好,乐一天了,这些年,我终究是错付了啊!这么多年陪伴比不上顾二一顿赏饭啊。” 郁宴嘴角带着笑的白了萧嘉远一眼。 萧嘉远就道:“怎么的,一会儿蹴鞠比赛结束了,我就主动消失,给你们制造机会?” 郁宴道:“没必要,一起去吃饭,人多热闹,左右现在郁欢见了你也不害怕了。” 正说着,萧嘉远忽然咦了一声,“那不是顾珞吗,她也来了?” 今儿白鹿书院和国子监的学子进行蹴鞠比赛,原本是国子监祭酒作为本场比赛的颁奖人员,给冠军队颁奖,但因为昨儿晚上多吃了半个桃子,今儿一早就拉稀,没办法,只能换个人。 这人身份还不能低了。 别人都忙的脚不沾地,二皇子被禁足,太子又刚闹出何雅诗那种事,皇上犹豫了半天最终指定了郁宴。 萧嘉远也就跟着一起过来凑热闹。 瞧着顾珞从马车上下来,郁宴本来就带着笑意的嘴角越发向上扬了扬,抬脚就朝顾珞那边走。 这人是追他追到这里来了? “哎呦,这一路可真够难走的,今儿鼓楼大街怎么那么堵啊。”秦漠的大嫂琴娘带着三个孩子从另外一辆马车下来,两步走到顾珞跟前,伸手挽了顾珞的胳膊,“咱们没来迟吧,小漠说咱们的位置在第一排。” 顾珞笑着跟琴娘往书院走,“应该没迟,好像正好赶上入场的时间。” 两人背后,郁宴上前的步子僵在那里,脸上笑容消失殆尽,一脸委屈看着顾珞跟秦漠的大嫂以及秦漠的几个侄女进了书院。 萧嘉远转头看看郁宴,张嘴想要安慰一句,但一时间词穷,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她也许不知道你来,毕竟你也是被临时钦定。” 郁宴转头看萧嘉远,“不会安慰人可以闭嘴。” 如果顾珞不知道他来,那她来是做什么?专门看秦漠吗? 正说话,主办方白鹿书院的院长从里面出来,热情的迎了过来。 郁宴的身份,肯定不会坐到普通观看席那边,他的位置在普通观看席的正对面,一眼就看到顾珞和琴娘坐在第一排,正有说有笑,琴娘伸手指着中间球场。 球场上,秦漠穿着一身蹴鞠衣,头上系了条发带,正挥手朝她们那边跑过去。 带着恣意的风一步跃上观看席,秦漠趴在栏杆上和顾珞道:“等会儿顾珩他们踢开场,踢完就是正式比赛,你要是觉得无聊,等顾珩开场完了你先走,晚上过去吃饭。” 琴娘看了秦漠一眼。 顾珞笑道:“我看你比赛,没怎么看过蹴鞠呢。” 是没看过,上辈子连足球赛都没怎么看过,瞧着球场上架好的风流眼还怪有意思的。 秦漠笑容加大,打了个响指,“行,顾夫子亲自观赛,我压力好大啊,踢了冠军有奖励没?” 顾珞笑道:“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来围观你踢了个冠军?” “行,踢了冠军我给顾夫子颁个感谢奖,要是没踢冠军,顾夫子给我颁个安慰奖。” 说着,场上有人喊秦漠的名字。 秦漠跃下观看席,朝顾珞和琴娘挥挥手,“我先过去了。” 他一走,琴娘笑呵呵朝顾珞道:“秦漠球技很好的,你琢磨琢磨跟他要个大的。” 顾珞就笑道:“有你这么当嫂子的么。” “我听说你都答应他好几顿饭了,可不得跟他要个大的,诶,让秦漠给你弄烤肉吧,他弄得烤肉比我们云海居的厨子都香,我都好久没吃了。” 顾珞笑的不行,“这是给我要奖励呢还是给你要呢。” 琴娘道:“反正你也能吃不是,就要个烤肉吧,云海居正好过几天要到一批羊腿,就在我家花园里弄,让秦漠烤,到时候把你弟弟也叫来。” 顾珞笑了笑没接话。 她想把郁欢也带上,但是明显不现实,郁欢能在院子里玩已经是出乎她的预料了。 也得亏是她挨了一顿打,把郁欢给逼得从郁王府出来了。 可让她上街,再去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短时间内应该不可能。 眼见顾珞不说话,琴娘就道:“怎么,不愿意?” 顾珞捻了一下手指,“这怎么能不愿意,有烤肉白给我吃我还能不愿意?愿意!就是吧,这个烤肉是我的奖励,我不打算带你们。” 琴娘眼睛都瞪圆了,“你要和秦漠单独吃?” 琴娘这话一出,顾珞心头蓦的一跳,这是要误会...... 不等顾珞脑子转了个弯儿呢,就听琴娘道:“那不行,别的你们单独吃我没意见,但是烤肉啊,这可是秦漠做的烤肉,你忍心让我吃不上吗?一起吃吧一起吃吧一起吃吧。” 顾珞哭笑不得,你这是让郁欢附体了吗连说三遍。 不过倒也松了口气,琴娘没误会。 人家一家子大概都只是把她当恩人当朋友,是她想多了。 正说话,球场铜锣被敲响,本次蹴鞠比赛正式开始,观众席顿时安静下来。 作为开场球童,顾珩和他班上另外几个学子一人一身金红色的蹴鞠衣,帅气十足的小跑着从球场两边就上来了。 当然。 小跑是别人的。 顾珩怎么可能小跑呢,顾小朋友身体微微下蹲,膝盖略弯,大腿下压,屁股保持了一个坐着的姿势,然后跟在队伍后面,坐跑着进场了。 球童们一出来,观众席登时一阵激烈的拍掌欢呼,然后欢呼声顿了一瞬,随着顾珩的出来,全场轰的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和欢呼声,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坐跑小达人顾珩完全不在乎观众的反应,保持着自己独有的风格,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安安全全跟着同伴抵达球场中央。 “诶,天爷诶,”琴娘笑的肚子疼,“我不是嘲笑,我就是,真的,这孩子太有意思了,笑死我了。” 顾珞也笑的不行。 这进场都进成这样,一会儿怎么踢呢? 第219章 发虚 随着白鹿书院院长宣布本次蹴鞠比赛正式开始,一枚鞠被高高抛起,立刻便有身姿矫健的小选手抢球射向风流眼。 那球冲着顾珩直直就飞了过去。 顾珞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就她弟弟保命小达人的人设,这球这么带着风的扑来,她弟第一反应应该是躲吧。 果然。 球带着劲风冲向顾珩的刹那,顾珩身子一闪,第一时间灵巧躲开。 人群里立刻有人发出不满的抱怨。 “这什么意思?这么好的球为什么不接,胸口一撞把球弹回去脚一踢就能射风流眼,为什么躲开!” “这是顾医官的弟弟吧,别不是书院为了郁小王爷的面子才选的人。” “不至于吧,白鹿书院一向风评好,这种比赛这么多人看着,能干这种恶心事?” 就在议论哗然大起一瞬,原本躲开直射球的顾珩后脚一勾,抬起接住了被他躲开的球,那球顺着顾珩的脚跃过他的头顶,缓慢落下,正好顾珩站稳,收脚回来向前一伸,将那球用脚尖稳稳点住,转瞬顾珩脚尖发力,将球一颠,再一踢,球嗖的飞了出去。 比起刚刚飞来的那球,顾珩踢出去的这个球儿明显速度更快力道更大,对方想要用胸口接怕是得掂量掂量自己胸口够不够结实。 刚刚还在质疑顾珩的声音,瞬间被欢呼声淹没。 “啊~~~~~这球踢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绝了。” “我以为他躲开了,结果他接住了,我以为球要掉了,结果射出去了,我这心就跟着起伏起伏,气儿都快断了。” 顾珞气儿也快断了,就跟坐过山车似的。 不过她弟刚刚那一球踢得真帅气。 才八岁就这么帅,长大更帅。 球童开场之后,便是国子监和白鹿书院正式比赛的学子上场,全都是和秦漠差不多的年纪,正是阳光帅气的时候,一上场就惹了不少尖叫声。 顾珞笑着看着球场,原来古代的姑娘也这么奔放,这里面肯定有不少秦漠的爱慕者吧。 郁宴黑着脸坐在对面,看着顾珞一脸笑,怎么都想过去给她把脸掰一掰,这有什么可笑的! 裹着一肚子怒火,郁宴转头朝白鹿书院的院长道:“你们是穷的吃不起饭了吗,凳子怎么这么难坐!” 萧嘉远诶呦一声,赶紧拉了郁宴一把。 你朝人家发什么火! 院长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句,一脸懵逼低头认错。 一面说话一面悄悄打量郁宴的脸色,看着也不像肾亏啊,怎么腰这么不好,才坐一会儿就受不住? 听说郁小王爷前几天跟着萧嘉远去青楼了。 这是...... 院长心里了然的又道:“再给您加个垫子?” 萧嘉远忙摆手,“诶呦,不用不用,别管他,他就是毛病多。” 萧嘉远能这么说,院长却不敢真的应了,好在郁宴虽然一脸不耐烦,但也摆摆手,“就这样吧,这破比赛要多久结束?” “上半场两刻钟,中间休息一会儿,下半场两刻钟。” “真是闲的。”郁宴啧了一声,没好气的靠在椅背上,朝顾珞看过去。 顾珞还盯着球场看呢。 秦漠球技真是挺好的,那球只要到了他脚下,就没有一次失误。 半场比赛很快结束,学子们下场休息喝水,秦漠朝顾珞她们这边跑来,又一步跃上观看台,“我技术不错吧。” 顾珞嗯了一声,“你得给我准备观看奖了,我和琴大姐说好了,让你给我们烤肉吃。” 秦漠用竹筒灌了一口水,抹了一把,笑道:“没问题!” 郁宴皱眉看着这边,“他们聊什么呢能笑成那样,秦漠怎么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他队友都去那边歇着了,他一个人跑观看台算怎么回事。” 说完,转头问白鹿书院院长,“这种得扣分儿吧。” 白鹿书院院长:...... 萧嘉远无语的拽了秦漠一把,压着声音道:“你正常点行吗!” 郁宴一脸委屈黑着脸不说话了。 萧嘉远啧了一声,“你不是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志在必得十拿九稳吗,现在你知道你是什么吗?急的像是烫了屁股的猴子!” 郁宴看了他一眼。 萧嘉远就道:“看我干什么,看我你也像,你这坐立不安的,到底是底气不足呢还是吃醋呢?” 郁宴一瞬间满目震愕,反手指了自己的脸,压着声音道:“我会吃他的醋?他够资格吗!” 萧嘉远就道:“那你这什么意思?” 郁宴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就是,以前心里是十拿九稳的,但现在,他心里有点发慌,发虚,就觉得人是在半空飘着的,不是在地上站着的。 当然,他现在坐着的。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他曾经十分确定的事情,好像就在现在这一瞬间,不太确定了。 因为顾珞会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别人一起来看别人踢蹴鞠。 萧嘉远叹了口气,“要不,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帮你试探试探顾二吧。” 提起晚上吃饭,郁宴臭脸缓和了一点,顾珞专门问他十三是什么日子,可见心里是惦记着他的,“不用。” 萧嘉远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转头去看下半场比赛了。 因为秦漠球技太过优秀,比赛毫无悬念,白鹿书院碾压性完胜国子监。 接下来,郁宴要给白鹿书院参赛学子颁奖。 萧嘉远同情的看着郁宴,给自己的情敌颁奖,希望郁宴能控制住他自己别干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白鹿书院参赛学子一共八个,齐刷刷站了一排,秦漠看到郁宴的时候愣了一下,但很快表情正常起来。 郁宴提着书院早就准备好的几条五花肉走上前,目光越过学子们,看向顾珞,恰逢顾珞也朝这边看来,见到他,先是意外的怔了一下,然后小幅度挥挥手打招呼,眼睛弯弯的,带着笑。 郁宴一肚子火气瞬间抚平了。 甚至把五花肉发给秦漠的时候,还格外恩赦的说了一句,“踢得不错。” 秦漠提着五花肉笑道:“多谢郁小王爷认可。” 奖品发完,比赛彻底结束,观众散场,那边儿国子监的参赛学子围了过来,勾肩搭背一群人叫嚣着,“去云海居搓一顿!” 在吵吵嚷嚷的声音里,郁宴听到秦漠笑着说:“明儿吧,今儿不行,今儿我家里人庆祝,得回家吃。” 第220章 心疼 等郁宴再向观众席看过去的时候,顾珞已经不在了。 他不必和人流拥挤,从后门直接离开。 “是直接过去还是怎么着?”上马车的时候,萧嘉远朝郁宴问道。 “直接过去,郁欢应该等急了。” 马车经过书院前门,拨开车帘朝外瞧的萧嘉远一眼看到站在马车旁的顾珞正和秦漠说说笑笑,而秦漠大哥家的几个孩子,全都上了顾珞的马车。 “我靠!什么情况!”萧嘉远伸手拍了拍马车车厢,车夫将马勒停,萧嘉远把车帘掀开一点,转头朝郁宴道:“你看。” 没等他说的时候,郁宴已经看见了。 此时萧嘉远一说,郁宴几乎是想都没想,霍的起身就下车。 吓了萧嘉远一跳,赶紧跟下去,“宴哥,你可别冲动啊。” 郁宴一言不发直接朝顾珞走过去。 “顾珩呢?他不一起过去?”秦漠朝顾珞笑着问。 “他不去,我昨天问他了,他说有事情,没事儿,别管他。” 顾珩是真的不去,顾珞也是真的问了,姐弟俩商量好的,秦家对他们姐弟俩好,但他俩要是都去了,今儿晚上郁欢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所以就顾珞去秦家,顾珩留下陪着郁欢。 和秦漠说完,顾珞正要上车,转眼看到郁宴一脸不善的走了过来,上车的动作顿住,顾珞朝郁宴看过去。 秦漠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下垂的手很轻的蜷了蜷。 郁宴没看秦漠,直接问顾珞,“怎么还不回?” 顾珞笑道:“今儿云海居的老太太过生辰,我和琴大姐去他们府上。” 一听这话,萧嘉远赶紧一把抓住郁宴的胳膊,唯恐出点什么乱子。 郁宴立在那里,看着顾珞,一时间脑子里嗡嗡的。 云海居的老太太过生辰? 云海居的老太太过生辰! 顾珞要去给一个什么老太太过生辰? 那他呢! 他的生辰谁给过! 一股汹涌的委屈或者怒意从心头喷出,郁宴狠狠的咬了一下脸颊内侧的细肉,没对顾珞怎么样也没对秦漠怎么样,一向活的随性妄为的郁小王爷一句话没说,转头走了。 萧嘉远顾不上管顾珞到底什么反应,赶紧去追郁宴。 上了马车,郁宴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眼睛微垂,盯着脚面,满脸的落寞孤寂让萧嘉远看的心里难受。 从认识郁宴起,每逢郁宴过生辰,他这一天就总是不痛快的,比平日都不痛快。 他家那些破事萧嘉远都知道,任是谁,也不可能多高兴。 可今年不一样,那天郁宴找到他,和他说今年顾珞要专门给他过生辰,从那天起,郁宴的心情就是扬着的。 他厌恶了那么多年的生辰,今年是期盼着的。 他这几天心里带了多大的期盼,现在心里就有多难受。 萧嘉远想要安慰安慰,但话怎么都说不出来,最终轻轻拍了拍郁宴的肩膀。 郁宴两眼盯着脚尖儿,过了好一会儿,嗓音沙哑又沉闷的道:“我这种人,就不配过生辰。” 萧嘉远鼻子发酸,揽了揽郁宴的肩膀,“宴哥,别这么说。” 郁宴冷嗤了一声,“听说前几天郁王新的了一个小儿子?” 萧嘉远心跳突突一闪,“宴哥......” 郁宴沉着脸吩咐外面长兴,“去郁王府把郁王那小妾的院子给我烧了!” 一个不痛快就要放火。 萧嘉远张了张嘴,最终没拦着。 放吧,烧吧,发泄吧,毁灭吧,他们不好过,别人也他么的别想痛快! 郁宴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没法去见郁欢的,郁欢太精,肯定要多想,萧嘉远原本想要把郁宴带回北靖王府让他缓缓,但郁宴不愿意,最终两人去了小春楼。 点了一桌酒菜,等菜品上齐,眼见郁宴的脸色稍稍缓和,萧嘉远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壮着胆子问,“你当时是怎么判断出来顾二要给你过生辰的?” 萧嘉远用了判断,而不是知道。 郁宴夹了一颗花生米,举着筷子顿在那里,叹了口气,把那天晚上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说完,他嘴角扯了一抹苦笑。 原来他把顾珞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啊。 萧嘉远看着郁宴,虽然心疼他现在的样子,但还有点想笑,忍了忍,“宴哥,不是我劝解你也不是我替顾二说话,我就是说一下我的感受哈,我觉得,顾二可能真的不知道今儿是你的生辰。 应该是郁欢问她十三有没有安排,想要请她给你庆生,但是郁欢没直说。 而在此之前,顾珞收到了秦家的邀请,而郁欢又那么问了,她心里不踏实,正好遇上你,所以才问你一句的。” 其实不用萧嘉远分析,气过了之后,郁宴自己也想明白了。 可想明白不等于不委屈。 更何况,顾珞去的不是随便什么秦家,是秦漠家。 秦漠今儿拒绝了学子们聚餐的邀请,说要回家和家人们庆祝,当时那句话郁宴只是听了一耳朵,可现在想起来,反复咀嚼,却酸的不行。 顾珞今儿是和秦漠的嫂子侄女们坐在一起看比赛的,看完比赛,和秦漠一起回了秦家。 这事儿就不能想,只要一想,郁宴心里就像是让搋子给搋了。 他这里不痛快,御书房里,皇上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探子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回禀,“......郁王府的火现在还烧着呢,听说郁王发了好大的火。” 皇上眼底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偏头朝内侍总管道:“这好端端的去看个蹴鞠比赛也能给他看一肚子火,都二十多的人了,还是一个不痛快就要放火,朕真是要让他气死了。” 内侍总管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觉得我瞎么,你管这一脸笑的跟菊花似的褶子叫气死? 当年你气死前太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气的! 今儿日子特殊,内侍总管竭力压着心头的火气,朝皇上道:“小王爷一过生辰就不痛快,往年都要去跑马,今年在书院那边儿坐了半天估计是憋屈的。” 皇上笑道:“去把他叫进宫,郁王和长公主也太不像话了,生辰呢也不陪着点,他们不管不心疼,朕心疼他。” 第221章 知道 郁宴站在御书房当地,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以往他生辰,皇上不会专门叫他进宫的,毕竟再有两天就是十五了,现在突然把他叫进来,郁宴心里有点不踏实。 是当时从牢里弄走那人被发现了?还是他养在府里的那几个军中的大夫暴露了?亦或者萧嘉远的大哥二哥被发现了?还是皇上从他的身世上有所怀疑了? 从接到消息进宫到站到御书房,郁宴脑子疯狂的转着,回想着最近做过的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排除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皇上心情很好,眯着眼看着他,“你说说你,好好的你去放火烧郁王的宅子做什么!” 郁宴暂时将心头杂乱的思绪拨至一旁,挑了一下眉毛,满不在乎的道:“我不放一把火他可能想不起来今儿什么日子。” 皇上笑了一声,“再有两天就是七月半鬼节,他年年都要在今天去大佛寺点长明灯,怎么能记不住。” 再有两天就是七月半。 郁王却连这两天都等不及,年年七月十三去给鬼烧元宝。 郁宴哼了一声没说话。 皇上好兴致道:“朕让御膳房做了点你爱吃的,朕陪你吃点。” 郁宴还是没说话,不过有小内侍鱼贯而入,很快将一张桌子摆满。 说什么都是郁宴爱吃的,但满桌子盘子里放的全是头。 鸡的头,鸭的头,鱼的头,狗的头,羊的头,猪的头。 一桌子被砍了头的畜生。 郁宴看到这一桌子头的时候,根本忍不住,哇的一声,身子一弯就吐了出来。 当年他把郁欢带回来,就是从一堆,或者就是从山一样的尸体堆儿里刨出来的,那尸体山上,全是被砍掉的头。 死不瞑目的头。 郁宴捂着胃,吐得昏天黑地。 皇上也不觉得这味道难闻,缓缓从龙椅上起来,走到饭桌旁坐下,提起一坛子金梅露到了一海碗出来,“这是怎么了?胃里不舒服?早和你说了,别仗着年轻糟践身子你就是不听,天天跟着萧嘉远鬼混,来喝一口润润嗓子就不那么难受了。” 郁宴不太敢看那一桌子的头,苍白着脸哆嗦着冰凉的手,接过那一海碗,犹豫了一下,仰头一口都喝了,“臣不太舒服,还请陛下谅解,臣想回去歇会儿。” 也许是刚刚郁宴吐得太厉害,也许是郁宴吐完就喝了一大碗酒,皇上倒是没有勉强什么,摆摆手让他走了。 郁宴一走,皇上冷笑着看着满桌子的头,最终拿起一只鸡头,扔到地上,起身啪的踩了一脚。 内侍总管立在旁边冷眼看着。 你个老变态,迟早遭报应的。 那些死了的人,都在天上看着呢! 郁宴一从宫里出来,萧嘉远立刻迎上去,看着他泛着绿的脸,赶忙一把扶了他,“让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闻到铺面砸来的酒气,萧嘉远问。 郁宴摆摆手上了马车,疲惫的闭了眼,人靠在马车角落,声音有点发飘,“没事,在城里转一圈吧,转完去郁欢那里,不然她心里不踏实。” 郁宴没说宫里的事,萧嘉远犹豫了一下也就没问。 秦家。 秦老板一向与人为善,今儿给老太太摆六十大寿,来了不少贺寿的亲朋好友。 顾珞被安排着和老太太琴娘以及家里几个孩子坐在一桌,桌子摆在内室,倒是清清静静不受外面喧哗的热闹影响。 从茅房出来,顾珞正准备洗了手回宴席那边,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两个丫鬟嘀咕。 “郁王府真够倒霉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走了水,今儿郁小王爷过生辰肯定受影响,那么大的火,现在还没扑灭呢。” “那可不一定,听说走水的地方是郁王的一个小妾的院子,没准儿长公主殿下和郁小王爷正高兴呢。” 顾珞愣了一下。 今儿郁小王爷过生辰? 今儿郁宴的生辰? 忽然想到那天郁欢欲言又止的邀请,顾珞心里略微的酸疼了一下。 郁欢肯定是想要让她今儿晚上过去吃饭的吧,她要是不去,郁欢一个小可怜儿,郁宴一个大可怜儿......郁王府的火,是郁宴放的吧。 过生辰心里都不痛快的大可怜。 叹了口气,顾珞回了宴席那边,拿了杯子朝老太太道:“我还有点事,就不多留了,您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顾珞仰头干了杯子里的酒。 老太太有些意外的看向琴娘,琴娘道:“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要走。” 顾珞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明儿去北燕驿馆那边要提前过去,今儿不好回去太晚了,还要准备一下明天用的东西。” 一听这个,老太太就道:“那你别耽误,吃饭喝酒咱们什么时候都行,你这丫头招人待见,以后常过来,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顾珞笑着应了,“一定常过来。” 琴娘也不好再留,一面送顾珞出去一面给丫鬟递了个眼色,丫鬟会意,飞快的去胳膊宴席那边找秦漠。 琴娘把顾珞送出大门口的时候,秦漠急急的追了出来,“我送顾医官。” 顾珞笑道:“不用,我马车就在外面,你送我我还得走回去,你快别送我了,让我坐车回吧。” 秦漠心下舍不得,但也只得笑道:“那行,那你快自己回吧,我把你送到马车那里,过几天还是你来给我们上课吗?” 白鹿书院的急救课,五天一次。 顾珞应道:“是我,以后你们的急救课,不出意外都是我。” “知道了,上车吧,过几天羊腿到了我叫你,到时候你带上顾珩一起来。”秦漠把顾珞送到马车旁,温声说着。 顾珞没全应,只道:“倒要看看你的手艺有多好,行了,我上车了,你回去吧,琴大姐我走了啊。” 琴娘跟在秦漠一侧,朝顾珞挥挥手。 等马车离了秦家老远,顾珞朝长明道:“今儿郁小王爷生辰?” 长明握着缰绳的手一哆嗦,您可算是问了。 作为郁宴的亲随,长明巴不得他们小王爷娶了顾医官,可有些事吧,他不能多嘴多舌,这两个人的感情,得两个人自己慢慢去品味,外人插手插脚插出来的感情,始终不对味儿。 感情大师长明飞快的道:“是,一般小王爷都和郡主一起过。” 顾珞就道:“那现在去郡主那里吧。” 第222章 野狗 顾珞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郁宴的马车。 难道已经走了? 心里揣着疑惑,顾珞大步进了内院,刚一进去,三条狗子就扑了过来,摇头摆尾哈嗤哈嗤的围着顾珞上蹿下跳。 郁欢小小一团蹲在院子里,顾珩蹲在她旁边正说着什么。 听见动静,俩小的齐齐抬头看过来,一眼看到顾珞,郁欢先是震惊的两眼大睁,继而一脸难以置信的缓缓起来,“顾珞?” 顾珩嘿的叹了口气,“你可算是说话了,费死劲了。” 说完,顾珩一副累的不行的样子,缓慢的站起身,缓慢的走到旁边石凳上,缓慢的坐下,端起茶盏,缓慢的喝了一口,“我嗓子眼都冒烟了,今儿郁小王爷生辰,你没来,她一下午半晚上的都没说话,我哄半天了。” 郁欢眼底带着泪花,盯着顾珞,就跟不认识是的。 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拔脚就朝顾珞扑过去,一把环腰抱住她,仰头看着她,“你来了?” 顾珞心里一酸,庆幸自己听到那俩小丫鬟的话来了,不然小孩儿心里要多难受,揉揉郁欢的脑袋,顾珞道:“你哥呢?” 郁欢在顾珞衣服上蹭了蹭滚出来的眼泪珠子,“我哥还没来呢,好像进宫去了。” 顾珞松了口气,手指刮了郁欢脸蛋一下,“你给你哥准备礼物了吗?” 郁欢挂着泪珠笑着点头,“当然准备了,我提前准备好几天了。” 顾珞道:“我去给你哥弄个长寿面吧。” “我也跟你去。” 这院子里有个小厨房,郁欢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顾珞进去。 俩人正在里面忙乎,忽然顾珩在外面压着嗓子喊了一句,“来了来了来了。” 郁欢立刻从厨房蹦了出来。 郁宴强打着精神,嘴角带着笑和萧嘉远前后脚的进来。 一看到郁宴,郁欢原本笑呵呵的脸表情一收,小眉毛一拧,“哥你怎么了?” 萧嘉远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眼睛忒毒。 郁宴稍微有点不对劲,她就能看出来。 索性郁宴提前准备了答案,笑道:“没事儿,刚刚进宫跟皇上喝了点酒,说了会儿话,有点累,没什么。” 郁欢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做出一副虽然我不信但是我不打算追究的表情,朝郁宴招招手,“哥你坐这里,有惊喜。” 郁宴在她指的石凳上坐了。 顾珩立刻拿出一条白色绸缎。 郁欢接了将白色绸缎蒙在郁宴的眼睛上,郁宴任由她折腾,笑道:“这是多大的惊喜,还得蒙着眼睛,得靠我猜么?” 郁宴话刚说完,萧嘉远一愣。 顾珞端着一碗面笑呵呵从厨房里出来,瞧见萧嘉远震惊的看过来,顾珞伸手比了一个禁声,萧嘉远立刻点点头。 顾珞轻手轻脚将托盘放到桌上。 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旁边,顾珞摆了一根蜡烛。 星空点点,烛光灼灼。 顾珞伸手朝着郁欢和顾珩用手指比着:一,二,三。 三个手指头伸出来,三个人齐刷刷的拍着手,“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刚刚顾珞准备长寿面的时候教给郁欢和顾珩的,横竖就这么一句话,翻来覆去的唱,简单的很,两个小孩儿又稀奇又觉得有意思。 一面唱一面笑一面拍手。 郁宴脊背紧绷的坐在那里。 白色绸缎带子遮住了眼睛,他什么都看不到,却好像听到了顾珞的声音。 他是因为心里太憋屈硬生生给憋出癔症了吗? 顾珞......顾珞在秦漠家呢。 郁宴搁在腿上的手蜷缩着,紧攥着,心跳砰砰的加快,一面告诉自己不要癔症了一面又忍不住的希望,等绸缎摘下来,他能看见光。 最后一声祝你生日快乐唱完,郁欢伸手扯掉郁宴眼上的带子。 顾珞就站在郁宴的正对面,桌上的烛光照在她脸上,她满眼的笑,正看着他。 郁宴望着顾珞的眼睛,人就那么怔在那里,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癔症。 郁欢拍着手,“哥,哥,要许愿望。” 说完,转头朝顾珞又确定道:“是要闭着眼睛对着蜡烛许愿望,对吗?” 顾珞笑着点头,“对,还请郁小王爷闭上眼,对着蜡烛许个愿,等愿望许完,睁眼吹灭蜡烛。” 郁宴像是没了灵魂。 顾珞说闭上眼,他就闭上眼,顾珞说许愿,他就......他......他这样的人,也能许愿? 他许下的愿望也只能被送到地狱吧。 许愿。 许一个生日愿望吗? 许! 管他送哪呢! 先许了再说! 郁宴嘴角忍不住的扬着,脑子里乱哄哄的,但是这种乱和之前那种乱又不一样,他高兴,既高兴又......胆怯。 一个不痛快就要杀人放火的郁小王爷,小心翼翼的胆怯着,许了一个愿。 但睁开眼却舍不得吹灭那烛光。 不过由不得他舍不得,郁欢激动的不行,郁宴一睁眼,还没且多看那蜡烛一眼呢,郁欢嗖的就给吹灭了。 “哥,祝你生辰快乐!” 吹灭蜡烛,郁欢抱了郁宴的脖子喊。 郁宴快乐不快乐她不知道,但是这一刻,她是真快乐,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顾珞朝郁宴笑道:“没有提前准备礼物,这个长寿面小王爷吃点吧。” 等郁欢撒了手,郁宴看着那碗面,又看向顾珞,“你做的?” 郁欢立刻道:“我有帮忙我有帮忙我有帮忙。” 顾珩叹息着啧了一声,“说一遍就行。” 郁欢充耳不闻,催促郁宴,“哥快吃,快吃,快吃。” 郁宴收了看着顾珞的目光,端起碗埋头就吃。 萧嘉远站在旁边有点想笑,但鼻子又有点酸。 一向矜贵的郁小王爷,现在吃着碗长寿面的样子,怎么就像一条野狗呢。 饿了许久突然得了食儿的野狗。 野狗不光吃了面,连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的。 郁欢震惊的看着风卷云残就空了的碗,“哥,你一会儿还能吃的进去别的吗?” 郁宴揉了郁欢脑袋一把,“能。” 萧嘉远心道,你给他把生面他也能有滋有味的吃了。 野狗突然有人喂食儿了,吃什么都香,都吃不够。 第223章 划清 府里的厨房自然是给郁宴准备了丰丰盛盛的一桌子菜,郁欢不吃那些,就吃顾珞刚刚多做出来的一碗面。 她给郁宴准备的生辰礼物是一幅画,画着郁宴带着她带着顾珩还有顾珞在大草原骑马,恣意洒脱,无忧无虑。 尽管那副画抽象的只能看出几根火柴棍儿,可郁宴宝贝的不行,两手捧着那画看了好久。 这是他过得最好的生辰,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画。 该在的人都在。 闹到亥初,郁欢开始犯困,这生辰宴也就结束了。 从府里出来,萧嘉远直接告辞离开。 “走走吧。”萧嘉远麻溜一走,郁宴没给顾珞上车的机会,直接说道:“不是在秦家么?” 顾珞笑了一下,“之前郡主问过我十三这天有没有安排,我当时不知道是小王爷的生辰,再加上那时候已经答应了秦漠去给他们家老太太祝寿。” 尽管这些早就猜到了,但听到顾珞的解释,郁宴只觉得心满意足,“那后来怎么又来了?” 他想听。 顾珞道:“在秦家,他们家的丫鬟讨论起今儿郁王府着火的事,我意外听到她们说今儿你生辰。” 之前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从秦家的寿宴上直接就过来了。 郁宴嘴角扬的很高,难以克制的喜形于色,但心头还是带着酸意,“你喜欢看蹴鞠?” 顾珞摇头,“之前没看过,今儿顾珩第一次上场,我怎么也要过去的。” 是为了看顾珩才去的。 郁宴的嘴角又扬高了一点,酸意就剩一点儿了,“秦漠蹴鞠踢得很好。” 顾珞转头看郁宴,察觉到她的目光,郁宴偏头看过去,挑了一下眉梢,“怎么?” 顾珞就笑着叹了口气。 “小王爷不必试探我,我之前说过,我对王爷已经没有那种爱慕之情,只单纯的觉得您是个好人,同样的道理,我对秦漠也没有爱慕之情,并且我也明确的和他说过,所以王爷放心,现阶段我能全力以赴的给郡主瞧病,不会有精力浪费在男欢女爱上的。”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会,顾珞说的十分直白, 郁宴扬起的嘴角有些僵硬,他看着顾珞,月光照在顾珞脸上,这张脸的确是长得精致,浸着月光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没有曾经的那种炽热。 很平静。 孤男寡女,月色朦胧,这平静让人顿时不平静了。 郁宴高扬了一晚上的心情,在这一瞬间低落下去。 难道顾珞不是想让他追她,她是真的这样想? 不甘心,也不敢相信,郁宴默了一瞬,看着前面的地面,道:“那要是秦漠喜欢你呢?和你提亲呢?” 顾珞十分干脆的道:“我会和他划清界限。” 郁宴心头蓦的就一慌,微蜷的手指捻了捻,“你就没有喜欢的人?” 顾珞笑道:“我以前喜欢小王爷的呀,不过现在没有了,是真没有,我现在就想带着我弟弟平平静静的过日子,赚大钱。” 吧唧。 郁宴一颗心掉入冰窟。 大生辰的,他为什么要和顾珞走走呢?他为什么要问这些呢? 不问的话,今儿肯定就是一个完美的生辰了。 顾珩住的宅子距离太医院很近,说话功夫,已经抵达太医院门口,顾珞提着药箱和郁宴再见,“小王爷生辰快乐,祝你岁岁年年平安喜乐,我先进去了。” 郁宴想要拉住顾珞,想要告诉她,你还喜欢我好不好,我现在也喜欢你了。 但顾珞那句掷地有声的我会和他划清界限清清楚楚的回响在郁宴耳边,他滚到舌尖儿的话,退缩了。 一向活的任性妄为的郁小王爷,害怕了。 他看着顾珞的背影消失在太医院的大门里,心像是让人给戳了个洞。 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顾珞的他不知道,也许是从顾珞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和他说,下次进宫她陪他,也许是顾珞在小春楼的三楼将他挡在身后挨了长公主那一巴掌,也许是更早......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他喜欢她的时候,就已经喜欢的很深很深,很认真很认真。 但这个曾经那么狂热追求他的人,现在能平静的告诉他,不喜欢了。 知道皇上的人就在附近跟着,郁宴竭尽全力压制着情绪,一脸平常的上了马车。 一夜好眠,翌日一早,顾珞是被吵醒的。 一院子医女就跟一群喜鹊似的,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八卦着,一个个的亢奋的不行。 顾珞打着哈欠从屋里出去,在喜鹊堆儿里瞧见赵爽也在,就靠在门框上道:“热闹什么呢?” 赵爽转头朝顾珞走过来,“昨儿晚上京都闹出个大事情。” “什么大事情?” “昨儿丽妃的寝宫,皇后的寝宫,郁王府,长公主府,还有安平伯府,全都着火了!” 顾珞一个激灵瞌睡就全没了。 “全都着火了?” 赵爽点点头,“大半夜的突然起火,火大的吓人,听说大火照的夜里就跟白昼似的,可惜我昨天晚上睡得死,一点动静不知道。” 顾珞:...... 这是郁宴烧的吧。 昨儿不是挺高兴的?好好的怎么又去放火了? 这一把火差点把整个京城给点了,明儿就是十五,皇上能轻饶了他? 想起上次郁宴胳膊上那血淋淋的伤口,顾珞悬着心道:“查出来是怎么着火的吗?” 赵爽道:“肯定是人为的啊,不然怎么可能这几个地方都着火。” 顾珞就道:“那查出凶手了吗?” 赵爽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没有,反正现在没什么消息,张院使带着好几个太医和赵医官她们都进宫了。” 顾珞心沉了沉,现在没什么消息,那就意味着皇上心里知道谁是凶手,没必要去查。 简单收拾一番,顾珞心里不放心,提了药箱就出门,结果才出门就在门口遇见一个她怎么都没料到的人。 顾婳。 不过才十几二十天的功夫,顾婳脸上没有一丝往日风采,恹哒哒的面上带着说不上来的疲倦。 见到顾珞一瞬,她眼底一亮,抬脚上前。 第224章 不吃 “你现在得意了?” 顾婳站在顾珞身前半米远的地方,不太好看的脸色上挂着尖酸刻薄。 顾珞瞥了她一眼,“有事吗?” 顾婳冷笑一声,“现在你高高在上了?”她红着眼,死死的攥着拳头,“你还记得你当初刚来京都时对我摇尾乞怜的样子吗?” 顾珞叹了口气,没再理她,转头朝马车那边走。 顾婳见顾珞要走,伸手就去扯顾珞的胳膊。 “你以为你把安平伯府害死了你自己就能得了什么好处?没有安平伯府,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医官,这样的身份你想嫁给郁宴简直是痴人说梦!郁王府那是皇室宗亲,讲究门当户对!” 顾珞一把甩开顾婳,冷眼看着她,“大早起的有病吃药,别在我这里发疯。” 顾婳被顾珞一甩带了个踉跄,阴恻恻的笑着看向她,扑过去又要抓顾珞的胳膊,被顾珞闪开,她扑了个空,向前绊了两步,回头怨毒的看着顾珞。 “把自己的亲爹关在大牢里折磨,把好吃好喝养了你十五年的大伯关在大牢里折磨,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你但凡有点良知,就该让郁小王爷把我爹和你爹放出来! 只有安平伯府在,你才是安平伯府的小姐,不然你算什么东西!” 顾珞不知道这位大姐大早起的为什么要来太医院门口找她发疯,但她心里惦记郁欢和郁宴,不想浪费时间,在顾婳再一次要纠缠过来的时候,顾珞叫了长明一声。 长明一早就站在马车旁两眼盯着这边,顾珞一发话,他两步上前直接给顾婳胳膊拽的脱臼了把人朝墙根儿一推。 在顾婳惨痛尖叫声中,顾珞坐着马车走了。 马车在顾珩住的那宅子门前停下,顾珞下车的时候问长明,“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 长明就道:“安平伯府被褫夺了封号,就连老夫人的诰命身份都被夺了现在虽然还在之前的宅子住着,但身份和平民百姓没有差别。 之前顾婳被皇后亲口许诺了太子妃的身份,但闹成这样,她肯定是做不成太子妃了,皇后答应让她做太子的侍妾,但太子恼怒安平伯屡屡生事连累他,不肯松口。 顾婳如今马上十七了,年龄耽误不得,皇后的意思是打算把她嫁给六殿下。 六殿下的母妃和定远侯府世子夫人的母亲是手帕交。” 长明知道他家小王爷对顾珞的意思,在不算泄密的情况下,他愿意把这些事说的详尽些。 顾珞听了个瞠目结舌。 六皇子如今十七,长得倒还算不错,但因为年幼发烧耽误了病情,现在智商也不过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且不说顾婳心思歹毒,她好歹是皇后的亲侄女,就为了六皇子母妃和定远侯府那一层薄薄的关系,就要让顾婳嫁给一个痴儿? 难怪顾婳失心疯了似的。 可......“六殿下的母妃愿意吗?” 长明看了顾珞一眼,“不愿意。” 顾珞失笑。 痴儿也是娘亲的心头肉,没谁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送到这样的女人手里吧。 “但陛下不反对,所以,只要皇后定了主意,这亲事总能成了的。” 长明这话让顾珞心里泛起恶心。 皇上不反对。 安平伯府一倒,那朝堂上,二皇子的势力就明显比太子强很多,皇上不反对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皇上想要平衡这种势力悬殊,再给太子立一个依靠,而且这样也能保住安平伯府以备日后需要时随手拿来复用。 嫌恶的皱了一下眉,顾珞没再问别的,提了药箱进院子。 她进去的时候,郁欢已经在院子里玩了。 自从愿意从屋里出来,郁欢很喜欢在院子里玩,一天基本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进屋,三条狗子哈嗤哈嗤的围着她,听见动静,三条狗子齐刷刷转头,然后乌泱泱就朝顾珞扑过来。 郁欢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碎光,“你今儿怎么来这么早?” 顾珞见她心情状态都挺好,就没提昨天夜里大火的事,只笑道:“忽然想起来昨天好像没给你弄早饭,过来看看。” 郁欢就道:“顾珩给我弄了。” 顾珞搁下药箱瞪大眼看向郁欢,“顾珩?” 她弟都会做饭了? “他给你弄得什么?” “蒸蛋,可好吃了,而且蛋是我打进碗里的,灶里的火也是我看的。”郁欢扬着小下巴,一脸骄傲求表扬的小表情。 顾珞笑着摸摸她脸,“真厉害,光吃了蒸蛋?” “顾珩还给我弄了一个肉丸子汤,里面放了粉丝和白菜叶,超好吃,以后你不用专门给我弄饭,顾珩说了,他就能弄。” 顾珞忽然鼻子有点酸。 她弟是心疼她几头跑吧,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顾珩就说,她养病的时候好不容易养起点肉,回了太医院几天又瘦了。 顾珩才八岁,早起来要给郁欢做肉丸子汤,那什么时候就得起来剁肉馅了。 摁了摁眼角,顾珞笑道:“喜欢吃烤肉吗?” 郁欢睁大眼,好奇的问:“什么是烤肉?” 顾珞就道:“把一条羊腿用粗一点的铁签子串起来,架在火上烤,或者,把肉切成薄片儿,放到铁篦子上架了火上烤,或者把肉切成块穿成串儿......” 不等顾珞说完,郁欢忽然脸色刷的苍白,额头泛着一层密密的汗珠子,捂着胃yue的吐了上来。 顾珞吓一跳,慌忙蹲下去看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郁欢捂着肚子,又是干呕又是吐,一边吐一边打哆嗦,吐了几下,忽然停了下来,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顾珞,就在顾珞一颗心悬起暗道一声不好的时候,郁欢啊的尖叫出来。 和往常的那种尖叫不同,她满目的恐惧,全身颤抖着,拼命的摇头,眼泪哗哗的流,“别过来,别过来......” 这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情景,情绪陷入进去了。 顾珞伸手想要抱住她,郁欢抓起旁边的东西就朝顾珞砸过去,“我不吃,我不吃,别过来,我不吃!” 被郁欢抓起来的是顾珞的药箱,砰的一声,药箱直接砸了顾珞头上去。 第225章 吃肉 肯定是砸破了,一股温热的液体伴着脑袋上撕裂的疼,从额头缓缓流下。 顾珞从药箱里翻出一块棉布帕子,也顾不上上药,先用帕子摁住那伤口。 郁欢还在歇斯里地的叫,一声一声的,带着恐惧的颤抖和绝望的挣扎,顾珞一手摁了伤口,趁着郁欢手边没有别的东西,猛地上前一把把她抱住。 三条狗急的在郁欢旁边来回打转。 郁欢激烈的反抗,又咬又踢,顾珞顾不得那么多,把帕子扔到一边儿,双手把她直接抱起来,为了防止她像上次那样把自己咬上,顾珞这次是打横抱着,像是哄小耗子睡觉那样,紧紧箍着她胳膊腿。 “欢欢乖,是我,我是顾珞啊,顾医官,顾珩的姐姐,乖啊,没事,没事,欢欢乖,我给你唱歌好吗......” 温声细语的哄着,顾珞一面轻轻的哼唱,一面带着郁欢在院子里溜达。 阳光不算多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三条狗排着队跟在顾珞身后,她走到哪它们就跟到哪,时不时用大脑袋蹭蹭顾珞的腿,就像是在安慰她鼓励她或者谢谢她。 顾珞也不知道到底是哄了多久,反正直到她胳膊腰都酸的不行,嗓子都快冒烟的时候,郁欢终于消停了,睡着了。 巴掌大的脸上带着泪痕和刚刚吐过的痕迹,可怜兮兮的一团,像只没人要的小猫。 尽管这段时间已经吃胖了不少,但还是瘦的可怜,郁欢刚刚睡着,顾珞正准备把人抱进屋里,门口传来动静。 郁宴急匆匆的进来,身上还穿着朝服。 顾珞搬走之后正房已经腾出来了,但郁欢不愿意搬,还住在之前的偏房里。 把人轻轻放在床榻上,郁宴熟练的给她脱了鞋袜盖了小被子。 从屋里出来,郁宴看着顾珞额头的一片血迹,弯腰从地上把药箱捡起来,“上药吧。” 说着,从身上摸出个药瓶儿。 他这针对外伤的药粉,总是随身带着。 顾珞笑道:“我自己来就行,这个位置镜子能照到。” 郁宴没说话,捏着药瓶儿没松手,沉默着从药箱里翻出棉纱布,又提起旁边的水壶往棉纱布上到了点水,“过来。” 顾珞啧了一声,“真的我自己......” “这是郁欢伤的。”郁宴看着她。 郁欢伤的,所以这伤口就得你这个哥哥来处理是吗?这样你心里就能好受点是吗? 顾珞心里叹了口气,在郁宴旁边的石凳上坐下,郁宴垂眼看了她一会儿,手指捏着沾了水的棉纱布轻轻擦拭她伤口处的血污。 “没有提起铃铛,也没有铃铛声音响,我就是问她想不想吃烤肉,她好奇什么是烤肉,我就给她解释了一下烤羊腿啊,烤肉片儿啊烤肉串儿什么的......” 感觉到郁宴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顾珞抬眼看他,“这个,也是忌讳吗?” 郁宴没有立刻回答,只拿着棉纱布给她把额头的血渍清理干净了,又上了药粉,给药瓶儿盖好瓶塞收好了,才道:“她四岁那年,我是从尸体堆里找到她的,在那之前,她被人逼着吃烤过的肉。” 尸体堆里。 烤过的肉。 什么肉顾珞只一瞬间就有了答案,反胃的同时震惊的看向郁宴,“是......” 郁宴点了点头。 顾珞心里像是卷起惊涛骇浪又像是打翻无味调料,一时间酸涩的喘不过气。 才四岁的孩子,这是......这到底多大的仇恨,能让人这么对待。 “是......皇上吗?”顾珞一向离这种皇权旋涡远远的,但这一瞬,她没忍住,问道。 郁宴看了顾珞一会儿,叹出一口气,“说是悍匪。” 说是悍匪和是悍匪,答案明显不一样。 顾珞没再问,只朝郁欢的屋子看过去,“所以,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郁欢的病情恢复情况,是因为这些吗?怕她再经历什么?” 郁宴垂着眼,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顾珞卷卷的睫毛。 这个他曾经坚定的以为一直狂热迷恋他的人,已经几次三番的表示过不爱了,而他现在却要克制着情绪和她说话,才能保证她不会察觉到什么端倪和自己划清界限。 “有你照顾着,她已经好很多了。”郁宴没有回答顾珞的问题,“我该好好感谢你的。” 话题生硬的被转了,顾珞只当他是不愿意聊那些,就笑道:“郁小王爷待我和顾珩已经很好了,我给小郡主瞧病,是医者的本分,但现在凭着这个本分,我已经得到小王爷很多照顾了。” 没有郁宴,安平伯和顾守成就不可能被关着。 没有郁宴,顾珩也没有这么好的宅子住,还有长乐给他当书童。 郁宴笑了笑,“本王说过,不会亏待跟着我的人。” 顾珞笑着起身,“靠着大树好乘凉,多谢王爷照顾,虽然我势单力薄,但王爷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我也一定竭尽全力。” 说着话,顾珞提了药箱,“王爷要陪小郡主待会吗,我要去北燕驿馆那边了。” 郁宴舍不得顾珞走,想要和她再说会话,但捻着手指最终也只能点头。 顾珞前脚离开,郁宴正要进屋再看看郁欢,长兴忽然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王爷,出事了,咱们从西北弄得那批马,半路被人截了。” 郁宴心头咯噔一跳。 本朝军马主要在西北养殖,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西北弄了一批,以行商的名义贩卖出来,想要送到祁北萧嘉远大哥手里。 “在哪出事的?” “柳州。” 柳州?郁宴皱了下眼角,沉着脸大步流星就朝外走。 顾珞刚要上马车,郁宴就从后面赶了过来,“本王正好也要去北燕驿馆,同路吧。” 说着话,郁宴一头钻进了顾珞的马车。 顾珞:...... 你要去北燕驿馆难道你自己的马车不愿意为你服务吗? 孤男寡女的,你总上我的车干什么,虽然我这车本身也是你的。 见顾珞僵在外面没动作,郁宴很轻的叹了口气,“顾医官是打算走过去吗?” 顾珞磨了磨牙,“对,我最近强身健体,喜欢走路!” 第226章 劣势 长明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马车里的郁宴,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 知道你急着讨媳妇,但是急也不是你这么个急法啊,没名没分的,你和人家共乘一车,用猪脑子想想人家也不愿意啊。 但凡你拿出你政治上十分之一的脑子来用到这里,也不至于就如此。 顾珞提着药箱一路跟着马车步行走到北燕驿馆,才到门口,北燕九公主已经在那里巴巴等着了,眼见她是跟着马车走来的,九公主几步下了台阶迎上她。 “我说你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晚,这是搁着马车不坐走路来的?怎么,你怕把马累坏了?” 话刚说完,郁宴面无表情从马车里出来了。 北燕九公主:...... 郁宴看了九公主一眼,略微扬着下颚,倨傲又冷漠的抬着大长腿进了驿馆。 九公主一缩脖子,悄声和顾珞道:“他怎么来了?昨儿晚上起了好大的火,我听江大人说,那火可能是郁小王爷放的,这是......又要来烧我们驿馆了?” 声音透着一股不安。 顾珞摇摇头,正要说话,已经走到门口的郁宴忽然回头朝顾珞道:“你还进不进来了?” 九公主让吓了一跳,连忙拉了顾珞进去。 之前她还想过郁小王爷是不是喜欢顾珞,现在看来,喜欢个屁,一个男人要真喜欢哪个女子,能自己坐马车让人家走路? 对于郁宴的到来,江回一点意外都没有,面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小王爷驾到,驿馆蓬荜生辉。” 郁宴冷嗤一声,当啷拉开一把椅子,在马车上活活煎熬了一路的郁宴此时跟个土匪似的坐了下去,十分不客气的道:“谈谈吧。” 九公主警惕的往江回那边站过去。 她是公主,江回只是朝臣,论身份,她更有资格和郁宴说话,尽管心里对郁宴存着畏惧,但九公主还是挺直了脊背道:“郁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您私下来见我们江大人,似乎不合规矩吧。” 郁宴凉飕飕看了她一眼,冷笑道:“那就要问问你们江大人合不合规矩了。” 江回朝九公主道:“劳烦公主准备点茶点过来吧。” 这意思就是要和郁宴谈了,并且要支开她。 九公主挑了一下眉梢,江回笑道:“没事。” 九公主就朝顾珞道:“顾医官随我......” 郁宴靠在椅背上,一脸的不耐烦,“她不用。” 这话一出,不光江回和九公主惊讶,就连正要回避出去的顾珞都疑惑看向郁宴。 郁宴明显是带着烦躁,下巴点了一下椅子,“坐下。” 九公主朝江回看过去,江回看了看郁宴又看了看顾珞,最终朝九公主点点头。 等九公主一走,郁宴直接开门见山道:“江大人好手段,截了我的东西还要提前知会我一声?” 上次江回借顾珞的口向郁宴和萧嘉远转达了柳州的事,第二天萧嘉远就来找过江回一次。 江回想要替北燕三皇子拉拢郁宴和萧嘉远,但萧嘉远以自己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为缘由,拒绝了。 这才几天,郁宴的马在柳州就被截了。 江回面上笑容不变,还是如月光一样清清淡淡,他甚至慢条斯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道小王爷是什么要紧东西没了,但我还是上次的意思,我们诚心和小王爷结盟,就不会存了害小王爷的心。” 郁宴挑眉,一脸我听你怎么编的表情。 顾珞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如坐针毡。 一个北燕重臣,一个郁宴,这些对话不是她能听的。 江回笑道:“上次萧三公子过来,我还没来得及表明诚意他就急急走了,那我现在和郁小王爷表达一下诚意也是一样的。 不瞒郁小王爷说,我们陛下登基之后,永宁王一直虎视眈眈心怀叵测,并且他知道我们陛下先前和贵朝一位姑娘有过旧缘,顺藤摸瓜找到了柳州。 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端康王与他达成结盟。 端康王府在贵朝虽然不被重视,但是柳州是西北军马运出来的必经之地。” 短短几句话,其中包含的巨大信息量让顾珞心惊肉跳,她不安的朝郁宴看过去,“我还是出去吧。” 郁宴看了她一眼,“踏实坐着。” 说完,朝江回道:“你的意思是,本王的东西是你们的永宁王截了?” 江回就道:“可能是永宁王,也可能是端康王府,毕竟再有几个月就是年节,今年过年他们过来到底心里不踏实,可能是想要攥着点什么把柄吧。” 郁宴眉心一跳。 江回的话说的直白到让他产生了危险,眯着眼睛,郁宴看着江回。 江回面上还是之前的表情,喝了一口茶,“我,我们三殿下,还有陛下,都是一条心的,郁小王爷可以放心,三殿下的意思,也是我们陛下的意思。” “为什么是我?”郁宴就道:“本王无权无势空有一个臭名声,选我做什么?” 江回看了顾珞一眼,笑道:“选郁小王爷原因有三,其一,郁小王爷对萧家军有恩。” 这其一就惊得郁宴一身的冷汗倏地冒了出来。 郁宴怼萧家军的恩,只是他把萧嘉远的两个哥哥弄出来了,这事绝不可能有人知道,江回却这么直接说出来。 郁宴压着心惊肉跳,看着江回。 江回不紧不慢继续道:“其二,郁小王爷于陆家有恩。” 这次轮到顾珞一惊,错愕看向郁宴,但碍着身份,她没敢多表露什么。 郁宴看了她一眼,与她对视一瞬,瞥开目光。 “其三,我们陛下与郁小王爷有共同的仇人。这三点,难道还不够吗?” 郁宴捻着手指,“你想如何呢?” 江回笑道:“大的目标太远了,虚无缥缈,眼下就一个目标,从端康王府查清楚永宁王在贵朝的势力,想必,这个查清楚了,对你我两朝都是好事。” 江回说的很直接,郁宴没有必要兜圈子,他只道:“本王做事有底线,叛国不可能。” 江回顿时笑起来,“郁小王爷想多了,我们陛下和三殿下,都是热爱和平的人。” 顾珞能感觉的出来,和江回的这一次交锋,郁宴处于劣势。 第227章 统一 该说的话说完,郁宴起身离开。 顾珞跟着他出去,在院门口,郁宴看着顾珞,目光在她额角那处伤口停了一会儿,道:“让你留下是因为我知道他要提的事和端康王府有关。 我转述和你直接听到他说,是不同的。 他说的其他事你不必管,年底端康王府进京,到时候乱子少不了,我定然会护着你,但你自己要有一个自己的判断。 陆芸虽然是陆平山的妹妹,但......是非曲直,你心里要有个度量。” 郁宴这话说的顾珞心里很暖。 好端端的人忽然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时空已经让她措手不及,纵然每天过的似乎游刃有余,但心头的惶恐还是在的,更不要说,这个环境危机四伏。 但郁宴就是能让她在这充满荆棘的环境里略略安心。 “多谢小王爷。”顾珞真心实意道。 郁宴看着她笑,挑了一下眉梢,偏着头,“怎么谢?” 顾珞:...... 哈? 错愕轻颤嘴角,顾珞看着郁宴,“那......请您吃饭。” “什么时候?” 顾珞:...... “就......您有空的时候。” “我明天就有空。” 这对话对的,顾珞人都麻了,“那就明天。” 郁宴看着顾珞一副说不上话的样子,只觉得挺有意思,心中阴霾略散,想要再说两句,但这里终究是别人的地界,更何况他现在实在不得空,“那你记着,明天晚上,小春楼,进去吧,一会儿要是闹出什么乱子,别害怕。” 说完,郁宴转头走了。 顾珞回去给江回施针,整个过程江回没有提一句和刚刚谈话有关的内容,只闲聊着。 留针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惊呼声。 “不好啦,着火了!” “快灭火啊!” 随着喊声,驿馆这边的管事急匆匆的赶了进来,“公主殿下,江大人,驿馆东跨院那边着火了,火势大的很。” 顾珞:...... 这就是郁宴说的乱子? 九公主蹭的就从椅子上蹦起来,“靠!我就说他来者不善,还真来放火了!” 九公主愤怒的声音才落下,江回不轻不淡的朝九公主道:“你进宫一趟吧。” 也许是刚刚江回和郁宴谈话没有避着顾珞,此时江回想要给郁宴一个态度,这吩咐也没有避着顾珞。 北靖王府。 萧嘉远沉着脸坐在桌案后,郁宴将刚刚从江回那里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他,默了好一会儿,萧嘉远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如果说泄露,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年我哥被你救下之后,解毒的那个大夫,如果那个大夫不是寻常大夫,而是江回的人,那一切都能解释得通,否则我实在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说因为你是萧家军的恩人就和你合作,这我不明白,萧家军和北燕没有来往的。” 郁宴靠在椅背上,拧着眉,“去查吧,从祁北查起,北燕也查,那边我不好动作,你派人去,就算是与江回合作,我们也不能太被动。” “知道。”萧嘉远道。 说完,他盯着郁宴看了好一会儿,“你不该让顾珞听到那些的。” 郁宴与他直视,“如果我们结为夫妻,我不会有任何事情瞒着她。” 萧嘉远无语道:“你也说了,是如果,如果,现在你们还没有结为夫妻呢!昨天晚上是谁失魂落魄跑到我这里哭的!” 郁宴倏地瞪眼,绷着脸道:“我说了,我没哭。” 萧嘉远白了他一眼,“反正,人家现在只是给郁欢瞧病的医官,和你半个铜板的关系没有,京都形势波云诡谲,你让她知道这些做什么,万一泄露出去......” 郁宴手抓着椅子扶手,一字一顿的说,“没有万一,也没有如果。” 萧嘉远瞧着他这样子,没好气道:“就算没有万一,没有如果,你就确定顾珞她愿意知道这些破事?” 郁宴冷静道:“她有的选吗?知道了,她可能成为刀俎,不知道,她就只能是鱼肉,她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的,从她是陆青双的女儿那一刻起,她就没得选,她得自己去面对,没有人能永远护得住她。 可怕的不是我让她知道这些,可怕的是消息不互通,耽误时机。” 萧嘉远彻底没话可说了,默了半晌,叹了口气,“我们豁着性命图谋这么久,经不起一丁点的风险,那些地下亡魂,全都等着我们这些活人给他们一个交代呢。” 郁宴摁了摁眼角,“我知道,我有分寸,你不要觉得让顾珞听到那些事是增加风险,她不知道那才是真的风险,陆芸如果是永宁王的人,她那样的身份,来了京都若是和顾珞相认又诉苦,到时候风险才是最大的。 江回也不傻,那些话就算是泄露出去,也不会如何的。” 萧嘉远不得不承认,郁宴是对的,无奈的笑了一下,“明天又是十五,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郁宴眼底带着冷笑,“已经动手了,现在先少剂量的下着,让他长长火气。” 御书房,皇上差点从桌案后跳起来。 “昨天晚上才烧了一把大的,尚且能说是过生辰呢不痛快,今儿又是怎么了,谁又惹了他!” 皇上快让郁宴刺激疯了。 以前是三天两头放火,现在是一天放三五把火。 啪啪拍着桌案,皇上怒不可遏,“这还把驿馆烧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内侍总管立在皇上一侧,瞧着皇上暴跳入雷的样子,将那碗喝了一半的冰糖雪梨朝他跟前端了,“陛下消消火,喝一口吧,嗓子都哑了。” 皇上没好气的一把接过,仰头灌了。 正说话,外面小内侍通禀,“陛下,燕朝九公主求见。” 皇上忍着太阳穴突突的跳,勉强裹着火气坐下,“让她进来。” 九公主哭着就进了御书房,“陛下给臣做主,臣住的驿馆让郁小王爷给烧了。” 皇上头疼的看着她,“好孩子,朕已经知道了,朕一定教训他,驿馆那边,朕也派人过去修葺善后了,保证不会影响你们住着。” 说着话,皇上搓了搓手指,“他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去了驿馆呢?” 第228章 送花 九公主抹着眼泪道:“今儿一早,郁小王爷是和顾医官一起去的驿馆,进去就指了我们江大人的鼻子质问,说他绝不会娶臣为妻,让江大人趁早死了那条心。 陛下明察,臣知道郁小王爷要娶端康王府的郡主,臣没有嫁给郁小王爷的心思啊,臣留在贵朝,真的只是为了给江大人治病。 郁小王爷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放火呢!” 九公主一番话把皇上说了个大睁眼。 “谁娶谁?”皇上震愕的看着九公主。 九公主抹着眼泪道:“臣哪知道谁娶谁啊,反正臣肯定不会嫁给郁小王爷,还有,臣也不会嫁给北靖王府的萧嘉远的,陛下若是强行赐婚,臣宁愿以死明志。” 皇上惊得连气都上不来了。 “萧嘉远?” 这怎么还冒出了个萧嘉远。 九公主道:“外面好多人都说,陛下有意让萧三公子娶臣,我们燕朝纵然再如何,臣也是堂堂嫡公主!” 九公主一脸受到莫大屈辱的表情。 “萧嘉远就是个混账,臣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皇上人都麻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他错愕的转头看向内侍总管:朕癔症了? 内侍总管扯嘴苦笑。 皇上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忽然想到探子前几天回禀说萧嘉远去了一趟北燕驿馆,和江回谈了差不多一刻钟从北燕驿馆一脸怒火出来了。 当时他就疑惑萧嘉远为什么去北燕驿馆,难道是在密谋什么? 这......“那天萧嘉远去驿馆,就是为了这事儿?” 他一提这个,九公主嗷的就哭出声来,“萧嘉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混账纨绔,居然也说他死也不会娶臣的,他府里已经有什么小红小粉小翠小紫,他是不会娶一个公主进去让他的小红小粉小翠小紫受委屈的。” 皇上瞬间一个头五个大。 满耳朵都是小红小粉小翠小紫。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亏得他天天防贼似的盯着萧嘉远,结果萧嘉远为了几个妓子跑去北燕驿馆闹?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 等九公主一走,皇上只觉得头痛欲裂人快原地炸开了,不得不叫了张院使进宫诊脉。 皇上不痛快,郁宴就痛快了。 更何况今儿晚上还要和顾珞在小春楼吃饭,早早的,郁宴回府换了半个时辰的衣服,最终穿了一身白玉色长袍,潇洒的去太医院接人。 结果去了太医院,被告知,因为皇上头痛欲裂,把太医院上下全都叫进宫了。 郁宴:......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好好一顿拉进感情的二人餐,因为他做的孽,原地化为泡沫。 这一耽误,郁宴就再也没腾出时间和顾珞提这顿晚饭。 一晃五天过去,又到了顾珞去白鹿书院上急救课的日子。 三尺讲台育桃李,一支粉笔写春秋,尽管这个年代没有粉笔,但顾珞真的很享受这个过程,半个时辰的课,一眨眼就过去了。 快下课的时候,顾珞在学堂外面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睁着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人趴在学堂后门门口那里朝里面瞧。 顾珞笑着朝那小姑娘走过去,正要招呼,那小姑娘像是受到惊吓一样,满目惊恐转脚一溜烟跑了。 学堂里立刻有学子解释,“这是李大牛他们家的三丫头,每次她爹给学堂送菜,她都要来帮忙,得空了就要在门口听一会儿。” 李大牛家是卖菜的,学堂的菜蔬什么的都是李大牛往过送。 秦漠笑道:“以前都是在顾珩他们那边听,今儿不知道怎么蹿了这边儿了。” 秦漠他们的课明显高深许多,没有基础的话,听来就是如若天书枯燥乏味。 秦漠说完,当即就有学子笑道:“可能是顾医官讲的太好了,吸引来了。” 顾珞笑了笑收拾药箱书本离开,还是秦漠送她出来,“那天你能去,我们家老太太高兴的不行,前几天我大嫂从丰台那边花农手里买了几盆菊花。 虽然送菊花寓意好像不太好,不过那花开的真的挺好的,老太太说让给你送一盆。” 顾珞笑道:“不用,我又不会养花。” 秦漠一脸无奈,“那我带都带来了,总不能再原封不动带回去,我要没送出去,肯定要挨打,你就收着吧。” 秦漠带来的花就放在他上学来的马车里,马车停在学堂二门处。 的确是一盆开的很好的花,外部花瓣浅绿,中部花瓣翠绿向上卷曲,心瓣浓绿正抱,太阳一晒,绿中透黄,光彩夺目。 “这花好漂亮,叫什么?”顾珞笑着从秦漠手里接了。 秦漠一脸大咧咧,“我哪知道这个,我就顺手从老太太那堆花里随便带了一盆,等我回去问问老太太,我就是一跑腿的,行了,你走吧,不和你多聊了,我还要回去上课。” 今儿白鹿书院招新生,前门处人流不少,顾珞走了后门。 “赔钱货,让你来送菜你又去哪浪,你弟弟一个人在这里,这么多人,万一丢了呢?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让你浪,让你浪!” 一个妇人怒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顾珞皱眉出门,入目就看到一个妇人正拿着胳膊粗的扁担朝一个小姑娘身上抽。 那小姑娘正是刚刚在学堂后门出现的那个。 扁担一下一下重重落在她瘦的跟豆芽似的身上,她也不哭,就缩着身体站在那里挨着。 顾珞想要上前拦一拦,被人拽了一把,她转头看见郁宴就站在她身旁。 顾珞大睁眼,“小王爷?”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一点不知道。 郁宴看了一眼顾珞怀里抱着的花,皱了皱眉,“你现在管了,等你一走,她可能挨得更重。” 不且郁宴说完,那边传来砰的一声动静。 两人齐齐转头看过去。 小姑娘的弟弟,差不多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装菜用的空桶,朝着小姑娘脑袋上就挥了过去,“贱丫头,赔钱货。” 结果他砸过去的时候重心不稳,人没站住,被挥出去的空桶带了一下,砰的就连人带桶摔了地上,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妇人心疼的不行,丢下手里扁担赶紧过去把儿子抱起来。 五六岁的小孩子,一边嚎一边叫,“打死她,打死她,都怪她我才摔了的。” 第229章 救命 小男孩儿又哭又闹,在妇人怀里踢打的架势都快赶上犯病的郁欢了。 妇人一面哄他一面朝小姑娘脑袋上拍了几巴掌,“娘带你去买锅盔凉粉吃,啊,不哭了不哭了,我大宝不哭了,心疼死娘了,娘看腿腿摔青没。” 转头又恶狠狠的朝那小姑娘道:“把这些都弄回家去,别丢了一个,不然撕了你的皮!” 说完,抱着儿子走了。 他们一走,那小姑娘原地杵了一会儿,紧绷的肩膀渐渐松弛下来,咬着嘴唇弯腰去捡地上的空桶。 原本手都伸到桶那里了,她忽然动作一滞,跟着嗖的抬头,满目警惕看向前方。 这种带着防备的目光让顾珞心里挺难受的,她朝小姑娘笑了笑,“你喜欢我刚刚讲的课吗?” 小姑娘认出眼前站着的人正是刚刚在学堂里上课的那位医官,她身上一个激灵,哆嗦着站直了,朝后退了一步,目光越过顾珞看向她身后的郁宴。 在看到郁宴一瞬,吓得死死咬住嘴唇,肩膀颤了一下。 郁宴:...... 我吃人吗?! 顾珞试探着上前两步,见她没跑,伸手拉了她的小手,小手冰冰凉,指尖儿还在抖,“我见你刚刚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想要书吗?” 小姑娘警惕的看了郁宴一眼,见郁宴站在那里没动,才看向顾珞,咬着嘴唇点点头,然后飞快的抽回自己的手又摇头,“我不识字。” 顾珞笑道:“我可以......” “死丫头,怎么还没收拾完,今儿晚上又想睡猪圈?磨叽什么呢!” 一声粗犷的骂声从侧面传来,顾珞转头看到一个走路有点坡脚的汉子推着一个独轮儿车过来,车上装了两只大竹筐。 这就是李大牛吧。 李大牛怒气冲冲看向顾珞,但见顾珞穿着太医院医官的衣裳,裹到嘴边儿的话又没说,只朝那小丫头发火,“杵着做什么,饭都让你吃屁股里了?就这么几只筐还不赶紧收拾?你娘和你弟呢?” 小丫头飞快的看了顾珞一眼,弯腰去捡地上的筐,动作很快很利索,“娘带弟弟去买锅盔凉粉了。” 李大牛没好气道:“败家娘们,钱没赚几个,就知道花!” 说完,推着独轮儿小车走了。 小丫头抱着七八只摞在一起比她都高的筐,看了顾珞一眼,咬了咬嘴唇转头跟上李大牛。 他们一走,郁宴走到顾珞一侧,“各人都有各人的日子,有苦有难,都得自己去过,别人能帮一碗米却帮不了一亩田。 尤其这种的,没法帮,除非彻底让她离开那个家,不然你帮的越多她可能在家里越不好过。” 顾珞攥了攥手里的药箱,“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说我能办个学堂吗?” 自从那天顾珩说了那个德高望重,顾珞就一直在想这个,或者说,顾珩提出来之前她就想过,只不过是顾珩说了之后,她系统的想了一下。 郁宴有些意外,“办学堂?就......教医术吗?” 顾珞点头。 两人顺着白鹿书院后门外的巷子慢慢走着。 郁宴默了一小会儿,“想办就办一个,但是想要靠办个学堂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人,我劝你不要天真,这世上,有享福的就永远有受罪的,行医救不了穷苦人。” 顾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要办个学堂,教那些对医术感兴趣或者想要凭医术找口饭吃的人,能教几个算几个吧。 之前我就想过,不过这两次来白鹿书院上课,我发现我真的挺喜欢这种的。” “喜欢讲课?” 顾珞点了点头。 郁宴就道:“打算办多大规模?” 顾珞眼底带着欣喜的亮色,看向郁宴,“意思是我可以吗?就是,我是太医院的医官,也可以自己在外面办学堂?” 郁宴啧了一声,“只要我还能随意放火,你就可以,和你是什么没关系。” 顾珞伸出一根大拇指,“不愧是郁小王爷,这话霸气。” 郁宴笑道:“是不是又要感谢我?” “是啊,谢谢你啊。” “怎么谢?上一个谢的饭还没吃呢?” 顾珞:...... 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后知后觉转头看向郁宴,“王爷来这里,该不会是专门来提醒我请客吃饭的吧?” 郁宴十分坦然道:“不然呢?我不提醒你,你会主动?” 顾珞:...... 您真是有空呢,还记得这一茬呢! 瞥了一眼顾珞怀里抱着的花,郁宴道:“这哪来的?” “之前我不是去给云海居的老太太祝寿嘛,当时送了她一套头面,可能是还礼,刚刚秦漠给的。” 郁宴挑了一下眉。 还礼用这种五千多两都未必能买得到的墨菊还? 心里泛酸,郁宴一眼不想看这花,但又没有立场让顾珞把花扔了,只能道:“你回太医院把药箱和花都送回去吧,送了再去吃饭,顺便聊一下你办学堂的事。” “好。” 从白鹿书院到太医院虽然不近,但两人都有马车,倒也没用多少功夫。 下了马车,顾珞朝郁宴道:“小王爷稍后,我很快就来。” 说完,她抱着花提着药箱进了太医院大门。 “啊!” 就在顾珞刚刚进了太医院大门的一瞬,一声惊呼忽然从大门里侧传出来。 郁宴原本正靠在马车里琢磨给顾珞送点什么礼物,秦漠送了盆菊花,他一定要送的比秦漠高级。 听出是顾珞的声音,郁宴神经一绷,几乎是连反应都没反应,蹭的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他奔向太医院大门的时候,长兴长明也同时奔了过去。 进了大门没见到人,先看到顾珞的药箱散在地上,旁边是那盆墨菊,郁宴心直接蹦到嗓子眼。 “顾珞!” 郁宴大喊一声,声音带了点不自知的颤抖。 这一声还不且落下,就听得呜的一声惨叫在他左侧边嗷的叫起来。 “救,救命。” 郁宴顺着声音看过去,像是铁钩一样的目光落在太医院那扇巨大的大门上。 大门的门沿儿靠着墙,里面传出窸窣的声音。 郁宴伸手一把将门朝外拉开。 第230章 优秀 顾珞单膝点地,将一个汉子面朝下摁在地上,那汉子的脸死死的贴着地面,顾珞两手钳着他的手腕。 惨叫声是那汉子发出来的,一边叫一边挣扎。 郁宴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又忽然惊醒,大松一口气,带着后背心满满的冷汗上前。 “怎么回事?” 他蹲下身,刚刚说完,一眼看到顾珞胳膊上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而就在那汉子脸前一寸远的地方,一把匕首明晃晃的躺在那里。 郁宴眼底裹着阴沉,将那匕首捞起。 “这人藏在门后面,我进来的时候忽然蹿出来,吓我一跳,不知道是什么人。”郁宴带着长兴长明一来,顾珞顿时松了口气。 郁宴用手指很轻的拨了一下顾珞被划破的衣袖,“受伤没?” “没,就是他挥刀的时候我躲了一下,衣服划破了。” 汉子:...... 你那是躲吗?你那是直接给我一个过肩摔撂地上行吗! 不等汉子肚子里腹诽完,他脖子一伸,嗷的一声惨叫破了音的就叫了出来。 他划破了顾珞右胳膊的衣袖,郁宴直接用这匕首钉到他右胳膊里,一把匕首贯穿进去。 顾珞:...... 牛逼! 说话功夫,太医院里不少人听到动静围了过来。 自从何雅诗被抓,毛太医灰头灰脸恹了好几天,此时冲在吃瓜第一线,毛太医震惊道:“这是怎么了?” 赵爽扑到顾珞跟前,“伤着没?” 长兴上前从顾珞手里将那人接了过来,顾珞起身弄了弄划破的衣袖,“没事,就是袖子破了个口子。” 赵爽松了口气,转头看那汉子,“这什么人?” 郁宴阴沉的目光带着一身杀气也朝那汉子看去,那汉子不敢看郁宴,胳膊疼的快断气了,抽着冷气道:“我......我就是喝多了酒,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里,我原本在门后面睡着,听见动静吓我一跳,我以为谁要害我,就......误会,误会。” 他身上的确是带着浓重的酒气。 郁宴不想让太医院的人知道会有人专门守在这里等着害顾珞,皱了皱眉看了长兴一眼,抬手挥了挥。 长兴立刻将人推搡出去,“二斤马尿就把你喝成这样?撒酒疯不看看地方,这是太医院你都敢来?” 长兴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离。 郁宴转头朝顾珞道:“还能去吃饭吗?” 顾珞将地上的花抱起来,赵爽替她捡了药箱,“能,没事儿。” 郁宴嗯了一声,“去换身衣服。” 说完,冷着脸出去了。 他一走,一群医女叽叽喳喳围了顾珞回医女的院子。 “天啊,这太可怕了,喝了酒来咱们太医院撒酒疯,这幸亏是郁小王爷也在,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乱子。” “啊,别说了别说了,我都不敢单独出门儿了,这门我都有阴影了,总觉得后面藏了人。” 毛太医皱着眉看了那门一会儿,叫住顾珞,“顾医官,到底是他喝了酒误入太医院还是他专门在这里等你呢?”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愣了一下看向顾珞。 赵爽立刻道:“郁小王爷都觉得他没说假话,毛太医怎么还硬往顾医官头上扣屎盆子呢?你是成心让大家心里不踏实吧!” 毛太医哼了一声,“我不是针对谁,就是提醒一下顾医官,如果是因为你,你就赶紧处理好私事,不然,因为你一个害的太医院上下都人心惶惶,这大门背后藏个人,谁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了,若是误伤了谁,谁负责呢。” 毛太医说完,深深看了顾珞一眼,转头走了。 赵爽没好气道:“珞珞别理他,有病!” 其他医女也有附和赵爽的,也有悻悻没说话,但不安的看了一眼大门。 顾珞心里叹了口气,以郁宴的性子没有当场审讯大概就是怕这个。 换过衣服,顾珞从太医院出来的时候,外面只有一辆马车,长明站在车旁朝顾珞道:“小王爷已经去小春楼了。” 顾珞点了下头,上车。 小春楼三楼。 顾珞推门进去,酒菜已经点好,刚刚袭击他的那个男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跪在地上。 顾珞一进来他像是被触动了某种开关,哭着就道:“不关我的事,是有人给了我五千两银子,让我划破你的脸。” 长兴给了他一脚,“你胆子很大啊,谁你都敢动!” 满京都谁不知道顾珞是被郁小王爷罩着的,之前有不怕死的,可自从安平伯府都垮了,谁还敢这么不怕死的为了银子不要命。 顾珞郁宴对面的椅子上坐了,看向那汉子。 那汉子哭道:“我不认识她是谁,我刚从牢里被放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长兴就道:“谁给你的银子?” 汉子摇头,“不知道,我前天刚从牢里被放出来,我家就一个八十多的老娘,我原打算去找个扛麻袋的伙计赚点钱,但昨天傍晚,有人在我家留了三千两银票和一幅画像,画像上写了让我划破这画上人的脸,就再给我两千两。” 长兴冷哼,“你还识字?” 汉子:...... 这怎么还以貌取人呢! “我虽然是个坐过牢的,但之前也是个体面人啊,我读过书!” 郁宴哼了一声,“书都读了狗肚子里了,把人送给京兆尹,让他看着判,那三千两......”郁宴顿了一下,“给他娘留下五百两,你去他家附近查,看什么人去过。” 剩下两千五百两怎么处理郁宴没说,十有八九自己留着了。 顾珞有点想笑,但又觉得这场合不太合适,忍了忍。 等长兴把人提溜走,郁宴看着顾珞,“想笑就笑,憋着也不怕把脸憋大。” 顾珞噗的就笑了出来,“小王爷的家产都是这么来的?” 到处搞分成。 郁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十分坦然的道:“我家开销大,没办法。”说着又给顾珞倒了一杯果汁,递过去,“压压惊。” 在顾珞来之前暗卫已经回禀过,当时这男人忽然冲出来的时候,暗卫下意识要出手。 但没等到暗卫动作呢,顾珞忽然给人来了一个过肩摔,人就被死死摁地上了。 怎么这么优秀呢。 长得好看,医术好,还会过肩摔。 第231章 送礼 今儿这场景顾珞觉得似曾相识。 几个月前,也是在小春楼三楼的一个包间里,郁宴替她出头,处理了当时要害她的阮姨娘和许医官。 现在,又处理了那个要袭击她的人。 不过,当时她是略坐了坐就走了,还被某人交待别惦记没结果,今儿倒是能和平共处一桌吃饭。 顾珞以果汁代酒,朝郁宴举了一下,“今天,谢谢小王爷。” 郁宴端起酒杯点了点,“你这谢,得排了挺长一串队了吧。” 顾珞反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笑道:“来日方长。” 郁宴似乎对这答案很满意,难得的嘴角扬了扬,“你那学堂,准备怎么办?” 顾珞以为郁宴要谈一谈刚刚那场买凶杀人呢,没料到他直奔正题,搁下果汁道:“之前王爷不是替我从定远侯府弄了一座宅子么。 那宅子大,我和顾珩过去住也不方便,我想把那宅子改造一下,弄成学堂。” 郁宴摇头,“不合适。” “您是觉得那宅子太好了?” 郁宴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嚼着,“你的学堂,初步预计招生多少呢?” 顾珞道:“最初生源也就是京都以及附近,能有十来个就不错了。” “十来个人,动用一个三进三出左右两路的宅子,你准备雇佣多少人呢?” 顾珞忙道:“不是用整个宅子,就是单独用靠街的一处院子,从侧面另外开一个门,其他地方不用。” 郁宴摇头,“还是不妥,难不保有人居心不良在那宅子里动什么手脚,到时候闹出乱子没得麻烦。” 动什么手脚? 悄悄蹿到宅子的其他地方弄个巫蛊小人埋下吗? 顾珞想了一下,行吧,倒也不是没可能。 “那我就再单独买一个独院?” 郁宴搓了一下手指,看着顾珞,“你这学堂若是办起来,难免有人惹是生非,不得安生,我和你五五分成,你负责资金投入和教学,我负责平是非,盈利对半分。” 说完,郁宴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个大大的赞! 机智如我! 这样就能和顾珞名正言顺的拥有共同的学堂了。 顾珞瞠目结舌看着郁宴,“这种学堂怎么会有盈利呢?” 郁宴道:“当然有了,学子来上学,要交束脩的,你该不会想要免费办学吧,趁早别想,免费的东西,没人珍视,来占便宜的到不少。” 顾珞瞪着眼看着这位全身上下都透着矜贵气息的小王爷,没忍住,“您堂堂郁王府的小王爷,连束脩那点银子也不放过?” 郁宴平静的反问:“馒头不是干粮?” 顾珞:...... 就离谱! 我出钱投资,我出力教学,您合着就出一张脸呗。 刷脸吓人,凭本事入股! 郁宴瞧着顾珞的脸色,饶有兴趣的笑道:“怎么?不愿意?” 顾珞叹了口气,“愿意。” 如果郁宴不加入,那学堂真要出什么事,她十有八九还得求郁宴帮忙,到时候又是人情。 他加入了就不一样了,五五分成呢,不能白拿钱,出了事他得管。 就是这话从郁小王爷嘴里说出来,总觉得......这人怎么像个钱串子! 郁钱串子宴笑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来,预祝我们的学堂顺利开办。” 说着,郁宴摸出一个小匣子递给顾珞。 顾珞喝了一口果汁疑惑的接了,“这是什么?” 郁宴道:“你请客吃饭答谢我,礼尚往来,这算我答谢你给郁欢瞧病,一点心意,收着吧。” 顾珞正要打开匣子,郁宴道:“先吃饭,回去再看。” 顾珞也没坚持,笑着将匣子放到旁边,一顿饭吃了多半个时辰,等从小春楼出来,郁宴是十分想要送顾珞回去的,但又怕自己靠的太近太明显了让顾珞生出怀疑,就没送。 顾珞前脚一走,长兴匆匆赶来,“王爷,查出来了,两天前,有人看到顾阳去过那汉子家附近。” 郁宴皱眉。 长兴又道:“就是不知道这是顾阳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了顾婳挑唆,几天前,顾医官在太医院门口遇到过一次顾婳,顾婳疯疯癫癫的说了半天话,顾医官没理她,当时因为顾婳纠缠,长明卸了顾婳的一条胳膊,最近因为他们家想要把顾婳嫁给六殿下,顾婳和苏大小姐走的很近。”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可能是顾阳自己的主意,因为家里落败,记恨顾珞。 也有可能是顾婳的主意,但也有可能是苏南黎因为嫉妒挑唆了顾婳,顾婳又利用了顾阳。 郁宴面容阴沉,“先把顾阳抓了送到京兆尹去,不,直接送到大理寺。” 长兴得令,当即执行。 郁宴不可能像抓顾阳一样直接把苏南黎抓了审问一通,但这事儿只要苏南黎参与了,就肯定有痕迹。 证据确凿了再处理也不迟。 “宴哥!”萧嘉远忽然从身后冒出,一胳膊搭了郁宴肩膀上,“我刚刚看见你和顾医官上了三楼吃饭。” 萧嘉远笑的一脸鸡贼。 郁宴倨傲又得意的嗯了一声。 萧嘉远就道:“我见你拿了个匣子上去,你给顾医官送的礼物?” 郁宴皱眉,“你怎么看到的?” 萧嘉远道:“我带着小红小粉小绿小紫在二楼吃饭,正好看到你上楼。快说快说,你怎么就想通了要送顾医官礼物了?” 郁宴默了一瞬,十分不悦的道:“今儿秦漠送了她一盆墨菊。” 萧嘉远蹭的蹦起来,“我靠,我就说呢,昨儿我去丰台花农那边挑花,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墨菊,一问花农,说是前一天被人高价买走了,今年墨菊难得,一盆花就八千两呢! 我还琢磨谁这么财大气粗,原来是秦漠,他可真舍得,这可是......” 萧嘉远越说声音越小,后面干脆闭嘴。 他宴哥的脸色在他的话音下,肉眼可见的阴沉。 萧嘉远立刻又补充一句,“不过送礼送菊花,这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呢!” 郁宴哼了一声,“我送的比他那破菊花强一万倍。” 萧嘉远有意让郁宴高兴,追着问,“你送了什么?” 第232章 求我 郁宴看了萧嘉远一眼,眼底带着对他那走肾爱情的鄙视和对自己这种纯真爱情的自得,“嘘寒问暖不及黄金万两。” 萧嘉远的眼睛,肉眼可见的睁圆了,“你送了顾医官一匣子金元宝?” 郁宴顿时白他一眼,“我能送出那么没有品位的东西?” 萧嘉远好奇极了,“那你送的什么?” 郁宴得意的道:“我送的是我对她一辈子的心意。” 太医院。 顾珞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顺手将郁宴送的那匣子搬到了床榻上,盘腿坐在那里打开。 盖子打开一瞬,顾珞差点头皮一麻直接从床榻上蹦起来。 匣子里装着一只金灿灿的大杯子,杯子里站了个小人儿,小人儿也是通身金灿灿的。 要光是这样,也不至于吓得顾珞头皮发麻。 主要这小金人儿的眼睛可能是用绿宝石镶嵌的,透着绿油油的光,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嘴巴又是红宝石镶嵌的,血盆大口红的就跟刚刚吸了血似的。 这也就算了,那小人儿还左手提药箱右手拿金针。 这是......我? 望着眼前的礼物,顾珞只想冲到郁王府把匣子砸郁宴头上问问他这是什么阴间东西! 确定这叫礼物? 定远侯府。 顾婳哭的泪人一样坐在苏南黎面前,“南黎,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救救我哥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救救我哥。” 苏南黎烦躁的看着顾婳,“你哥好歹也是西山大营里做事的,怎么这样不靠谱,顾珞没伤到反倒是把自己折进去了,他被抓了大理寺,我怎么救,我哪有那么大的脸求郁小王爷放人。” 眼见苏南黎拒绝,顾婳抹着眼泪道:“他还不是为了帮你除掉顾珞,你不能不管他啊。” 苏南黎顿时冷了脸,“你可别乱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顾珞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是你们兄妹俩记恨她害了你们的爹又见死不救才去找她报复,别把我拉上。” “可主意是你出的啊。” 苏南黎就道:“我不过是看你痛苦,随口提了一句,我又没有逼着你们去,好了好了,也就是我拿你当妹妹,这样,我虽然不可能去求郁小王爷放人,但有个人能帮你。” “谁?” “太子爷。” 顾婳顿时脸色一白,“他,他......” 苏南黎看着顾婳,眼中带着嘲蔑,道:“虽然你和他不可能了,但你可以帮他得到顾珞,太子爱慕顾珞不是什么秘密,你只要能帮他得到顾珞,哄得太子高兴了,他去大理寺要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横竖顾阳犯得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而且,顾珞一旦跟太子有了什么,郁小王爷也不至于就还要为她出头,那就没必要关着你哥了。” 顾婳咬着唇,“我怎么甘心让太子哥哥娶了她!” 明明她才是太子妃,现在她不光家没了,太子妃的位子没了,还要把顾珞那个贱人送到太子府? 凭什么! 苏南黎冷声道:“你有的选吗?反正迷津我替你指了,至于要不要走怎么走看你。” 等顾婳浑浑噩噩离开,苏南黎的贴身婢女一边伺候她洗漱更衣一边道:“太子那边最近事情频出,他未必敢对顾珞下手啊。” 苏南黎瞧着铜镜里自己凝脂的肌肤,冷笑道:“他就算是不敢也由不得他,明儿二皇子殿下的禁足就到期了,若是二殿下也想要顾珞,你说太子急不急?男人急红了眼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在二殿下禁足期我已经安排人在他耳边吹了风,这次他一出来,肯定会出手。” 因着顾珞攀上北燕的关系,二皇子好像是真想将顾珞弄进王府做侧妃,但苏南黎怎么会让顾珞得那么好个下场! 该死的贱人,敢和她抢男人就合该被太子糟践了之后再被所有人唾弃。 等你被太子玩弄了,看郁宴还要不要你。 翌日一早。 顾珞从北燕驿馆给江回行针完毕后直奔郁欢那里,走的好好的马车却在经过小春楼的时候忽然被拦下。 顾珞疑惑着正要掀开车帘看一下出什么事了,马车车窗帘子被一柄白玉扇子轻轻挑开。 许久不见的二皇子嘴角噙着一抹笑,身子没骨头似的倚靠在马车车壁上,朝顾珞打了个口哨,“顾医官,好久不见。” 顾珞在见到二皇子的一瞬,全身汗毛倏地就立了起来。 她一点要下车行礼的想法都没有,只坐在车里客客气气恭恭敬敬道:“殿下万安。” 二皇子啧了一声,“顾医官真是......仗着貌美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啊,连行礼都这么敷衍了?” 顾珞捏着手里帕子,挺着脊背道:“还望殿下宽宥,我急着给郁小郡主瞧病,礼数不周了。” 二皇子笑道:“顾医官太客气,就算是你故意礼数不周,本王也不会怪你,本王又不是郁宴,整天凶神恶煞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顾珞额角的伤口,“听说顾医官昨儿在太医院门口遭到袭击了?” 顾珞迎着他的目光,知道他是误会这额头上的伤是被那汉子伤的,也没说什么,只道:“有人醉酒发疯,多谢殿下关心。” 二皇子嗤的哼笑一声,“郁宴和你说是有人醉酒闹事?” 顾珞看着二皇子,明明长得也算得上是英俊那一挂的,但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像条蛇。 不是小青那种小可爱。 而是那种盘踞在女巫旁边的那种蛇,吐着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给你一口。 顾珞笑了笑没说话。 二皇子就道:“郁宴还真是......他没和你说他把顾阳抓了?” 顾珞心下一愣,这个她还真不知道,顾阳买凶要毁她的容?为了顾婳? 二皇子挑了挑眉梢,“看你这表情,看来是真不知道,本王还以为郁宴会拿着一个顾阳去你面前邀功呢,看来他是还没来得及?或者是......善后工作没做完,不方便邀功?” 顾珞没接二皇子的话音。 二皇子浑不在意的笑着,“就算他拿顾阳去你面前邀功,顾医官可千万别上当,买凶行凶的真正主谋,是苏南黎呢。 郁宴现在怕是急着给顾阳封口呢,唯恐他说出什么对苏南黎不利的话。 顾医官不如求一求我,我替你做个主?” 第233章 陪葬 二皇子像条毒蛇一样吐着信子看着顾珞。 顾珞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多谢二殿下好意,我小小医官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还望殿下成全。” “那我要是不想成全你这个呢?” 顾珞捏着手没说话。 二皇子就笑起来,“顾医官害怕了?本王一贯怜香惜玉,行了,不为难你了,本王不是郁宴,专会强人所难,本王替你讨个公道,你也不必说什么谢谢,真要谢,心里记着本王的好就行。” 说完,二皇子抵着窗帘的扇子一松,转头走了。 和上次见面一样,来的莫名其妙,走的猝不及防。 车帘被放下一瞬,顾珞大松一口气,靠在车厢里闭了闭眼,马车开拔,她的冷汗才一点一点的渗出来。 她宁愿应付十个郁宴也不想见到一次二皇子。 当然,当顾珞抵达郁欢那里,真的看到一个郁宴的时候,瞬间又觉得,应付十个郁宴是不可能应付十个郁宴的,一个就够让她头疼的了。 郁宴郁欢还有萧嘉远正围坐在石桌前玩抓羊拐,看见顾珞,郁欢弯着眼睛笑着招手,“快来一起玩。” 萧嘉远转头看到顾珞手里抱着的那个匣子的一瞬,眼睛嗖的就亮了。 他记得这个匣子,这是郁宴昨天给顾珞送礼的那个。 据说这个礼物不是他那种走肾的爱情能比的。 搓搓手,萧嘉远万(等)分(待)期(翻)待(车)的看向顾珞。 郁宴皱眉盯着匣子看了一瞬,然后忽然心下倒吸一口冷气:......天!该不会顾珞明白了本王的心意,想要和本王划清界限? 郁宴瞬间紧张。 那要怎么解释呢! 顾珞要真的想划清界限,他该怎么办,啊~~~~~~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顾珞惦记着刚刚二皇子的话,将匣子放到桌上,揉了一把郁欢的头,朝郁宴道:“小王爷,能借一步说话吗?” 郁宴心头一紧,吞咽了一下,有些不想起来。 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郁欢原本跪坐在椅子上,瞧着那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匣子,从椅子上蹦下来,“这是送我的吗?我能打开看看吗?” 萧嘉远满目期待,抢在顾珞和郁宴拒绝前飞快怂恿郁欢,“打开看看。” 郁欢伸手就把盖子打开,盖子打开的刹那,郁欢头皮一麻,人嗖的蹦了起来,“天啊,这为什么装了个陪葬品啊!” 郁宴:...... 顾珞:...... 萧嘉远看着匣子里金灿灿的一团,一捂肚子,憋住了笑。 郁欢白着一张小脸,满目疑惑朝顾珞看去,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什么,她又看向匣子里。 “咦,哥,这红绿宝石不是你之前好不容易得了的那些吗?这是你的东西?这好好的宝石用来镶嵌刀鞘或者当成礼物送人都挺好啊,为什么要......做成陪葬品呢?是哪个大人物死了吗?” 在郁欢真挚的灵魂发问下,萧嘉远终于没忍住,惊天动地的就笑了出来。 郁宴一张脸,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什么颜色。 顾珞深吸一口气,忍着笑摸了摸郁欢的脑袋,“郡主,这是小王爷为了答谢我这些天对你的照顾,送我的谢礼呢~” 郁欢震惊的看向她哥:你疯了? 郁宴阴沉的回视郁欢:你闭嘴! 整个院子静的落针可闻,只有萧嘉远打雷似的笑声持续不断的传来,惹得三条狗子跟看神经病似的十分警惕的看着萧嘉远。 顾珞朝郁宴笑道:“小王爷的心意我明白,也心领了,但是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真的不太好收,您还是拿回去吧。” 本来郁宴还能说什么你值得之类的话。 可现在陪葬品三个字就在他耳边滚动式炸响,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怎么就是陪葬品了? 纯金的碗,纯金的小人儿,最好的红绿宝石!这怎么就陪葬品了! 萧嘉远总算是笑的稍微消停点,他胳膊搭在郁宴肩膀上,朝顾珞道:“顾医官不用给他找台阶下,这礼物长得这么吓人,搁我我也不敢收。” 萧嘉远是郁宴的好兄弟,这话萧嘉远敢说顾珞却不敢应,只笑道:“的确是太贵重了。” 正说话,长兴从外面进来,几步上前也没压着声音,“殿下,宫里来人了,陛下传您进宫。” 萧嘉远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这个时候进宫?这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的,又怎么了?谁来传话的?怎么说的?” 长兴就道:“来的是个面生的公公,只说陛下有召,我递了银子,他收是收了,但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只说陛下早朝之后吐了一次血。” 萧嘉远和郁宴微妙的对视一瞬。 郁宴起身朝顾珞道:“等本王回来再说。” 顾珞想要提一句二皇子刚刚说的那些话,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从萧嘉远和郁宴的脸色来看,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她忙道:“王爷多加小心。” 这话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 可能是上次郁宴胳膊上的伤给她的记忆实在太深,也可能是皇上对郁宴的那种态度。 郁宴走出两步,回头看她一眼,“好。” 闹出这么个礼物,萧嘉远原本是要好好打趣郁宴的,可现在一点心思没有,两人大步流星匆匆离开。 他们一走,郁欢仰头看向顾珞,“我不太安心。” 顾珞摸摸郁欢的小脸蛋,安慰的话无从说起,她自己心里也有点不太踏实。 郁欢抱着顾珞的腰,人靠在她身上,“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吐血的,他吐血也不会无缘无故让我哥进宫的,顾医官,我害怕。” 她是真害怕,小小一个人在顾珞跟前抖得不行。 顾珞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我陪着你。” 郁欢小下巴搁在顾珞肩膀上,没说话。 一到宫门口,萧嘉远便被守在宫门口的内侍拦住了,“陛下口谕,只召郁小王爷一个人进宫,萧三公子请留步。” 萧嘉远想要争取,被郁宴一个眼神看的闭了嘴。 还是留一个在宫外的好。 都进去了,真有点什么事,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234章 软禁 郁宴一路进宫,宫中一切平常,看不出一丁点的异样,甚至隐隐的还能从御花园那边还能传来嬉笑声。 御书房。 郁宴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在批折子,他行礼问安,皇上头也没抬,没搭理他。 郁宴心跳如雷,不知道皇上忽然传召他进宫是不是和桌上那一摞奏折有关,还是和什么有关,他脑子飞快的转着,直到一双腿都要站麻了,皇上忽然抬头看他,“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郁宴立刻收了心思专心应对,“陛下突然传召,臣心中惶恐。” 皇上冷哼一声,“心虚?” 郁宴脸色还算坦然,“毕竟杀人放火干多了,常在河边走,难免湿鞋。” 皇上没说话,阴鸷的眼睛像是一滩冥黑的水,盯着郁宴,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道:“朕今儿一早起来觉得身子不大爽利,这几天你就在这里陪着朕吧。 朕的这几个孩子里,没有一个能得朕心的,唯有你,朕不舒服的时候,就想看着你。” 这是要软禁他? 郁宴很轻的搓了一下指腹,“听传话的内侍说,陛下是吐血了,太医怎么说?” 皇上挑眉看着他,阴郁的面容忽的一笑,“太医说不打紧,朕身体还是很康健的。” “那臣就放心了。” “放心?” 郁宴迎上皇上的目光,“陛下身体康健,臣才能为所欲为,陛下身体不好,将来不论谁登基,臣都是死路一条。” 皇上似笑非笑,“你自己登基了,不就是活路了。” 郁宴笑了一下,“臣这身份,怎么登基?谋朝篡位吗?朝纲稳固,天下太平,臣没这个机会。” 这个答案似乎是取悦了皇上,他靠着椅背笑起来,整个人是放松的姿态,“行了,朕在内室准备了些你爱吃的瓜果点心,你进去吃点吧,一会儿帮朕试药,空腹喝药不好。” 内侍总管就立在皇上身后,等他说完,内侍总管闭了闭眼又睁开,朝郁宴很轻的点了点头。 郁宴没说别的,抬脚就进了内室。 说是准备了瓜果点心,但不出郁宴所料,桌上那些点心,都是浇过厚厚一层辣椒油的,旁边矮桌上搁了四五坛子酒水。 内侍总管把郁宴引进去,一言不发将门关上,咔嚓锁了。 这内室是隔音的,大门一锁,皇上偏头朝内侍总管道:“你觉不觉的朕心狠?” 内侍总管叹了口气,“若是萧三公子,肯定觉得陛下心狠,但老奴不觉得,这心狠不心狠,分立场。 再说,陛下都吐血了,您的身体乃万金之躯,不能有半分闪失,这个时候还顾得上什么心狠不心狠么。 老奴就是觉得,事情未必是郁小王爷做的,正如他所言,您好好的他才有好日子。” 皇上眯着眼睛一叹,“朕是怕他人大心大,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内侍总管没说话,心里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不该有的想法。 您是鸠占鹊巢久了,觉得自己个已经不是鸠了,变成鹊了吗? 萧嘉远在小春楼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郁宴离宫,派人进宫打探却打探不到一丁点消息出来,心神不宁又怕郁欢不踏实再病情加重,月上树梢,萧嘉远打发了小红小粉小绿小紫后直接去了郁欢那边。 结果才进去就碰上顾珞从府里出来,“三公子来看小郡主?刚刚睡下了,顾珩在里面守着呢,一下午状态还行,就是惦记小王爷,我听长明说,还没从宫里出来?” 顾珞也担心郁宴,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萧嘉远摇头,“没呢。” 顾珞不好多问,原本要提今儿见了二皇子的事,可她不确定她被袭那件事萧嘉远是不是知道,再加上她和萧嘉远本身没有多熟,又怕提了反倒是给萧嘉远增加麻烦,现在已经够乱了,犹豫一下就没说,只道:“明儿小王爷要还没出来,我先给顾珩请假吧,这几天让他就陪着小郡主,这边没事。” 你安心注意郁宴的事就行。 萧嘉远勉强笑了一下,朝顾珞抱了下拳,“多谢了。” 他不放心郁欢,到底还是进府又去瞧瞧。 顾珞虽是回了太医院,但一晚上睡得不踏实,翌日一早,原想着起个大早先去给江回施针,然后能早早去陪着郁欢,结果从太医院一出来就碰上顾珩。 顾珩正蹲在她马车旁边,见她出来,都顾不上养生了,蹭的蹦起来就朝她这边迎来。 顾珞惊得心头一跳,“是出什么事了?” 顾珩左右瞧了一眼附近一个人没有,压着声音道:“刚刚阿花给我送来消息说,顾婳煽动了太子,要让太子把你弄回府去,原本太子不答应,但是郁小王爷昨儿一天在宫里没出来,太子又答应了,顾婳大约就这几天要动手,你千万消息。” 神秘人物阿花再次登场。 顾珞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吃惊这消息本身还是该吃惊送消息的人。 “阿花连这个都能打听到?她不是老夫人那边的一个洒扫丫鬟么?” 顾珩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你别管阿花怎么得到的,总而言之,阿花的消息绝对不会有假,这几天你小心点,去哪跟前都带着人,就长明,你就算是去茅房,也让他在外面守着,知道不,别怕什么名声不好,活着就行。” 这话让顾珞鼻子一酸,揉揉顾珩的脑袋,“知道了。” 顾珩就道:“别光是嘴上说知道了,心里也要记住,行了我不和你说了,一会儿郡主该醒了,哦,对了,我今儿不去学堂,我让长乐帮我请假了,郁小王爷回来我再去,你快去北燕驿馆吧,我也走了。” 挥挥手,顾珩转身离开。 顾珞张张嘴,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原本还打算今儿郁宴要还不出来她再给顾珩请假呢。 她弟弟才八岁,心里成熟的活像是八十岁的,要不是日子太艰难,哪家的孩子愿意活成这样。 摁了摁眼角,顾珞提了药箱朝马车走去,上车之前问长明,“郁小王爷之前是给我安排了暗卫是吗?” 长明不明所以,只以为顾珞是害怕,点头道:“顾医官放心,那几个暗卫功夫都很好。” 顾珞就道:“一会儿我去北燕驿馆,你和我一起进去,另外你联系其中一个暗卫,让他帮我查一下顾婳的行踪,从北燕驿馆出来,我要去找顾婳。” 顿了一下,顾珞又道:“我能这样用他们吗?” 长明立刻道:“顾医官尽管吩咐。” 第235章 找上 江回的腿恢复的状态很好,再过差不多一个月,粗针就能换成略微细一点的了。 银针留穴,江回朝顾珞道:“郁小王爷还在宫里?” 他这话忽然开口,顾珞微垂的眼皮很轻的颤了一下,没抬眼,只低着头道:“不知道啊。” 江回太精,郁宴那样的人上次和他交锋都处于下风,她怕江回能从她这里看出什么。 九公主很轻的拍了顾珞肩膀一下,“你别害怕,我们不会害你,要是害你,谁给江大人治病。” 顾珞笑了笑没说话。 江回看了九公主一眼,九公主转身出去,等门一关,江回道:“你不用回答什么,但希望你能把我的话转告给萧嘉远。 不管郁小王爷在宫里被关几天,都让萧嘉远老老实实的别离京。 他在京都,就算是上蹿下跳要闯宫都没事,但一旦他离京,郁小王爷可能就真的出不来了。” 顾珞抬眼看向江回,“江大人似乎对我们的朝政很熟悉?” 江回笑的温和,“我不是对你们的朝政熟悉,我只是对陈年旧事熟悉,我的话,你不用判断真伪,你只要告诉萧嘉远,他自己会判断。 当然,我也能通过别的法子告诉他,只是风险相对较大。” 给江回施针出来,顾珞犹豫了一下问长明,“萧三公子呢?” 长明如实相告,“王爷从昨儿进宫到现在,宫里一点消息传不出来,萧三公子急的不行,想办法呢。” 萧嘉远能想什么办法顾珞不知道也没打算问,但她直觉江回说的对,江回那些话,顾珞一字不落的告诉长明,“......你寻个机会告诉他。” 长明先是愣了一下,可能是意外听到这些话,但跟着就恭恭敬敬道:“等会就传消息过去。” 转达的话转达到位,顾珞自知没有本事帮郁宴,便问长明,“顾婳现在在哪?” “刚从太子府出来没多久,现在在回府的路上,我们若是快些,能在她回府之前把人拦住。” 顾珞嗯了一声就加快了脚步,“上次顾珩买蹴鞠服的那个铺子,是太子的产业?” 这话问的突然,长明想了一下,揣度着顾珞的用意道:“是,另外,京都除了那个铺子是太子的产业,像碎红楼,金玉茶楼这些,虽不是太子殿下的,但也是太子党的。” 顾珞挑眉,偏头看长明,压着声音道:“碎红楼?” 长明低声道:“是,只不过瞒的比较紧,王爷也是前几天才查到的。”顿了一下,长明又道:“顾医官要做什么,尽管吩咐我们,王爷既是把我们分派给顾医官,就是让我们人尽其用的。” 顾珞从让暗卫帮她打听顾婳开始,就没客气,此时更是直白的道:“我明天要去碎红楼给人瞧病,能安排一个人生病吗?” 碎红楼的人生病不是问题,问题是病了请太医院的医官就比较难。 长明想了一下,“可以。” 安平伯府被褫夺封号后,顾婳用的轿辇也不复以往规格,现在只能乘坐寻常百姓用的那种普通轿辇。 从太子府出来,顾婳脸色青绿。 从前太子口口声声说会给她最大的尊贵,给她一生的体面,可如今他们谈话都没有谈完,太子却被一个府中侍妾以手指头痛叫走了! 坐在轿辇中,顾婳气的发笑。 太子府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得宠的侍妾! 一个出身卑贱的侍妾,手指头被针戳了一下,都值得太子那样担心牵挂,她这些年对太子的情愫算什么,他真是一丁点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甚至连一个侍妾的位置都不愿意给她。 攥着手中的帕子,顾婳憋着眼眶里的泪珠咬唇。 忽的马车猛地朝侧面一闪,前面马匹惊叫,马车瞬间被扬起。 顾婳身子直接被掼摔到车壁上,额头重重撞了一下,她惊慌抓了车窗坐好,一把掀起车帘朝外道:“怎么了?” 话音出口,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斜斜在她前方停下。 顾珞从马车里下来。 顾婳原本就赤红的眼睛一瞬间狰狞出恨意,咬牙切齿看向顾珞,“顾医官好大的威风,坐着郁王府的马车,这样横行霸道,真当自己是郁小王妃了!” 顾珞面无表情直接走到顾婳的车旁,伸手从车窗一把抓了顾婳的脖子。 动作奇快,猝不及防,顾婳失声喊叫,“你干什么,松开我,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你要杀人吗!” 顾珞手起掌落,啪的一巴掌甩到顾婳脸上去,摁着她的脖子将她脑袋抵到车窗上,“我警告你,别再惹我,有些事我不做不是我不会而是我觉得脏。 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我不介意脏了手陪你玩个大的!” 说完,顾珞拽着顾婳脑袋朝车窗上咣当一磕。 顾婳的婢女和车夫心头焦急,可郁小王爷那个亲随就在旁边站着呢,他们大气不敢出。 顾珞眼睁睁看着顾婳额角一股血流下,松了手,用帕子擦了擦自己沾上血的肌肤,“离我远点,别让我知道你做什么恶心的勾当!想让太子对我下手?你大可一试有没有这个本事!” 顾珞说完,将那棉帕朝顾婳脸上一摔,转头离开。 顾婳今儿在太子府已经受了一顿气,此刻再这样被摁着头毫无反击之力的暴力羞辱一通,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差点气疯了。 望着顾珞离开的马车,顾婳硬生生咬了一嘴铁锈味,“你给我等着,且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发狠的攥了一下拳,顾婳回了家便直奔老夫人屋中。 自从家中出事,老夫人苍老了足有几十岁,往日雍容华贵的风采不再,此刻正恹恹坐在床榻上出神。 眼见顾婳带着一脸的血进来,吓了一跳,“你怎么伤成这样?谁弄得?” 顾婳委屈的就扑了过去,“祖母,顾珞实在欺人太甚。” 听到顾珞二字,老夫人眉宇间带着疲惫的厌恶,“她怎么了?” 顾婳道:“太子哥哥想要把顾珞弄到府里做侍妾,顾珞不知听谁说了什么,觉得是我给太子哥哥吹耳旁风,刚刚带着郁小王爷的人把我拦在半路一通羞辱殴打。 祖母,我可怎么办啊,我就算是嫁给六殿下,以后顾珞也会肆无忌惮的欺辱我。 我......我若是能给太子哥哥吹耳旁风,他怎么会连个侍妾的位份都不给我。” 第236章 速度 老夫人震惊的看着顾婳额头的伤口,“顾珞打的?” 顾婳哭的不行,“祖母,咱们家要被她毁完了,爹爹哥哥全因为她被关了大理寺,若不是她总在郁小王爷跟前挑唆,说尽咱们的坏话,郁小王爷怎么至于如此! 就算爹爹有不对,可哥哥被抓,千真万确哥哥是被冤枉的,哥哥那样忠厚的人怎会买凶伤人呢! 就是顾珞的苦肉计,骗的郁小王爷抓人。 我真恨不得她死了,偏偏太子哥哥喜欢她的不行,都闹成这样了,偏还想要将她弄进府里。” 老夫人眼底阴霾闪过,“他既是想要,就让他要。” 顾婳一愣,装模作样看着老夫人,“祖母什么意思?这怎么能行呢,顾珞是太医院的医官,又得郁小王爷青眼,她怎么会给太子哥哥做侍妾。” 老夫人沉着脸,“做不做由不得她,太子既然想要她,就顺了太子的心。” 眼下整个安平伯府,活蹦乱跳的就剩下一个顾婳。 男人们都被抓了进去,妾室所出的庶子庶女入不得老夫人的眼,赵氏又因为顾阳被抓一病不起,老夫人摸摸顾婳的脸,“好孩子,咱们府邸,眼下就靠你了。” 顾婳一抹眼泪,“祖母要我怎么做?” 老夫人就道:“太子一直被顾珞美色迷惑,难免做出糊涂事,与其他做了糊涂事惹出大麻烦,不如我们帮他一把。 祖母给你两个人,这几天你让人盯着顾珞的行踪,摸清楚她的规律,寻机把人绑了送到太子府去。” 人进了太子府,太子自然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什么侍妾,太子不是蠢得,有郁宴在,太子不可能把人明目张胆弄进府的,更何况还有北燕的使臣在, 不就是贪图美貌,等美貌享用够了,人腻了,太子不可能给她活路的。 悄么生息的送进去,再悄么生息的没了。 老夫人精神不济,说了会话便歇了睡下,顾婳从老夫人屋里出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给太子几次三番吹耳旁风,无奈太子都忌惮这个忌惮那个,有色心没色胆,再加上最近太子党频频出事,太子不敢出手。 可恨她手里没有得力的人能帮她做事,这下好了,总算是从老夫人手中抠出两个人来。 祖母也真是的,家里都这样了还捏着人不拿出来用,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一得了人,顾婳立刻命他们去跟踪顾珞。 她不想把人送给太子,她只想直接把人弄死。 郁欢那边,有顾珩一天到晚的陪着,倒也还算是稳定。 顾珞陪两个小的吃了晚饭,才从府里出来便遇上秦漠,看上去像是专门在门口等着,见顾珞出来了,秦漠一脸关切的迎上去,“顾珩是病了吗?今儿怎么没去学堂?” 顾珞不想让这边的事被太多的人知道,更何况说得多了难免泄露郁欢的病情,只按照刚刚和顾珩的约定道:“昨儿晚上烫了脚,脚上起了好几个大泡。” 秦漠一听,急的不行。 顾珞笑道:“没什么大事,三五天就能去了,多谢秦公子特意过来一趟。” 秦漠挠了一下头,“这可叫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还烫了脚,平时顾珩也不是莽莽撞撞的孩子啊。” 这话顾珞没接。 秦漠顿了一下,换了话题,“云海居定的羊腿已经到了,我还说咱们找个时间去烤肉呢。” 顾珞原本是想要带着郁欢一起去的,秦家一家子都是好人,家里还有好几个小孩儿,和郁欢年纪不相上下,顾珞想让郁欢多接触几个人。 可上次郁欢对烤肉的那个反应让顾珞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近可能是不行了,你们先烤着吃,等顾珩好了再说。” 秦漠笑道:“那可不行,这是我答应你的,你不来我还烤什么?” 顾珞转头看向秦漠。 秦漠想起上次顾珞义正言辞的拒绝,自知食言,但一脸坦然,笑道:“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人家说的风光霁月,顾珞只得收起自己那多疑的心思,“要不咱们吃咱们的,别等顾珩?” 秦漠顿时笑起来,“是亲姐姐不,我都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你也好意思说,不怕顾珩知道了找你闹!” 顾珞自己也笑起来,但心里有点发涩。 记忆里,原主也好她也罢,顾珩从来没找谁闹过。 这孩子懂事懂得太早,一点小孩子气都没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太医院,挥手再见,顾珞没且进太医院大门呢,张院使从里面急急的出来,“诶呦我的小顾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瞧着张院使满头大汗,顾珞忙道:“出什么事了大人?” 张院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碎红楼的青柳姑娘刚刚让人误伤,肚子被豁了好大的口子,碎红楼那边不放心外面的大夫,刚刚求到太医院,这种伤口咱们这里,你技术最好,我正要去找你。” 顾珞心道长明动作也太快了,这就给她准备好了? 转头看了长明一眼,长明似有若无点头。 顾珞收了目光一脸稀奇的看着张院使,“不是,大人,碎红楼的姑娘,怎么还求到了太医院,这......合适吗?” 张院使叹了口气,压着声音道:“这姑娘和兵部尚书府上的一位公子走的挺近的,别管合不合适,算是一个人情,去吧,我和你一起去。” 碎红楼三楼。 顾珞上去的时候,果然见兵部尚书家的公子正一脸焦灼的满屋徘徊,床榻上躺着一位姑娘,旁边围了两个大夫。 见到他们来了,那公子立刻朝张院使抱拳,“辛苦张大人了。” 说着朝顾珞做了个揖,“辛苦顾医官了。” 顾珞客气点了一下头,那位公子也没有多的废话,转头就朝那边道:“行了你们退下吧,这里让顾医官来弄。” 之前帮着那位姑娘弄伤口的两位大夫搁下手里的活便退了下去。 有丫鬟捧了热水上来,顾珞洗了手走到床榻前。 腹部的确是被豁了一个口子,不过不重,不及当时张翠娘的十分之一。 第237章 动手 约莫小半个时辰,顾珞给这姑娘做完伤口缝合。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起身朝那位公子道:“伤口愈合头几天,需要每天换一次药,切记换药的时候不要扯动伤口太厉害,另外时刻关注伤口有没有发红发肿溃烂什么的,还要关注青柳姑娘有没有发烧,一会儿我把方子写了......” 那公子立刻就道:“顾医官若是方便,能亲自来帮忙换一下吗?” 他这回答和顾珞猜的差不多。 其实那姑娘的伤口,外面药堂的大夫也能处理,但他却坚持请了太医院的大夫,还点名要了她,可见要么是有缘由要么是看重这位姑娘。 既然如此看重,那换药自然也会顺便再争取一下。 更何况长明下手应该是有目的性的,不会随便挑人的。 顾珞没有直接应他,而是看向张院使,张院使就笑道:“顾医官如今照看郁王府小郡主,还要给北燕的江大人行针,等到得空来这边,怕是已经晚上了,可以吗?” 那公子立刻点头,“可以。”说着转向顾珞,掏出一个红封,“辛苦顾医官了。” 顾珞没动,张院使替她接了,“您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咱们这边时间上安排的开,都没问题,就怕时间有时候错不开。” 那公子明显心思就不在这里,张院使简单说了两句带着顾珞离开。 从碎红楼一出来,张院使将红封给了顾珞,“之前郁小王爷放话,你要出诊,五千两起步,郁小王爷定下的规矩没人敢违背,收着吧。” 顾珞:...... 张院使不提,她都忘了这一茬。 张院使还要进宫当值,两人在碎红楼门前分别后,长明朝顾珞道:“兵部尚书是太子党那边比较死忠的,这位公子是兵部尚书府庶出的公子,去年和萧三公子因为小粉差点打的头破血流。 今年碎红楼新来的青柳姑娘才一到就被他看中,这几个月他十分上心。 另外,顾婳那边派了两个人一直跟着,这两个人瞧着眼生,不像是以前安平伯府和我们交过手的暗卫。” 顾珞皱了皱眉。 安平伯府老夫人当年是从一个妾室爬到正妻的位置,还把自己生出来的女儿送进宫做了皇后。 皇后是何其尊贵的身份,安平伯府老夫人再怎么转正,那也是妾室上位,这种人的女儿都能做皇后...... 要么这就是女主人设自带光环,要么老夫人和皇上之间必定有什么交易。 那与陆青双当年出事有关吗? 或者,这些对长明来说十分眼生的人,知道陆青双的存在吗? 思忖一瞬,顾珞道:“小郡主那边,这几天让人加强守卫,若是方便多调选几个人,至于我这里,这几天辛苦你多盯着点了。” 长明点头,“顾医官放心,不会给他们得手的机会的。” 顾珞就道:“另外,这两个人,你盯紧了,到时候我这边动手,如果可能,你看能不能趁乱把这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活捉了。” 长明震惊的看向顾珞,有点惊讶这种话从她口中说出。 顾珞扯嘴一笑,“你们看着眼生的人,肯定是安平伯府那边藏得够深的,或者是平时被派做别的用途的,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郁宴被押在宫中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送出,萧嘉远得了江回的警示,没有离京,但是暗中增派人手保护郁欢和顾珞。 眨眼两天过去,郁宴依旧一点消息没有。 安平伯府,顾婳铁青着脸坐在梳妆台前,“要你们有什么用,整整两天捉不了一个顾珞?她是有三头六臂?” 两个汉子被顾婳数落,脸上都带着尖锐的不服,但谁也没多反驳什么,只语气不是特别恭敬的道:“顾珞跟前有暗卫跟着,不好动手,除非是厮杀起来,我们有机会得手,不然绝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 顾婳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其中一个汉子忍气道:“不过,这几天顾珞每天晚上都去碎红楼给青柳姑娘换药,大小姐看这能不能利用。” 不能悄无声息的抓了顾珞,顾婳只能退而求其次,把顾珞给了太子。 既然太子不肯召顾珞去太子府她也不能把顾珞弄到太子府,那就只能在碎红楼了! 这地方鱼目混杂,太子完事之后就能趁乱离开,而顾珞被玷污清白,必定会失去郁小王爷的偏爱。 御书房。 郁宴被皇上关了整整五天了。 瞧着缩成一团,因为胃疼而剧烈哆嗦冷汗浸透衣衫躺在地上宛若一条死狗的郁宴,皇上眯着眼喝了碗里的药。 “朕每天这样辛劳,也没有像你这般,年纪轻轻就一身的毛病,胃不好也就算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要伤风,烧成这样不吃药怎么行。 今儿朕不能由着你了,你生病,朕心里难受。” 说着话,皇上碗里的药喝完,他将空碗往桌上一搁,转头吩咐内侍总管,“给他喝药。” 内侍总管看了一眼郁宴脚边的四五个酒坛子,这些酒坛子都是刚刚郁宴喝空了的金缕梅,皇上命人将他自己喝的药大量的熬制出来,灌进了这些坛子里。 皇上已经不满足每天让郁宴陪着他喝药,今儿他要让郁宴把这几坛子都喝了。 是药三分毒,何况郁宴的胃这几天早被糟践的不行,若是这么大量的药灌了,就算不死也要要了半条命。 内侍总管绞尽脑汁想不到拒绝的办法。 他没得选,他只能亲手掰开郁宴的嘴,用瓢将药一瓢一瓢的灌进他嘴里,还不能哭。 先太子爷啊,您若是在天有灵,救救小宴吧,他要被这老变态折磨死了。 做不了别的,内侍总管一面灌郁宴药,一面咬着牙心里默默的祈祷,所有的情绪合着血往肚子里吞。 就在内侍总管灌完一整坛子的时候,御书房大门外,小内侍忽然通禀,“陛下,京兆尹求见。” 内侍总管心头一紧,转头看向皇上。 皇上虐待折辱郁宴从来不愿意让人知道,现在被打断,烦躁的摆摆手,“把他拖进去。” 内侍总管差点没哭出来,闻言赶紧动作。 第238章 斩立决 等内侍总管将郁宴弄进内室又把御书房当地收拾妥当,皇上召了京兆尹进来。 京兆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混着药味,还伴着一股生姜辣,心道皇上这是得的什么病啊,这药的气味怎么这么怪。 但他此刻没心思琢磨这些,几步上前,京兆尹来不及行礼,人扑通就跪下来,“陛下,出事了!” 皇上眼皮一跳,不安袭上,“出什么事了?” “就在刚才,京都第一青楼,碎红楼塌了。” 皇上:...... 一脸震愕难解的看着京兆尹,这关朕屁事! “太子殿下被砸在里面了!” 皇上心头一口腹诽没有落下,随着京兆尹这声话一出,皇上眼睛徒然一瞪,人嗖的从椅子上弹起来,两手撑着桌案瞪着京兆尹,“你说什么?” 内侍总管也惊了一下,看着京兆尹。 京兆尹一脸苍白,舔舔嘴皮,惊惧不安道:“就在刚才,碎红楼一楼忽然着火,火势大的不行,京兆尹府衙这边得了报案后臣立刻带着人过去灭火。 结果臣才到,碎红楼就塌了,太子爷跟前的亲随人都吓傻了,抓着臣哭着就说太子爷还在里面呢,没来得及跑出来。 臣进宫的时候,衙役正挖呢。” 京兆尹说的每一个字皇上都懂,但组合在一起,他耳朵里嗡嗡的却感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太子去碎红楼做什么? 好端端的,碎红楼怎么就塌了? 好端端的,碎红楼怎么就起了大火? 皇上甚至连怒火都反应不过来,就直直的看着京兆尹。 堂堂太子,逛碎红楼还被砸在塌房了的废墟里...... 京兆尹胆战心惊道:“外面好多人都说,火是郁小王爷放的。” 皇上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内侍总管连忙上前,“陛下。” 郁宴放的火? 皇上就是怀疑郁宴给他下毒,这几天天天把郁宴关起来折磨,郁宴莫说放火了,从五天前起他就与世隔绝了。 他放的屁的火! 结果他在这里折磨郁宴,外面却有人冒充郁宴对太子下手了? 皇上说不上来此刻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愤怒。 怒火几乎从天灵盖窜出两米高,皇上狠狠一拍桌案,“去叫刑部尚书,让他去查,好端端的太子到底为什么去了碎红楼!碎红楼到底是怎么着火怎么塌了的!给朕查!” 最后三个字,皇上几乎是咆哮而出。 吼完了,整个人哆嗦着喘着粗气闭了闭眼,朝京兆尹道:“全力救人,但不许走漏一点风声,不然,朕唯你是问!” 京兆尹都让吓哭了。 “陛下,风声已经走漏出去了,臣接到报案火速赶到碎红楼的时候,围观的百姓里已经闹作一团了,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被砸了里面。” 皇上只觉得嗡的一下一股血直窜头顶,跟着他眼前一黑,人就不省人事了。 京兆尹吓得浑身打颤,看向内侍总管,内侍总管一面朝外喊传太医,一面朝京兆尹道:“大人不妨先去救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能平平安安救回来,您就不算有错。” 京兆尹连滚带爬飞奔离开。 皇上是怒急攻心,张院使施了针便清醒过来,一醒来心头就裹着火气,等待张院使开了药离开,他被内侍总管扶着起来,咬牙切齿的道:“吩咐下去了?” 内侍总管忙道:“刑部尚书大人已经着手开始查了,刚刚送来一条消息。” 皇上看向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将一杯热茶递给皇上,“最近几天,太医院顾医官一直在碎红楼给一个叫青月的姑娘瞧病。” 皇上顿时皱眉。 内侍总管就道:“人是兵部尚书府的公子请过去了,几天前,这位公子和人在碎红楼斗狠,双方出了刀子,青月被误伤,当时是他去太医院点名要了顾医官过去问诊。 太子爷之所以去碎红楼,是因为顾婳知道太子爷对顾医官有那种心思,挑唆了太子爷过去。” “顾婳?” 内侍总管低着头,叹了口气,“太子爷现在还在解救中,但现场挖出了顾婳,她当时就在碎红楼外面,碎红楼她的时候,她被砸断了腿,没跑掉,刑部尚书大人把人带回去审讯一番,问出这些。” 皇上攥着拳头,捏死顾婳的心都有了。 但紧跟着想到,点了名让顾珞去给一个妓子看病的人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兵部尚书是太子党,那这场斗殴真是意外? 皇上朕满腔怒火沉思,忽然一阵咳嗽声从内室传了出来,皇上蹙眉偏头看过去。 是郁宴。 内侍总管立刻慌张跪下,“老奴该死,刚刚有些急促,内室的门没有关好。” 闭了闭眼,皇上摆摆手,“把他送出去吧。” 内侍总管犹豫一下,道:“如今外面都在传,太子爷去碎红楼可能是奔着顾医官,郁小王爷出去了,怕是要闹。 太子殿下还在废墟里没被挖出来呢,万一他做出什么事...... 而且,之前外面都传,那火是郁小王爷放的,就怕他一怒之下再放几把火。” 皇上心力交瘁,“他没那么蠢。” 内侍总管欲言又止,顿了一下,又道:“对了,刑部尚书审讯顾婳,顾婳说,安平伯府老夫人给她派了两个得力的人,刑部尚书让人做了画像。” 说着,内侍总管起身走向旁边桌案,从上面取出被折子压着两张纸。 两张画像呈现在皇上眼前,瞧见画像上的人,皇上气息重重一沉,内侍总管默不作声看着皇上的表情,就在皇上气息粗重的同时,他道:“但是这两个人,现场没有抓捕到,这个有点奇怪,若这两个人是安平伯府的暗卫,怎么他们跑了,却留下顾婳被砸断了腿。” 皇上阴郁的面容带着浓郁的杀气,他闭了闭眼靠在背后的靠枕上。 过了好半天,道:“画像拿去烧了,安平伯府撺掇太子行狂悖之事,霍乱朝纲,秽乱宫闱,阖府斩立决。” 内侍总管没想到,皇上仅仅是看到这样两张画像竟然就下了这样的决断。 当时安平伯和顾守成当着北燕使臣的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皇上都没动杀意。 目光落在那画像上,内侍总管深深的记住那两张脸。 第239章 回来 深夜,郁宴被从宫中送出。 早就守在宫门口的萧嘉远连同长兴长乐一起,奔向从宫里出来的那顶软轿。 软轿四周拉着纱幔,遮盖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而里面的人也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萧嘉远急的嗓子眼冒烟,恨不得一把将那纱幔扯掉。 内侍总管亲自把人送出来的,“郁小王爷陪陛下喝了点酒,有点醉了,就不必再转乘马车了,陛下口谕,让杂家亲自送了小王爷回去。” 长兴立刻朝内侍总管做了个揖,“有劳您了,只是小王爷最近不住郁王府,在郡主的宅子里住着。” 那宅子到底是顾珩的还是郁欢的,现在不是说清楚的时候,在宫门口,只能说那是郡主的宅子。 至于不回郁王府...... 郁欢好不容易才从郁王府出来,若是郁宴回去,郁欢担心郁宴,必定是要跟着回去,到时候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更是忙里添乱。 内侍总管看了长兴一眼,长兴回视内侍总管,两人四目相对,短暂的交错之后,各自瞥开目光。 长兴忍着滚了泪珠的眼眶,攥了攥拳头硬是一点别的情绪没有泄出来,面无异样的朝抬轿辇的几个小内侍客气的点了下头,转头带路,无人看见的地方,几乎要将嘴里的一块肉要掉。 内侍总管将郁宴送回,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多停留,把人放进郁欢的宅子就回宫复命了。 他们一走,宅子这里顿时人仰马翻。 郁宴是长兴从软轿上背下来的,整个人滚烫的像是一块火炭,脸色却苍白的如同腊月里的雪,趴在长兴背上,抖得停都停不下来。 长兴一面背着郁宴朝正房屋里跑,眼泪一面噼里啪啦的落,眼前模糊的一大片。 他家小王爷怎么活的就这么难。 他们这些人,怎么就活的这么难! 骨肉分离,生死难保。 那些个丧尽天良的人,却都好好活着。 殿下啊,您在天有灵,睁开眼看看吧,看看小王爷吧,他真的太难了。 很轻的将郁宴搁在床榻上,长兴抹了把眼泪给郁宴将鞋袜脱了,外袍解了,盖上棉被。 萧嘉远红着眼,立在床榻前,恨得两眼冒火,“那个老畜生!” 长乐鼻音嗡嗡的道:“我现在回去接咱们府上的大夫。” 所有人都红着眼,挂着泪,就连顾珩都眼圈发涩。 年仅六岁的郁欢,面无表情的坐在郁宴床榻边儿上,用凉水浸了帕子,一下一下的给郁宴擦拭颈窝,额头,手心,平静的就像郁宴不是生死未卜而是普通发烧一样。 谁都以为郁欢会熬不住,会发疯。 可她却是所有人当中最冷静的那个,冷静的让人心慌,长乐语落,不及他转身,郁欢道:“别把军中的大夫带来,要带就带府里另外两个,另外,派人去太医院请顾医官,就说顾珩脚上的水泡严重了,让她过来,别惊动太医院其他人,更不要说我哥如何,我哥就是在宫里喝多了酒醉了。” 说完,她稚嫩的目光带着和郁宴往常一样的阴冷,看向地上的人,“知道吗!” 长乐下意识的站直了,“是!” 说完,抹了把泪转头出去。 长兴看着郁欢,又看看郁宴。 妈的! 这叫什么事儿! 萧嘉远摸了摸郁欢的头,郁欢拂开他的手,“用不着可怜我或者心疼我或者怎么样,我们这样的人,活着就要审时度势。 皇上不想让人知道我哥成了这个样子,他就只能是醉酒离宫!” 长兴道:“我出去吩咐他们。” 宅子里的人都是郁宴精挑细选出来的,长兴一声令下,没人会多半句嘴,甚至就连刚刚还兵荒马乱的场面,现在也强行克制的冷静下来。 整个府邸,从外面看起来,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顾珞比郁王府的大夫过来的早,进门眼见郁宴脸色灰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屋里一个个又是这样的表情,吓得差点以为郁宴已经断气了。 几乎是踉跄着扑上前。 “给我哥诊脉。” 郁欢这才从床榻上起身,将位置让出来。 顾珞顾不得从药箱里取出脉枕,直接抓了郁宴的手腕,手指搭上去。 好烫! 从脉象来看,郁宴高烧应该是急性胃炎引起的,这是在宫里又被逼着喝了酒? 捏开郁宴的嘴,顾珞凑上前闻了一下,除了浓重的酒气,还有药味,这药闻着倒是没有什么特殊,就是普通的益气养血的补药,但他这药味这样重,再加上皇上那样的行为,只怕郁宴......是被灌酒的同时又灌了药? 心头吁了口气,顾珞收了手指,“胃里不适引起的,不要命。我给他行针,把体内的酒气和药气往出逼一逼,写个方子你们去熬药。” 废话没有,顾珞说完从药箱里拿了纸笔出来,斟酌一瞬,几笔写了药方直接递给长兴,转头取了银针爬上了郁宴的床榻。 她一句不要命,让在场的几个全都松了口气。 萧嘉远像是瘫了一样跌坐在椅子里,脸都是绿的。 说话间,郁王府的两个大夫也心惊胆战的赶来。 正好顾珞取针施针,两个大夫已经得知郁宴的病症,眼见顾珞施针不朝着脾俞、胃俞、足三里这些穴位扎,却选了脊柱侧方的一个地方。 那是个穴位吗! 人命关天,尽管顾珞的医术已经被多方见证,更是给北燕的江大人治了几乎被判了死刑的腿,可...... 这不是别人,这是郁小王爷! 两位大夫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顾大夫要刺什么穴位?” 顾珞眼皮不抬,手上动作不停,补法捻针,一针刺入,“经外奇穴。” 两位大夫齐齐一愣,紧跟着,眼中迸射出灼热的光芒,一步上前围了过去。 经外奇穴不归属十四经,当今医者,能把十四经的穴位摸准并且按需施针,到位施针的都不多,顾珞小小年纪,又没有系统的学过,竟然会经外奇穴? 而且,这种针法的研究,不是出自北燕吗,顾珞为什么会! 第240章 口渡 两个大夫谁也没多说什么,心思压在心底只等着郁宴醒了再说,此时就看着顾珞行针,瞧着她刺针的位置。 “准备一个大盆子过来,另外备热水。” 银针刺入,留针一刻,再补法捻针拔出,银针刚刚拔出,原本平躺的郁宴忽然身子一弓,顾珞从后背将他侧翻过去,略微抬起一点他的头,长兴将大盆支到前面,刹那间,郁宴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他皱着眉,闭着眼,一脸的痛苦,几乎全凭本能趴在盆子边缘,吐了有两盏茶的功夫,到最后,吐出来的都是清液,顾珞才将他翻身平躺回来。 用热水浸了帕子替他擦拭了嘴角脸颊脖颈的秽物。 “要给他喂点热水吗?” 萧嘉远让郁宴刚刚呕吐那阵仗吓得不轻,也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上前问道。 顾珞没回答,倒是旁边两个大夫道:“现在喂也喂不进去,小王爷刚吐完,现在正难受的牙关紧锁。” 他俩瞥了一眼郁宴吐出的那些药汤,心里难受的跟针戳了似的。 小王爷在宫里到底遭遇了点什么,怎么就被灌了这么多药汤子。 顾珞重新取了胃俞穴,用烧山火的针法捻入,随着银针三进三出,郁宴紧皱的眉心略略松开一点,脸色瞧上去稍稍缓和,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额头后背开始冒出细密的汗,身上的温度随着出汗降下去一点,银针留针的时候,顾珞用热帕子替他将那些汗珠子擦掉。 等她全部施针完毕,小厨房那边也熬好了汤药。 “小王爷现在怕是喂不进去药吧。”两名大夫担心道。 顾珞从床榻上下来,撑了一下腰,锤了锤肩膀道:“先喂一下试试,要是不行我再想办法。” 长兴立刻端着药碗上前,吹温了一勺药,给郁宴送到嘴里。 然而郁宴虽然没有牙关紧锁,但也没有吞咽的意识,那勺药几乎是怎么喂进去的就怎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要不今儿先别喂了。”郁宴刚刚吐了那么多药,现在好容易脸色好看点了,长兴心疼的不行,“左右现在王爷发汗了不烧了。” 顾珞摇头,“现在发汗只是因为刚刚施针的原因,等这劲儿过去了,他还要烧起来的,这药必须喝,既然勺子喂不下去,那就以口渡药吧。” 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顾珩忽然一个激灵,跟着就道:“你们几个男的商量一下,看谁比较合适吧。” 他特意强调了一声男的,惹得顾珞朝他看了一眼。 顾珩立刻警告的目光回视过来。 长兴长明长乐萧嘉远,四个人八只眼睛瞪在一起。 以口渡药...... 长兴:我倒是没问题,但是我没技术啊。 长明:同没技术。 长乐:我更没有。 三个人短暂的沉默之后,齐齐看向萧嘉远,“三公子,咱们里面,就你经验丰富了。” 萧嘉远人都麻了。 他经验丰富? 他丰富个锤......脑子里闪过他和小红小粉小绿小紫喝水的场面,萧嘉远难得的老脸红了一下,行吧,他经验丰富。 其实要说合适,顾珞最合适......算了,他在想屁吃! “我去净个口。”萧嘉远深吸一口气,转头出去。 尽管有点奇怪,但人命关天。 萧嘉远含了一口药,按着平时和小红她们喝水玩的样子,捏了郁宴的嘴给他喂了进去。 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没动舌头。 一口药喂进去,萧嘉远皱了皱眼角,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想他动没动舌头? 他是有病吗! “这法子还真行!” “我就说萧三公子经验丰富。” “一滴没洒,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刚刚还紧张害怕到哭的长明长乐长兴,现在并肩站在一起围观萧嘉远喂药,三人一脸吃瓜的表情。 萧嘉远伏在郁宴身前,只想给这仨人送一碗哑药,怎么这么烦人呢。 等一碗药喂完,顾珞道:“今儿晚上这烧应该是退不下去,得留人在他跟前用凉帕子擦拭颈窝,腋下,大腿根,腿腕子这些地方降温。 明儿早中晚吃三顿药,差不多到夜里烧能退下去,退了烧就能多少喂些米粥了。” 顾珞给云海居的老太太和庆阳侯府的老太太瞧病,都是一剂到位,这在大夫圈儿里传的很开,但今儿这种情况,她能这么笃定的说郁宴什么时候退烧,还是让两名大夫眼底透出震惊的敬佩。 顾珞交待完,朝郁欢看去,她想让郁欢去歇着。 小姑娘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尽管面上不显,但心里不知道多着急郁宴呢,眼窝子都是青的。 只是不且顾珞开口,郁欢就摇头,“我陪着我哥,我就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 顾珞张了张嘴,“那我给你做碗臊子面,你吃了再陪着你哥。” 郁欢以为顾珞要劝她去睡呢,结果得了这么一句,愣了一下,点点头。 顾珩跟着就道:“我也不困,我也留在这里,姐也给我一碗臊子面。” 长兴长乐长明三人对视一眼,“我们也留着。” 萧嘉远肯定不会走,立刻道:“也给我一碗毛血旺。” 顾珞正要点头,然后错愕看向萧嘉远,“啥?” 萧嘉远一搓脖子,“啊?我说啥了?我说......毛血旺?哈哈哈哈。” 顾珞简直哭笑不得,“大半夜的去哪给你弄猪血去,而且伤胃,都吃肉臊子面吧。” 她都牵挂了郁宴好几天,别说这些人了,怕是没有一个睡过安稳觉吃过踏实饭的。 顾珞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又做了一大锅肉臊子面,面条一人盛了一大碗,包括两个过来的大夫,“锅里有粥,明儿一早大家吃点吧,我今儿晚上不适合留在这里,明儿从北燕驿馆那边出来我就来。” 她既是被顾珩脚不舒服这样的理由请来的,就没有道理留着不走。 明显郁宴成了这样,不论是皇上还是谁,都不希望消息传开。 萧嘉远吃了面送顾珞离开,朝外走的时候,萧嘉远一脸郑重的看着顾珞,“今儿谢谢你了。” 第241章 跑了 “三公子客气了,平日小王爷对我和顾珩十分照顾,我是大夫,不过力所能及而已,算不上什么,没有我,别的大夫也能治得了。”顾珞朝萧嘉远笑道。 萧嘉远摇头,“如果不是碎红楼出事,皇上不会放他出来的。” 顾珞捻了下手指。 她把太子弄在碎红楼的时候,的确是存了试一试救郁宴的心,所以才让人散播谣言,说碎红楼着火是郁宴放火,只是没想到碎红楼会塌了。 更没想到,顾婳会在碎红楼附近等消息,结果出事的时候竟然来不及跑,被砸断了腿。 “碎红楼塌房,不是我做的。”顾珞如实相告。 萧嘉远一愣,意外的看向顾珞,“不是你?” “火是我放的,但是那点火怎么可能把房子烧塌了,我当时只想让人知道太子逛青楼而已。” 萧嘉远顿时脸色沉了下来,他一直以为纵火塌房都是顾珞带着长明做的,不是顾珞......那会是谁? 这样暗戳戳的帮他们? 还是说那人有自己的目的,只不过误打误撞正好帮了他们? 二皇子?郁王?为了真的砸死太子? 还是江回? 一时间,萧嘉远脑子里涌现出无数个猜测,“这件事你烂在心里就好,不要对外说了,将来就算是查起来,塌房的事和纵火的事也能归到一起去。” 顾珞笑道:“我又不傻,也就是你问我才说的,对了,碎红楼塌房,伤亡严重吗?” 萧嘉远啧了一声,“除了顾婳被砸断腿,太子被砸进废墟,别人基本都是轻伤,不碍事。” 这厢,萧嘉远和顾珞说着话把人送走。 那厢,深夜里的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挖掘,太子总算在无数百姓的远距离围观下被从废墟里挖了出来,人事不省的被送回太子府,太医院七八个太医已经过去了。 人没什么大事,就是受到了惊吓。 皇上阴沉着脸坐在桌案后,皇后褪去珠钗,哭的眼皮红肿的跪在地上,“陛下明鉴,这次的事,是顾婳嫉妒顾珞受皇儿青睐才闹出来的,和府里其他人并无关系啊。 如今家中男子有三个都被关在大理寺监狱,府里也就是老太太和病了许久的赵氏,两人身子都不大利索,谁都没有注意到顾婳的狂悖,才酿此大错。 索性皇儿无碍,还求陛下开恩,处置顾婳一个就够了,给其他人留一条命吧。” 皇后哭的肝肠寸断。 好好的太子去逛青楼也就算了,偏偏还被砸在废墟里,惹得满京都的百姓都知道这丑闻,偏偏罪魁祸首是她娘家侄女。 皇上面无表情看着她,面对她憔悴的面容生不起一丁点怜悯之心,反倒是恨得咬牙切齿。 “你是以为朕老糊涂不中用了?用这样的话来糊弄朕?顾婳已经招了,是你母亲给了她得力人手,让她将顾珞悄无声息送进太子府,只是那两个人一直没有机会下手,顾婳才决定把太子引到碎红楼的。 那两个人,你也不会陌生,当年你带人处死前太子妃,就是用的他俩。” 皇后哭啼的声音顿时让这话吓得顿住,她惊恐的睁着眼睛看着皇上。 皇上的怒火肉眼可见。 这前太子妃,自然不是说如今太子的太子妃。 那是先帝时期的太子妃。 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皇后心跳如雷,冷汗如雨,嘴皮哆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怎,怎么,怎么会?” 皇上冷嗤一声,“是啊,二十多年前的事,朕记得,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不是都被处死了吗?为什么你母亲手里还有他们两个?是只有他们两个还是有许多? 她想要做什么?想要用这件事当做威胁朕的筹码?” 皇后大气不敢出,整个人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早该死了二十多年的人,现在活生生的出现,还是跟着顾婳做事,你说这是什么误会!朕顾念夫妻情分,不会废后,但你母家的事,朕不想再听你一句多言,你退下吧,过几日朕会命人送你去莲花寺诵经祈福!” 不会废后,但这宫中也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皇后心死如灰,一张嘴,一口血吐了出来。 皇上说罢,刚命人将皇后带下去,外面内侍通传,“陛下,刑部尚书大人求见。” 深更半夜,除非查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否则刑部尚书不会连天亮都来不及等,皇上裹着阴郁的面容,“让他进来。” 随着话音落下,御书房大门被打开,刑部尚书几乎是从外面跌撞进来的,浑身带着血,皇上让他这样子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出什么事了?” “陛下,不好了,就在刚才,臣奉旨将安平伯府上下收监,但是忽然冲来一伙黑衣人,将安平伯府老太太劫走了! 臣带着人浴血阻拦,但刑部衙役不及对方功夫十分之一,没拦住!” 刑部尚书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带着惊恐的哭声,“臣有罪。” 皇上黢黑的脸上血色飞速褪去,他砰的跌坐回椅子,粗粗的喘着气,“是只劫走了老太太?” “是,对方目的明确,只把老太太劫走了,别人他们没动。” 皇上闭上了眼,怒火灼心,啪的一掌拍到桌案上。 偌大的御书房,只有皇上和刑部尚书两人,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刑部尚书额头的冷汗吧嗒吧嗒的滴落在地。 过了许久,皇上深吸一口气,摁着眼角虚脱了一般的道:“安平伯府的人,暂时关在监狱,问斩另择时间。” 刑部尚书哆嗦着领命。 等到刑部尚书一走,皇上抄起桌案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的砸了出去。 一通发泄,赤红着眼睛喘着粗重的呼吸,招了探子,“去查安平伯府的老太太到底被劫持到了那里,若是找到踪迹,不必回禀,原地杀无赦。” 探子得令执行。 皇上将内侍总管叫了进来,“明儿早朝之后,将几个满十四岁的皇子全叫来吧,朕考量考量功课。” 内侍总管垂眸领命。 太子怕是大势已去,皇上要培植新的力量去和郁王一党较量了。 宁可培植一个新的,也不会用郁宴吗? 你迟早有一天会求着郁宴替你对付二皇子的! 第242章 米汤 翌日一早,顾珞从北燕驿馆出来的时候,长明已经将马车牵到北燕驿馆门口,接了人,直奔郁欢那里。 “老太太被关进了密室,昨儿夜里审讯了半夜,但是有关陆青双的事,她什么都不肯招。” 得知皇上要将安平伯府阖府问斩,顾珞就问过长明,如果刑部抓人,他们从刑部手里当场抢人成功率大不大。 长明二话不说,直接回道:万无一失。 其实稳妥起见,赶在刑部抓人之前,从安平伯府把人直接带走最安全,但是效果却大不如直接从刑部抢。 之前安平伯府闹出那么些大乱子,皇上也都只是不痛不痒的处置,哪怕抓了安平伯顾守成也只是关着,这次却大发雷霆到阖府问斩的地步。 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顾珞不信。 她想赌一把,赌这安平伯府的老太太对皇上而言,意味着什么。 纵然赌错了,她也能从老太太口中逼问一下有关陆青双的事,这不光对她有利,对郁宴也有利,毕竟陆青双和端康王府也有关系,而端康王府和北燕有关。 结果她赌对了。 老太太被抓,皇上盛怒之下不仅没有将安平伯府的人就地正法反倒是取消了安平伯府阖府斩杀的命令。 老太太抓着皇上的命脉。 “先关着她,一日三餐按时给她,不用多好,也不用再审讯了,随便从哪弄个尸体,把手指头脚指头半个耳朵之类的,每天一点扔给她,告诉她是顾阳的,扔完顾阳的,再扔顾守成的,再扔安平伯的。” 长明应声领命,顾珞又问道:“跟着顾婳的那两个人,招了吗?” 当时碎红楼塌房,趁着混乱,长明带人就把那俩人给原地抓了,审了整整一夜,毫无结果,长兴有点懊恼,“没有。” 顾珞笑道:“不急,左右郁小王爷还昏迷不醒,等小王爷醒了再定夺,把人看好就是。” 郁宴昏昏沉沉躺在床榻上,身上又疼又粘,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烧的他不光胃疼,嗓子眼也冒烟,想要睁眼喝一口水,但人就像是被鬼压身了一样,怎么都撑不开眼皮,也发不出声音。 “顾医官医术我是开了眼了,昨儿要不是她那个经外奇穴,王爷腹中那些汤药怕是根本催吐不干净。” “谁说不是,王爷昨儿都难受成那样,被灌了那么多药又狠狠的吐了一场,要我都不忍心再给王爷喂药了,哪怕缓一缓呢,顾医官坚持以口渡药,硬是一碗汤药一点不洒的喂了进去。” “是啊,要不是昨儿晚上一顿,今儿早上一顿,王爷这烧且退不下去呢,顾医官说今儿晚上差不多退烧,谁想到现在就退了,昨天可把我吓死了。” 外面有两个男人低着声音说话,郁宴睁了半天没睁开的眼睛,在听到以口渡药的一瞬,心跳一蹦,眼睛倏地睁开了。 以口渡药? 顾珞为了喂他吃药,竟然以口渡药? 还让这些人都看到了? 一时间郁宴都忘了身上疼胃里疼嗓子眼冒烟,满脑子都是以口渡药。 他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萧嘉远和他的小红小粉小紫小绿们喝水玩的场面他见过,那他昨天就是那样被顾珞喂药的? 心跳砰砰的加快,郁宴无意识的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嘴角扬的压都压不下。 “顾医官来了!” 郁宴正满脑子画面,外面忽然传来声音,他倏地将手放下,闭上了眼。 以口渡药。 长兴坐在旁边椅子上,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怀疑人生的看着他家王爷。 这是几个意思,这是醒了但又没有完全醒?还是怎么? 顾珞提着药箱从外面进来,后面乌泱泱跟了一大片。 长兴一收疑惑之色嗖的从椅子上起来,顾珞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郁宴,“怎么样?” 长兴正要把刚刚那诡异的一幕说出来,忽的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然后道:“发了汗,但还昏迷不醒。” 萧嘉远跟在顾珞身后,面色总算是从菜色变成肉色,“今儿一早就退烧了,差不多都一个多时辰了,这段时间一直没烧,能多少喂点吃的吗?” 郁欢跟着道:“我哥可能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多少喂点米汤吧。” 顾珞把药箱放到桌上,“不急,我先诊个脉看看。” 手指搭了郁宴手腕上,郁宴一颗心控制不住的砰砰的跳起来,眼看的就要蹦出嗓子眼。 顾珞手指微凉,这种肌肤相亲让他以口渡药的画面感更加强烈。 顾珞皱眉,“怎么心跳这么快。” 说着话,略略俯身,翻了一下郁宴的眼皮。 其实顾珞只是略微的身体倾斜了一点,但郁宴闭着眼,什么都看不到,感觉就异常灵敏,只觉得顾珞说话的气息都喷洒过来,他心跳越发的压不住。 他......他不想睁眼啊。 他昨天昏迷不醒,完全不知道以口渡药是什么滋味。 任由顾珞翻了眼皮,郁宴铁了心的保持昏睡状态。 “有事吗?”郁欢急的不行,三个字问的,小嗓子都是颤的。 郁宴听得心里有点不落忍,但狠狠心坚持住了。 妹啊,委屈你了。 顾珞摇摇头,“可能是昏睡中梦到什么了,不碍事,从脉象来看,病情确实是稳定了,准备米汤了吗,要是有现成的就喂点米汤,没有先喂点水也行。” 郁欢立刻道:“有米汤有米汤有米汤。” 长明从小厨房端了一碗米汤过来,既是脉象已经无大碍,肯定是先用勺子喂。 长明吹温了一勺米汤,送到郁宴嘴里,结果那米汤顺着郁宴嘴角一股就全都流了出来。 郁欢急的不行,“不是脉象无碍了吗,怎么还不能自己吞咽?难道还要以口渡之?” 顾珞道:“病情严重,昏迷程度深的,是这样。” 说着,她看向萧嘉远。 萧嘉远一刷袖子,“已经净过口了。”一回生二回熟,麻溜接过长明手中的米汤,坐到床榻边去。 郁宴:! 萧嘉远坐过来做什么! 一个不好的预感从脚底板升起来,一瞬间郁宴气都不会喘了。 长兴跟着他家小王爷的时间最长,眼见这一幕,脑中那点狐疑刹那间就明白过来。 然后一(等)言(着)难(看)尽(戏)的看向他家王爷! 第243章 醒了 就在萧嘉远含了一口米汤,像昨天喂药一样捏了郁宴的嘴,让他两瓣嘴唇微微分开,萧嘉远正要压下去,郁宴忽的满目惊恐睁开眼睛。 萧嘉远也没想到郁宴会突然睁眼,让吓一跳,一个没忍住,含在嘴里的那口米汤随着吞咽一下呛住...... 咳咳咳~ 没完全咽下去的就全都喷郁宴脸上去了。 郁宴忽然睁眼,郁欢第一个冲过去,都不顾她哥一脸秽物,伸手就把她哥脖子抱了,“哥,你醒了你醒了你醒了!” 郁宴差点让她勒死,正要往开推她,郁欢说完人忽然站直,然后直挺挺就朝后倒了下去。 还好顾珩在郁欢扑上前的同时跟了过去,她这猝不及防一倒,吓得众人惊呼间,顾珩伸手一把将人扶住。 郁欢突然昏厥,一时间大家谁也顾不上郁宴突然醒来更顾不上他让萧嘉远喷了一脸。 郁宴更是惊得顾不上胃疼身上疼,蹭的就翻身坐起来伸手拉人。 眼看顾珩把人接了,他身子朝里挪了一点,腾出位置让顾珩把郁欢抱起来放到他旁边让她躺平。 顾珞给郁欢摸了摸脉,“没事,就是绷的弦太久了忽然一激动松开了,开个活血养气的安神方子吃一剂,踏踏实实睡一觉就好了。” 她没事,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顾珩抱着郁欢出去,萧嘉远叹了口气,“昨儿你回来,郁欢冷静的都不像个孩子,当时把我吓坏了,她才六岁多,哭呀闹呀的都好说,偏偏她不哭不闹说话办事下发指令,跟个六十岁的似的,这能正常么!” 这下昏倒了,可算是正常了。 萧嘉远说完,一时间屋里没人接话。 虽然萧嘉远喂郁宴米汤,那是因为郁宴不能自理,萧嘉远是为了救他的命治他的病。 但是! 萧嘉远摸摸鼻尖儿看着郁宴,“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醒了?” 郁宴擦了擦脑门上刚刚让惊出来的冷汗,凉飕飕的看着他,“我不醒等着喝你口水吗?” 萧嘉远白眼一翻,“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我以口渡药,嘴对嘴的亲嘴喂你吃药,你现在能睁着眼给我摆脸色?” 郁宴:...... 嘴对嘴亲嘴喂药?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细致。 萧嘉远说完,瞧着郁宴的脸色,忽然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瞬间眼睛瞪圆了。 靠! 你个老色批! 该不会是早就醒了吧,你以为顾珞喂你吃药呢,所以装的昏迷? 郁宴倨傲的扬了一下下巴,和萧嘉远短暂的对视之后,朝顾珞看过去,“我能洗个澡吗?全身让汗黏透了。” 顾珞原以为郁宴得今儿晚上才能退烧,硬是没想到,现在不光烧退了,人让郁欢吓得也一个激灵坐起来了。 可见常年习武,身体素质就是好。 “空腹太久,洗热水澡难免昏厥,既是醒了,小王爷先用点粥吧,等吃了中午那顿药之后再洗澡,正好洗完澡睡个午觉养一养精神,胃里疼吗?” 胃里自然是疼的。 但是这种疼他还忍得住,比之前被皇上灌酒灌辣椒水那种好多了。 抿了抿唇,郁宴道:“疼。” 萧嘉远:...... 长兴:...... 长明:...... 长乐:...... 哈? 郁小王爷也会说疼? 发烧都不吃药的主,还说疼?还说的这么可怜兮兮?你是让夺舍了吗? 顾珞看着郁宴跟条受了委屈的大金毛似的,叹了口气,“小王爷且先忍忍,我让人盛了粥过来,你先吃一点,等会我看弄个药膳烂面条你吃。” 知道郁宴一醒,他必定有很多话要和萧嘉远说,顾珞没多停留,嘱咐两句就出去了。 郁宴想拦着,可他明白顾珞离开的原因,再说他也没理由拦,等顾珞一走,郁宴绷着的身体微松,叹了口气朝背后靠枕一靠,懒散的看向萧嘉远,“太子怎么回事?” 萧嘉远看着他一张驴脸,愤怒道:“你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郁宴不耐烦道:“赶紧说正事,说完赶紧走!” 萧嘉远都让气笑了,“你个重色轻友老色批,信不信我把你装昏迷的事告诉顾医官。” 郁宴顿时脸上一僵。 萧嘉远跟着就乐出来,这么多年,他还没拿到过郁宴什么把柄呢,这头一遭竟然是这个! 冲着郁宴吃瘪的脸吹了个口哨,萧嘉远朝椅子上大咧咧一坐,道:“以后对你三哥客气点!” 郁宴瞪了他一眼,“赶紧说!” “那是你心上人的本事,这次你能这么快被放出来,好好感谢顾珞吧!”萧嘉远说着,把顾珞带着长明引诱太子去碎红楼又放火的事提了一遍。 郁宴脸色不是太好。 他不敢想,但凡顾珞没有这么机灵,让太子得手了,或者让顾婳悄摸的把人送进了太子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萧嘉远看着他的面色,“我知道你心疼顾珞,不过你也好歹心疼心疼你自己,她一点事儿没有,反倒是你,现在身子让糟践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千疮百孔呢,别憋着火气,要么以后你早早死了,你心上人还得守寡。” 郁宴瞬间脸绿了。 萧嘉远就笑道:“不过,碎红楼忽然塌房不是顾珞做的,我在查,就是目前什么都查不出来,现在查不出来,过几天现场清理完了,一点痕迹没了,更不好查,哦,对了,皇上下令将安平伯府阖府抄斩,但安平伯府老太太让人劫走了。” 郁宴眼皮一抬,“劫走了?” 立在旁边的长明立刻道:“顾医官让我劫的。” 萧嘉远哈的一声错愕看向长明,“你劫的?” 郁宴也一脸意外看过去。 长明道:“不是我去劫的,我派人去劫的,昨儿夜里刑部抓人的时候,专门从刑部尚书手里把人抢了,不光抓了那个老太太,当时跟着顾婳的那两个人,也抓了。” 萧嘉远嘿的乐了起来,搓着手从椅子上蹦起来,原地转了两圈,“你早说啊,我这愁的,昨儿琢磨了半宿不知道这老太太落到谁手里了......你说专门从刑部尚书手里抢的?顾珞让你这么抢的?” 第244章 吃味 长明点头。 萧嘉远转头看向郁宴,竖起大拇指。 “顾珞这步走的真好,事发之前从安平伯府把人劫走,那动手的人有无数种可能,但当时皇上都下发了抄斩的命令,却从刑部尚书手里把人劫走,这能动手的,百分之九十就是老太太自己的人。 皇上只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敢继续问斩,而是押后再定,他怕那老太太把当年的事抖搂出来呢。 从刑部直接抢人,打脸皇上打的咣咣的,皇上的火气一下能被点了天上去。” 郁宴嘴角扬着一抹笑,带着骄傲。 萧嘉远一脸没眼看的表情,“这才哪到哪啊,人家这步棋走的好,你骄傲个屁!你吃药都是我喂得!” 长兴:...... 长明:...... 长乐:...... 我们不想笑,真的,除非憋不住! 当然了,憋不住也的硬憋,憋出内伤也得憋着,谁让他们郁小王爷吃药是萧嘉远喂得呢~ 既然人都在自己手里,萧嘉远松了口气,朝郁宴道:“好好的,皇上为什么突然软禁了你?软禁了他都干什么了?” 郁宴嘴角笑意没减,就跟在说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似的。 “之前给他下的那药剂量没控制好,他药吐了一次血,起了怀疑,怕有人下毒但又查不出什么,心里不踏实就把我弄进去折磨了一通,觉得是我要害他,逼着我给他试药。 后来没了耐心,就让人把药灌了四五坛子给我灌了。 好在才灌了一坛子,太子就出事了。” 长兴:...... 长乐:...... 长明:...... 萧嘉远:“......你特么的说这种话别一脸春光荡漾行吗?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个受虐狂变态呢,浪吧你就!” 搓搓胳膊,萧嘉远道:“真受不了你了,行了,你等着顾医官过来关照你吧,我去会会咱们顾医官抓的那俩人去。” 说完拍了拍郁宴肩膀,“加油!趁你有病,姑娘家的都心软,你好好把握!” “快滚!”郁宴道。 顾珞做了一碗烂面条端进来的时候,屋里就郁宴一个人,正躺着呢,听见她的动静,郁宴挣扎着翻身起来,但胳膊撑了两下硬是没撑住,才起来一点就又砰的跌躺回去。 顾珞急走两步进来,将面碗放到旁边桌上,走到郁宴旁边,“难受?” 郁宴扯扯嘴角扬起一个笑,虚弱的道:“还行,就是刚刚和萧嘉远说话,费了点精神,不太有劲儿。” 看了一眼旁边的面碗,郁宴道:“面先放那吧,我缓一缓等会儿起来吃。” 顾珞道:“行!那小王爷记得吃哈,凉了伤胃。” 说完准备抬脚离开。 郁宴:......! 姑娘家心软? 就这? 眼见顾珞真的要走,郁宴十分虚弱的赶紧问道:“你去哪?” 顾珞笑道:“刚刚门口的小厮传话说秦漠在外面等我,不知道什么事。” 郁宴:! 你不喂我这个病人吃饭就算了,还要去见秦漠? 这和给我胸口,哦不,给我胃里灌刀子有什么区别! 又酸又气,郁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怄的瞬间脸色苍白起来。 顾珞眼见他脸色一瞬间难看,额头还渗出细密的汗珠,迈出去的脚又收回,皱眉走到床榻边朝郁宴手腕摸了个脉,“哪里不舒服?” 想到之前郁欢说郁宴发烧都不肯吃药,顾珞吓唬他,“小王爷这次伤的有点严重,有不舒服要立刻说,不能讳疾忌医,耽误了的话,怕就是绝症了,治不好,你想想,你死了,小郡主怎么办?” 郁宴委屈的不行。 我都病的快死了,你还要去见秦漠! 顾珞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摸着脉象还算正常,皱眉道:“胃里疼还是怎么?皇上除了灌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还对你做别的没有?身上有别的伤吗?” 有了刚刚的教训,郁宴不敢绕弯子,带着怒气又伴着委屈,道:“就,胃,胃疼,应该是,是饿了,刚刚米粥没吃多大,大点,我就想吃你,你做的面,但是我现在,不太有力气吃。” 顾珞:...... 胃疼还疼成结巴子了? 一言难尽的看着郁宴,“那你刚刚不说,还逞强说一会儿自己吃,等着,我这就去叫长兴他们进来喂你吃。” 郁宴:! “长兴他们几个跟着萧嘉远去办事了,我这几天不在,堆了一堆事情需要处理。”郁宴飞快的道。 顾珞:...... 结巴子又好了? 迎上顾珞的目光,郁宴一时情急欠起来的脑袋又落回枕头,“就,劳,劳烦顾医官,你能不能喂,喂我一下。” 顾珞:...... 间歇性结巴子? 郁宴脸色实在是不太好看,顾珞只得道:“小王爷且稍等,我先让人去和秦漠说一声,让他先回去,我得空再去找他。” 郁宴:...... 我稍等?你先找他? 还不且郁宴心头这口浓醋涌上,顾珩从外面进来了,“姐,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顾珞立刻道:“快,你快喂小王爷吃一 郁宴:......(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嗖的满目不善看向顾珩,然后......呃,惹不起,满目不善又嗖的变成温和含笑。 顾珩笑着上前,“好的,姐,好像秦大哥有事找你,刚刚有小厮来院里传话。” 说着话,顾珩端了面条碗朝郁宴这边走来。 顾珞道:“方才已经传了一次话了,这又催一次,怕是事情要紧,小王爷先吃,我去看看什么事,等吃完面你歇一会儿,过了晌午再吃一顿药。” 一面说,顾珞一面就抬脚离开了。 千言万语,郁宴憋在心头,但当着未来小舅子的面,又不能扯脸色,一时间快要憋死了! 好想放把火把云海居点了啊! 啊!!!!! 郁小王爷心头怎么咆哮顾珞一点不知,她急急从府里出来,在大门口一眼就看见秦漠。 秦漠背靠着大门外的一棵杨树上,一条腿微微曲起,正低头不知琢磨什么,听见动静猛地抬头,跟着一脸灿烂笑容朝顾珞招招手。 顾珞跨出门槛几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秦漠笑道:“我们家老太太今儿亲自下厨做了菊花饼,得意的不行,非要让我请你过去尝尝。” 第245章 苗敏 顾珞下意识是拒绝的。 不管是顾珩还是郁宴,都说过,一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你特别好,除非他有所图。 她未婚,秦漠未娶,两家关系处的好但不代表...... 不等顾珞心里活动活动完全,秦漠偏头看着她笑,“去么?你要是去这会儿就过去吧,老太太第一锅菊花饼才出锅,你去估计能赶上第二锅。” 顾珞蹙了一下眉,这意思是......“你不去?” 秦漠笑道:“我要去书院啊,我是临时有事,回家拿了个东西,结果就被抓壮丁绕路过来传话,传完话我还回书院呢,再说,那东西我也不爱吃,怪甜的。” 顾珞:...... 行吧,她想多了。 “行,我等会儿就过去。”松了一口气,顾珞语气都坦然自若许多。 秦漠笑着两指一扬,从额角前冲外划过,“任务达成,那我走了。” 说完,原地蹦了两下,毫不拖泥带水转脚就走了。 顾珞暗自摇头笑自己自惊自怪,回去取了药箱去了秦家。 郁欢没事,郁宴也没什么大事,按时吃药就行,也不用惴惴不安怕安平伯府的人再疯狗似的报复她,加上琴娘和老太太热情的不行,顾珞结结实实在秦家玩了一天,吃了晚饭才离开。 除了陪老太太聊天,顾珞和琴娘又确定了一下秋季的药膳菜谱,另外,老太太的菊花饼着实好吃,顾珞兴致来了,尝试着做了一次奶茶,甜咸口味都有,里面还加了点洋芋圆子。 “你那个奶茶怪好喝的,我当成秋季新品到时候一起推出,就配着小点心一起,暂时给消费额度比较高的客人当做中秋伴礼,要是反馈好,再商量个定位。” 顾珞笑道:“琴大姐就会哄我高兴,那个当成中秋伴礼,不得被人骂死。” “这有什么骂的,他们都没喝过这种奶茶,尝个新的东西味道又好,谁不喜欢,再说了用的牛乳可不是谁都能喝得起的,咱们原料都是好东西,味道又绝佳,我估计,推出三天就会有人要求把这个加到菜单里,到时候咱们还是五五分。” 古代牛乳属于奢侈品了,到底是不能普及啊,不然秋冬一杯温热奶茶,夏天一杯加冰奶茶......啧~奶茶的诱惑谁扛得住! 那必定是要赚一笔的。 “您看咱们这个成本能不能压缩一下,然后弄个那种能便携外带的水囊,水囊的成本也压缩一下,到时候咱们开个外卖窗口。” 琴娘一愣,“外卖窗口?” 顾珞失笑自己说秃噜了嘴,赶紧解释,“就是把奶茶分成一杯一杯的,在云海居外面开设个窗口,专门卖奶茶,人们逛街啊,玩啊什么的累了就能随手买一杯喝。” 琴娘皱了皱眉,“你说不做堂食?” “也做,堂食也卖,但是这个消费如果不是针对特别的高消费群体的话,就可以弄这样一个小窗口,方便那些不进来吃饭也能喝奶茶的。” 琴娘想了想,“这个我和老秦商量一下,还真没这么弄过,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就跟包子铺肉夹馍那些一样呗,现场做,做完了纸一包买走。” 顾珞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不过咱们是奶茶,他们吃包子吃肉夹馍的时候,搭配着喝呗,就是不知道用什么装方便点。” 琴娘道:“这个好说,咱们可以配套出售水囊,这个水囊可以做的质量好点,能重复利用又方便外出携带的,上面打了咱们云海居的店名,还是个宣传。” 不愧是生意人,她才有个提议,琴娘就能想到这一步了。 两人说笑着,琴娘将顾珞送出门,一出去就看见长明坐在马车上,在门口树下等着呢。 不是去执行任务了吗?怎么又来了? 和琴娘再见后顾珞朝长明走过去,“小王爷不是派你去办事了吗?” 长明心道,你都在秦家呆了快一天了,我还办什么事啊! “办完了,小王爷让我过来接您,是回太医院还是去郡主那边?” 顾珞上了马车,“回太医院吧,小王爷和郡主都熬了那么多天,需要休息,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长明:...... 你过去那是打扰吗! 那是求之不得! “你就是顾珞顾医官吧,啊,总算见到本人了,我超级崇拜你的!” 顾珞提了药箱才进太医院大门,还没且走上几步呢,忽然迎面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年龄瞧上去和她可能差不太多,带着一脸热情的笑,朝她就扑了过来。 这谁? 顾珞身子微侧,避开她拥抱一样的姿势,客气而不失礼貌的笑笑,没说话。 这女子抱了个空,脸上笑容也没减,立在顾珞旁边依旧笑的像朵花,“你医术可真好。” 正说着,韩太医从旁边赶了过来,看了那女子一眼,眼底带着宠溺的无奈,收了目光朝顾珞抱拳作揖。 “吓顾医官一跳吧,这是我未婚妻,叫苗敏,家里也是开医馆的,从小跟着她爹学医,医术还行,因着何雅诗出事之后医女这边一时间人手不够,我和院使大人推举了她。” 苗敏立刻缠了顾珞的胳膊,亲密的挽着,“张院使已经考过我的医术,还挺满意,说是让我暂替何雅诗的位置,且做代理医官,等正式考核下来之后,具体怎么安排再定夺,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我一定多和顾医官学习。” 顾珞不是自来熟的性子,她这样热络顾珞有点遭不住,但当着韩太医的面又不好将胳膊抽开,毕竟是他未婚妻,只能笑道:“客气了,两位是要出去吗?我就不打扰了,正好我还有点事。” “听说你给郁王府的小郡主瞧病呢,是要去忙郁王府的事吗?” 苗敏脸上带着好奇的坦然,笑嘻嘻的问顾珞。 韩太医皱眉,轻呵了一句,“小敏不得无礼,太医院的规矩是不许相互打探病人情况的。” 苗敏立刻吐吐舌头,“我和顾医官聊天嘛,我又不打探病人情况。” 顾珞在外一向不愿提起郁王府的事,尤其有关郁欢郁宴,那兄妹俩的情况她更是半句不愿意提,只笑了笑,将胳膊从苗敏那里抽出,“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点了个头,抬脚离开。 她一走,苗敏朝韩太医道:“她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第246章 搬家 左右无人,韩太医牵了未婚妻的手,温柔笑道:“你想多了,她和你才第一次见面,熟都不熟呢,何谈喜欢不喜欢。” 苗敏撇撇嘴,“但是她和我说话一点都不热情。” 韩太医无奈笑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见谁都自来熟么?以后相熟了就好了,走吧,我们去吃饭,带你去京都最好的饭店吃饭。” 苗敏立刻笑嘻嘻道:“我要去见大世面咯~也不知道能不能偶遇大人物。” “你想偶遇什么大人物?” “想的多了,什么皇子啊,世子啊,王爷啊,公主啊......不过我最喜欢你。” 顾珞提了药箱回了医女的院子,才一进去就见到院里站了好几个医女,正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见她回来了,倏地停嘴朝她看来。 顾珞:...... 她又称为焦点人物了? “诶,诶,你可回来了!”赵爽一头从她自己屋里钻出来,两步朝顾珞这边跑来,拉了顾珞的手将她往屋里待,“给你个惊吓!” 说着,将顾珞屋门一推。 顾珞震惊的道:“我早上出门的时候锁了门啊,怎么你一推就开,我锁呢?” 赵爽冷哼了一声,“对啊,你锁呢?” 刚刚还在嘀嘀咕咕的几个医女,立刻就有人道:“今儿太医院新来了一个代理医官,说是韩太医的未婚妻。” 顾珞挑眉,“苗敏?” 赵爽一揽顾珞肩头,“你见了?” 顾珞点头,“刚刚在门口的时候遇上了。” 赵爽立刻道:“说话没?感觉如何?” 顾珞:......“就,还挺热情。” 赵爽翻个白眼,把顾珞朝屋里一推,“何止是挺热情,那是相当热情了!” 顾珞进屋就看到她床榻上多了个枕头,多了一床被子,地上还多了一只箱笼,惊得倏地转头看向赵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赵爽点头。 “原本,张院使安排她住何雅诗那屋,她说因为何雅诗那些事,她不喜欢住那屋,她新来乍到的,又有韩太医那层关系,张院使说给她安排慕言之前住的屋子,她又说在家没有自己单独住过,有点害怕,不太适应,想要找人搭个伴,就说想和你住。 张院使就说,你现在人也不在,而且你和我们的起居作息时间,出诊安排什么的都不太一样,她要是想要搭伴儿住,要不就和陆医官一起住,陆医官那屋比较大。 陆医官也答应了,但她说崇拜你的医术,崇拜的不行,就想和你住。 张院使就说,等你回来再定,让她先把东西放了。 你屋门不是锁着么,你猜怎么着?这位大姐,从头上拔了钗子,咔咔两下把你那锁给开了,当时没把我们眼珠子惊出来。 她还说什么你肯定不会介意什么的,就把东西都弄进去了。 韩太医当时脸都绿了,说了她两句,她就说在家习惯了什么什么的,还说回来给你道歉。” 顾珞听了个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品种的奇葩! “真牛逼!这屋她住吧,我去和你住!”顾珞朝赵爽道。 赵爽嘿的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得这样的,来来来,我床都给你空出一半了。” 正说话,陆医官从旁边过来,“顾珞你别这样,她一新来的,回来一见你搬走了,她得怎么想啊。” 顾珞就道:“她趁我不在开我门锁的时候也没考虑我怎么想啊。” 陆医官就道:“那不能她错了你也跟着错啊。” 赵医官站在陆医官一侧,立刻反驳道:“小顾哪错了?人家喜欢这屋小顾给她腾出来还错了?那怎么才叫不错呢?难道让小顾把她的东西给她扔出来?这小顾也做不到啊,我们小顾素质人!惹不起我们躲。” 赵医官向来护犊子,顾珞虽然现在与她平起平坐都是医官,但当初到底是她组里的。 陆医官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人好歹是韩太医的未婚妻,以后都要一起相处。” 赵医官就道:“就因为以后要一起相处很久,所以顾珞才没必要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现在忍气吞声了,以后难道很长时间都要忍气吞声? 趁着不熟,赶紧解决了,熟了更不好解决,快搬! 再说了,小顾够给她面子了,要真不给她面子,小顾直接搬了慕言那屋去,她更脸疼。” 搬去和赵爽同住,还能扯了体面的借口,说是之前就和赵爽说好了之类的。 赵医官给顾珞和赵爽递了个眼色,她俩嘿嘿一笑,转头进屋就动手,有几个平时和赵爽处的不错的医女也进屋帮忙。 陆医官摇头,“这叫什么事儿,搬了,你们好歹和院使大人打声招呼,别到时候院使大人难做。” 赵医官拉了陆医官的胳膊,“你就别和稀泥了,张院使不需要打招呼,当时她趁着大家没注意直接撬开顾珞屋门的锁,当时张院使怎么说的?张院使说,让小顾回来自己解决!” 陆医官道:“那院使不是给韩太医面子没法说吗!” 赵医官翻个白眼,“院使要真给韩太医面子,就不会当众让韩太医把这次来的生姜都分拣了去,生姜分拣向来都是医师们做,什么时候太医还做这事儿呢,明显就是不满。 而且韩太医也知道苗敏不对,所以二话没说立刻就答应了,还说请顾珞吃饭赔罪。 所以你少操心,一把岁数了,赶紧去养生去吧!” 赵医官推了陆医官离开,让顾珞和赵爽动作快点。 其实也没什么可搬得,就铺盖一卷,衣服箱笼一收,另外把秦家老太太送她那菊花一搬就算完事儿。 “你说张院使怎么想的?咱们这边是缺人手,但要真来个奇葩,帮不上忙还添乱,那还不如就缺着呢,忙点归忙点,好歹省心啊。” 赵爽替顾珞将铺盖卷铺好,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 “这个苗敏吧,除了非要和你住以外,其实我也说不出人家哪不好,但就是觉得奇怪。” “太热情了?”顾珞坐在椅子上笑道。 赵爽啧了一下,“真的太热情了,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人,不过看韩太医那个反应,好像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也不是刻意这样对咱们的,所以我也判断不出她到底什么人。” 顾珞笑道:“随便什么人吧,做好自己的事,咱们不惹事,但事要真惹上来,咱们也不怕事。” “顾医官?” 俩人正说话,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第247章 还钱 顾珞和赵爽相视一眼,赵爽坐着没动,顾珞起身朝门口走去。 苗敏眼圈红红的站在门口,朝屋里探了一眼,然后看着顾珞,“你怎么搬到这里住了?” 顾珞笑道:“前几天赵爽晚上总做噩梦,自己不敢睡,今儿一早我俩就说好了我搬过来和她住的。” 苗敏搓搓手,嘴角扯出一点笑来,“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和我一个屋呢。” 顾珞笑了笑,就没接这话。 没得到答案,苗敏顿了一下,可怜巴巴道:“我以前在家里,有七八个丫鬟伺候,就从小到大没有自己住过,又换了新环境,有点害怕,所以不太敢自己住。 今天的事,你没生气吧?” 顾珞笑道:“听实话吗?生气还是生气了,毕竟那把锁是我花钱买的,你撬了锁还没赔我锁钱。” 里面赵爽:...... 噗! 苗敏一愣,有点意外的看着顾珞,“你生气我撬锁吗?我其实没有恶意的,我就是不想自己住,只想和你住,又怕你拒绝我,所以才趁你不在耍了点小手段,我错了。” “那就赔我锁钱吧,二两。” 苗敏:...... “现在赔偿吗?要是身上没有银两也没事儿,我明儿和韩太医要也一样。”顾珞笑容堪称温和,“你为了未婚夫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容易。” 苗敏可能是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种对话,一时间有点卡壳,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今天晚上睡觉,可能会害怕。” 顾珞同情的叹了口气,“真可怜,可惜咱们太医院医官和太医就算是夫妻也不能住到一起,韩太医肯定心疼坏了吧。” 苗敏看着顾珞,咬着嘴唇,“那我今儿晚上怎么睡啊?” 顾珞看着她,“就,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然后,睡?” 赵爽:...... 我特么要憋不住了。 原来你是这种顾珞。 说完,顾珞打了个哈欠,十分温和的问:“还有事吗?要是没有我就先睡了,累了一天,有点困了。” 苗敏鼓足勇气,“你能陪我睡吗?我真的很崇拜你,我未婚夫写信回家提到了你的医术,我还没来京都就想拜你为师。” 顾珞笑道:“那可能不行,我不能言而无信。” “那等赵爽不做噩梦了,你还搬回来吗?”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搬还是不搬,那得等发生了才知道,就好像明天是下雨还是阴天,那得等明天才知道。” 苗敏只觉得自己来说了个寂寞。 哦,不,也不是完全寂寞,顾珞提醒她还债二两。 等苗敏不情不愿一走,顾珞将门一关,赵爽蹦起来就笑,“我以为你要扯了她头发把她拖走呢!” 顾珞翻个白眼,“我是暴力狂吗!” 赵爽笑着抱了顾珞的胳膊,“你不是吗?以前许医官,何雅诗,还有之前闹事那个医女,哪个没让你扯着头发往外拽,你来太医院才多久,都扯了多少人头发了。” 顾珞自己也听笑了,“这么说来,我还真是,所以别惹我,小心我扯你头发。” 赵爽立刻屈膝一福,“小人不敢!” 玩笑一句,赵爽又道:“你说她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她瞄准了你似的?说好听了,这是没心没肺天真无邪自来熟,说难听点,这算脸皮厚吧,第一次见面,撬了人家的锁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呢。” 顾珞耸肩,“小打小闹我不理她,别变本加厉惹我就行。” 赵爽就道:“有道理,上一个惹了你的人,已经被流放千里之外了,对了有个事你听说了吗?” “什么?” “我今儿进宫给丽妃寝宫的一个宫女瞧病,听了一句八卦,丽妃娘娘好像要给二皇子殿下选妃了。” 赵爽忽然提起二皇子,顾珞猛地心头颤了颤,想起郁宴出事前二皇子说的那些话。 那话本来她打算告诉郁宴的,结果后来闹出那么个乱子,都没说上。 “二皇子殿下选妃,是......有什么事吗?” 赵爽道:“原本和咱们一点关系没有,但是丽妃的意思,好像是选正妃的同时再顺便挑两个侧妃,她专门提了一句,正妃从名门闺秀里选,但侧妃好像不局限于出身。” 顾珞顿时心慌一下。 这话搭配二皇子之前那话食用,什么意思几乎呼之欲出,她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赵爽看着顾珞的脸色,“人家也没有具体说什么,我就听那俩宫女嘀咕一句,说的也不是什么秘密,但这话,我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不安心。 你虽然是医官,但之前也是安平伯府的二小姐,安平伯府是彻底垮了,可定远侯府大小姐苏南黎爱慕郁小王爷人人皆知。 你和郁王府又走得近。 反正,你多小心,长个心眼,不行把这事儿和郁小王爷提一句,万一你真被选了侧妃,到时候连个挣扎的余地都没了。 侧妃虽然尊贵,可到底不是个什么好去处,不如咱们做医女医官呢。” 这话是掏心窝子的交心话,顾珞明白赵爽的好心,抓着她的手捏了捏,点点头,“谢谢你。” 赵爽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你真要谢我,你那学堂办起来之后,请我过去做夫子!” 顾珞想要办个学堂,这事儿本来就不可能是秘密,她得了郁宴的点头之后就和张院使打了个招呼。 张院使十分支持,毕竟学出来的人能直接输送太医院呢。 太医院之前也想办个附属学堂,只是办学需要经费,皇上没点头,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两人聊了会儿天,各自睡下。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赵爽就被叫进宫,说是宫里的教习嬷嬷得了急症。 她匆匆离开,顾珞也睡不着,干脆起个大早准备先去郁王府一趟。 因为郁宴被软禁,顾珩陪了郁欢几天,人瘦了一圈。 她得去给弟弟弄口好吃的。 顾珞出门的时候,天才刚刚泛起鱼肚白,结果她一脚迈出门槛,人就愣住。 苗敏一溜小跑从屋里出来,一面给衣服系扣子一面朝她奔过来,“等等等等,顾医官要出去吗?还好我起来了,差点没赶上。” 第248章 问清 顾珞皱眉看着苗敏,“你有什么事吗?” 苗敏系好最后一颗盘扣,抬头朝顾珞道:“我和你一起去呀。” 可能是昨天晚上真的没睡好,她眼窝泛着青色,但目光坚定堪称名正言顺。 “和我一起去?”顾珞扬了一下眉毛,抱臂看着她,“和我一起去哪?” 苗敏笑道:“当然是你去哪我去哪啊,我不管,我要拜你为师,和你学艺术,听说你给人缝伤口的技术是太医院最好的,而且你还能治得了瘫痪了好几年的腿,教教我嘛。” 顾珞抿了一下唇,“好,你跟我来。” 苗敏可能没料到顾珞这么好说话,顿时一蹦三尺高,乐呵呵就要抱顾珞,但顾珞偏了一下身子躲开,她也不讪,原地自己蹦了几下,“走!” 两人一路出了医女的院子,走了没几步,苗敏有点疑惑,“咱们不出去吗?” 顾珞笑道:“先不,先处理点事情。” “好哒~”苗敏笑道:“我帮你提药箱吧。” “不用。” 顾珞直奔太医院院使张大人所在的院子,张大人今儿不当值,还在睡着,门口守门的小药童见顾珞大早起的带着韩太医的未婚妻来了,也没敢多问,赶紧进去叫人。 “张院使还睡着呢,是很重要的事吗?”苗敏好奇道。 顾珞笑了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张院使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眼窝还带着眼屎呢朝顾珞就招呼道:“怎么了小顾,大早起的。” 顾珞朝张院使行了个礼,“我的屋子昨儿被撬锁了,我想问问院使大人,咱们太医院有这个文化传承吗?” 苗敏没料到顾珞笑嘻嘻带着她来张院使这里,竟然开口说这个,立刻拉了顾珞一下,不高不低的道:“我昨儿不是都道歉了,你也说原谅我了。” 顾珞就道:“那我的锁钱,你还没有赔偿。” 说完,朝张院使道:“还请院使大人做个公证,我那锁二两银子。” 张院使看看顾珞又看看苗敏,转头吩咐小药童,“去请韩太医。” 韩太医来的很快,一来就朝顾珞地上二两银子,连声告罪,“撬锁的事,真的对不住顾医官,让你受惊了,小敏她......” 顾珞收了银子但没给韩太医说完的机会,她不想听任何解释。 只朝张院使道:“太医院是下了什么一带一的指令吗?我出门必须要带一个?现在我要去郁王府,还请张院使和韩太医帮忙给新人解释一下,或者给我解释一下,我需要带着她一起去吗?” 苗敏立刻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崇拜你,想要和你学本事。” 顾珞不说话,看着张院使和韩太医。 韩太医赶紧拉了苗敏一把,“昨天不是都和你说了太医院的规矩吗,各人有各人接诊的脉案,没经过对方允许,不许探视别人的脉案,更不能参合到别人的诊治过程中,你怎么记不住!” 苗敏委屈的跺脚,可怜巴巴看着韩太医,“我没有参合啊,我就是想要学医,她那么优秀,我想和她学习而已,我错了吗?我从柳州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我谁都不认识,就从你写的信里知道她,我早就把她当成师傅了。” 说着,她哽咽着滚出眼泪、 韩太医到底是舍不得小娇妻委屈,叹了口气,朝顾珞歉意道:“对不住顾医官,让你为难了,小敏的确是和我说过好几次,她特别崇拜你,想要和你学医术。” 顾珞就道:“我办的学堂过一阵子就开学了,到时候若是时间方便,很欢迎苗敏报名,但我现在去郁王府,她如果要和我一起去的话,还辛苦韩太医也同路,去向郁小王爷解释一下,把刚刚您对我说的那些,再个郁小王爷说一遍。” 韩太医顿时表情一僵。 他敢去郁宴面前说那些,郁宴不得一脚蹬死他,郁宴认识他是谁! 扯嘴笑了一下,韩太医道:“顾医官误会了,我没有支持她同你一起去郁王府,我就是和你解释一下她这种不对劲的做法的原因。” 顾珞微笑道:“其实我觉得,与其您和我解释这些,不如抽出时间来好好和未婚妻沟通一下,这样对大家都好,也免得她千里迢迢来这里找你,反倒因为各种没必要的原因受尽委屈。 郁小王爷要求我今天日出之前抵达郁王府,现在眼看迟到了,原因我会如实相告,如果到时候小王爷不高兴找过来,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点了一下头,顾珞提了药箱转头就走。 苗敏一脸不甘心,拽了拽韩太医的衣袖,“我也想去!” 韩太医让顾珞那个如实相告吓得不行,忙道:“顾医官留步。” 顾珞回头看他,韩太医就道:“今儿的事真的对不起,她真不知道郁王府的规矩,所以才耽误了。” 顾珞嗯了一声,“好的,我就这样和郁小王爷解释。” “不不,不是,”韩太医苦笑道:“还望顾医官能帮忙通融一二。” 顾珞就道:“那我要怎么解释呢?说我自己起晚了?” 其实韩太医就是这个意思,毕竟顾珞在郁王府瞧病都这么久了,郁小王爷几次替她出头,若是她起晚了而迟到,郁小王爷也不会怪罪什么, 可这话被顾珞直白的说出来,他没法接话。 但不接的话,苗敏才来京都就得罪郁小王爷...... 左右为难,韩太医最终涨红着脸朝顾珞抱拳,“还请顾医官看一看我的面子吧。” 顾珞顿了一下,“如果我今天去的不是郁小王爷那里,而是去别的什么府邸,是不是我就需要带着你的未婚妻一起去,以方便她和我学习医术?” 韩太医怎么能听不出顾珞话里的不高兴。 他能理解,换谁房门被人撬了锁也不会高兴的。 但苗敏是他未婚妻,千里迢迢来奔他。 “小敏没有一点坏心思的,她真的只是想要医术精进一下,顾医官若是方便,权当是带她熟悉熟悉京都了。” 顾珞等得就是韩太医这句话。 “当时郁小王爷发话,我若接诊郁王府以外的脉案,起价五千两,如今带着您的未婚妻也不是不行,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还是那句话,我得先问问郁小王爷,毕竟我现在主要职责就是给郡主瞧病,另外,您准备好银两。” 第249章 我傻 顾珞该说的话说完,转头走了。 苗敏眼见顾珞走,忙去扯韩太医的胳膊,韩太医拉了她一下,转头朝张院使道:“院使大人,您看这......小敏真的没有恶意,顾医官会不会误会什么了。” 张院使总算是知道顾珞为什么大早起的要把自己薅起来了。 合着把锅丢给他了。 看了苗敏一眼,张院使朝韩太医道:“你从哪看出顾医官误会了?从她不带苗敏去郁王府?她说了可以带啊,你们俩不是不去么。还是从她说接诊费都要五千两起步?这也不是瞎说,北燕使臣江回请她施针,都给了银子的。或者你觉得撬了人家锁人家和你要二两银子赔偿,你觉得她误会了?” 张院使发出大清早的三连问。 韩太医被问了个面红耳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张院使叹了口气,“你就是想让苗敏跟着顾珞是吗?” 韩太医顿了顿,点了一下头。 张院使看了苗敏一眼,朝韩太医道:“你想让苗敏跟着顾珞,但你又不想自己去和郁小王爷说,你想让顾珞主动带着苗敏,还让顾珞自己去找郁小王爷说,是吗?” 直白的话把人说的无地自容。 张院使哎了一声,“那你替顾珞考虑过吗?没有,从你未婚妻撬人家锁的时候起,你就没考虑过。我把人留下,一则她医术的确不错,二则看你的面子,但如果是这样的情况的话,为了维持太医院安稳,可能这人没法留。” 苗敏眼泪刷的落了出来,“院使大人,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只是想要变得和顾医官一样优秀,我连和她学习都不行吗?” 她眨着大眼睛,委屈又可怜。 韩太医心都碎了。 张院使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你可能错在,人从柳州出来了,脑子落家里了!” 说完,张院使转头回屋了。 作为同僚,他能给韩太医一次面子两次面子,但不代表能无限包容这种傻逼行为。 苗敏让说了个大红脸,转头一头扑进韩太医怀里,“怎么大家都不喜欢我!” 韩太医一颗心难受的嗷嗷的,但是安慰的话一句憋不出来。 顾珞到郁欢那边的时候,郁欢和郁宴都还没起,顾珩已经在小厨房忙乎给郁欢弄早饭了。 瞧着弟弟只有八岁的小身板,上次她去郁王府顾珩给她提出一百多种厨房的危险性的话还在耳边,顾珞嗓子眼梗了一下,“你以后别管这些了。” 顾珞突然出声,顾珩吓一跳,蹭的就转身,看到他姐,松了口气闭了闭眼,“姐诶,出点声音行吗,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不知人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突然被吓一跳,很容易被吓死的!” 顾珞笑着揉他脑袋,“那怎么没见你跳。” 顾珩白她一眼,“我都让吓一跳了,血液蹭的往脑子上钻,我要再一跳,死的可能性不是更大!” 顾珞:...... 我就无一言以对! 看了一眼案板上的东西,“准备蒸蛋?” “嗯,给她弄个虾仁蒸蛋,这个简单也好吃。”顾珩转头继续忙乎。 顾珞摸摸他脸蛋,“以后别起这么早了,她的身体是身体需要照顾,你的身体也是身体,睡饱了才能长得高,睡眠不足也容易死了。” 顾珩就道:“我睡眠足的很,你放心吧,这事儿你别管,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吃早饭没?” “没呢,想着过来和你一起吃,想吃什么,姐给你弄。” “毛血旺!” “毛血旺除外!”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顾珩顿时后背一塌,有气无力十分不满道:“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顾珞哭笑不得,“问你你也不能大早起的吃毛血旺啊!吃面吧,肉臊子面,晚上姐给你炖肘子吃。” 顾珩顿时眼睛亮晶晶,一张嘴,口水漏出一点,“真的?” 顾珞嗯了一声,“真的,给你弄个肘子,再做盆毛血旺,对了,昨儿我去秦漠家,他们家做了菊花饼,我带过来点,虽然冷了,但味道还行,你先尝尝。” 顾珩立刻道:“真做了?真厉害!” 顾珞一脸莫名其妙。 顾珩就道:“前几天我和秦大哥说,想吃菊花饼,他说回去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顾珞皱了下眉,“秦漠说他给你做?” 顾珩从顾珞提来的匣子里取出一个菊花饼,咬了一口,“他一共做了七八次,前几次都没法咽下去,我总觉得他可能想要毒死我,没想到做成了还挺好吃。” 顾珞望着顾珩将那块菊花饼吃到嘴里,一时间有点心情复杂。 秦漠没有明确表明什么,顾珞不可能现在就和顾珩讲什么,心头叹了口气,她一面和面一面道:“我们太医院新来了个人,叫苗敏,从柳州来的。” 顾珩又取第二块菊花饼的动作一停,“柳州?端康王府那个柳州?” 顾珞震惊的看他,“你知道端康王府?” 顾珩就道:“阿花和我说的。” 顾珞:...... 看着顾珩,甚至不知道一时间该说什么,“阿花......安平伯府上下都被抓了,阿花呢?” 顾珩咬了一口菊花饼,“她已经找到新的住处了,这个你不用担心。” 顾珞一扬眉毛,“安平伯府上上下下除了那个老太太让人弄走了,别人都被抓了,她找到新的住处了?她怎么找到?在哪住?她怎么逃出来的?” 顾珩口风很紧的道:“阿花的事你不要多问。” 顾珞怎么可能不多问。 “平时我不问就算了,但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全身而退,你总得和我解释一下吧,你是我弟弟。” 顾珩抿了抿嘴,犹豫一下,“我不能说,我要是和你说了,阿花就不给我提供消息了。” 顾珞匪夷所思看着他,“安平伯府现在府邸都空了,她还给你提供什么消息呢?” “她能提供别的消息啊,她现在又去了别的府邸做事啊!” 顾珞大睁眼,“安平伯府从刑部衙役手里逃出去的小丫鬟,名正言顺去了别的府邸做事?你当我傻吗!” 第250章 酸苦 有关阿花的问题,顾珩态度十分坚定,不论顾珞怎么问,他都绝不松口。 没办法,顾珞威胁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求郁小王爷帮我查了!” 结果顾珩一脸豪横,“随便查!能查着我算他本事大!” 顾珞让顶了个哑口无言,这阿花是什么大本事的,连郁宴都查不着了? “你怎么这么轴呢,我是你姐姐,我是怕你有危险才问,这个情况和平时不一样,她是安平伯府在逃的漏网之鱼,你和她来往,要是不解释清楚的话,到时候......” 顾珩打断顾珞,“没有到时候,第一,她不会被抓到,第二,她不是漏网之鱼,第三,她也不是安平伯府的人。” “你不是说她在老太太院子里做洒扫?” “洒扫归洒扫,反正她和安平伯府没关系,现在她也的确是找到的新的住处并且没有一点危险,姐,你就别问了,我危不危险的,有长乐跟着呢,长乐能让我有危险?” 顾珞问不出来,只得放弃,准备找长乐私下里了解一下。 “继续刚刚的话题,那个柳州来的,苗敏,怎么了?”顾珩将话题拽回最初。 顾珞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有备无患,你要是遇上她,留个心眼。” “你怀疑她是端康王府的?”顾珩问。 顾珞将手里的面一搁,“不是,阿花到底都和你说了什么。” 两人正说话,睡眼朦胧的郁欢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眼皮还耷拉着呢,梦游似的径直走到顾珩跟前,“什么好吃?” 顾珩声音放软和了,“蒸蛋。” 郁欢吸着鼻子凑上前闻了闻,“不是,我说你吃什么呢?” 顾珩就道:“菊花饼。” “哪来的?” “我姐拿来的,云海居秦家做的。” “哦,给我尝尝。” 这话一出,惊得顾珞差点把手里的面团给掉了,目瞪口呆看着郁欢。 顾珩也瞪圆了眼,用手指头戳戳郁欢的肩膀,“没睡醒呢?” 郁欢翻了个小白眼,“没睡醒我梦里和你说话呢?赶紧的,好饿,给我吃一块。” 顾珩看向顾珞。 姐弟俩一个对视,顾珩收了目光朝郁欢一字一顿就跟诗朗诵一样清晰的强调道:“这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姐做的,是我姐从外面拿来的。” “我知道,秦家做的,你不刚刚也吃了吗?我就不能吃?” 顾珩一扬眉毛,“你能不能吃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你要能吃,我至于天天早起给你做饭?” 郁欢撅了噘嘴,然后深吸一口气,霍的睁开眼皮,哈的一插腰,同样诗朗诵,“改变!从今天开始!” 气势如虹说完一句话,小眼神落到那个敞开口的小匣子上,两步过去抓起一直菊花饼,一脸壮士就义的表情,啊呜一口咬下去。 顾珞:...... 顾珩:...... 等郁欢带着赴死的表情吃完一只菊花饼,顾珞顾珩齐齐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郁欢吃完之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珩偏了偏头,“干嘛呢?” 郁欢道:“感受。” “感受什么?” “看我会不会死了。” 顾珩差点膝盖一闪给她跪了,“怎么样?死亡的气息来了吗?” 郁欢感受了一会儿,松下一口气,转头坐在旁边小板凳上,又拿了一块菊花饼,“就还挺好吃。” 顾珞朝顾珩小声道:“昨儿发生什么了?” 顾珩摇摇头,“没发生什么啊,感觉脑子突然有点不太灵光的样子。” 郁欢无语的看着他俩,“你们大概知道,我有一双健康的耳朵吧!能尊重一下悄悄话吗?” 顾珩转头就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吃外面的了?” 郁欢看着顾珩,盯了一会儿,又看向顾珞,最终语重心长一叹,“我昨天梦见我哥死了,他临死之前和我说,欢欢啊,人生好遗憾,人死了,那么多吃的还没吃。” 正要进门的郁宴:...... 我是有什么大病吗我临死前说这个! 郁宴一进来,郁欢立刻从凳子上蹦起来,“哥,吃这个吃这个吃这个,顾医官拿来的,超好吃超好吃超好吃!” 郁欢献宝似的捧了一块菊花饼,连说带塞给郁宴弄嘴里。 郁宴半蹲着身子吃了那菊花饼,朝顾珞看过去,含混不清道:“怎么今儿来这么早。” 顾珞不可能说我专门来给我弟弟做饭,只笑道:“有点事想找小王爷说,心里惦记着,就起的早了点,顺便给大家做肉臊子面吃,小王爷瞧样子,好多了?” 昨天还吃饭虚弱的撑不起来需要喂呢,今儿就能独立行走了? 我顾珞果然是名医! 郁宴立刻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了,“醒来了,长兴说郡主吃了你从外面带来的点心,我就躺不住,过来看看。” 说完,大喘气一口。 “这饼真挺好吃的,顾医官有心了,大早起的专门带来。” 顾珞以前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就心情好了。 大早起的巴巴赶来,还送来菊花饼,这是为了让他心情好吧。 郁宴说完,顾珩十分赞同的道:“秦大哥手艺的确好,我真没想到,他竟然能把菊花饼做这么好吃!” 正要伸手去拿第二块饼的郁宴:...... 就跟那菊花饼突然长出刺似的,郁宴手一缩,转头看向顾珩,“谁?” 顾珩道:“秦漠大哥啊,这饼是昨天我姐去秦家做客的时候带回来的,秦大哥专门做的,做了七八次才成功了的,小王爷快多吃点吧。” 郁宴:...... 我还吃什么吃啊! 我已经饱了! 刚刚在嘴里还甜丝丝的菊花饼,郁宴瞬间觉得又酸又苦。 吃菊花饼是不可能是吃菊花饼了,别说吃,他连看都不想看到一眼,转头朝郁欢道:“你这玩意儿都吃了,那府里厨娘做的饭,吃吗?” 郁欢似笑非笑看着她哥,“菊花饼我都吃了,厨娘做的饭,肯定也吃啊。” 菊花饼三个字,她说的字正腔圆格外清楚。 郁宴怀疑她是故意的。 郁欢:是的呢,没错,哥哥真棒,这个都能看出来呢! 郁宴:...... 第251章 亲近 郁宴胃里受创,不适合多吃这种甜食点心,更何况那菊花饼还有些凉,顾珞原本是要拦一拦他的,见他自己倒是自觉没再多吃,就也没多言什么,只专心弄肉臊子面。 郁欢突然就肯正常吃东西,尽管她说的那个理由大家谁也没信,但她坚持就是这个原因,就跟顾珩坚持不肯说出阿花是谁一样的坚持,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孩子是朝好的方向变,顾珞和郁宴也就没有追着多问。 肉臊子面吃完,顾珩背了书袋带着长乐去学堂。 郁欢要回屋去练习这几天她落下的字。 顾珞因为有话要说,没着急走,一时间屋里只剩下顾珞和郁宴,顾珞将那天从北燕驿馆出来遇上二皇子的事提了一遍。 “......本来他这样我就觉得奇怪,昨儿又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丽妃娘娘要给二殿下选正妃的同时要把侧妃定了,侧妃的人选说是不看出身什么的,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小王爷若是方便,能帮忙打听一下吗?” 郁宴因为那菊花饼,心里不痛快的厉害,脸色也不是太好。 “你怕丽妃挑了你做侧妃?” 他语气不好,顾珞一时间判断不出来他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反正这位爷人疯脑子有病,她只恭敬道:“是有这个担心,如果是我想多了那最好!” 郁宴冷哼一声,“你是担心丽妃挑了你做侧妃呢,还是担心自己不能嫁给自己意中人呢!” 话一出口,其实郁宴就后悔了,脸色跟着也就更难看了。 顾珞倒是没多想,“二殿下的确也不是我的意中人,我也不愿意给谁做侧妃,再者,我若真做了他的侧妃,日后给郡主瞧病什么的都不方便。” 正心头懊悔的郁宴没料到顾珞说出这种话,这是什么意思,已经有意中人了吗? 秦漠吗? 又是去看人家踢蹴鞠,又是去人家家里玩了一天,秦漠还专门给你做菊花饼吃! 秦漠学业好,家境好,长得好。 心里酸作一团,郁宴难得的没了理智,“郡主已经能正常吃饭了,你若是顾及这个的话,大可不必!” 顾珞再吃顿也听出这话里的火药味,扬眉朝郁宴看过去。 “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郡主已经开始正常吃饭了,所以用不着我了是吗?所以我求小王爷帮我探听一下二殿下纳侧妃的消息也算是过分的要求了是吗?那是我失礼了!” 说完,顾珞提了药箱就走。 郁宴心头一慌,顾不上那么多,起身一把拉了顾珞,“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珞挣扎一下要甩开被他抓住的手腕,但没挣脱。 “王爷什么意思我不敢揣测,我现在要去给江大人瞧病,不叨扰王爷了,这宅子既然郡主要住,王爷把我当时给你的买房钱还了我就是,今儿顾珩也......” 郁宴只觉得一颗心要让戳烂了,“你非要这样说话吗?” 顾珞仰头直视郁宴,“是我非要这样说话吗?” 郁宴抓着顾珞手腕没松,“你和我就非要分得这么清楚,宅子是你买的,如今郁欢住了,所以就要让我把银子再还给你。 那你和秦漠怎么就没分那么清楚呢? 同样是感谢,他感谢你参加老太太的寿宴,他送你的一盆菊花八千多两你不说贵重,我感谢你照顾郁欢,送你的礼物你就说贵重要退回来!” 郁宴明明是想要哄人的,但肚子里窝着火气带着委屈,这话就一股脑的冲了出来。 在御书房被软禁那些天,他不止一次的想过,顾珞为什么不肯收他的礼物却收了秦漠的墨菊,他有答案却又不敢承认那个答案。 现在这话冲出来,又后悔。 “我,我不是不管你的意思,我......我只是有点生气。” 矜贵倨傲的小王爷,垂着眼皮梗着脖子,说出这句话,嗓音带着一点涩一点哑,带着一点讨好,顾珞挑了一下眉梢,看着他一脸落寞的委屈,语气软和下来,“我不知道那盆花要那么贵。” 郁宴看向顾珞,“那你现在知道了。” 顾珞就道:“今天回去,我就把花送还过去。” 这下郁宴满意了,心里痛快了,舒畅了,抓了顾珞手腕的手还是没舍得松开了。 “二皇子的事,你不用忧心,你现在和北燕的江回走的近,皇上一向忌惮这些皇子们的势力,冲着北燕这边,他也不可能让二皇子和你如何的。” 得了郁宴这话,顾珞心下踏实下来,不禁又有点哭笑不得。 原本好好的对话,两人非得弄这么一场才能把话说好,瞧着郁宴的表情,顾珞叹了口气,道:“所以,郁小王爷故意说那些戳人心窝的话,是因为我收了秦漠的花?” 郁宴简直要冤枉死。 谁更戳人心窝啊! 但他不敢反驳,并且顺势点头,“同样是感谢,怎么还区别对待,我一直以为,都是朋友,就算是论远近亲疏,我也是那个近和亲。” 顾珞笑道:“以后小王爷有什么话直接说,你若不说,你的心思我猜不到,难免又要闹出刚刚的误会。” 郁宴心道,有些话我能直说么,我要直说了,你就划清界限了。 再不舍的撒手也得撒手,顾珞提了药箱离开,临走又提了一嘴苗敏是从柳州来的,问郁宴要不要查一查。 等顾珞一走,郁宴站在当地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半天。 萧嘉远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瞧着郁宴盯着自己的右手在那里发呆,弹了个响指过去,“嘿,这是什么好兴致,我们郁小王爷这是练出了神之右手?” 萧嘉远张嘴,五句里面有三句都不是好话。 郁宴懒得搭理他,收了手很轻的捻了捻手指,回味了一下刚刚两人的对话,朝萧嘉远懒懒道:“大早起的怎么来了?” 萧嘉远啧了一声,“见色忘友的东西,大早起的顾珞能从这里出去我不能进来?但凡没有点什么要紧事,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这张驴脸呢!” 拉开椅子大马金刀的一坐,萧嘉远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仰头灌了,“那俩人招了!” 第252章 口供 顾珞让长明抓的那两个人,萧嘉远昨天晚上亲自上手,审了一夜,今儿一早撬开了嘴。 “和你想的差不多,不过当年对你母妃下手的人不是皇上,是皇后带着他们两个把你母妃杀了的。” 萧嘉远没给郁宴什么缓冲的过程,直奔重点,郁宴好容易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瞬间苍白。 “是......怎么?” 萧嘉远道:“没那么多糟心事,皇后当时可能怕夜长梦多,都没折磨,直接动手的。” 郁宴闭了闭眼,提着的心稍稍松懈下去一点,没有折辱,直接动手,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真是可悲。 身为人子,竟然为自己生母的死松了口气。 郁宴攥着拳头闭着眼,眼角挂着一滴泪珠。 萧嘉远叹了口气,这些事,什么时候说起来,都是戳郁宴心窝子的伤,但不说不行。 “听那俩人的意思,皇后并不知道你母妃生了你,所以,当时皇上把你从你母妃那里抱走是瞒着安平伯府的。” 瞒着安平伯府,把郁宴当做长公主的孩子养在郁王府。 “当时皇上登基之后做的三件事,第一就是封了安平伯府的女儿为皇后,第二就是给郁晋明封王,第三就是抬了郁晋明的妹子为丽妃。 郁晋明是寒门出身,他的势力根基虽远不如安平伯府,但假以时日,像他这种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人,未必日后就不会做大,所以皇上为了以防万一,才把你放到郁王府,这样一来,掎角之势在二十年前就成了。 后来丽妃有了二皇子,这掎角之势更加稳固,只要丽妃有皇子,郁王就不可能扶持你。” 郁宴闭着眼没说话。 萧嘉远继续道:“自从你的身份被闹出怀疑,安平伯府这边一直在暗中查当年你母妃的事,正好就是派这两个人查的,不过他们所有的线索都被郁王斩断了。 也就是说,当年的事,目前而言,郁王是唯一的阀口,至于郁王自己掌握了多少,不好说,但肯定不少,不然皇上不至于如此忌惮。 如今太子一党已经不成气候,那些曾经的太子党,郁王未必不会拉拢,皇上肯定会盯着郁王更紧,但也会扶持新的皇子构建新的掎角之势。 想要打破这种局面,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皇上和郁王撕起来。” 郁宴嗯了一声,那声音听得萧嘉远难受。 “之前我收到消息,二皇子找到了当年伺候我母妃的旧人,想要让皇上和郁王撕起来,只要让皇上知道二皇子手里有这些旧人就行,但不足以让皇上真的动怒。 皇上这次对安平伯府下杀手,是因为安平伯府留了当年的刽子手,我母妃那样的身份,他怎么可能让刽子手还活着。” 萧嘉远道:“想要一次扳倒郁王本来就不可能,只能先小程度冲击,这件事我去做,对了,宫里那药方子,改进了吗?” 郁宴摇头,“查不出问题所在,剂量一再调整,但是喝下三五天还是会吐血,暂时不能再下药了,让他再警惕一次就不是能这么轻松过关了。” 萧嘉远皱皱眉,“那初一十五......” 郁宴不太当回事,“我还先进宫。” 他说的平常,萧嘉远听得难受。 “陆青双的事,他们知道吗?” 萧嘉远道:“我问了,他们不知情,这个最终还是得从那老太太嘴里问,对了,我今儿听了个消息。” 萧嘉远欠了欠身子,略朝郁宴那边靠了靠,“苏南黎前几天让人绑架了。” 郁宴顿时看向萧嘉远,顾珞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在耳边萦绕,“绑架了?” 萧嘉远嘴角带了点幸灾乐祸的笑,“让绑架了一天,后来是在云峰楼的后院库房里被人发现的。” 云峰楼是郁宴的产业。 “不知道是谁想要绑架了苏南黎陷害你,故意把人丢到你的地盘。 结果阴差阳错,你让皇上软禁了好几天,虽然外面都说你是在御书房侍疾陪伴皇上,但不管怎么说,你那些天连御书房大门都不出,这事儿就根本不可能是你做的。 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害你,结果把自己个给栽进去了。 有人说是太子做的,有人说是二皇子做的,还有人说是苏南黎爱慕你爱慕疯了,自己个做的,你怎么看。” 郁宴挑了一下眉,“定远侯什么反应。” “定远侯今儿下了早朝就去御书房了,我来你这里的时候,听说陛下把二皇子叫进宫了。” 郁宴冷嗤一声,“就是他做的。” 原本郁宴还担心定远侯会站队太子或者二皇子,现在看来,起码目前倒是可能性不大。 太子已经毫无希望,二皇子从绑架苏南黎妄图嫁祸他的那一刻,也失去了机会,搓了搓手,郁宴朝萧嘉远道:“你去查个人。” “谁?” “太医院韩太医的未婚妻,说是叫什么苗什么玩意儿,我也没记住,刚刚顾珞说,人是从柳州来的。” 萧嘉远一扬眉毛,“顾珞说的?张院使没说?” 郁宴就道:“皇上吐血那件事之后,我就让他暂时不要和我有任何私下来往了。” 萧嘉远啧了一声,“行吧,我去查,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见长兴端了一盘厨房做的小点心给郁欢送过去,她这是好了?” 说起小点心,郁宴就想起那盘菊花饼,心里就不是滋味,但又想到顾珞说要把秦漠那盆花送回去,就又稍微高兴点。 “嗯,突然这样的,也不说原因。” 萧嘉远伸了个懒腰,“能是什么原因,就是你这次被软禁,她受刺激受大了呗,赶上顾珩这几天为了照顾她,人都瘦了一圈,我估计是自己小心心琢磨了,给自己做过工作了。 要说还是顾珞厉害,能让小孩自己给自己做工作,离不开顾珞这段时间的陪伴,顾珞之前不就说么,郁欢这种情况,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出来,否则外力根本没办法。” 郁宴扬了嘴角没说话,一脸骄傲。 萧嘉远窝在椅子里哼了一句,“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第253章 齿状 江回真算得上一个好病人了。 除了之前几次必要的试探和传话,每次顾珞过来,他和九公主都是捡一些日常和顾珞随意聊着,要么就是讲讲北燕的风土人情,要么就说说这边京都的好吃好玩,聊天内容简单有趣。 按理说,江回作为北燕的朝臣,和沈励又有那样的敌对又结盟的关系,顾珞对他该心存戒备。 可顾珞总觉得,在他这里,很放松,江回身上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她觉得温暖,那种亲近的温暖,就跟顾珩给她的感觉差不多。 要不是江回年纪和陆青双对不上,顾珞甚至都要怀疑,江回是不是陆青双的另外一个儿子了。 “姐姐。” 顾珞刚从北燕驿馆出来,一道怯生生的喊声从旁边传过来,顾珞偏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小脸。 上次她在白鹿书院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胆怯又不安的看着她,小肩膀骨瘦如柴,肉眼可见的发抖。 顾珞看了长明一眼,长明低声道:“在这儿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顾珞提了药箱朝那小姑娘走过去,尽力和声细语弯了腰摸摸她头道:“怎么了?” 小姑娘缩着肩膀,咬着嘴唇,憋了一会儿,眼底很快蓄了泪珠,“姐姐能救救老南瓜吗?” 老南瓜? 一个人? 顾珞手指微曲,抹了一下她滚下来的泪珠儿,“老南瓜在哪?” 小姑娘就道:“在城外的庙里,我带你去,但是......我没钱,老南瓜也没钱。” 顾珞笑着牵了小姑娘的手,“先去看看吧。” 小孩儿可能是第一次坐马车,马车开拔,她紧张地气都不太会喘,两只手攥着小拳头就搁在大腿上,一动不动,脑门上的汗珠子顺着脸往下流。 顾珞取了帕子给她擦了擦,“你有勇气来找我,我都答应帮你给老南瓜治病了,还紧张什么呢?别紧张,给我说说老南瓜的病,好吗?” 小姑娘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小嗓子细细的道:“老南瓜是昨天晚上让人给打的,腿要断了,流了好多血。” “老南瓜多大了?” 小姑娘摇摇头,“不知道,比我爹大。” “那,老南瓜是你,朋友?” 小姑娘摇摇头,“他是我的恩人,去年冬天,要不是他,我就冻死在外面了。” 顾珞想到小姑娘爹娘对她的那个样子,这个话题就没有再继续。 马车很快出城,长明熟门熟路的找到小姑娘说的那个庙,是个失修很久的破庙,从外面看破败不堪,院墙都基本塌完了,只剩下一个还剩半个身子的大殿。 大殿前面有七八个小孩子正围着一个火堆忙乎,火堆上烤了一只鸡。 鸡没有拔毛? 直接被捆了棍子上架了火上烤? 烤的那只鸡还在咕咕蛋的直叫唤? 顾珞看到那只鸡的一瞬,人都麻了,这是什么神秘的祭拜活动吗? 小姑娘显然也没料到会遇上这种场面,都顾不上自己是带了人来的,一下车滋溜就朝那几个孩子跑,“烧鸡不是这么烧的,你们起码把鸡杀了再烧啊。” 这七八个小孩差不多也都六七岁的样子,一个小男孩儿仰头朝小姑娘道:“杀了鸡会不会太残忍。” 小姑娘没好气道:“杀了它残忍,活着烤死它就不残忍吗!快弄下来,这怎么吃啊,一股烧鸡毛味儿,我都说了放着我回来弄。” 那小孩儿就道:“这不是你都跑了一天了,我们怕你太累。” 小姑娘道:“干点力所能及的不行吗,非要挑战这个,赶紧的,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请了大夫来给老南瓜看病。” 在顾珞面前紧张的说不出话,在爹娘面前挨打不吭声的小姑娘,在这里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气场两米八。 她一发话,几个小孩立刻一脸崇拜的看着她并且执行她的话,把那鸡放下来。 小姑娘转头又朝顾珞走来,一过来,两米八气场又缩成0.28,“姐,姐姐,跟我来。” 几个小孩睁着好奇又亢奋的眼睛,站成一排,顾珞在他们的注目礼下进了大殿。 大殿靠墙根的地方堆了不少干草,甘草上还放了两件衣裳,一瞧就是破破烂烂的,但叠的整整齐齐。 一个不辨年纪的汉子躺在地上的草堆上,脸冲着墙,头上一头乱发乌糟糟的跟个炸毛似的,身上衣裳基本褴褛不蔽体,腿上血糊糊一团,身底下的干草也是一片血色。 小姑娘快走两步蹲到老南瓜旁边,推了推他的肩膀,“老南瓜,老南瓜,我带了大夫过来。” 老南瓜一动不动。 小姑娘惊恐回头看顾珞,“他会不会死了?” 顾珞没说话,在老南瓜身侧蹲下,现在脖颈处探了一下,又将人从侧躺掰成平躺,一张乌漆嘛黑的脸上也看不出脸色如何,嘴皮是干的够呛。 身上滚烫,比那天郁宴都要烫。 顾珞拿了他的手腕搭了一下脉,身体虚的不行,不光是腿上的伤导致失血过多,这身体本身就像是内里被掏空了一样。 从药箱里拿出药瓶儿,顾珞到了两颗天王补心丹给老南瓜放进嘴里,这药丸不必非得吞下去,含在嘴里随着唾液入腹是一样的。 药丸塞完,她朝小姑娘道:“能弄些干净水来吗?” 小姑娘立刻道:“水囊里应该有,我给拿来,后面有条河,我再去弄点。” 说完,她起身从墙根处提了四五个水囊过来,搁在顾珞脚边儿,转身又跑出去,在外面叽叽咕咕吩咐几句,就听见一群孩子乌泱泱的跑远了。 顾珞先用药箱里带的棉布蘸了水给老南瓜的腿做最基本的清理。 这伤口...... 利器所伤,并且这利器不像是寻常刀剑棍棒,倒像是有着特殊轮廓的刀剑。 齿状。 顾珞脑子里一瞬间有了画面。 穿越前,她有个贴身佩戴的小坠子,那坠子就是一把刀的模样,刀刃处,是锯齿状的。 她妈曾经说过,这是他们家祖传下来的东西,就跟那让手发痒的方子一样,都是祖传的。 上次赵爽说,她使用的那方子,是北燕特有的。 明明是个架空穿越者,顾珞硬是没忍住,心跳蹦了一下。 她是疯了吗? 第254章 人生 老南瓜的腿伤,说严重但没到了要命或者截肢的地步,说不严重,但伤口又着实的深,再加上耽误了及时包扎,失血有点多。 给他做完伤口缝合和包扎,差不多用了一个多时辰。 中间老南瓜让缝针给疼醒了好几回,被长明和那几个孩子给死死的摁住没怎么挣扎,现在伤口处理完,他人又昏迷过去。 顾珞不知道是因为她那个疯了的猜想还是什么,没忍住,用浸了水的棉帕子擦了擦老南瓜那张乌漆漆的脸。 枯黄的脸上刀疤不少,纵横交错的,就算是擦干净了也瞧不出本来长什么样子。 当然,就算是看到他本来长什么样子,顾珞也不能怎么样。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看,看了又能怎么样。 留了一瓶儿金疮药和一瓶儿天王补心丹,顾珞又摸出一张银票,也没多少,二十两面额的,塞给那小姑娘,“给他买点吃的吧,失血有点多,得补补。” 小姑娘没接,低着头,脚尖儿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特别小声的说:“能给铜板吗?”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她耳朵脖子红了一片,两只手紧紧抓着衣服边儿,这话是她鼓足勇气憋出来的。 可能花光了所有的尊严。 “我们,不适合花银票,会被误会是偷得,就,铜板比较合适。” 说完,她扑通给顾珞跪下。 她一跪,她身后七八个孩子跟着齐刷刷跪下。 阵仗搞得让顾珞以为新一任土皇帝又在哪个村子诞生了似的。 她也没有将小姑娘扶起来,而是蹲下身,蹲在小姑娘身边,“铜板我现在没有,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我帮你抓两副药给老南瓜,剩下找零的铜板你拿上好不好,等你以后赚了钱,还我。” 不知道是那句话戳到了小孩儿的泪点,她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伸手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眼眶都擦红了,咬着嘴唇重重的点头。 小孩儿跟着顾珞的马车回程,也许因为熟悉了一点的缘故,再上车,她没有紧张到连气都不会喘,甚至马车开拔,她主动和顾珞说:“我叫豆芽。” 声音小小的,像一只小狗在呜咽。 顾珞摸摸她的头,豆芽小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我,我家是,是卖菜的,我,我爹从附近,近的村子里收了菜,卖给白鹿书,书院。 就上次......” 说到这里,她怯怯的抬眼去看顾珞,顾珞偏头,眼底带着笑,“嗯?” “你上次说,我能和你学医术,是吗?” 顾珞笑道:“你想学吗?” 小孩毫不犹豫重重点头,“我听人说,你要在白鹿书院旁边开一个教医术的学堂,就能不能......” 她顿了一下。 顾珞以为她要说,我能不能免费学之类的。 但小孩儿给了她个意外。 “我要是报名的,的话,能不能我光在门口听课但是不进去,我肯定会,会交学费的,就是不能让我爹娘知道。” 顾珞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眼眶有点酸,“爹娘知道了会打你吗?” 豆芽点头,“会把我藏的钱都收走,也可能打死我,去年冬天,我差点冻死,就是我藏的钱被弟弟翻了出来。 当时我被扔到街上不许回家,是老南瓜把我带回庙里,给我吃的。 后来我爹娘火气消下去了,我才回去的。 所以我......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藏了钱。” 顾珞一下就想起那天郁宴说的话,一家有一家的过法。 “你有没有想过不回去?”顾珞问她。 豆芽摇头,“我这么大的孩子,要是不回去,吃喝都自己解决不了,我回去,虽然挨打挨骂,但饿不死,我还能藏点钱。 我以前想的,等我钱够了,我就去悄悄学个绣花,听说绣娘也赚钱。 但我现在想要学医。” 那天听了顾珞一节课,改变了主意。 是个优秀的小孩儿。 挨打挨骂,但知道自己要什么,为了那点自己想要的,咬牙也忍着,忍着,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改变。 这是她为自己那糟糕的生活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和挣扎。 人不怕陷入泥潭,就怕陷进去,却不知道出来。 “等我的学堂办起来,里面会招几个洒扫的小丫鬟,你愿意来吗?要是来,管吃管住,还能免费听课,反正你也不打算进学舍里面听,就在门口听的话,小丫鬟正好。” 豆芽眼神嗖的一亮,但跟着就又黯然下去。 “我可能不行,我家,我爹我娘就指望我干活呢,我要是去当丫鬟,家里活干不完。” 顾珞记得有学子介绍说她是家里的三丫头。 “你上面还有哥哥姐姐?” 豆芽眨了眨眼,“我有两个姐姐,都没熬住,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是带着惊恐的,但更多的是空洞,麻木的空洞。 顾珞一瞬间没了话可说。 都是亲生的孩子,儿子就那么宠惯着,闺女就......没熬住,死了。 怎么个没熬住顾珞都不敢多想。 豆芽说她去年冬天差点让冻死。 “你要是愿意去我那里做丫鬟......” 豆芽摇头打断顾珞,“姐姐,我不去,我知道你是要帮助我,但我不能给你添麻烦,我要是去你那里当丫鬟,我娘和我弟弟,会很麻烦很麻烦的,真的,你就让我去听听课就可以了。” 她说的十分坚定认真,甚至语气目光里带着祈求。 顾珞没法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好。” 小姑娘笑了一下,“谢谢姐姐,这二十两我们很快能还上的。” 顾珞没问那些孩子要怎么讨生活,怎么还,也没问有关老南瓜的事。 她感觉,她就算是问了,也解决不了什么,至少目前解决不了什么。 目前她自己还乱七八糟事情一堆,安平伯府是垮了,可还有太子,还有二皇子,还有苏南黎...... 和这些人走的近了,难免把自己的麻烦带给人家,平白给人家带来无妄之灾。 她这种人...... 也就和郁宴那种神经病能相处。 谁也别怕连累谁。 反正日子都不好过。 第255章 气炸 马车回城,顾珞去郭慕言预备要坐诊的那家药堂抓了两副药给了豆芽,等豆芽离开,她直接回了太医院。 原计划,顾珞是想取了秦漠送的那盆花送回秦家去。 有些话她要和秦漠再提一遍,哪怕秦漠没那个意思呢,她也要再说一遍。 可等她回了医女的院子,却差点气炸了。 那盆花让苗敏给摔碎了。 顾珞一进院子就看见院子里站了半院的人,苗敏一眼看见她,脸上挂着泪珠就朝她扑过来,一把抱了她胳膊,“顾医官,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珞看着地上碎的四分五裂的花盆以及被泥土打伤的花瓣,攥了攥拳朝苗敏道:“我的花,好端端的在屋里的窗台上摆着,它是长了腿脚了吗,自己走到院子里把自己摔了?” 苗敏红着眼摇头,“我是想要帮你浇水,我想搬她出来晒晒太阳,我......我真是不小心的,我不是故意砸了你的花,我怎么会故意......” 顾珞闭了闭眼吸了口气,转头扬手一巴掌甩到苗敏脸上去。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苗敏的话音。 苗敏捂着脸,惊恐又委屈的看着顾珞,“你,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这花我不小心打碎了,我赔你,你怎么能打人呢!” 你赔我? 你怎么赔我? 你赔了我我怎么去还秦漠?告诉他之前那盆被摔碎了,我重新让人赔了一个过来还给你? 顾珞真的觉得自己要炸了。 这特码的哪来的神经病啊! 以前面对何雅诗,她都没有这么憋屈和愤怒过。 瞪着苗敏,顾珞一字一顿的道:“你道歉,那是因为你需要道歉,你赔偿那是因为你需要赔偿,我打你那是因为需要挨打,现在,我要去报官,我没法和你沟通,公堂见吧。” 顾珞说完,转身朝外走。 苗敏一把抱住她胳膊,死死拉住她,“顾医官,顾医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心想要帮你的花浇浇水,我有什么错,这也要报官吗?传出去让人怎么看太医院。” “让人怎么看太医院,我也想知道,太医院为什么要招一个随便撬锁,随便动别人东西还不知悔过的东西进来!” 顾珞甩开苗敏就朝外走。 苗敏被顾珞推了个踉跄,跌跌撞撞几步站稳,眼睛顾珞铁了心要去报官,她转头一头扑到那花盆处,捡起一块碎瓷片抵到自己脖子处,“我拿命赔给你!” 她这一下,顿时惹得四下围观的医女倒吸冷气。 “你这是干什么,做错事的就是你,现在你还要以死相逼?你怎们连脸都不要!” “人家顾医官都搬到赵爽屋里住了,你怎们还狗皮膏药似的阴魂不散,你说你不是故意的,人家顾医官都不在,你不经人家同意就搬人家的花,你是什么级别的婊啊!” “啊,不要!” 苗敏哭着看着顾珞,像是遭不住这些话一样,手哆嗦着,忽然一个发狠,朝自己脖子戳了进去。 顿时殷红的血顺着脖颈流下。 “啊,快拦住她,这人有病是不是!” “快去回禀院使大人!” 背后瞬间惊慌一团,顾珞闭了闭眼,脚步没停,径直朝外走。 她必须要报官,不然这事儿没法解决。 刚要走出大门口,韩太医急急的赶来了,迎面遇上顾珞,叠声就是一串对不起对不起,顾珞叹了口气。 “韩太医别怪我不顾同僚情分,这事儿我真的忍不了,我现在去京兆尹衙门,咱们一会儿见,你先去看看苗敏吧,她可能要自杀。” 顾珞烦闷的说完,继续朝外走。 韩太医伸手一把拉住她。 他既着急苗敏,又怕顾珞真的会去报官,急的满头大汗,“小顾,算我求你了,小敏没有恶意。” 顾珞面无表情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我知道她没有恶意,所以我只是报官,不然,我会找郁小王爷。” 韩太医一肚子求情的话被一句郁小王爷堵得说不出口了。 顾珞就知道郁小王爷有这个威力,所以才特意仗了他的势说了他,甩开韩太医,顾珞面无表情离开。 长明原本等着顾珞取花还花呢,眼见顾珞黑着脸从太医院出来,顿时心下咯噔一下,不由上前两步,“出什么事了?” 顾珞闷声道:“苗敏把秦漠送的那盆花摔碎了,去京兆尹府衙吧。” 长明一愣,心里骂了一句这都叫什么事啊,在顾珞上车的时候,提醒了一句,“顾医官,若是告到公堂,怕是全京都都知道秦公子送了你一盆八千多两的墨菊。” 顾珞眼皮不眨的上了车,坐稳了,道:“我就说这盆是郁小王爷送我的,他送的那个没人知道,他要是问,我就说在顾珩那里呢。” 长明瞬间替他家小王爷心满意足了。 远近亲疏,一目了然呢,他家王爷知道了,肯定开心。 迫不及待,长明飞速朝暗卫在的方向递了个眼色过去。 某暗卫心领神会,转头朝小王爷报喜去了~ 马车开拔,顾珞叹了口气。 她和郁宴都是泥坑里打滚的野狗,秦漠是梳洗干净的家养贵宾犬。 这种事郁宴不会在乎,也伤不到郁宴什么,说不定郁宴还能趁机发作一个,让人在宫里那么折磨一通,小王爷还没放过火呢~ 暗卫一阵风的冲回来的时候,郁宴以为顾珞出什么事了,吓得一身冷汗,鞋都没穿直接从床榻上蹦了地上就朝外走。 到了屋门口,将暗卫迎住,“出什么事了?” 暗卫看了一眼他家魂不附体的小王爷,将刚刚太医院发生的事以及顾珞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达一遍。 郁宴那口悬着的气呼的咽了下去,然后......嘴角肉眼可见的扬了起来,十分难以自制的喜形于色了。 长兴和暗卫对视一眼,暗卫一副没眼看的转头走了。 长兴却不得不憋着笑朝郁宴道:“王爷,顾医官没事,您快回床榻上去吧,刚刚还胃里不舒服。” 郁宴扬着嘴角,“本王还躺什么躺,备车,去京兆尹府衙。” 第256章 问题 因为辅导孩子功课差点被气撅过去的京兆尹,看着堂下之人,只觉得流年不利。 年底他很有必要去大佛寺虔诚的求一根转运红绳戴上啊。 深吸一口气,京兆尹默默告诉自己:干一行,爱一行,加油! 啪的一拍惊堂木,京兆尹朝顾珞道:“太医院医官顾珞,你要状告太医院代理医官苗敏?” 因为医官大小也算是品阶,顾珞倒是不用下跪,立在堂前,恭敬道:“是,我要状告苗敏有二,第一,她未经我的允许,擅自撬开我房门的锁,第二,我在她撬锁之后,没有追究,只是从原本住房搬了出去,但她再次未经我的允许,在我不在的情况下擅自进我屋子,搬出我价值八千多两的墨菊,并且摔碎花盆,砸烂花朵,还望大人做主。” 京兆尹府衙审案,惯来有闲的无事的百姓过来围观。 “怎么又有这个顾医官啊,你们有没有觉得,就好像是个案子都和她有关一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自己肯定有问题吧。” “人家顾医官医术很好的。” “医术好不代表人品好,以前太医院一直没出过什么事,怎么就她去了太医院之后,太医院总出事。” “是啊,出事的还都是医官,之前许医官,后来何雅诗,这个听说也是个代理医官,怎么别人都能处的好,就她总有问题啊。” “你们有毒吗?很明显是这个姓苗的不对啊,趁着人家不在,撬人家锁,还搬人家花,你们听不到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是,为什么顾珞只是一个医官却买的八千两一盆的花?” ...... 议论的声音嘈嘈切切的从外面传进来,苗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等京兆尹开口,她就扯了扯顾珞的衣袖。 “顾医官,我都知道错了,全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惹你生气了,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完,她抹了一把眼泪,扑通朝京兆尹跪下。 代理医官本也不需要跪,但她笔直的跪在那里,抖着嗓子道:“大人,我都认罪,都是我不对,我没有任何怨言的,大人罚我吧,不用再问顾医官了,我全认。” “听说这苗敏是从柳州新来的,看着好可怜啊,人生地不熟的,这才刚来就被告上公堂。”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们还和做错事的人有同理心了?” “她就是可怜啊,这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私下解决不好吗,非要闹成这样,这让苗敏以后怎么做人。” 顾珞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头一次在古代生出一个疑惑:这里也有水军? 京兆尹看着苗敏,“本官问你,你是否撬锁了?” 苗敏哭道:“我撬了,顾医官说的全对,都是我的错,我全错,我什么都认,大人,我真的认罪。” 京兆尹继续道:“那你为何要撬锁?” 苗敏哭道:“我知道撬锁不对,但是,我从在柳州的时候,就仰慕顾医官才学,我一直把她当成心目中的华佗,我想和她亲近,又怕她拒绝我,所以我才头脑一热做了糊涂事,我知道错了,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罚我吧,我以后仰慕顾医官,但一定理智为先。” “好可怜啊,她只是犯了全天下仰慕者都会犯得错,她想和顾珞亲近而已,这是什么罪吗?” “我也觉得,顾珞也太矫情了吧,整天就搅的太医院不得安宁,人家崇拜她,她却这样做,有病吧。” “你们真的觉得撬锁没问题?她撬人家锁!” “那也是有原因的撬锁,又不是无缘无故。” 京兆尹朝苗敏道:“那墨菊的事呢?顾珞已经搬到了赵爽的屋子住,当时赵爽的屋子也是上锁的,你为什么要再次撬锁进去搬花?” 苗敏委屈道:“大家都有事做,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我也想做点事情,今儿一早,我求顾医官出诊的时候带上我,但她说不方便。 我就想做点事情讨好她,她那盆菊花宝贝的很,我想给那菊花浇浇水晒晒太阳,菊花长得好,她肯定也心情好。 我不是故意摔了那花的,我是要讨好顾医官,可能方式不对,但怎么可能故意摔了花。” 韩太医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等苗敏说完这些,他才道:“大人,这件事说到底都是苗敏莽撞冲动惹的祸。 花我们一定赔偿顾医官。” 京兆尹朝顾珞看去,“顾医官接受赔偿吗?” 顾珞就道:“撬锁赔偿锁,摔花赔偿花,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我不接受私下和解。” “都是太医院做事,你非要赶尽杀绝,把太医院所有的医官都送进监牢吗!” “为什么不接受和解,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啊。” “没人怀疑顾医官为什么能有一盆八千两的墨菊吗,这花可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顾医官不是被安平伯府虐待吗,哪来的银子!” 外面围观的百姓就跟疯了似的朝着公堂叫嚣。 京兆尹蹙眉看了一眼那些人,啪啪拍了几下惊堂木,这才震得外面声音低下去,“顾医官能解释一下你的墨菊是哪来的吗?” 顾珞道:“郁小王爷送的。” 韩太医顿时脸色一僵,转头错愕看向顾珞,“不是秦漠送的吗?” 顾珞心里咯噔一下。 她就觉得今儿这公堂有点不太对劲儿,合着问题在这里呢! 顾珞稳了一下心神,朝韩太医道:“您怎么知道是秦漠送的呢?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没和您说过这些吧!” 韩太医下意识去看了苗敏一眼。 顾珞立刻道:“是苗敏告诉你,我那花是秦漠送的?这就奇怪了,郁小王爷送我花的时候,苗敏还没来京都呢,她怎么知道我那花到底是谁送的呢? 我说呢,几次三番撬锁进屋,合着是去翻我的东西了?没找到想要找的,是不是很失望啊?” 苗敏低着头不说话,韩太医顿了一下,立刻道:“顾医官别误会,她也是听别人说的。” 京兆尹立刻道:“别人是谁?” 第257章 发慌 外面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在顾珞说出郁小王爷四个字的时候,骤然安静了许多。 苗敏红着眼可怜巴巴道:“是赵爽告诉我的。” 顾珞立刻道:“不可能!” 苗敏委屈的朝顾珞道:“你是觉得赵爽不是那种背后说你话的人,所以这样笃定的否认我的话,对吗? 但就是她说的,昨儿我撬锁进你屋的时候,她就和我说,你屋里那盆花可是秦漠送你的定情之物,让我小心些。” 这话一出,外面安静了的议论顿时炸了锅。 人人张嘴,别管好的坏的,全都和秦漠有关。 京兆尹啪的拍了惊堂木,“传赵爽!” 赵爽就在堂外,从宫里接诊出来她就听说顾珞和苗敏闹到了公堂,当时连太医院都来不及回,直接就来了这里。 赶来就听到苗敏刚刚那番话,正气的两眼冒火呢,上了公堂就道:“大人明察,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苗敏就道:“你当然不承认了,但整个太医院,只有你和顾医官走的最近,她什么秘密都肯告诉你,若非你告诉我秦漠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秦漠这个人,我认都不认识。” 她这话说的很有水平。 但凡赵爽脑子糊涂那么一丁点,就会落了对方的陷阱回一句:顾珞从来不和我谈秦漠的事我们从来不谈这些私事...... 不论赵爽怎么说,只要是这一类的回答,那苗敏就能顺杆继续讲秦漠。 顾珞看了苗敏一眼,这人从头到尾用那种激烈的方式激怒她,目的就是想要让她将事情闹大吧。 想要带出秦漠? 为什么? 是冲着秦漠还是冲着她? 顾珞脑中飞快的想着,突然转头看了一眼立在公堂外的长明。 长明迎上顾珞的目光,福至心灵,看懂了她的意思,朝顾珞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同时,旁边赵爽朝京兆尹道:“苗敏说是我说的,我说不是,这是两厢都没有证据的指责,但是,苗敏两次撬锁是事实,摔了花盆也是事实,莫须有的问题就算是解释不清,应该也不影响事实定罪吧! 还有,我屋里藏着一块我娘给我的传家玉佩,我今儿从宫里接诊出来后,还没来得及回太医院,还请大人派人去我屋里查一查,我那玉佩是不是还在。 如果丢了,还请大人帮我讨个公道。” 赵爽直接避开了苗敏的问题。 顾珞略略松了口气,“我昨天也丢了个坠子,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原本一直压在枕头底下,但昨天收拾东西搬家的时候不见了。” 苗敏顿时难以置信的看向顾珞,“昨天不见了为什么昨天不说,现在说出来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偷了吗?我怎么可能偷你东西!” 顾珞道:“你连锁都撬,偷东西又有什么不可能!” 苗敏立刻道:“就因为我撬了锁,所以我才不可能偷东西啊,我要是偷了东西,那不是谁都第一时间怀疑我?顾医官,我尊重你,敬佩你,仰慕你,是做了糊涂事,但你不能这样羞辱我。” 韩太医心疼的不行,朝顾珞道:“小敏虽不是高门千金,但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绝不会偷东西的。” 顾珞就道:“那赵爽就会嚼舌根?” 韩太医面色讪讪,避开顾珞的目光,“我相信小敏。” 苗敏忽然从地上起来,“大人,这花是不是秦漠送的,证人不是没有,据说当时是秦漠在白鹿书院送了花给顾医官,大人派人去白鹿书院问一问,未必没人看到。” 顾珞立刻就道:“所以,大人,现在案件的重点是,我这花到底是谁送的吗? 如果这个是重点,那大人也不必麻烦去白鹿书院问,直接问郁小王爷就行! 我行得正坐得端,敢收花就不怕被人知道,大人传郁小王爷吧! 如果案件的重点不是这花到底是谁送的,还请大人不要被有心人带了节奏,偏了重点,我们回归案件本身。 我的房门两次被撬,我的贵重物品被损坏。 如果大人要查花的问题,我也配合,我们能分个先来后到,一样一样的查吗!” 京兆尹:...... 我胆子上天了我敢传他? 我今儿传了他,明儿我这京兆尹府衙就得被人一把火给点了! 咳了一声,京兆尹朝苗敏道:“既然你认罪伏法,顾珞拒绝私下和解,按照本朝律例,擅闯民宅,撬锁入室,依法拘押一个月。 损坏他人贵重财产,依法赔偿,并拘押一个月。” 说完,惊堂木响亮的一拍,“你可有话要说?” 苗敏有点着急,她咬着嘴唇,“我自己做错了事,我无话可说,我认罪也认罚,但是,还请大人还我清白,真的是赵爽说了那样的话,我才觉得那花是......” 顾珞没给苗敏再次提起秦漠名字的机会,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十分不客气的道:“郁小王爷送的花,还轮不到你在这里给它找主子!” 苗敏红着眼道:“顾医官你别误会我,秦漠......” “秦漠?秦漠怎么了?”苗敏话音未落,二皇子的声音忽然从公堂之外传来。 京兆尹慌忙起身,绕出桌案,迎了出来。 二皇子手里摇着折扇,抬脚进了公堂,“呦,这不是顾医官么,本王心里正惦记顾医官呢,可巧这就遇上了?秦漠前几天送你那花,还喜欢吗?那可是秦漠专门去丰台庄子上挑的,花了八千多两。 今年墨菊本来就难得,他一气儿几盆都买了,让本王想要买来给宫里送几盆表表孝心的机会都没有。” 按理说,二皇子这样说完,外面该想起很大的动静。 但外面鸦雀无声。 苗敏偏头,似有若无朝外瞧了一眼。 之前站在前排的几个围观百姓,一个不在了。 人呢?那几个人呢? 苗敏心头有点发慌,又不知道二皇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战战兢兢朝韩太医旁边缩了缩。 韩太医让她这样子惹得心都要碎了,要不是在公堂上,真想把人直接搂在怀里安抚一番。 看了苗敏一眼,韩太医朝二皇子行礼问安后道:“殿下确定顾医官那盆墨菊是秦漠送的?顾医官说是郁小王爷送的。” 第258章 反击 顾珞直接朝韩太医道:“韩太医什么意思?你很在乎那花是谁送的吗?是郁小王爷送的要如何?是秦漠送的又要如何?看人下菜碟区别对待吗!” 二皇子啧了一声,“顾医官好口才。” 说完,他也转头看向韩太医,“本王也想知道,韩太医什么意思呢?郁宴送的怎么了?秦漠送的怎么了?听说你的未婚妻撬了我们顾医官的门锁,这意思是,花要是秦漠送的,你们就能免罪?” 他一个我们让顾珞脊背生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珞不想沾惹二皇子一丁点。 二皇子偏偏撂下这话转头就朝京兆尹道:“这案子审完了吗?要是审完了,本王就带顾医官走了。” 用词语气极其亲密。 赵爽不由的朝顾珞旁边站了站。 苗敏摸不准二皇子到底为什么参合一脚,她飞快的道:“大人,顾医官状告我的那些事,我全都认罪,认罚,认赔,但我真的没有撒谎,就是赵爽说,那花是......” 语气固执又委屈。 不等苗敏说完,忽然砰的一声大响动。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外面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紧跟着,七八个人被长明像是下饺子似的砰砰的扔进公堂。 那几个人叠罗汉一样一个压一个,个个鼻青脸肿瘫在那里,看清人的一瞬,苗敏脸色一白。 这几个,正是刚刚在外面高声议论的那几个。 这怎么...... 长明把人扔完,拍拍手从外面进了公堂,先和顾珞对视一眼,转而冲着二皇子行了个礼后转头朝京兆尹道:“大人刚刚审案时,这几个人在外面一直在诋毁顾医官,小的觉得顾医官人品医术并无问题,疑惑这几个人是不是被人指使,所以就私下审讯了一下,他们都是被人买通了,特意来这里带节奏的。” 说完,长明看了苗敏一眼,最后却只朝韩太医道:“韩太医真是娶了一位好妻子,敬佩!” 韩太医是爱苗敏,但不是傻,长明这话什么意思,他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愤怒至极,抬手指了长明,“你不要血口喷人!人被你打成这样再扔进来,谁知道是不是你屈打成招故意来冤枉敏敏。” 有衙役搬了椅子上来,二皇子一脸看戏的表情坐在那里。 最近他不打算正面招惹郁宴,所以长明扔了人进来的时候,他也不准备插嘴。 长明不理会韩太医,直朝京兆尹道:“小的就是把人送进来,怎么查查什么,大人是专业的。” 说完他转身退出,立在公堂外面。 京兆尹看了长明一眼,又看了二皇子一眼,最后看向那几个罗汉山,“谁买通的你们。” 罗汉山的最上面那个,龇牙咧嘴忍着脸上又肿又涨的伤口,道:“是安平伯府的丫鬟。” 他话音一出,顾珞心嗖的一提,瞬间想到了阿花、 安平伯府上下都被抓了,就阿花跑了。 京兆尹皱眉,“胡说,安平伯府上下都被抓了,哪来的丫鬟,信口雌黄!” 那汉子就道:“真的,那姑娘自称是安平伯府的丫鬟,给了我们一人五十两银子,让我们过来这边起哄说顾医官坏话。 反正就是围观审案,说个坏话什么的又不犯法,我们当然想要赚那五十两银子啊。” 其他人哼哼唧唧跟着附和。 韩太医立刻就道:“大人明察,安平伯府出事的时候,敏敏还没有来京都呢,她绝不可能和安平伯府的人认识,这是有人陷害敏敏。” 京兆尹一言难尽的看着韩太医。 “是谁说什么了吗?我们当中有人说这些人是苗敏买通了还是怎么了?韩大人若是觉得本官审的案子有问题,不妨我摘了帽子给你戴? 我理解你一把年纪有个小娇妻宠爱了些,但是,这里是公堂好吗?你能明白我们正在查的案子是你的未婚妻撬锁的案子吗?” 韩太医让说了个大红脸。 苗敏听了那些人的话,心里松了口气,底气足了些,道:“撬锁案我认罪,只求大人能让赵爽给我道歉。” 赵爽不想给苗敏演戏的机会,压根不接她这个茬。 京兆尹看了苗敏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之后,啪的一拍惊堂木,“咱们案子,一件一件的理,首先,来人,把案犯苗敏押入大牢,论罪关押两个月!” 当即便有衙役上前带人。 韩太医顿时急眼了,“大人!” 京兆尹面无表情,“你的未婚妻自己都认罪了,韩太医让本官徇私舞弊吗?” 韩太医不是这个意思,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但是他不能让苗敏被带走,情急之下就道:“我能替她吗?” 二皇子坐在一旁,噗的笑了出来。 凉飕飕的笑声带着鄙视的调子,让韩太医脸色越发难看。 京兆尹没搭理韩太医,直接让人把苗敏带下去。 苗敏眼见自己真要被带走,急道:“大人,我能将功赎罪吗?” 京兆尹看向苗敏。 苗敏飞快的道:“听闻陛下服用养元汤吐血,我可能知道症结所在。” 这话一出,就算苗敏翻了杀人越货的重罪,京兆尹也不可能把她给关起来了。 二皇子挑了一下眉梢,身为人子,就算他心里再怎么不在乎,此刻也必须一脸着急的从椅子上起来,“你当真知道?” 苗敏就道:“韩太医和我说过陛下的症状以及用药情况,我们家可能有祖传的药方能治。” 语落,她又看向赵爽。 “我认罪入狱也好,别的也罢,但赵爽必须给我道歉,她明明说过,那盆菊花是秦漠送给顾珞的定情信物。” 这罪,赵爽若是认了,那她就是搬弄是非,若是不认,那就是顾珞的确说过。 顾珞隐约明白了苗敏的用意。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绝不可能让赵爽认这种莫须有的罪。 她是冲着自己和秦漠两个人的,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顾珞和秦漠,有染。 几乎是在想通这些的一瞬间,顾珞脑子里出现苏南黎的大名。 苏南黎是定远侯府大小姐,苗敏来自柳州...... 心里有了目标,顾珞朝韩太医道:“我只知道,陛下的脉案是院使大人在料理,竟从不知道,韩太医竟然会从张院使那里得知陛下的脉案和用药情况。 这些,怕是二殿下都不知道吧!” 虽然郁宴从来没有直言什么,但顾珞隐约能猜到皇上为什么吐血。 第259章 死者 二皇子皱眉看向韩太医。 韩太医顿时满头冷汗。 臣子无端打听皇上的脉案,若认真定论下来,弑君谋逆这样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但敏敏话都说出去了,他怎么能让大家觉得敏敏是在撒谎,脑中天人交战,就在韩太医要开口认下的一瞬,顾珞道:“韩太医,你要知道,如果要定诛九族的罪名的话,苗敏作为你的未婚妻,也在九族之内!” 韩太医顿时脸色阚白,浑身哆嗦一下,他惊恐的看向顾珞。 二皇子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登时冷嗤,“真是个情种,这种满门抄斩的罪你也敢认!爹娘老子比不上一个女人?” 说完,二皇子转头朝京兆尹道:“大刑伺候吧!本王今儿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盯着父皇的身体呢!” 二皇子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脸放下来,带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戾气。 有二皇子这话,京兆尹立刻招呼衙役上刑。 外面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一个单纯的撬锁案,竟然演变成了谋害皇上的大案子。 赵爽难以置信的看着苗敏。 这是苗敏一步一步求来的? 传说中的,求锤得锤?求拶得拶? 衙役带着竹棍拶刑刑具上来,直接给苗敏和韩太医分别上刑。 苗敏疼的惨叫声破喉而出,那拶刑才被拉紧一次,她就坚持不住招了出来,“是有个姑娘找到我,她让我把顾珞和秦漠的事闹出来,不然她就要杀了我弟弟。” 韩太医那边的刑具还没开始,听到这话,韩太医又心疼又着急又愤怒,“你弟弟怎么了?你怎么不和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 苗敏哭喊道:“我弟弟被绑架了!我怕连累你,而且,我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顾珞和秦漠两情相悦,我就算是说出来也不要紧。” 到现在,都在说她和秦漠两情相悦? 顾珞看着苗敏。 苗敏哭道:“我没想到顾珞会因为这种事就把我告上公堂。” 二皇子冷着脸道:“说重点,陛下的脉案,你如何知道?” 苗敏就道:“就是那个姑娘告诉我的,她说陛下是中毒了,她还给了我解药,说要是遇到我处理不了的事,这个解药就能当我的护身符。” 二皇子转头看向京兆尹。 京兆尹立刻招了衙门的画像师上堂,当堂给苗敏说的那姑娘做画像。 等画像师做完,旁边罗汉山上的几个汉子跟着喊,“就是她,就是她找的我们。” “安平伯府的丫鬟?”二皇子拿着那画像,眼底带着怒火和震惊,“安平伯府满门都被关进刑部大牢,刑部清点过花名册的,除了老太太让人劫走,一个人不落全都被抓,现在告诉本王,冒出一个安平伯府的丫鬟过来作祟?” 京兆尹大气不敢出。 事到如今,这案子已经不在他的范围内了,他可以......躺平吃瓜了。 二皇子将那画像啪的拍到桌上,转头吩咐自己的随从,“去请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来的很快,手里带着安平伯府的花名册,来了之后,行礼问安,多余废话一句没有,“殿下,安平伯府花名册上有的人,全都在刑部大牢关着,一个没跑,殿下可以派人去查。” 顾珞心里有点不踏实。 安平伯府跑了一个不在册登记的阿花。 但是...... 阿花真的会绑架了苗敏的弟弟让苗敏来害她? 若是如此,阿花何必频频给顾珩送消息。 还有......苗敏若当真只是被逼无奈,她何必在被动了拶刑的情况下,还要不遗余力的黑她。 顾珞心头有点燥,那个传说中的阿花让她此时此刻十分的不踏实。 二皇子没好气的将画像拍给刑部尚书,刑部尚书弯腰接了一看,十分笃定的道:“这不是安平伯府的人。” 二皇子冷眼看他,“你知道?” 刑部尚书赔笑,“殿下明察,臣别的本事没有,但记人还是略行,安平伯府被抓的那些人,臣不说十拿九稳都能对上号,但绝对能一眼辨别是不是安平伯府的人。 这人既不在花名册内,也不在刑部大牢,和安平伯府没有关系,但至于是不是安平伯府私下养着的暗卫或者什么,臣就不敢确定了。” 安平伯府,那就等同于是太子。 虽然皇后被送去了莲花寺,安平伯府阖府被关,但太子还是太子。 二皇子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转头朝京兆尹就道:“帖榜抓人!” “大人!”二皇子没且话音落下,外面一个京兆尹府衙的衙役忽然从人群里挤了进来,“城外旧庙里的小叫花子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城外旧庙,小叫花子? 顾珞第一反应就三个字:老南瓜。 她不动声色看向那衙役。 衙役说完,朝后招呼一下,有两个同僚将一具女尸从外面抬了进来。 正是那画像上的女子。 苗敏一眼看到那女子,立刻就道:“就是她,就是她绑架了我弟弟,还让我做那些事!” 叠罗汉们也喊,“就是她给我们银子让我们起哄。” 衙役立在尸体旁,抱拳回禀,“旧庙那边的小叫花子在树林子里挖坑准备抓林子里的野兔子,挖出了尸体,我们的人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尸体应该是才被埋了不久,附近的土都是新的,在现场做过勘察,现场有挣扎打斗痕迹,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但没有任何其他线索,从死者脖颈处的伤痕来看,初步推测是绳索勒死的。” 赵爽站在旁边,盯着地上的女子看了半天,然后弱弱的道:“这不是二殿下府里的人吗?” 这话说的声音可小了,但架不住这话所蕴含的力量大。 她声音一落,顿时无数双眼睛朝她刷的看来,二皇子一双眼更是如同利箭一般,他阴着脸看着赵爽,“你说什么?” 赵爽让二皇子吓得头皮发麻,吞咽了一下口水,道:“殿下明察,今日宫中教习嬷嬷林嬷嬷忽发热疹,我进宫给她瞧病的时候,遇上过这姑娘,她当时和另外一个姑娘一起进宫,说是去给丽妃娘娘送东西。” 第260章 说清 今儿一早,他的确是让人进宫给丽妃送东西。 送他昨儿从丰台那边儿买回来的花。 当时他只是吩咐下去,至于管家安排谁去进宫,他怎么知道。 这是......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哈? 就离谱! 案子审到这一步,自然是不可能再在京兆尹府衙的公堂继续下去,出了命案,还是二皇子府上的,刑部尚书当即便带人去现场亲自勘察了。 既是人被灭口,那就必定还有幕后黑手。 剩下京兆尹,不得不进宫将这案子回禀给皇上,为了不生事端,二皇子只能和京兆尹一同进宫。 临走前,京兆尹命人将苗敏和叠罗汉们押监侯审。 顾珞:...... 我报官报了个寂寞? 到最后,案件竟和我无关? 从京兆尹府衙一出来,韩太医朝顾珞深深作了个揖,“让顾医官受委屈了,我替敏敏向顾医官道歉。” 顾珞看着年过三十都快能当苗敏爹的韩太医,“韩太医不怪我就好。” 韩太医讪讪一笑,“顾医官,我虽然是护着敏敏了些,但......是非还是分得清,不管什么原因,她对你,就是做错了事,该给的赔偿我都会赔给顾医官的,只是墨菊难得,我只能用银两弥补了。” 顾珞笑了笑没说话。 韩太医叹了口气,“现在就盼着敏敏的弟弟无碍,天煞的,到底谁绑架了敏敏的弟弟,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韩太医当真急的不行。 顾珞觉得,苗敏未必就是个受害者,但这话她无凭无据没法和韩太医说。 韩太医要去宫门口等消息,顺便督促京兆尹出人赶紧找苗敏的弟弟,顾珞和赵爽便在府衙门前与他作别。 “我的天,咱们太医院今年是什么风水,怎么来了这么个祖宗!”赵爽要气死了,“她干嘛非要坑我呢!” 顾珞捏捏赵爽的手,“我知道,那些话不会是你说的。” 赵爽气咻咻道:“她昨儿才第一天来,今儿就闹出这些,她针对你,尚且算是有人指使迫不得已,难道针对我也是有人指使?韩太医挺好个人,怎么就有这么个未婚妻!” “顾医官。” 正说话,秦漠气喘吁吁从旁边跑了过来,一看就是跑的急,满头大汗的。 赵爽看了顾珞一眼,“我上马车等你。” 等赵爽上车,秦漠气息差不多缓匀,瞧了一眼左右,压着声音道:“我听说,是因为我送你那盆花闹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一得了消息就赶过来,是不是来晚了?” 他急的不行。 顾珞看着秦漠,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不亲不疏,不远不近,“秦公子误会了,今儿被苗敏摔了的花,是郁小王爷送我的,不是你送的。” 秦漠脸上的那种焦急和担心,一瞬间就这么僵在脸上,错愕或者受伤,就那么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珞。 顾珞默了一下,让他这种眼神看的有点遭不住,“你......别搅合到这种事情里了。” “为什么?什么叫我别搅合这种事情?花是我送的,如今闹出乱子,却推到郁小王爷头上?我秦漠算是堂堂正正的汉子,还没有怕事到这一步!”秦漠有点激动,不过声音还是压得很低,气音冲出来的时候,带着嘶哑,“什么叫这种事?哪种事是我不能的?” 顾珞让他这种激烈的情绪刺的心里不太舒服。 她有很强烈的感觉。 秦漠喜欢她。 眼底那种炽热的怒火和不甘,骗不了人。 深吸一口气,顾珞道:“闹出事情,不是因为那盆花,而是因为那盆花是我的,事情是针对我,而不是针对花,和花是谁送的没有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为什么不能承认就是我送的呢?” 顾珞直视她,“怎么承认?承认那是你送的,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秦漠捻了一下手指,旋即微蜷的手指收紧,拳头一攥,“不行吗?” 顾珞闭了一下眼,“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郁小王爷就行,我就不行?我不好吗?”秦漠眼睛都是红的。 顾珞心里不太好受。 如果她能选,她肯定是愿意和秦漠这样的人谈恋爱的。 优秀,阳光,上进,还长得帅。 但她没得选。 她身边全是麻烦,她就活在泥坑里,怎么能把阳光下的人拖下来呢。 抿了下唇,顾珞道:“你很好,但不适合我,我不想传出任何与你有染的传言,你应该知道,我喜欢郁小王爷,我这辈子,大概只喜欢他一个,所以......那盆花已经碎了,我赔偿你银两。” 秦漠像是让人用锥子在胸口用力戳了一下,他朝后踉跄一步,然后十分坚定的看着顾珞,“你根本不喜欢郁小王爷!” 顾珞面无表情道:“我喜不喜欢他,都不会喜欢你。” 秦漠张了张嘴,呼吸急促的喘了几下,然后粗粗叹出一口气,“我今天不和你说,你先回去休息吧,过几天再说。” 说完,他没给顾珞再开口的机会,转头就大步离开。 顾珞站在原地,看着秦漠的背影,眼眶涩涩的。 她是打算和秦漠把话说清楚,可绝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身侧忽然传来声音,顾珞吓一跳,转头就看到郁宴站在她斜后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但此时垂眼看着她。 顾珞顿时心跳一慌。 她不知道郁宴听到多少。 天爷,该不会是把她那番爱慕表白给听到了吧。 顾珞忙撤退一步,朝郁宴屈膝一福,“王爷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秦漠被那些麻烦缠上,才故意那么说的,我想让他死心,才借了小王爷的名义,但我本人对小王爷,真的已经是不惦记了,我可以发毒誓的。” 郁宴那颗上扬的心,吧唧,落地上了。 扬了一下眉梢,因为出门被事情绊住脚,耽误了审案却听了顾珞和秦漠完整对话的秦漠,盯着顾珞,“怕他被麻烦缠上,所以借了本王的名义?你这么关心他?怕他受到伤害?那本王呢?你不担心也不关心?” 第261章 不知 郁宴这话,顾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那就是,是。 尽管郁宴一直和她说的明明白白他俩之间没结果让她别惦记,但这实话也伤人,她不想让郁宴难过,这人才在宫里遭了那么大的罪,胃病难养,情绪更是能牵发病情。 可若是不说实话,她又该怎么开口。 顾珞活这么大,从来没有因为这样一个就在嘴边的答案而焦虑过,现在却为难的开不了口,甚至心里有点发慌,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这种情绪陌生,又让她不安。 郁宴看了顾珞一瞬,脸上紧绷的神情一泄,他垮了气势,塌了质问,忍了火气,最终矜贵高傲为所欲为的郁小王爷只无奈又隐忍的放弃,换了话题,“这件事你怎么看?” 说着话,郁宴抬脚朝前走。 顾珞下意识跟上,但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赵爽还在马车里呢,又回头,却见马车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收了目光顾珞跟上郁宴,瞥了一眼他的侧脸,看不出他到底什么心情,但不用再纠结那个开不了口的回答让她悄悄松了口气。 顾珞道:“这事不是针对我,也不是针对秦漠,就是针对我们两个的关系,有人想要让我和秦漠暧昧不清,并且想让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 事情不可能是二殿下做的,哪怕没有牵扯到他府里的丫鬟,这事都不可能是他做的,更不要说他府里还死了人。” 顿了一下,顾珞朝郁宴道:“你知道二殿下府里那丫鬟的事吧?” 郁宴眼睛看着前方,走的不算太快,顾珞问完之后,他像是愣神一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嗯,听长兴说了,死在郊外破庙那边,正好是唆使人来衙门闹事的人,听说还绑架了苗敏的弟弟。” 顾珞心里唏嘘小王爷消息灵通,衙门前脚发生的事,他人虽不在,但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就更不可能是二殿下做的,秦漠学业优秀,将来极有可能在朝中有所建树,二皇子没必要让我和他传出那种绯闻。 也不会是太子殿下做的,太子殿下因为安平伯府的事如今自身难保,不会闹出这种毫不利己的幺蛾子。” 停了一瞬,顾珞犹豫一下,最终实话实说。 “小王爷问我怎么看,我其实没有任何依据,但心里有个答案,是苏南黎。” 顾珞说完,转头看郁宴。 郁宴扬了扬嘴角,脸上带着一点笑,不浓,但看着让人觉得心里舒服又踏实。 郁宴很少笑,顾珞也很少这样近距离看他,这人就......不得不说,真帅。 “好看吗?”郁宴忽然转头看顾珞。 四目相对,顾珞一愣。 郁宴道:“这么痴迷的盯着本王看,本王好看吗?” 顾珞刷的红了脸,尴尬的收回目光,就在郁宴要再开口的时候,顾珞忽然道:“小王爷貌若谪仙。” 郁宴扬了一下眉梢,有点想要揉揉顾珞发顶,就像顾珞揉郁欢那样。 他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情绪,淡淡的道:“你还挺有脑子,和本王猜的一样,走吧,小春楼吃饭去,看看今儿这顿饭,有没有人来付账。” 顾珞跟上郁宴的步伐,担心的道:“小王爷不用进宫吗?苗敏说她有陛下吐血的对症方子。” 郁宴知道顾珞什么意思,自嘲一笑,“用不着我进宫。” 这话郁宴说的清淡,但顾珞听着,心里猛地一疼。 她甚至莫名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揉揉这人的脑袋,就像揉揉郁欢那样,给这小可怜一点关爱。 但明显不能。 且不说揉脑袋这种事太过暧昧,单单郁小王爷这种身份,怎么能允许她造次呢。 她胆敢伸爪子,郁小王爷肯定给她一个过肩摔,然后冷色告诫:别惦记,没结果! 顾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脑补着,跟着郁宴去了小春楼。 宫中。 皇上沉着脸坐在桌案后,看了一眼二皇子,朝太医院院使道:“苗敏什么情况?” 一早被传召而来的太医院院使恭声回禀,“柳州人,是韩太医的未婚妻,因为太医院之前一连走了两名医官一名医女,有点缺人手,韩太医推举了苗敏,臣之前派人去柳州调查过,苗家在柳州有自己经营的药堂,她从小跟着她爹学医,医术是不错,端康王府那边的女眷经常会请她过去。 在柳州没有听说过她什么负面传闻,所以臣才递了折子申请将她纳入太医院。 却没想到,才来就闹出这种事。” 太医院院使说的一脸愧疚,皇上却是猛地听到端康王府四个字,皱了一下眉。 他神情一闪而过,地上的人都垂着头,没人能发现什么。 只有站在旁边的内侍总管觑着皇上的神色,心头舒出一口气。 皇上食指在桌上轻轻的叩着,默了一会儿,转头吩咐内侍总管,“你亲自去京兆尹提审苗敏,另外,韩太医一并抓了。” 说完又朝太医院院使道:“你也去,有关脉案的事,问清楚。” 内侍总管和张院使立刻应诺领命。 他俩一走,皇上朝二皇子道:“你府上的丫鬟?” 二皇子赶忙道:“父皇明察,那丫鬟的确是儿臣府上的,但儿臣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着,他可怜巴巴朝皇上一咧嘴。 “但凡儿臣知道点什么,今儿也不去京兆尹府衙看热闹啊。” 皇上:...... “堂堂皇子,去看这种热闹,朕看你真是闲的够呛。” 没好气瞪了二皇子一眼,皇上转头朝京兆尹道:“苗敏既是说她弟弟被绑架了,刑部调查二皇子府上的命案,你就去查苗敏的弟弟,人要找到了,先进宫回禀。” 京兆尹当即领命。 等他一走,皇上朝二皇子道:“你什么想法?” 二皇子耷拉着脑袋,“父皇明察,儿臣从来都是只关心父皇身体,不敢过多打听父皇脉案半分的。” 皇上啪的一拍桌子,“谁问你这个了,朕问你,你府上的命案,你怎么看!” 怎么这么蠢! 二皇子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儿臣不是害怕么,脑子转不过来了,府上的命案......儿臣不知道啊。” 皇上:...... 第262章 痴儿 无语的看着二皇子,皇上不禁去想,这真是朕的种? 怎么就这么蠢! 烦躁的摆摆手,“回去禁足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离开你院子半步,这案子没查清之前,你要敢私下动什么手脚,到时候别怪朕不念父子情。” 这一年,不是在被禁足就是在被禁足的路上的二皇子,嗷的一嗓子哭出来。 “父皇,还禁足啊?儿臣才被放出来。” 皇上瞪着他,“你但凡有点脑子,朕愿意禁你的足吗?郁王是你亲舅舅,朕是你亲父皇。” 二皇子让皇上这话惊得一个激灵,“这事儿不至于是郁王做的啊,他干什么要害儿臣。” 皇上有气无力,懒得和他废话,“滚回去禁足吧。” 把二皇子撵走,皇上靠在椅子上瞪着房顶发神。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几个儿子,一个两个的,就郁宴是个能拿得出手的,偏偏还是那种出身。 剩下这几个,不是自掘坟墓就是蠢不自知,让人害了都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谁,这是出生的时候脑子让屁蹦了吗! 皇上正烦躁,外面有小内侍回禀,“陛下,六殿下求见。” 皇上神思回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六殿下是谁。 他那傻儿子。 当时皇后做主要娶顾婳的那个。 他怎么来了? 一脸惊疑,皇上顿了一下道:“让他进来。” 御书房大门被从外推开,清秀的六皇子咧着一嘴的笑从外面进来,人还没上前呢,就傻呵呵的道:“父皇,你看!” 他手里提着一只麻雀。 麻雀一动不动耷拉着。 这是......死的? 皇上脸色一寒,跟着进来的小内侍慌忙道:“六殿下,这个不能拿到陛 六皇子嘿嘿笑着躲开小内侍伸过来的手,直接朝皇上跟前杵,“父皇,好吃。” 小内侍急的两眼冒火,顾不上尊卑,忙伸手拉住六皇子的手。 六皇子原本直直朝皇上走,被他一拽,步子被拦住了,嗷的就哭,“坏人,坏人,我要找父皇,这是我给父皇的好吃,它吃了父皇的药,父皇就不用吃药了,吃它就行。” 傻子疯言疯语。 皇上大惊,看向他手中提着的麻雀,一挥手,“你先下去。” 小内侍愣了一下,赶忙撒手退下。 等御书房大门被关上,皇上眼底带着警惕的怒火,朝六皇子道:“你说它吃了朕的药?” 六皇子让烧坏了脑子,十七岁的人只有四五岁的智商,像个小孩子一样被皇上这满面凌厉吓得哆嗦,站在那里不敢说话,整个人夹着腿,垂着手,颤颤巍巍。 皇上狠狠闭了一下眼,呼出一口气,再睁眼,脸上带了点勉强扯出来的不耐烦的温柔,“陵儿,和父皇说说,这只麻雀怎么了?” 被念乳名,六皇子脸上畏惧散去不少,瞪着大眼睛看着皇上,默了一下,咧嘴又是没心没肺的一笑。 “这只鸟吃父皇的药,被儿臣发现了,药好苦,儿臣抓了这只鸟给父皇吃,父皇不用苦嘴巴了。” “陵儿在哪抓的它?陵儿好厉害,能和父皇说说,你是怎么抓的吗?” 六皇子就道:“它睡着了,陵儿一下就抓住它了。” 说完,一脸小嘚瑟。 “在哪抓的?” “在药膳房啊。” 太医院给皇上的药,都是由太医院院使亲自在药膳房熬制,熬好了,亲自送过来。 皇上眼中裹着杀气,这气息喷涌一瞬,吓得六皇子哇的哭出声来,“父皇不要打我,我再也不去药膳房玩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皇上愣了一下,旋即惊疑道:“陵儿看见什么了?” 六皇子哭的哇哇的,“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陵儿乖,你和父皇说,父皇给你找一匹大红马让你骑着玩,好不好?兽园那边还有新来的小矮马,都适合陵儿玩,想不想骑马?” 六皇子顿时不哭了,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真的?” “告诉父皇看到什么了?” 六皇子瘪瘪嘴,“看到有个大姐姐每天都去药膳房外面喂麻雀喝水,麻雀喝完水就飞去了药膳房偷喝父皇的药。” 皇上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喝父皇什么药?” 他喝药吐血之后,每一次服药都是让郁宴先试药的,如果那药真的有毒,郁宴为什么没事! 皇上心跳如雷。 六皇子傻兮兮道:“就喝父皇那个白白的药啊。” 白白的药? 皇上想了一下,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什么白白的药,那是他惯用的药膳银耳羹。 他让郁宴试药,但从来没让郁宴吃过那个银耳羹。 怒火在心头窜起,皇上怕吓着六皇子问不出什么来,只压着火气道:“陵儿还记得那个姐姐吗?” 六皇子笑嘻嘻点头,“记得记得,姐姐长得漂亮,我喜欢。” 皇上吐出一口气,“父皇屋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陵儿去屋里玩好吗?一会儿父皇带你去找漂亮姐姐。” 六皇子立刻拍手,“好啊好啊,父皇真好。” 皇上将六皇子领去了内室,不过片刻,外面小内侍回禀,说是六皇子那边伺候的人过来请罪。 说是请罪,皇上心里门儿清。 这是怕六皇子冲撞了他。 六皇子的生母和定远侯府的夫人是手帕交,皇上很难分辨,今儿六皇子突然过来,到底是意外还是被人唆使。 不过,从一个痴儿口中问出真话,皇上不觉得多难。 摆了下手,皇上道:“让他们少操心,陵儿是朕的皇子,朕难道还要对自己儿子怎么样?今儿陵儿在这边睡。” 小内侍得了话退下。 约莫两个时辰后,内侍总管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叠口供。 没等他行礼问安,皇上直接道:“如何?” 内侍总管道:“该用的刑全用了,苗敏嘴巴严的很,坚持是有人抓了她弟弟威胁她,她别的一概不知,至于她说有个解毒的方子,也推到了死人身上,问不出话。 不过,正是问不出话,奴才和张院使都觉得,这才更可疑。” 说着,内侍总管将一叠口供递上前,“这是韩太医的口供。” 第263章 温柔 韩太医的口供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将他知道的有关苗敏的一切都说出来。 不知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怎么,韩太医眼里,苗敏没有任何问题,该用的刑也用了,韩太医也交代不出别的。 内侍总管立在皇上跟前,低着头,弓着身,“别的倒是没什么,不过,韩太医交待说,苗家在柳州,和端康王府走的很近,当年苗敏出生过百天,端康王府的那位掌家姨娘还去送了贺礼。 但这一点,苗敏始终不肯承认,只说她们家和端康王府是寻常关系,不过因为苗家医术好,后来走的近点,也只是大夫和患者的关系而已。” 皇上扬了一下眉毛。 这么多年了,端康王府一直销声匿迹就跟透明的一样,现在他提了要让端康王府年节时候来京都过年,就闹出这种乱子。 这是巧合? 哪有那么多巧合。 皇上冷哼了一声,“苗敏给了解药方子吗?” 内侍总管立刻道:“给了,张院使看了说,这方子的确是个解毒的方子,但是养元汤本身并无毒性,他看不出这方子对养元汤有什么效果。” 内侍总管一直在宫外审案,自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皇上捻了捻手指,也没提那只死麻雀,只面无表情的道:“张院使呢?” “就在外面,怕陛下有关那方子还有什么问的,候着呢。” “让他进来。” 片刻后,太医院院使张大人恭恭敬敬立在皇上面前,皇上指了桌案上的一只死麻雀,“看看怎么死的。” 内侍总管进来回话的时候,皇上一直在床榻上坐着,此时他抬手一指,内侍总管这才看到堆满奏折的桌案上竟然瘫着一只死麻雀。 惊了一跳,“陛下这从哪弄的?” 皇上没说话,内侍总管也就识趣的没再多问,只转脚过去,用帕子捏了那死麻雀给张院使递过去。 张院使打开随身带着的药箱,一番检测,蓦的大惊失色扑通就跪下,“陛下,这......这......” 他惊愕的样子让皇上反倒是笑了,“是不是和苗敏给你的方子对症?” 张院使白着脸点头,“陛下,这鸟从何而来?它是中了天寒散毒发而亡,苗敏给臣的方子,正是天寒散的解毒方子。 天寒散毒性诡异,银针难辨,融入水中更是无色无味很难辩别,只有复用的人因为用量过度致死,才能验出毒性。 天寒散和养元汤中的两味药,相克,同时服用会有吐血咳血便血的症状。” 皇上哈的冷笑一声。 “很好,好的很!看来是真有人想要要朕的命呢!” 屏退张院使,皇上朝内侍总管道:“小六在里面,你去找个画师来,让他作画像。” 内侍总管听了个大睁眼。 然而皇上没有进一步解释,内饰总管也不好多问,只执行命令。 宫中养着画师,内侍总管很快带人过来,六皇子痴痴傻傻描述并不准确,画师在六皇子一次又一次的改口中,始终无法画出具体的画像。 皇上倒是耐心十足,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桌面,眼睛微微眯缝着,“你觉得是谁呢?” 内侍总管忽然得他一问,忙道:“老奴哪知道这个。” 皇上就笑:“老东西,别和朕来这一套,说。” 内侍总管赔笑,“这案子,最初还是从顾医官身上被引出来的,最一开始,是苗敏打了顾医官的一盆墨菊,一口咬定那是一位叫秦漠的学子送给顾医官的定情信物,但顾医官说,那是郁小王爷送的。 其实在尸体被发现之前,这案子基本都是围绕那盆花。 苗敏咬死了说是二皇子殿下府上的丫鬟指使她这么做的,但......老奴总觉得二殿下不会干这种事,老奴也是听说,二殿下想要纳顾医官做侧妃。 既是如此,何必宣扬她和别人的绯闻。 到更像是有人不喜顾医官,故意闹出顾医官和别人的情事。 就苗敏在京兆尹府衙那些话,也够奇怪的,她反反复复的提顾医官和秦漠之间的事,像是唯恐别人不知道。” 皇上哼笑,“你不是挺明白吗?” 内侍总管扑通跪下,“陛下明察,老奴也就能想到这些,可后来二殿下府上死人了,这事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事牵扯到二殿下,奴才不敢妄自揣测。” 皇上冷笑一声,“那是因为,闹事的人也没想到顾珞会报官,如果顾珞不报官,就算是死人了,这事也不会被牵扯到一起。” 内侍总管大气不敢出。 皇上道:“去传定远侯吧。” 小春楼。 定远侯脸色难看的坐在旁边,眼底满是恳切哀求,“还求小王爷能给下官指条明路。” 郁宴面色寡淡,带着一抹嘲谑,“明路?侯爷是不是找错路了,我这里能有侯爷什么明路,纵然是有,怕是也被贵府大小姐玩弄没了。” 苏南黎一张脸青白的坐在那里,死死咬着嘴唇,眼底恨意浓浓,却被即将滚出眼眶的泪珠遮着,她攥着手中帕子,盯着郁宴,“小王爷就认定了是我害人?” 郁宴冷笑,“我认定不认定的有什么?重要吗?再说了,这事儿和我也没多大关系,不过是本王送了顾医官点东西,被有心人抢了功劳,按到了秦漠头上去而已,无所谓,顾医官心里知道那花是谁送的就行。” 说着话,他提起旁边一壶酸枝牛乳给顾珞的杯子续上,又夹了点水晶虾仁放到她面前盘子里,“这个虾仁你先吃,这个不怕凉,别的菜都凉了,吃着难受。” 早在半个时辰前,定远侯还没找来的时候,郁宴就说,既然想把秦漠摘出去,那就要在罪魁祸首面前摘个干干净净。 顾珞看了郁宴一眼,笑道:“好。” 说完,也不顾对面定远侯和苏南黎是什么脸色,自顾自喝了一口酸枝牛乳,夹起水晶虾仁吃,一面吃一面道:“我还想吃那个芙蓉蒸蛋。” 郁宴笑道:“嗯,等会儿给你点。” 说完,一收脸上温柔,转而看向定远侯和苏南黎,带着送客的表情,疏离道:“两位还有事吗?” 定远侯急的要死。 第264章 好人 事情是不是苏南黎做的,定远侯心里一清二楚。 他知道苏南黎喜欢郁宴,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女儿能胆子大到这种地步,买通太医院的人传出顾珞的谣言不算,竟然还买通了二皇子府上的人。 偏偏在这种时候,二皇子府上那人还出事了。 那人要是不死,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可那人死了,这事儿就铁板钉钉。 定远侯一肚子火气不是发作的时候,只朝郁宴恳求道:“郁小王爷息怒,只要郁小王爷能给下官一条明路,下官为郁小王爷在所不辞的。” 郁宴目光直白的落到苏南黎身上。 苏南黎青白的面容带着幽怨的恨意,她仿佛遭不住郁宴这审视逼问的目光,霍的起身,下颚一扬,带着凛凛桀骜,“是我做的,我做错了吗?那花到底是秦漠送的还是小王爷送的,小王爷心知肚明!” 郁宴慢条斯理的笑道:“本王心知肚明,但也甘之如饴。” 顾珞感觉苏南黎可能原地要炸了。 她有多喜欢郁宴,现在听到郁宴这话,就有多伤心。 当然,她有多伤心,现在就有多恨她顾珞。 不过无所谓,就算没有这么一出,苏南黎也一样恨她,哪怕她和郁宴已经没有来往了,苏南黎也会一样恨她,甚至因为她和郁宴没有来往了,她没有靠山了,苏南黎能更轻而易举的弄死她,就像弄死一只蚂蚁。 顾珞垂眼喝郁宴给她倒的酸枝牛乳,面无表情。 苏南黎咬牙切齿看着顾珞,“小王爷就......” 郁宴打断了苏南黎的话,“本王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说着,郁宴看向定远侯,“早在几个月之前,府上的阮姨娘勾结太医院医官对顾医官下手的时候,本王就说过,这是本王的人,但似乎,侯爷和府上大小姐没听进去。 现在出事了,侯爷要本王给你一条明路?侯爷未免也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郁宴脸上明明没有怒意,但声音冷的让人发寒。 定远侯心头惴惴,正要说话,外面包间门被人叩响,紧跟着,定远侯的随从从外面探身进来,“侯爷,宫中来人,传您进宫。” 定远侯刷的脸色大变。 苏南黎也露出惊恐之色,转头就朝外走,“事情是我做的,父亲进宫做什么,我去和皇上说清楚,是我买通苗敏针对顾珞,但二皇子府上的人命和我无关。” 定远侯让她气的上不来气,扬手一巴掌甩过去,“你闭嘴!” 急促的大喘一口粗气,定远侯在苏南黎一个趔趄撞向旁边椅子的时候朝郁宴深深鞠了一躬,“小王爷,这事之后,南疆兵马的调兵符,下官给小王爷呈上。” 郁宴脸色总算是露出一点松动,但他看向苏南黎,“给顾医官道歉。” 苏南黎死死咬着嘴唇,“我没有做错,花就是秦漠送的,我凭什么道歉,安平伯府都没了,她也配!” 刚刚进来传话的随从又探身进来,“侯爷,外面催了。” 定远侯愤愤朝苏南黎道:“给顾医官道歉,快点!” 若非这包间隔音效果一般,顾珞感觉他这一声吼能掀了房顶。 苏南黎屈辱的看着顾珞,道歉的话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一咬牙,转头就朝旁边的柜子一头撞过去。 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向顾珞低头。 到底是亲生女儿,定远侯惊得冷汗刷的冒出,伸手就去拉苏南黎,可惜慢了一步,苏南黎一头撞到柜子的角上,额头的血咕嘟咕嘟的就冒出来。 作为医者,顾珞一点救死扶伤的心都没生出来。 定远侯几乎给郁宴跪下,“小王爷宽宏大量,她做错了事,下官替她向顾医官道歉,顾医官别生气,以后我肯定约束好她,再也不会了。” 顾珞知道郁宴和定远侯有交易,偏头看了郁宴一眼,“算了。” 郁宴便道:“既是顾医官开口,那就算了。” 定远侯大松一口气,招手让人先把苏南黎赶紧弄回去医治,等苏南黎被抬走,郁宴朝擦冷汗的定远侯道:“进宫侯爷也不必辩白,你只要承认是苏南黎害顾珞就行,至于别的,本王替你安排。” 外面传话的小内侍又在催了,定远侯不敢耽误,也来不及多问,只道:“那陛下问及下官来这里见小王爷?” “直说就行,就说本王逼着苏南黎给顾医官道歉。” 苏南黎脑袋带个血窟窿出去,倒也是事实。 定远侯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朝郁宴抱了抱拳,转头离开。 他一走,顾珞松了口气,肩膀都垮下来点。 郁宴偏头看她,笑道:“紧张?” 屋里只剩下他俩,顾珞吁了口气,“有点,小王爷怎么知道定远侯肯定会像你求助?” 其实顾珞这话问的有点僭越,毕竟这当中涉及朝政,问完她就有点后悔。 郁宴倒是没多停留,几乎顾珞问完他就道:“今儿在京兆尹府衙那边升堂的时候,本王就得了消息,本来是要立刻过去的,但半路出了点事。” 顾珞喝了一口酸枝牛乳,没打断郁宴。 郁宴笑道:“定远侯知道,二皇子府上那丫鬟没命,是本王做的。” 顾珞一口酸枝牛乳差点把自己噎死。 瞪圆了眼看向郁宴。 郁宴勾着嘴角自嘲。 “秦漠是白鹿书院一等一的好学生,学业好,蹴鞠玩的也好,朝气蓬勃,阳光向上,家里条件也好。” 顿了顿,郁宴看向顾珞。 “本王杀人如麻,喜怒无常,别人朝气蓬勃蹴鞠赋诗的时候,本王在杀人放火呢。顾医官和秦漠划清界限,却和本王这样的人不明不白,不后悔?” 她今天和郁宴当着苏南黎的面这样,的确算得上不明不白了。 但要说后悔...... 郁宴不提,顾珞从来没想过。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郁宴,说这样话的郁宴,很可怜。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珞伸手在郁宴置于桌上的手背很轻的拍了一下,“我知道小王爷是个好人。” 顾珞微凉的手指落在郁宴手背的那一瞬,哪怕真的也只是只有一瞬,郁宴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 第265章 双赢 顾珞很轻的拍了一下,收了手,看着郁宴,“小王爷别再说这种话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是说别人的日子就一定好自己的就一定不好。 秦漠活在阳光下,但......” 顾珞努力斟酌用词。 “有的人,出生就生在阳光下,他能轻而易举的活在阳光下,但有的人,出生的时候运气不太好,可他也很努力了,不能因为他的出生就否定他的努力。” 郁宴愣了一下。 紧跟着眼眶就有点酸胀。 他这二十多年过得日子,他有过恨有过怒,早期的时候也有过委屈,但那种委屈,早就随风消散了。 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感觉。 但现在,就在顾珞这么几句话的作用下,他竟然生出一股委屈,特别委屈,和小时候得知自己身世时候的委屈不一样的委屈。 压了压眼眶,郁宴别过脸去,看着那边的门。 顾珞叹了口气,“我从来没觉得小王爷不好,你有你的生存之道,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谁都有不得已。” 郁宴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让自己活着。” 不是让自己过好,是让自己活着。 明知道郁宴看不到,顾珞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小王爷很努力,郡主也很努力,萧三公子......也很努力。” 叹了口气,顾珞将一杯酸枝牛乳都喝了,扯嘴笑了笑。 “我和我弟,以前在丰台庄子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天天都害怕第二天睁眼,其中一个就已经死了。 我弟......他有时候胆子特别小,害怕坐马车会摔死,害怕走人多的地方会被绊一跤摔死,害怕跑得太快会喘死...... 好多人觉得他怪,但我知道,他是真的怕有意外,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俩喝水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舔,就怕一口水下去,我俩没了。 不过那时候我大点,没生成什么影响。 我弟......他有一次吃一块发糕,吃完人烧了整整五天,当时几乎都断了气。 谁都活的不容易。 有的人,他就是能顺风顺水的一辈子活的明媚,可有的人......注定了要活的比别人多点磨难,但咱们这么努力这么努力这么努力没有放弃,就已经很好了。” 顾珞说话的时候,她没觉得自己哭。 但郁宴忽然递了一方帕子上来,她才发现自己脸上挂了泪珠。 她是真的觉得累,又累心里又难受。 莫名其妙突然穿越,一来就一堆破事,谣言也好攻击也罢,没完没了。 之前憋在心里不说,也就那么回事,现在说起来了才知道多心酸多难受,所以她特别能体会郁宴的那种心情。 别人是只要努力就能过的更好。 他们是努力才能活着。 郁宴看着顾珞哭,有点手足无措,想要哄哄,但不知道从何哄起,沉默了半天将将憋出一句话,“是本王杀人,把你给吓哭了?” 顾珞流着眼泪没忍住,噗的笑了一下。 呃...... 这一笑不要紧,直接喷出一个鼻涕泡。 顾珞:...... 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社死。 大型尴尬现场,顾小珞脊柱都僵硬了。 郁宴笑道:“看来是真吓着了,这不光眼泪给吓出来,鼻涕也想表达一下存在感,你快安慰安慰他。” 郁宴又递了一方帕子。 淡蓝色的棉帕,质地柔软。 顾珞窘迫的接了帕子,“这么好的帕子,擦鼻涕,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 郁宴嗯了一声,“那你要不就着饭吃了吧,自产自销。” 顾珞让他恶心的连尴尬也没了,抬头红着眼瞪了他一下,干脆利索的拿帕子擦了鼻涕,一团,扔到旁边。 郁宴啧了一声,“自己的鼻涕都嫌弃成这样!” 顾珞道:“自己的它也是鼻涕啊!” 郁宴笑了笑,起身去门口让长兴叫店小二重新上一桌热菜,特意加了一道芙蓉蒸蛋。 等菜品再端上来的时候,顾珞的情绪也散的差不多了,她感觉有点丢人,埋头吃菜,郁宴看着她,笑道:“说起来,你是不是欠我点什么?” 顾珞抬头看他,一脸不解。 郁宴就道:“我反反复复帮你多少次了,你之前就说,答谢我,要做一大桌子菜呢,我这等到猴年马月了?” 顾珞一下笑出来,“小王爷还记着呢?” 郁宴瞪着她,“你难道只是说说而已?” 顾珞忙道:“不是不是,这不是您胃不好么,得养养。” 郁宴哼了一声。 顾珞笑的不行,又道:“现在我就是做,也只能做什么蒸蛋啊,碎面条啊,烂米粥啊,这做一桌子,您吃得下?再说了......” 顾珞顿了一下话音,朝大门方向瞥了一眼,明知道外面有人守着,她正常说话也不会有人听见,还是不由人的压低了声音,“再说了,这次您是帮了我,但您不也将计就计的拿到自己想要的?这叫双赢。” 郁宴似乎对这个答复十分满意,他难得的扬着嘴角笑,“双赢?是挺双赢的。” 既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又让顾珞和秦漠撇清了关系。 宫中。 画师按着六皇子的描述,画了整整一下午的画像,天都黑了,也没画出一张能用的。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皇上坐在桌案后,眼底带着冥黑的阴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定远侯,“从府里来?” 定远侯低着头恭声回禀,“不是,陛下传旨召臣进宫的时候,臣正在小春楼。” 这事儿皇上一早听传旨的小内侍说了,也知道定远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眯着眼睛看着他,等他下文。 定远侯稳了稳心神。 既然在郁王和郁小王爷之间选择了郁小王爷,他就相信郁小王爷这次的安排。 “郁小王爷和顾医官在小春楼吃饭,把臣和臣小女南黎叫了过去。”定远侯抿了抿嘴,道:“就是今儿京兆尹府衙闹出的案子,是......是南黎买通了苗敏陷害顾医官的。陛下恕罪,臣教女无方,让她闹出这种乱子,臣有罪。” 第266章 画像 皇上意外的看着定远侯。 他知道定远侯去小春楼是去见了郁宴,但没料到定远侯认罪能认得这么痛快。 毕竟连苗敏都没有直接招供苏南黎呢,他之所以传召定远侯,不过也是凭着心里的猜测。 一方面猜测定远侯,一方面猜测郁王。 这是最有可能的两个人。 定远侯下手,是因为之前二皇子绑架了苏南黎,虽然皇上处置了二皇子,但定远侯一向爱女如命,怕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苏南黎爱慕郁宴,闹出这么一场事,倒是合情合理。 至于下毒...... 如今定远侯府的世子苏南淮掌管南疆十万大军,但皇上派去的监军缕缕和苏南淮意见不和。 苏南淮也未必就不会生出别的什么心思。 更何况,这几年定远侯府一直被当做人质留在京都,时间久了,怨怼肯定有。 至于郁王府那边...... 郁王想要下毒的理由举不胜举。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定远侯,在他语落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闷声笑了一下,“你可能还不知道,苗敏并未招出南黎,死扛着呢,什么都没说。” 定远侯连愣怔错愕都没有,只一脸的懊恼自责。 “这不是苗敏招认不招认的问题,是......” 说着,定远侯仿佛实在撑不下去,砰砰给皇上磕了两个头,再开口,声音都带了颤抖的哭腔。 “不瞒陛下,就在臣进宫之前,臣小女南黎让郁小王爷逼得,当着臣的面撞了桌子自尽,臣眼睁睁看着她额头上撞出一个血窟窿。 陛下,南黎是喜欢郁小王爷,所以才会一时鬼迷心窍,买通苗敏让她陷害顾医官,传出顾医官和秦漠的绯闻。 她就是想要让郁小王爷厌恶顾医官。 她真的知道错了,还求陛下看在臣几个儿子都戍守边疆的份上,饶南黎这一次吧,还求陛下开恩。” 一面说话,定远侯一面砰砰的磕头。 皇上冷笑,“朕饶她一次?她给朕投毒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让朕饶她?” 定远侯苍白着脸看向皇上,满目的惊恐,拼命摇头,“陛下明察,南黎是做错了事,但她只是买通了苗敏让她害顾医官,没有给陛下下毒啊。 陛下......这......这从何说起啊。 南黎再糊涂,也不会给陛下下毒啊,且不说她根本不会有这个心思,她也没有这个本事啊,宫中女眷,南黎接触的并不多。” 哥哥掌控十万大军,为了避嫌,定远侯府的人甚少进宫。 “那你能给朕解释解释二皇子府上的命案吗?”皇上不为所动看着他,眼神带着漠视,冰冰冷。 定远侯就道:“臣来之前已经仔仔细细问过南黎,陛下,南黎当真是只买通了苗敏。” 皇上呵的一声笑出来,“你当朕是傻子?她只买通了苗敏,是苗敏自己买通了二皇子府上的人?苗敏到现在都闭口不提你定远侯府,你倒是不打自招想要甩的干干净净?你拿朕当昏君糊弄?” 就在皇上话音落下,定远侯满身冷汗不及开口时,内侍总管拿着一张画像从里面出来。 “陛下,画出来了。” 皇上没理定远侯,转头看向内侍总管递过来的画像。 然后...... 嘴角颤了颤。 这画像上画的人,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丽妃那边一个宫女。 他常去丽妃寝宫,自然丽妃那边近身伺候的几个人他都眼熟。 定远侯再和谁勾结,也勾结不到丽妃头上去,二皇子前脚绑架了苏南黎,后脚定远侯就和丽妃跟前的人串通一气? 刚刚说了自己不是昏君的皇上一时间说不上心头的情绪是气愤更多一些还是什么更多一些。 定远侯跪在地上,自从那副画像被拿出来之后,他明显感觉到皇上周身的气势变了。 这就是郁小王爷说的自有安排? 定远侯心头松了口气,老老实实跪在那里,等着下一步。 皇上盯着那画像看了好一会儿,面上不露声色吩咐内侍总管,“去拿人,别惊动谁。” 内侍总管得令就去,走之前将画师和六皇子全都留在御书房内室,把门关好。 等他一走,皇上看向定远侯,眼底已经没了那种淬了毒一样的神色,只问他,“你说在小春楼,郁宴逼着南黎自尽?” 定远侯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陛下看在臣本本分分忠心耿耿的份上,给南黎一次机会吧,郁小王爷得知是南黎要害顾医官,已经放话出来要要了南黎的命。 今儿要不是陛下传了臣进宫,臣能趁机将南黎从小春楼带出来,怕是她真就死在那里了。 郁小王爷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他除了陛下,无所忌惮。” 这到的确是郁宴的风格。 谁惹了他,当场就要讨回来。 要么杀人,要么放火。 这次对苏南黎,这是杀人? 皇上刚刚还怀疑,定远侯来了就招是不是和郁宴勾结了什么,现在这疑虑倒是尽数散去。 那张画像已经说明了一切。 六皇子就算是被人提前蛊惑了什么,他一个痴儿,也架不住内侍总管连吓唬带哄骗的手段,更何况,整整在御书房这里磨了大半天,心智只有四五岁的孩子,能撒出什么弥天大谎来。 那画像是真的。 皇上叹了口气,再开口语气温和了几分,“南黎再喜欢宴儿,宴儿心里没有她,她又何苦,闹出这种事,平白惹了他不痛快。” 定远侯心里越发踏实,面上也就越发的感情到位。 眼泪一下出来,他哽咽道:“陛下,臣......臣也不想啊,南黎从十四岁及笄起就喜欢郁小王爷,爱慕了整整两年多,这眼看着就十七了。 臣别无所求,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但,这次她是做错了事,还求陛下看在臣和她几个哥哥的份上,给她一次机会吧。” 皇上就道:“她和苗敏,到底怎么联系上的?苗敏才从柳州来京都不过几天。” 这一点,定远侯先前仔仔细细问过苏南黎,此刻揣度着郁宴的意思,道:“南黎嫉妒顾珞和郁小王爷走的近,她其实在这之前,已经和顾医官有过好几次摩擦,但每次都被郁小王爷替顾珞解围,她心里不痛快,苗敏又是新来的,她就找上人家,让人家给她办事,不然就让人家在太医院做不下去。” 第267章 吐血 “她绑架了苗敏的弟弟?”皇上问道。 定远侯忙摇头,“没有,陛下,绝对没有,南黎虽然做事冲动不计后果,但这种涉及人命的事她做不出来。 她只是针对顾医官,说白了,也只是想要让顾医官和郁小王爷之间有矛盾,仅此而已。 她绝对没有绑架苗敏的弟弟,更和二殿下府上的命案无关,这一点臣可以发誓。” 皇上摆摆手,“朕不过是问问。”啧了一声,皇上叹了口气,“起来说话吧,你这腿,经得住跪?” 定远侯顿时一脸感激涕零,抹着眼泪起身,“臣谢陛下恩典。” 皇上就道:“你是两朝老臣了,朕是信你的,只是这次,南黎做的有点过。” 定远侯惶恐道:“郁小王爷那里,还求陛下能帮忙说说话,不然,臣感觉就郁小王爷那个架势,怕是南黎真的......” 皇上打断了他。 “宴儿什么心性朕知道,你不惹他他尚且不痛快了还要点把火,何况这次南黎等于是踩了他的脸。 罢了,你带着南黎亲自给他好好赔个不是,宴儿不是不识大局,南淮还在边疆呢,他不至于真的要了南黎的命,就是撒个气,你让他气顺了也就没事了。 朕再替你安抚安抚他。” 刚刚站起来的定远侯扑通给皇上又跪下,嚎啕大哭道:“臣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皇上看着定远侯的反应,对自己的怀柔政策十分满意。 御下有方,说的就是他这样的明君。 苏南黎买通苗敏戕害顾珞的事,在君臣之间就这么结束了。 等定远侯离开御书房,皇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椅子扶手。 陵儿看到的那个喂食麻雀的宫女,是丽妃的人。 苗敏是从柳州来的。 是丽妃提了要让柳州那边端康王府的姑娘嫁给萧嘉远。 偏巧,这个苗敏与端康王府的关系不一般。 这一环扣一环的,能是巧合? 皇上正琢磨,内侍总管从外面神色不宁的回来,一瞧他这脸色,皇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人没了?” 内侍总管点头,“今儿一早离宫,说是去替丽妃娘娘买宫外云海居的一道毛血旺,到现在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那就是回不来了。 死无对证。 二皇子府里的丫鬟死了,丽妃跟前的宫女死了,这案子就没法查了,就算是查......查下去,然后呢? 查下去证明是郁王做的手脚,就能把郁王收监? 这些年郁王的势力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寒门学子的势力。 皇上心头只觉得憋着一团火,他沉默了好久,忽的起身抓起旁边的一把奏折,抄手砸了出去。 内侍总管吓得连忙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旁边食盒里放着御膳房送过来的银耳莲子汤,内侍总管从食盒里将汤端了出来,送到皇上跟前,“陛下,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消消火多少吃一口,您这一动怒,郁王那里不知道怎么样呢。” 怎么样。 他一动怒,郁王必定是盼着高兴呢! 皇上裹着一肚子火气,接过内侍总管递来的银耳莲子汤喝了。 这汤喝了没有两口,皇上拿着碗的手忽然一个哆嗦,在碗落地一瞬,他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陛下!” 内侍总管惊得一嗓子叫出来。 “来人,传太医!” 张院使就守在宫里,得了传话,连滚带爬扑进御书房。 内室,六皇子和画师还被关着,皇上就躺在外面的床榻上,人倒是没有昏迷,但脸色难看到极致。 张院使一番诊脉,“陛下是怒火攻心,火气上行导致的怒极吐血,臣开一味平肝理气的方子陛下先喝着,服药期间,尽量还是放平心态。” 放平心态,说的容易,怎么放平。 皇上恨不得活剐了郁王。 “传朕旨意,宴儿如今年纪不小了,也该另立门户自成一家了,之前安平伯府那宅子一直空着,赏赐给他,赐封安博王府。” 内侍总管唯恐皇上是病糊涂了,忙道:“陛下,郁小王爷早在十四岁那年,您就已经封王了,当时赐封的是定安王。” 皇上没看内侍总管,只道:“封了定安王就不能再封安博王?这些年宴儿跟在郁王跟前受了多少委屈,别的不说,上次他来朕跟前侍疾,听说回去就病了一场,长公主和郁王可是没有一个过去瞧他。 他们不心疼,朕疼宴儿,赏赐下去吧。 另外,郁王年纪大了,兵部和刑部的事,暂时交给宴儿去做。” 兵部和刑部,之前都是郁王监管着,如今直接分给郁宴,皇上这是一点脸面不给郁王留。 只是郁宴接了也未必讨好。 兵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刑部尚书是郁王的人。 这三个人的掎角之势,依旧存在。 内侍总管多话没说,一一领命。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郁王正在家里抱着才满月不久的小儿子享受天伦之乐,消息忽然传来,他一怒之下差点把怀里孩子扔出去砸了。 吓得旁边姨娘屁滚尿流抱着孩子跑了。 郁王黑着脸去了书房,将府中一众幕僚全都喊来。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谁又做了什么事激怒了陛下,本王不是都说了吗,这段日子太子被打压的厉害,我们不要有任何举动,免得物极必反!” 郁王快气炸了,说着话,咬牙切齿。 他是真的气,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呢,自己手里两项大权就没了。 他没了大权,郁宴却是又封王又赐宅子。 皇上什么意思,这是要把郁宴认回去吗? 他也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郁王黑着脸百思不得其解这锅怎么来的。 手里的探子已经撒出去刺探消息,但几个时辰过去,送回来的消息却什么有用的都没有。 只知道查出来是苏南黎陷害顾珞,被郁小王爷打破了头,定远侯为了保住苏南黎的命,进宫请罪。 定远侯从宫里出来不过半个时辰,皇上就吐了血,再跟着,郁宴就被敕封了。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一屋子幕僚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直到第二天一早,宫中送出消息。 丽妃宫里一个宫女不见了。 第268章 被围 “郁王这次吃这么大一个亏,肯定要反击。” 萧嘉远站在安平伯府,不对,现在应该叫安博王府的花园水池旁,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朝着水池偏了身子扔出去。 郁宴看着那石子在水面蹦了四下最终咕咚落入水中,“反击不好么?这些年,郁王明着挑唆二皇子和太子闹,暗地里韬光养晦不知将势力做的有多大。 这次皇上按照那些线索基本都已经确定了给他下毒的人就是郁王,不也忌惮郁王的势力,只敢将我推出来却不敢直接把郁王如何么?” 他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嘲谑。 萧嘉远直接冷笑,“皇上最大的本事就是把你拉出来当挡箭牌,需要对付谁了,就把你拉出来,需要拉拢谁了也把你拉出来,要是有朝一日你的身份被闹出来,不知他要如何收场。” 郁宴捻了一下手指,没说话。 萧嘉远就道:“不过这次郁王就算是动手,咱们也不怕,且不说定远侯那边归顺于咱们,我哥那些人也已经安顿好了,随时能用。” 郁宴望着湖面波光粼粼,“定远侯的归顺算不得真的归顺,况且......” 他眼底神色冷冽,带着不容一丝质疑的决绝,“苏南黎那么对顾珞下手,我和定远侯,永远也不可能真的一条心。 且不说苏南黎是不是知道悔改,就算她知道,我也不会原谅。” 郁宴这人睚眦必报,他既是心里有了顾珞,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顾珞让欺负而无动于衷。 哪怕苏南淮手握南疆十万大军,郁宴也不会就让顾珞这么被人欺负了。 萧嘉远了解郁宴护短的性子,压根没劝,只是道:“你怎么安排?” 郁宴道:“定远侯在江南弄得那个沁雅园,也是时候拉出来见见人了,郁王不是想要反击么?给他一个机会,让太子府那位,想办法见一见郁王现在宠爱的那个小妾。” 当时郁宴在太子跟前安插了一个侍妾,一直搁着没用,现在正是好时候。 萧嘉远明白郁宴的安排,立刻道:“我来处理。” 郁宴默了一下,又道:“还有苗敏,这次因为有人和咱们打配合,我利用那个时间差将苗敏做的事按到了郁王头上去,但郁王没做过的事他肯定不甘心就这么认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接触苗敏的。” 萧嘉远道:“杀了?” 郁宴摇头,“让人盯着,一旦郁王派人去接触苗敏,现场拿脏,顺便再把苗敏从刑部大牢带出来,咱们自己关着。” 到现在,苗敏都什么也不肯招认,那背后隐藏的整件事的真正主谋肯定所图不小。 郁宴怎么都得撬开苗敏的嘴。 萧嘉远就笑起来,“到时候再栽赃给郁王,按他一个杀人灭口的罪?啧,郁宴,我特么真庆幸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要不然被你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估计郁王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年趁你小怎么就没弄死你呢!” 郁宴冷笑,“弄死我,他也没本事做成现在的势力,皇上拿我制衡他,他何尝不是拿我做挡箭牌,偷偷发展自己。” 正说着,长兴急吼吼从外面跑进来,还不及上前就道:“王爷,不好了,小郡主和顾珩在城南和人打起来了。” “在哪?”萧嘉远先郁宴一步问道,震惊的眼都瞪圆了。 长兴气喘吁吁上前,“城南,今儿小郡主和顾珩出了府,顾珩说带她去城南天桥那边看杂耍,长乐他们跟着,还有暗卫......” 郁宴一张脸骤然冷若冰霜,一面大步朝外走,一面道:“怎么不早说,她出府怎么不来告诉我。” 长兴自知这件事做得不对,“卑职有罪。” 萧嘉远尚且有一丝理智,“是郡主不让你说?” 长兴咬了一下嘴唇,他不想给自己开脱,郁欢要真出事,他就算是死了心里也过不去,只萧嘉远问,到底还是如实道:“郡主想要去天桥给王爷捏个小泥人,是嘱咐了卑职不许说,不过,的确是卑职的错,卑职纵然不说,也该加派人手的。” 郁宴没说话,只大步流星朝外走。 萧嘉远紧随其后,“和什么人打起来的?因为什么?” “郁王府的六小姐。” 郁宴迈出去的步子猛地一顿,回头,满目凶狠看着长兴,“确定?” 长兴点头。 郁宴转头一面疾走一面道:“去郁王府,给我把六小姐的生母姐妹兄弟全抓了!” 城南,天桥旁的一条巷子里。 顾珩将郁欢搂在跟前,不断的轻拍她的后背,“别怕,跟着来的人肯定已经去通知你哥了,你哥很快就来,坚持一下,别睁眼,没事,啊,没事,我在呢。” 郁欢瑟瑟发抖,身体紧紧贴着顾珩,小脸埋在顾珩胸口处,死死闭着眼睛。 她不敢睁眼,但饶是闭着,脑子里也全是人头,一颗一颗的人头就跟下雨一样往地上落,地上的血像河一样流,她分不清现实和想象,只拼命的贴近顾珩,顾珩的声音和顾珩的温度让她感觉自己并不是在那个尸海。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顾珩身边跟了四个暗卫,郁欢身边跟了六个暗卫,加上随行的长乐以及车夫,十二个人硬是被对方打了个团团围住,连挣脱都挣脱不出去。 对方来人约莫在三四十个上,顾珩自己虽然三脚猫,但看得出来,对方的功夫和他们的暗卫不相上下。 若非长乐能以一敌十,这防线早崩溃了。 护着他们俩的暗卫好几个都受了重伤。 血就从伤口汩汩的冒,他们连停顿都没有停顿,就任由伤口撕裂,依旧握着刀直上。 就在顾珩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想要将对方身上的任何细节全都记在脑海时,一个暗卫被人一脚踹开。 他飞离一瞬,对面的人乌泱就从这撕开的口子涌了进来。 长乐连忙抽身朝顾珩和郁欢这边扑来。 “二宝!” 就在长乐折返过来一瞬,原本守在顾珩和郁欢身边的二宝犹若利箭一样蹿了出去,冲着那第一个扑上来的人一口咬了过去。 第269章 装病 二宝咬人角度刁钻,冲过去就是对准咽喉。 一口咬下去,毫不恋战,转身冲着另外一人的咽喉再次咬过去。 要是不能第一时间对准咽喉,就朝着对方眼睛一爪子抽过去。 平时温驯的大狗子,此刻才展现出它凶狠的一面。 它的加入顿时拦住对方冲过来的速度,电光火石间,长乐带人拉起第二次防线,这一次有二宝的冲锋,大家明显没有刚刚吃力。 “杀了那条狗,杀那条狗!弓弩手,上弓弩手!” 尖锐的叫声从人群背后传来,埋头在顾珩胸前的郁欢小身子一颤,转头就看过去。 顾珩抬手扳住郁欢的头,“别看。” 却是晚了一步。 对方不仅有那三四十个打手,还有弓弩手,弓弩手跃上巷子两边的围墙,弓弩对准二宝,冰冷尖锐的长箭瞬息间飞射出来。 “二宝!” 郁欢声嘶力竭吼着就朝二宝扑过去。 顾珩连忙拉他。 长乐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弓弩手惊了个猝不及防,“艹!” 盛怒之下,正要拿起挂在胸口的哨子吹响。 郁宴在京都不少地方都有自己的人,但那些人只听命行事,没有命令,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这哨子就是行动的命令。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吹响这哨子,毕竟哨子一向,人马一出来,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必定会察觉什么。 长乐隐约觉得,这可能也是对方下手的目的。 可现在不吹不行了。 哨子放到嘴里,他提气要吹的瞬间,忽然一个黑影从围墙另一端一跃而出,长乐甚至都看不清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低是胖是瘦。 总而言之一句话。 就是一团黑影一闪而过。 墙上的弓弩手就跟下锅的饺子似的,稀里哗啦就全栽了地上。 对方一招毙命,一闪而过,然后...... 消失了。 长乐震惊的看着地上的弓弩手尸体。 这突然出现的黑影显然也震惊了对方,现场激烈的打斗硬是因为这个黑影的出现而短暂的不约而同的息战一瞬。 人群里,只有顾珩眼底闪着灼热的光。 阿花! 是阿花! 绝对是阿花! 这种速度,除了阿花不可能有别人了! 那团黑影一闪而过,要不是弓弩手的尸体实实在在就在地上,长乐甚至以为自己癔症了。 他含在嘴里的哨子落下,短促的愣神之后,长乐一面将哨子塞回胸口一面道:“干!” 一声吆喝将所有人失神的神志拽回笼。 不过,新一轮白刃相接并没有打起来。 郁宴来了。 郁宴不知道带了多少人来,整个地面都在颤。 在绝对的武力人力之下,什么反抗都如草芥,长兴带着人一冲而上,直接将对方三四十人摁倒在地,甚至连对方想要服毒自尽的机会都掐断。 郁宴盯着他面前的小姑娘,“郁欣瑶?” 郁王府六小姐,郁王在和长公主成婚之后,纳的第一个妾所出的小女儿。 说是妾,因为长公主常年和郁王分家而住,那妾除了名分是妾以外,其他和当家主母并无多少区别。 她膝下的儿女,自然也自命不凡,只当自己是嫡子嫡女。 郁欣瑶毫无惧意的看着郁宴,“大哥是要捉拿我吗?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正好路过这里,这些人可是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呢。” 郁宴看着郁欣瑶,脸上一丁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等她得意的话音落下,郁宴手里捏着的刀子冲着郁欣瑶的腹部一刀直接戳了进去。 “既然没关系,就走吧。” 刀子在郁欣瑶腹部转了一圈,郁宴拔了刀子,在郁欣瑶惊恐的惨叫声中,将刀子上的血就着她的衣服擦了擦,转头走向郁欢。 他身后带来的人哗啦将这边围了起来,郁欢甚至连郁欣瑶看都看不见一眼了。 “哥!” 郁欢朝着郁宴一头扑过去,郁宴弯腰将她一把抱起。 却是正要抱的时候,郁欢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二宝,身子一顿,不等郁宴抱结实,她转头扑向二宝。 刚刚那黑影出现的太快,造成的场面又太过震撼,以至于所有人都看向围墙那边,却忘了在黑影出现之前,弓弩手已经射了箭。 二宝身形灵活,躲开了绝大多数箭羽,但腹部还是让插了三支箭。 郁欢扑上前跪在二宝跟前,二宝奄奄一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在她上前的时候伸出舌头在她手背舔了舔,然后...... 狗头一歪,不动了。 “二宝!” 郁欢歇斯底里就哭嚎了出来。 顾珩揉揉郁欢的脑袋,“你先别哭,它就是不动了,但是他脖子还跳呢,没死,赶紧弄回去治一下。” 顾珞得了消息提了药箱就往顾珩住的那宅子赶。 暗卫们的伤,有轻有重,已经被郁宴这边的大夫包扎了,并无人员伤亡。 只有二宝,郁欢守着二宝不让人碰,只等顾珞来了才让出位置。 顾珞一面心道我又不是兽医一面安慰郁欢,“没事,没事,我先看看,别怕。” 身上插着三支箭,看着凶险,但都避开了要害,索性插得也不算太深,顾珞虽然不是兽医,倒也还算熟练的给它拔箭包扎伤口。 一切收拾完,二宝依旧一动不动的摊在那里。 郁欢急的不行,拉着顾珞衣袖道:“它怎么还不动,它是不是要死了?” 说完也不等顾珞回答,只是冲着二宝哭,“你别死,你睁眼看看我啊。” 顾珩让郁欢哭的心里难受,蹲在郁欢旁边安慰她,“别哭了,它要真的死了,我给你当二宝,我给你当狗。” 垂死病中惊坐起。 原本一动不动瘫在地上的二宝刷的睁开眼,直直看向顾珩。 这年头还有跟狗抢饭碗的? 我难得受一次伤,你让我多感受一下病重患者的被特殊关爱不行吗? 虽然我不是真的人,但你特么的居然想当真的狗? 刚刚还不动弹的二宝,硬是挣扎的跳了起来,拖着残破的身躯挑衅一般冲着顾珩汪的一嗓子叫过去,用实际行动表明:老子还在,你就永远不可能是狗! 顾珩:...... 他感觉,他好像看懂了这狗的眼神? 第270章 窝火 二宝平安无事,所有人大松一口气。 顾珞收拾药箱的时候,听见郁欢小声的和顾珩道:“你要是给我当狗,那我也给你当狗,以后你就是我的狗,我也是你的狗,咱俩都是小狗。” 顾珩无语的道:“我不想当狗。” 郁欢不高兴道:“但你刚刚明明都说了,你要当狗。” 顾珩不理她。 郁欢就继续道:“反正以后我是你的狗。” 顾珞忍俊不禁,这啥小孩儿,这还上赶着当狗? 旁边二宝生无可恋的瞪着眼睛看着房顶,这年头,人卷人不算,还想卷狗? 没管顾珩和郁欢到底最后能不能当狗,顾珞提了药箱先离开。 下午她还有白鹿书院的课。 “让官府处理吧,你这样,让顾医官知道了,她怎么看你!” 顾珞一出院子,正好听见萧嘉远气急败坏一句话。 顾珞皱了一下眉,看过去。 正好萧嘉远一脸没料到她突然出来的表情,倏地闭嘴,尴尬的搓搓手转过头去。 顾珞看了萧嘉远一眼,朝郁宴道:“什么我怎么看,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郁宴正要开口,萧嘉远立刻笑道:“没事没事,就是今天的事,我劝他说私下解决得了,他这人太正义太善良了,非要报官让官府解决。” 顾珞:...... 无语的看着萧嘉远,“萧三公子是不是对善良有点误解?” 郁宴嗤的笑了一下。 顾珞大概明白他俩说的是什么,她也没直言,只道:“今儿的事,要不是小王爷带人赶过去的及时,现在顾珩和小郡主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我这人,干的是救死扶伤的事,但也没有一颗拯救苍生的心。 如果我来处理今天的事,我肯定不会报官。 对方是郁王的女儿,不管怎么处理,官府也处理不到她头上,就算处理过去,也是不痛不痒禁足一个月撑死了。” 萧嘉远震惊的看向顾珞,“那你怎么处理?” 顾珞就道:“她既然对我的亲人下手,那就别怪我也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 萧嘉远直接听乐了,“你俩还真是......亏我还在这里操这闲心,你俩早就心有灵犀了吧。” 心有灵犀一词用的太过暧昧,顾珞立刻看向郁宴。 “小王爷别误会,我就是说说我的想法,如果不巧和您的想法一致了,那也不是我对您有非分之想,我绝对,我对天发誓,我对您没有世俗的欲望之心。” 顾珞说的义正言辞,字正腔圆。 萧嘉远没憋住,哈的就笑了出来。 郁宴看着顾珞,没搭理她这话,只问道:“二宝没事了?” “没事了,看着凶险,养几天就好了。这几天别沾水,我每天过来给它换药。” 郁宴就道:“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萧嘉远跟着就道:“就是就是,要不咱们一起包饺子?上次还是用碗扣皮儿包的饺子呢,这回你手也好了,你给擀皮儿?” 顾珞笑道:“我下午白鹿书院还有课,而且今儿郡主受了惊,我给她开了安神药,一会儿吃了估计要睡一下午,下次吧。” 萧嘉远看向郁宴。 郁宴就道:“让长明送你过去吧,我给你多加了几个暗卫跟着。” 郁宴不说这话,顾珞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提心吊胆,等他说了,顾珞突然感觉到安心,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不安,笑道:“谢谢小王爷,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等顾珞一走,萧嘉远蹦起来朝郁宴道:“你什么意思?她要去白鹿书院!秦漠就在白鹿书院呢,你一点不着急?” 郁宴道:“她和秦漠没可能。” “放屁!”萧嘉远气的不行,恨不得戳戳郁宴脑袋,“她越是和秦漠拉开干系,越说明她心里是在乎秦漠的,当一个人在乎另一个人的时候,别人就很难走近那个人的心了,你特么的有点脑子没有?” 郁宴没吭声。 萧嘉远戳戳他肩膀,“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看顾珞刚刚那话,人家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你喜欢她呢?” 郁宴捻着手指顿了顿,张了下嘴,却又没出声,再开口换了话题,“郁王府的人抓了吗?” 萧嘉远等了半天等着这么一句话,“你特么的......抓了,在安博王府关着呢,怎么?现在就动手?” “不动手留着过年?现在就动!” 萧嘉远得令,转头去执行。 顾珞才到白鹿书院,就听得里面学子嘈嘈切切的说什么郁王府,郁小王爷,不用想也是在议论今天的事。 郁宴带着人去救郁欢和顾珩,大约带去几百人,声势浩大的,怕是不光京都上上下下知道,连真定的百姓现在也知道了。 “顾医官,你弟弟没事吧?” 顾珞一进学舍,一片学子就瞪着猫头鹰似的眼睛看她,顾珞笑道:“让大家担心了,没事。” “到底为什么啊?我听说当时死了好多人呢?” “那小郡主没事吧?听说她好像让箭给射中了?” “我听说,郁小王爷好像当场就割了那个郁王府六小姐的人头,真的假的?” 顾珞将药箱里的银针取出来,转头将画好的人体穴位图挂在墙上,“我还听说,郁小王爷当时一怒之下,直接长出三个脑袋来。” 底下轰的就笑了。 顾珞看了秦漠一眼。 所有人叽叽喳喳,秦漠始终垂着眼,脸色难看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看她。 顾珞心头叹了口气,“我们先上课,今儿教你们认一认穴位图,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急救一下呢。” 都是品学兼优的学子,纵然也会八卦闲聊,但进入上课模式,顿时鸦雀无声。 一堂课上的还算顺利,布置了课后作业,顾珞没等新一轮八卦开启,提了药箱火速离开。 她不想听到那些有关郁宴的谣言。 尤其别人说郁宴一怒之下杀了人,一怒之下割了人头之类的,她听得心里窝火。 “顾珞!” 顾珞才走到书院二门,背后传来一声吼。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秦漠。 自从那天在京兆尹府衙一别,他俩好几天没见面。 顾珞吸了口气,转头笑道:“秦公子有事吗?” 第271章 亲亲 尤其别人说郁宴一怒之下杀了人,一怒之下割了人头之类的,她听得心里窝火。 “顾珞!” 顾珞才走到书院二门,背后传来一声吼。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秦漠。 自从那天在京兆尹府衙一别,他俩好几天没见面。 顾珞吸了口气,转头笑道:“秦公子有事吗?” 秦漠直直朝着顾珞走来,他每走一步,顾珞都能感觉到他一身的火气在朝外冒。 “顾珩今天差点就死了,你就是这样做姐姐的?” 几步上前,秦漠垂眼看着顾珞,面容紧绷,带着快要克制不住的怒意。 顾珞收了脸上扯出来的笑容,“顾珩现在安然无恙。” 秦漠咬牙道:“这话你也能说得出来?他现在安然无恙那不过是侥幸,你能保证郁小王爷下次还能去的那么及时?如果他没有去那么及时呢?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对方也许不会杀了郡主,但未必就不会杀了顾珩。 在他们眼里,你和顾珩什么都不算!” “没有那个如果,秦公子若是想要同我说这个,没什么必要,现在我过得好好的,我弟过得好好的,就不劳秦公子操心了。” 顾珞冷冷撂下一句话,转身要走。 秦漠一把抓了顾珞的胳膊想要将人拦住,顾珞甩手一抽,挣脱出来,“秦公子,别伤了咱们的情分。” 秦漠红着眼,“你就这么偏袒他?不管他做出多么十恶不赦的事,你都要偏袒?” 顾珞听不得这种词去形容郁宴,本来只是收了笑容,此刻彻底沉了脸,“十恶不赦?” 秦漠看出顾珞是真生气了,心里慌了一下,但更多的是嫉妒,他怒道:“郁王府整整十条人命!就因为今儿郁小郡主被人围攻,郁宴就让人抓了郁王府十个人挂到城南天桥的旗杆上去,这不叫十恶不赦这叫什么!最小的那个才五岁,还是个孩子,他招谁惹谁了,也不被放过? 我可听说,当时郁小王爷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给了郁王府那位六小姐一刀。 这还不够吗?还要把人家家里上上下下都抓了? 六小姐的娘,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哥哥家的孩子,全都不放过? 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秦漠不懂,这样一个无恶不作极端阴狠的人,有什么好的,值得顾珞这样偏袒。 顾珞倒是的确没有想到郁宴会抓了这么多人,但不论郁宴做的对不对,这都不是秦漠在她面前评头论足的理由。 “他做了什么,和你有关系吗?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只知道他抓了郁王府十个人,其中还有五岁的孩子,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对方先动手,也就刚刚六岁多的郁欢会一命呜呼呢。 有因就有果,自己做恶就别指望别人宽宏大量。 也许你觉得你接受不了,那不好意思,这事儿原本也不需要经过你的接受。 他是什么人,做什么事,和你没有关系,他是什么人,做什么事,我都喜欢。”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喜欢......”秦漠难以接受的嘶吼。 “可能不可能都不是你说了算。”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顾珞背后传来,紧跟着她手腕被人一牵,一拽。 郁宴将顾珞拽到自己身后,挡住顾珞,看着秦漠,“我想,刚刚顾医官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不要再纠缠她了。” 郁宴来的突然,秦漠吓了一跳,迎上郁宴的目光,他有点扛不住,转而去看顾珞。 顾珞半个身子掩在郁宴身后,手腕被郁宴抓着,她没挣开,就那么任由他抓着,甚至她站在郁宴身后的位置,两人都离得很近。 自己刚刚拽她胳膊一下她都甩开。 秦漠向后踉跄半步,他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道:“我不相信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心里,不可能不分善恶。” 说完,转头就走。 他一走,顾珞闷闷吐出一口气,从郁宴掌心挣开自己的手腕,“小王爷怎么来了?” 郁宴转头垂着眼看着顾珞,“难过了?” 刚刚郁宴手收的紧,顾珞让他攥的手腕有点疼,正揉,闻言错愕抬眸,“啊?” 郁宴笑了一下,“没事。” 顾珞叹了口气,刚刚只是意外了一下,但她也听清楚郁宴的话了。 “没难过,难过什么呢。” 两人并肩朝外走,郁宴沉默了一小会儿,笑道:“眼眶都红了,想哭就哭一会儿,我连你喷鼻涕都见过了,也不笑话你。” 顾珞幽幽瞪了郁宴一眼。 “也不是想哭,行吧,就是有点想哭,但也不是因为秦漠,就觉得......”顾珞斟酌了斟酌用词,然后偏头看郁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呢?” 郁宴迈出去的步子一顿,心口倏地疼了一下,他看着前方,秋日半下午的阳光挺烈,照在地面上有点刺眼。 “什么怎么过,高兴了吃喝玩乐,不高兴了谁惹我我就去把谁家点了。”郁宴说的风轻云淡。 顾珞心里泛酸。 郁宴不说,她也就没再多问,不是谁都愿意把自己的伤疤揭给别人看的。 “你真把郁王府十来口子人给挂旗杆上了?” 郁宴指尖很轻的颤了一下。 他做事手段向来狠厉偏激,之前没觉得如何,只觉得既然别人都不肯给他留生路,他何必顾及那么多,自然是怎么解气怎么来。 但现在他有点害怕。 萧嘉远说,顾珞没经历过那些,怕顾珞接受不了。 秦漠说,他相信顾珞不会不分善恶。 那顾珞...... 郁宴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直到走出白鹿书院的后门,他才嗯了一声。 声音轻微带了一点颤,不仔细听听不出来,偏偏顾珞就听出来了。 “雪山崩塌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你怎么做有你的道理,你算不上好人,但谁也没规定这世上就只有好人和坏人。” 顾珞说话的时候,她停在书院后门处没动,提着药箱仰着头,眼睛是亮亮的。 郁宴心头生出一股几乎克制不住的冲动,想要捧起这张脸,亲一亲她的眼睛。 第272章 真狗 后槽牙咬着口腔里的细肉,刺疼提醒着郁宴仅剩的理智,他声音有点哑的笑道:“你不觉得我十恶不赦?” 顾珞摇摇头,“你刚刚问我是不是难过了,眼眶红的是不是想哭,其实,是难过的。” 郁宴脊背一僵,冲动尽散,就像让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他勉强扯出一点笑,“想哭就哭吧。” 顾珞看着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难过吗?” 郁宴张了张嘴,感觉有点不太说得出来话,他甚至有点想要抬脚离开。 顾珞也没真的等他问,“我就在想,这些年,你从多大就开始听到那些说你杀人如麻说你十恶不赦的话了?比刚刚更难听的肯定有很多,那时候......你哭了吗?” 郁宴那颗被凉水刚刚浇过的心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看着顾珞。 过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或者不敢相信的道:“你是......在关心我?” 顾珞笑道:“我关心的不明显吗?” 砰~ 稀里哗啦~ 咔嚓咔嚓~ 郁宴感觉他被凉水浇过的心,开花了。 二十好几的郁小王爷差点原地蹦起来,嘴角难以自控的上扬,“真的关心我?” 顾珞立刻警惕道:“王爷别误会,我这个关心,是出于同类或者朋友的那种关心,或者感同身受,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慕,您踏踏实实的,千万别误会。” 郁宴:...... 自己做的孽,真的是跪着也要把坑填满。 不过还是很开心,顾珞关心他了,而且没有觉得他十恶不赦,没有觉得他麻木不仁,也没有因为这个就排斥他远离他。 “我请你吃饭。”一开心,郁小王爷就道:“小春楼新上了菜品。” 顾珞道:“今儿才闹出那么大的乱子,你又把郁王府的人抓了,还能吃饭?郁王爷是不打算管旗杆上那些人了?” 郁宴道:“但今儿你这么关心我,还在秦漠面前维护我,我高兴啊,高兴难道不需要庆祝一下?” 高兴起来的郁小王爷,有点飘。 说话不过脑子,说完就后悔。 小心翼翼观察顾珞的反应。 顾珞倒是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只觉得这小可怜是长年累月没人疼,猛地被人袒护一下,乐坏了,“去顾珩那吧,郡主睡一下午也该醒了,您叫上萧三公子?咱们晚上包饺子。” 郁宴一挥手,“不叫他,咱们一家子吃。” 哦吼! 秃噜嘴了。 事实证明,心情压抑了十几年的人,就不适合突然间开心,一不小心就要乐极生悲。 “卧槽你大爷!老子忙里忙外累的跟条死狗似的,你吃饺子不叫我,郁宴,你还是人吗?”萧嘉远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反正一出场就哀嚎了一嗓子,两步跳上前,胳膊勒了郁宴的脖子,作势朝他肚子揍了一拳,“你没有心!” 要搁平时,郁宴肯定一把掀翻他了。 但此时此刻,郁宴感激涕零的朝萧嘉远道:“你看上我哪个大爷了,我给你安排!” 萧嘉远没好气的拍了他后背一巴掌,“滚!” 说完,凑到顾珞跟前,“你弟和他妹现在住一个院子,这亲哥哥亲姐姐的,你们是一大家子,我这外人不能去吃饺子?” 顾珞刚刚还觉得郁宴那话说的有点暧昧,但萧嘉远这么一说,她顿时失笑自己多心。 小王爷巴不得每日一打卡提醒她别惦记没结果,怎么可能是她想的那样。 说起来,郁宴好像有一阵子没打卡了~ 啧~ 我这都是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结束了头脑风暴,顾珞朝萧嘉远笑道:“萧三公子算什么外人,要说外人,我最外。” 萧嘉远偏头看了郁宴一眼,郁宴递给他一个大恩大德涌泉相报的眼神,萧嘉远回头就朝顾珞道:“你也不是外人,咱们都是自己人。” 郁宴这个秃噜嘴,算是被混过去了。 吓出一身冷汗的郁小王爷,在回去的路上再也没敢开口。 萧嘉远笑的不行,背着顾珞说他以后成亲,肯定让顾珞收拾的服服帖帖。 郁宴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琢磨,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也是求之不得啊,起码成亲了呢,你懂个屁~ “包饺子?” 郁欢一听说要包饺子,激动地原地蹦起来,一路小跑就朝顾珩院子那边奔。 “包饺子包饺子包饺子~” 一路喊着高亢的包饺子就走了。 顾珞瞠目结舌,“我以为她受了惊吓起码得缓几天了,这......情绪恢复的够可以啊。” 萧嘉远不以为意笑道:“那点刺激对她来说毛毛雨,都不够看的。” 这话没说完,腿上挨了郁宴一脚,萧嘉远自知失言,悻悻闭嘴,“那个,什么,我去厨房拿肉去。” 萧嘉远小跑着出了院子。 顾珞看向郁宴。 郁宴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能说,就是......” “我知道。” “你知道?”郁宴正纠结怎么开口,一听这个,扬了一下眉毛。 顾珞就笑道:“我也不喜欢把自己特别惨的过去说出来,过日子就过当下和未来,谁天天把过去挂嘴边啊,尤其是过得不好的过去,翻来覆去说出来干嘛,忆苦思甜吗?你们兄妹俩现在也挺苦,倒也不用专门去忆。” 郁宴听笑了,“我还头一次听人说,我过得苦。” 顾珞看着他,“那苦不苦?” 郁宴想说,认识你之后,其实没有那么苦了,但没敢,只装可怜的点点头。 委屈的旁边二宝都看不下去了,狗眼一翻,转头走了。 真特么的狗! 顾珩被郁欢拖过来的时候,萧嘉远从厨房那边拿了肉菜过来。 猪肉白菜饺子。 上次顾珞不方便,大家凑合着包了一顿,都吃的一个个意犹未尽,这次顾珞亲自操刀调馅和面擀皮儿。 他们几个围一圈儿负责包。 郁欢亢奋的不行,一边包一边碎碎念,“吃饺子吃饺子吃饺子......” 白白胖胖大馅饺子整整齐齐码一两篦子,没且下锅呢,长兴急匆匆从外面赶来。 “王爷,不好了,咱们抓的郁王府那几个死士,跑了一个,这一个是那帮死士的头儿。” 第273章 脑子 郁宴关押那些死士的地方,是个秘密审讯室,能让人从那里逃脱跑了,这审讯室也就作废了。 这不是要命的点。 要命的是,这个审讯室的位置一旦让郁王知道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消息递到皇上跟前,到时候哪怕他已经将这审讯室摧毁了,皇上也会动了疑心。 上次皇上不过是吐了血,就将他叫进宫折磨了个半死。 这次若是动了疑心,知道他弄了那么个秘密审讯室,还不定要怎么发作。 他在皇上或者在所有人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放火,像关押人犯秘密刑讯这种事,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为。 皇上难不保会把安平伯府老太太的失踪和他联系起来。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和郁王都有足够的理由抓那老太太,甚至他比郁王更有动机。 郁宴脸色一变,搁下手中饺子皮就朝外走,萧嘉远赶忙跟上。 长兴紧随其后,低声回禀当时的情形。 顾珩盯着郁宴的背影看了半天,就在郁宴要走出院子的时候,顾珩忽然朝着郁宴喊了一句,“跑了的那个,是穿着一只灰鞋一只黑鞋的那个吗?” 郁宴迈出去的步子一顿,转头看向顾珩,紧跟着又看向长兴。 长兴忙道:“抓了人第一时间就是送到审讯室那边,还没来记得审,他就找了空子跑了,别说穿什么衣裳什么鞋,连长相都没有记死呢。” “刚刚长兴哥说,跑了的那个是那些人的头,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国字脸,左边眉毛有一条断疤,眉毛被分成两截,脸上没有刀疤,但胳膊上刀疤不少,还有新伤。 他脚上穿的鞋,一只灰色一只黑色,两只鞋的内侧都画了老虎头。 这人虽然是死士,但应该有家室,那老虎头可能是家里孩子画上去的。 另外,他裤腿上粘着鱼鳞,一般死士不会自己动手做饭,郁王府肯定提供,但他腿上的鱼鳞挺大一片,他家......可能在鱼市,并且家里卖鱼,有活鲈鱼。” 顾珞震惊的看向她弟。 顾珩说完,想了一下,“京都有鱼市的菜场一共八个,但卖活鲈鱼的只有两家,一家在煤炭胡同西口那边,一家在珠市口。 他那双灰色的鞋,鞋底子上粘着红泥,几天前珠市口赵老四肉饼店重新装修,用的就是红泥。 你们要不试一试,去珠市口那边找今儿没出摊的卖鱼的店家。 我不保证他一定会回家,但如果是我,我被抓了又逃出来,第一时间肯定不是去通风报信,而是给家人递个平安,毕竟当时抓他的场面很大,他家里人肯定知道。” 长兴转头看向郁宴。 郁宴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珩,但也只是默了一瞬,在顾珩说完之后,郁宴跟着就吩咐,“去!” 长兴得令,转头就走,不对,就跑。 郁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顾珩,“你怎么知道,他家就在京都?” 顾珩道:“给人做死士的,主人家根本不会允许他有家小,他鞋上的虎头,一只画完了,一只只画了一半,明显是来不及画完就被叫走了。 这不能说明什么,但画虎头的颜料用的是德庆斋三天前新上的货,那种朱红只有德庆斋有,德庆斋老板说过,这是他自己特调出来的。” 略微顿了一下,顾珩又道:“那群死士里,有一个左撇子,眼角带疤,身高体型大概和萧三哥差不多,走路脚哎趿拉地,他应该知道这个人有家室,并且和他关系匪浅,我估计,这人能跑,那个肯定帮忙了。” 萧嘉远一听这话,连怀疑或者质疑都没有,转身就走,出去拽了自己的贴身随从几句话吩咐下去,那随从直接去了秘密刑讯室那边。 郁宴看着顾珩,“还有什么?” 顾珩想了一下,“我觉得当时那些死士被抓,抓的十分轻松,就......不太真实。” 其实郁宴也有这种想法。 他带来的人是多,但对方不至于连反抗都没反抗就直接被抓获,所以人被带走之后,他特意叮嘱看紧了。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还有吗?”郁宴问道。 顾珩摇摇头,“目前没了。” “嗯,照顾好你姐和欢欢,在家呆着别出去,想到什么让长乐随时告诉我。”郁宴说完看了顾珞一眼,转身离开。 他一走,顾珞一把扯了顾珩,“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连京都几家菜市场,哪里卖鱼哪里卖活鲈鱼都知道,甚至还知道谁家店铺装修用什么泥! 这是一个普通八岁小男孩该知道的? 顾珩一脸坦然,“我......我就喜欢观察这些嘛,平时下学了没事做,我就喜欢在街上四处转转,转的多了就注意到了啊。” 顾珞:...... 转的多了也注意不到这个啊! 不说这些,当时他和郁欢被围攻,场面那么心惊动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还把人记得这么清楚,连人脚上内侧有虎头都记住了。 震撼又敬佩的看着自家弟弟,顾珞摸摸他脑袋,由衷的道:“姐真是觉得,让你读书委屈你了。” 顾珞原本一句调侃,顾珩却是当真了,跳脚就道:“是吧是吧是吧,你终于觉得了?我不想读书,我想去做一名捕快!” 郁欢看着顾珩,“但官府不收八岁的捕快,他怕你年龄太小捕的不够快。” 顿了一下,摇摇小脑袋,“不过你要是求我,我可以去求我哥,让他允许你进刑部。” 郁宴现在掌管刑部事宜,的确能安排。 的确能安排个屁! 顾珞想都没想,十分大不敬的给郁小郡主弹了个脑奔儿。 “别瞎说,你哥管刑部也不能安排一个八岁的孩子去当差啊!” 郁欢抱头跳脚,十分护短的道:“怎么就不能,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人尽其才,顾珩虽然年纪小,但他能注意到的这些事,刑部六十岁老头能注意到吗?不要以年龄定能力好吗?怎么这么刻板!” 顾珞:......呔! 包了两大篦子饺子,结果郁宴和萧嘉远一走,他们三个也没有食欲,用笼布将饺子盖住放到小厨房,顾珞带着郁欢和顾珩等结果。 “你说我哥会出事吗?”郁欢趴在桌上,小脑袋枕着胳膊,戳戳旁边顾珩的手,“你给我分析分析,我心里慌。” 顾珞哭笑不得看着郁欢。 这小孩儿现在心里慌都不找她了,只找顾珩? 第274章 抓到 郁王府。 郁王脸上带着志在必得,嘴里打了两声口哨,逗弄笼子里的鹦鹉。 “王爷这次奇思妙想,双管齐下,必定能压得郁宴翻不得身。”一个圆脸矮胖的幕僚立在郁王身后,看着笼子里的鹦鹉,笑着道:“不等天黑,郁宴怕就得找上门来,到时候王爷开出什么条件他都得应下。” 郁欢突然出门,让郁王灵机想到这样一个绝妙的注意。 吩咐郁欣瑶去找郁欢的麻烦,如果郁宴抵达营救的不够及时,那跟着郁欢的人为了护住郁欢的那条小命,必定会招出郁宴安插在京都的密探。 这样一来,皇上能不疑心? 就算郁宴及时抵达了,他也有后招跟着。 那些死士里,为首的那个善于逃脱,他的任务就是一旦被抓住,想方设法逃出来,将郁宴关押这些死士的地点添油加醋的扬出来。 郁宴身份特殊,皇上对他本来就疑心极重,再知道郁宴有这样一个秘密审讯的地方,不定要多想多少呢。 正好安平伯府的老太太失踪,皇上绝对会把这一桩和郁宴捆绑到一起,哪怕没有切实证据呢,心里也落了刺。 兴致极高的呷了一口茶,郁王不屑道:“自以为是,他还没有到了能和本王斗的程。” 当年他爹都是手下败将,更遑是他! 正说着,一个随从从外面急急忙忙奔进来,“王爷,不好了。” 郁王手里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小茶杯,皱眉转头,那随从奔进来的太急,嗓门嘹亮,吓得笼子里的鹦鹉扑扇着翅膀就叫。 扑起来的翅膀打在笼子上,落掉的鸟毛正好飘进郁王那茶杯中。 幕僚立在一侧,看了一眼郁王的脸色,冲着那随从道:“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一点体统没有。” 随从急的冒汗,连礼都来不及行,“王爷,赵年让郁小王爷给挂了天桥旗杆上去了。” 咣当! 那只品相绝佳的晶莹茶杯从郁王手中滑落,跌在地上,四分五裂。 郁王脸上志在必得的轻嘲凝固在那里,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一样,震愕道:“什么?” 幕僚也吓一跳,“赵年让郁宴抓了?怎么抓了?不是跑出来了?” 赵年从郁宴那里逃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发出信号,现在距离他发出信号也就差不多两刻钟的样子。 算时间,差不多正好是赵年从郁宴那里赶回郁王府的时间。 赵年作为郁王这边死士的首领,擅长伪装,擅长逃窜,武功极高,而且一路都有人暗中接应,这怎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赵年就突然被挂了旗杆。 郁王脸色瞬间阴沉。 随从吞咽口水,道:“外面接应的兄弟们一直没有赵年的行踪,路上也没有任何的打斗,郁小王爷就是突然把人弄到了天桥那边,亲自挂了旗杆上去的,王爷,怎么办?” 郁宴把赵年挂了旗杆上,不仅是一种反击,更是一种挑衅。 郁王狠狠攥了一下拳,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正要发作,外面乱哄哄响起一片杂音,紧跟着,就有一道颤巍巍的声音传进来。 “你怎么还不去救人!云哥儿曲哥儿他们都被郁宴抓了,你就一点不着急!” 郁王的娘被跟前的嬷嬷扶着,颤颤巍巍的进来,一进门,扬起手里的拐杖就朝郁王抽过去。 “大大小小十个人都被郁宴挂到了天桥上去,月丫头才五岁,听说吓得直哭,你怎么当爹的!” 那边出事,郁王第一时间吩咐封锁消息,不许传到老太太耳中一丁点,就是怕老太太过来闹打乱他计划。 现在老太太带着人找上门,郁王挨了一拐杖,黑着脸看向老太太跟前的嬷嬷。 那嬷嬷让吓得一个激灵跪下。 “王爷明察,老奴一直没说,是有人混进了咱们院子,扯着嗓子就喊。” 老太太一脸怒火,扬起拐杖又去抽郁王,“你安得什么心,我孙子孙女重孙重孙女都让挂旗杆上去了,你还不让人告诉我,不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打算救人,你个狠心的,那都是你亲生的,快去给我救下来。” 不用老太太催,郁王本来也是要出门的。 随着赵年被抓,他计划全盘被搅乱,又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骨肉被郁宴那么挂在旗杆上。 “娘,娘你别着急,我这正要出门呢。” 老太太踹他一脚,“正要出门就赶紧去,但凡我孙子孙女有什么闪失,你是要了我的老命!去让长公主求皇上去,她堂堂一个公主,连半点三从四德都不知,常年不在家里住不说,看看她生出来的这是什么孽障!” 老太太不知内情,骂骂咧咧。 郁王安抚两句,急急出门。 那幕僚跟在一侧,“王爷是去安博王府还是......” 郁王黑着脸钻进马车,“进宫。” 顾珩的住处。 长兴一进门,冲上前一把将顾珩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吓得顾珩脸都白了,“要不得要不得,快放我下来,这样急速旋转容易引起头晕恶心呕吐,要是我吐的时候没站稳,很容易被呕吐物堵住,然后死了的,快放我下来。” 长兴压根一句没听见,满脑子兴奋的抱着顾珩转了几圈后把人放下。 顾珩唯恐自己头晕目眩一头撞了哪里再把自己撞死,赶紧缓慢的下蹲,然后一屁股结结实实在地上坐下,这才松了口气。 长兴抱着顾珩的小脸蛋,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长兴才亲完,长明长乐冲上前,也朝着顾珩小脸蛋小脑袋的巴巴亲了几下。 吓得顾珩赶紧连滚带爬钻进桌子底下,瞪着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外面的亲亲怪们,“你们要干嘛!不知道亲多了容易死人吗?” 郁欢本来趴在床榻上,眼见这个阵仗,嗖的跳下床,光着脚站在地上,嗓门嘹亮的问,“是不是抓到了?” 顾珞也心跳砰砰的看过去。 长兴笑的合不拢嘴,“抓到了,就在顾珩说的那个菜市场抓到的,他家里还真是卖鱼的,一儿一女,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和他儿子说,晚上回去给做酸菜鱼呢。” 第275章 父亲 长兴说完,兴奋的蹲在桌子腿儿旁,朝里面的顾珩道:“小珩珩,你怎么这么能干啊。” 长乐蹲在另外一条桌子腿儿旁,也朝顾珩道:“这脑子,真是觉得,当时你一口气说出那一大串的时候,惊得我差点原地给你跪下磕仨头。” 长明蹲在长乐旁边,“现在磕也不晚。” 长乐立刻瞪了长明一眼,然后朝顾珩笑道:“想不想去刑部做事?” 顾珩原本一脸惊恐,觉得这么仨人围着他说话,距离还这么近,万一谁伤风了,这传染给他的概率该有多大,伤风不可怕,严重起来也要命啊! 结果一听这话,一脸怕死的小表情一愣,“去刑部?” 顾珞也愣了一下,朝长乐道:“他才八岁。” 长乐就道:“八岁怎么了,八十岁也未必能有我们小珩珩八岁这本事,又不是要任职什么官位,就是去......去......” “协助办案?”顾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面涌动着兴奋,“就类似于警方......” 这俩字一出,他倏地闭嘴,飞快的朝顾珞那边看了一眼,眼见顾珞正和郁欢说话,松了口气,又道:“就类似于帮助刑部分析案件?” 长乐笑道:“愿意不?” 顾珩一骨碌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抱住长乐脖子朝他脸上就吧唧了一口,“愿意!” 长乐哈的一笑,抱住顾珩小脑袋也吧唧一口,“我给你安排!” 顾珞:...... 这一屋子男人都什么毛病,亲来亲去的! “小王爷呢?”顾珞等了半天不见郁宴进来,朝长兴问道。 长兴和长明立刻鸡贼的对视一眼,然后向顾珞笑道:“郁王进宫了,宫里传话让小王爷过去,小王爷和萧三公子带着赵年,就是刚刚抓的那个死士的头子,进宫去了,估计顺利的话,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出来。” 长明立刻道:“王爷进宫之前就说饿了,他胃上次遭了大殃,一饿就疼,这次进宫就盼着皇上别闹什么幺蛾子。” 要是平时,按照顾珩的机警,肯定是能听出点什么猫腻,但今儿他太亢奋了,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就一直和长乐嘀嘀咕咕说去刑部的事。 啧~ 这男人,一旦有了事业,果然就把亲姐丢到脑后呢! 偏偏亲姐心里的确是被长明一句“他胃上次遭了大殃”给揪住了,“我给他弄点面条和肉粥吧,一会儿回来吃一口。” 说完,转头朝郁欢和顾珩道:“你俩呢,惦记半天,现在踏实了吧,吃饺子吗?我现在去煮。” 郁欢摇头,“不,等我哥回来。” 顾珩:...... 顾珩压根没听见顾珞说话,就拽着长乐问东问西呢。 御书房。 皇上沉着脸坐在桌案后,看着眼前的郁王和郁宴,只觉得流年不利。 他是不是得去庙里拜一拜或者请和尚们来做场法事了,怎么就觉得今年的事,一件接一件,撵着屁股似的发生呢。 前几天才吐了一次血,皇上脸色有点泛白,泛灰,带着病态,看上去更是阴翳的厉害。 “说罢,谁先说。” 郁王刚刚进宫就说郁宴抓了他一家十口挂了天桥旗杆上,现在整个京都人心惶惶,老百姓沸沸扬扬,他直接和皇上说,管不住这个儿子了。 郁宴是不是郁王的儿子,皇上和郁王都心知肚明。 这么说,不过就是一句投石问路的试探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威胁。 皇上听得出来,所以脸色更加难看。 郁宴大大咧咧站在那里,扬了一下眉毛,“怎么,本王的好父亲进宫告状,竟然没说发生了什么事?” 当着皇上的面,郁宴吐字清晰的叫着好父亲。 让郁王和皇上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脸色不太好,郁宴脸色就好了,哼笑一声,“既然他没说,那臣也不太好说,毕竟告自己父亲的状,算是大不敬吧,臣怕遭天谴。” “郁宴!”皇上啪的一拍桌子,让气的直瞪眼。 旁边内侍总管忙道:“陛下息怒,才吃了药。” 皇上哼了一声,瞪着郁宴,“你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说!” 郁宴撇了撇嘴,“臣也不好说,这样吧,郁王不肯说,臣没法说,要不臣请个人来说?” 郁王转头看郁宴,郁宴朝他讥诮一笑,“请一个父亲大人十分熟悉的人进来。” 说完,郁宴不等皇上同意,直接朝外面道:“把人带进来!” 门口小内侍哪敢答应这个,赶紧朝皇上看去,皇上没吭声,这是默许了,小内侍赶紧招呼外面的人把人押进来。 赵年被两个小内侍拖进来的时候,郁王的眼睛,肉眼可见的瞪了一下。 皇上没看拖进来的人,只看着郁王,眼见郁王这个表情,皇上原本愤怒的心稍稍平息了一点怒火。 郁宴踹了一脚被五花大绑的赵年,“说说吧,你主子都吩咐你怎么害我呢?” 赵年身上让打的不轻,鼻青脸肿跪在地上,没看郁王,只朝皇上道:“奴才赵年,是郁王府上的死士。” 死士这种东西,按照规定,是不许私自豢养的,但现如今的风气,不少朝臣府里都养着,没人专门提,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管不过来。 管的狠了,人家只说是家丁护卫,也没辙。 他倒是直白,张口就说自己是死士,皇上看向郁王,郁王眼皮狠狠一跳,“你胡说什么!” 赵年没理会郁王,只麻木的一副将死不死的语调,道:“今儿一早,郁王召集奴才以及另外四十个死士,跟随府上六小姐出门,去天桥围堵郁小郡主。 当时郁王给奴才的命令是,要么现场杀了郁小郡主,要么事后被郁小王爷活捉后趁机逃脱。 逃脱之后,宣扬出来,说是在被关押的地方见到了安平伯府老太太。” 这话一出,郁王再大的本事也扑通跪下,“陛下明察,臣没有。” 皇上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在听到安平伯府老太太几个字时,脸上松松垮垮的肉狠狠的颤了一下。 前一阵他频频做梦,梦到安平伯府老太太带着郁宴,带着先太子,带着先太子妃,还有那个血肉模糊的孩子轮番找他。 好容易这几天好多了,能睡整夜觉了,这几个字就像是针,直接戳了皇上的心口。 第276章 动摇 “奴才逃脱之后,原本是按照郁王的吩咐,秘密从被关押点要潜回郁王府,但不幸在半路被郁小王爷抓了。” 皇上阴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既然是郁王府的死士,被抓了难道不是以死明志?” 赵年抿了抿嘴。 郁宴手里有他一儿一女,有他媳妇,他怎么以死明志。 “奴才......爱慕郁王府六小姐,郁小王爷说,他捅六小姐的那刀上淬了毒,奴才要是不配合,他就不拿出解药。” 这是郁宴教他说的,这么说了,别管别人信不信,他一家老小的命算是保住了。 从这一点上,他甚至是感激郁宴的。 郁王若是知道他有一家老小,未必肯留。 原本郁王是跪着的,一听这话,气的跳脚起来,当着皇上的面直接给了赵年一脚,“胡说!你胡说!” 赵年跪在地上任由郁王踢打,一声不吭。 郁王双眼泛红,凶狠狰狞的看向郁宴,“你污蔑我。” 郁宴吊儿郎当道:“儿子可不敢,父亲大人。” 郁王让气的呼吸粗重,狠狠的磨着牙,瞪了郁宴半晌,霍的转头看向皇上,“陛下明察,这人的话,全都是一派胡言,臣没有做过。 但臣的妾室,子女,全都被郁宴挂了旗杆,这是事实。” 郁宴就哼笑起来,“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一直奇怪呢,怎么长公主嫁人,夫家竟然还纳妾呢!长公主又不是无所出。 长公主膝下有我有郁欢,一儿一女的,郁王纳妾,这是犯法吧? 这么些年了,竟然没人管? 真是国法难容也容了郁王呢! 真了不起。” 郁王为什么纳妾,皇上,郁王,长公主,包括郁宴,个个都清清楚楚,现在郁宴当着皇上的面说的这么不堪,这就是再打皇上的脸。 用郁王的手去打皇上的脸,偏偏郁王辩驳不得。 皇上五脏六腑让气的生疼,只是不等皇上说话,郁宴又道:“这事儿父亲大人承认不承认的无所谓,关键是,郁欣瑶带着人要对郁欢下手,这也是铁证如山。 你既是对我妹下手,难道还要怪我反击? 我今儿不妨把话放在这里说明白了,我在来之前,给那十个人身上都绑了点火药,但凡今儿我不满意,回去我就点了一把火。 反正我点火你们也知道,麻利着呢!” 不说郁王,就是皇上也让惊个够呛,这可是京都,堂堂王府的家眷让人在旗杆上给炸了,成何体统。 “胡闹!”皇上拍着桌子就道。 郁宴冷笑,“不胡闹也行,但今儿的事,必须得给个说法,陛下偏心也不能偏的太过了,您都偏心偏了二十多年了,瞧瞧这二十多年郁王的本事。” 从进御书房到现在,郁王震惊也好愤怒也罢,但自始至终没有害怕。 直到此刻,郁宴这话说出,他顿时遍体生寒。 皇上眼底带着杀气,看向郁王,“你们郁王府的家事,论理朕不该插手,但既然闹到朕的面前了,朕少不得说一句,的确是你过分了。” 郁王知道皇上这是借着郁宴这件事要发作,无话可说。 但凡他说什么,只能更加激怒皇上。 今儿皇上让刺激的已经够多了,别的不提,单单一个安平伯府老太太的出现,郁王难以确定皇上心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臣知罪。” 皇上眯缝着眼睛,盯了郁王半天,最后朝郁宴道:“你想怎么样?” 郁宴一脸二世祖相,“好说,郁欢让吓得不轻,精神赔偿白银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你怎么不去抢!”郁王转头就朝郁宴低声呵斥。 郁宴扬眉,“八百万两。” 眼中带着挑衅。 郁王让郁宴堵得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这条件,他答应了,那他如何拿出八百万两就需要和皇上解释,若是不答应,就郁宴杀人放火的性子,他保不准儿正要把人炸了。 “我一下拿不出这么多,可以......” 郁宴冷嗤,“不可以,八百万两,现在给我,没商量,另外,你在西山的一个别院,在风亭山的一个别院,归我。” 郁王死死攥着拳,才堪堪维持住没在皇上面前脸色大变。 西山别院无所谓,但风亭山的别院,他养着私兵。 郁宴是怎么知道的? 赵年说的? 郁王一时间心惊肉跳。 郁宴笑的浪荡,“给不给一句话。” “给。”郁王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声。 八百万两,他给了,郁宴也要有地方放,到时候皇上难免要去查郁宴的账,郁王心里安慰自己。 结果安慰的话没说完,郁宴就道:“八百万两,七百万两我捐了,充军费,剩下一百万两,太医院的顾医官要办学堂,我拿出五十万两给她办学堂当做是朝廷给拨的助学经费,余下五十万两我留着,陛下没意见吧?” 皇上也没料到郁宴能说出这话。 办学堂什么的无所谓,关键是七百万两拿出来当军费,这让皇上心里是生出喜色的。 这几年一直军费紧缺,皇上也知道上上下下的贪污,但管不过来。 现在等于是,郁宴从郁王手里抠出了钱,给了他。 皇上看向郁宴。 郁宴笑着给皇上递了个眼色。 那一眼让皇上结结实实的怔了一下。 这些年,太子和二皇子争的死去活来,但争来争去争的都是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好处,郁宴还是头一个从别人手里挣了好处给他的。 这一眼看来,皇上有点忍不住鼻子泛酸。 郁宴这意思很明白:我和您亲。 这孩子...... 心里是盼着想要和他亲热的吧。 这么些年来,皇上始终忌惮提防利用郁宴,但就这一瞬,他有点动摇。 要不要把这孩子认回来。 皇上的心思无人知晓,郁王狠狠栽了个跟头,从御书房一出去,指了郁宴鼻子就道:“你别得意的太早了,你以为你和我作对,皇上就能容得下你?” 郁宴笑的一脸无所谓,“死我也拉个垫背的,所以你掂量清楚,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郁王狠狠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开。 第277章 为何 “怎么样怎么样?”郁宴一从宫里出来,萧嘉远立刻迎上去。 “郁王花八百万两买平安,七百万两给了老东西让他自己心里琢磨去吧。” 郁宴转了转手腕,折腾一天,着实有点累,身上乏倒是其次,主要是胃疼,让皇上反反复复的折磨这么多年,他这胃实在是脆弱的厉害。 别说灌辣椒水了,稍微饿点都疼的遭不住。 郁宴不想让萧嘉远担心,咬了咬牙强撑着,风轻云淡笑道:“我当着皇上的面,要了风亭山的那别院,你现在就带着京卫营的人过去,就说我的意思,要占那院子,郁王那边的人要是敢拦着,直接动手。” 萧嘉远笑道:“京卫营的人动手顶个屁用。” 郁宴就道:“你哥那边的人不是都来了么,黑灯瞎火的,谁知道谁出手的,做的干净点,天亮之前我要把那宅子占了。” 萧嘉远琢磨了一下,“会不会逼得太紧了,天亮之前,郁王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别院里他养的私兵呢。” 郁宴就道:“来不及才好呢,本来我还想,今儿这事是不是能让老东西对郁王起了杀心,但看样子,老东西欺软怕硬,起了杀心也不敢对郁王太怎么样。 我算看明白了,他就想在位期间什么乱子也别出的熬完这几年,至于后面怎么样,反正和他没关系了。 既然如此,我逼一逼他。” 萧嘉远看着郁宴,默了一瞬,“你这是逼皇上吗?你这是逼郁王造反。” “不好吗?总要有一个人先动作。” 萧嘉远就道:“那太子跟前的人,还用吗?还让她跟郁王跟前那妾室接触吗?” “接触,先接触着,过几天看动静再说下一步。” 郁宴胃疼的不行,这也就是黑灯瞎火看不真切他的脸色,实在疼的扛不住,郁宴抬手拍了萧嘉远一巴掌,“赶紧滚,天亮之前把事情办妥了。” “你大爷的!”萧嘉远锤了郁宴一拳,转头翻身上马,“我走了。” 萧嘉远前脚一走,郁宴弓了腰摁着胃。 长兴早在郁宴一出来的时候就迎过去从郁宴这边接了郁王的死士赵年,赵年的妻儿都在郁宴手里,他老老实实用不着长兴多费神。 此时郁宴忽然躬身,长兴吓一跳,赶紧上前,“王爷。” 郁宴身子靠在长兴身上,“扶我上车,先去郡主那边。” 长兴知道顾珞给郁宴转么做了饭,没拦着,扶了人上车。 郁宴到顾珩门口的时候,顾珞正提了药箱从里面出来。 本来是想等郁宴回来,结果太晚,太医院那边都要落匙了,她只好先走,结果一出门就看到郁宴被长兴扶着从马车上下来,顾珞吓一跳,几步跑过去。 “怎么了这是,在宫里又......” 旁边还有车夫和赵年,顾珞话说了一半顿住,只看着郁宴,“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哪难受?” 郁宴在继续难受和假装坚强之间,犹豫了一瞬,最终腰杆一挺,笑道:“没难受,咒我呢?” 长兴看了他家小王爷一眼。 顾珞直接翻个白眼,“难受不难受,我瞎吗?脸色都成这样了你还装什么装,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你瞧病。” 说完,朝长兴道:“也别扶着了,赶紧背上往屋里跑吧。” 长兴朝郁宴看去。 顾珞赶在郁宴开口之前道:“看他看什么,我是大夫,赶紧的,瞎耽误功夫,都什么时候还好面子,面子能吃吗?” 郁宴哭笑不得上了长兴的背。 不得不说,的确是被背着比自己逞强走进去舒服多了。 就是吓了郁欢一大跳,蹦着就凑上前,“哥,你要死了吗?” 顾珩赶紧拽她一把,“别瞎说,一时半会死不了。” 郁宴:...... 我特么! 顾珞给郁宴诊了个脉,的确是没多大事,就还是胃上的毛病,“知道自己胃不好,去之前就不能先吃点东西垫垫吗?非得耗着。” 郁宴老实巴交靠在靠枕上,“我错了。” 长兴:...... 长乐:...... 长明:...... 顾珩一下跳了出来,“姐,既然没事你赶紧回太医院吧,回去晚了那边关门了,明儿一早还要去北燕驿馆那头呢,小王爷这里,我们这么多人呢。” 顾珩不由分说,直接提了顾珞的药箱就往外推人。 郁宴的确是没什么大事,锅里她准备了肉粥,也弄了面条,想吃面条直接下锅一煮就行,再说,这边还有厨娘,想要什么没有。 她也就不担心,朝郁宴道:“那我就先走了,王爷这胃,自己别不当回事,疼起来是自己遭罪,谁都替不了。” 才老实巴交可怜兮兮说了一句我错了,还没且继续发挥呢,顾珞就被顾珩带走了。 等他们姐弟俩一出去,郁欢凉飕飕的看着郁宴,“哥,我要是你,我就疼的满床打滚儿。” “满床打滚也没用。” 顾珩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郁欢一跳,转头就见顾珩面无表情站在内屋门口,郁欢瞠目结舌瞪着他,“你不是送你姐去了?” 顾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头出去了。 郁欢赶紧追过去,跑到快出院子的时候才一把拉住顾珩,“你什么意思啊?” 顾珩看着郁欢,“你什么意思啊?” 郁欢十分坦坦荡荡,“我和我哥都喜欢你姐,我想让她给我当嫂子,我哥想让她当媳妇,就是这个意思。” 顾珩一把甩开郁欢,“是想让我姐当嫂子当媳妇呢,还是就想让我姐......” 专门守着你们家给你们兄妹俩瞧病呢! 这话顾珩说一半,没说。 但他没说完,郁欢也听出来他什么意思,登时小脸一愣,“顾珩,我和我哥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你自己摸摸良心,我哥再怎么样,对你和你姐有半点不好吗? 我哥在外面,让人说的比阎王还可怕,但伤害过你们吗? 我哥要不是真心喜欢顾医官,就他那性子,他会说他错了?” 顾珩自知失言,他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但冲动之下难听的话就是说出来了,“我为我刚刚的话道歉,但我不会让我姐嫁给小王爷的。” “为什么?” 这一声为什么,不是郁欢说的。 郁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廊下,看着顾珩,脸还有点发白。 第278章 随你 顾珩没料到郁宴会出来,更没料到郁宴听了他俩的话,还要问。 但他不愿意姐姐嫁给郁宴是事实,也没什么瞒着的,张口就要答。 却是不及顾珩开口,郁欢先一步转身将顾珩挡在身后,朝郁宴道:“你问他干什么啊,他才八岁,他知道什么,你二十多人的问一个八岁的孩子,你好意思吗?” 还在胃疼中的郁宴:......哈? 郁欢愤愤看着郁宴,“你们大人的事,你们大人自己解决,别自己没本事拿孩子出气。” 说完,十分充满警告性的瞪了郁宴一眼,转头朝外推顾珩,“别理他,他有病,你快回去睡,明儿还要上学去呢,今儿没去天桥看上杂耍,明儿放学再带我去,快走快走。” 顾珩看了郁宴一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顺,顺着郁欢的推拉出去了。 等顾珩一走,郁欢转头叉腰瞪着她哥,“我告诉你啊,别管顾珩说什么,你一个大人,也不能和人家一个八岁的孩子计较,听见没!” 望着自己年仅六岁的妹妹,郁宴一时间有点凌乱。 瞪着郁欢看了半天,转头问长兴,“她什么意思?” 作为郁小王爷忠心耿耿的小随从,长兴十分尽职尽责的道:“意思就是,只要有她在,您别想为难顾珩。” 郁宴:...... 这是亲妹妹吗? 亲妹妹瞪了他一眼,转头回屋了。 郁宴直接让气笑了,“我说什么了,这一晚上,仨人都这样!” 一个直接走了,一个直接放话说不会让姐姐嫁给他,另一个,他的贴心小妹妹,直接胳膊肘朝外拐的明明白白。 长明去送顾珞了,长乐跟着顾珩撤了,就剩下长兴,尽职尽责的道:“王爷吃点什么?我让厨房那边做,下午包的饺子倒是还在呢,但您这胃里不舒服也不适合吃饺子,咱们这里也没别的什么好的,就有半锅顾医官傍晚特意给您熬得肉粥,还有点面条,擀好了就等下锅了,哎,都不是什么好的,我让厨房给做点好的?” 郁宴抬脚冲着长兴屁股一脚踹过去。 顾珩是顾珞弟弟他动不得,郁欢是他妹妹他动不得。 我还不能给你一脚了? “少废话,给我盛粥。” 长兴立刻捂着屁蛋朝小厨房跑,“好嘞,长兴盛粥将欲行。” 温温热热两碗肉粥下肚,郁宴那个饱受折磨的胃总算是缓过来点,胃里舒服了,脸色也就好多了。 长兴站在旁边,“我差不多知道顾珩的意思。” 他突然开口,郁宴朝他看过去。 长兴就道:“顾珩作为顾医官的亲弟弟,自然是盼着自己姐姐日子踏踏实实平平安安,咱们家,对他来说,太乱。 他如果年龄大点,我就做个比方啊,比如说,顾珩今年十六,他喜欢咱们小郡主。 他自己,肯定是愿意加入咱们家,但他不愿意他姐来。 就是......” 长兴感觉自己说不明白。 郁宴却是听得明白,“他不怕自己麻烦多,但不愿意他姐深陷旋涡。”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您也别怪他,人家有这个想法很正常。” 郁宴一言难尽,“你们都是什么毛病,你哪知耳朵听说我怪他了,他怎么想就你们能明白,我就不能明白? 顾珩和顾珞亲,我巴不得呢!” 姐姐弟弟亲亲热热不比什么好,总不能顾珞娘家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吧。 他这样的日子,跟前还有个郁欢呢。 “那您......”长兴有点拿不准他家小王爷的意思。 这是打算放弃了?还是怎么着? 郁宴叹了口气,“等忙完这几天,我找个时间和顾珩谈谈吧。” 长兴立刻道:“对了,今儿顾珩说,想去刑部,长乐都应了他,您看......” 郁宴顿时脸一沉,“胡闹,他才八岁,不读书去什么刑部。” 长兴一愣,他以为郁宴会答应呢,“他虽然才八岁,但本事您也见了,这本事不是谁都能有的。” 郁宴没好气道:“再大的本事,人也是个孩子,八岁的孩子,什么认知都还不全呢,去刑部干什么?到什么年龄干什么事儿,该念书的时候就念书,以后一辈子还怕去不了刑部? 告诉他,我的话,不行,想去刑部至少也等十四以后,老老实实再念六年书。 真对这些方面感兴趣,可以不要求他到时候科考考多少,可以多朝这方面钻研,但这期间,该在学堂待着就在学堂待着。” 长兴为难道:“但我们都答应他了、” 郁宴瞪了长兴一眼,“你脑子呢?我问你,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去了刑部,然后呢,跟着刑部办案?出现场? 官场上那些人,一个个的一张嘴能把人吃的连骨头都没了。他再机灵,人也就八岁,到时候再长歪了。 趁早想都别想。” 说完,顿了顿,叹了口气,到底没忍心,又道:“明儿我找个时间去和他谈吧,你去把赵年给我叫来。” 赵年过来的时候,郁宴没让他跪着,甚至让长兴给他搬了把椅子坐了。 赵年战战兢兢坐在那里,垂着眼,脸皮绷的紧紧的。 郁宴靠在靠枕上,“别紧张,就是问问你的打算。” 赵年抬眼,朝郁宴看来。 “我这人说话向来算数,当时和你说的清清楚楚,你和我进宫一趟,事情办成了,我还你妻儿,你带她们离开。” 赵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郁宴,等着他下文,心跳砰砰的。 当时是那么说了,但他从来没想过,郁宴会兑现。 郁宴笑了笑,“你也别这么意外,你也不是我抓着的第一个属于别人的死士,也不是第一个被我放了的。 我养的那些人,不瞒你说,有原本就跟着我的,也有半路叛变过来的。 我这人不挑,只要有本事,他愿意留我就收,愿意走,好聚好散。” 长兴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整整齐齐码了十个银元宝。 “你考虑一下,你要是有地方安置孩子和你媳妇,拿着钱你就走,我不拦你更不会使绊子,我瞧不上那种勾当。 当然,你要没地方去,想留下,我也留你。” 第279章 不救 赵年盯着那银元宝,心乱如麻凌乱了半天。 最一开始,他自然是想要带着老婆孩子远走高飞。 可现在郁宴说,你要是有地方走,你就走。 是了,他......他有地方走吗? 他走哪? 让孩子媳妇跟着他流浪江湖? 郁王睚眦必报,怎么可能放过他。 攥着拳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赵年朝郁宴道:“我若是留着,小王爷要如何安置我?” 郁宴就笑道:“你要是留着,就得改个名字,叫长年,跟长兴一样,跟着我。” 赵年徒然眼睛大睁。 他一个活在阴沟里不见光的死士,被郁宴当老鼠一样抓了,现在能和长兴一样,跟着郁宴? 这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长兴看着赵年的脸色,解释一句,“就是你想的那样,贴身随从,跟着小王爷办各种小王爷需要办但又不会让人知道的机密事情,俗称,心腹。” “为,为什么?”巨大的震惊让赵年声音都颤抖。 他是真的不敢想,甚至现在听见了,也不敢接受。 郁宴笑了笑,“没有什么为什么,你本事大,你是第一个被我抓了还能跑了的人。” 赵年攥着拳,道:“你不怕我出卖你?你不怕我背叛你?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都告诉郁王?” 郁宴弹了弹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我可以安置你的两个孩子,长大了一点之后,男娃可以去学堂上学,女娃.....愿意的话,可以去学个一技之长,不愿意可以给她找个好人家,以后一家子都过正常人的正常生活。 你儿子还能参加科考。” 赵年顿时泪如雨下。 从他给郁王做死士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太阳,没有光亮,只有无休止的厮杀,无休止的任务,直到死。 偏偏在他给郁王做死士的第二个月,玉娘查出了身孕,怀孕三个月了。 从那之后,他没有一天不是心惊胆战。 他想过和她们母子彻底断绝关系,只每年送钱过去,可玉娘在老家让欺负的不行...... 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把人接到京都,藏在鱼目混杂的菜市场...... 扑通,赵年给郁宴跪下。 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长年听从王爷安排。” 至此,这世上没有赵年了,只有长年。 郁宴摆手,“不用跪着,他们平时也不跪我,把事情办好就行,不过提前和你说清楚了,郁王一天还在,你妻儿就不可能和你接触,这个你应该明白。 我还把人送回菜市场,你放心,抓的时候我没惊动谁,现在送回去也没事,那边我派人盯着,他们不会有危险。 你跟长兴去吧,有什么要做的,他会告诉你。” 长年抹了泪,又郑重的给郁宴磕了个头,起身跟着长兴离开。 他知道,郁宴捏着他妻儿其实还是对他的一种约束和威胁,但这约束和威胁,他心甘情愿,甚至踏踏实实。 他现在...... 走在光底下了。 他看见光了。 苗敏被抓之后,顾珞又从赵爽那里搬回自己的屋子。 一大早起床,才提了药箱出门,外面突然闹出一阵吵闹声,紧跟着她门就被啪啪的拍响了。 顾珞惊疑的将门打开,韩太医顺着她开门扑通直挺挺的跪在她跟前,“顾医官,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救救小敏吧。” 韩太医哭的眼睛都是肿的,头发散乱,一看就不知是折腾了多久。 顾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韩太医伸手要去拉她的腿,被赵爽啪的将韩太医抬起来的胳膊打开。 “出什么事了?”顾珞问道。 韩太医泣不成声,“顾医官,之前小敏是做的不对,但她真的没有坏心,你就开恩吧。” 顾珞一头雾水去看赵爽,赵爽无奈道:“昨儿半夜,有人袭击了刑部大牢,苗敏被人劫走了。” 顾珞纳闷道:“她被人劫走了,关我什么事?” 问完,一愣,又道:“外面说,苗敏是被郁小王爷劫走的?” 赵爽点头。 顾珞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一万句国粹级别脏话从头顶飘过。 她转头朝韩太医道:“您都求到我跟前了,想必是也觉得人是郁小王爷劫走的。 这样,我现在就带您去安博王府找郁小王爷去,你是要问话还是要求情,去了那边说。” 韩太医哪敢去找郁宴。 郁宴是什么人,那惹急了能把郁王府的人都抓了挂到天桥旗杆上去,他算个屁。 韩太医哭的声嘶力竭,但跪在地上没动,“顾医官,我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能满足,要银两也行,宅子也行,就求你开恩,放了小敏吧。” 顾珞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人是我抓的吗?您这么求我?” 韩太医哭道:“郁小王爷抓小敏,肯定是为了给顾医官出口气,顾医官,求求你了,怎么出气都行,把人放回来行吗?我立刻送她回柳州,绝对不让她再碍你的眼,你放了她吧。” 顾珞以前只觉得韩太医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还挺和善好相处的。 没想到怎么是这么一个糊涂蛋。 “你之前在京兆尹府衙门前的时候,不是挺明白吗,现在给我在这里装什么糊涂蛋呢?且不说人是不是郁小王爷抓走的,就算是,您这么逼我是什么意思? 再说了,苗敏犯得罪你心里没数吗? 她手里拿着能给皇上解毒的方子,你觉得这是小问题? 韩太医,能清醒点嘛? 就算不能清醒,起码像个男人一样,你要救苗敏就堂堂正正的去救。 在这里为难我算什么呢? 这样,你要是觉得你跪在这里求我就能救了苗敏,行,我今儿也不出门儿了,我哪也不去,我就坐在这里给你跪着。” 说完,顾珞转头拉了一把椅子,咣当摆在韩太医对面,自己往上一坐。 “跪着吧,看看苗敏会不会因为你诚心诚意的跪着我,就凭空冒出来。” 韩太医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珞,“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顾珞点头,“我就是见死不救的人,你可能不知道,我娘生我的时候,原本我不叫顾珞,我叫顾·见死不救·珞。” 第280章 提前 “噗!”赵爽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正闹着,太医院院使急吼吼赶过来。 “你闹什么呢,你在这里堵着人家小顾做什么,人是小顾抓的还是怎么,你堵了小顾,你让谁去给北燕的江大人施针? 快起来,胡闹什么!” 张院使上前一把扯了韩太医,要将他拽起来。 韩太医披散着杂乱了的头发,顶着哭肿了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张院使,任由被他拽着领子整个人衣衫不整,“我不求小顾,我还能去求谁,我......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无动于衷啊。” 悲痛至极,他嚎啕大哭,挺大一个男人,眼泪鼻涕一大把,大有一副活不出去的样子。 “小顾,我求求你了,你哪怕拿了我这条命去呢,一命换一命,不就是为了撒气嘛,你抓我,抓我吧,放了敏敏好不好。” 张院使抬脚给他踹了一下,“嚎什么!人是小顾抓的?之前怕你受不住,我不想告诉你,你知道苗敏犯得什么罪吗?你在这里嚎?” 韩太医眼睛肿的只能撑开一条缝,根本不理会张院使说什么,只像个喝多了酒的醉汉一样,向顾珞咧咧。 张院使叹了口气,可悲的看着韩太医,“她手里那张说是能解毒陛下之前吐血的方子,那是从郁小王爷手里拿来的!” 顾珞闻言,一愣。 不是她震惊张院使的话,而是根本不相信这话。 而且,如果这话是事实,张院使为什么要当着太医院上下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不避讳什么吗? 攥了攥手指,顾珞看向韩太医。 果然,下一瞬,韩太医痛哭的声音一顿,他惊愕的转头看向张院使,“你胡说什么?” 张院使道:“看我干什么,刑部都传开了,昨天下午,刑部将你释放,傍晚苗敏扛不住刑讯,招了供,说是郁小王爷指使她。 苗敏还说,那方子是郁小王爷通过你的手给的她。 你在这里嚎,你嚎个屁!刑部一会儿就有人来带走你问话,你还嚎,你嚎啊!” 韩太医呆若木鸡,瘫坐在地,瞪着张院使一句话说不出来。 张院使没好气道:“有功夫在这里嚎,好好想想一会儿再去了刑部怎么解释吧,你可别忘了,你老韩家不光你一个人,你爹娘兄弟姐妹都在呢,因为你一个,再闹个欺君之罪? 苗敏现在被人抓走了,你就笃定是郁小王爷抓的?郁小王爷疯了么抓她,她前脚招供了郁小王爷,郁小王爷后脚把她抓走?” 韩太医愣愣怔怔浑浑噩噩的坐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其实他并不知道到底是谁抓了苗敏,就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而他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求顾珞,让顾珞去求郁小王爷、 是郁小王爷抓的,正好让顾珞求一求情就放了。 不是郁小王爷抓的,万一顾珞求求情,郁小王爷帮着查一查呢。 怎么......怎么会这样! 韩太医正焦灼的五脏六腑生烟,外面有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男人的高呵声传来,“韩太医人呢!” 围在顾珞门前的一群太医院医官医女顿时乌泱让开一条路。 刑部两个五大三粗的彪壮衙役带着一脸横肉,二话没说,进屋就提人。 之前在刑部大牢,韩太医遭了一顿刑罚,现在看到刑部衙役的人,下意识就全身发抖想要躲开,然而无济于事,抖得跟个小鸡子似的,也被人像捉鹌鹑一样捉走了。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等刑部的人带走韩太医,张院使拉着脸站在顾珞屋门口,“热闹都看完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都闲的?实在闲的厉害,要不每人给我抄一遍《黄帝内经》?” 乌泱。 人群散了。 张院使转头朝顾珞道:“小顾别往心里去,韩太医......怎么说呢,我不能说替他说话,但......唉,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你去北燕驿馆吧?快去吧,别让江大人等久了。” 张院使欲言又止,顾珞没心情去猜他那些掩藏起来的话。 她现在满脑子就一个疑惑。 苗敏是郁宴抓的吗?如果是,为什么又要再抓韩太医? 她知道郁宴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又及其相悖的觉得他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这种疑惑堵在心里,顾珞只朝张院使笑笑,“那我先走了。” 赵爽跟顾珞一起出门,“韩太医真的有点魔怔了,就跟让人下了降头似的,苗敏来之前,多正常一个人,现在怎么成这样。” 顾珞没接这个话,只道:“你去哪家?” 赵爽就道:“去宫里给欣贵人瞧病,她身子不爽利好一阵子了,不来月事,起先以为是有了身孕,高兴了好久,结果诊了脉又不是,现在吃药调理了两个疗程了,还是没有月事,这几天总说肚子疼,我怕她这个病,不太好。” 医者仁心,顾珞不由担心,“面色呢?” “就是枯黄没有光泽,而且嘴皮也是白的,打不上血,之前我给她开了养气补血的方子,张院使还帮我看了一眼觉得没问题,结果吃了就吐血了。” 说起这个,赵爽有点烦闷。 当大夫的,最怕的就是病情治不了。 顾珞拍拍赵爽胳膊,“先去瞧瞧吧,要是方便,今儿晚上回来我看看她脉案。” 最近因为筹备学堂的事,顾珞一直忙的分不开身,赵爽想找她帮忙又不太好开口,闻言立刻道:“行。” 太医院门口,两人各分东西。 顾珞直奔北燕驿馆。 江回的腿已经扎了一个多疗程,现在粗针换成了细针,其实太医院其他大夫,或者北燕自己的大夫也能上手,但北燕九公主和江回都不太想换人,顾珞也就继续每天过来。 “端康王府要提前进京,郁小王爷那边知道吗?” 施针完毕,顾珞收针的时候,江回忽然开口。 顾珞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笑道:“我不太清楚。” 江回看了顾珞一会儿,转头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拆过口的信函,“劳烦了,把这个给郁小王爷。” 第281章 熟悉 城南,天桥。 郁欢连蹦带跳的跑到一处捏泥人的摊子前,指了地上一只小老虎问摊主,“这个老虎,能捏个别的样的吗?” 摊主不认识郁小王爷更不认识郁小郡主,但见对方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也知道是非富即贵,客客气气的道:“小姐想要捏个什么样?” 郁欢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展开给摊主看,“就是这种,脑袋是小老虎,身上英姿飒爽。” 摊主看着纸上那个火柴棍儿的小人儿,体会了半天,脑子里除了骨瘦如柴,不像个人这样的词以外,实在想不到别的。 但生意人有张嘴就行,“可以啊,给这个英姿飒爽的小老虎配个什么颜色的衣服?” 郁欢立刻兴致勃勃道:“玉白色,腰间要有一根腰带,腰上再系一个小老虎,小老虎要红色的,能做吗?” “可以。” 摊主应着,手抓了一把捏泥人的专用泥土,手里麻利的开始捏着。 郁欢亢奋的蹲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摊主灵活的手指。 一个虎头小泥人儿,差不多捏了半个时辰便活灵活现成形,上色完毕,摊主将泥人儿递给郁欢。 郁欢乐的直接蹦起来,转头朝身后的郁宴和长兴道:“都别和顾珩说哈,他过几天生辰,给他一个惊喜。” 郁宴在郁欢脑门儿刮了一下,长兴给钱的时候,郁宴朝摊主道:“你那泥,卖吗?” 摊主愣了一下,“公子是要自己捏吗?这个不太好捏的,想捏什么您可以和这位小姐一样,拿了样图过来,我给您捏。” 郁宴摇头,“我就买点泥。” 摊主犹豫一下,“这东西不值钱,我送您一块。” 他转头想要从旁边的罐子里给郁宴抓一块,郁宴指了那坛子,“这一坛子都给我吧。” 长兴立刻拿了一块十两的银子递上去。 摊主怎么可能一坛子泥就收人家十两银子,正要拒绝,旁边斜喇喇的过来一个醉汉,“老张,还不收摊,我今儿得了一份卤煮,回去喝酒去。” 摊主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好友,“老南瓜,你等会儿,我这儿有客人。” 说完,又朝郁宴道:“公子,这用不了这么多钱,我这也找不开。” 长兴已经弯腰抱了那坛子,郁宴笑道:“不用找,晚上吃卤煮,打个酒呗。” 被摊主称作老南瓜的男人朝郁宴看过去,嘿嘿笑了两声,“卤煮配酒,越吃越有,这位公子,我看你面犯桃花,最近有喜事啊。” 郁宴扬了一下眉毛。 泥人摊主立刻道:“老南瓜你又喝多了!” 说完赶紧又朝郁宴道:“公子别理他,他这人喝点酒就爱瞎说。” 老南瓜却伸手一把抓了郁宴的胳膊。 长兴上前就要扯开他,郁宴摇了摇头,垂眼看向比自己矮了半头的老南瓜。 他一脸的刀疤遮盖住了原本的面貌,让人看不出他到底长什么样,一开口,就是地道的京都腔,郁宴道:“先生算命?” 老南瓜原本抓了郁宴的胳膊,却是在郁宴开口之后,又松开,讪讪朝后退了一步,笑道:“江湖骗子,骗一骗来往行人,就不在您这儿讨打了。” 郁宴一扬眉梢。 老南瓜满是刀疤的脸带着一点邪性的笑,“郁小王爷万安。” 不伦不类做了个揖。 泥人儿摊主吓一跳,惊恐的看向郁宴,扑通就跪下了,连带着旁边几个摊主也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的跪下。 郁宴皱了一下眉,“你认识我?” 老南瓜舔了舔嘴皮,“以前路过郁王府的时候,见过您几次,我这人记性好,就记住了,多有冒昧,小王爷别和我一般见识。” 说着话,作势就要下跪。 好端端的,谁喜欢被人动不动就跪啊,他又不是死了被供奉起来。 郁宴看了老南瓜一眼,转身离开。 直到他带着郁欢离开好一阵,泥人儿摊主还没缓过来,“天爷诶,那真是郁小王爷?” 老南瓜不知道在想什么,杵在摊位前没吭声,眼睛只盯着刚刚长兴放到摊位上的那块碎银子。 “哥,你买这泥是要自己捏吗?送给顾医官?”回了府,郁欢乐呵呵的问郁宴。 郁宴没理她,郁欢吐吐舌头抱着自己的小泥人儿回了内院。 郁宴带着那一坛子泥朝书房走,他虽然不在这边住,但也在外院设了一个供他议事的临时书房。 他的确是想要捏个东西送给顾珞。 啪! 郁宴正从坛子里掏出一块泥,长兴忽然拍了一下脑门,巨响亮的一声,郁宴抬眼看他,“疯了?” 长兴一步凑到郁宴桌前,“王爷,那个老南瓜!之前长明说,顾医官去京郊的破庙给一个人接过腿,就是老南瓜。 当时长明说,老南瓜那腿伤,像是被锯齿状的利器所伤。” 郁宴捏着泥的动作一顿,“锯齿状?” 长兴点头,“那时候,正好苗敏摔了顾医官那盆花,闹出后面的乱子,紧跟着郁王的人又围攻小郡主,乱七八糟一堆事赶在一起,我就忘了和您说。” 郁宴皱了下眉,“她为什么去京郊给人接腿?” 长兴道:“就是一个小姑娘,就是之前您和顾医官在白鹿书院后门遇到的那小孩儿,她求了顾医官过去的。 当时老南瓜昏迷着,顾医官给他接了腿就走了,后来也没听长明说老南瓜来感谢过什么的。 今儿这突然出现,会不会不是巧合?” 长兴跟着郁宴久了,什么事习惯性的朝最坏的方面想。 “老南瓜在京郊那破庙住,收留了好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那破庙距离二皇子府上那丫鬟死的地方......那丫鬟的尸体,当时咱们的人就是引了那边的那几个孩子发现的,那时候只当那几个孩子就是破庙附近的流浪乞儿。” 郁宴一下脸沉了下来,“让人去盯着。” 长兴立刻领命,又追问一句,“让长年去?” 郁宴想了一下,“让别人去吧,长年留着盯着郁王的人,他熟悉。” 用郁王培育出来的死士头子去对付郁王的死士,简直不能再顺手。 若非长年,昨儿夜里去刑部大牢也没那么痛快。 第282章 我来 长兴走后,郁宴琢磨了一会儿老南瓜的事,低头开始捏那个泥人儿。 看着摊主捏的行云流水,自己操作起来...... 郁宴两次差点把泥吃嘴里去。 顾珞从北燕驿馆出来,一是得了江回的嘱咐二是因为韩太医的事心里不踏实,正吩咐长明去找郁宴,话没出口呢,人才从北燕驿馆大门出来,一顶小轿急吼吼的就从对面冲了过来,然后一个急刹车停下。 “顾医官,顾医官~” 小内侍操着公鸭嗓子,一面从轿子里钻出来一面跌跌撞撞朝顾珞扑过去,火急火燎的道:“顾医官,欣贵人肚子疼的止不住,张院使让奴才来请您过去。” 顾珞一听这个,心头顿时着急。 但江回交待的事她也不能耽误,“公公稍等,我先把郁小郡主要吃的药给长明,然后就跟您进宫。” 小内侍急的一头的汗,“您快点。” 长明当然知道郁欢不用吃什么药,明白顾珞这是从江回这里得了什么消息,立刻上前,身子斜斜的一站,挡住了小内侍的视线。 “顾医官先进宫,我把药送回去之后就去宫门口等着您,小王爷说是等您晚上过去给诊脉,他还有点胃疼。” 这话是说给小内侍听的。 谁要是想为难顾珞,先掂量掂量是不是得罪的起郁宴。 顾珞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白小瓶儿,又拿了一张裁好的宣纸,提笔写了几味中药,“这个丸药晚上睡觉之前吃,汤药的话,之前吃的停了,改用这个。” 她说着话,将药瓶儿和方子一并递给长明,长明都没注意她到底怎么做到的,反正等他拿到那折叠好的药方时,药方里已经夹带了别的东西。 东西交出去,顾珞松了口气,转头上了那小内侍的轿辇进宫。 “你可算来了!” 欣贵人作为一个贵人,没有自己的寝宫,就在丽妃寝宫的一处偏殿住着,顾珞还没且到丽妃寝宫门口,守在那边的赵爽就红着眼迎上来。 一脸的泪珠子吓了顾珞一跳,不由的也加快了脚步,“怎么回事?” 赵爽哭道:“我摸着她肚子里像是有东西,还没且仔细分辨,她忽然大出血。” 顾珞脸色大变,原本疾走的脚步变成小跑。 “顾医官来了!” 院里有几个宫女惴惴不宁的正原地打转,见顾珞来了,慌忙朝屋里回禀了一句。 顾珞一头冲进屋里,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张院使正跪在床榻前施针,满头的汗珠子一层一层的冒出,旁边跟着的药童一遍一遍的给他擦拭。 欣贵人躺着的床榻就跟让血浸泡过一样,血滴滴答答顺着床沿往下落。 “小顾,你快来看看,这血止不住,我什么针法都试了,就是止不住。” 张院使难得的语气里带着慌张。 顾珞就着旁边宫女端上来的热水洗了手,打开药箱拿出银针,飞快的在旁边火烛上烤了一下,张院使闪身让开的功夫,她拿着银针上前。 张院使行针的穴位是断红穴,属于崩漏行针经典穴位,“留针多久了?” 张院使站在旁边抹汗,“两刻钟也多了,毫无起效。” 顾珞看了一眼欣贵人身下浸染的血迹,一般妇人崩漏有二,一种是出血量少,但淋漓不止,一种就是欣贵人现在这样,突然出血,量大不断。 阴虚阳搏为之崩,阴络伤则血下溢。 看了一眼欣贵人衣衫上的汤药污渍,“喝了什么药?” 张院使飞快道:“熟地,上药,萸肉,人参,三七,冬术,五味,麦冬,黄芪,龙骨,还有水泛丸。” 顾珞皱了皱眉。 手指搭在欣贵人手腕,看着她的脸色皱了皱眉,按照欣贵人现在脉象所示,张院使不论是行针还是下药,全都是对症的,怎么会不管用。 “药你看了?” 张院使一愣,“太医院的药。” 顾珞皱眉,张院使当即道:“就算药有问题,行针总该不能无效啊。” 这倒是。 但偏偏行针就是有问题。 顾珞将张院使留在断红穴处的银针捻出,补法行针选了神厥穴和隐白穴两处,银针刺入,留针一刻钟的功夫,又用耳针留针子宫穴和皮质下。 在她留针的时候,欣贵人的出血是短暂的被控制住了,但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不够,紧跟着大量的血又像泄了堤一样一泄而出。 她双目紧闭,面色素白,俨然气息已经羸弱。 不可能。 这样的穴位配合艾灸行针,不可能减少不了出血,就算不能立刻止血,也该有效。 顾珞飞快的环视屋内,张院使知道顾珞的意思,压了声音道:“我查了,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 顾珞就道:“吃药之前血也这么大?” 张院使想了一下,“差不多。” 顾珞低头去看欣贵人,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没再多耽搁,顾珞俯身一把将欣贵人打横抱起 她突然动作,吓张院使一跳,旁边的宫人更是大吃一惊。 “小顾你干什么!” “顾医官!” “娘娘!” 在一片惊呼声中,顾珞打横抱着欣贵人朝外走。 赵爽原本在外室等着,一见顾珞抱了人出来,连忙上前,“我干什么?” 顾珞道:“脱了你的外衣铺在外面太阳地。” 赵爽问都没问,二话不说一边跟着往出走一边脱外衣。 秋日的太阳没有夏日的炙烤,但也烤的大地暖烘烘的,赵爽铺了衣衫,顾珞双膝跪地将欣贵人朝地上搁下。 因为动作轻柔,留着的银针依旧稳稳的刺在穴位处。 顾珞放人的功夫偏头朝赵爽飞快的道:“盯着屋里。” 赵爽心领神会,起身就朝屋里走。 她进去,正好张院使出来,赵爽给张院使递了个眼色,张院使一愣,转头跟着赵爽又折返进去。 他们才进去,有个宫女在欣贵人的床榻处收拾,赵爽忙上前拦住她,“别别,先别动,顾医官行针有个讲究,就是治病期间不要动病人的任何东西,不然这针起不到作用。” 那宫人一脸为难道:“但这褥子都成这样了,得赶紧收了给屋里通通风,一会儿贵人娘娘回来......” 赵爽笑着上前一步,将她从床榻旁边拉开,“你是欣贵人的贴身婢女,现在她人在外面,你该跟着也去外面守着才对啊,这个着什么急,我来收拾。” 第283章 大马 那宫女忙道:“不不,不用赵医女麻烦,一会儿我们再收拾。” 飞快的看了张院使一眼,宫女转头朝外走,“我先去看看我们贵人。” 她一出去,赵爽松了口气,转头去看床榻。 床榻上就一只枕头一床褥子和一床被子,全都血糊糊的,“大人,不会这真有什么问题吧,我在这边盯着,您先去看看顾珞?不知道血止住没?” 她话音落下,未及张院使开口,外面忽然闹了起来。 “我闺女好端端的一直健健康康,怎么突然就大出血了?都是你们这些医女,本事没有,就会一天到晚折腾病人。 我闺女就是腹痛而已,怎么会大出血,都是被你们瞧的,才成这样。 你还我闺女的命! 害人的东西,这年月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进太医院了吗!” “天,这是怎么了!” 赵爽拔脚就朝外面跑,没跑出两步,被张院使从后面跟提小鸡子似的把她拦住。 “别出去,在这屋里守好了,把门朝里锁了,谁敲也别开,把窗户也锁了,快点!”张院使一边压着声音飞快的吩咐赵爽,一边大步流星朝外走。 赵爽愣怔一下,跳脚就朝窗户那边扑过去,三两下把开着的窗户全都朝里插上,紧跟着张院使一离开屋子,她赶紧将屋门朝里插了。 人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混乱的声音,心跳的扑通扑通的。 这好端端的,闹出什么事了? 该不会欣贵人这病真的有猫腻。 赵爽大喘了几口气,才打算从窗户处看看外面,被她朝里关住的大门忽然迎来重重一推。 吓赵爽一个激灵,赶紧后背抵住门没动。 外面的人可能是没料到里面竟然被内锁,啪啪推了几下没推开,朝里面就喊,“快开门,欣贵人要不行了,快开门,屋里有救命的药丸,我要进去取,谁在屋里,快开门,你这找死吗?” 赵爽听出来,这是之前那个要收拾床铺的宫女。 她咽了口口水,攥着拳头抵着门板,没吭声,也没动。 外面推门拍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但拍了好一会儿,声音突然消失了,拍门的人走了,只留下外面闹哄哄的一片。 顾珞将欣贵人抱到院中施针之后,欣贵人虽然还出血,但出血量明显被控制住,银针留穴,顾珞正吩咐张院使的那个药童,让他去抓药。 顾珞写了药方,但嘱咐药童,抓了药不要煎熬,直接带过来。 话没说完,院中忽然冲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手里拿了一把大菜刀,连骂带吼,朝着她就扑了过来。 她一冲进来,吓得一院子的小宫女小内侍乌泱泱的惊慌逃窜,尖叫躲避。 但愣是没有一个上前去拦的。 短促的震惊过后,顾珞眼见张院使上前,连忙道:“张大人守好欣贵人,别让任何人碰她。” 张院使低头看了欣贵人一眼,有些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血止住了?” 顾珞点头嗯了一声,目光锁定在扑来的妇人身上。 这妇人穿的绫罗绸缎,满头珠翠,一看就是体面人家,但此时疯癫了一样提着刀扑来...... 宫中竟然允许有人持刀行凶? 这刀从哪来的? 还有,欣贵人满院子内侍丫鬟,竟然就全都被这么一个突然扑来的夫人给震慑的尖叫逃窜,竟然没有一个想过要上前制服? 这样一个妇人,四五个小内侍一拥而上也就摁住了。 转了转手腕,顾珞等着那妇人骂骂咧咧上前。 “嘿嘿,好玩,嘿嘿,真有意思,有人拿着大刀跑,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顾珞原本想着,等妇人靠近,只给她一个过肩摔,先把人摁住再说,但不且妇人汹涌着怒火靠近,忽然从外面蹿进来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瞧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和秦漠一样,一眼看去都是阳光帅气,但他更多了几分矜贵。 但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嘴角流着口水,在这样的场合下,双手兴奋的挥舞着,冲着那妇人一头就冲了过来。 “我也要玩大刀,我也要玩大刀,嘿嘿嘿,好好玩!” “六殿下!殿下,回来!” 那男子冲进来之后,身后紧跟着跑进来一个年过四十的妇人,拼命的在后面追,但显然追不上拼尽全力奔跑的男子。 六殿下? 顾珞顿时想起,宫里有个痴傻的六殿下。 当时差点被皇后做主,娶了顾婳。 这就是那位六殿下? 六殿下猝不及防的出现,让原本吵闹的院子骤然一静。 那些宫人,仿佛被惊得忘了尖叫,紧跟着...... “啊!” 一道惨叫响起的同时,两个宫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箭步就朝前扑上。 提着大刀来行凶的妇人被六殿下从后面一头撞到腰上,撞了个趔趄,六殿下蹲下身,在她趔趄一瞬,伸脚一绊。 那妇人惊叫着砰的就摔倒在地。 原本逃窜的宫人,就是在这一瞬,扑上前来。 但只迈出一步,不知怎么,又顿住,没再上前。 顾珞飞快的朝那俩人看了一眼,动作间,六殿下已经一屁股坐在那妇人的后背上。 他虽然心智痴傻,但人好歹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那妇人怎么吃得住他坐。 偏偏六殿下做出一副骑马的样子,一把夺下妇人手中的菜刀,挥舞着当鞭子一样,“驾!老马快跑,老马快跑!你老了,你不中用了,你就该死了。” 妇人被六皇子压在身下,几番挣扎挣脱不得,被压得连连咳嗽。 六皇子身后的妇人焦急如焚苦口婆心劝道:“殿下,这不是马,这是裕太妃,你快起来,快起来,压不得。” 顾珞一愣。 这是裕太妃? 太妃? 那她为什么管欣贵人叫女儿。 顾珞转头看向张院使,张院使朝顾珞点了一下头,“是裕太妃,平时一直在宫中慈安堂静养,很少出来。” 张院使欲言又止,明显现在的场合并不适合多说什么。 这边的动静到底闹得太大,很快惊动了主院的丽妃。 “闹什么!”丽妃一进院子,登时整个院子一静。 只有六皇子嘿嘿的笑着,“骑大马,骑大马!” 第284章 接住 丽妃皱眉看向六皇子,眼中带着震惊,“他怎么来这里了?” 伺候六皇子的嬷嬷拽了六皇子两把想要把人拽起来,但六皇子哪里肯听她的,那嬷嬷没办法,只得自己朝丽妃扑通跪下。 “娘娘恕罪,老奴该死,没有拦住六殿下,六殿下是瞧见裕太妃娘娘拿着刀冲过来,他远远瞧见了,以为有人跟他做游戏,才追来......” 不等这嬷嬷说完,丽妃一脸震惊顿时二倍加强,“谁?” 惊愕之下,丽妃声音都是颤的,赶紧上前两步朝六皇子那边看过去,一眼看到被六皇子压在身下的人,吓得脸色一白。 “快,还愣着干什么,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六殿下扶起来!我的天爷诶,祖宗,你怎么连裕太妃也骑上了。” 顾珞看着丽妃,感觉她这震惊和着急不像是作假。 丽妃开口吩咐,之前惊慌逃窜开的小内侍们立刻上前去拉六皇子,顾珞眼见人群里混着之前一脚迈出但又停脚的两个人,并且那俩人很快越过人群走到最前面,也不知道从哪来的直觉,张口就道:“抓住他俩,他俩有问题!” 顾珞一声吼,那俩人先是一愣,紧跟着因为被揭穿,满目凶狠瞪了顾珞一眼,飞快就朝裕太妃冲了过去。 这架势,说没问题傻子都不相信。 顾珞对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很有自知之明,但裕太妃的出现和欣贵人息息相关,欣贵人大出血,现在是止住了,但谁知道还有什么意外...... 今儿的事明显就是有人做局。 顾珞已经被牵扯其中,她只犹豫一瞬,拔脚就朝那俩小内侍的方向跑。 直觉告诉她,裕太妃不能出事。 “欣贵人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人了!”顾珞边跑边喊。 张院使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顾珞什么意思,跟着就道:“肯定是这两人害死欣贵人的!” 与此同时,丽妃一声惊呼之后,气势十足的道:“来人,给本宫拿下!何等宵小,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逞凶!” “保护娘娘!” “保护裕太妃!” “保护六殿下!” 丽妃跟前有个小内侍,功夫不低,他在一片惊呼声中跃身而起,朝着那俩小内侍便抬脚踢了过去。 那俩小内侍显然有备而来,功夫远在丽妃跟前那内侍之上。 丽妃跟前那内侍扑上前要去阻拦的一瞬,踹出去的脚还没且伤害到对方,就被对方一个横扫腿给踢飞出去。 那两个小内侍凶狠的扑向裕太妃。 “嘿嘿,好好玩,打架啦打架啦,好好玩啊!”六皇子傻呵呵的骑在裕太妃身上,拍着手乐的大笑。 丝毫没有意识到马上就要扑上前的人要做什么。 吓得那个平时跟着他的嬷嬷连滚带爬朝他跟前跑,“殿下,殿下,快躲开,快躲开!” 顾珞手里捏着银针,上前就要从背后袭击那小内侍、 只可惜,她那点本事根本不被人家放在眼里,对方甚至连脚步都没停,反手一把就给她抓了。 抬手一抡。 能将醉汉一个过肩摔的顾珞,顿时凌空飞起。 靠! 顾珞闭了闭眼。 妈的! 她也太弱鸡了吧! 现代人的花拳绣腿果然比不上古人的稳扎实打。 她的穿越人生,会不会就此就了结了?这被抡起来飞的挺高呢,有三层楼没有,这吧唧落地,脸着地的话...... 顾珞心思还没泛起全乎,砰的落下。 却没有落到地上。 落到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郁宴一个箭步冲上,连飞带扑,人都吓麻了,感觉他一个男人,这辈子就没这么快过,掌心带着冷汗,将凌空飞起要落地的顾珞一把给稳稳抱住。 人抱在怀里,郁宴手指都还在哆嗦,手臂忍不住的收紧,再收紧。 但凡他晚来一步...... 冷汗浸透后背,郁宴心跳的砰砰的,气息始终稳不下来。 顾珞倒是一脸惊喜,“小王爷?” 哈! 这是什么绝世好运气! 顾珞挣扎一下,从郁宴怀里下地。 郁宴不想松开,但还是顾珞一挣扎他就把人放开了,睫毛轻颤,吸了几口冷气,上下看了顾珞好几遍,“受伤没?” 开口声音都抖。 顾珞摇头,“没事,小王爷快抓那俩人。” 顾珞没事,郁宴那颗乱跳的心才有归位的意思,“嗯,抓了。” 萧嘉远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提了那俩小内侍就跟玩碰碰球似的把人duang的兜头一怼,俩小内侍被彼此的脑袋撞了个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萧嘉远把人往地上一砸,抬脚一脚踩了上去,俯身一人嘴里给堵了一块破布,以防自尽。 “丽妃娘娘,虽然咱们平时恩恩怨怨挺多,行吧,虽然咱们平时没有恩恩只有怨怨,但借根绳儿呗。” 丽妃早让刚刚那阵仗吓得人有点发抖。 要不是郁宴和萧嘉远突然出现,她甚至不知道这俩狂徒会不会朝她下手。 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丽妃转头吩咐旁边婢女,“去给萧三公子找绳子。” 绳子飞快被拿来,萧嘉远三下五除二把人捆了,拍拍手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的衣袍,转头朝张院使道:“什么情况?” 虽是萧嘉远问话,但张院使答话却是冲着丽妃。 “今儿一早太医院医女赵爽来给欣贵人瞧病,欣贵人腹痛难耐,赵爽摸着欣贵人腹中像是有异物,正检查,欣贵人突然大出血。 赵爽应付不得,便立刻叫人去喊微臣,微臣急急赶来后,按照欣贵人当时的病症及时使用针灸并且灌了止血的药,却无济于事。 后来不得已,又去北燕驿馆将顾医官请来。” 张院使看了顾珞一眼,没再说后面顾珞把人抱出来的事,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到欣贵人就躺在院子里,但他还是揭过这一茬,直接道:“欣贵人跟前伺候的一个丫鬟当时执着于要立刻给欣贵人更换被褥,臣觉得有点问题,但当时裕太妃冲来了,一切都来不及,臣就让赵爽将欣贵人屋子朝内锁了。” 丽妃听得眼皮直跳,连忙摆摆手,一脸老娘不想沾惹是非的表情,“别,别和我说,本宫不想听,你们直接去御书房吧,什么事都和皇上去说,至于这里,本宫不会动一丁点,要是不放心你们派人守着也行。” 第285章 担心 萧嘉远看了丽妃一眼,笑了一下,转头看向院子里的一片宫人,“这里面,谁是那个要换被褥的?” 张院使闻言看过去,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宫人,顿时心口一提,“会不会趁乱跑了?” 萧嘉远立刻朝满院子宫人道:“谁跑了?你们自己看看,别等着萧三爷我问啊。” 丽妃平白无故寝宫闹出这么个乱子,一脑袋烦躁,催促道:“谁跑了!” 当即便有一个小宫女道:“是欣贵人跟前贴身伺候的璃月姐姐。” 她说完,不等别人开口,六皇子立刻拍起手来,“漂亮姐姐躲猫猫,漂亮姐姐躲猫猫,我知道在哪里,陵儿知道在哪里!” 说着,他蹭的从裕太妃身上起来,蹬蹬蹬的就朝墙角跑过去。 他一起来,众人:...... 靠! 忘了裕太妃还被他压着呢! 墙角那边放着一只水缸,六皇子跑过去,手撑着水缸的边缘就要往里跳。 吓得他那个嬷嬷满头大汗追过去,“我的殿下,使不得使不得,会淹死的。” 六皇子嘿嘿大笑,“不会不会,漂亮姐姐就在这里面,我要去找漂亮姐姐。” 萧嘉远看了郁宴一眼,朝水缸那边走过去,“璃月在水缸里吗,殿下?” 六皇子嘿嘿笑道:“大姐姐和我玩躲猫猫。” 说完就要往水缸里冲,吓得嬷嬷死死抓住他连哭带求,“使不得使不得。” 萧嘉远就道:“臣替殿下去找,好不好?” 六皇子想了一下,一脸不情愿,“好吧。” 萧嘉远望向那只大水缸。 这是宫中用来存水以备走水之需用的大水缸,巨大一只,里面存着满满当当的水,还种了两朵睡莲。 眯了一下眼,萧嘉远看到一朵睡莲旁边有一根探出头的像是麦秆一样的东西,舌尖儿扫过后槽牙,萧嘉远身子斜靠在水缸旁边,伸手将那麦秆儿的一端给轻轻摁住。 六皇子瞪圆了眼,“帅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萧嘉远笑道:“臣给六殿下变戏法。” 丽妃内心咆哮:变个屁!赶紧滚!别在老娘的地盘上耍幺蛾子,有问题都去找皇上,赶紧去累死那个老东西去! 裕太妃被六皇子结结实实压了一通,本来就年纪大,身体又一直不太好,现在基本昏在地上。 丽妃犹豫了好几下,最终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在地上也杵了这么久了,她就不让人扶了。 到时候郁宴一并把人带走。 她不想沾一点乱子。 哗啦~ 丽妃正盯着裕太妃看,水缸那边一声大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 欣贵人跟前那宫女一头从水缸里钻了出来,伸手就朝六皇子的脖子抓过去。 六皇子傻人有傻福,就在璃月一手抓来的同时,他忽然转头就跑,“有鬼啊,水鬼来啦,啊~~~~~~陵儿再也不睡觉前吃糖了。” 他连叫带跑,跑出了丽妃的寝宫。 一个傻子,谁也没管他到底去哪了,只有他那个贴身嬷嬷追了出去。 璃月扑了个空,转瞬被萧嘉远伸手一掌给劈晕,从水里给捞了出来。 郁宴进宫的事已经惊动了皇上,结果皇上在御书房等了半天没等到郁宴,让内侍总管一打听才知道丽妃这边出事了,立刻便摆驾丽妃寝宫。 赵爽从屋里出来,她和顾珞身份有限,皇上一来,两人将这边的情况各自说了一遍便被勒令离开。 “今儿真是吓死我,欣贵人到底什么情况,你把人抱出去是不是就止血了?”从丽妃寝宫出宫,赵爽心有余悸的压着声音问顾珞。 顾珞点头。 赵爽拍拍胸口,“她那屋子还真有问题?你觉得问题在哪?” 顾珞就道:“不是那个叫璃月的第一时间冲进去就要换褥子吗?十有八九是那褥子有问题,大概是用了什么药粉之类的。 最初你没闻出来,等张院使来,血腥味太重已经盖住了,但如果真有活血的东西在,欣贵人一旦崩漏,那东西只会让崩漏不止。” 赵爽气的磨磨牙,“这特么的倒底谁要害欣贵人啊。” 顾珞不觉得对方的目标是欣贵人。 如果欣贵人今儿没被救过来,一个突然的毫无征兆和病症的大出血肯定是医疗事故,这脉案赵爽,张院使和她都参加了,他们三个肯定逃不脱。 她和赵爽什么罪名不好说,但张院使的院使之位肯定不保。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对了,那个裕太妃,你知道吗?”思忖一瞬,顾珞小声问赵爽。 赵爽立刻道:“我知道的也不多,裕太妃是先帝那时候太子爷的养母,后来咱们陛下登基后,先帝爷时期的几位太妃大多都去了莲花庵,就只有裕太妃留在了宫里,陛下在宫中设了慈安堂让裕太妃养老。” “裕太妃是先太子的养母不是生母?” 赵爽摇头,“不是,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这几年裕太妃一直身体不太好,不怎么出来,她的脉案,一直是张院使亲自料理。” “那她怎么管欣贵人叫女儿?” 赵爽苦笑,“我哪知道,今儿瞧着,像是失心疯。对了,我今儿进宫的时候,路上听了个消息,就是韩太医被抓,说是郁小王爷让抓的。” 顾珞一愣,“你听谁说的?” 赵爽道:“好像是御膳房那边的内侍,当时他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走,他俩聊天,我隐约听了一句。” “怎么说?” 赵爽左右看了一眼,“就说,苗敏这事儿,查不出源头,但外面都传是郁小王爷把人给劫走了,郁小王爷抓了韩太医,是想让韩太医顶罪。” 顾珞不觉得郁宴会做这种事。 他不屑。 这种流言,也只是谣言流言而已。 但心里又担心,万一真是郁宴抓了韩太医...... 郁王才在郁宴那里吃了那么大一个亏,难免不用韩太医做什么文章。 “你先回,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等张院使一下。”出了宫门,顾珞朝赵爽道。 赵爽拍拍顾珞肩膀,“今天谢谢你。” 顾珞笑笑,“没事。” 第286章 内卷 等赵爽一走,顾珞朝那边停着的郁宴的马车走过去。 长兴就守在旁边,赶紧迎上,“顾医官。” 顾珞压着声音,极小声的道:“你找个妥帖的人,赶紧去太医院的药房那边查一查。” 说着,顾珞打开药箱,就着马车刷刷写下几味药材,全是今儿张院使给欣贵人吃的那几味药,“重点查一查这些,看有没有问题。” 长兴没多问,二话不说直接应下。 宫中。 丽妃寝宫。 丽妃一丁点这些糟心事都不想参合,只把自己知道的那一部分说了之后,就带着自己的人火速离开。 刑部尚书早就闻讯而来,带着人连同张院使一起,在欣贵人屋中搜查。 院中,内侍总管带着人,亲自在旁边给那两个小内侍和璃月用刑。 裕太妃和欣贵人,一个趴着一个躺着,始终瘫在院中地上,无人问津,整个院中的宫人全都被锁进了偏房里,听候发落。 皇上坐在树荫下的太师椅上,微微眯着眼看着郁宴,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缝隙斑驳在他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你这宫进的挺巧啊,这边才出事,你就来了。” 郁宴嗤笑,“还有更巧的呢,臣才惹了郁王,苗敏就被劫狱了,都说是臣劫的呢。” 皇上看着他,“那,是你吗?” 郁宴直视皇上,“要是需要是臣,那就是臣,要是不需要是臣,那就不是臣。” 皇上默了一会儿,忽然一笑,“宴儿,朕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郁宴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那是因为陛下看臣的心变了,不是臣变了。” 皇上笑起来,但笑不达眼底,带着一股子寒意,“是吗?宴儿没有变吗?” 郁宴闷哼一声,“我若是变了,七百万两也进不了你的手。” 不用臣,不用君,直接你我。 皇上心头一颤,捻了一下手指,偏过头去看向地上瘫着的裕太妃,过了好一会儿,他道:“你今儿,为什么突然进宫。” 郁宴道:“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说韩太医被抓是臣命令刑部抓的,臣才接管刑部,不敢戴这么大的帽子,想要进宫和陛下说清楚。” “宴儿还说没有变,若是以前,这样的流言蜚语你何曾放在眼中。” 郁宴则道:“臣是无所谓,也的确没有放在眼中,但架不住有人不住地骚扰我啊。” 顿了一下,郁宴笑了一下,“我要是哪天逼急了,说不定就宰了郁王,到时候,陛下可怎么办?” 郁宴甚少在朝政上威胁皇上,现在他这话一出,皇上眼底寒光顿时连收敛都收敛不住,看向郁宴。 郁宴耸耸肩,眼睛看向躺在地上的欣贵人,“你说,谁想弄死她呢?” 正说话,刑部尚书和张院使从欣贵人屋里出来,张院使手里拿着那床血糊糊的褥子,“陛下,这褥子里被下了足量的活血药粉。” 皇上目光从郁宴那里收回,看向张院使,声音冷淡,“一个活血的药粉,就能让一个好端端的人忽然大出血?” 张院使道:“单纯的活血药粉不足以让欣贵人崩漏,但不出意外的话,欣贵人今天,正好来月事,并且又服用了一些药物。” 皇上挑眉,“你是说,欣贵人故意吃了药,好让自己大出血?” 张院使垂头,“臣这么说的确是无凭无据全凭猜测,但欣贵人现在已经无碍,大出血止住了,只要施针刺激就能醒来,是不是臣所猜测这般,问一下就行了。” 那边受内侍总管审讯的璃月,原本咬死不肯开口,此时忽然听到张院使的话,顿时满目狰狞朝张院使这边看过来。 她嘶哑的嗓子低吼着,“她不是死了吗?她死了!顾珞亲口说她死了!” 既像是确认,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若是欣贵人死了,她要死不肯松口那还有意义,若是欣贵人活着,她这么咬紧牙关吃尽苦头不松口还有个屁的用。 张院使同情的看着她,“欣贵人当然没死,顾医官那么说,不过是当时怕你们又要害欣贵人又要冲着裕太妃去,我们拦不住罢了。” 璃月嗷的一嗓子哭出来。 没死? 她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都咬紧牙关不松口,现在告诉她人没死? 那她这算什么! 保守秘密保守了个寂寞吗! 张院使隐约也知道璃月为什么情绪反应这么大,他别无话说,只能用实际行动表达一二。 两步走到欣贵人跟前,蹲下身子,给她嘴里含了参片,然后拇指掐了她人中。 “唔~” 欣贵人发出一声闷哼,醒来了。 璃月:...... 眼珠一翻,嗷的一头栽过去,晕倒了。 一场大出血夺了欣贵人半条命,她人是醒来了,但羸弱的气都不稳,眼珠动了动,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院子里,惊恐的看向张院使。 张院使就蹲在她跟前,挡住了她大部分视线,温和道:“床上的褥子里被人下了药粉,大出血止不住,只能把您搬到这里了,现在血止住了。” 欣贵人顿时满目震惊。 张院使没给她开口甚至反应的机会,继续道:“娘娘在之前用了什么药?那药里有毒,现在娘娘大出血被止住了,但毒性解不了的话,娘娘活不过两个时辰。” 那边被堵了嘴接受刑讯的两个小内侍顿时满眼怒火。 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怎么还引诱钓鱼! 欣贵人看不到旁人,眼前只有张院使,一听说自己中了毒,吓得哆嗦着嘴皮,颤颤巍巍道:“璃月,给我,喝了一碗汤药。” 张院使循循善诱,“只是一碗汤药,毒性不至于如此。” 旁边刑部尚书:...... 这年头,官场都卷成这样了? 你一个太医院的如此,让我刑部干什么?去学针灸吗? 就离谱! 欣贵人抿了抿唇,眼底有犹豫之色。 张院使叹了口气,“娘娘莫要讳疾忌医,这病症找不到,毒性解不了,您这......不仅救不活,怕是死了也要全身溃烂,将来投胎,也投个癞头疮。” 刑部尚书:...... 好么! 连钦天监的也卷进来了。 第287章 进宫 大出血了一场的欣贵人最终是没抗住那句投胎也要投个癞头疮,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璃月给我找了能加速怀孕的方子,我吃了两个多月了,上个月我就没有来月事,璃月说就是怀孕了,但是赵医女诊脉瞧着不是,璃月说可能是月份不足瞧不太清楚,今儿她又给我吃了一碗药,那药吃着和平时味道不太一样,她说是调整了秘方,结果那药吃完我就肚子疼的受不住,赵医女来了,我就一下流了好多血。” 被刺激了的欣贵人,一口气说了一堆,说完,气力不足,脑袋一偏,咕咚又晕过去了。 张院使任务达成,转头恭恭敬敬看向皇上,浑身散发着:我说什么来着! 皇上看了欣贵人一眼,朝内侍总管道:“审!” 内侍总管立刻加大了审讯力度。 外面,内侍总管的小徒弟急急走了进来,几步上前,回禀道:“陛下,查清楚了,今儿一早,裕太妃那边除了平日里伺候的宫人,就只有御膳房的宫女郑彤借着给裕太妃送马蹄糕的缘由去过,在慈安堂待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离开。 她走了没多久,裕太妃就说想要自己做点点心。 慈安堂小厨房那边没防住,裕太妃偷偷藏了一把菜刀在衣服里,奴才一路问过来,裕太妃是到了丽妃娘娘寝宫这边的甬道,才突然发疯的冲过来。 正好被路过的六殿下遇上,六殿下以为裕太妃在玩什么好玩的,就也冲了进来。 奴才去御膳房那边找郑彤,郑彤离宫了。” 皇上顿时火气蹿上来。 离宫了! 又离宫了! 怎么就又离宫了! 上次陵儿遇上了那个喂鸟的宫女,那宫女离宫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这个,又离宫了! 巨大的火气让皇上怒不可遏,他啪的将手中一串通翠的珠串扔到地上,“掘地三尺也给朕去找!” 说完,朝刑部尚书道:“朕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刑部尚书立刻领命。 等刑部尚书一走,皇上转头看向郁宴,眼底带着锋锐的光芒,内侍总管瞥了一眼,手里抽向璃月的鞭子结结实实加狠了。 “我招,我招!” 心里防线早就崩塌,撑不住这份疼,璃月嗷的一嗓子喊出来。 正要和郁宴说话的皇上,皱了一下眉,转头朝那边璃月看过去。 内侍总管用鞭子在她身上拍了两下,“说罢。” 璃月哆嗦道:“是郁王府的紫馨让我给欣贵人下药的,那药能让人产生怀孕的症状,但又不会真的怀孕,一旦服药停止,再吃一剂活血的药,停掉的月事立刻就来,再配上那些药粉,就会大出血。” 张院使转头就问,“为什么选择今天?” 璃月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就是听命行事。” 一听又和郁王府有关,皇上一张脸,简直不能用黑来形容。 郁宴站在旁边,幸灾乐祸打了个口哨。 气的皇上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狠狠瞪了他一眼,“去把郁王给朕带进宫!” 郁宴反手一指自己,“臣去?不太合适吧,再说了,就算是臣把郁王带进宫,陛下能怎么办呢?他可是今非昔比,他连安平伯府老太太都劫持了,陛下不也忍了?再者,这个什么紫什么心的,陛下就保证,臣去了,这个人还在?不是刚刚都说了,御膳房的郑彤都不见了,紫什么玩意儿难道还等着去被抓?” 安平伯府老太太就像是一根刺,刺进皇上裹满怒气的心尖。 更遑论郁宴是用这样嘲讽的语调。 皇上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上来。 内侍总管连忙丢开手边的事交给旁边小内侍继续,自己朝皇上这边赶过来,“陛下息怒,注意自己的身体。” 说着,看向郁宴,叹了口气,“小王爷就不要和陛下置气了,陛下若正被气坏了,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郁宴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没说话。 那边两个小内侍也扛不住刑讯,紧跟着招供,都说是郁王府那边的紫馨让他们对裕太妃动手。 只是没想到六皇子会突然出现。 六皇子哪怕是个痴儿,也是皇子,他们犹豫之下动作缓慢了许多,以至于让后来赶来的萧三公子和郁小王爷得了手。 皇上铁青着脸,用内侍总管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又是郁王。 又是对欣贵人下手,又是对裕太妃下手。 他到底要做什么! “把郁王给朕带进宫!” 丽妃人虽然走了,但走之前在这边留了耳目,这边的审讯结果很快传到丽妃那头,丽妃闻言,差点吓死! 这一场,竟然是郁王做的? 为什么? 且不论郁王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做之前不告诉她! 欣贵人就在她院子里住,她作为这寝宫的一宫之主,欣贵人但凡有点什么事,她是要跟着担责任的,更不要说这么大的事。 郁王怎么一点都没有告诉她。 丽妃满心的后怕,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 二皇子这一年来频频被禁足,郁王却屡屡全身而退,皇上对二皇子逐渐失去了耐心,但却对郁王无可奈何。 这样下去,将来皇上真会把皇位传给二皇子。 丽妃作为郁王的亲妹妹,一向信奉哥哥的安排,这一次却疑惑了。 欣贵人是她专门选了来留在这边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皇上要留宿,总得有个人去侍寝。 因着这个,丽妃对欣贵人一向宽容宠溺。 也庆幸今儿的事她没有善做主张什么也没有参合什么,不然,今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郁王安排这样一出,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 被丽妃质疑的郁王,得了宫里的计划失败并且自己被供了出来的消息,怒急攻心,和皇上一样,哇的吐了血。 “废物,全都是废物!本王都安排的这样缜密了,怎么还能失败!啊!能干什么你们!” 郁王抄起手边的杯盏茶壶,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他安排的那些药粉,就不可能让欣贵人还活着! 只要欣贵人死在张院使手里,张院使这院使之位就必定会被褫夺,到时候他就能安排自己的人上任。 现在不仅欣贵人没死,还把他这里招供出去了! 她怎么就没死呢?那药粉剂量,是头牛也架不住啊! 气的郁王眼前一黑,咕咚就栽倒过去。 等郁王再醒来,人竟然在御书房的地上。 他一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正对上皇上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第288章 不同 郁王吓得心肝乱颤,气息紊乱,手忙脚乱间双膝跪地给皇上磕了个头,“臣知罪。” 皇上冷呵一声,“你倒是知罪知的快。” 事已至此,郁王别无话说。 紫馨已经被他处理了,其实他要是抵死不认皇上也不能强行给他定罪,但皇上的心性他太过了解,若是他抵死不认,只能将皇上彻底激怒。 现在还不是彻底翻脸的时候。 郁王一面作势,一面也是真的心惊胆战,他脸色灰白的瘫在那里,“臣任凭陛下发落。” 皇上看着他这样子,怒火倒是消散不少,“为什么?” 郁王叹了口气,“臣听说,陛下每每去丽妃寝宫,宠幸的都是欣贵人,从不在丽妃娘娘处留宿,臣劝丽妃把欣贵人弄走,不然迟早薄了恩宠,但丽妃娘娘不听。 臣......臣一时糊涂,所以就动了杀心。 正好之前和郁宴闹了矛盾,臣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臣知道郁宴和顾医官亲近,所以就想一石二鸟。” 站在旁边的郁宴眼皮重重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的升起。 这狗东西,这时候都不忘咬他一口。 郁宴低着头,没说话。 其实这个时候,他应该怼郁王的。 皇上看了郁宴一眼,冷笑一声,目光又落向郁王,“你的手都伸进了朕的后宫,朕宠幸谁不宠幸谁,还要看你的脸色,若是你不满意了,真的后宫也不得安宁。” 郁王脸色大变,砰砰磕头,“臣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臣知罪,臣知罪。” 皇上面无表情道:“丽妃知道吗?” 郁王摇头,“娘娘并不知情。” 这话皇上是信的,且不说每次他去丽妃那里,的确是欣贵人从丽妃手中将自己抢走,那时候丽妃并未责难欣贵人。 单单今儿的事,但凡丽妃在郁宴到之前对欣贵人下一丁点手,欣贵人也醒不来,欣贵人不醒,这案子还真就未必能断的这么痛快。 皇上摩挲着一串檀木珠串,半晌后,眯着眼看着郁王,“裕太妃,又是什么情况?你要害欣贵人,要借刀杀人,为什么要对裕太妃下手?” 正在磕头的郁王动作一滞,一脸震惊的抬头看向皇上,“裕太妃?裕太妃怎么了?” 皇上眯缝着眼睛,“你不知道?” 郁王满目真诚,“臣不知道,臣只对欣贵人下手,臣......臣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裕太妃下手啊,陛下明察,臣做过的,臣认罪,但臣没做过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郁宴。 郁宴啧了一声,“看我做什么?什么话直说,这种用目光表达隐晦暗示的行为就不必了,毕竟咱俩结梁子也是明着的。” 郁王顿时恼羞成怒,“我没有这个意思。” 郁宴撇嘴,“随你。” 郁王让气了个心口疼,转头又朝皇上道:“陛下,臣真的只做了这些,臣......陛下怎么罚臣都行。” 郁王要是真的倒了,就二皇子那脑子,十个他都不够一个郁宴玩儿的。 再者,端康王府递了折子,要提前入京了。 之前的事就有端康王府的踪迹,还和郁王府牵扯不净,皇上是生气,但没有要立刻除掉郁王的心。 叹了口气,皇上没理郁王,倒是朝郁宴道:“折腾半天,宴儿也累了,你先回去吧。” 郁宴眼中带着明显的不加掩饰的冷笑,抱拳打了个揖,转头出去。 皇上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他从御书房一出来,萧嘉远立刻迎上,“怎么样?皇上这次对郁王......” 郁宴讥诮道:“忍了。” 萧嘉远眼都瞪圆了,“这尼玛都欺负到家门口了,都忍了?” 郁宴就道:“皇上不怕郁王,他怕我,只要我还在,他就不可能对郁王动手。” 萧嘉远嘴巴快于脑子,“他怕你干什么啊......” 话说一半,反应过来了,嘎嘣闭嘴。 郁宴笑道:“是啊,你说他,怕我干什么呢!” 萧嘉远瞪了一眼一眼,“别说了,宫里人多眼杂。” 郁宴耸耸肩,没再提这一茬,只是道:“郁王只招认了欣贵人那边的事,裕太妃的,没招。” 萧嘉远道:“你怎么看?” 郁宴想了一瞬,“他连伸手替皇上处理后宫内务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承认了,裕太妃的事若真是他做的,他未必隐瞒,毕竟他不怕认罪,比起认罪,他更怕刺激的皇上失去理智,不要他这颗棋子了。” “不是他做的?”萧嘉远皱眉,“不是他那是谁,张院使后来和我说,裕太妃那样子,是受了大刺激之后的反应,裕太妃当时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个郑彤,不是郁王的人?” 郁宴叹了口气,“查吧,京都这水,是越来越深了,这次......” 郁宴话没说完,突然顿住,他错愕的,惊喜的,难以言语的直直看向前方。 宫门外,他马车旁,顾珞正站在那里。 顾珞在等他? 从赵爽和顾珞出宫到现在,足有一个时辰了。 顾珞等了他一个时辰? 郁宴无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 顾珞看见他了,正朝他看过来,他......他要怎么英俊潇洒天下无双的走到顾珞跟前呢? 萧嘉远嗤的笑了一声,“狗日的,我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呢,这就同手同脚了?” 萧嘉远朝郁宴肩膀拍了拍,撂下一句话,和顾珞招了招手,转头朝自己马车那边走了。 郁宴走上前,“在等我?” 他垂眼看着顾珞,心跳的快要蹦出嗓子眼,忽的想起,进宫前他给顾珞捏的那个小泥人,郁宴竭力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冷静点,别跟个献宝似的傻子一样。 顾珞等了这么久,急的嗓子眼都冒火,此刻终于见到人了,立刻问道:“到底是不是你让人抓了韩太医?” 郁宴拿出小泥人的动作一顿,目光在顾珞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短暂的停留了一瞬,又看向顾珞,明明手上已经克制了,没用劲儿。 但...... 咔嚓一声响。 顾珞顺着声音看向郁宴抬到一半的手,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有个东西从他手上咕噜掉了地上。 顾珞皱了一下眉,急的不行,收了目光看着郁宴,“到底是不是你?” 郁宴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他扯了扯嘴,“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和秦漠不一样。” 第289章 放弃 顾珞一头雾水一脸你有病吗的表情看着郁宴。 “什么叫你和秦漠不一样,你和秦漠本来就不一样啊,这哪和哪啊,你和韩太医......” “顾医官特意等在这里就是想要问一句是不是我抓了韩太医?怎么?来替韩太医求情?”他看着顾珞,绷了脸,带着强撑的矜贵和倨傲,嘲讽道:“求情求不到我这里来,刑部从来不乱抓人。” 说完,郁宴绕开顾珞上了马车。 长兴一脸懵逼站在原地,看看马车,看看顾珞,心慌的跟狗似的,不知道怎么办。 这好好地,怎么成这样了。 郁宴在车里,声音冷硬的道:“马是死了吗!” 车夫不敢耽误,扬鞭开拔。 车一走,郁宴从车帘缝隙看着冥黑的远处,闭了闭眼,整个人脱了力似的靠在车壁上。 长兴跟在外面,“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顾医官因为担心您,从宫里出来一直守在这里......” 郁宴的声音沙哑的从车里飘出,“皇上的探子跟着我,很近。” 长兴声音一顿,心狠狠的疼了一下,眼泪差点一下飚出来。 郁宴默了一会儿,又道:“郁王刚刚在宫里,当着我的面,和皇上说我和顾珞亲厚,虽然这话皇上不一定真的会如何,可......” 我怕。 皇上是个毫无人性的变态。 折磨他折磨的花样百出,他不确定一旦让皇上知道他对顾珞的这份心,皇上会如何。 以前他觉得,他喜欢顾珞,追她娶她,他有能力护好她。 可现在...... 今儿宫里的事让郁宴心头警钟大震,他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对方。 皇上不会轻易就对郁王下手,他并不能做到百分百的护住顾珞不受一点伤害。 既是做不到,何必拖她下水。 靠在马车车壁上,郁宴空洞洞的眼睛盯着前面不知道什么,反正什么都是一片模糊,他没觉得自己哭了,可就是看不清前面的东西。 靠了半晌,郁宴团缩了身子,整个人窝在马车里,头埋在膝头,紧紧把自己抱成一团。 郁宴的马车一走,顾珞就跟让人当头砸了三棒子似的愣怔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这好好地说话,怎么就...... 顾珞心里委屈,憋屈,生气,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长明站在不远处,不明所以,不敢擅自上前,只急的一颗心快着火了。 他家小王爷到底怎么回事! 就这,还想讨媳妇? 吃屁去吧! 顾珞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直到郁王从宫里被横着抬出来,那边的动静将她引的回神,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见郁王被人扶着上了马车。 郁王府的马车很快也离开宫门口。 都走了。 顾珞踉跄一步,回头准备离开,一脚踩到个硬东西,挪了脚低头去看。 黑洞洞的夜里什么都看不清,顾珞想起刚刚郁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这是...... 捏着弯腰捡起来的东西,顾珞愣了愣。 这东西被她踩坏了,但隐约看得出来,是个小泥人儿的头。 郁宴是要拿个小泥人给她? 顾珞心尖儿很轻很轻的颤了颤,为什么又不给了? 就因为她问的那句话? 不对啊。 他不是这种人,哪怕他不方便解释韩太医的事,也不会用这种态度对他。 他对她态度不好的情况,只有一种,就是她对他心存幻想还要示爱的时候,现在不都说的明明白白了,而且她刚刚的话也没有一丁点和爱情有关的啊。 怎么就又突然变脸了呢? 顾珞捏着那个坏掉的小泥人儿头,转身走向长明。 长明大松一口气,他以为顾珞要在这里站一夜呢,赶紧迎上去,“顾医官,咱们快回吧,秋夜露重,别在病了。” 顾珞没说话,提了衣裙上车,等马车远离宫门口,顾珞朝长明道:“平时,是不是有人跟踪小王爷?” 长明不明白顾珞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秉承着自己家王爷不争气他就要多操点心的原则,尽职尽责的道:“是,陛下派了人跟着,也不是天天跟着,但也没什么规律可循。” 那就解释的通了。 个屁! 就算是皇上派了人盯着他,他不方便说韩太医就不说啊,怎么还那个态度了? 顶着一脑袋的火,顾珞回了太医院。 郁宴没去郁欢那里,直接去了安博王府。 一下马车,回了自己院子,方便说话了,长兴回禀道:“今儿顾医官从宫里出来之后,让卑职去查太医院的药材,其中一味参片,的确是被人动了手脚。” 郁宴心里不痛快的厉害,一时间分不出精力来处理这些,摆了摆手,“去和萧嘉远说罢,让他暂时料理。” 长兴看着郁宴在烛火下都灰白灰白的脸色,心疼的上不来气。 “王爷,吃点东西再睡吧。” 郁宴没说话,抬了脚进屋。 如果他就这么搁下了,放下了,退出了......顾珞会嫁给秦漠吧。 秦漠......也挺好。 以后入了官场,自己多帮衬他点,将来不愁给顾珞请封什么的。 郁宴满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东一榔锤西一棒头,他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呆坐在床榻上,盯着月光照进来,落在地上的那一小片光亮。 以后,顾珞的孩子,他可以认了当干儿子,干闺女。 郁宴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对顾珞的感情有多深,可直到现在,当他要考虑放弃的时候,才真真切切的用心里的疼来丈量出这份感情的厚。 他感觉,自己可能承受不住。 但他没得选。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萧嘉远,还有枉死了那么多的英魂烈骨,还有...... “王爷!” 深更半夜,或者将要天明,郁宴呆坐在床榻上已经有些精神恍惚,外面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长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再然后,他的屋门被人砰的撞开。 郁宴怔怔看向大门。 长兴一头冲进来,看到郁宴将死半死的模样,吓了一跳。 但他没来得及出声,旁边一人扑通跪下,“王爷,长公主府传来消息,皇上要将顾医官指婚给二殿下做正妃,圣旨明日一早下发。” 第290章 刺过 咕咚。 郁宴一头从床榻上栽了下去,直挺挺就脑袋撞到地上栽在那里。 吓得那个前来报信儿的人吧唧跌坐在地,一脸无措的看向长兴:这啥情况? 长兴慌忙上前将郁宴扶起来,结果手还没伸出去呢,郁宴一骨碌自己爬起来,几乎连滚带爬扑到那个前来报信的人跟前,一把提了人家脖子就要往死了掐人。 “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他双目赤红,俨然是精神错乱。 那人不敢反抗,求救的看向长兴,两腿儿干蹬地。 长兴又心疼又着急的上前,“王爷,王爷,这是您当时留在长公主府那边的探子啊,张九啊,王爷,您不记得了?” 郁宴红着眼,狰狞着表情,根本听不进去,就要往死了掐人。 “王爷,顾医官出事了!”长兴眼见如此,急切吼了一句。 郁宴顿时朝后踉跄一步,浑浑噩噩转头,看向长兴,张了好几次嘴才堪堪发出声音,“你说什么?本王,本王都放弃了,她,她能出什么事。” 长兴快难过死了。 “陛下要把顾医官嫁给二殿下,王爷,您醒醒啊!” 这下郁宴听进去了,然后,眼珠一翻,人直挺挺的朝后栽了过去。 长兴二话不说,伸手朝着郁宴人中发狠的就掐了下去。 “我的殿下诶,现在不是你怒急攻心昏厥过去的时候啊,你现在昏厥过去,明儿一早起来你得真疯了,殿下,醒醒啊,殿下......” 长兴声音带着哭腔,把郁宴抱回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朝他脸上拍巴掌,那狠劲儿吓得旁边张九人都麻了。 我单知道郁小王爷疯。 竟然从来不知道,郁小王爷跟前的随从也这么疯! 就这么下死手的打,郁小王爷醒来以后不得要了你的命...... “咳咳咳~” 一阵咳嗽,郁宴幽幽睁眼,长兴没想到他突然睁眼,一面哭,一面扇出去的巴掌没来得及收回来。 啪! 一声脆响,结结实实打了郁宴脸上。 张九眼睁睁看着郁宴睁开了眼,挨了这一巴掌,吓得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三步。 小王爷要杀人千万不要连累我啊...... “长兴,幸好有你,我,谢谢你全家!” 郁宴一把抓住长兴的手,顶着脸上巴掌印,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张九:...... 哈? 长兴抹了把眼泪,“殿下,现在怎么办?” 郁宴神志清醒过来,朝张九看过去。 张九一个哆嗦气都不敢出了,他捉摸不定郁小王爷要干什么。 “消息怎么传到长公主府的?” 郁宴在宫中也有自己的眼线,但他的人始终没有送出消息,现在消息却从长公主那边传来。 张九吞咽口水,慌忙道:“郁王今儿在宫里被打了板子,长公主殿下得了消息去了郁王府,在郁王府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回来之后,回来大发雷霆,奴才悄悄听了一嘴,说是陛下要赐婚二皇子,郁王被陛下禁足半年不许出门,他让长公主出面帮忙操办婚事,务必办的体面。” 这消息就是真的了。 当时郁王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嘴他和顾珞亲厚,当时郁宴就觉得心里不踏实,后来出宫,有好几天没有跟踪他的那个皇上的探子再次出现,他心里的不安更加加重。 他以为只要他和顾珞拉开距离,不让皇上知道他对顾珞动心,皇上疑惑一时也就算了。 没想到皇上能做的这么绝。 最近一连闹出的事,郁王连着栽跟头,皇上这是看不得他过得好,想着法的要折磨他。 把顾珞嫁给二皇子...... 把顾珞嫁给秦漠,他都心疼的要疯了,何况是二皇子。 闭了闭眼,郁宴朝张九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随时传递。” 顿了一下,郁宴补充了一句,“郁王跟前的死士跟了我,都能光明正大的活着,你要是有真本事,本王跟前有的是位置。” 张九原以为目睹了长兴抽打郁小王爷这种耸人听闻的场面,要遭灭口呢。 没成想得了这么句话。 愣了半天砰砰磕了仨头,“奴才万死不辞。” 张九一走,郁宴起身,原地徘徊两圈,吩咐长兴道:“你带着常年出去,把京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挑好位置,全给本王点了,点完之后,等外面乱起来了,准备聘礼,这些别惊动人。” 长兴领命转头就去。 等到外面有火光亮起来的时候,郁宴换了一身夜行衣离开了安博王府。 皇上安插在这边监视郁宴的探子被外面忽然燃起来的大火吸引了注意力,不过一个分神,郁宴犹如泥鳅一般滑入暗夜。 顾珞正睡得香,忽然听到科科的动静。 这是屋里有耗子? 她癔症朦胧的睁眼,入目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杵在窗边,月光下,看的清清楚楚,有匕首从窗户底下刺入,正一点一点的想要挑开窗子的钩锁。 顾珞愣怔一瞬,转瞬被吓得一身冷汗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伸手摸出枕头底下的匕首,哆哆嗦嗦握在手里,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别怕,别怕,这里是太医院,别怕。” 暗暗给自己打气,顾珞定了定惊慌的心神,轻手轻脚下地,握着匕首一步一步走到窗边,后背贴着墙壁站定,等着窗户那边的动静。 心跳的砰砰的。 顾珞一直觉得自己是大心脏,什么都不太入的了她的眼,穿越前,深更半夜从医院回家,也没觉得害怕或者怎么。 但现在,听着耳边匕首划开窗户钩锁的声音,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畏惧,惶恐,害怕。 害怕自己死了,害怕自己死了弟弟没人管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以前觉得,郁宴多多少少算个朋友,能依靠一下,可今儿...... 也是个靠不住的。 顾珞死死的攥着匕首,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脑子不停的转了无数个想法。 啪~ 窗户被人挑开,那个黑影一把推开了窗子,要钻进来。 一瞬间顾珞脑中所有的想法全部清空,她握着匕首朝着那人的死穴刺了过去。 第291章 安排 对于危险的警觉让郁宴第一时间出声,“是我。” 这道虽然竭力压低了音量,但顾珞还是一个瞬间就判断出来是谁的熟悉声音一出来,她原本已经不哆嗦的手,硬是又颤了颤,难以置信的后退两步,震愕的看着郁宴从窗外跳入,又反手将窗子关好。 之前在宫门口,郁宴那话,顾珞觉得委屈,生气,难受......但也仅仅是觉得委屈,生气,难受。 可现在,深更半夜,忽然受了一场惊吓又看到这个人,顾珞也不知道怎么,眼泪刷的就落下来。 她甚至没觉得自己哭了。 是眼泪都落到手背上了,才感觉到,原来自己哭了。 原来她这么难受。 月光打在顾珞脸上,郁宴瞧着她脸上的泪,心口紧了紧,“吓着了?” 他声音很轻,也许是怕人发现,这份轻反倒是给人几分温柔的意思。 顾珞本来就委屈的心里,一下委屈泛滥。 郁宴让吓的手足无措,“我错了,我......我不知道你能吓成这样,也不知道你醒着,我......” 顾珞抹了把眼泪,“你来作什么?” 幽怨的看着他。 郁宴让她这一眼瞪得心都化了,想要给顾珞擦擦眼泪,但是不敢上前,“我......”中指死死掐了一下拇指的指腹,那刺疼让他理智回笼,“我刚刚得了消息,皇上明儿一早要下圣旨,将你赐婚给二皇子。” 顾珞闻言,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震惊皇上要赐婚,也不是震惊赐婚对象是二皇子,她竟然十分不能理解自己的看着郁宴,“所以,你深更半夜过来,就是怕我以后嫁给了二殿下,不能继续给郡主瞧病?” 郁宴在宫门口的刀扎的有多深,现在顾珞就二倍力礼尚往来。 郁宴看着顾珞,眼中带着难过和隐忍。 “不是,我......二皇子不是良配。” 顾珞瞧着郁宴,嗤笑,“所以呢?” 郁宴搓了搓手,手心里全是汗。 他来的路上明明想的明明白白,和顾珞把话都说清楚了,然后给她选择的空间,可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我收到的消息是真的,明日一早,一旦圣旨下发,这件事,就没有一丁点回转的余地了,我......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你连夜离京显然不现实,就算我能送走你,又能送到哪去,一辈子东躲西藏吗? 或者,你,就是,你愿不愿意,我,你嫁给我。” 顾珞眼眸轻颤,心尖也颤了颤,看着郁宴,“你什么意思?” 这句话说出来了,郁宴深吸一口气,再开口就没有那么艰难,“就是,眼下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你嫁给我,抢在圣旨发出之前。” 看着郁宴的脸,顾珞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渐渐缓过神来,真正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皇上要把她嫁给二皇子! 因为之前,已经有猜测二皇子想要纳她做侧妃,顾珞倒是没有过分震惊,冷静下来,也觉得郁宴说的似乎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就算是我要嫁给殿下......” 郁宴立刻打断顾珞,“你只说愿不愿意,或者你有别的什么想法,我负责安排,你不用管。” 顾珞扯嘴苦笑,“你都想不到别的办法,我能想到什么!” 郁宴垂着的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他说着,一步上前,展臂将顾珞一把圈了怀里,像是贪婪又像是失而复得,在顾珞没反应过来之前,抱着她,鼻尖儿在她发顶蹭了蹭,深吸一口气,然后后退开,“等我。” 说完,转头从窗户离开了。 直到郁宴彻底离开,顾珞心还跳的砰砰的。 她不是没有被人拥抱过,可郁宴刚刚那短促到可能连三秒钟都没有的拥抱,却让她身上发麻。 就跟过了电似的,尽管她也不知道过了电到底是什么感觉。 脑子乱哄哄一锅粥,顾珞满屋子转了两圈,灌了半壶水,渐渐冷静下来。 她大约是知道为什么全身发麻了。 让吓得。 现在,后怕才慢慢的缓了过来,一层一层一潮一潮的涌上来。 如果郁宴不插手,她今儿夜里还在睡梦中,明儿一早,可能就要被圣旨吓醒,然后成了二皇子的二皇子妃。 这尼玛和恐怖故事有什么区别! 定了定神,顾珞重新上了床榻,却睡不着了。 这谁能睡得着。 郁宴说娶她,这深更半夜要抢在明儿天亮圣旨下发之前娶她,怎么娶! 而且,就算是郁宴娶了,皇上就一定会收回圣旨?万一不收回呢? 顾珞正心神不宁躺着,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紧跟着就是敲门声,“小顾。” 是张院使的声音。 顾珞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下来,两步冲到门口,但伸手开门一瞬,又顿住。 张院使深更半夜忽然过来什么意思? 顾珞现在有点草木皆兵,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胆小又狼狈。 张院使立在门外,声音很轻的传进来,“小顾别害怕,我来给你送东西,赵爽也在。” 赵爽也在? 顾珞怔了一下。 紧跟着,外面传来赵爽的声音,“是我。” 她声音里带着克制不住的亢奋,以至于说出来的话就跟鸡叫似的。 “我来给你送嫁衣。” 嫁衣两个字从赵爽嘴里出来,顾珞脑子轰的一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门已经被她打开了。 赵爽笑嘻嘻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大红包袱。 “你藏得可真够深的,竟然和郁小王爷都要成亲了也不和我说,真不够意思。” 赵爽自顾自说着话,将那大红包袱放到顾珞床上,解开包袱,露出里面一身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和一个檀木盒子。 盒子打开盖子,露出里面满满的珠翠。 顾珞有点回不过神。 张院使笑道:“你和郁小王爷这生辰八字真是奇怪,我只听说过有人择吉时择天明时分,没听说过有人择吉时择半夜的。” 赵爽笑道:“这有什么,我大哥结婚的时候,就是半夜子时去我大嫂家接亲的。” 说完,招呼顾珞,“你愣着干嘛,快来换衣服。” 一边说一边朝张院使道:“您赶紧出去啊!我们换衣服呢!” 第292章 嘱咐 正说着,外面闹哄哄的动静传了进来,宋湘和赵医官一人一身喜庆的红衣裙,手里端着糖匣子进来。 宋湘一见顾珞还没换衣服,顿时立眉,“我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上妆就要小半个时辰呢,赶紧的啊。” 赵爽就道:“我刚催呢,要不是我和张院使过来,她还睡呢,这新娘子做的,也太心大了。” 赵医官推了宋湘一把,“别光说她,外面桌上的喜糖和喜茶还没摆好呢,快走。” 两人把糖匣子放了屋里桌上,转头出去。 院里已经亮起了灯笼,红红的一片亮光照进屋里来,顾珞只觉得魔幻。 除了她这个新娘子一脸懵逼,怎么别人都是一副早就知道她今儿要成亲的样子。 她该不会是.....又穿越了? 换了凤冠霞帔,顾珞坐在铜镜前,感觉眼睛里还带着眼屎呢,赵爽就开始给她上妆,妆容快上完的时候,顾珩从外面跑了进来。 “姐,一会儿我背不了你,你就委屈委屈,自己走出去吧。” 顾珩小身板往化妆桌上一趴,笑嘻嘻看着顾珞。 赵爽将最后一朵珠花给顾珞簪好,对着铜镜端详一下,“好了,完美的新娘子,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等会儿记得让顾珩给你盖红盖头。” 赵爽说着话出去了,大门一关,外面的喧闹凸显着屋里的安静。 顾珞看向顾珩,“小王爷怎么和你说的?” 顾珩啧了一声,“直说的呗,还能怎么说。” 顾珩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自己姐姐嫁给郁宴,但宫里突然传出那种消息,谁也不敢做赌。 比起嫁给二皇子,肯定郁宴还是更好些。 要不怎么说那个狗男人命好呢! 才说了喜欢他姐姐,还没且怎么表示呢,这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娶回去了。 叹了口气,望着自己家的大白菜,顾珩道:“你俩这个成亲,算是仓促之下没办法的办法,他家那样子......” 顾珞立刻道:“你放心,我拎得清自己的身份。” 顾珩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什么身份?你的身份是郁小王妃,就他家那个样子,反正现在郁小王爷住在安博王府,平时府里就你俩,别管是谁,你别让自己受了委屈。 有郁小王爷的名声在,一般人不敢惹你,真有不长眼的惹了你,你尽管收拾,小王爷肯定能给你兜得住,苏南黎他都能兜住,还有谁不能的。 要是郁王爷啊,长公主啊,皇上啊,这些身份高的人欺负你,你当时反击不了别硬逞强,告状会不会? 被欺负了,回去哭着和郁宴告状去!” 顾珞听了个目瞪口呆。 这还是她那个对她耳提面命不许嫁给郁小王爷的亲弟弟不。 “哭着告状?” 顾珩白了顾珞一眼,“不然呢?以卵击石?记住了,在我成才之前,你没有娘家可以依仗,你既是嫁给了郁小王爷,目前他就是你最大的依靠,在外面受了委屈当然要哭着回去告状啊,难道还要自己打碎牙齿和血吞?傻不傻?我和你说,男人都心软,遭不住你哭哭啼啼撒娇打滚,机灵点、” 顾珞:...... 我弟真的只有八岁吗? “你怎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顾珞终究是没忍住,问出心中疑惑。 顾珩叹出一口气,“不然呢,咱俩没爹没娘的,我不得又当爹又当娘还当弟?” 顾珞:...... “反正,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别琢磨有问题自己扛,你那小肩膀扛不住,在我能指望上之前,你就指望郁小王爷,他既是娶你,肯定也会对你好,不会平白让你受委屈。 但你也要知道沟通。 两人过日子,最怕有矛盾不沟通又委屈不肯说。” “停停停,这怎么就两人过日子了,我俩这是解决眼下共同难题。”顾珞道。 顾珩看了她一眼,嫌弃道:“甭管怎么说,记住我的话,受了委屈要知道和郁小王爷说,你不说有时候他未必知道,明白吗?” “你之前不是还告诉我,女人当自强?” 顾珩急道:“当自强归当自强,但这鬼地方......但权势当头,你自强也没用,你强能强过皇上去?别想着和人家硬碰,不吃眼前亏知不知道。” 眼见顾珩真急了,顾珞不逗他了,揉揉他脑袋,“知道了,不吃眼前亏,受了委屈去告状。” 顾珩强调,“别嬉皮笑脸不当回事,都记心里去。” “嗯呐!”顾珞笑道。 顾珩哼了一声,“不过你住了安博王府之后,我和郁欢也搬过去,到时候我再多提醒你吧,哎,操不完的心。” 顾珞噗的笑出来。 真觉得顾珩又当爹又当娘,还当弟。 姐弟俩说了会儿贴心话,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北燕的九公主探头进来,一脸笑嘻嘻,“我进来不打扰你们姐弟的体己话吧?” 顾珞忙起身迎她。 九公主笑着就开了门走进来,“快别迎我,你可是郁小王妃呢,我可不敢当,再说了今儿你大婚你最大。” 说着话,九公主将一个匣子放到顾珞旁边桌上。 “这是我送你的添妆,什么金银首饰都是虚的,女人出阁,手里有钱才是硬道理。” 九公主把匣子打开。 “好家伙!”八岁顾珩硬是惊得原地蹦了一下。 要知道,可不是什么事都能让保命小达人蹦起来的。 九公主送了顾珞整整一匣子金元宝。 九公主道:“高门大户花钱的地方更多,尤其你嫁给郁小王爷,难免各种应酬,郁小王爷对你好,肯定不会让你在这方面委屈,但你自己手里有钱会更方便点,金元宝你收着,底下是银票,平日里用来应急。” 顾珞眼眶有点发胀。 俗称,想哭。 穿越过来的每一天,几乎都过得兵荒马乱,她一直觉得喘不过气来。 可现在,穿着嫁衣坐在这里,竟然还有人这样贴心的为她着想,哪怕才刚认识一个多月。 添妆的礼物有很多,华丽而夺目的更不少,但实实在在送钱的,是真心为她想的。 第293章 澎湃 “谢谢你。”顾珞有点热泪盈眶。 她今儿可真能哭,哭几次了都。 九公主嘿的一笑,“天爷诶,哭什么,你再哭惹得郁小王爷以为我欺负你,得和我拼命,我和我们江大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想招惹他。” 玩笑着,九公主看了旁边顾珩一眼,凑到顾珞跟前,压低声音道:“真感动,就赶紧帮帮我啊,你这嫁出去了,我这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江大人始终不给我态度。” 顾珞去北燕驿馆行针这些日子,和北燕这位九公主也算是相熟了,平时偶尔也会听她嘀咕几句她和江回的事,但这样直白的说,还是头一次。 顾珞笑道:“你还让江大人怎么给你回应,人家看你那眼神,都能溺出水来。” 大大咧咧九公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跟着又叹了口气,“我们算是从小一处长大的,他从小就对我好,所以这种好吧,就分不清楚是那种好还是兄妹好。” 顾珞抿唇笑,“这不就是青梅竹马么!” 九公主跺脚,“哎呀,我和你说认真的呢。” “我也没说不认真啊,你们从小一处长大,他一直对你宠溺包容,这不是青梅竹马是什么。” “可我说我要嫁给他,他不愿意,之前来这边,说让我和亲,他也没说别的。”九公主神色黯然,噘噘嘴,“这要是喜欢,能这样吗?” 顾珩叹了口气,“他要是不喜欢,他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跋山涉水不远万里过来图什么?” 谁都没料到,庄子里长大的八岁平常小男孩顾珩珩小朋友突然开口。 顾珩靠着顾珞的化妆台,双手像模像样抱臂,看着九公主,“他来这边是有什么专门的任务吗?要是没有,之前三殿下送你来难道还不够?还得他一个腿脚不利索的刑部尚书来?来之前也不知道这里能治腿啊。” 九公主转头看向顾珞,“你弟真的八岁?” 不等顾珞开口,顾珩翻个小白眼,“用不着八岁,这个道理我六岁那年就明明白白了,公主殿下踏踏实实吧,江大人心里是有你的。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不答应你,我估计,十有八九就是他在等。” 九公主眸光轻颤,“等什么?” “当然是等腿好了啊,不然能等什么?”顾珩扬了一下眉梢。 九公主竟然觉得有点遭不住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的目光,避开了顾珩的直视,笑道:“你这说的,跟你有多少经验似的。” 顾珩耸肩,“爱情专家未必都谈过恋爱,信我的,像江大人那种人,你想让他答应,就一种法子,你自己主动点,多磨他,别给他退缩的机会,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 九公主瞠目结舌,“妈呀,顾珞,你家弟弟成仙了!” 正说着,外面赵爽跑过来探了个脑袋进来,“怎么还没盖盖头呢,迎亲的马上到了,萧三公子都出门了,快点!” 顾珩抄起旁边放的红色盖头,给顾珞搭了头上,趁着九公主朝外走探头往外瞧的功夫,一面扶顾珞起来,一面在她跟前小声道:“你个傻子,长点心,别跟谁都那么实心眼,让人骗了都不知道,这个九公主和江回,明显有问题。” 顾珞正要再说,外面院里鞭炮声忽然炸响。 噼里啪啦的声音伴着浓浓的硫磺味蹿进来,真切的提醒着她,她要成亲了。 不论是真成亲还是假成亲,她在这古代,大约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没有两情相悦,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但她竟然觉得很踏实。 红盖头盖在头上,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她垂眸看着手里抱得红苹果,左边被赵爽扶着,右边被顾珩扶着,从太医院这小小一隅出门,一路踩着不知道什么质地的红毯,离开这里。 旁边围观的人热闹又欢快,难以想象,郁宴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把场面办的这么大! 抱着苹果的手微微的颤抖,哪怕是假成亲,顾珞也在这气氛中紧张起来。 脑子里走马观灯的一幕一幕的闪过她穿越来的种种。 最终,在萧嘉远一声热切的高呼声中,她被顾珩送上了花轿。 坐在轿子里,顾珞轻轻呼出一口气,有点快的心跳渐渐归位,她拨开一点盖头朝外瞧。 原本应该静谧的京都深夜,此时竟然目及范围内灯火通明,迎亲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全都是高头大马,红衣翻飞。 在鞭炮声中,花轿启程,绕出太医院所在的大街,队伍直接上了京都白日里最为繁华的鼓楼大街。 而原本应该深夜闭门的鼓楼大街,此时张灯结彩,各个商铺大门大展,门口挂着鞭炮挑着红灯笼,随着花轿抵达,鞭炮点燃,无数声“恭贺安博王大婚”的道喜声从两侧商铺如潮水般此起彼伏滚来。 这个结婚的阵仗,大的让顾珞心潮澎湃。 没有父母的祝福,却得到了这么多原本不该出现却出现了的陌生人的祝福。 如果这个成亲,是真的成亲,那将是此生无憾了吧。 一场婚事,惊动了整个京都城。 郁宴平时跟个钱串子似的,现在却大方得很,满京都,但凡家里跟着张灯结彩,全都送去银两,以至于整个京都从高处看下,红红火火一大片。 消息传到郁王府的时候,挨了板子趴在床榻上疼的睡不着的郁王惊得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 坐起来,疼的屁股像是让针锥了一样,睚眦目裂满头汗珠子又从床榻上蹦了地上。 “大半夜的成亲?确定消息准确?” 郁王的亲随道:“王爷,这都不用消息准确,现在满京都都沸腾了,几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鼓楼大街人潮涌动,顾珞的花轿都上了鼓楼大街了!” 难怪他都能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声音! 之前只说外面着火了,他只当是郁宴心头不痛快,半夜点火,外面急着灭火的声音,没想到着火只是个幌子! 目的在这儿呢! 郁王狠狠攥拳凭空砸了一拳出去,“给我拦住,赶在明天圣旨下发前,不能让顾珞的花轿进了安博王府,就算拦不住,把人杀了也不能让她进去,另外,赶紧把消息送进宫去!” 亲随得令,转身离开。 郁王喷火的眼睛盯着冥黑的院里。 他只是猜到了郁宴对顾珞起了心思,没想到这心思竟然这么重,连夜成亲! 第294章 黑影 热闹的鼓楼大街,因为赶来的百姓都拿了安博王府发下来的喜钱,场面盛大的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彩旗招展人山人海。(白云:你礼貌吗?) 顾珞的花轿走在灯火通明中,只能看到这空前繁华。 在人群外的街道两侧,长兴长年带着人一路紧随。 “郁王得有动作吧。”长兴目光如鹰一般巡视着周围,压着声音和长年道。 其实压不压也无所谓,这环境,不凑耳朵边说话根本听不见。 “郁王手里,擅长在人群里破坏的暗卫死士,习惯性伪装成百姓,然后从左侧街道突然袭击,但因为我在这里,他们未必走左侧,另外有两个使唤鹰抓钩和流星锤的,擅长从天而降,奇袭致胜,今儿这种场面,倒是也适合他俩出手。” 长年说着话,目光警惕的扫过两侧房檐。 被火光照的通红的房顶背阴一侧,手握流星锤的男人胸口插着同伴的鹰抓钩,倒在血泊中,而他那使唤鹰爪钩的同伴,脑袋被流星锤砸了个稀烂,挂在碎红楼后院的树上。 没人注意的墙角,一道黑影翻墙离开,迅速的让人看不清高低胖瘦,仿佛就只有一小团,映在墙上的影子,像......一只猫? 阴暗处的血腥无人得知,要说得知...... “都是废物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传来消息!” 郁王怒不可遏的扶着拐杖站在窗户前,屁股让结结实实打了五十大板,别说一动就疼了,他现在就是吼一嗓子都疼。 皇上那个老变态,为了羞辱他,竟然让小内侍将他全身上下脱了个精光,他被剥成个光溜子让摁在御书房里打,皇上亲眼看着,那板子一下一下落下,落得那叫一个结实。 羞辱与火气齐发,郁王屁股上被上了药的伤口瞬间崩开,鲜血迅速打湿裤子,可他哪有心思顾自己的屁股,怒吼着道:“花轿没拦下,宫里那边有动静吗?” 前来回话的郁王亲随眼睁睁看着一滴一滴的血从郁王的两腿中央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就跟那什么了似的,内心万般复杂的皱了一下眼角,飞快的抓回自己跑偏的思绪,然后恭声回禀。 “宫里也没有反应,今儿晚上门口守卫的,只有一个咱们能说得上话,但这个只能联系到丽妃娘娘那边,联系不到御书房,从娘娘那边再转到陛下那里,怕是又要费些周折。” 是要费些周折。 丽妃压根没给他传。 消息被送进来,丽妃直接将那字条放了火烛上烧了。 老娘不玩了。 你自己玩吧! 郁王今天做出这么大的一盘棋,并且害人都是在她寝宫里害,做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她可能会受到的影响也没有考虑二皇子会受到的影响。 如果欣贵人死了,皇上会怎么想她? 哪怕最终定论是,欣贵人因为太医院不治而亡,与她无关,皇上处置了太医院,也一定会在事后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再次对她动了疑心。 或者郁王考虑过她,但是她恰恰是郁王那盘棋的最佳人选,因为没有人会蠢到在自己亲妹妹宫里动手。 郁王是选择牺牲她。 丽妃心里有点拔凉拔凉的。 这现在二皇子没有登基呢,将来若是登基了,郁王那样强势的舅舅,他们母子是不是就是傀儡了。 以前她信任自己的哥哥,听从哥哥的安排,可现在,她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没有得到丽妃送信的皇上,踏踏实实睡得气息均匀。 郁宴原以为要出些篓子,一路安排了不少人随行保护,结果花轿从太医院出来,一路顺顺利利直达安博王府。 不光宫里没人来拦着,就连郁王府也没动静? 这是都......死了? “哥,来了来了!” 郁欢穿着一身通红的衣裙,远远瞧见顾珞的花轿,拔脚就朝花轿那边跑,边跑边喊,“嫂嫂,嫂嫂,嫂嫂!” 郁宴立在门前,十根手指紧紧攥着,很轻的哆嗦着,看着那花轿一点一点靠近一点一点靠近,心里一寸一寸胀的发酸发疼又被填的满满当当。 萧嘉远高头大马打头阵,先花轿一步抵达安博王府大门前,扬着嗓子高声喊,“新娘到~” 一嗓子喊出来,直接催的郁宴憋在眼眶的泪珠滚了下来。 不光他哭,萧嘉远看着他,也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们这种人,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竟然真的能办这么一场婚礼呢。 娶的是自己想娶的人。 想想都他妈的不真实。 太子爷,太子妃娘娘,爹,娘,三哥,四哥,三嫂,四嫂,大侄子们,萧家军的兄弟们,你们都看见了吧。 郁宴狗日的都成亲了。 我,我说不定也能行。 萧嘉远发狠的抹了一把泪,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有小厮牵了马离开,他拾阶而上,站到郁宴旁边。 兄弟俩并肩而立,迎着喜庆的花轿,仿佛迎接一个正在开启的,全新的人生,有盼头的人生。 原本顾珩要将顾珞从花轿里扶出来,结果郁宴太激动,连礼数也忘了,大步上前,掀开轿帘,顾珞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弯腰将人从里面打横抱了出来。 猴急的样子惹得周围一片哄笑。 顾珞就在这哄笑声中,被郁宴带回了安博王府。 府中一直伺候郁欢的那位嬷嬷,泪眼婆娑的站在床头,颤颤巍巍给新人洒下桂圆花生,莲子百合,一面撒一面念念叨叨。 她声音很轻,顾珞隐约听得什么您在天之灵之类的。 哄哄闹闹,急切匆匆的婚事,总算是办了。 喧嚣还在院中继续,萧嘉远带着人不醉不归,郁宴坐在顾珞旁边,看着旁边为他穿了凤冠霞帔的人,紧张地有些喘不上来气。 攥着拳,郁宴像是唯恐气息一大就把人吹跑一样,小心翼翼挑开顾珞的盖头。 顾珞眼见屋里就剩下他俩,松下一口气,偏头朝郁宴笑,“谢谢小王爷,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办到的,就像真的早有准备一样。” 郁宴在门口落了一次泪,现在,穿着嫁衣的人就在自己旁边,和自己轻声说着话,成了自己名义上的王妃,他妈的他一个大男人,又有点想哭。 憋了好一下,郁宴憋回了眼泪,十分质朴的回答,“有钱就行。” 第295章 谈话 顾珞憋了一下没憋住,噗的笑出来,伸手朝郁宴竖起大拇指。 看她笑眼弯弯,郁宴别开了目光。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那个......” “那个......” 俩人声音异口同声响起,郁宴咳了一下,垂眼看着自己脚尖儿,笑道:“你先说。” “天亮,我要敬茶吗?” “不用,你该干嘛干嘛,你的身份现在是安博王妃,再去太医院怕是不太妥当,不过你要是喜欢行医,我手里有个药堂,你可以过去坐诊。” “太医院那边的规矩,医女医官成亲,不是要递折子上报,被批准之后还要在太医院做到期满,我这个......” 郁宴冷哼一声,“你是我的王妃,谁敢让你去瞧病?” 顾珞感觉现在郁小王爷气场起码两米八,“那天一亮,皇上要是抓着这个规矩不放呢?” “都有我呢,他就是抓着规矩不放也不会找到你头上,你就踏踏实实的,折腾一宿,先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吃饱喝足了,该给江回行针给江回行针,该去忙你那个学堂就去忙你那个学堂,身份不同了,出去多带点人。 倒不是为了防身,防身有暗卫跟着你呢,主要是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难免会作妖。 你谁也不用怕,安博王妃的身份不比谁低。 愿意了,搭理一声,不愿意了,回来和我说,我去处理。 二皇子那边若是遇上了,也不用怕,该怎么怎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他不会如何的。” 顿了一下,郁宴很轻的捻了一下手指。 “韩太医,我不是乱抓无辜要抓他,是在刑部大牢,他更安全点,苗敏被抓之后,有人想要用他做饵,当时......皇上派了人跟踪我,我怕因为皇上对我的不满牵累到你,所以才那个态度,难过了吗?” 郁宴是京都没人敢惹的郁小王爷,他有底气说那些话,但他的底气是他的,现在他一字一句的给了自己这样的依靠,顾珞心里只觉得踏实又暖和。 更没想到郁宴居然解释了晚上的事,用这样轻柔的语气,这样小心翼翼的问。 顾珞心下酸软,“小王爷对谁都这么好?” 郁宴愣了一下,扬了一下眉梢,“你还见我对谁这样过。” 也就是你。 看着郁宴,顾珞有一瞬间甚至恍惚觉得,郁宴是不是喜欢她了。 顾珩和郁宴都说过同样的话,一个男的不会莫名其妙对你好的,必定有所图。 不过这个错觉也仅仅是维持了一个瞬间。 毕竟别惦记,没结果,犹在耳畔,如雷贯耳。 是婚房的气氛太过暧昧,才给了她这样暧昧的错觉。 顾珞由衷的道:“能和郁小王爷成为朋友,是我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郁宴:......哎! 朋友就朋友吧。 顾珞起身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将头上的珠翠摘掉,“今儿的事,我方便问查清楚是谁做的吗?” 郁宴两手朝后撑着床榻,半仰在那里,“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以前,我的一些事也没有瞒着你,如今既是成了亲,别管是因为什么,从此以后,也是夫妻一体,有些事你知道的清清楚楚,更方便,毕竟你不是足不出户。 事情是郁王做的,但皇上忌惮郁王,眼下太子一党基本等于是死灰难以复燃,皇上不会任由我做大更不会任由郁王做大。 所以,在找到新的力量制衡之前,他再大的火气也不会对郁王怎么样。” “我今儿在宫门口,见到郁王是从宫里被抬出来的。” 郁宴嗯了一声,“皇上发泄怒火,给了他一顿打,闭门思过禁足半年,但同时今儿夜里就解除了二皇子的禁足。 一是因为他那道圣旨,二是因为郁王一党,总要有个领头人和我相抗,再者端康王府要来了,皇上心里怕。” 顾珞摘珠翠的动作缓慢了下来,从铜镜里看着郁宴。 郁宴长得是真的好看,起码是她两辈子见过的帅哥里,最帅的一个。 此时半仰半躺坐在大红喜床上,明明说着运筹帷幄的话,顾珞总觉得他眼底眉梢带着一股子寥落。 “皇上为什么怕端康王府?” “原本皇上不怕端康王府,他甚至都不记得这世上有个端康王府。 但是之前丽妃忽然提议,让端康王府的姑娘嫁给萧嘉远,紧跟着苗敏来京都就浩浩荡荡闹了一场,还闹出了人命,这其中还参杂了皇上吐血那件事,他能不怕么! 关键是,苗敏的事,虽然是牵扯出了定远侯府,但真正指使苗敏的人,不是苏南黎,苏南黎不过是苗敏给自己找的一个幌子罢了,为了掩护那个真正指使她的人。 偏偏这些,和我,和郁王,都无关,这是第三个谁都不知道的力量。” 顾珞反应很快,“韩太医也是?” 郁宴扬了扬嘴角,“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有人要杀他是真的,前脚被刑部放了,后脚差点就淹死在护城河里,这肯定不是什么巧合。” 顾珞叹了口气。 她是知道这些政治斗争复杂又残酷,但现在单单是听郁宴提起这冰山一角,都觉得遍体生寒。 郁宴是从多大开始面对这些的? 他家这个情形,他怕是比别人面对的更多。 两人正说话,外面大门被轻轻敲了敲,“王爷,宫里传旨,召您进宫呢!” 顾珞摘下珠翠的动作顿时一闪,扯得头皮都疼,龇了下牙,皱眉就起身,这才从窗边看到,外面已经泛起曦光。 天亮了。 郁宴瞧她一脸的不安,笑道:“没事,顶多骂一顿,我走了你正好踏踏实实睡一觉。” 郁宴想要走之前抱抱顾珞,哪怕就像在太医院那一下短促的抱也行,但冲动都顶到天灵盖了,硬是忍住了。 “我这院子里,都是靠得住的人,但皇上偶尔会派人过来,所以......咱俩暂时还不能分房睡。” 临走,郁宴撂了一句。 他一出门,萧嘉远翻个白眼,压着声音嘲笑道:“我怎么不知道皇上的人还能偶尔来你这里呢,来了难道还能来了这正房?你分房不分房的,谁能知道呢?心眼儿真多。” 郁宴抬脚朝萧嘉远屁股踹过去,“太医院那参片的事,查清楚了?” 昨晚上长兴回禀说,太医院的参片被人动了手脚,而张院使给欣贵人用的药,就有那参片,当时他浑浑噩噩没精力处理,丢给了萧嘉远。 萧嘉远翻个白眼,道:“老子为了你成亲,他妈的一夜没睡,就这?但凡你对顾珞的温柔分一半给我呢,唔~......” 不等萧嘉远说完,郁宴一把捂了他嘴。 第296章 心思 “你给我老实点,我到现在都没告诉她呢,让她看出点什么端倪,我弄死你!”郁宴咬牙切齿在萧嘉远耳边道。 一边说,一边推了人朝外走。 萧嘉远瞠目结舌,等出了主院的大门,郁宴松了他,他大喘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郁宴。 “不是吧,都这样了你还不告诉她?为什么啊?这不都成亲了?” 郁宴搓了搓手指,“我怕她觉得我趁火打劫。” 萧嘉远皱眉,眼神古怪,看了郁宴一会儿,啧了一声,“别告诉我,以后要是日久都没生情,等这日子太平了,人家要离开,你还要放她走?” 郁宴看了萧嘉远一眼,没说话。 算是默认了。 这算是他郁小王爷最后的一丝矜贵吧。 骨子里的自尊。 哪怕爱惨了,也不会用权势压住一个女人。 萧嘉远气笑了,“你可真特码的行!二十好大几的人了,别憋出点什么毛病来,到时候人家顾珞倒是看上你了,你特么的不中用了。” 萧嘉远这话没说完,直接让郁宴一脚给踹过去差点踉跄了个狗吃屎,硬生生打断了。 快走出安博王府大门的时候,郁宴问萧嘉远,“你昨儿晚上没回?” 萧嘉远翻了个白眼,“我那不是怕半路郁王或者长公主或者皇上谁的杀过来吗?你的洞房花烛夜呢,老子能让那些人打断了?没想到你他么的不中用!” 说着,萧嘉远翻身上马,冲郁宴摆摆手,“我回去睡觉了。” 他一夹马腿走了,郁宴叹出一口气。 他知道萧嘉远为什么守着他。 当年出事的时候,萧嘉远的四哥四嫂正是新婚夜,新人红帐暖如春,他们家,那一夜,血流成河。 按了按发酸的眼角,郁宴转头上了马车。 御书房。 桌案上的奏折被皇上抄了一地,那个他亲手写下的赐婚圣旨,此刻就像一个笑话一样瘫在地上,上面的玉玺红印,如同咧着嘴大笑的怪物。 “混账!朕当年就不应该把他抱回来!畜生不如!” 愤怒的在那圣旨上跺了几脚,皇上一脸铁青朝后踉跄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大喘着粗气。 “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皇上阴冷的目光看向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心道,昨儿夜里他倒的确是心急火燎的想要往出送消息,但皇上不许他离开御书房半步,从写了圣旨到今儿一早,这御书房就没再进来第二个人。 此时,内侍总管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上咆哮了一声,紧跟着砰的一拳砸了桌子,“郁王呢,平时不是挺厉害?郁宴深更半夜结婚,朕在宫中不知道,他难道也不知道? 竟然无动于衷! 探子和朕说,整个婚事畅通无阻,郁王根本就没有出手! 朕留着他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这点小事他都对付不了,朕难道还能指望他去牵扯郁宴!” 皇上正发火,外面小内侍的声音传进来。 “六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陛下忙着呢。” 六皇子嘴角裹着哈喇子,含混不清的道,“我想去抓大鱼,嬷嬷不让我抓。” “我的殿下诶,您怎么又往这地方跑,您跟老奴来,老奴带您去抓鱼,抓,啊,咱们抓。” “那你不许再凶我,我还要吃糖。” 六皇子傻兮兮的声音和他那老嬷嬷语气急败坏的声音渐渐远去,皇上脸上的怒火顿在那里,他忽的转头看向内侍总管,“江回的腿,如今怎么样了?” 内侍总管忙道:“听说是有了知觉,知道冷热疼痒了,好像也能短暂的撑着站一下。” 皇上皱眉陷入沉思。 内侍总管立在旁边,眼底蓄着冷笑。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一样样的,都来了。 “你说,江回的腿都有希望治好,小六的脑子,能不能也治一治呢?” 内侍总管连忙敛了心思,恭声道:“六殿下当年诊治的时候耽误了几天,单从这一点,倒是和江大人一样。” 没说能治也没说不能治。 皇上正要再琢磨,外面传来小内侍的声音,“陛下,安博王来了。” 皇上心头那几分心思顿时烟消云散,转眼怒火裹上,咬牙切齿道:“让他进来!” 郁宴前脚进门,跟着一方砚台劈头盖脸就朝他砸来,郁宴偏头躲了一下,砚台带着凌厉的力道直接砰的一声撞到后面门上。 硬是给门撞掉一块漆。 “陛下大早起的召臣进宫,所为何事?” 郁宴行了个礼,吊儿郎当站在那里。 皇上两眼喷火,“朕问你,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郁宴瞥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圣旨,“昨天晚上?昨天晚上臣大婚啊!” “你放肆!”皇上怒极之下,拍案而起,“你哪来的大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你有吗!” 郁宴扬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这话说的未免让臣寒心,臣有父母吗?谁给臣父母之命呢?郁王?还是谁?” 郁宴敢半夜成亲,就有堵住皇上嘴的法子。 他立在那里,周身带着隐忍的怒火。 皇上顿时让他说的一噎,但胸口的火气有嗖嗖的蹿,憋了半晌,“你就是诚心和朕作对!” 郁宴冷笑,“皇上这话臣可不敢当,臣成亲也非一时兴起,虽然没有父母之命,但臣有媒妁之言,至于陛下说的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臣一样不少。 顾珞更是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向太医院院使张大人递了申请。 陛下大早起的把臣叫进宫,就是为了这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上简直让郁宴气的吐血,“顾珞向张院使提了申请?朕怎么不知道!” 郁宴耸肩,“那陛下要问张院使啊。” 皇上气的哆嗦,“那你为什么不和朕说。” 郁宴就再冷笑,“说?臣什么立场呢?臣就像个煞笔似的跑到您跟前乐呵呵的说我要成亲了?但凡不是爹娘死绝了的,谁家孩子成亲不是父母张罗,轮得到孩子自己四处奔走相告吗!” 噗~ 皇上一口血吐了出来。 第297章 家法 内侍总管连忙上前给皇上轻轻捋着胸口,“小王爷,您就少说两句吧。” 郁宴哼了一声,没再开口。 内侍总管倒了一点雪梨汤给皇上,“陛下,消消火,身体是自己的,您多保重啊。” 皇上大口喘着气,端起那雪梨汤漱了漱口又喝了一盅,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哆嗦着手指着郁宴,缓了半天,道:“既是成亲了,就别再像以前那样,毛头毛脚的不知轻重,朕这里一早给你看好几个,都是知书达理品貌兼备的,你带回去,让她们帮衬着顾珞,顾珞那身份,怎么担得起王妃。” 这是要给自己塞人? 郁宴其实大可以领了。 反正带回去往偏院一放,平时搁俩人看着点,别饿死就得了。 可他不愿意领了。 但凡他现在领了这些人回去,京都那些男男女女,以后不知道要在顾珞面前说出多难听的话。 他不想让顾珞听。 “臣多谢陛下隆恩,但陛下有所不知,顾珞性子虽然好,但爱臣爱的发疯,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她当时是怎么疯狂的迷恋臣的。 臣就怕把人带回去了,顾珞一个想不开,投湖自尽了。 上次臣就和苏南黎多说一句话,顾珞伤心的整整哭了七天七夜。 臣心疼的七天七夜都睡不好,陛下您也知道,臣当时为了她可是没少和二皇子殿下动手,更是直接得罪了定远侯。 这好不容易成亲了,臣这才新婚,正如胶似漆呢,还望陛下成全,不然她不痛快了,臣也不痛快,又得四处点火儿。” 皇上让郁宴堵了个哑口无言。 白白一肚子火,硬是没有一点机会能发作出来。 气势汹汹将郁宴叫来,最终又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人放走。 等郁宴一走,皇上转头就朝内侍总管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内侍总管想了想,道:“昨儿半夜,听说声势浩大,而且太医院那边,上上下下的也都参与了,若是临时起意,怕是没有这么周全。” 皇上啪的一拍桌子。 “难怪郁王那边明知道朕要给老二赐婚都无动于衷呢,他这是拿朕当枪使了!” 郁王染指后宫都没让皇上对他下了杀心,此时...... 风在吼,马在啸,皇上他在咆哮:“给朕夺了他的王位!”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郁王正惊怒的看着地上两具尸体。 一具被鹰爪钩抓破了心肝,一具被流星锤砸烂了脑袋。 两人身上没有一丁点的打斗痕迹,都是一击毙命,死于对方的武器之下。 郁宴跟前竟然有这么大本事的人? 郁王这股惊怒还没缓过来,宫中褫夺王位的圣旨就发了下来,郁王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咕咚一下,面朝地一头栽在那里。 顺便磕掉一颗门牙。 郁王府人仰马翻间,长公主铁青着脸坐在安博王府的花厅。 “本宫是安博王的母亲,如今本宫来了半个多时辰,安博王妃不说敬茶,连个面都不露?这是谁家的规矩!去请!你们要是请不来,本宫就自己去!” 应付长公主的,正是伺候郁欢的那位嬷嬷,也是如今安博王府的管事嬷嬷。 她恭恭顺顺站在当堂,朝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息怒,实在不是奴婢们不请王妃,也不是王妃目中无人不肯来,着实是小王爷不肯。 小王爷临走前特意叮嘱,今儿务必让王妃娘娘睡到午饭时候再起,不许惊扰。 昨儿子时成亲已经够折腾了,他们小夫妻又是恩爱......” 不等管事嬷嬷说完,长公主啪的一拍桌子,“别和本宫说这些没用的,叫她过来!” 长公主要气死了。 她还指望郁宴去争皇位,结果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女人成了郁宴的王妃,她能对郁宴有什么助益! 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更不要说,因为这婚事,郁宴狠狠激怒了皇上。 长公主恨不得咬死顾珞。 她凶狠的瞪着管事嬷嬷,“本宫再说一遍,去叫!” 管事嬷嬷没动。 长公主起身一步上前,啪的一巴掌甩到嬷嬷脸上。 “一个刁奴你也配和本宫叫板?” 长公主旁边站着她的贴身婢女,等她一巴掌甩到嬷嬷脸上,那婢女朝着嬷嬷膝弯一脚踢过去,嬷嬷一把年纪没站稳,扑通跪下。 膝盖结结实实撞到大理石地面上。 “掌嘴!本宫倒要看看,这安博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以前在郁王府的时候,你们就仗着主子宽容,一个个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现如今搬进了这里,更是越发嫌恶,打!给本宫打!” 长公主语落,她旁边的贴身婢女扬手就朝嬷嬷扇过去,啪的一声响让闻讯赶来的顾珞眼皮重重一跳。 “长公主殿下息怒,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顾珞两步上前,朝着长公主屈膝一福,行了个礼,转头朝旁边跟来的人道:“还不把嬷嬷带下去,郡主寻她呢,一会儿找不到人,又要犯病。” 跟来的丫鬟当即去扶嬷嬷。 长公主冷着脸,满面的怒火对着顾珞,“本宫没让她动,谁敢让她起!” 顾珞心头叹一口气,看着长公主,“您大清早的过来,就是为了给她立规矩?若是如此,那我不打扰您了,您继续,郡主若是急了您做母亲的自然也能安抚。” 顾珞说完,转头作势就走。 长公主啪的一拍桌子,愤然起身,“你是什么态度!新婚第二日,没听说过谁家的新媳妇进门,婆婆喝不到敬茶,还要在这里受刁奴的气,怎么?用欢儿威胁本宫?她是欢儿的乳娘,本宫莫说打她几巴掌,杀了她也是应当的!” 顾珞耸肩,“那您继续!” 说完,转头就走。 “站住!”长公主眼见顾珞当真要走,放声冷呵。 顾珞回头看她,“站住做什么?” 长公主磨牙瞪着顾珞,“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这安博王府,从上到下,眼中可有半个规矩!莫说是她,你,本宫也一样的。” 长公主看顾珞,那眼中都恨不得带刀子。 “来人,安博王妃以下犯上,忤逆尊长,请家法!” 第298章 撒娇 一声冷呵落下,安博王府花厅这边,无一个人动弹。 声音空荡荡的落下,长公主的怒火骤然被点到极致。 她冷笑两声,“本宫使唤不动你们是吧!好,好的很!本宫倒要看看你一个乡野丫头到底是如何靠着一张脸迷惑的宴儿对你如此。 本宫使唤不动这里的人,本宫用自己的人。” “殿下息怒,奴婢们做的不对,任由殿下发作,但王妃娘娘深得小王爷宠爱,新婚第二天,若是王妃娘娘受了委屈,就怕小王爷心里不痛快,到时候......” 嬷嬷跪在地上,连忙朝长公主磕了个头求情。 长公主扬脚一脚将她兜头踹翻,“闭嘴!本宫面前,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嬷嬷被踹的一头栽倒,脑袋重重撞到地板上,长公主转头朝自己的婢女道:“去!” 方才扇嬷嬷耳光的那婢女,立刻就朝顾珞走来,那表情,活脱脱容嬷嬷的得力门徒,就差手里配根针了。 可惜顾珞不是紫薇。 在那婢女朝顾珞走来一瞬,跪在地上的嬷嬷和立在顾珞身后的安博王府的婢子立刻就要护她,顾珞摆了下手,拦住了。 若说之前有什么不清楚的,现在安博王府下人的反应她清楚的明明白白。 下人的态度就是郁宴的态度。 郁宴说过,夫妻一体。 那郁宴的态度,也就是她的态度, 在那婢女上前一瞬,顾珞手起掌落,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给她一个过肩摔摁到地上,摔得明明白白。 疼不疼不知道,反正门牙掉了一颗应该是不可逆性的。 十七八岁黄花大闺女,成了个缺牙巴儿。 血从她嘴巴飚出一瞬,长公主顿时从椅子上惊怒而起,一步上前,扬手就要朝顾珞掌掴过去。 “你放肆!本宫的人你也敢动?如此太嚣张跋扈不服管教,我郁王府不会认你这种儿媳妇的!” 顾珞身子一偏,躲开了长公主这一巴掌。 “公主殿下可能还不太明白,我嫁给郁小王爷成了安博王妃这件事,似乎小王爷从头到尾也没有需要经过您和郁王的同意。 就像他在难受,难过,受伤,生病的时候,没有得到过您的关心一样!” 长公主让顾珞说的双目喷火,“你挑唆我们母子感情?你算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忤逆长辈,目无王法,本宫今天决不轻饶你!” 刚刚一巴掌被顾珞闪开,长公主伸手一把抓了她肩膀,扬手又一巴掌甩过去。 这次顾珞没躲,但在长公主打来一瞬,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您是长公主殿下,是小王爷的母亲,于情于理,我尊重您。 但您登门便是寻衅,身为安博王府的女主人,恕我不能忍。 至于您说的敬茶,婆婆茶,敢问长公主殿下,郁小王爷不在,您让我一个人敬茶是什么意思? 但凡婚嫁敬茶,女方独自敬茶,男方不参加的,要么男方卧床不起,要么死了。 如今小王爷活的好好的,您是什么意思,要单独喝我敬的茶呢? 小王爷孝顺纯善,我这个人,光脚不怕穿鞋的,我睚眦必报。 我有多爱慕小王爷全京城都知道,这些年,您这个母亲给小王爷的是爱护还是痛苦,您自己也有数。 没人惹我我尚且还要去惹人,何况有人欺负了我家小王爷,您觉得我会怎么样? 再提醒您,这里是安博王府,我这个人,粗鄙狂悖,不懂法,知道吗? 我疯起来,我自己都害怕。” 说完,顾珞抓着长公主手腕的手倏地收紧。 那力道勒的长公主顿时失声惊叫,“放肆!放手!” 说话间,花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郁宴匆匆赶来。 顾珞一眼看到郁宴,嗷的一嗓子哭出来,一手撒开长公主,转头朝着郁宴就十分不熟练的,全身僵硬的,扑了过去,撒娇。 “嘤嘤嘤~她欺负我!” 躲在旁边看了全过程的顾珩珩小朋友差点膝盖一软给他姐跪了! 撒娇是这么撒的? 你还是不是个女人了! 哎~ 看来,很有必要亲身教学了。 顾珩无语的看着他姐。 长公主震惊的看着顾珞。 这尼玛谁欺负谁! 她手腕子被顾珞攥了个紫青,我还没有嘤嘤嘤,你嘤嘤嘤个屁! 长公主怒目瞪着郁宴,俨然在等一个说法。 郁宴只听长兴说,长公主一早就来了,唯恐顾珞受了委屈,紧赶慢赶,离了宫就飞快回府。 结果,一回来,就被扑个满怀? 顾珞趴在郁宴胸膛,哆哆嗦嗦抽泣,“我好害怕啊,呜呜呜,嘤嘤嘤。” 原本还打算小拳拳锤胸口,但又怕自己的小拳拳是铁拳拳,顾珞犹豫了一下,环腰抱了郁宴。 郁宴整个人麻在那里。 还有这种好事? 这一刻,长公主在他眼里,前所未有的,眉清目秀。 僵了一瞬,郁宴十分狗的顺势手臂环上顾珞的腰肢,下巴在她发顶轻轻蹭了一下,顺势嘴唇蜻蜓点水吻了一下。 顾珩珩:......狗东西! 郁欢:......这样的话,长公主再来几次也不是不行,我甚至可以给她送帖子。 二宝:......比不起比不起,要说狗还是你狗! 嘴唇从顾珞发顶分开,郁宴轻声哄她,“没事,我回来了,别怕。” 说完,郁宴抬眼,这才看向长公主,“母亲大早起的来这里,是有事找儿子?” 眼睁睁看着郁宴一脸温柔散去,此刻面上带着讥诮的冰冷,长公主快气炸了,扬起自己的手腕,“这就是你找的王妃?” 郁宴揽着怀里的人,手臂分毫没松。 “母亲有意见?” 长公主几乎让气笑,“她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恶人先告状,颠倒是非黑白,一个小辈对我如此无礼,我倒是想要对她满意!” 顾珞靠在郁宴怀里,拿捏着撒娇该有的模样,十分绿茶的哼道:“我受了委屈难道不找自己的夫君吗?你受了委屈难道就自己默默吞咽不去找你自己的夫君,让他抱抱你,亲亲你,哄哄你?” 让捏了手腕都没有恼羞成怒的长公主,瞬间被扎心扎的火气直窜天灵盖。 全京都谁不知道她和郁王只是名分上的夫妻。 这...... 她受了委屈,竟然连个给她做主的人也没了? 一时间长公主分不清自己是悲愤,还是羞怒,或者是纯怒,反正一开口,哇,一口血吐了出来。 第299章 撒尿 “听说母亲是来喝婆婆茶的,母亲觉得这茶您适合喝,我和顾珞现在就敬您。” 郁宴说的面无表情,甚至语气连一点起伏没有,他直直看着长公主。 吐了血的长公主却是没有接这话。 郁宴叹了口气,“既然母亲身体不适,那就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一切都好,不劳母亲挂心。 顾珞是我千挑万选娶回来的王妃,在我这里,她甚至比郁欢都要重,母亲想做什么,最好自己提前想明白了,免得一家人闹误会。” 顾珩:......娘家人表示就还行。 郁欢:......比我重?你说的是体重吧! 二宝:......傻孩子,你高兴就好。 郁宴撂下一句话,压根没给长公主开口的机会,打横将顾珞往起一抱,转头离开。 “以后府里来什么人,不要随便放进来!” 临走,又给长公主补了一句。 长公主要如何离开安博王府,完全不在顾珩和郁欢的好奇范围内,热闹围观完毕,我方没有受到伤害,两人一狗,收拾收拾旁边的瓜子花生菊花水,默默退场。 退场之前,郁欢吩咐婢女去给嬷嬷请大夫来瞧瞧。 从花厅一出来,拐进了去正房的路上,顾珞从郁宴怀里跳下来。 戏精夫妇,今日份营业结束。 顾珞拽了拽衣裙,正要说今天的事,郁宴先一步道:“今天你做的非常好。” 怀里突然一轻,郁宴有点懊恼自己刚刚是不是走的有点快了,但凡再慢点,也能再抱媳妇一会儿。 意犹未尽捻了捻手指。 “安博王府的王妃,就应该有这样的气势,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下次别让自己人受伤了。” 郁宴做了事后点评,顾珞十分认同点点头,“我记着了。” 郁宴一向护短,她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对方是长公主,身份特殊摆在那里,在拿不定安博王府上下的态度之前,顾珞不敢贸然动作,怕给郁宴添麻烦。 郁宴垂眼看着顾珞的表情,默了一瞬,“想什么呢?” 顾珞龇牙笑笑,“回味刚刚呢,那可是长公主,我刚刚仗势欺人,给她怼了。” 郁宴笑了一下,“感觉如何?” 顾珞:......“就,还挺爽?” 郁宴笑出了声,“那继续保持。” 顾珞嘿嘿两声,没说话。 两人并肩顺着小花园往正房走,沉默了一会儿,郁宴道:“我以为,你想问为什么不给长公主敬茶。” 顾珞就道:“敬茶不敬茶的,王爷既然安排了,自然有王爷的用意。” 郁宴看着前方的大团阳光,很轻的眯了一下眼,“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冲撞或者得罪了这些人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顾珞怔了一下。 交叠在身前的手,手指收紧了一瞬。 郁宴竟然知道她刚刚想的。 “嗯,以后我就知道了,第一次没经验。” 郁宴声音很认真,“皇室的复杂远比其他那些高门大院要污浊的多也更残酷的多,所以,任何时候,你要记着的,都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跟前的人。 至于麻烦不麻烦的,那些不用管,只要不是冲撞了皇上,别的都好说。” 这话郁宴昨晚就说过一次,今儿又提起来,顾珞认真点点头,“都记住了。” 她点头的模样可能有点过分乖巧,让郁宴很想在她后脑勺拍一下。 “一会儿做什么?” “去北燕驿馆给江大人行针,出来之后去一趟太医院,我之前在太医院做事,大家对我都还挺照顾,如今不去了,我想请大家吃个饭,让张院使看帮忙安排一下时间。” 郁宴便道:“我和你一起?” 顾珞意外的看向郁宴,“王爷不睡会儿?昨儿一宿没睡。” 郁宴就笑,“我说请客吃饭,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吧。”顾珞道。 郁宴忙的日理万机,她哪好用这种事占用他时间。 “但我们不是恩爱夫妻吗?新婚才几天,新娘子请客吃饭,我不去,不太好吧......” 不等郁宴说完,大宝朝郁宴蹭蹭跑了过来,然后在顾珞和郁宴双双震惊的注视下,抬脚朝郁宴小腿撒了一泡尿。 跑了! 太他么的狗了! 老子一条真狗都看不下去! “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震惊之后,顾珞没忍住,爆发出一串嚎笑。 “它是不是把你当成它常撒尿的树桩子了?可能刚刚搬到这边住,没习惯。” 郁宴也给气笑了,抬手指了跑远的大宝,“早晚给你一顿收拾。” 让撒了一泡尿,郁宴只能去洗一澡换身衣服。 顾珞提了药箱出门,直奔北燕驿馆。 原本是想要请张院使帮忙安排一下请客吃饭的事,结果顾珞从北燕驿馆出来去太医院却没见着张院使。 “太子殿下病了,宫里内侍总管亲自过来请的张院使,直接去了太子府那边,去了有两个时辰了。” 赵爽正好休息,拉了顾珞会她的屋里,两人说体己话。 给顾珞倒了一盏茶,赵爽道:“一去去这么久,若是一直在瞧病,就怕不太好。” 顾珞之前听郁宴提过,皇上将太子,二皇子和郁宴放在朝中,构建了一个掎角之势,稳固朝局, 安平伯府垮台之后,皇上并没有废太子,太子一党的势力也没有被继续削弱。 太子之前,身体不是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病了? 顾珞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但一方面又忍不住多心。 若是太子病了,太子府的人请太医便是,怎么还是内侍总管亲自请呢? 赵爽见她心神不宁,笑道:“看把你担心的,这做了王妃就是不一样了哈。” 顾珞嗔怪的瞪她一眼。 赵爽就道:“我也不留你多待,这边有什么消息,我方便的话都给你送过去,你也别多想。” 顾珞笑道:“我就是多想也想不出个花儿啊!天塌了有个高的人顶着呢。” 话是这么说,但从太医院一出来,顾珞还是急急回了安平伯府,要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郁宴。 结果她急匆匆赶回去,郁宴不在,只给她留了个便条。 【真定有急事,大概三天后回来】 第300章 心眼 这字应该是匆忙间写下的。 新婚正房,这边没有准备笔墨纸砚,这纸都是郁宴从一本不知道什么书上扯下来的,边缘参差不齐。 “之前没听王爷说要去真定,那边有镇远大将军麾下的镇远军驻扎,一般朝臣皇子无召轻易不得离京,更不要是说去那边。” 长明立在顾珞一侧,看着纸上那急匆匆下写成的一行字。 关于郁宴为什么去真定,长明肯定多少知道点,顾珞没问,只朝他道:“今儿我去太医院,得了个消息,说是内侍总管忽然亲自去太医院请了张院使去太子府给太子瞧病。” 长明闻言,顿时眉心一皱。 “太子府又不是被上下禁足,怎么是内侍总管去请?” 顾珞便道:“我也是觉得这里有点问题,事关太子,但凡他出什么问题,朝局必定动荡,你赶紧给王爷传个信儿吧。” 顾珞又怕是因为郁宴私自离京,有人知道了,给他设局。 又怕是太子真的出什么事,他来不及赶回来,被发现。 更怕是真定那边真出了什么大事。 长明得令,转头离开,顾珞心神不宁的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个头绪,干脆拿了本医术静心。 郁宴说大概三天回来,结果已经第四天了也不见他回来的动静。 长明将消息送出去之后,也没有收到真定那边的反馈,他心里也胆战心惊的,更要命的是,太子府那边,有关太子的病情,什么都查探不出来。 张院使进了太子府就没再出来过,赵爽那边也没有再送来过消息。 眨眼五天过去了。 这五天倒是再也没有长公主或者别的什么人过来寻衅挑事,看似平静的日子,顾珞惦记的夜夜睡不踏实。 长明更是急的若热锅上的蚂蚁。 “你这几天怎么了?人家成亲,蜜里调油面色红润,你成个亲,怎么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九公主送顾珞出来,瞧着她发青的眼窝,关切的调侃。 顾珞打着马虎笑道:“小王爷二十多岁的人才成亲,你说我为什么脸色难看。” 九公主顿时一瞪眼,紧跟着倒吸冷气捂了嘴,难以置信道:“靠,不是吧,你俩夜夜折腾到天明?” 顾珞捏捏肩膀,“你说呢!” 九公主一时间瞪着顾珞,不知道该恭喜还是该同情,最终只叹出一口气,拍拍她肩头。 “这说明小王爷对你好,也说明小王爷身体好,我一直以为,这种折腾到天明的只存在于话本子里呢,没想到......小王爷这么厉害,辛苦你了!” 顾珞顺势点点头,“是挺厉害。” 九公主看着她,默了一瞬,道:“对了,我听人说,你俩成亲第二天,皇上招小王爷进宫,当时好像要送几个宫女给他,小王爷说你爱他爱的发疯,上次因为他多和苏南黎说了句话,你就整整哭了七天七夜,当场就给拒绝了。” 顾珞顿时心惊,一下想起成亲当夜顾珩说的那句话。 顾珩和九公主聊了会儿天,转头就和她说:你个傻子,长点心,别跟谁都那么实心眼,让人骗了都不知道,这个九公主和江回,明显有问题。 很轻的捻了一下手指,顾珞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疑惑。 皇上说的话,大概率发生在御书房,九公主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脑中思绪一闪而过,顾珞面上只瞪着眼不满道:“我什么禽兽吗整整哭了七天七夜,怎么没哭死我,七天七夜,我的哭成干儿了吧。” 九公主:...... 这是重点吗? 但顾珞这么接了她的话,她又不好继续再说什么,眼看到了门口,只能作罢。 送了顾珞离开,九公主折返回去朝江回道:“我和她提了皇上送人的事,你猜怎么着,她重点竟然是她哭了七天七夜,这不有病吗,我当时都接不下去了!” 江回咳了两声笑起来,锤了锤自己的腿,“她比你机灵,你提醒她皇上想要塞人,她提防你想要害她。” 九公主翻个白眼,“我疯了么我害她,人不大,心眼到挺多,你找个机会干脆和她挑明了算了,这费劲的。” 江回看着窗外被秋风晃动的枝丫,眯了眯眼,没说话。 眼看中秋将近,端康王府就要来了。 他们连年节都等不到了。 陈年旧事,也到了翻出来曝光的时候,多长点心眼是好事。 这厢江回和九公主说着话。 那厢顾珞的马车行到鼓楼大街云海居门口时,被拦住。 琴娘紧张不安的站在马车旁,交错着手,红着眼朝顾珞道:“这个季度的分账差不多就这几天了......” 顾珞一夜之间从顾医官变成了郁小王爷的王妃,这种身份的突变让琴娘和顾珞说话时,全身充满了不自在。 顾珞没等她说完,瞧了一眼左右,压了声音挑明问道:“是秦漠让你找我吗?” 琴娘一瞬间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她们对顾珞好,一方面是因为顾珞的确是救了老太太救了她家里几个孩子,她感激。 另一方面,秦漠看上了顾珞,他们也希望顾珞能嫁进来成了他们家的人。 可现在,顾珞成了郁小王爷的王妃。 眼泪模糊视线,琴娘咬着嘴唇道:“还求王妃娘娘能见一见秦漠,劝解他一句,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他现在......” 琴娘想到秦漠自从顾珞成亲就一夜一夜枯坐难眠的样子,心里就难受的发慌。 好好的孩子,总不能就这么废了。 “你的话,他肯定听,他现在就在云海居,还求王妃娘娘去劝劝他,我就求你这一次,你劝过他,他听也好不听也罢,绝不再纠缠您。” 瞧着琴娘明显枯瘦了一圈的样子,顾珞捻了捻手指,心下不落忍。 不管怎么说,琴娘和秦漠,对她和顾珩,都算有恩。 顾珞从马车里翻身下来,朝长明道:“你和我一起上去吧。” 琴娘当即抹了眼泪在旁边引路。 秦漠在三楼一个临着后院的包间里,正枯坐喝酒,包间门被推开,他烦躁的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要管我了,让我自己安静安静。” 顾珞看着秦漠头发散乱的背影,“我们谈谈。” 第301章 快跑 在顾珞开口一瞬,秦漠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下,手里提着的小酒坛子随着手指哆嗦,没拿稳,砰的跌落在旁边桌上。 晃悠了几下,立稳。 秦漠僵硬着脊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头看向顾珞,“我大嫂去找你了?” 不过几天时间,朝气蓬勃的白鹿书院第一才子秦漠,此时颓丧的不像个人样。 九公主觉得顾珞脸色不好看,相比此时的秦漠,她这脸色算是刚刚做完保养一样红光满面了。 皱了下眉,顾珞抬脚上前,在秦漠对面坐了,“怎么,往后余生几十年,都打算这么过了?” 秦漠看着顾珞,心里酸涩忍不住,他咬着嘴唇内侧的细肉也没忍住的眼底的泪,“和你有关吗?” 说完,偏过头去,盯着窗户看外面,抓起旁边的小酒坛子,灌了一口。 顾珞叹了口气,“是和我无关,你过得好,过得不好,封官发财,沿街乞讨,都和我无关,我是安博王妃,你怎么样,自然不会影响到我。” 砰! 刚刚失手滑落的酒坛子,终究没有逃过被摔碎的命运。 酒坛子顺着秦漠发颤的手跌落在地,秦漠僵在那里肩膀轻颤,披散的头发遮住了面容,顾珞看不到他的脸却也能感觉到泪流满面的难过。 “我没有立场劝你放下过去面对未来,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我只想和你说,我现在过得很好,我爱慕郁小王爷,如今得偿所愿嫁给他,他对我很好,整个安博王府上上下下都对我好。 你折磨的,始终只有你自己,你的前程,和你的亲人。 琴娘,秦老板,老太太,那几个孩子,他们才是你的亲人。 我不过是你喜欢过又求而不得的一个人,你确定要因为这么一个我,伤透了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的心? 马上就要秋闱,你知道你的前程对秦家上上下下意味着什么吗?” 秦漠蓦的转头,他红着眼睛瞪着顾珞,“你过得很好?你过得很好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你过得很好为什么成亲要在半夜三更,你见不得人吗!” 顾珞有些意外,秦漠都这样了,竟然也能发现她脸色不好。 好像他关心的,始终是她如何。 这让顾珞心里不大好受。 但也只能硬着心肠道:“我脸色不好,是因为新婚燕尔折腾的有点太久。” 长明万万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差点口水给自己呛死。 王爷,您在真定之灵听见了吗,您被厉害了! 秦漠俨然没料到顾珞会说这个,脸上神色一时间分不清震惊更多还是难过更多。 顾珞扯了扯嘴角,“你看,你在这里醉生梦死不人不鬼,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们夜夜笙歌,所以,何必呢。 我始终没问过你为什么喜欢我,现在问也没有意义。 我只能说,总有一日,这么优秀的你,肯定也能遇上另外一个就像我爱慕郁小王爷一样爱慕你的人。 别自己糟践了自己。” 秦漠大概是被那句夜夜笙歌给刺激到了,“你们真的......每夜都......” 长明:......哈?这是重点吗? 顾珞:......汰! “不然呢,他二十好几的人,才成了亲,不夜夜笙歌那肯定是多少有点毛病的。” 知道真相的长明默默给他家小王爷点了三根蜡,祈祷他别真的有点什么毛病。 秦漠盯着顾珞,看了半晌,肩头沉沉一卸,“你真的过得很好?” 他声音沙哑,这话问的,带着丝丝缕缕的不放心。 从始至终,秦漠颓丧难过都不是因为他自己。 顾珞深更半夜突然出阁,他难过的是顾珞到底为什么突然出阁,嫁给郁小王爷那样的人日子会过成什么样......他难过的是,他明明担心,但却有无能为力。 那种无能为力,让他恨自己无能。 顾珞起身,绕到秦漠身后,在他肩膀很轻的拍了拍,“我真的过得很好。” 秦漠骤然间佝偻了后背,脑袋抵到膝头,把自己缩成一团,“我们,我们以后......” “都说有缘无分可以做朋友,但我不想让郁小王爷伤心或者不痛快。 你若是有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莫说是我,便是郁小王爷,看在你曾经照顾顾珩的份上,也会出手相助。 但朋友就算了,你和我这样的关系,不适合以朋友的身份再多来往。” 顾珞狠下心肠,将话说绝。 她这辈子,必定是和秦漠再无任何可能,她不想耽误他。 长明同情的看了秦漠一眼,心里庆幸如今这人是他们家王妃了,不然,就凭这股子心狠的劲儿,若是冲着他们家小王爷,他们小王爷肯定得疯。 没准儿第二天整个京都就让他们家点火小王爷全给一把火烧了。 谁也别痛快了。 顾珞撂下这句话,秦漠始终没有动,也没有再吭声,顾珞等了一小会儿,转身离开。 琴娘就守在门口,顾珞一出来,琴娘一把抱住了她。 云海居外, 老南瓜扯了扯身上衣不蔽体的破衣裳,蹲在云海居对面的墙根,正剔牙,忽的眼睛大睁,蹭的就站起身来。 对面,云海居大门前,几个穿着锦衣玉服的男子拾阶而上。 老南瓜气息紊乱,抬脚就要朝云海居冲过去,但走了两步,硬生生停住。 他不能过去。 但那些人去云海居真的只是去吃饭?还是冲着顾珞去的? 老南瓜心神不宁。 不行,他得提醒顾珞赶紧走。 可要怎么提醒。 “南瓜叔,你这怎么了?病了?”豆芽小细胳膊挽着一只巨大的菜篮子,一脸纳闷儿停在老南瓜身前。 老南瓜骤然如捡了宝一样,“快,快去对面云海居找顾珞,告诉她快走。” 豆芽听了个莫名其妙,瞪着大眼睛,“啥?” 老南瓜急的恨不得给她脑袋一巴掌,“我没时间和你解释,顾珞,就是你上次带去破庙给我治腿的那个,你现在就去云海居找她,让她快出来,有人要害她。” 豆芽一听这个,转头就朝云海居跑。 砰! 不等豆芽冲到云海居门口,长明从云海居三楼窗口砸了下来。 第302章 争取 长明身体重重跌落在云海居大门口,腹部插着一柄刀,血倏忽间流了一地,他手在地上抓了几下,挣扎着想要去勾脖子上挂着的哨子。 但胳膊纹丝不动,只手指徒劳无功的扣了几次地,脑袋一偏,人事不省。 惊叫声顿时在云海居门前爆发。 老南瓜眼睛一眯缝,瞬间脑子放空,什么担心都抛之脑后,拔脚就朝云海居跑。 云海居三楼。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了顾珞跟前那些暗卫冲上前。 “来不及了,他既然找死就一起带走!等暗卫们一来,谁都走不掉!” 一个男人立在窗口,语速极快的催促。 屋里,两个男人要将顾珞带走,秦漠死死抱着顾珞,任由那人匕首捅进身上胳膊上,硬是分毫不松。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顾珞那点过肩摔的三脚猫功夫根本毫无用处。 “你别这样,松手!” 顾珞这一刻不害怕自己被如何,她就怕秦漠因为她而如何。 秦漠充耳不闻,只死死的抱着她,就跟整个人焊在了她身上一样。 楼道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郁宴派给顾珞的那些暗卫已经冲了过来。 “走!” 为首的男子跃身从窗户跳下,他身后,另外两人拖了顾珞和秦漠跟着就跳。 包间外面,他们的人拦住了冲上前的暗卫,撕打纠缠,拖延时间。 暗卫眼睁睁看着顾珞被从窗子带走,偏偏这过道施展不开,要想冲到窗子那边去后院,就只能先进包间,然而包间大门被人守得死死的。 这边暗卫急的红了眼,发狠的冲撞撕打。 那边,后院。 秦漠对云海居的后院,了若指掌,他知道墙根下有一口暗井,平时不封口,就用草席盖着,里面存放着云海居大批量进购来的肉类。 他死死抱着顾珞,就一个目的。 如果这些人要从后院走,他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呢,也要试一下。 在那人拖着他和顾珞从窗户飞出去的刹那,秦漠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勾腿从小腿摸出了一把匕首。 快准狠的一刀冲着对方咽喉刺入。 谁都不妨,这个刚刚在包房里毫无反击之力的人竟然会突然反击,猝不及防间,那人被秦漠刺中,秦漠反脚蹬了一下墙,借着惯性用力一撞。 动作依旧潇洒,就像他在蹴鞠场上接球撞球一样。 砰! 原本抱着顾珞的男人,被秦漠准准的撞进了地面上的草席上,还没且在草席停顿哪怕一瞬,人咕咚掉了进去。 这是秦漠能为顾珞争取的最后的时间。 在那人落井的瞬间,秦漠和顾珞也跌落地上。 那人的同伴怒极,朝着秦漠一脚踹过去。 秦漠刚刚能做出绝地一击,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身上早就让刺了不知道多少刀,现在是真的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了,他人朝后飞去,重重跌下。 脸颊贴着地面,嘴角大口大口涌着血,眼睛看着顾珞。 “别怕,郁宴肯定救你。” 他发不出声,顾珞看不清他的口型,眼泪模糊了一片。 她想要朝秦漠扑过去,却被人拽着头发扯住。 “快走!” 率先落地的那个没料到会发生这种变故,但显然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井里救同伴,只扯了顾珞低吼催促。 “怎么走,老五在井里呢!” 另外一人踹完秦漠就朝那口井走去,一边走一边骂,只是没走出两步,被同伴一把拉住了衣服。 “没时间了,走!” 顾珞被他狠狠一推,朝外踉跄一步,一眼看到刚刚秦漠用过又被人踹飞的匕首就躺在她脚下。 顾珞脚下一绊,扑通跪下。 那人没好气的将她一把拽起来,顾珞顺势将匕首收进衣袖。 动作间,三楼包间的暗卫突围了出来,几乎人人身上带着血,从三楼飞跃而下,裹着巨大的杀气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拽着顾珞的人怒极,低骂了一句,一把勒了顾珞的脖子将她挡在胸前,“想让她活命,就给老子老实点!” 长明没在,暗卫中,为首的那个阴冷的看着那人,“你要如何?” 那人就道:“放了苗敏。” 顾珞心头倏然一惊。 竟然是为了苗敏? 暗卫看了顾珞一眼,“这个我做不得主,但你现在手里就这一个筹码,若是王妃有分毫闪失,你就什么要求都提不得了。” 那人顿时大笑起来,“想让她没有闪失?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拖延时间,我告诉你,一炷香的时间,把苗敏带来,一命换一命,不然,老子豁出去不救人了,一起玩儿完! 你做不得主,就去找能做的主的!” 郁宴不在京城。 这事儿不能让别人揣测出来分毫端倪。 顾珞立刻道:“去找王爷啊!还愣着干什么,你要害死我不成!” 暗卫不是长明,他无法将顾珞的意思领会完全,只当顾珞是怕死,正犹豫间,长乐从外面连呼带喘跑了进来。 “王爷已经去带苗敏了,等着!” 长乐两步上前,抬手指了那人,“我们王妃要有一丁点闪失,你就现场收尸!” 那人不信长乐的话,“少废话,横竖就一炷香。” 长乐没理他,这朝顾珞道:“王妃放心,王爷已经在路上了。” 这话顾珞明白他的意思,郁宴这是从真定赶回来了。 “秦漠和长明......” 不等顾珞说完,那人发狠勒了顾珞的脖子,“娘的,在这里叙旧呢?” 一下勒的顾珞喘不上气。 长乐立刻道:“松手!” 那人理都没理长乐。 长乐无法,眼下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伺机而动,旁边秦漠被人抬起来,火速带走。 顾珞眼睁睁看着秦漠消失,闭了闭眼。 就在一瞬间前,她还和秦漠说了那样绝情的话,转眼就...... 顾珞咬了咬舌尖,逼着自己冷静,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郁宴不可能立刻赶回来,这人就给了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还不知道要如何。 与其等着,不如搞事。 顾珞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那架势,活像一张嘴肺就从嘴里蹦出来。 “你松点!我告诉你,我们王妃要是受伤,你等着我当着你的面活剐了苗敏!” 第303章 昏倒 长乐急红了眼,瞬间气氛将剑拔弩张推向高潮。 那人也怕自己把顾珞真的勒死了,毕竟现在手里就这么一个筹码,他们之所以绑了顾珞,就是为了换苗敏。 要是顾珞真如何...... 心思闪过,那人和同伴对视一眼,然后朝对面长乐道:“带着你的人往后退十步,我就松开她。”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顾珞衣袖一动,露出里面握在掌心的匕首手柄,顾珞飞快的用手指向下指了一下。 长乐一直死死盯着顾珞,见状当即心领神会,抬手一挥,“后退!” 他带头,带着暗卫朝后一步一步退,手里抓着身侧的长剑,因为用力,手背的青筋几乎要凸起。 “你冷静点,别冲动,王爷很快就来!” 长乐一边退,一边说。 看似冲着那俩人,话却是说给顾珞听。 顾珞要做什么他一清二楚,但他怎么敢让顾珞冒险。 那俩人功夫高强,稍有闪失,顾珞命都没了。 长乐这辈子没这么紧张害怕过,掌心的汗一层一层的冒。 顾珞盯着长乐,朝他扬了一下眉,就在眉毛落下一瞬,那人勒着顾珞脖子的手稍稍松开一点。 这刹那间,顾珞手中匕首转向,刀尖冲外,她忽的转身,朝着那人一刀刺过去。 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都成了孤注一掷的力量。 她没得选! 顾珞转身的瞬间,那人立刻警觉,但顾珞动作迅速到他意外,等他出手,匕首已经没入胸口。 “婊子玩意!” 旁边的人立刻就朝顾珞伸手。 电光火石间,顾珞按照之前的约定,忽然蹲下。 长乐感觉,什么男人不能快! 妈的! 男人拼的就是速度! 就是要他么的快!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跳起来的,反正等顾珞蹲下的一瞬,他人已经凌空扑过去,一脚朝着那人的脑袋踹了过去。 就在长乐纵身扑过去的同时,原本围在四周的暗卫跟着上前。 但谁都没料到,就在这一瞬,一只通身炭黑的猫不知从哪冒出来,喵的一声叫,拍着爪子直接扑向被顾珞刺中的男人。 那人正要抬脚踹顾珞。 猫一下跃到他头顶,一爪子直接拍到眼睛上。 不知道小猫咪能有多大杀伤力呢。 反正一爪子下去,血肉模糊一瞬,那人向后踉跄两步,直挺挺栽倒,黑猫赶在他栽倒前,踩着他的头顶优雅蹿到对面墙头上,然后消失。 “卧槽!” “刚刚那什么?猫?” “靠!我做梦呢?” 黑猫一瞬间出现又一瞬间消失,短暂的现身还立了个大功,让见多识广的暗卫们一面将人拿下,一面咂舌惊叹。 就离谱! 顾珞刚刚反击,孤注一掷,冷静的条例清明,此刻获救,反倒是气力被抽干一样,软在地上。 长乐扶了她起身,“王妃受伤没有。” 顾珞大喘了口气,“我没事,秦漠和长明呢?” “大夫已经在治了。” 若是问题不大,长乐不会是这个回答,顾珞心急如焚,“我去看看。” 这边暗卫将楼道里,井里院里的人全部带走,长乐留了人善后,知道顾珞惦记,他不可能把人劝住,干脆二话没说,直接带了顾珞去太医院。 云海居所在的位置,距离安博王府要远些,当时事发紧急,只能先送到太医院。 张院使还在太子府没有出来,太医院其他没有当值的太医手忙脚乱又有条不紊的围在秦漠和长明病榻前,无声忙碌。 秦漠的伤都是皮外伤,伤口虽然多,但都不要命,主要是失血过多。 被送来之后已经进行了包扎。 长明当时腹部中刀,又从三楼跌落,那刀在他腹部没入的实在太深,几个太医正商议如何拔刀抢救,眼见顾珞来了,连忙道:“顾医官......” 叫出口,又惊觉不对。 慌忙间连连改口,“王妃......” 这个时候哪有功夫废这些话,顾珞直接道:“我来。” 两个字,让一众太医大松一口气。 这种伤口,的确是顾珞更擅长些,当时张翠娘的肚子都成那样了,顾珞也缝好了。 顾珞洗了手站到长明病榻前,着手开始。 长明苍白的脸上一丁点血色没有,从受伤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时辰了,血也流的差不多了。 顾珞眼睛鼻子酸的撑不住,但咬牙挺着。 她不能哭。 哭了这伤口就处理不好了。 深吸一口气,顾珞转头叫了长乐,压着声音吩咐:“你去找赵爽,我这里需要用什么药,让赵爽从太医院备一份,但你从外面自备一份,咱们用你那份,别让人看出来。” 上次欣贵人的事,查出来太医院的参片有问题。 具体处理了没有,怎么处理的,顾珞不知道,她不敢冒险,用自己准备的最安全。 索性长乐心知肚明,毫无疑义的直接领命。 才受了一场惊吓,在长明病榻前又整整站了两个时辰,等给长明缝完最后一针,顾珞只来得及交待一句,“给他灌药。”话可能都没说完,人眼前一黑,栽倒过去。 郁宴是暮色时分从真定赶回来的。 “你别急,人已经没事了!” 翻身下马,冲进太医院,郁宴差点让门槛给绊倒,吓得萧嘉远连忙扶他。 郁宴也不是听到没有,一声不吭,大步流星往里走,脸沉的让人心惊胆战,太医院院中沿路遇上的,一个个全都飞快躲开,唯恐一个不慎激怒了这位爷。 “王爷!” 长乐正守在门外,听见动静转头去看,一眼见郁宴和萧嘉远进来,连忙迎上。 郁宴进门就看到长明双目紧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腹部裹着一层纱布,旁边秦漠也直挺挺的不动弹。 不见顾珞。 郁宴紧咬着牙冠,本就带着几分凌厉气势的五官这一刻更凸显着他的杀气。 攥了下拳,郁宴转头去看长乐。 长乐赶忙道:“顾医官,呸,王妃,她,受了一场惊吓,回来又站在这里给长明缝了两个时辰的伤口......” 长乐声音有点哽咽。 “咬牙撑着缝完最后一针,昏倒了,现在在赵爽那边睡着,赵爽守着她呢。” 第304章 我来 得了消息郁宴就马不停蹄往回赶。 从真定到京都,一路过得就跟飞了魂儿似的。 此时看到人就躺在眼前,他那凌乱了一路的心才渐渐归位。 赵爽搬了个小绣墩儿托着下巴守在顾珞床榻旁,突然听到外面的动静,转头就看到郁宴和萧嘉远站在门口,吓一跳,一个激灵连忙起身。 郁宴朝她摆了摆手,“不用,你守着她吧,有事叫我。” 他现在进去也什么都做不了,放轻声音留下一句话,郁宴转身离开,走到院中的一颗桂花树下,这才问长乐,“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知道,卑职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出事了,等我赶过去,长明已经从云海居三楼摔下来,不省人事。 暗卫一直在暗中跟着,但不好跟着进云海居,是长明突然摔出来他们才知道出事,包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只说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有个喝多了酒的汉子正好从旁边包间里出来,帮了他们一把,他们才能迅速突防。 对方武功很高,而且招数邪门儿,瞧着不像咱们平常能接触到的那些。 卑职赶到的时候,暗卫已经把人围在后院。 当时那人要拿王妃换苗敏,王妃可能是怕苗敏真的被咱们交出来王爷受影响,王妃手里拿了匕首,自己转身给了那人一刀,我们才有了机会。” 当然,还有一只猫。 因为出现的太过诡异,长乐没提。 他说的轻描淡写几句概过,但顾珞当时如何手里拿了刀,如何转身给了那人一下,又是如何脱身,郁宴连想都不敢想。 下垂的指尖忍不住的抖,怒火和后怕的恐惧齐齐涌上。 萧嘉远皱眉道:“抓顾珞是为了逼我们放了苗敏?他们怎么知道苗敏在我们手里。” 长乐就道:“这个不清楚,人都已经抓了带回王府,审着呢。” “顾珞怎么去了云海居,怎么秦漠又在现场?”默了一下,萧嘉远看了郁宴一眼,问道。 长乐也看了郁宴一眼。 郁宴顿时皱眉,“这都什么毛病,看我干什么,说你的!” 长乐就道:“听云海居的老板娘提了一句,王妃和王爷大婚之后,秦漠一直情绪不太好,今儿王妃的马车路过,琴娘拦了车求她开导秦漠。” 唯恐他家小王爷醋意发作了人发疯,长乐赶紧又补充一句,“不过,当时全程长明都跟着。” 长明跟着都成了这样,要是没跟...... 谁也不敢去想这个要是。 郁宴恨不得活剐了那些人,“既是为了苗敏而来,直接把人拉到关押苗敏的地方,苗敏嘴巴紧,什么都不肯招,正好,那就当着他们的面给苗敏上刑!” 长乐立刻领命。 他一走,萧嘉远朝郁宴道:“你别发疯,人家秦漠现在成这样......” 不等萧嘉远说完,一个太医从外面急急跑了进来,“小王爷,宫里内侍来了,陛下口谕,传您进宫呢!” 郁宴现在哪有心思进宫,抬手一挥,不耐烦道:“不去!” 太医立刻为难的看向萧嘉远。 萧嘉远推他一把,“你别犯浑,现在顾珞什么事没有,你杵在这里长明的伤你也上不了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惹事。” 郁宴转头一脸火气看向他。 萧嘉远咬牙切齿压低声音,“真定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让皇上知道你从那边回来,那才是什么都难说了,别闹脾气,快去,这边我盯着呢,没事,保证你顾珞一根头发少不了。 我知道你心里火大,好歹忍忍,祖宗,你就算是发脾气,进宫去气那老东西去。” 连拖带拽,萧嘉远把郁宴推了出去。 顾珞惦记着长明和秦漠的伤势,睡得并不踏实,几乎是郁宴前脚离开,她后脚就醒了。 萧嘉远正在长明病榻前守着,听见身后动静,回头就见顾珞进来,立刻起身朝她走了两步,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多睡会儿?” 顾珞没料到他们回来这么快,没看到郁宴,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直朝萧嘉远扯嘴笑了一下,“我没事。” 说完,偏头问旁边一直守着的太医,“醒过吗?” 太医摇头,“没有,两人都没醒过,秦漠脉象倒是正常,长明有点发热。” 顾珞一听发热,吓得心头一个激灵,刚刚见到萧嘉远时裹上心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几乎两步走到长明床榻前,先是在额头探了一下温度,的确是有点热,不过还行,不算高烧。 长明眼睛紧闭着,脸上一丁点血色没有。 顾珞打开他包扎好的伤口看了一下,稍微有点发炎,伤口处边缘有点泛红,并且带了有坏掉征兆的白点儿。 长明伤口深,处理又不算及时,顾珞当时就怕处理不干净了发炎,结果还是中招了。 咬了一下唇,顾珞道:“需要重新包扎一下,另外这些发炎的皮肉,最好剪掉。” 古代没有太好的消炎药,更没有什么合格的手术环境,顾珞只能剪掉烂肉给他火烧一下再上药重新包扎。 长明就像是死过去了一样,这样折腾,全程硬是一声没坑,动都没动。 别说顾珞绷不住,萧嘉远都红了眼,“他......” 赵爽一把扯了萧嘉远,打断他,“脉象和呼吸都还行,目前没事。” 萧嘉远刚刚说了一个字的话,余下部分原路咽了回去,赵爽也顾不上身份有别,瞪了他一眼,用口型道:别说了。 萧嘉远摁了摁眼眶,转头去了院子里。 赵爽端了热水进来,顾珞拧了帕子给长明擦了擦脸,转头又去检查秦漠身上的伤口。 “他伤口没事吧?”赵爽站在旁边问。 顾珞给秦漠擦了擦脸和手心,摇了摇头,没说话,默了一会儿,杵在秦漠病榻前,又道:“他家里,通知了吗?” 赵爽就道:“琴娘伤势也重,怕惊着了老太太,还瞒着家里呢,秦老板现在守着琴娘,只说秦漠这边,要辛苦我们照顾了。” 顾珞眼泪吧嗒就掉下来。 什么叫辛苦他们照顾了。 要不是她,秦漠也不至于就这样躺在这里。 顾珞捏着帕子,给秦漠擦手指缝的血。 “我来。” 郁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声音忽然在顾珞身后响起。 第305章 发泄 之前只看到萧嘉远没看到郁宴,顾珞心里有点发空。 现在突然听到郁宴的声音,顾珞原本一滴一滴落的眼泪,瞬间成势。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 郁宴入目看到顾珞满眼满脸的泪,心里怒意和醋意交加。 他恨自己连累了顾珞,又嫉妒顾珞为秦漠落泪,嫉妒顾珞对秦漠的照顾。 攥了下拳,郁宴面色不太好的上前,没说话,从顾珞手里扯过那方帕子,在水里拧了一下,转头去给秦漠擦手指缝的血。 赵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顾珞哪敢让郁小王爷干这个,赶紧道:“我来吧。” 郁宴心烦意乱,“怎么?我还碰不得他?” 顾珞让郁宴说的一愣,错愕看他,“你这是什么话?” 郁宴站直了,看着顾珞,“太医都说了,他虽然伤口多,但不致命,伤口包扎的也很好,用的都是最好的药......” 郁宴脸色发冷,说出来的话更是没有一丝温度,顾珞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所以,小王爷的意思是什么?” 顾珞声音有点发抖,郁宴瞬间意识到自己火气有点冲,捻了捻手指,没说话。 顾珞一把从郁宴手中抢回那方帕子。 “郁小王爷日理万机,这里病气重,不是小王爷该来的地方。” 说完,头也不抬,不再看郁宴,只拧了帕子重新帮秦漠擦他手指缝的血。 其实擦不擦这些血根本无关紧要,但顾珞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不敢停下来。 停下来就会想很多。 她怕这俩人......醒不过来。 心头的那种惶恐和害怕让她捏着帕子的力道格外的大,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帕子上了。 郁宴看着顾珞的背影,懊恼自己的冲动,“对不起。” 顾珞动作停顿了一瞬,没理他,但眼泪再次撑的眼眶又疼又胀。 郁宴看着她纤瘦又发抖的背影,心里受不住,忍了几下......去特么的理智! 一把拉了顾珞直接将人拽到怀里。 顾珞猛地被一拽,转头迎面落入一个高大温暖的怀抱。 她所有的害怕在这一瞬间一泄而出。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在郁宴抱住她一瞬,她揪住郁宴胸前的衣袍,额头抵在他胸口,颤着身子哭了起来。 像是发泄,又像是终于找到了大哭的机会。 从被救下那一刻起,后怕涌上之后,她这心里始终憋着害怕,再到看到秦漠和长明的伤,这种害怕几乎达到极致。 但她不敢哭。 她有什么资格哭! 这两个人,全都是因为她才躺在这里。 他们生死未卜,她哭什么! 可她真的怕! 怕他们醒不来,怕他们醒来落下什么不治之症,怕......她怕的太多了。 但她无从宣泄自己心里的恐惧,就连赵爽和萧嘉远都不敢多问她一句,唯恐刺激她脆弱的神经。 顾珞像一头受尽了委屈的小兽,抵在郁宴跟前,哭的全身发抖。 没有人能依靠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无坚不摧,咬牙也就扛过去了,可真的有这样一个怀抱,哪怕是生拉硬拽的,她那防线也崩溃了。 谁都不是天生坚强,但凡有的可靠。 郁宴摁着她的后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郁宴的声音低哑而克制,显然情绪也不怎么样。 顾珞不理会他说什么,只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哭了人家一身,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抽着鼻子从郁宴跟前退后一步。 怀里一空,郁宴下意识想要追上一步,但看着顾珞脸上的泪痕,这次忍住了。 仰头,用红肿的眼睛看着郁宴,顾珞道:“你是因为,我已经是郁小王妃了,所以不适合在外面和别的男子,尤其是秦漠,有太亲密的举动,所以生气是吗?” 顾珞自觉自己发泄过之后,还是很理智很条理清晰的。 郁宴有苦难言,差点让这话给气死。 “今天暗卫之所以能及时赶到救下我,不是因为暗卫速度够快,当然,暗卫已经尽力了,但对方杀的猝不及防,谁都料想不到。 如果没有秦漠最后用他自己的性命替我拖延时间,我现在已经被抓走了。 没能让他置身事外,我已经很愧疚很难过了,结果还要用他一条命来换我的一条命。 你知道在事发前我们在聊什么吗? 我在和他说,我和他有缘无分,连朋友都没得做。 在他因为喜欢我而求而不得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和他说,我和你夜夜笙歌。 但这话前脚说完,后脚他用一条命给我争取时间。” 顾珞好容易止住的泪再次汹涌。 郁宴这次没有克制,上前一步,再次将她拥进怀里,“都是我不好,我错了,我没保护好你,连累了你。” 顾珞挣开郁宴的怀抱。 “和小王爷无关,对方既然是来救苗敏的,那说明苗敏就绝对不是什么苗家药铺的小女儿这样简简单单的身份。 从最一开始,她的目标可能就根本不是我和秦漠的什么感情关系。 既然我最初就是她的目标之一,那也算不得小王爷牵累我。 但秦漠是无辜的。 他原本可以过他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顾珞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看着郁宴,“你能明白我心里的愧疚吗?他原本不用躺在这里的,还有他嫂子,人家招谁惹谁了,飞来横祸。” 郁宴点了下头,“我知道。” 郁宴正因为知道这份愧疚,才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宁愿现在躺在病榻上的人是他。 秦漠带给顾珞的,是阳光,是快乐,是拼死相救,还是建立在他爱慕她的基础之上。 偏偏他给顾珞的,是危险,危险,还是危险。 他拿什么和秦漠比。 他怕顾珞看穿了想透了,越发不会接受他了。 他怕顾珞从心里觉得,秦漠比他好。 捻着手指,郁宴想张口说点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这种情绪憋在胸口憋的他只想放火,“你......后悔嫁给我吗?” 顾珞几乎没有一瞬间的迟疑,“当时不也没得选吗?” 第306章 灭门 明明就是一句实话,但顾珞这样一瞬间都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来,郁宴还是觉得心口让戳了一下。 疼的他倒吸了口冷气,牙齿咬过舌尖儿,咽下这口苦涩。 “事已至此,你再怎么愧疚也改变不了什么了,等他醒了,我补偿他。” 若是平心而论,他巴不得顾珞现在就离开。 或许他就是没良心。 明明秦漠救了顾珞的命,但他就是做不到看顾珞在这里照顾他。 看着秦漠苍白的脸,这是郁小王爷现在能说出来的最体面的话了。 顾珞点头,“是要补偿,若不是他拖延,不光是我被抓走,可能苗敏的事也要被闹出来,到时候你要真的拿苗敏换我......” 话没说完,顾珞声音顿下。 郁宴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停下,几乎一个瞬息都没有耽误,郁宴立刻就接了顾珞这话,“是一定。” 顾珞挑眉看向郁宴。 郁宴看着她哭过发肿的眼睛,“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捻了一下手指,郁宴道:“但现在已经没有如果了,现在只说现在,现在是,你在这里把他的手擦破了皮,他该醒不来还是醒不来,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色。 身为医者,你该明白,你若是累垮了倒下了,谁管他们呢? 不是我自私,秦漠的伤势的确是没有那么严重,旁边还有长明呢,整个太医院,有比你更强的医术吗? 你累垮了,谁管长明?” 顾珞抿了抿嘴,没说话。 郁宴放缓了声音,“听话,去歇会儿吧,这么耗着,没有意义。” 可能是郁宴最后这句话里的温柔抚平了顾珞焦躁不宁的心,也可能是刚刚一场哭泣发泄了心头的畏惧,她现在没有之前那么沉重,点了一下头,“嗯。” 说完,又想起什么,忙道:“包间的事......” 郁宴打断她,“我会从他们嘴里问出来的,你什么都不用想,休息吧。” 刚说完,萧嘉远在门口打了个口哨,“那个,我打断一下啊,苗敏那边有消息了。” 不等郁宴开口,顾珞立刻催他,“你快去,你放心,我......我现在好多了,我不会有事的,长明,长明也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郁宴向来是护短的。 别说这件事让顾珞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单单长明因为这件事成了这样,郁宴就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从太医院一出来,郁宴对着顾珞温柔宠溺的神情荡然无存,整张脸只充斥着四个字:我要杀人。 “那几个人,不是属于哪个高门府邸也不是属于哪个派系,是江湖帮派,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有人雇佣他们,给了丰厚的酬劳,让他们来劫持顾珞。” 郁宴皱眉。 萧嘉远没等他开口,忙道:“你别急,听我说完,虽然他们是江湖帮派,但是为首的那个和柳州苗家很熟,这个苗敏,不是柳州苗家的姑娘,是端康王府出来的,假借了苗家姑娘的身份来了京都。” “确定了?” 萧嘉远道:“确定了,口供不会有问题,如果她是端康王府出来的,那韩太医的问题就大了去了,幸亏你有先见之明,先把他逮了,要不然韩太医现在还不定怎么回事呢。” 顿了一下,萧嘉远问道:“你进宫,皇上怎么说?” “旁敲侧击试探我,到底抓没抓苗敏。” “如果皇上知道苗敏在你手里,有之前郁王的那些折腾,皇上必定也觉得安平伯府老太太也在你手里,怎么弄?” 郁宴是别人不惹他他尚且惹人的性格。 何况现在直接被人惹到家门口。 他转头吩咐长兴,“给长年安排人,不用顾忌什么,给我大张旗鼓的去把那门派灭了。” 说完,朝萧嘉远道:“苗敏是从端康王府出来,现在那边能准确的知道人在我手里,又安排了江湖人来抢我的人,那就是存了试探我的心,我就让他明白明白试探的下场!” 萧嘉远明白郁宴的意思。 对方可能并不确定苗敏一定在郁宴手里,不过是试探。 “那宫里呢,你怎么和皇上解释?”萧嘉远问。 郁宴嗤笑,“用得着解释吗?我的性子不就是杀人放火?现在都成这样了,我直接灭了他全家不正好符合我性子?” 萧嘉远皱眉,觉得不妥。 郁宴叹了口气,“放心,安排好了,有人会向皇上递话的,别操这个心了,我们去会会韩太医。” 宫中。 皇上阴沉着脸立在御花园的湖水畔,望着月色下粼粼波光,皇上朝身侧内侍总管道:“查清楚了?宴儿前几天不在京都?” 内侍总管低着头,“查清楚了,探子回禀上来说,小王爷五天前去了真定。” 皇上眉心重重跳了一下,“都见了什么人?” 内侍总管飞快的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 “真定那边的官员,都见了,去了头一天就和真定知府吃了饭,紧跟着在真定最大的青楼闹到后半夜。 第二天睡到半下午起来,直接去了镇远军的军营,带了两个时辰后出来,是镇远军大将军亲自送出来的。 在里面干了什么探子不清楚,他们进不去。 之后几天一直在真定一家铁匠铺里待着,知道京都这边安博王妃出事,小王爷才立刻赶回来。” 皇上愤怒的攥了攥拳,“全是废物,五天前就去了真定,竟然没有一个发现了,若非朕察觉不对劲让他们去查,一群饭桶还不知道呢。” 内侍总管不敢接话,心里火急火燎。 皇上默了一瞬,道:“你说,苗敏在他手里吗?” 这话问出,不等内侍总管开口,身后忽然传来喊叫声。 “殿下,殿下您不能过去。” “放开我,凭什么我不能过去!我是皇子,这里是皇宫,难道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我要去抓大鱼。”六皇子委屈的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凭什么别人杀人你们都不管,我就抓鱼你们都要管我,呜呜呜呜~” 内侍总管看了皇上的神色一眼,“六殿下怎么抓鱼抓到这里来了,奴才去让嬷嬷哄走他。” 内侍总管作势要过去,皇上默了一瞬道:“让他过来。” 第307章 傻子 御花园湖水畔的凉亭中,皇上手捧着一杯温热的茶喝了一口,朝六皇子道:“陵儿和父皇说说,谁要杀人?” 桌上摆了几样点心,都是被秋风吹寒了的,不能再吃。 六皇子眼睛里冒着灼灼的光,口水咕咚咕咚咽,“我能吃了块再说吗?” “殿下,这些都是凉了的,不能再吃了。”内侍总管连忙道。 六皇子可怜巴巴看着他,一脸委屈,“为什么不能吃了?冬天的点心都冻成冰坨了,还得放到胸口焐热了才能咬动,不是也能吃吗?这个怎么就不能吃了?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吃?” 皇上皱了下眉,“你吃的点心是被冻成冰的?” 六皇子眼睛只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好吃,“冬天天寒地冻的,肯定要冻成冰啊。” 说着,他抬头看皇上,“父皇难道没吃过?他们竟然也不给父皇吃吗?太过分了!我明明看到御膳房里有热乎的呢。” 六皇子傻人说傻话,皇上却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六皇子再傻,也是他的儿子,在这皇宫里竟然被这么欺负。 瞧着六皇子英俊的模样,皇上之前涌起的那股要给他看看脑袋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给陵儿拿点心!”皇上转头朝内侍总管呵斥一声,“以后他的吃食,你过问一句。” 内侍总管忙道:“奴才知错了。” 说完,转身去吩咐。 内侍总管一走,皇上朝六皇子道:“陵儿乖,父皇让人给你拿热的点心了,你和父皇说说,谁要杀人?” 六皇子恋恋不舍看着桌上的冷点心,“郁小王爷啊。” 皇上心头狠狠一跳,“你认识郁小王爷?” 六皇子就道:“认识啊,上次我骑大马玩,郁小王爷还飞起来接人呢。” 飞起来接人? 皇上想了好一下才明白,是顾珞当时被踹飞,郁宴扑过去接人。 他当时虽没有亲眼看到,但后来也听说了。 看着六皇子酣傻的样子,皇上笑了笑,伸手摸摸他头,个傻子,也就这种事能记住。 “他为什么杀人?” 六皇子摇头,“不知道啊,我听人说的,我刚刚过来的路上,听人说,郁小王爷要把谁全家都杀了,反正可怕的很。” 说着,六皇子一脸惊慌的缩缩脖子,“父皇,他不会把我全家都杀了吧?” 皇上心头一梗,六皇子这疯言疯语正好问到了他的痛点上。 难道就连六皇子也听说了什么? “陵儿怎么这么说?” 皇上心口悬着一口气。 六皇子瞪着大眼睛,不安的用气声小声的道:“我昨天晚上睡觉前,吃糖了。” 皇上:...... 悬着的那口气差点没梗死他。 他真是疯了才觉得六皇子嘴里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六皇子说完,神神秘秘又问道:“父皇收到礼物了吗?” 皇上一愣,“什么礼物?” “郁小王爷说,要送你一个棉马甲,穿上之后就不怕被人杀全家那种了。” 他这话皇上听不懂,但又觉得他像是知道点什么,只能再耐着性子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骑大马那次啊,他说父皇生辰要送你棉马甲。” 生辰? 皇上手指很轻的颤了一下。 最近糟心事实在太多,一桩连一桩的,他都忘了,自己要过生辰了。 心头像是被羽毛拂过,皇上看六皇子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什么棉马甲?” “就是穿上之后厉害的不行,这么长的剑刺过来都刺不穿那种棉马甲啊!”六皇子说着话,伸展胳膊比划了一下,“反正很厉害,我求他也给我做一个呢,不过他不理我,说我是傻子。” 六皇子撇撇嘴,委屈的很。 皇上大约知道六皇子说的棉马甲是什么了。 应该是金丝软甲吧。 想起这个,皇上倒是想起之前真定知府写折子的时候提过一句,真定去年新去了一个铁匠,好像会做这种东西。 抱着一点侥幸,皇上问六皇子,“那郁宴说没说,去哪做这个金丝软甲?” 六皇子一脸你说啥的表情瞪着皇上。 皇上无奈,只得改口,“棉马甲。” 六皇子龇龇牙,突然将脑袋凑上前,特别小声道:“父皇别和别人说,是我偷偷听的,他和一个长得好看的大哥哥说,要去针眼儿里。” 皇上一皱眉,“针眼儿?” 六皇子点头,“他还说我是傻子,他才是傻子,那么大个人,怎么钻进针眼儿呢!” 皇上:...... 什么针眼,那是真定! 正说话,内侍总管提了食盒过来。 他正要将食盒里的点心端出来,皇上摆摆手,“让他带回去吃吧。” 这是不留六皇子了,内侍总管便笑着好言好语将六皇子哄走,并让他那个嬷嬷将食盒一并带走。 “陛下最近和六殿下倒是投缘。”内侍总管折返皇上跟前,叹了口气,“殿下若是健健康康就好了。” 顿了一下,内侍总管问道:“陛下,要让探子再去镇远军营......” 不等内侍总管说完,皇上一摆手,“不用了,朕知道他去真定做什么了,一会儿你亲自去一趟安博王府,给安博王妃送些营养品过去压压惊,另外再挑几样像样的东西赏赐过去,他们成亲,朕还没赐过东西呢。” 内侍总管一脸纳罕硬是没绷住表情。 皇上瞪他一眼,“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内饰总挂立刻低头,“奴才知错。” 皇上叹了口气,“宴儿说的对,别人家的孩子成亲,都是父母操办,他......长公主两口子都不管他,朕再不管,真成小可怜了。” 内侍总管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 皇上朝他踹了一脚,“老东西,有话就说。” 内侍总管扑通跪下,“奴才就是觉得,郁小王爷可能也不在乎长公主殿下管不管,他可能,只在乎陛下管不管。” 皇上手指微蜷,想起刚刚六皇子的话。 郁宴去真定,是要去给他做个棉马甲,呸,金丝软甲。 搓了搓手指,皇上不想让自己对郁宴这种心软的情绪继续蔓延,转了话题道:“明儿让顾珞一早进宫一趟,让她给小六看看。” 第308章 口谕 说着话,皇上起身,一面出了亭子离开御花园,一面问内侍总管,“太子那里,如何了?” 内侍总管垂首道:“张院使一直守着呢,时好时不好的,不过今儿倒是没有再烧起来。” 皇上才好转了的脸色又阴沉下来,“作死的东西!” 这话,内侍总管没敢接。 皇上默了好一会儿,道:“你明儿带了顾珞进宫,直接来御书房,别提小六的事。” “是。” 送了皇上回御书房,内侍总管转头挑选了合适的赏赐,直奔安博王府。 结果他带着赏赐浩浩荡荡去了,安博王府主子一个不在,不光郁宴和顾珞不在,郁小郡主甚至都不在。 没办法,留了赏赐,内侍总管只得再奔赴太医院。 太医院。 秦漠和长明的床榻中间,架着一口火锅,红红的辣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顾珩在左,郁欢在右,旁边还蹲着三条大狗子盘着一条小青蛇。 顾珞原本一点食欲没有,但架不住顾珩和郁欢磨人精似的连翻哄着,一顿饭下来,她竟然也吃了不少。 “这么香的火锅,长明哥就闻不着吗?他最爱吃火锅了,尤其爱吃猪脑子。” 等顾珞吃的差不多了,郁欢转头眼巴巴的看向长明,小泪珠憋在眼底,忍住没哭,用小碗儿端了一点拌好麻酱小料的羊肉片儿,蹭到长明床榻前,夹了一筷子在长明鼻子前晃了晃。 “能闻着不?想吃不?想吃就睁开眼,或者咽咽口水也行。” 长明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郁欢晃了晃那羊肉,自己放嘴里啊呜吃了。 “算了,你现在就是睁开眼也吃不了,你伤口不能吃辣,你听我吃的声音吧。 以前你总说我吃东西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但我现在吃什么什么香,可见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不会给我弄。 你看,今儿的火锅我就吃了好多呢,这个辣料是我嫂嫂亲自下厨炒的,你想吃不? 你也知道我嫂嫂的厨艺,不过你醒来也吃不上,你敢让我嫂嫂下厨,我哥会揍你的。 但你要是哄好我,我偷给你吃。 长明哥,醒来吧。” 郁欢从来太医院,就没提长明一句,一直和顾珩哄自己吃东西,顾珞还当她是和郁宴的亲随感情不深,现在才明白过来。 小丫头怕她难过不吃饭,之前才憋着没提。 “能醒来。”顾珞揉揉郁欢的小脑袋,道。 郁欢点头,“肯定能醒来,长明哥就是累了,他跟我哥这么多年,天天忙里忙外,累的跟狗似的,都休息不好,长明哥现在休息呢。” 这话实在催人泪下,顾珞别过头去。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个郁宴留在这里守着的人,“王妃,宫里内侍总管来了,要见您。” 顾珞满心纳罕迎了出去,内侍总管正在太医院的外院等着,见她一来,立刻行礼问安。 “陛下知道王妃娘娘今儿受了惊吓,心里很是惦记,特意让老奴送了些东西过来,有不少御用的燕窝红参,王妃娘娘千万宽心些保重。” 顾珞客客气气答谢。 内侍总管扫了一眼左右,见是无人,笑道:“娘娘折煞老奴了,老奴就是一个跑腿的,还是陛下隆恩浩荡,娘娘若是身体无恙,陛下想要请娘娘明儿一早进宫给六殿下瞧一瞧。” 顾珞皱眉,因着内侍总管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略低了一点,她也就跟着压了声音,“六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吗?我一直没有接宫里的脉案,对六殿下的身体不是太熟悉,还望公公能提点一二。” 内侍总管笑道:“陈年顽疾了,陛下是瞧着娘娘治了江大人的腿有了起色,所以也动了心思,娘娘不用多思,这事儿和小王爷提一句,小王爷自然会给娘娘讲清楚的。” 内侍总管说的模棱两可,顾珞也不好再问,亲自将他送走之后,再折返回去已经是将近要亥末。 郁欢的小身子板根本经不住熬夜折腾,顾珞不可能留下秦漠和长明在这里她回安博王府去。 好在郁欢也没闹腾,顾珞一说让走,二话不说就应了,只说明儿再来。 临走,顾珞将刚刚内侍总管的话交待给长乐,让他给郁宴送个信儿。 长明的伤口,今儿算是关键期。 今儿夜里若是不发烧,便是熬过这一关了,后面只等着人醒来就是。 夜深人静,顾珞坐在旁边空着的病榻上,看着长明苍白的脸色出神。 开始还在回想今儿长明在云海居猛不防挨那一刀的情形,想着想着,思绪就蹿到刚刚内侍总管的那些话上去。 陈年顽疾。 是说六皇子痴傻吗? 若说召她进宫给六皇子瞧瞧,本也不算什么事,但她怎么觉得内侍总管在说那些话的时候,神情有点古怪。 是她草木皆兵了还是怎么...... 顾珞正想,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她转头朝门口,入目就瞧见郁宴裹着浓重的夜色进来。 顾珞大吃一惊,从床榻上跳下地,“王爷怎么过来了?” 郁宴借着烛火看了一眼顾珞的脸色,“晚上吃东西了?” 顾珞道:“郡主和顾珩带了火锅过来,吃了不少,王爷放心,我没事的。” 郁宴转头看了长明一眼,没什么变化,还和之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退了两步坐到刚刚顾珞坐着的床榻上去,郁宴皱了皱眉,“你准备这么守一夜?” “长明的伤口,今儿晚上是关键期,我怕他夜里会烧。” 顾珞没提秦漠,这让郁宴脸色好看了不少,“我守着他,你睡会儿。” 郁宴是从真定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回来之后又脚不离地一直在忙,顾珞哪会让他守着,“我下午睡了半天了,现在睡不着,王爷回去吧,这里真没事。” 郁宴稳稳坐着没动,默了一瞬,“明儿进宫,皇上让你给六皇子瞧病,你该怎么瞧就怎么瞧。” 他提了正事,顾珞也不好再赶人,原本想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但他们说的这些,总不好让其他人听到。 其实也没有其他人,这里个院子已经被郁宴的人守住了。 但毕竟这里是太医院不是安博王府,顾珞心里不踏实。 犹豫一下,她在郁宴旁边坐下。 这个举动明显极大的取悦了郁宴,他扯过旁边的靠枕塞给顾珞,“脱鞋上去,靠那里说话,还能歇一会儿。” 第309章 睡吧 顾珞也没矫情,她是真累了。 今儿站的时间长,两条腿都有点发胀。 等她坐定,郁宴扯过旁边一条小薄毯子给她搭了腿上。 “柳州苗家,早就死绝了,苗敏也好,现在苗家的老爷太太也罢,都是从端康王府过去的。”郁宴也朝后挪了挪,身体靠着后面的墙壁,半仰在那里,一脸疲倦在这一刻略略得到些许放松。 顾珞有点心疼他。 “晚上吃饭了吗?” 郁宴原以为顾珞要问端康王府的事呢,愣了一下,心里酸酸涨涨的骗人,“没吃。” 顾珞皱眉,立刻就坐直了起来。 “你是铁打的吗?不知道自己胃不好吗?怎么就又没吃?萧嘉远也没吃还是单单你自己没吃?” 郁宴见她要下地,知道她是要去给自己张罗点吃的,心里满足的不得了,眼睛扫过那边病榻上的秦漠,翻身摁住了顾珞的肩膀。 “别弄了,我吃不进去,萧嘉远吃了,我本来也吃呢,但吃了两口咽不下去。” 顾珞看着郁宴,等他下文。 郁宴叹了口气,十分坏心眼的道:“秦漠因为你出事,你因为我出事,就等于是秦漠因为我出事,我心里难受,他好好一个人,硬是让我给连累了。” 他一脸倦容,这话激的顾珞心里一酸,十分不落忍的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乱给自己添罪名,受害者无罪,再说了,秦漠当时肯豁出一条命,那是因为他喜欢我。”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大声唱出来它!) 耍心眼失败的郁小王爷苦涩的换了话题,“今儿抓的那几个,能招的都招了,但韩太医和苗敏嘴太硬,始终撬不开。” 当时苗敏是被韩太医引荐来的。 身份是韩太医的未婚妻。 苗敏几次闹事,韩太医深情维护。 现在苗敏根本就不是苗家人,韩太医的身份肯定也有问题。 可惜那几个江湖人并不知道什么韩太医,所招供的内容有限。 顾珞叹了口气,“真没想到,韩太医看上去那么老实。” 郁宴立刻追补一句,“什么情根深种,不过是障眼法。所以说,人不可貌相,不能仅从表面这人做了什么就直接下什么定论,有时候往往还有我们料想不到的深层原因。” 顾珞赞同的点头,“是啊,从表面看,我也看不出秦漠这种学子能在那种关键时候,那么冷静的把人踹井里去,就跟蹴鞠似的。” 听~ 海哭的声音~ 叹息着谁又被伤了心~ 一股苦涩直冲郁宴天灵盖,他哽的咳了一声。 顾珞不知道郁宴想什么,说完,叹了口气,朝郁宴道:“那苗敏的身份,你要和皇上说吗?” 郁宴酸涩开口,面上堪堪维持着表情,“肯定要说,再有十来天,端康王府的人就来了,到时候我一个人和他们斗法有什么意思,人多才热闹。” 这种话从郁宴嘴里说出来,总带着一股流氓气息。 顾珞感觉自己有病。 就这种流氓气息充斥在郁宴脸上,特别帅。 帅的她都困了,顾珞打了个哈欠,明明脑子里一堆的事儿还想说点什么,但眼皮打了会儿架,脑袋一偏,困得直接就睡了过去。 郁宴大松一口气,收起手里的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放的是安神散。 这本来就是他给顾珞准备的,怕她心里难受睡不好觉,悄悄给她用点药让她踏踏实实睡了。 结果两人这么亲近的在一张床上聊天,郁宴又舍不得错过这个培养感情的机会。 谁承想,世事难料! 这么不会说话,你还是别说了,睡吧。 等顾珞睡踏实了,郁宴起身抱了她,将她躺平放到床榻上,另外拿了一床厚点的被子给她盖了。 忍了忍没忍住,十分没有君子风范的在顾珞额头亲了一下。 安顿好顾珞,郁宴转身又去探了探长明的额头。 温热温热的,没发烧。 “你要是累了,想睡就多睡几天,这些年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的,的确是累。 但睡的差不多该醒就要醒来,知道吗? 那些弄你的人,我替你报仇了。 江湖帮派,我让长年带着人去灭了他们整个门派。” 郁宴不是个善言辞的,几句话说完,定定站在那里就没得可说了,但看着长明苍白的脸,又不舍得走开。 默了好一会儿,拉起长明的手用力攥了攥,声音听不出是哽咽还是什么,“要醒来,记住没?这是命令,我给你的任务,你必须执行。” 摁了摁眼角,郁宴转头去看秦漠。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顾珞,但是,识相点你赶紧醒来吧。” 和长明一样,秦漠同样没理他。 郁宴搓了搓手指,脸上带着一副不情愿,但还是伸手探了探秦漠的额头。 也是温热温热的,不烧。 翌日一早,顾珞是被赵爽叫醒的。 “亏我还怕你睡不着,早早起来过来看你,结果你睡得比猪都香。”赵爽将早饭给顾珞搁到桌上,打趣笑道。 她俩的相处方式,并没有因为顾珞成了王妃而改变分毫。 顾珞打着哈欠爬起来,自己也纳闷儿怎么睡的这么沉,刚坐起来,偏头就看到枕头旁放着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 扬了一下眉梢,顾珞伸胳膊捡过来展开。 【我去早朝了,昨天晚上他俩谁都没发烧,你好好吃早饭,要是伤口允许,把人都挪到安博王府吧,让长兴他们直接把床抬回去,应该不会颠簸。 进宫别怕,我在宫里等你。】 郁宴的字迹。 “看什么呢,乐成这样?”赵爽揶揄的坐到顾珞旁边,撞了撞她胳膊。 顾珞也没瞒着,笑道:“一会儿进宫去。” 说着话,她将郁宴给她留的字条随手放到床榻,自己起身下地。 她光明正大放着,赵爽也就光明正大扫了一眼,“啧啧啧,不愧是新婚夫妇啊,好甜蜜,人家在宫里等你呢。” 顾珞笑着没理她,整了整昨天压根就没脱的衣服,朝长明床榻走过去,检查他伤口的形势。 赵爽道:“郁小王爷昨天晚上过来陪的你?我最后从你这里离开都子时过了吧,这现在天都没亮呢他就走了,为了陪你,小王爷连觉都不睡了,爱情的力量啊!” 顾珞伸手探长明额头的动作一顿。 这屋里一共就三张床榻,长明秦漠一人一张,自己一张。 太医院的病榻床和寻常床榻不一样,这种床比较窄,两侧带着护栏,基本就只容一人睡。 郁宴他......就坐着守了一夜? 第310章 姐姐 顾珞不敢说,郁宴来就一定是来陪着她的,毕竟长明还生死未卜躺在这里。 但心里还是被暖和熨帖。 内侍总管亲自来接顾珞,顾珞一番收拾,提了药箱便跟他走。 自穿越来,这是顾珞第四次进宫。 第一次,被顾婳和皇后联手骗进来,当时皇后准备把她和萧嘉远凑到一起。 第二次,皇后嫡出的公主手痒难耐,她跟着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起进宫。 第三次,郁宴被皇上折辱,她恰好进宫当值。 跟在内侍总管一侧,走在这依旧陌生的宫道上,顾珞想起之前的事,只觉得恍若隔世。 尤其是当时皇后打算把她和萧嘉远凑到一起,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皇后若真的知道萧嘉远是什么人...... 啧~皇后怎么可能知道呢。 当真知道的话,太子一党也不至于颓败的那么迅速! “顾珞!” 顾珞正跟着内侍总管走,忽然一道厉呵从旁边传来,顾珞偏头看去,就见苏南黎从旁边甬道正朝她走来。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何况如今顾珞已经嫁给郁宴。 苏南黎上次在小春楼包间磕破的额头已经恢复,她眼中几乎喷着怒火,直直盯着顾珞,待到上前,阴狠的道:“你别以为你嫁给郁小王爷,就能如何!” 顾珞就烦这种阴魂不散不死不休的人。 “我嫁给了郁小王爷,是不能如何,最多就是晚上一起睡,早上一起起,同吃同住一个被窝,恩爱缠绵,还能如何呢!”扬了一下眉梢,顾珞捡苏南黎听不得的话说的得意又恶心人,“你想让我们如何呢?” “你!”苏南黎万万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话,抬手直指顾珞,“不知羞耻!” 顾珞嘿嘿一声,“对啊,我这个人,不知羞耻现在也是安博王妃,不像你,最知羞耻,还是个待嫁女,可能这就是我们已婚妇人和你这种黄花大闺女的区别吧,快别和我说话了,万一带坏你你不小心留嫁出去了,姐姐。” 苏南黎差点让这一声姐姐给气的原地喷血。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在顾珞语落之后,插嘴道:“苏大小姐,陛下等着见安博王妃呢。” 苏南黎咬牙切齿指着顾珞,“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宴哥哥不知道你的阴谋诡计卑鄙手段,迷了眼娶了你,他总有一天会认清楚你真面目。” 顾珞看了一眼她的额角,“你最好别善罢甘休,毕竟上次你只是被我家小王爷逼着自己撞头,说不定下次就是别的什么了。 你知道我最爱小王爷什么吗? 我最爱他给我出头给我做主的样子,尤其是针对你,真的,为了我们夫妻和睦,你加油哦!” “你!”苏南黎铁青着脸,几乎是无意识的,扬手就要朝顾珞甩巴掌。 她堂堂定远侯府大小姐,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 顾珞一挺腰杆,正要反手给她打回去,一眼看到郁宴也从这个甬道出来,顿时在苏南黎打过来一瞬,她脸颊一偏,躲开的同时,提着裙子嘤嘤嘤跑了过去。 “她欺负我!” 一回生,二回熟,比上次自如多了。 往郁宴怀里一扎,顾珞十分恶心人的恶人先告状。 郁宴本来是来接顾珞的,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迎面被这人抱了个满怀,明知道她是做样子,郁宴一早上在朝堂上和人吵架的糟心烦躁还是瞬间烟消云散。 伸手揽了顾珞的腰肢,顺势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垂眼看她,“没事,有我呢。” 苏南黎转头就迎上郁宴亲顾珞,呕的脸色青绿,“宴哥哥如今竟然也能当众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郁宴冲着苏南黎笑了一下,“那是你少见多怪了。” 说完,也不再看苏南黎,直朝内侍总管道:“怎么大清早的请了她进宫?” 内侍总管忙道:“小王爷明察,是陛下的口谕,传王妃娘娘进宫。” “什么事?”郁宴问。 顾珞心下动了动,昨儿晚上明明说了的,所以...... 内侍总管恭敬笑道:“陛下只说,小王爷成亲后,陛下还没有见过王妃娘娘,让请进宫来说说话。” 苏南黎顿时脸色大变。 顾珞看了内侍总管一眼。 内侍总管面不变色的迎上她这一瞥,仿佛本来就是如此。 郁宴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和王妃一起。” 说完,手松开顾珞的腰肢,顺势牵了她的手,拉了她朝御书房方向走。 被无视的苏南黎怎么咽的下这口羞辱,郁宴牵了顾珞抬脚一瞬,苏南黎转身走过去,拦住郁宴的去路,“长公主殿下说了,她不会认下顾珞的,下个月初一,为我和小王爷操办婚事。” 郁宴看着苏南黎,“本王刚刚有句话忘了说,你应该庆幸刚刚你那一巴掌没有打到珞珞脸上去,若真打了,本王可能不会分什么时间地点,只会让你的手离开你的身体。” 顿了一下,郁宴冷笑一声。 “长公主说了操办婚事?随便,莫说是操办婚事,就是操办丧事,和本王也没有关系。” 说完,郁宴朝内侍总管道:“宫里的路能走人吗?能走我们就过去,不能走我们就不去了,昨天本来就睡得晚,大清早的,王妃还没睡醒。” 郁宴只说睡得晚,苏南黎又不知道昨天他俩都在太医院,只当他说的是那什么,一时间脸上又青又红,咬唇狠狠瞪了顾珞一眼,不等内侍总管开口,一甩衣袖转头离开。 等她一走,顾珞想要从郁宴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演戏结束了呢。 结果郁宴攥着没松。 顾珞扬眉朝郁宴看过去。 郁宴偏头朝顾珞耳边凑近,“宫里这么多人看着呢,皇上消息灵通着呢。” 声音轻轻的喷洒在顾珞耳边,让她身上一个激灵麻了麻。 内侍总管看了他俩一眼,转头眼观心心观鼻带路。 顾珞任由郁宴牵着,走了两步,估摸着内侍总管听不见,十分轻声的道:“你早上进宫,吃饭没?” 郁宴笑了一下,“没有。” 顾珞一手被郁宴牵着,一手将自己的药箱提到郁宴跟前,很小声的道:“我给你带了热牛乳和包子,你一会儿找机会吃点。” 第311章 命好 以前萧嘉远总说,烦躁的时候去找小红小绿小粉小紫说说话,保准一股暖流荡在心间让你瞬间舒服熨帖。 郁宴还说他不是个文人怎么还酸上了。 但现在,他似乎真的感觉到一股暖流荡在心间。 他郁宴,就他这么个人,阴沟里长大的东西,杀人放火无所不干,现在也有人惦记着他胃疼不疼。 十分难以自控的扬着嘴角,郁宴看着顾珞,笑道:“特意给我准备的?” 顾珞仰头看他,眼底眸子黑漆漆亮晶晶,“对呀。” 郁宴看的情难自控,很想捧着脸亲一下。 他倒是不在意这里是皇宫还是哪里,反正我亲自己媳妇,但他在意他媳妇不让亲,只能情难自控也不得不控的道:“谢谢珞珞。” 顾珞不是没有被人叫过珞珞,但第一次被人这么叫的耳根发麻,连带着身子也有点麻,避开了郁宴的目光,转头看着前方,有些干巴巴的道:“不用谢,我......” 不等顾珞说完,郁宴忽然凑近一点,“但是我今儿早上在朝堂和郁王那边的一位大人大吵一架,吵的时候脾气没克制住,我揪了他头发,他好像很久没洗头发了,抓了我一手油。” 顾珞刚震惊揪头发是什么神奇操作,跟着就被最后一句恶心个够呛,画面感直扑脑海,她不想脑补都控制不住。 郁宴瞧着顾珞的反应,十分绿茶的可怜兮兮道:“我昨儿没睡,今儿又吵了一架,现在饿得有点胃疼,也没个地方洗手,胃里好难受。” 就差明说:珞珞喂我吃吧。 顾珞忘了刚刚身上的麻,转头看着这个小可怜儿,贴心的道:“放心,我给你准备了筷子的,还有一方擦手用的帕子,我出来之前用水洗过,潮湿的,正好擦手。” 郁·绿茶·宴:卒! 行吧,虽然不能被媳妇喂,但是能被媳妇投喂也已经很幸福了。 男人要知道知足。 “那我现在就吃吧,怪饿的。” 顾珞左右环顾一圈,小声问道:“路上吃,合适吗?” 郁宴怕顾珞进宫紧张,故意逗她,“当然合适了,不然我要是拿着包子去御书房吃,我怕皇上不乐意,他问我要半个怎么办。” 顾珞:...... 她忽然有点怀疑,郁宴每次被皇上欺负当真不是因为他太欠? 皱着眼角看了郁宴一眼,迎上他可怜兮兮的小眼神,顾珞心头发软,“那你现在就吃吧,我给你拿帕子先擦手。” 郁宴恋恋不舍松了媳妇儿的手。 也许是天气还不算凉,也许是郁宴心里暖,反正这帕子擦手的时候,他感觉这帕子温温热热的,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温度适宜的帕子呢。 擦完手,他正要问顾珞帕子放哪,顾珞就道:“你看宫里哪能扔赶紧扔了吧,我不想回收这个。” 上面全是别人的头油,说不定还混了头皮屑。 yue~ 一直在前面默不吭声走的内侍总管忽然停住脚,“王爷给奴才吧,奴才一会儿给扔了。” 内侍总管忽然转头,顾珞顿时感觉一股尴尬直冲脑门儿。 嘿~ 她啥也没干,怎么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她尴尬个屁呢? 不过内侍总管低头垂眸,接了郁宴手里那帕子,转头悄么声的又继续带路去了,全程没看她一眼。 顾珞无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有病。 正要给郁宴拿筷子,手忽然被郁宴抓起,顾珞偏头看他,郁宴手里不知从哪弄来一方帕子,低头细细给她擦手腕,“你刚刚被我牵过,也擦擦。” 郁宴:真男人绝不放过每一个和媳妇亲密接触的机会! 顾珞:yue~我脏了!混了头皮屑的头油~yue~~~ 郁宴擦完顾珞的手,又把帕子给了内侍总管,这才从顾珞药箱里取了筷子,夹了包子,吃一口包子喝一口热牛乳。 “包子冷了吗?”顾珞小声问他,“冷了就少吃点,不然吃的更难受,油荤的东西。” 郁宴笑道:“热的,热乎乎的热。” 一共四只包子,郁大爷硬是细嚼慢咽到了御书房门口才万分不舍的咽下最后一口,看的内侍总管十分无语,要不是身份不允许,只想抬手给他一巴掌。 出息! 郁宴无视内侍总管一脸没眼看的表情,站在御书房门外问顾珞,“你快给我看看我脸上嘴上沾着什么没,别一会儿进去又让找茬。” 顾珞赶紧仔仔细细给他看,“没有。” 内侍总管:...... 废话,那能有吗,巴掌大的包子一只你就吃了十几口,那能粘上什么。 烦躁的白了郁宴一眼。 郁宴熟视无睹,绿茶兮兮的挨在顾珞旁边,小声嘀咕,“但是我觉得嘴角这儿好像有,你再看看,再仔细看一看嘛。” 顾珞只得盯着他指的那一小片儿看,怎么看都干干净净,又怕当真是沾了点油星儿惹得皇上借题发挥再给他灌几坛子酒,犹豫一下,伸手在他嘴角那抹了一下。 顾珞带着温度的指腹落在嘴角一瞬,郁宴整个人都舒坦了。 果然会撒娇的男人命都好! 内侍总管忍无可忍(瞠目结舌),咳了一声,一把推开御书房大门,连通报都忘了,进去之后,迎上皇上错愕抬起的眼睛,才心头一惊,让那小兔崽子给恶心的忘了回禀了,忙道:“陛下,郁小王爷和王妃来了。” 皇上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奏折收起,“他怎么也来了?” 这下不等内侍总管作答,郁宴牵了顾珞的手进了御书房,“陛下召臣的王妃进宫,臣怎么就不能来了。” 今儿一早,金鸾大殿上,郁宴为了屁大点小事差点揪着一个朝臣当场打一顿,气的皇上太阳穴都疼。 若是往常,闹出这种事,皇上早把他拎御书房折辱一顿了。 但现在,太子病的不省人事,郁王又人大心大势也大,赶上一直悄默声的端康王府忽然闹出那么些乱子,皇上不敢处置郁宴。 可也一眼不想看到他。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把他轰走,只是给六皇子瞧病的事,皇上不想让郁宴知道的太多,便道:“太后回来了,你过去请个安吧,朕留你媳妇说句话。” 郁宴顿时心下一惊。 第312章 威慑 这些年太后一直在行宫那边静养,逢年过节都不回京都这边,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和太子的病有关? 郁宴没遮掩自己的震惊,直白的看向皇上。 皇上眯着眼睛迎上他这目光,看了他一瞬冷笑一声,“怎么?难道还要朕向你解释一下太后为什么回宫?” 郁宴当即阴阳怪气道:“臣算哪棵葱呢!” 这话让皇上沉了脸,当着顾珞的面并不想多言,“去给太后请安去吧。” 郁宴却站着没动。 “没听说过,太后回来臣一个外臣还要去请安呢,臣是请的什么礼数呢? 外孙的礼数还是什么? 要是外孙的礼数的话,长公主殿下一个亲生女儿还没去呢,臣自己去?郁王去不?哦,不对,现如今也没有郁王了,王位让褫夺了,不管怎么说,他这个上门女婿去么?” 皇上一方面震惊郁宴竟然当着顾珞的面,这样无遮无拦的说出这些,一面愤怒郁宴的态度。 啪的一拍桌子,“你不要太过分,今儿早朝的时候,你揪着户部侍郎打朕还没有找你算账!” 顾珞心下大呼好家伙,原来好几天不洗头的那个是户部侍郎啊。 郁宴吊儿郎当一副二世祖的样子站在那儿,“那您算账呗,要不然也褫夺了我的王位,正好我也不稀罕,一个安博王当得,什么好处没占了,就担心受怕了。 要不是这个,我跟前的人能被人劫持? 这里可是皇城脚下,我的王妃都能被人在京都最繁华的酒楼给劫持了,这安博王当着有什么趣。 苗敏找不见了,这是谁诈我呢?” 郁宴这话,几乎等于直白的问皇上,是不是你做的故意诈我呢。 皇上让气的喘不上来气,啪啪拍着桌子,“你胡说什么!” 郁宴眉梢一扬,“胡说?我胡说什么了,不对,应该说,您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胡说,谁成亲深更半夜呢,我为什么就要受这个委屈! 我都深更半夜成亲了,怎么还有人不满意呢? 我好好的王妃招谁惹谁了就让给劫持了,我好好的亲随招谁惹谁了现在还在太医院躺着醒不来? 我为什么胡说?您说我为什么? 我不痛快! 凭什么让我不痛快,事情发生了,谁都连个屁都不放!” 之前顾珞只见过郁宴在皇上这里受折辱受委屈,这还是头一次见郁宴在皇上跟前这么说话。 不由有点捏一把冷汗。 皇上眼底喷着杀气裹着怒火,“你觉得是朕劫持了顾珞?” 郁宴冷笑,“臣可不敢有这大不敬的心思,不过,臣就纳闷了,那些劫持王妃的人是江湖人士,受端康王府的指使,那凭什么端康王府就觉得苗敏在我这里呢!” 有关顾珞被劫持一事,皇上除了不知道苗敏的确在郁宴手里,余下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他的确是怀疑,苗敏就在郁宴手里。 但现在郁宴这个态度倒是让皇上心里的怀疑动摇了许多。 郁宴脸色发青,“别让我知道是谁从中使坏!” 皇上压着心思怒道:“这里是御书房,你发什么混账,去请安去!” 郁宴道:“不去,臣不放心王妃。” 皇上快让郁宴给逼疯了,怎么就是这么个混账东西,“你不放心什么,难道朕能吃了她?” 郁宴直白道:“难道这宫里不比云海居危险?在云海居尚且被人劫持呢,在这里呢?顾珞可是得罪过皇后娘娘,得罪过二皇子殿下,这谁知道一会儿您问完话,出门儿她能遇到什么呢!” 皇上一个倒吸气差点一头栽过去,咬牙切齿道:“朕保证她毫发无损,一会问完话,让内侍总管亲自给你送回安博王府去!” 郁宴不愿意走,但看皇上这样子,分明是不肯让他留下,该说的话他也说的差不多,凡事适可而止,也只能作罢。 等郁宴一走,皇上铁青着脸灌了半壶的茶水才堪堪缓过一口气,阴鸷的目光看向顾珞。 他没说话,就那么直直的阴沉沉的看着顾珞。 这让顾珞想到一个词:死亡凝视。 从进门儿让郁宴打了个岔儿她就没行礼问安,现在郁宴和皇上都说了这么半天话了,她这行礼问安是问呢还是不问呢。 顾珞低着头垂着眼,琢磨了一下,最终没问。 她感觉,郁宴可能不太想让她问安,所以才打了个岔儿。 皇上盯着顾珞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宴儿就是这种脾气,长公主两口子这些年忙,谁都没工夫教导他,他这脾气火爆的很,你和他相处,委屈了吧。” 这话顾珞不敢接,但不得不接,只能道:“陛下英明神武,臣妇一个庄子上长大的,能吃饱喝足已经知足了。” 皇上仿佛并不意外顾珞的回答,或者,压根不在乎她回答什么,只捻着手指慢悠悠的道:“你弟弟在白鹿书院,听说成绩尚可。” 顾珞心头一悬。 皇上这是用顾珩威胁她? 皇上看着顾珞的反应,笑了一声,“别害怕,你是宴儿的王妃,朕自然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听话懂事,朕对你们这门亲事是很满意的。 今儿一早,朕还让人请了顾珩进宫,听说他喜欢蹴鞠,正好,宫里有个蹴鞠队,带着他玩儿。” 这话不光顾珞震惊,连内侍总管也震惊。 皇上让人带了顾珩进宫他怎么不知道? 是皇上对他起了疑心故意瞒着? 不应该,故意瞒着就不会现在在说出来,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内侍总管更在乎的是,到底是谁替皇上去将顾珩带进宫的,按理说,只要是御书房的内侍,不管谁接了这吩咐,都会给他带个话的。 而且,瞧着郁小王爷的样子,像是也不知道。 一时间内侍总管心头千头万绪。 顾珞压着心头情绪,朝皇上屈膝一福,“臣妇谢陛下隆恩。” 皇上摆手一笑,“好了,言归正传,去里屋请六皇子出来。” 内侍总管敛了心思转身朝内室走,将内室的门一开,里面立刻传出六皇子的声音。 “真好玩真好玩,我最喜欢玩斗王八了,真有意思!咦,大伯,你怎么来了?”六皇子眨巴着眼睛一脸憨傻的看向门口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恭顺道:“陛下请六殿下过来说话。” 六皇子立刻扔下手中小木棍儿,“我最喜欢父皇了,比喜欢王八都喜欢。” 顾珞:...... 你可真是好大儿! 第313章 要求 六皇子从内室一出来,立刻给皇上笨拙又恭顺的行了个礼,“儿臣给父皇问安,愿父皇比王八安。” 因为傻子动作不够准确,六皇子行礼用力过猛,弯腰下去的时候差点一头撞了桌案上。 皇上让他这问安问的一脸不悦,可又不能真和一个傻子计较,只能憋屈着咽下这口气,还要一脸慈爱的朝六皇子道:“陵儿让安博王妃给你诊个脉。” 六皇子呆傻的转头看向顾珞,眼神一亮,蹭的蹿到顾珞跟前,“咦?漂亮大姐姐?” 顾珞退开半步,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六殿下安好。” 六皇子龇着牙傻乐,“漂亮姐姐你真好,还给我行礼,他们都不给我行礼,说我是傻子,不配。” 这话扎的皇上脸色不好,咳了一声,朝顾珞道:“给瞧瞧吧。” 顾珞应诺,转头朝六皇子道:“劳烦六殿下坐了。” 六皇子摇头,“不要,我不要坐,我要和漂亮姐姐一起站着。” 内侍总管立在旁边,好言相劝,“六殿下坐这边,这里陛下给您准备了您爱吃的鹅掌鸭信。” 一听有吃的,六皇子立刻原地蹦了个高,流着哈喇子就蹿了过去,“我最爱吃了,呜呜呜,父皇真好,父皇对我真好,像王八一样好。” 六皇子也不擦手,在椅子上坐了,刷起袖子拿了一只鹅掌就啃。 顾珞从药箱里拿了脉枕,摁了他另外一只手搭脉,仔仔细细诊了片刻,朝皇上道:“陛下,六殿下身体康健,没有什么大毛病,最多就是肝火旺了点,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子,十有八九都旺。” 皇上眼底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健健康康?朕怎么瞧着不像是健健康康,谁家健健康康的到了他这个年纪要这样吃东西呢?” 郁宴说过,皇上让给六皇子瞧病,该怎么瞧就怎么瞧。 多的话他没说。 顾珞看着六皇子,一只鹅掌被他满手攥着,啃得满脸都是油污,但在顾珞向他看过去的同时,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顾珞,眼神澄澈分明。 孩童痴傻,年岁长到他这个年龄的,多半都是目光迟滞,言语笨拙的。 但他这眼神也过于灵动了吧。 而且一口一个王八,也不觉得言语笨拙。 也不对,其实六皇子一般情况下,目光也是迟滞的,只有这一瞬,很灵动,甚至背对着皇上冲她眨了一下眼,让顾珞心跳加快。 顾珞不说话,皇上也不催促,只耐心十足的坐在那里,内侍总管立在旁边,和声道:“北燕的江大人那腿,听说也是陈年顽疾,王妃都能给他治了,咱们六殿下这个,王妃娘娘可要上心点。” 顾珞看了内侍总管一眼。 若是六皇子当真是几岁发烧烧坏了脑子,落了个痴傻的病症,这病根本就不可能治得好。 现代医疗那么发达都治不好,何况古代。 可若他只是为了自保装病,那这病就可好可不好。 斟酌一下,顾珞道:“臣妇不敢做万全的保证,只能说试一试,江大人的腿疾,恰好是臣妇在医书上见过一个偏方,故而可以尝试一二。 但六殿下...... 一则六殿下尊贵,二则臣妇之前没有过任何这方面的经验,只能是一边治疗一边摸索。” 顾珞把话说得明白。 皇上冥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但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无妨,你尽力治就是,朕只有一个要求,无论是可治还是不可治,这病情进展和结果,都不能让这屋里子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包括宴儿。 朕不是吓唬你,只是把话提前说明白了。 若是有任何其他人知道,你弟弟可能以后就只能和陵儿做个伴儿了。” 顾珞一脸惊悚,扑通跪下。 皇上对顾珞的反应十分满意,“但你做得好,朕能许你弟弟一个前程。” 顾珞惶恐不安,答不出话。 皇上也不需要她答,“御书房里无小事,你掂量清楚。” 顾珞战战兢兢,“可,王爷若是问臣妇......” 皇上嘴角扬着笑,看上去一团和气,但眼底像是淬着冰渣,“那是你的事,朕从来不干预太医院行医治病的事,毕竟术业有专攻。” 顾珞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脸上如履薄冰,“还求陛下能给臣妇指一条明路,臣妇怕一个不慎被小王爷瞧出端倪。” 皇上就道:“若是瞧出端倪,你弟弟就给陵儿作伴。” 顿了一下,皇上身子向前探了探,眼睛盯着顾珞,“宴儿脾气大,性子顽劣,这些年闯了不少祸,朕心里怜惜他,总是舍不得罚他,但日久天长的,难免引起旁人不满。 你如今既是做了宴儿的王妃,就该时常约束着他一些。 当然,朕也知道他不好管教,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和朕说,你不好约束,朕替你约束,管教好了总归是你们小夫妻的福气。 只是这些事一样也不要告诉宴儿,免得他和你离了心,再闹出什么事害了你弟弟就不好了。” 之前说六皇子的病情,顾珞因为事先得了郁宴的话,明白郁宴的意思是什么,所以战战兢兢也不过是装出来的战战兢兢。 但现在确实实打实的心头一凛。 皇上这意思,是要让她监视郁宴? 顾珞佯作听不懂,提心吊胆道:“臣妇来自乡野......” 皇上显然没有兴趣和她搞这些弯弯绕,直白的打断顾珞,“只要长了眼睛就可以,何况你还会写字。” 他说完话,看着顾珞的目光没动。 那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顾珞大气不敢出,在皇上的逼视下,攥着拳头点头,“好,臣妇遵命。” 皇上朝后一靠,笑道:“好孩子,起来吧,今儿朕就不多留你了,你回去琢磨一个适合陵儿的方子。” 顾珞唯唯诺诺起身。 就在她行礼跪安要离开的时候,皇上忽然想起一事,又叫住她,“对了,你们新婚夫妻不跟家里长辈一处住,难免照应不周,朕挑了几个可靠的宫女过去伺候,你一并带回去吧。” 第314章 拒绝 若说之前皇上那些要求,不论是瞒着郁宴给六皇子瞧病还是瞒着郁宴替皇上监视郁宴,顾珞都能暂且领命回家再和郁宴商议。 可这个她没法暂且领命。 皇上送的人,哪怕是郁宴,一旦收了也没办法再退回,就算是把人领回去好吃好喝搁在那里养着,可万一闹出乱子呢。 眼下端康王府马上进京,明显不是个善茬,还有二皇子一党,安博王府现在里里外外都是郁宴的人,一旦让皇上撕开一个口子...... 顾珞心急如焚强迫自己冷静。 人绝对不能带回去。 但怎么拒绝。 顾珞急,内侍总管更急。 上次皇上给郁宴塞人被郁宴堵了回去,这是不甘心又朝顾珞下手,顾珞本事再大也不敢回绝皇上啊。 那几个宫女内侍总管是知道的,个个功夫不低且长得妩媚风流。 就算是不能讨了郁宴的欢心,万一迷惑了郁宴府里哪个随从小厮呢。 就在内侍总管心头天人交战琢磨该要如何提点顾珞,六皇子吧唧着嘴巴看看顾珞又看看内侍总管,正要开口,就听顾珞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陛下要给小王爷的宫女是女人吗?哦!小王爷跟前,难道除了我还要有别的女人?” 顾珞说完,且不等皇上开口呢,挂着眼泪白眼一翻,咕咚,一头把她自己个给栽倒过去了! 旁边六皇子立刻抓着鹅掌鸭信跳起来拍手。 “漂亮姐姐问宫女是不是女人,父皇,宫里还有宫男吗?儿臣要看宫男,宫男,宫男,宫男!” 皇上瞠目结舌看着顾珞。 上次郁宴来说,顾珞因为他和苏南黎多说了两句话就哭了七天七夜,原本皇上还不信。 现在亲耳听到顾珞问送的宫女是女人吗这种话,皇上那层怀疑就淡了下去。 这要不是伤心伤大发了,能问出这种蠢话? 内侍总管先是愣了一下,跟着就朝皇上道:“陛下,小王爷走之前唯恐王妃有个闪失,这......” 郁宴本来就因为顾珞在云海居被劫持憋了一肚子火,现在顾珞人都昏迷了,皇上要还把那四个宫女给塞过去让强行带回,郁宴没准儿火气憋不住,直接一把火烧了御书房。 皇上烦躁的摆摆手,“把她送出去,醒来了告诉她,这件事不许提。” 内侍总管连忙领命。 等内侍总管带着顾珞一走,六皇子抓着鹅掌鸭信杵到皇上桌案前,眼睛扫过桌上那本写着端康王府几个字的奏折,嘿嘿嘿的笑道:“父皇,什么是宫男?好吃吗?我也想要四个宫男,父皇给我四个吧,我保证睡觉之前不吃。” 皇上看着他的傻样,笑道:“好吃,等父皇给你安排,你先去吃鹅掌鸭信。” 六皇子心满意足转头端着鹅掌鸭信进了里屋。 皇上眯着眼睛瞧着墙角瑞兽香炉里的袅袅青烟。 也不是他非要给六皇子把病治好,实在是太子病的突然,他手里余下几个皇子,年龄青黄不接,除了六皇子年龄合适,剩下的,最大的也才十三。 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去和郁宴这种二十多的狐狸斗,能都赢那就见了鬼了,除非郁宴突然发烧烧成傻子。 更何况还有郁王。 前有狼,后有虎,皇上不可能明着把哪个皇子推出来,只能暗中调教,再明面上推出来一个挡枪的。 那六皇子就最适合成为这个挡枪的。 旁人只知道顾珞在给六皇子瞧病,只要口风不漏出去,谁知道六皇子的病真好假好,京都摆着一个江回,江回顽疾的腿眼瞅着都要瞧好了,六皇子的病旁人会怎么想。 而顾珞又是郁宴的王妃,二皇子那边若是不想让六皇子康复,那就只会冲着顾珞下手,到时候就是二皇子和郁宴的撕扯。 皇上对自己的安排,心满意足。 唯一遗憾就是今儿没把那四个人顺便塞出去。 无妨,来日方长。 内侍总管将顾珞拖出御书房便掐了人中将人唤醒,“王妃,奴才送您出宫,刚刚陛下不过一句玩笑,您就不用和小王爷提了,免得小王爷动怒,再惹出乱子。” 顾珞提了药箱满口应了,结果还没出御书房院子呢,郁宴过来了。 内侍总管行礼问安,“奴才正要送王妃出宫,王爷还要再进去和陛下请安么?” 郁宴翻个白眼,“我疯了?” 说完,没再搭理内侍总管,牵了顾珞的手垂眼看着她问道:“皇上为难你没有?” 顾珞立刻摇头,“没有,就是让我瞧瞧六殿下的身子。” 郁宴挑眉。 顾珞道:“六殿下体寒,身体里积了不少湿气,要仔细调理一阵子。” 郁宴一脸漠不关心,“太医院谁不能调理,非要叫你来,哪天......” 不等郁宴说完,内侍总管咳了一声,“小王爷既是不进来,奴才送您离宫?” 郁宴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看着他,“我不认识路?” 说完,牵了顾珞就走。 外面这些对话自然一字不落的落了皇上耳中,皇上对顾珞给郁宴的这个答复很是满意,“不愧是能打败苏南黎嫁到宴儿府里的人,是有点本事。” 内侍总管立在皇上一侧,低着头弓着身道:“怕就怕,这话是故意说给您听的,回了府就把事情告诉了小王爷。” 皇上冷哼一声,“她要是把事情告诉了郁宴,你觉得凭着郁宴的性子会如何?” 内侍总管默了一瞬,“会救顾珩。” 皇上笑起来,“他一救顾珩,朕不就知道顾珞骗了朕么!就算他不救顾珩,只要顾珞把事情告诉了宴儿,宴儿总会露出马脚的,到时候朕有的是法子让顾珞后悔,那时候让她再乖乖听朕的话也不迟。” 内侍总管拍马屁道:“还是陛下思虑周全,老奴愚蠢了。” 皇上笑着端起茶展,志满踌躇喝了一口,“太子的病如何了?” 内侍总管摇头,“今儿不太好,张院使的意思,怕是就在这几天了。” 已经安排好了六皇子这颗棋,皇上对太子的死活也就没那么在乎了,脸上笑容甚至都没有淡两三分,“去接皇后吧,准备丧事。” 第315章 走了 从宫里出来,顾珞跟着郁宴一上马车,立刻就道:“王爷,这里说话方便吗?” 郁宴知道她指的是皇上派了人跟踪那件事,明知道就算是有人跟踪他们在马车里说话也算方便,但还是十分坏心眼的道:“咱俩小点声说应该没事,很着急吗?” 顾珞当然着急了。 顾珩让抓了她能不急么! 压着声音朝郁宴那边凑了凑就道:“我弟好像让皇上抓了,皇上让我给六皇子瞧病,又让我监视你,但这些都不许告诉你,他用珩儿做威胁。” 顾珞说话时,气息喷洒在郁宴下巴,脖颈,他心头酥酥麻麻。 可顾珞这话的内容却让他无法心猿意马。 郁宴拧眉看着顾珞,“确定?” 顾珞点头,“他直白的和我说,如果我不配合,珩儿就要去和六殿下作伴,还说珩儿现在和宫里的蹴鞠队在一起。” 郁宴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 顾珞心惊胆战,“是不是很危险?” 郁宴没瞒着她,“宫里的蹴鞠队,说是蹴鞠队供皇上取个乐子,但那蹴鞠队是皇上自己挑选的人,一个个武功都不低,行的也不都是蹴鞠供人取乐的事,而且他们有自己的院子,平时无召谁都不能传,我在那里也没有眼线。” 顾珞听明白了,合着这个蹴鞠队就算是皇上私人的类似于打手的存在。 “那珩儿......” 郁宴牵了顾珞的手,攥在手里收了收手指,“没事,我去查。” 顾珞心急如焚,压根没顾上注意自己手让人家牵了,或者注意了也分不出一根神经再去想什么,“你若是查,皇上不就知道我已经告诉了你这些?” 郁宴琢磨了一会儿看向顾珞,正要开口,顾珞忽的道:“皇上是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所以他其实是备了后招等着我?” 郁宴笑了出来,“真聪明。” 顾珞:...... 这语气,哄小孩儿呢! 瞪了郁宴一眼,反应过来自己手被他牵了,嗖的抽回来,她倒是没往男欢女爱上去想,只是震惊的道:“难道咱们在马车里做什么,那些监视的人也能知道?就算是恩爱的夫妻,也不是时时牵手吧?不牵手应该没事吧?” 郁狗宴十分狗的道:“小心为上。” 但也没有胆量再牵回来,只是道:“皇上性子多疑,他就算是用你,也不会轻易相信你。 我去查,查出珩儿的处境到底如何,然后装作能力不足的样子惊动皇上一下。 他必定会训斥惩戒你,然后让你真正归顺与他,那时候他才会信你。 你是我的王妃,每天都要在外面行走见人,他不会将你如何,惩戒你就一定是对珩儿下手,我只能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 我若是查到珩儿的处境,直接将人救出,只怕激怒了皇上......” 顾珞道:“王爷不用解释,我明白,直接将珩儿救出来能藏了哪去,总不能让珩儿不见人,但皇上会派人直接下死手的。” “嗯。”应了一声,郁宴看着顾珞,脸上带了自嘲的笑,“和我搅合到一起,很难吧。” 这话让顾珞心里发酸。 “且不说如今的处境是咱们谁都没法选的,就算是不和王爷在一起,我和珩儿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去,能得王爷庇佑,是我俩的造化。 当初皇上想要将我赐婚给二殿下,王爷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但王爷仗义相救,这份恩情,我和珩儿都记得。” 被迫接受恩人身份的郁宴就心情复杂。 说完顾珩的事,顾珞心头最急迫的担心稍稍得到一点点缓解,吁了口气又提了给六皇子看病的事。 昨天郁宴只说该怎么治怎么治,现在顾珞有心想问六皇子是不是装病,但这涉及的东西实在太多太深,她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是可以知道这些的,犹豫了一下,只道:“六殿下的病,我觉得有点把握能治好。” 郁宴看着她,搓了一下指腹,“那就加油治好他。” 顾珞心头松了口气,又把皇上赐宫女的事提了。 这次郁宴没忍住,在她手臂轻轻拍了拍,“你做的很好,不过以后他要再搞这些,你不用冒险拒绝他,应了就是,我来处理后面的。” 皇上喜怒无常,郁宴不敢让顾珞在皇上面前过多的反抗。 俩人说着话,马车不知不觉停到了太医院门口。 刚下车,长乐就从里面急急出来,“王爷,王妃,顾珩不见了,今儿属下陪着顾珩去书院,上课前顾珩说他纸没了,属下想着有暗卫跟着横竖没事,就去给他买纸,结果等属下回来,满书院找不到他。 问暗卫,暗卫全都不知道顾珩不见了,还以为是顾珩在学舍里看书呢。” 既是要给皇上做戏,郁宴也就没有表现出震惊之色,只沉着脸道:“知道了。” 长乐不明所以,但见顾珞和郁宴全都一脸早就知道的表情,也就没再多说,跟着他俩进了太医院。 “对了,秦漠走了。”快要走到长明和秦漠躺着的病舍时,长乐忽然道:“我刚刚来太医院找顾珩,赵爽说了一句。” 这话才落,不等顾珞反应,他们已经进了病舍院子,赵爽听见动静从屋里奔了出来,看了郁宴一眼,朝顾珞道:“秦公子今儿一早醒了,他......他留了一句话,让我当着王爷的面转告你。” 赵爽多少畏惧郁宴,说这话的时候挨着顾珞紧紧的。 郁宴一扬眉梢,看向赵爽。 顾珞听到秦漠醒了,心里更多的是大松一口气,至于他留下的一句话是什么,反倒没有那么关心。 不管是什么,只盼着秦漠以后离她远远的。 但郁宴关心,“他说什么?” 赵爽舔了一下嘴皮,“秦公子说,挨了一刀,鬼门关走了一圈,他已经知道生命诚可贵,以前是他糊涂不分轻重,如今必定是不会再做让亲者痛仇者恨的事。” 顿了顿,赵爽看着郁宴的脸色,说完最后一句,“他说,希望以后,不相往来。” 郁宴听完,没说什么,转头进屋去看长明。 赵爽扯了顾珞的衣袖,低声问:“没事吧?” 第316章 不活 赵爽不是傻子,秦漠对顾珞的好,就算是顾珞不提她也能猜个一二,更何况这次秦漠拼了命救顾珞。 他这番话要当着郁宴的面转告,是什么意思。 赵爽猜的出来,顾珞又怎么会不知道秦漠的用心。 秦漠怕郁宴误会她和他会如何,所以才会一醒来就离开,离开之前撂下这样的狠话。 起死回生,还是为她所想。 秦漠说的以后不相往来,意思应该是,不会再打扰。 顾珞咬了咬嘴唇,“没事,以后大家各过各的,挺好。” 赵爽拍拍顾珞肩膀,郁宴在里面,她就没进去,看着顾珞进了病舍她转身离开。 郁宴站在长明床榻前,听到顾珞的脚步声,道:“现在方便把他带回安博王府吗?” 没提秦漠。 顾珞也没提。 洗了手上前检查了长明的伤口,伤口愈合还算不错,长明也不再发烧,至于为什么还是不醒,现在无法推测是不是当时摔下去撞了脑袋,尽管脑袋上并无外伤。 昏迷不醒,原因太多了。 “直接将病床抬回去,路上不要磕碰颠簸。” 得了顾珞的话,长兴立刻安排人将长明带走。 还是带回安博王府守着更踏实。 郁欢得了消息,一早巴巴的守在门口,“长明哥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我和顾珩昨儿就说好了,他回来以后,我俩要搬过去住,我俩和他时时说着话,长明哥听见了肯定就醒来了,他就是睡得太沉。 别人和他说话他未必听,但是长明哥一向疼我,我和他说话,他肯定不忍心不理我的。” 郁欢还不知道顾珩让抓了,一路跟着长明的病床念念叨叨。 郁宴看了顾珞一眼,瞧着她脸色苍白,犹豫了一下,扯了她手腕放慢了脚步,走在后面,很小声的道:“长明会没事的,顾珩也会没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等会儿我去找顾珩,既是在蹴鞠队,最晚天黑前就能有消息。” 顾珞停了脚步,朝郁宴看过去,“若说不担心那不可能,那是我亲弟弟,我心急如焚,但我没有多少慌乱,我信王爷,王爷也要稳妥行事,不能冒进。” 顾珞这是在关心他。 郁宴一颗心让熨帖的舒服,送了长明回屋便直接去了书房吩咐顾珩的事。 萧嘉远得了信儿赶来,气的骂街,“真是越老越无耻,这种手段都用的出来,竟然想要用顾珞顾珩来辖制你,他是彻底不要脸皮了! 没听说过,当皇帝的,手段下作的到这种地步,还不如街头泼妇! 泼妇尚且知道要给家中孩子积三分阴德,他特娘的是彻底缺了大德,狗东西!” 萧嘉远骂的不解恨,咬牙切齿的。 郁宴脑中是顾珞那张苍白的脸,之前他和顾珞说的好好的,暂且委屈顾珩,寻一个稳妥的法子解决这件事,是他疏忽了。 再稳妥的法子,顾珩也搭了一条命在里面赌着呢。 万一那老东西发狂了...... 置于桌案上微蜷的手指紧缩,郁宴看向萧嘉远,“太后忽然回京,怕是太子那边情况不太好,要准备后事了。 先前因为安平伯闹出的那些事,皇上把皇后送出宫静养,这次怕是接回来就要留下了。 太子没了,朝中就剩我和二皇子,皇上必定还会再培养个名正言顺的势力。 我们先前准备的那件事,不拖了,月底秋猎,到时候尽量把皇上安排到风亭山那个别院,我们动手,逼郁王造反。” 萧嘉远早就忍不住了,得了这话,立刻道:“行!” 郁宴吸了口气,“你去安排吧,时间紧迫,容不得出错,尤其郁王那里,他不会轻易造反的,除非被逼急了。” 萧嘉远道:“太子病的突然,等和张院使联系上了,正好咱们之前送到太子跟前那姑娘能用上,不怕郁王不急。” 那姑娘之前可是得了郁宴的示意,和郁王府那位小妾来往了好几次。 到时候只要她张嘴告发是郁王的小妾送来的东西里放了什么不干净的,皇上虽不见得多疼爱太子,但太子到底是他一颗好用的棋子,到时候痛失棋子,未必不会对郁王下手。 别管郁王是不是真的造反都由不得他了。 一切安排妥当,萧嘉远一走,郁宴直接带人进宫去找顾珩。 他不要什么狗屁稳妥了。 当时话是那么说,但再稳妥也安不了顾珞的心,他自己同样安不了。 郁小王爷进宫,向来是不痛快了就点火,早些时候连皇后娘娘亲生公主的寝宫和丽妃娘娘的寝宫都点过,他要去什么地方,谁敢真拦着。 那是不要命了。 皇上会不会把郁小王爷怎么样不好说,但要是真拦了这位爷的路,这位爷一定会先把他们怎么样。 郁宴带着一股老子今儿特么的不想活了的气势,一路直冲蹴鞠院。 蹴鞠院里,几个蹴鞠手正在院中练习,左右各五人,中间架着风流眼。 原本宫中风流眼是用黄松木做的,但此时的风流眼却是别出心裁用了新材料。 顾珩。 只有八岁的顾珩双手举起,托着一个乌木做成的小风流眼,站在场地当中。 郁宴冲进去的时候,恰好一个蹴鞠手一脚射出,那鞠冲着顾珩的脸就射了过去,力道之大,郁宴能感觉到那鞠悬空飞转搅动起来的凌厉气势。 顾珩连坐个马车都吓得战战兢兢唯恐出点什么意外给他撞死。 此时立在场地中间,两腿肉眼可见的哆嗦,他咬着嘴唇,闭着眼,脸上一片一片的乌青都是带着血的,衣衫上也有一片一片的灰印子,不知让欺辱了多少次,郁宴杀人的心都有了,只恨自己来得晚。 砰! 原本要射到顾珩脸上的球在球都飞到顾珩鼻尖儿前一瞬被郁宴一脚踹了出去,那球偏了方向朝着旁边飞了出去,直接撞到对面树上,发出一声闷响落到地上,弹了几下,滚远。 顾珩刷的睁眼,一眼看到郁宴,平时小大人似的顾珩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直接一头扑了郁宴怀里。 “我快吓死了。” 第317章 疯了 郁宴将小泪人裹在怀里揉了揉脑袋,温声安抚:“不怕,我来了。” 顾珩嚎一鼻子,可能觉得丢人,之后没再出声,不过狠狠在郁宴衣袍上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鼻涕,然后红着眼睛仰头看郁宴,“我姐和郡主没事吧?” 郁宴揉着他脑袋,心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庆幸自己来了。 “嗯,没事。” 说完,抬眼去看旁边已经四下分散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那些蹴鞠手。 为首的队长朝郁宴作揖,“郁小王爷万福,小王爷过来,是想看奴才们蹴鞠?还请小王爷体谅,奴才们表演都是要陛下圣旨特召才可,否则不得离开这院子的。” 郁宴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压根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手里飞镖直接甩了出去。 那飞镖端头是个三棱刀,不知郁宴用了多大的力气,飞出去硬是刺破空气发出咻咻的声响。 这飞镖扔的又快又狠又猝不及防,为首的队长反应过来想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不过他动作灵敏,及时闪躲最终只胳膊中招。 大臂被飞镖射中,那飞镖就像是骨钉一样刺入,剧痛让他脸色骤变,“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这里是宫中,小王爷......” 郁宴面无表情看着他,“本王莫说用个飞镖,本王就算是提了长剑,皇上未必会将本王如何,但你现在要是反抗,你试试本王会不会将你如何!” 他声音不算多大,但带着股子阴狠的劲儿让人不寒而栗。 谁不知道郁小王爷在宫里动辄放火,蹴鞠队的人彼此相视一眼,最终队长捂着受伤的胳膊道:“小王爷息怒,奴才只是奉命办事,陛下有旨,让奴才几个教导顾小少爷蹴鞠,没有陛下的圣旨,顾小少爷不得离开这里,出去了就算是抗旨。” 郁宴冷笑,“少拿圣旨压我,不过我也把话说明白了,今儿不是我要带他离开,而是我要带着他打出去,你们把人欺负成这样难道以为本王领着人走了就算完了?没睡黄粱呢做什么春秋大梦!” 说完郁宴拍了顾珩后背一下,飞快道:“站在这里等我。” “嗯。” 郁宴可不管这个那个,顾珩让欺负成这样,他不可能不出这口气。 纵身而起,一脚踢飞旁边架着的真正的风流眼,那风流眼上挂着一条藤条鞭子,郁宴抄手拿了,鞭子一甩,直接朝着四下蹴鞠手抽过去。 没有目标,抽到谁算谁。 御书房。 皇上正看端康王府递来的折子,原本定的就这几天抵达京都,但因为路途遥远端康王得了风寒,病的不轻,一行人在半路耽搁了治病,上京要推迟。 若是以前,皇上信。 可现在端康王府都能买通江湖帮派来京都抓人了,皇上还信个屁! 正心里蹿火,内侍总管惊慌失色从外面进来,“陛下,不好了,出事了。” 皇上眼皮子一跳,一脸不悦看向他。 内侍总管气息不稳道:“郁小王爷找到了蹴鞠院那边,打起来了。” 皇上啪的一拍桌子,怒道:“他放肆!” 内侍总管心道:放肆也不是放肆了这一回了,再说,人家不放肆,顾珩不得让你折辱死。 心里MMP,嘴上关切道:“陛下息怒,注意身子。” 皇上息个屁,“把那孽畜给朕叫来,真是......” “不用陛下叫,臣自己来了!” 不等皇上话说完,郁宴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他像个盛怒的狮子似的,裹着满身怒火一头进来,凌厉的目光带着一股子同归于尽的决绝。 “陛下真是心疼臣的好陛下,臣前脚成亲,陛下后脚就将臣的小舅子拘在蹴鞠院这么折辱不算,竟然还要用臣的小舅子威胁臣的王妃,让她监视臣? 陛下既然对臣不放心,何至于此。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左右臣现如今,身份不明不白,过得不人不鬼,成个亲还要三更半夜见不得人,陛下难道觉得臣是很想活着? 明白告诉你,我早就不想活了! 正好,现如今我亲也成了,你既是看我不顺眼,直接下旨满门抄斩,我死了还有个作伴的。 你要给六皇子瞧病,六皇子那病能瞧? 早干什么去了!当年发烧烧成了傻子,现在你让我的王妃给他治病,没这么欺负人的! 痛快一句话,我不想活了!” 说完,郁宴掏出火折子就要点御书房。 全身上下就四个字:老子疯了! 吓得内侍总管上前就去拦郁宴,郁宴发狠,直接一脚给他踹开,内侍总管让踹的凌空飞起,扑通跌在地上白眼一翻,一口血吐出来人撅过去了。 皇上心惊胆战又怒气冲天,啪啪拍着桌子,“你给朕住手!” 郁宴瞪着通红的眼睛,“凭什么让我住手!你养了一窝儿子,哪个像我这么活的狗屁不如!但谁像我一样为你着想了! 我从郁王手里扣了那么多银两都给了你,你的心捂不热么! 老子不玩了,你自己玩吧!” 说完就点火。 内侍总管是昏厥在地什么也干不了,郁宴这样,皇上又不能招了外面的人进来拦他,到时候有些事岂不是就宣扬出去。 只能自己绕出书案扑过去,将郁宴抱住。 “你冷静点,冷静点,宴儿!”皇上在郁宴跟前怒吼,“你要气死朕吗!朕死了,谁还管你。” 郁宴嗷的一嗓子哭出来,“难道你就管我了?你就是这么管我的?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的管我?我不痛快,谁都别想痛快,一死了之我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们爱如何如何!” 话是这么说,但被皇上拦住,他肢体上没再强行挣扎。 皇上惴惴不安没敢松手,“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陵儿烧坏了脑子,你也疯了不成!” 郁宴冷笑,“这么被人逼着,我现在没疯也离疯不远了。” 顿了一下,郁宴一股恍然大悟的样子,朝皇上道:“所以,当时劫持顾珞的,就是陛下对不对,你劫持顾珞失败,转头对顾珩下手?” 他说着说着,憋屈又愤怒的潸然泪下,“为什么这么对我。” 内侍总管瘫在地上默默欣慰。 好演技啊! 第318章 在地 郁宴将劫持顾珞的罪名扣到皇上头上,这个时候,皇上倒是彻底打消了怀疑郁宴抓了苗敏的想法。 现在郁宴显然疯疯癫癫心里憋屈才会喊出这种话。 都口不择言了,苗敏必定不可能是他抓的。 疑虑消除,皇上对郁宴的态度又温和了两分,“这次是朕让你伤心了,好孩子,别委屈,朕厚赏顾珞和顾珩,送顾珩去国子监读书,可好?” 郁宴怒火稍减,但气势未消。 皇上瞧着郁宴像是疯劲儿过去了,叹息着为自己开脱道:“朕只是让顾珞多加约束你而已,至于给陵儿看病的事,朕之所以让顾珞保密,不过为的是皇家颜面,唯恐陵儿的病治不好,再有,朕接了顾珩进宫,也并未苛责他,你这孩子,就火气这样的大!” 刚刚怒火稍减的郁宴瞬间炸了,“没有苛责?没有苛责顾珩身上的伤是狗啃的?” 郁宴反正名声不好,以前也不是没有疯疯癫癫撒过火,此时咄咄逼人的看着皇上。 皇上一脸我不知情的错愕,“一身伤?怎么会,朕只是让他去蹴鞠院那边跟着玩,虽然接了他进宫来是有提点顾珞的意思,但他一个八岁孩童,朕作何要为难他!” 郁宴冷笑,“那就是蹴鞠院的蹴鞠手们自己下黑手了?” 皇上便道:“宴儿难道不信朕?” 郁宴看着皇上,瞧着他那双令人作呕的自以为真诚的眼睛,“信不信的无所谓,反正臣也算是报了仇,蹴鞠院里一共多少蹴鞠手臣不知道,反正臣过去的时候院里有十二个。 有一个算一个,以后谁也踢不了鞠了。” 皇上一下冷了脸,“你说什么!” 郁宴扬眉,“陛下难道不觉得臣做的对?他们欺上瞒下,凌辱重臣家中未成年孩童,如此胆大妄为不将王法放在眼中,这种人,留着有什么用,臣替皇上处理了,皇上倒也不必额外谢臣。” 该撒的气郁宴撒完了。 现在面色十分平静,他甚至后退一步朝皇上做了个揖。 “臣方才莽撞了,冲撞了陛下龙颜,但臣那句话没有假,以后若是陛下再伤臣家人性命,臣身为臣子无力反抗,只有以死报效陛下,但臣死了,别人也别想痛快的活着。” 说完,他站直了身体转头就走。 蹴鞠院的那几个蹴鞠手,是皇上借着蹴鞠的名义养着的打手,类似于各个府邸的暗卫,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挑选出这么几个,现在竟然全被郁宴折了。 可恨郁宴用寻死觅活威胁他,他为了朝局却只能活生生吞下这口气? 郁宴前脚一走,被惊吓过的皇上因为怒气冲撞五脏六腑,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内侍总管躺在地上,看着皇上轰然倒地,没动。 老东西,躺着吧,地上躺个一个时辰再说。 御书房的内室,六皇子从押着的一条门缝眯着眼睛朝外瞧,偌大的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 死了? 要真死了就好了。 他看了皇上瘫在地上的身体片刻,直起身体,将门关严实,转头上了床榻,扯了被子,给自己暖呼呼的盖好,睡了。 虽说没有入冬,但秋日的地板到底寒凉了。 皇上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地面上瘫了小半个时辰,才被进来询问晌午饭食的小内侍“震惊”发现,一时间御书房里人仰马翻。 郁宴闹了一场之后,带着顾珩回安博王府。 顾珞还没且怎么样,郁欢一见顾珩一脸的乌青回来,又听说是被皇上捉了宫里搞成这样的,直接哭成了泪人。 拉着顾珩就要去给他上药,一边拽着人走一边骂,以前不爱说话的小姑娘现在骂起人来竟然一句话不带重复的整整骂了一路都还没消停。 顾珩跟在她旁边,任由她拽着走,一路的安慰,“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别哭了。” “放屁,这叫好好回来了?你不是读过书么,你不知道好好两个字什么意思?这叫好好?” 她哭的小嗓子发颤,顾珩温声的哄,“别哭了,再哭眼睛肿了,一肿好几天。” “就哭,就哭,你管我哭不哭。” “好好,哭,咱们就哭,诶,看路。”顾珩一把扯住差点让石头绊倒的郁欢,叹了口气。 郁欢没好气将脚底下的石头踢开,“迟早弄死那个老东西,真不要脸到家了,这种手段也用的出来,呸!也是,他那种烂泥坑里出来的货色,也只能用的出这种手段。” 这话说的信息量过于大,好在这里全都是郁宴自己的人,倒也无所谓。 俩小的你心疼我我哄你的一路走一路说,顾珞一个亲姐姐,硬是连自己弟弟一根手指都没摸到? 就离谱! 郁欢扯了顾珩直接回了她自己的屋,翻着抽屉找出两瓶儿药膏,又拧了热水帕子给他擦脸上的血污,小脸泪巴巴的道:“身上有伤不?” 顾珩忙道:“身上的伤我自己擦,你一个女孩子......” 话没说完,直接被郁欢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好,好,你擦,让你擦。” 郁欢这才收了小眼神,挽起顾珩衣袖去看。 脸上的伤是乌青,郁宴判断的出来,是蹴鞠砸的,但胳膊上的伤竟然是鞭痕? 郁宴顿时想起当时那架风流眼上挂着的藤条鞭子。 当时他就疑惑,为什么会有鞭子挂在那里,现在看着顾珩胳膊上一道一道的鞭痕,顿时攥拳。 顾珞瞧着心疼,一步上前想要查看顾珩的伤势,但郁欢小小一个人儿霸占了顾珩,根本不给别人碰,她盯着顾珩胳膊上的伤,“他们抽的?” 说完,也不等顾珩回答,转头就朝郁宴道:“你一天到晚,这么大本事那么大本事,连个八岁的孩子也护不住?你看看让打成什么样了,我要你这个哥哥有什么用! 谋算这个谋算那个,连人都保护不了,还谋算什么!” 被自己妹妹训斥,郁宴...... “你说的对。” “对个屁!”郁欢大概是疯了,“顾珩就凭白这么让打了?” 第319章 观察 顾珩赶紧道:“你别朝小王爷吼,当时小王爷救我出来的时候,把那院子里的蹴鞠手全都收拾了一顿,那些人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下不了地,而且以后怕是也玩不了鞠了。” 顾珩是眼睁睁看着郁宴怎么将人脚筋挑断的。 那手段是真残忍。 以前只知道郁小王爷是京都四恶之首,但是和他们接触的时候,他并不能直观的感受到这位小王爷凶残暴戾的一面。 今儿是真开了眼了。 郁小王爷恶名在外,是真真实实的名不虚传,就那,临走还给人放了一把火把蹴鞠院点了。 郁欢小脸这才稍稍好看一点,但也瞪了郁宴一眼,“反正连人都看不住,长明哥还躺着起不来,你还要再搭一个顾珩进去吗!” 长明至今未醒,郁宴比他们谁心里都难受,顾珞听不得这话,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了,“给珩儿上药吧,我看看身上的伤。” 郁欢看了顾珞一眼,“你弟弟差点没命。” 顾珞就道:“又不是你哥抓进去的,他已经心里够难受了,你这么戳着心窝子说他,你是他亲妹妹,你都不体谅他,谁还能体谅他。 皇上就是那么个皇上,日防夜防太平盛世还有人丢损钱财呢,何况咱们。” 郁宴难以置信的看向顾珞。 他媳妇在维护他。 郁欢抿抿嘴,一脸反正我不高兴的表情,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转头看顾珩的伤去了。 那伤是真触目惊心,小细胳膊让打的皮开肉绽的,郁欢眼泪珠子就没停过,噼里啪啦的落,心疼的不行。 “这些作孽的玩意儿,抓了就抓了,威胁就威胁,打你干什么,无冤无仇的。” 顾珩这才开口,“其实他们原本没有打我,是我招打他们才动手的。” 旁边三人:啥? 顾珞给顾珩上药,顾珩忍着疼道:“他们最一开始只是把我关在那边一处偏房里,也没欺负我,但是我想了解了解是谁关了我,就激怒了他们。” 郁欢差点炸了,“你是不是有病!” 顾珩拉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眼神带着轻哄和央求,在顾珞抹药的时候,哆嗦着道:“好疼啊。” 郁欢绷着的脸一下松下来。 顾珩得逞的笑笑,然后朝郁宴道:“那些蹴鞠手,王爷了解吗?” 郁宴摇头,“只知道是皇上自己挑选的,至于从哪选的并不知道,今儿交手之后其实并不能摸出他们的武功路子。” 顾珩就道:“我就集中观察了两个人,一个是蹴鞠队的队长,尽管他说话是京腔,但其实带了一点口音,听起来像是乾州那边的人,而且他成了家,家中有孩子。 另外一个我不知道他在队里的身份,不过是整个队里长得最帅的那个,他就是真定人。 王爷若是想查,可以顺着查一查,有画像的话,应该不难查到,尤其是真定那个。 另外,他们蹴鞠院子里,是有个密室的,就在院子那假山 顾珞郁宴郁欢,三个人六只眼,全都始料未及惊愕难解的看着他。 郁欢砸么砸么小嘴儿,“我甚至怀疑你不是被捉去受苦了,你是自己主动自投罗网吧,你就不害怕?还有功夫琢磨这个?” 顾珩道:“我快吓死了,但不能因为害怕就不琢磨啊,要不我不就白被抓了?反正小王爷肯定会救我,那我能琢磨多少算多少啊,去都去了,不琢磨不是成了干吃亏!” 顾珞满目复杂看着自己弟弟,“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乾州人呢?咱们又没去过乾州。” 顾珩迎上顾珞的质疑,十分坦然的道:“菜市口那边有个卖草席的,那两口子就是乾州人,那队长说话和他们口音一样,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我聪慧过人。” “不要脸!”郁欢笑了出来。 郁宴道:“假山底下的密室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那假山旁边的地面有摩擦过的痕迹,那种痕迹,整齐划一,没有一丁点杂乱,明显是经过数次相同方向的磨损造成的,除了机关密道,我想不到别的。 平时,那里放着一架风流眼,我当时觉得奇怪,风流眼为什么放在假山那里,既不美观也不实用,他们是有专门摆放风流眼的屋子的。 所以我在激怒他们之后,就借着挨打的缘故,朝那风流眼撞过去,那风流眼被撞倒,我看到风流眼架子底下的磨损痕迹。” 郁宴惊叹顾珩的胆大心细,“让你委屈了,不过,当时他们到底怎么把你从书院带走的?” 顾珩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反正我一睁眼人就已经被捆了。” 顾珩短暂的被抓时间里所捕获到的信息全都告诉了郁宴,之后顾珞给他检查身上的伤口和涂抹药膏。 郁欢原本守在旁边非要陪同到底,但顾珩身上好几处伤口比较隐秘,哪能让她一个小姑娘看,最终还是郁宴将郁欢捉了出去,顾珞给顾珩上药。 他们一走,顾珩和顾珞说小话,“姐,你是不是喜欢小王爷了?” 顾珞白他一眼,“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琢磨这个!” 顾珩道:“郁欢是小王爷妹妹,人家妹妹说哥哥两句你都听不下去,还要怼人家维护小王爷,这不是喜欢是什么,我个做弟弟的难道还不能问?” 顾珞真没觉得自己是喜欢郁宴。 但郁欢戳心窝的说郁宴,她听不得也是真的。 “喜不喜欢的,我俩现在成亲了。”顾珞没直接回答顾珩。 主要是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到底怎么回事。 若说是喜欢吧,她觉得不能够,再者人家也不喜欢她。 若说是不喜欢吧,她的确是担心牵挂郁宴。 而且她现在没心思琢磨这些,长明还躺着醒不来呢,端康王府眼瞧着就要到了,除了要给江回瞧病,宫里还有个六皇子需要应付,还有她办的那个学堂,差不多过几日也要正式招生了。 顾珩瞧着他姐的神情,笑道:“那你要是喜欢郁小王爷了,你准备怎么办?” 顾珞见他话里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320章 跪安 顾珩瞥了一眼窗外,压了声音道:“我就想提醒你,你要是真的对小王爷动了心,喜欢了人家,你就机灵点。 我之前就听说,皇上要给小王爷塞人没塞成功,虽然手段下作但他能做出这种事,就有一还有二。 另外,定远侯府那位大小姐也虎视眈眈不甘心呢。 你若是没有动心,什么都好说,但要动了心,王爷跟前若是挤进来别的女子,到时候难受的是你。 王爷图谋大事,咱们不过是个小人物,只求安康。 可这安康并非衣暖饭饱,心里不痛快了怎么安康?你自己长点心。” 顾珞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年仅八岁的弟弟,“弟啊,我有时候觉得你可能不止八岁。” 顾珩就道:“难道我还借尸还魂?你可别吓我,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我是提醒你,你别打岔。” “嗯呢,知道了,我又当爹又当娘又当弟的弟弟,好好养你的伤吧,别操心我了。”顾珞给顾珩身上最后一处伤处抹完药膏,扯了薄被搭在他背上。 顾珩偏头瞪她,“我不操心谁操心,别的不说,就单单你撒娇这件事,我想说好几天了一直没找到机会,你还是个女的吗?怎么撒个娇就跟铁汉锤榔头似的。 郁小王爷虽然在外面名声不好,但对咱们是好的。 人家长得也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你是冲着他撒不下那个娇呢还是怎么?” 顾珞瞪着眼,“你今儿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我确定郁小王爷对我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你这卖力的程度,我严重怀疑你被收买了来游说我。” 顾珩:......哈? 合着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家郁小王爷喜欢你? 我都看出来了! 你个傻子心眼是筛子长的吧。 就郁小王爷那种人,他要不喜欢你,会为了你嫁不嫁二皇子而三更半夜的成亲? 以前顾珩只觉得郁宴是喜欢顾珞。 但今儿在宫里,郁宴发火时候所带出的那股气息中强烈的充斥着劫后余生的不安,让他隐约感觉到,这可能不光是喜欢,是爱吧。 若郁小王爷只是喜欢他姐,他是不准备插手的,两人自己发展呗。 但郁小王爷明显感情比他想的要深的多,两人又成亲了,他就想要撮合撮合。 结果,就这? 一言难尽叹了口气,顾珩什么都不想说了,同情的瞥了一眼窗外郁宴的身影,吧嗒,往床上一趴,摆摆手,“跪安吧,我并不是多想和你说话了!” 顾珞抬手给他屁股一巴掌,“小混球,怎么和你姐说话呢!” 顾珩就道:“有事儿没事儿多观察观察,看看人别人家的姑娘是怎么撒娇的,挺大个人了,平时也多练习练习,你俩要是平时接触少,然后突然表现的亲密,肯定会表现的生硬,别人很容易看出端倪的。” 一口气说完,顾珩闭了眼,我尽力了! 毕竟,男欢女爱这种事,得当事人自己去挑明,别人说了,效果不一样。 顾珞从屋里出来,郁宴和郁欢正说话,一见顾珞出来郁欢立刻原地蹦了一下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屋,“我去看顾珩我去看顾珩我去看顾珩......” 郁宴朝顾珞看过来,“他伤......” 顾珞打断他,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安抚,“看着凶险,当时肯定也是结结实实的疼了,不过没有伤及筋骨,养个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 王爷别难过,他虽然被抓,但挨打也不是人家主动打他。” 顾珞说的轻松,郁宴能体会到她语气里小心带出来的安慰,只觉得心满意足,“以后皇上不会再动他了。” 顾珞皱眉,“之前不是说好了徐徐图之吗?王爷这样直接把人带回来,皇上那里很难应付吧。” “郁欢说的对,我谋算这个谋算那个若是连自己家里的人都护不住,谋算来谋算去还有什么用,总不能总要因为这种事被掣肘。 你不用多想,皇上留着我本来就是棋子。 只要我这个棋子还无人能代替,我怎么闹他都不会把我如何。 之前是我想左了,只想着隐藏实力厚积薄发,但事实证明,我闹开了更管用,皇上再行事就要掂量掂量。 他自以为捏住了我的把柄,拿你和珩儿想要辖制我,我正好告诉他,这是他不能动的人,我也不是他想要辖制就能辖制了的。” 郁宴说的是实话。 但这实话让顾珞心里轻颤。 不禁想起刚刚顾珩的话。 她喜欢郁小王爷吗? 若是不喜欢,为什么会因为这些话心酸呢?心酸郁宴这些年过得艰难。 郁宴拿捏不准顾珞到底什么心思,不敢把话说的更多,只道:“你去忙吧,我也还有事要处理,现在顾珩在家养伤,你出门带着长乐。” 当时郁宴一把火点了蹴鞠院,后来蹴鞠院修葺的时候正好郁宴趁机安插了自己的人进去,摸清楚假山那里的确是个密室。 只是密室机关在那里,里面是什么情形,和哪处相通,一时间还查不出来。 这就需要蹴鞠院那些蹴鞠手来配合了。 郁宴让人做了队长和那位长得最帅的蹴鞠手的画像,分别去真定和乾州秘密查探。 原定的端康王府提前进京也因为端康王路遇风寒耽误,这些时日,顾珞每天上午进宫给六皇子瞧病。 就在御书房这边的偏殿瞧,皇上却是一次没有召顾珞问过话。 每次都是小内侍在宫门口等了她直接带她过去,看完了再送出来。 瞧完六皇子她直接去北燕驿馆给江回施针,中午吃过饭,下午去学舍那边料理学堂的事。 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照顾长明和琢磨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郁宴。 长明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并且愈合的很好,摸脉象也是正常平稳的,但他一直昏迷不醒,顾珩脸上的乌青都退散的差不多了他也还是昏迷着。 至于喜不喜欢郁宴...... 郁宴好几天都不见人影了,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哼! “王妃娘娘,王爷请您去书房。” 这一日,顾珞正给长明把完脉,调整了药方,安博王府的下人忽然来通传。 郁宴的书房在外院,这还是她头一次来郁宴书房,进去的时候郁宴不在,倒是书桌上摆了个长木匣子。 书房伺候的小厮瞧着顾珞进了书房,赶紧进来行礼问安,将桌上那长木匣子收了起来,高高放到博古架最上端。 顾珞瞧着那匣子皱了皱眉。 她要是没看错的话,这种匣子,往往用来放画轴那些。 第321章 确定 顾珞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更不是一个会擅自打听别人事情的。 但这几天一直琢磨她和郁宴的事,这一刻她就有点忍不住的想要知道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郁宴不是个有闲情逸致去品味名家书画的人,郁宴和她差不多,都是那种从泥里爬起来为了活命挣命的,那这匣子里如果真的装了什么画轴,要么是地图,要么...... 心尖轻颤,顾珞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张了嘴,“那匣子里是王爷喜欢的画吗?” 这小厮是在书房伺候的,郁宴时常在这里和长兴萧嘉远这些人说起顾珞,他一清二楚他家王爷对王妃娘娘的心思。 秉着为自家王爷谋福利的原则,小厮十分热忱的道:“回娘娘的话,这匣子里装的是王爷最最最喜欢的画,这画还是当时搬家的时候,王爷自己个从之前的府邸带过来的,平时宝贝的很,根本不许旁人碰,这是咱们王爷自己画的。” 顾珞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什么叫吃醋什么叫心塞。 但这一刻,她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让冰给裹住,有点上不来气,指尖微蜷,顾珞连犹豫都没有犹豫,问道:“这是王爷在郁王府住的时候画的?画的山水吗?” 小厮是见过画上内容的,知道他家王爷到现在还没敢和王妃娘娘表白呢,小厮想说又不敢多言,只道:“不是。” 顾珞扶着旁边椅子站稳。 不是山水,看这小厮说话的内容,必定也不是地图,那就是人物了。 郁宴从郁王府带过来的,之前他自己亲自画的,顾珞当然不会天真的觉得这画里的人是她。 郁宴在郁王府的时候,那几乎是每天一打卡的耳提面命:别惦记,没结果。 那就是郁宴的白月光了? 顾珞有点想哭。 她之前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郁宴,现在莫名其妙反正就是茅塞顿开忽然意识到了,结果,就这? 难怪郁宴连苏南黎都不放在眼里,人家心里有白月光呢! 呸! 再看那匣子,顾珞只觉得哪哪都不好看,装着白月光的匣子能是什么好看的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 正说话,外面脚步声传来,跟着郁宴从外面进来,一瞧见顾珞立刻一脸神色柔和下来,“过来有一会儿了?” 顾珞压着心酸,“嗯。” 郁宴扬了一下眉梢,朝书房小厮看过去,目光征询:怎么了?听着不高兴? 小厮立刻摇头:奴才哪知道啊。 摇完头,转头走了。 郁宴惴惴不安看着顾珞,“听声音有点不高兴?” 顾珞心里攒着一股醋劲儿呢,瞪着他,“你还能听出我高兴不高兴?” 郁宴人都傻眼了。 这啥情况! 别管啥情况,反正不高兴已经是明摆着得了。 媳妇不高兴咋办,能咋办,哄啊! 郁宴赶紧给顾珞到了一盏茶,双手捧了过去,“别人高兴不高兴我听不听的出来不好说,但你不高兴我肯定能听出来啊,怎么了,和我说说?” 郁宴双腿微弯,身子下蹲了一点,略矮顾珞半头,偏着头仰着脸,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 顾珞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心里藏了事,尤其是这种事,她不愿意藏在心里自己瞎琢磨,“你......” “我靠!累死老子了,你他么的如果再不满意,老子不干了!” 萧嘉远砰的一脚将门踹开,然后一脸表情僵在原地,嘴巴大张看着屋里。 “你......你们干啥呢?”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郁宴像是......要亲顾珞? 靠! 郁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站直了身体,“干什么现在也干不成了,你什么毛病,进门不知道通禀?” 萧嘉远心道,我什么时候来你这里通禀过。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并且深刻的意识到,以后得通禀了。 万一郁宴在这里和顾珞这个那个,他要是撞进来,萧嘉远打了个激灵,十分珍惜的摸了摸自己尚且好好长在脖子上的脑袋,朝顾珞缩了脖子一脸歉意,“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我......我走?” 顾珞赶紧道:“萧三公子和王爷商议正事,我就不打扰了。” 郁宴拉住顾珞手腕,“叫你过来就是要一起说的,你走什么。” 说着话,把人摁到椅子上坐了,又把刚刚递来的茶朝她面前推了推,这才朝萧嘉远道:“都准备好了?” 萧嘉远将布包往顾珞坐的那张桌子上一放,解开包袱,露出里面一套大红的马装,看了郁宴一眼,转头朝顾珞笑道:“这是我跑了十几家定制马装的铺子,差点把我这双腿给累断了,才做出来的,你家郁大爷说,这是你第一次参加秋猎,马装必须要完美,决不能让京都任何一个小贱人给比下去。” 萧嘉远说话向来不着四六。 但顾珞十分意外的看着包袱里大红的马装。 这竟然是给她的? 郁宴笑道:“看看喜欢不?我自己画的款式,拿到铺子里定做的。” 顾珞想到那副画,“王爷还擅长作画?” 萧嘉远知道郁宴喜欢顾珞喜欢的辛苦,见缝插针吹捧自家兄弟,“他哪擅长什么作画,不过是见人家穿了好看,就记心里了,画了好多次怕是都要画断一根毛笔了才画出来的。” 见人家穿了好看? 顾珞皱了一下眉,笑着将那马装抖开,款式大方不失精致,上面的暗纹更是透着矜贵,“王爷从哪看了的原图啊?” 萧嘉远抢答,“不是原图,就是以前皇上赏赐了心柔郡主一套马装,那套马装被整个京都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次去秋猎,心柔郡主定然是要穿那套的,郁宴按照那套作为底图,给你画了个升级版的,绝对比她那个强百倍。” 心柔郡主? 这是又解锁了新人物? 一个苏南黎还在那杵着呢,怎么又冒出一个心柔郡主。 “郡主和王爷很熟吗?” 萧嘉远再次抢答:“你不知道吧,以前郁宴小时候在宫里长大,心柔郡主也在宫里长大,两人一处住在太后娘娘那边,算是青梅竹......” 萧嘉远话没说完,嘎嘣,断掉了。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第322章 说出 萧嘉远眨巴眨巴眼,朝郁宴看去。 郁宴捏了一下眉心,你是什么绝世煞笔吗,别人家好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你就专门过来插我两刀? 瞪了萧嘉远一眼,郁宴朝顾珞道:“这个......” 顾珞将马装放回那包袱里,笑着打断郁宴,“王爷是想和穿着这套马装的姑娘一起狩猎吧,既然心柔郡主也要去,您何必多此一举呢,到时候我又不会拦着你们一处说话一处打猎。 我这人一向知分寸,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正如王爷之前说的,别惦记,没结果。 我不惦记,所以,王爷也别想让我给谁当什么替身,王爷若是觉得我占了别人的位子,我也不是不能腾开,王爷一句话,我和顾珩立刻就走。” 顾珞说的是我这人知分寸,但这话,没有一句知分寸。 夹枪带棒全是酸,甚至还是胡搅蛮缠不讲理。 她就是酸,就是心里不痛快,就是胡搅蛮缠就是不讲理了,她忍不住。 说完不算,还恶狠狠瞪了郁宴一眼才转头怒气冲冲走了。 郁宴一颗心都慌成筛子了,抬脚朝萧嘉远踹了一脚过去,咬牙切齿,“你他么的给我等着!” 拔脚就去追顾珞。 “大哥大哥大哥大哥~诶!”萧嘉远一叠串儿的把郁宴拉住,“好事儿!” 郁宴让他拽的身子猛地一转,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萧嘉远赶紧道:“你听我说完,好事儿,真的好事儿,我能骗你不成!你想刚刚顾珞那些话,是不是刺耳,是不是难听,你说她为什么这么说?” 郁宴心急如焚急着要去哄人,一把推开萧嘉远。 萧嘉远赶紧把他又拉住,“顾珞这是喜欢你了,她要是不喜欢你,她管你为什么给她这么一套马装呢,干嘛还要巴巴的说那么些! 而且,她那话的重点全在心柔郡主那里,还说什么你想和心柔郡主一起狩猎,她不当替身。 你品,你细品!” 郁宴扬手给他一巴掌,急的脑子不转弯,“我品个屁!” “她这是吃醋了!”萧嘉远斩钉截铁说,“吃醋了就是好事儿啊,说明在乎,人家要是不在乎,管你什么这个郡主那个郡主,以前苏南黎缠着你,你见顾珞说过一句不得体的话? 再听刚刚那些话,醋劲儿够大的啊!” 说完,萧嘉远松开郁宴,朝他胳膊拍了一巴掌,“去吧!” 刚刚要火急火燎去追人的郁小王爷,此时站在这里不动了。 他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看着萧嘉远,“真的?” 萧嘉远笑道:“我能骗你不成!别的我不如你,但是这方面,我绝对比你强,快去,现在去哄,把话说清楚了。” 说完,萧嘉远就见他们郁小王爷同手同脚的跑了出去。 出息! 笑了一声,萧嘉远将那套大红的马装往包袱里塞好,“啧,我这腿是白跑了,好好一套马装,可惜喽~” 长兴一直守在外面,听了这话疑惑道:“为什么可惜,王爷要是和王妃说清楚了,这马装不就还能穿?” 萧嘉远瞪了他一眼,“你家王爷又不缺钱,干嘛给自己女人穿她心里有芥蒂的马装。” 正房。 顾珞怒气冲冲一路回来,进了屋,坐下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郁宴对她和顾珩够好了。 她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飘得有点不知自己是谁了? 人家早就说过,别惦记没结果,是她自己不争气,人家都打卡叮嘱了她还惦记上了。 可她心里不痛快难道憋着? 啊! 烦死了! 身子一转,顾珞趴到床榻上,扯了被子蒙了头。 郁宴从外面进来就看到顾珞顶着被子在床上鼓起一个小山包,蜷了蜷手指上前。 床榻边儿上忽然坐了个人,顾珞身子一僵,趴在床榻那里不动。 郁宴要说什么?说让她和顾珩离开?腾地方? 郁宴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扯顾珞的被子,“哭了?” 顾珞本来没哭,但这俩字从郁宴嘴里出来,她眼泪倏地就涌了出来,“要你管。” 听出了哭音,郁宴心里轻颤,“我不管谁管,你的事,都要我管。” 顾珞攥了攥手,也不哭了,翻身直接坐起来,红着眼睛,披头散发瞪着郁宴,“你凭什么管。” 郁宴大着胆子抹她眼角的泪,“凭我喜欢你。” 顾珞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心跳的扑通扑通的,她瞪着眼睛看着郁宴,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傻了,怎么反应不过来了? “你......你说什么?” 郁宴看着她,干脆豁出去了,“我喜欢你,想天天抱着你睡觉的那种喜欢,想让你的孩子管我叫爹爹的那种喜欢。” 顾珞:...... 看着郁宴默了一瞬,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郁宴让吓一跳,平时倨傲不羁混账冷血的郁小王爷,哄起人来温柔的不行,“你要是不喜欢我,不用现在就答应我,我不会逼你的,我慢慢追求你,我......唔~” 郁宴想过无数次他和顾珞亲吻的场面。 但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狂喜和茫然在倏忽一热的心头各自参半,郁宴后知后觉手臂环上顾珞的腰肢,结结实实把人箍在自己怀里,顺着顾珞的亲吻人朝后躺下,把顾珞牢牢抱在他胸前。 明明胸口涌动着激荡,血液都在沸腾,但他不敢造次。 等这个绵长又激烈的吻结束,顾珞从郁宴胸前爬着坐起来,忽然发现,现在他俩这个姿势,像极了她刚刚穿越来那天。 时间过得这么快。 谁能想到,当时她生死都在别人手中,现如今,她真就亲了这人。 一切结束,郁宴心跳如雷,一手垫在脑后,一手扶着顾珞,只觉得哪哪都不真实,就跟做梦似的,“想什么呢?” 顾珞看着他,“想睡泥。” 郁宴:...... 身为男人,这话让媳妇说出来,这能忍? 咕嘟! 完全不能忍的郁小王爷斗志昂扬理智全无霍的一个翻身,然后,一股鼻血就喷了出来。 郁宴:......啊!!!!!!!!!! 顾珞手忙脚乱从郁宴身上跳下,取了一方帕子给他堵了。 鼻子里塞着帕子,显然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了,郁宴活像个炸了毛的......狗。 顾珞觉得有点好笑,凑到他脸颊处又亲了一下,“你真的喜欢我?” 第323章 亲你 顾珞温软的嘴唇落在他脸颊上,把郁宴心头那层飘着的落不了地的不真实感一点点拽了回来。 这不是癔症。 是真的! 他珞珞亲他了,还说想睡他! 鼻子里塞着一大团帕子,郁宴看着顾珞,心中不安和忐忑散去,他眼神真诚又笃定,“真的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顾珞一颗吃醋的心被有点哑的嗓音抚平,不知足不知羞的凑在郁宴跟前问:“多久?” 郁宴拉了顾珞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声音发紧的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但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情难自控,我生辰的时候,有说出来的冲动,但没敢。” 顾珞一愣。 郁宴生辰的时候? 那时候就喜欢她了? 这让顾珞嘴角扬着笑,郁宴伸手捏她的脸,“珞珞什么时候喜欢我?” 顾珞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但确定自己喜欢他就是在今天,在那匣子出现的时候,“我要是说今天,你难过吗?” 郁宴看着顾珞,他难过什么,高兴还来不及! 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美好了?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道:“那你要补偿我一下我之前的单相思吗?” 顾珞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这个动辄杀人放火的小王爷。 这是在......撒娇? 鼻子堵着帕子,他眼神带着幽幽不满,看着顾珞。 顾珞一下想到受了委屈的大金毛,抬手在他脑袋上一呼撸,凑上前在脸颊上又亲了一下,“这样算补偿吗?” 郁宴就像是开了荤的圣僧。 以前不知七情六欲,每日苦行一般的度日熬命。 现在被人亲过嘴了,脸颊怎么会满足。 偏头在顾珞嘴唇点了一下,“要这里才......” “我能进去吗?”萧嘉远的大嗓门在院子里想起来。 一瞬间打破了屋里全部的旖旎情愫。 郁宴:...... 现在绝交还来得及吗! 这蠢驴! 顾珞噗的笑出来,凑过去在郁宴嘴唇咬了一下,正要躲开让他先谈正事却被郁宴摁了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顾珞自己喜欢郁宴,一点不扭捏排斥,直接环了他的脖子。 “这次我通禀了啊,我不进去,你赶紧出来?” 萧嘉远还在院子里喊。 顾珞想笑,一笑,这个吻就没有继续下去。 郁宴黑着脸朝外生无可恋的喊,“你是有什么毛病吗?回你自己家去!” 萧嘉远嘿的一声,“但凡明儿的事安排妥当了,你以为我疯了非要过来?赶紧的!” 顾珞推了郁宴一下,下巴搁在他肩膀,“喜欢我亲你?” 郁宴之前只觉得顾珞做事利索大方,但从未想过这人说这种话也能这么直接。 就...... 听着十分受用呢~ 杀人如麻的郁小王爷跟个小媳妇似的点头,“嗯。” 顾珞忍俊不禁,“那先去谈正事,谈完回来我们继续?” 郁宴一颗心被糖塞满,甜的不行,他那颗飘忽不定的千疮百孔的心,现在抽枝发芽,春意盎然,有点想哭,“嗯。” “你特码的痛快点,老子不想半夜赶路!”萧嘉远又催。 刚刚互相表明了心意的小夫妻,没有一丁点时间相互腻歪。 鼻血已经不流了,郁宴将帕子扯出来丢到旁边桌上,整理了一下衣袍,朝顾珞道:“我在院子里等你,你也出来,一起说。” 顾珞没多问,只笑眯眯应声,“好的。” 郁宴一走,外面萧嘉远又扯着大嗓门说了几句,顾珞没怎么听进去,她满心都是刚刚那一幕幕的回放。 嘿~ 她这么个人,竟然和郁小王爷心意互通? 就魔幻。 这几天一直琢磨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郁宴,顾珞心情一直都是闷闷的,此时昂扬着欢快,对着镜子将头发整理了一下,顾珞出去。 萧嘉远和郁宴坐在院中花架下,她一出来,郁宴立刻迎了过来。 萧嘉远没眼看的道:“你们两个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就这两步路还要迎接一下?” 郁宴牵了顾珞的手拉她在花架下坐了,朝萧嘉远道:“少废话,说正事。” 萧嘉远翻了个白眼,“见色忘友的东西。” 说完,朝顾珞笑道:“他从来没喜欢过谁,没对谁动过心,养狗都是只养公狗,你是唯一一个。” 这是解释之前青梅竹马的事呢,顾珞笑了笑没多说。 郁宴言归正传直奔主题,“明天秋猎,郁王造反,到时候会刺杀皇上,所以明天启程去风亭山的时候,走到半途,会有人突发急症。 张院使还在太子府,太医院的其余大夫都束手无策,到时候你出面给那人瞧病。 大部队会继续前进,我会安排人将你们送到附近的庄子。” 顾珞心里直呼好家伙。 前一瞬还温柔遣倦在她跟前撒娇讨亲吻像个大狗狗似的郁小王爷,转脸就是一场刺杀大戏? 什么郁王造反。 应该是郁宴要安排一场郁王造反,逼得郁王不得不反吧。 郁宴说的言简意赅,顾珞听得心惊动魄。 萧嘉远插话道:“你是安博王府的王妃,你俩又是新婚,好端端的你若不跟着去猎场说不过去,但真要跟着去了风亭山,危险太大,这个法子是最折中的,你放心,郁宴安排的万无一失的,不会有危险。” 顾珞笑了一下,“我听安排,所以,明天我的戏份就是救死扶伤呗?” 萧嘉远打了个响指,“没错。” 顾珞道:“那郡主和珩儿在京都,有危险吗?” “这个会安排好,不会有危险。” 顾珞想了一下,有点明白过来,“所以王爷大张声势的给我做了马装,就是想让大家知道我对这狩猎原本的期盼?” 顾珞一提马装,郁宴瞪了萧嘉远一眼,朝顾珞道:“原本也是想要送你个好的,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之前皇上赐下去的那个马装的确是做工精美,我......我再送你个更好的。” 顾珞没有假惺惺的大度说算了。 那个马装是从那个什么心柔郡主的马装上改良的。 别管郁宴和她是不是青梅竹马,顾珞都十分小心眼的介怀。 “那你要快点,我明儿还要穿呢。” “王爷。”正说话,长兴从外面进来,“宫里传旨,陛下召您进宫。” 第324章 事变 郁宴进宫,萧嘉远也要去风亭山那边安排,两人一走,顾珞开始着手准备明日秋猎的事。 其实她没什么可准备的,毕竟按照郁宴的安排,她明儿都到不了猎场。 可万一呢? 郁王不是任人拿捏的,皇上更是防郁宴跟防什么似的,万一计划有变不能顺利进行呢。 让长乐找了马找了弓,顾珞在后院跑了两圈熟悉熟悉。 上辈子她学过骑马射箭,长久不碰有点手生,但练了几圈下来,准头倒也还行。 到了子时,郁宴也没有回来。 顾珞惦记的不行,“一直在宫里吗?宫里一点消息传不出来?” 顾珞问长乐,长乐同样着急。 萧嘉远已经去风亭山了,他们这边一切计划准备完全,结果郁宴从下午进宫到现在都没回来,长乐一趟一趟往宫门口跑,长兴和长年就守在那边,但一丁点消息都从宫里拿不到。 “娘娘先睡吧,养足精神了明儿好应对,王爷若是回来,卑职立刻回禀。” 顾珞这哪能睡得着。 但要真是不睡,明儿要真有什么事,她脑子肯定跟不上。 没办法,顾珞给自己点了安神香,叮嘱长乐别管明儿一早郁宴是不是回来,距离出发提前半个时辰叫醒她。 结果翌日一早不等婢女叫,顾珞惊醒般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眼见旁边被子整整齐齐叠着,顾珞不安的下床穿了衣服出门。 长乐守在门口,明显一夜没睡,顾珞一出来,他立刻看过去。 四目相对,顾珞心头咯噔一下。 郁宴这是一夜没回来,并且一夜没有消息从宫里传出来。 “我作为安博王妃,他一夜没回,我是不是能进宫询问一下?”顾珞问长乐。 长乐想了想,“应该是可以。” 顾珞二话没说,立刻洗漱了换了衣裳,拿了牌子出门。 今日秋猎开拔,宫中并未早朝,宽敞干净的宫门口只停着一辆安博王府的马车,长兴坐在马车车辕上,满脸的焦急。 顾珞的马车一来,他立刻跳下车迎过去,旁边长乐道:“娘娘要递牌子进宫。” 长兴皱眉,“只怕没什么用,不过先递了吧,咱们递牌子也是合情合理。” 长兴接了顾珞的牌子朝宫门口那边走去,顾珞心神不宁的坐在马车里,攥着帕子等结果。 脑子里转着郁宴昨天说的那些安排。 如果郁宴当真遇上什么事了,郁宴说好的那些安排还要不要继续。 如果继续,她若当真半路留下,那风亭山那边是不是到时候就只有萧嘉远一个人撑着? 另外,皇上突然把郁宴留了宫里,是不是皇上发现了什么? 如果皇上猜疑了,那郁宴不出来,到时候“郁王造反”没有发生,会不会让皇上觉得猜疑得到验证? 思绪一条一条的横亘出来,顾珞满手心的冷汗浸透。 约莫过了两刻钟,长兴悻悻从宫门口折返回来,“递牌子的小内侍说,陛下的口谕,让王妃娘娘安心等着大部队开拔,一起去风亭山狩猎玩一场,王爷无事,陛下留了王爷下棋。” 下你妈! 顾珞心里骂了一句。 谁家下棋下一夜呢! 顾珞不是没见过郁宴在御书房被皇上折辱的样子,那么一坛子一坛子的酒一坛子一坛子的药往他嘴里灌。 只要一想到郁宴现在可能又在遭受那些,或者遭受更变态的折磨,顾珞心里就针戳似的难受。 可她无计可施。 她不能冲进宫里把人抢出来吧。 她甚至不能强行进宫,且不说她没这个本事,单单她要强行进宫,那不就等于告诉皇上她不信这番话么! 皇上会怎么想! 最终长兴继续留在宫门口等人,让长年跟着长乐一起送顾珞回府,到时候开拔出发,长年跟着顾珞,长乐留在府里守着郁欢和顾珩。 郁宴昨天临进宫之前吩咐人给顾珞从外面挑了一件最贵的马装。 亲自画样式定制已经来不及了,送个好的......只能送个贵的。 将马装收拾进行装里,顾珞眼圈发涩,你要人出什么事,我要个马装做什么! 临走,顾珞贴身藏了一把匕首。 长乐跟在旁边,不放心的叮嘱,“太子其实已经病危,之前一直瞒着,现在瞒也瞒不住,据说也就这几天了,原本这场秋猎是被取消的,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要去了。 皇后和太后都已经回宫了,按照以往的规矩,这两位主子是都要去的,但现如今太子那边不好,皇后肯定不去,太后说不好,至今都没有传出一个准确的消息。 丽妃娘娘必定是要去的,所有的女眷里,除了丽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外,其余旁人身份充其量和您并列,所以娘娘用不着敬着谁。” 长乐已经给萧嘉远那边送去了消息,但是萧嘉远的消息还没有送过来,他不确定这个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到底最终要如何,只能捡自己知道的,絮絮叨叨说给顾珞。 仿佛走之前多说一点,到时候顾珞就能多平安一点。 要不是京都这里需要留人,他是极想跟着一起去的。 他不放心长年。 可现在没得选。 长明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些年,他们家小王爷从来没打算娶王妃,跟前压根没有培养会功夫的婢女。 怎么就...... 昨儿才互通心意的小夫妻,别人家都是你侬我侬甜甜蜜蜜,怎么到了他们家小王爷这里,就这么艰难! 顾珞看得出长乐的紧张,旁的话多说无益,只道:“事到如今,各司其职就是确保大家安全的最好办法,别管发生什么,守好郡主,也替我看好顾珩,你也好好的。” 已经有一个长明躺在那里了,可千万别再折一个。 这话中之意长乐听得出来,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卑职明白,娘娘要记得,路上别管发生什么,保命最要紧,什么事,王爷后面会处理。” 大部队在城门口汇合,顾珞的马车一过去立刻引得以苏南黎为首的一众贵女讥诮议论。 “说什么郁小王爷对她好的不行,到最后还不是心柔郡主一回来,她连根葱都不算,不过是样貌与心柔郡主像了三分,看把她猖狂的!” 第325章 议论 立在苏南黎旁边的贵女翻着白眼说闲话。 但这闲话并没有拍到苏南黎的马屁。 苏南黎接受不了郁宴和顾珞在一起,难道就能接受心柔郡主? 她脸色不太好的看着顾珞的马车,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倒是左侧的贵女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听说昨儿晚上,郁小王爷进宫就没出来,心柔郡主病了,他整整陪了一夜,今儿顾珞居然还要去秋猎,要我都没脸去。 新婚啊这可是,夫君去陪别的女子了,让她独守空闺不算,竟然还让她自己上路去风亭山。 真不知道她图什么。” “能图什么,死要面子呗,之前郁小王爷可是几次三番给她出头,那时候可把她牛气哄哄的,一个庄子上出来的,说是安平伯府二房的小姐,谁知道呢,连顾婳都不如,难道小王爷真能瞧上她? 我看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心柔郡主。 小王爷和心柔郡主可是青梅竹马,她和心柔郡主可是有三分相似。” “诶,你怎么知道心柔郡主病了是小王爷陪着呢?” “我姐说的啊,全宫里都知道呢,还说今儿一早顾珞就去宫门口接郁小王爷出来,结果人家郁小王爷根本不搭理她,让她自己上路。” 他们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但顾珞的马车离得她们近,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知肚明不是这个原因,若是因为这个,不至于长乐长兴急成那样。 再者,她相信郁宴。 郁宴若是心里放着别人,凭着郁小王爷的骄傲,他是不会撒谎骗人的,他不屑于。 “那太后娘娘和心柔郡主今儿去猎场吗?” “听说太后娘娘不去,但心柔郡主要去,所以郁小王爷今儿一早才没离宫,这是等着和心柔郡主一起出发呢,到时候可有戏看。” “能看什么戏,难不成顾珞还去找人家心柔郡主的麻烦?她也配,她算什么东西!” “行了,有完没完!”苏南黎听不下去,呵斥了一句,“郡主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几个贵女彼此相视一眼,知道苏南黎为什么不痛快,各自闪过嘲讽的眼神,但谁也不敢惹她,乖顺的闭嘴。 顾珞倒是还想再听几句。 闲话多了说不定还能拼凑半个真相呢,结果她们不说了,顾珞也只得作罢。 正要闭目养神,马车被人从外面敲响,顾珞皱了下眉,挑起车帘。 苏南黎冷着脸站在她马车旁,“你怎么这么没本事!” 顾珞:...... 来自情敌的怒其不争? 苏南黎瞪着她,“你就会在我面前逞强,说嘴告状的时候一套一套,现如今心柔郡主回来了,你怎么消停了? 拿出你对付我的本事啊,就这样就让人把人抢走了?” 顾珞:...... 苏南黎眼见顾珞不吭声,当是她心里难过,冷哼道:“光是在这里难过有什么用,心柔郡主和郁小王爷虽说是青梅竹马,但是心柔郡主自幼被太后娘娘一手带大,她若能嫁给郁小王爷,早嫁了,还轮得到你? 现在你既然是安博王府的正妃了,有点正妃的气派行吗? 她耍手段把人留了宫里,就一点办法没有的认命?” 她一提正妃,顾珞忽然想起上次进宫遇上苏南黎,她提了一句长公主在给她和郁宴操办亲事,于是好奇的道:“所以,长公主给你操办的,到底是正妃还是侧妃?” 苏南黎面容一哽,狠狠剜她一眼,正要开口,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珞,“你该不会是等着我进府之后替你收拾心柔郡主吧?” 顾珞:...... 您可真会脑补! 但话赶话都这么说了,顾珞只能道:“那你帮我吗?” 苏南黎道:“废话!” 顾珞顿时失望,果然情敌靠不住。 “我当然帮你,不帮你难道帮她?她一个外邦之人,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顾珞:呔! 不过,这个心柔郡主是外邦的? 这个新解锁的人物,她知道的实在太少。 第一次听说是听赵爽说,只说太后娘娘回宫,心柔郡主也跟着回来了,她要进宫给心柔郡主诊脉。 当时匆匆见面只聊了一两句,没多说。 后来再听说就是昨天萧嘉远说了一个青梅竹马。 再后来她甚至都没心思去了解这个人。 顾珞看着苏南黎,“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对她一无所知,你让我怎么对付她。” 苏南黎瞠目结舌,“你还真够自信的,你该不会真以为郁小王爷是喜欢你?也是我糊涂,这些年心柔郡主陪着太后娘娘在行宫,我竟然把她忘了,早该想起来,你和心柔郡主有三分相似的。” 叹了口气,苏南黎极不情愿的给顾珞科普。 “心柔郡主的爹爹是南诏国的武将,战场失败被捉了回来成了俘虏,后来归顺了我们,成了咱们这边一名骁勇大将,陛下赐婚,迎娶了当时户部尚书家的庶女。 燕平山大战那一场,他战死沙场,户部尚书家的那位庶女,当时刚刚生了心柔郡主,夫君战死,她伤心欲绝跟着就上吊了。 留下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太后娘娘怜惜她,抱回了宫里养着,赐封了郡主。” 顾珞手指绕着帕子,琢磨这郡主的娘当真是投缳自缢? 自己亲生闺女还没到一岁呢,她就伤心欲绝追随夫君而去?孩子不管了?能做到这一步的亲娘没几个吧。 而且,娘是户部尚书家的庶女,爹是敌国投诚过来的大将,生出来的孩子得了太后的怜惜? 太后真是个好人呢~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苏南黎见顾珞目光飘忽,低吼了一句。 顾珞一个激灵回神,“那郁小王爷怎么也在太后娘娘膝下长大?” 苏南黎撇嘴,“心柔郡主孤孤单单一个人,太后娘娘召了郁小王爷进宫陪她呗。” 顾珞瞠目结舌。 郁宴别管真实身份怎么样,明面上是长公主的亲儿子。 亲儿子送进宫去陪这个郡主玩?宫里的孩子都死绝了? 都说皇宫里的水深,但水深也不是这么个深法啊。 顾珞无语的叹了口气,苏南黎正要说话,背后有人喊了一嗓子,“宫里的车辇出来了!” 第326章 做戏 宫里的车辇出来,他们这些人自然要下车分列两侧行礼问安。 浩浩荡荡的马车富丽堂皇,打头第一辆自然是皇上的,八匹体格彪壮的大马拉着宽敞的马车,轻盈的从众人面前经过,留下山呼万岁。 最后一辆车,是一辆小巧的八宝玲珑车,挂着淡粉色的纱幔,窗外还系着一个蝴蝶结。 等宫中车辆全都开拔,朝臣以及家眷的马车也陆续跟上。 “最后一个肯定就是心柔郡主的车了。” “你们看顾珞的脸色,还一副大度的样子,做给谁看,恶心死了。” “长公主殿下也在队伍里,也没见她能搭上长公主殿下的车啊,人家根本不认可她,半夜三更成亲,谁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说郁小王爷会不会在心柔郡主的车里。” ...... 在短促的议论声中,顾珞面无表情上了自己的马车。 郁小王爷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如今又是双王加封,顾珞作为安博王妃,她的马车自然排在一众朝臣的最前端,也就是紧随那辆扎了粉色蝴蝶结的马车后面。 马车才要开拔,忽然又停下,顾珞刚刚坐好,狐疑问车夫,“怎么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道清脆带着傲慢的声音,“安博王妃,我们郡主请您共乘一辆车。” 这是心柔郡主跟前的宫女过来了? 顾珞连车帘都没有掀起来,只在里面声音没什么起伏的道:“我喜欢在自家车里,不劳烦郡主了。” 对方俨然是没想到得了这么个回应,语气加重,“这是我们郡主的命令。” 顾珞呵了一声笑,坐着没动,“等你们郡主的身份什么时候够命令我了,再来命令吧,要不然,你们强取豪夺把我拖过去呗。” “你放肆!认清楚你自己什么身份,我们郡主请你过去是你给颜面!”宫女怒火蹿了上来,一把掀开了顾珞的车帘。 顾珞偏头看她。 是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婢女,看穿着,该是这位郡主的贴身婢女了,全身带着一股子傲气,知道的是个宫女,不知道的以为谁家女帝登基了呢! 顾珞扬了一下眉梢,“那你来拖我啊。” 宫女沉着脸,“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珞一言不发,看着她,满目赫赫:拖我吧! 宫女盯着顾珞看了半天,眼见她当真没有动作的意思,又瞧着前面马车已经走出很远一截了,而顾珞的马车排在一众朝臣最前面,堵着后面的马车无法前行。 “你故意的?你自己的车不走,也要拦着别人的车走不了?”那宫女眼底带着浓浓恶意看着顾珞,“怎么,难道你觉得这样就能连累了我们郡主?掂量好你的身份!” 顾珞没想惹事,之前被这宫女羞辱她也没觉得多气,但现在听了这话,怒气却蹿了起来。 她是郁宴的王妃,连个宫女都敢这样对着她耀武扬威,这是不给她颜面呢还是不给郁宴颜面呢? 她一个庄子上出来的,没多少颜面,这些话她也觉得无关紧要,更难听的也不是没听过。 但郁小王爷也没有颜面? 今儿若是任由这宫女奚落讥讽挖苦威胁了他,后面一众朝臣会怎么看? 而且郁宴昨天一夜没回来,外面一点消息打听不到,别人家倒是有闲言碎语说他被这位心柔郡主留住了。 正常吗? “长年。” “卑职在!”长年和长兴长乐他们不同,他是半截跟着郁宴的,一般除非主子开口吩咐,他几乎从不主动开口,此时得了顾珞的话才从一侧抱拳上前。 “捆了她,拖了马车后面,给她主子送过去!” 顾珞凉飕飕看了那宫女一眼,那宫女登时惊愕愤怒,“你敢!” 顾珞半句多的话没再说,一把撂下自己的车帘,外面一阵尖叫怒骂之后,马车开拔。 “赶快点,别耽误追上大部队!” 车夫得令,扬鞭抽了马屁股一下,马儿吃痛,扬蹄狂奔,后面还在咒骂的宫女立刻被拖得踉跄几步后整个身体倒在地上,薄薄的绸缎衣衫怎么经得住路面的摩擦,剧痛传来,除了惨叫她再也骂不出一句话。 顾珞倒是没有多拖她,追上前面的队伍就让人放了她。 那宫女何曾受过这种委屈,登时拖着一身褴褛血污哭着扑回心柔郡主的马车。 后面的车辆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的等着看戏。 然而那宫女爬上了心柔郡主的车,马车却没停,等着看戏的人伸长了脖子没等到好戏,一路就着这段闲话倒是觉得这次狩猎格外有趣。 二皇子一脸不解的看着丽妃,一边啃果子一边道:“母妃,这心柔到底什么意思?平时挺乖顺的啊,怎么跟前那婢子那么嚣张跋扈,若是没有她的指使,那宫女怎么敢那么和顾珞说话。 可若说有她的指使,怎么派出去的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反倒是没动静了?” 丽妃瞥了二皇子一眼,“你说呢?” 二皇子道:“试探顾珞呢?” 丽妃淡淡嗯了一声。 二皇子一脸稀奇,“犯得上这么试探吗?这不是败坏她自己名声?郁宴喜欢顾珞那是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了,她这不是作茧自缚么!” 丽妃没好气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自己连个媳妇都没有呢,你操人家别人的心干什么!” 脑袋遭到来自亲娘的一击,二皇子立刻抱头嗷的一嗓子,“我没媳妇这怪的着我么?以前我想娶......” 说到这里,二皇子声音蔫吧了下去,“这不是您和舅舅都说,她不适合我,不让我娶,也不知道要给我安排个什么天仙呢。” 二皇子从懵懵懂懂知人事的时候,就喜欢太傅家的三小姐。 但那时候太傅已经快要告老还乡了,对二皇子几乎毫无助益。 那时候丽妃被郁王画的大饼迷了心,一直要想要自己儿子登基,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二皇子。 可现在...... 自从欣贵人那件事之后,丽妃看明白了。 她不想给郁王做嫁衣。 看着二皇子,丽妃道:“你现在心里还喜欢她?” 二皇子耷拉着脑袋跟个受了委屈的大狗子似的,“说这还有什么意思,人都回了余杭了。” 丽妃道:“出阁了?” 二皇子听出了点意思,一扬眉梢,满目惊愕压不住喜悦,看向丽妃,“母妃,您这是......让夺舍了?” 第327章 打算 丽妃没好气瞪他一眼,“要是心里还惦记,人又还没有成亲,也愿意嫁给你,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娶了她,但放弃皇位?” 二皇子看着丽妃,表情一点一点的严肃下来,“您认真的?” “我拿这个和你瞎说什么,只说愿不愿意?” 二皇子撇嘴,“最一开始也不是我愿意的啊,是舅舅和您想让我争,我才去争,我疯了么我愿意去争这个。” 说着,二皇子忽然朝丽妃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我听说,父皇当年登基,那是杀了太......” 二皇子一句话没说完,被丽妃一脚踹开,“这也是你能说的?就你这脑子还争个屁。” 二皇子也自知失言,悻悻闭嘴,可怜巴巴揉揉自己被踹疼了的小腿,“母妃刚刚的话,当真是认真的?” 丽妃叹了口气,“只要你心甘情愿放弃,我给你另做谋算,太子眼看是不行了,这次他大丧之后,你求了皇上的恩,去给太子守灵,你们是亲手足,三年之内你是不能婚娶的,守灵满半年之后,我想办法把你送到余杭那边办差事,到时候你能不能顺了心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二皇子一听丽妃是有认真计较安排的,登时二话不说,高高大大的身体扑通跪下,就在马车里给他母妃磕了个头,“儿臣谢母妃成全。” 丽妃嗯了一声,二皇子起身坐好,问道:“那舅舅那边呢?” “你舅舅不是咱们能指望得上的,倒是郁宴......你和郁宴交恶多年,以后,想办法弥补一二吧。” 二皇子顿时明白丽妃这话的意思,点了点头,“儿臣知道。” 这厢他们母子俩说着话,那厢,皇上的马车里。 皇上一脸失望的听完内侍总管的回禀,转头看向旁边的郁宴,“你还真是娶了个不肯吃亏的!” 语气听不出喜怒,倒是带了几分讥诮。 郁宴脸上带着很浓的病色,勉强扯嘴,声音虚弱却不失讥讽,“让陛下失望了。” 皇上冷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郁宴干脆闭目养神,满脑子都是顾珞。 他一夜没回,外面又在皇上的有意唆使下传出那样的流言,他和顾珞昨天才表明心意,今儿就闹成这样,顾珞心里会多难受,多担惊受怕,又会不会胡乱想他和心柔郡主的关系。 郁宴恨不得咬死这个老变态。 “怨恨朕?”皇上忽然道:“怪朕给你吃了软骨散?” 郁宴闭着眼没说话。 皇上就道:“以前朕不同意你和心柔在一起,那是觉得心柔配不上你,但你倒好,找了个从庄子上长大的,医女出身不说还是安平伯府那一脉的,你这不是存心和朕作对又是什么! 朕给你府里送几个伺候的人你不要,心柔难道你也不要?你若是不要,朕就送了她去和亲。” 郁宴从头到尾没睁眼。 皇上盯着郁宴看了半天,眼神愈发带着寒气 今儿这一幕,是他有意指使,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出口气! 一个庄子上出来的医女,竟然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郁宴要死要活的威胁他,他为了朝局稳定暂且咽下这口气,可顾珞他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若非顾珞转头把他那些话告诉郁宴,郁宴怎么会找他闹。 之前因着太子的病情他都不准备秋猎了,但郁宴将端康王府指使的那个江湖帮派满门抄斩,导致端康王府借口风寒进京推迟,让皇上心头生出了紧迫感。 他的皇位好像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牢固。 他必须要牢牢的将郁宴掌控在手心,绝不给他翻出一丁点浪花的机会。 而顾珞,就是那个掌控郁宴的最佳人选。 原本想让心柔羞辱顾珞一通,倒是没想到,顾珞一个庄子上出来的,竟然不把心柔放在眼里。 马车一路直奔猎场,中途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 提前说好的有人半路闹出急症现在也没有了,顾珞跟着大部队上了山。 以前狩猎,不是太子安排便是二皇子安排,今年太子病着,二皇子又被禁足才将将放出来,狩猎一事,从头到尾都是皇上亲手安排。 没有留宿行宫,而是一行人住进了风亭山别院。 皇上的马车打头进院,其余一行人被内侍们引着各自安排。 顾珞带的婢女是安博王府伺候的,虽然忠心耿耿,但和顾珞算不上多熟,只是麻利的收拾了顾珞的屋子让她暂且歇息便退下了。 “王妃娘娘可是歇下了?” 院里忽然响起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正在喝茶的顾珞愣了一下,端着茶盏起身凑到窗边,从窗户缝朝外瞧。 院子里,一个穿着紫色裙装的姑娘娇滴滴的立在那里,正和她院子里伺候的婢女说话。 这人是谁? 该不会就是心柔郡主吧? 不对啊,若是心柔郡主,她院子里的婢女怎么不行礼呢? 顾珞正疑惑,婢女和那姑娘低声说了句什么,转头朝她这边走来,顾珞端了茶盏坐回去,大门被敲响,“娘娘。” “进来。” 那婢女推门进来,“萧三公子那边派人过来了,娘娘见一下吗?” 萧嘉远的人? 顾珞立刻道:“快让她进来。” 须臾。 紫衣姑娘立在顾珞跟前,恭恭敬敬盈盈行礼,“奴婢小紫给王妃娘娘请安。” 顾珞:哈? 小紫? 像是明白顾珞意外什么,小紫面色从容带着笑意,道:“奴婢就是小红小绿小粉小紫里的小紫,也是三公子的暗卫。” 说着,她拿出萧嘉远平时戴在身上的玉佩给顾珞看,以示身份。 “三公子不方便过来,特意让奴婢过来告诉娘娘一声,之所以先前定好的半路瞧病又没瞧,是原定的那位要犯病的人被留在宫里带不出来了,娘娘莫要担心,另外,您这边有小王爷的消息吗?” 萧嘉远连夜在风亭山这边安排完,赶个大早回了京都,为了不让皇上起疑心,今儿是跟着队伍一起过来的。 既是见了自己人,顾珞也不瞒着,“王爷从昨儿进宫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倒是外面传言说他是被心柔郡主留下了。” 小紫立刻道:“这个传言我们也听了,萧三公子特意嘱咐奴婢,让转告娘娘切莫轻信,郁小王爷和心柔郡主之间什么都没有。” 顾珞就道:“这个我信王爷,那王爷和三公子之前安排的那些事,如今还继续吗?” 第328章 赐教 小紫就道:“三公子的意思是继续,陛下扣留了小王爷,可能是得了什么风声,若是咱们这边行动停止,只能让陛下觉得他的风声得到验证,会对小王爷更加不利,倒不如把局面搅乱。” 和顾珞想的差不多。 小紫顿了一下,又道:“就是计划必定和原先的安排有所不同,到时候会闹出各种意想不到的乱子,三公子说,一方夜长梦多,今儿晚上就动手,王妃娘娘要不然称病暂时不要出来?” 正说话,外面响起小内侍的声音,“陛下有旨,传安博王妃过去说话。” 顾珞顿时朝小紫扯嘴无奈一笑。 “这是我说称病就能称病的?陛下若是想要怎么样,我莫说是称病,就算是真病,也得过去,你转告萧三公子,让他以正事为重,我这里有人跟着,应该是安全的,别的忙我帮不上,争取不拖后腿。 对了,你和三公子说,若是人手够的话,让他派个人盯着点心柔郡主,今儿郡主莫名其妙突然冲我发难,我总觉得不那么简单的。” 外面小内侍又催促,顾珞稍作梳妆,带着小紫出去。 小内侍一眼看到个面生的,瞧着又不像是伺候人的婢女,拿眼光明正大打量了小紫几眼,朝顾珞道:“王妃娘娘屋里有客人啊。” 不等顾珞开口,小紫率先道:“我是萧三公子养的歌姬,过来问问安博王妃要不要听曲儿,郁小王爷不在,萧三爷怕安博王妃自己无聊。” 一听是歌姬,那小内侍顿时一脸的鄙夷不再多看小紫一眼,只朝顾珞催促,“陛下等着呢,王妃娘娘请吧。” 皇上所在的院子自然是风亭山别院的正院,外面禁军层层把守,院子里三步一岗,一路过去都是铠甲长矛,整个院子带着一股子萧杀之气,让顾珞心悬了起来,有点摸不准皇上叫她过来的意思。 被小内侍引着进了正屋,迎面皇上坐在正位,旁边坐着丽妃。 下首是长公主,再往后就是几个顾珞面生的娘娘公主。 一屋子人正有说有笑,她一进来,女眷的目光几乎全都落到了长公主旁边的那位姑娘身上。 顾珞一面向前走一面匆匆一瞥。 那姑娘长得杏眼桃腮,是个标致的美人。 心中才给美人儿定论,她已经站到了当堂中央,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皇上一脸慈爱,身子半靠在在宽大的椅子里,“朕年纪大了,身体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路过来,劳乏的很,晚宴让他们先安排着,咱们先在这里说话。” 堂堂一个皇帝,凑到一堆女眷堆儿里,开口就是这种话,硬是让顾珞觉得这皇上是不是让太后给夺舍了。 您一个皇帝,这合适吗? 心里翻白眼,面上恭恭敬敬,一动不动立在那里。 皇上看着顾珞,“宴儿有事暂时过不来,你自己在屋里怪无聊的,过来一处说话。” 按理说,皇上话说到这一步,该长公主这个做婆婆的开口了,但长公主始终垂着头没开口。 丽妃坐在皇上旁边,瞥了长公主一眼,笑着朝顾珞道:“头一次来风亭山吧,说起来,这别院现如今还是你家的。” 郁宴从郁王手里抢来的呢。 长公主原本平静的面色顿时一凝,转头朝丽妃看过去。 丽妃一脸我就是和你过不去的目光,瞥了她一瞬,继而朝顾珞笑意更浓,“上次欣贵人的事,我还没有好好谢你,多亏了你。” 皇上说是叫了顾珞来说话,但满屋子椅子坐的满满当当,根本没有顾珞坐下的位置。 丽妃有心向郁宴低头,但这时候也不好开口给顾珞加椅子,只能多和她说两句话,“会骑马拉弓吗?” 顾珞点头,“回娘娘的话,会一点。” 丽妃笑道:“那我讨个彩头,和你预定一只兔子?二皇子年年都答应给我猎一只兔子,年年他都是空手而归。” 皇上只当是丽妃和长公主打机锋,倒也没往别的地方想,丽妃语落,他顺着丽妃的话音道:“心柔是不是也会骑马拉弓?” 这下长公主接了皇上的话,“陛下忘了?心柔骑马拉弓的本事,还是宴儿教的。” 被点名的心柔郡主一脸羞涩盈盈起身,“小王爷教的好,可惜我太笨了,没学会多少。” 对面便有一位妃子“惊喜意外”道:“以前不觉得,现在安博王妃和心柔郡主站在一起,你们发现没,她俩真是有三分像的,尤其是眼睛。” 心柔郡主立刻朝顾珞道:“今儿外面风言风语的,都说郁小王爷娶了你是因为你和我长得像的缘故,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只字没提那宫女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 顾珞心下一叹,这就开始了吗? 好嘞! 脸上立刻漾上大度的笑容,“这是哪里话,我怎么会把这种话往心里去呢,要说因为长得像,那我和我娘岂不是更像,总不能说,你爹爹当年成亲,是因为你娘和我娘有几分像吧。” 心柔郡主:哈? 震愕的看着顾珞,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硬是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 这走向完全在她所有预料之外啊。 默了好一下,心柔郡主才一敛面上僵硬,委屈又酸涩的笑道:“安博王妃真会说笑。” 顾珞笑眯眯道:“对呀。” 我看以后谁还拿样貌说话! 心柔郡主:...... 长公主立刻一沉脸,瞪着顾珞,“放肆,什么话都能浑说?这也是你抖机灵的地方?武阳将军为国捐躯,这是你能非议的!” 顾珞看向长公主,脸上笑容没变,只是轻佻眉梢。 “母亲觉得媳妇应该说什么合适呢?毕竟媳妇从小无父无母,都说无父无母的孩子没有教养,媳妇确实教养不多。 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新婚不给母亲敬茶,您上门讨婆婆茶,还要被小王爷生好大的气骂一顿,说您不知分寸。 您怎么就不知分寸了呢?” 顾珞一点脸面没给长公主留。 长公主一张脸顿时五光十色,青红紫绿一片。 皇上倒是朝长公主看了过去。 郁宴成亲,长公主喝不到婆婆茶,别人不知道原因,难道你长公主自己心里也没点数吗? 还上门去讨? 顾珞看着长公主的脸色,飞快的瞥了皇上一眼,又十分贴心的补充了一句,“把小王爷气的三天没吃进饭去,说自己成亲挑了三更半夜已经给足了您面子,您怎么还要逼他。 怎么三更半夜成亲就是给您面子呢?媳妇一直不明白,还请长公主殿下赐教。” 第329章 技术 长公主被顾珞逼问了一个哑口无言,甚至心头生出惶惶不安,她色厉内荏道:“胡说什么,宴儿突然成亲分明是受你挑唆了,不然凭着宴儿的身份,怎么会娶你一个罪臣之女。” 顾珞笑了一声,将没家教进行到底,“谁能相信郁小王爷会被人挑唆呢,他是那种人?长公主殿下未免也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自己的儿子五个字,顾珞说的掷地有声,字正腔圆。 长公主眼皮轻跳,立刻朝皇上看去,果然目光转过去就迎上皇上满目阴鸷。 当年皇上让长公主养着郁宴,只是为了给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好用来辖制郁王,稳定朝局,却从来不会让长公主真的和郁宴生出什么母子感情。 这些年,随着郁宴长大,长公主的心思越来越明显。 她巴不得郁宴登基,自己好翻身成为太后。 皇上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心柔郡主立在那里,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偏离最初的预定。 最初,皇上不是把顾珞叫过来,专门要离间她和郁宴的感情吗! 这怎么成了顾珞离间长公主和皇上,并且看上去还离间的相当成功? 心柔郡主看了顾珞一眼,咳了一声,抿唇笑了笑,“安博王妃几句话,把长公主殿下和陛下说的都不太高兴了,这种玩笑话可不好笑。” 她自己斟酌着,想要将话题扯回正轨,稳准狠的一句话直接将顾珞挑唆帝王搬到了台面上。 皇上阴鸷的目光看向顾珞,顾珞面容坦然。 “怎么?别人能做我不能说?这是我凭空捏造胡说八道吗?玩笑不好笑,那说明这就不是玩笑,是事实,有多少事实是好笑的? 别人的事实好不好笑我不知道,但我家小王爷的事实,他就是不高兴了好几天。 陛下是小王爷的舅舅,一向疼爱小王爷,我不能说吗? 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我爱慕小王爷爱慕的死去活来,如今好容易得偿所愿嫁给了小王爷,难道我瞧着小王爷委屈,就忍着?” “我没有别的意思。”心柔郡主立刻道,一脸忐忑不安,怯怯望着顾珞,“安博王妃是不是误会我了。” 顾珞看着她,笑了一下,没说话。 心柔郡主登时成了话题终结者,一口闷气淤在心间,上不来下去不去。 凭什么让她成为最后一个发言的啊。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凝滞而沉闷。 长公主恨不得撕烂顾珞那张嘴,丽妃却兴致勃勃只叹息手里没把瓜子,影响吃瓜心情。 果然不争皇位了,乐子就多了呢~ 皇上看看顾珞又看看心柔郡主,正要说什么,外面内侍总管进来,“陛下,前面安顿好了,二殿下带着人点了篝火,羊腿什么的都也烤上了,知道陛下爱吃小羊排,二殿下特意让人提前烤好了,过去就能用。” 内侍总管的话打破了屋里的凝重,皇上看了长公主一眼,起身道:“那就过去吧。” 这一眼,看的长公主心惊肉跳。 她原本有心要狠狠训斥顾珞一番,可现在有点拿捏不准皇上的意思,硬是忍了这口气。 前院,朝臣及其家眷早就就位,中间点着三大丛篝火,火上烤着全羊,羊腿,野鸡之类的,肉香味扑过来一瞬,顾珞肚子瞬间不受控的咕噜噜。 心柔郡主和顾珞并排走着,听到这一声空城计,讥诮笑道:“你是第一次来狩猎吧,昨儿晚上没吃好?” 不提郁宴没回府,只说这个。 顾珞龇牙一笑,朝心柔郡主凑近了一点,“郁小王爷在那方面技术特别好。” 心柔郡主差点一脚踩空直接一头栽过去。 满面羞红,愤怒震惊的看着顾珞,“你和我说这做什么!” 顾珞一脸无辜,“我说什么了?你想到哪去了?天啊,你还没成亲呢,怎么思想这么不守妇道,难怪小王爷说你私下生活不检点,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你可离我远点吧,我怕传染,太可怕了。” 说着,顾珞嫌恶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裙,朝前加快了步子走了几步。 丽妃走在她俩前面,顾珞的声音没压着,她听了个清清楚楚,立刻回头招呼顾珞,“上次欣贵人的事,本宫还有些话想问你......” 心柔郡主让顾珞扣了个不守妇道的帽子,顿时气的蹊跷冒烟。 可她不太敢惹丽妃。 眼睁睁看着丽妃把人叫走,心柔郡主狠狠甩了一下手中帕子,瞪着顾珞后脑勺,你给我等着,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只是,那些话,当真是郁宴说的? “难怪小王爷说你私下生活不检点”几个字就像是几把刀,戳着她的心,让她连喘气都疼。 苏南黎坐在席间,瞧着心柔郡主跟在一众人身后入席,眼睁睁看着她勉强撑出笑意的脸色难看至极,又见顾珞面带笑容的跟在丽妃一侧,不由纳闷儿。 难道是丽妃帮着顾珞收拾了心柔郡主? 没理由啊。 谁不知道二皇子和郁宴针锋相对,郁宴还为了顾珞揍了二皇子好几次呢,丽妃不记仇都算是圣母,能帮忙? 苏南黎狐疑间,丽妃牵着顾珞入席,她的席位在皇上旁边,离开时朝顾珞压着声音笑道:“小王爷昨儿不在她那儿。” 顾珞一愣,看向丽妃。 然而丽妃已经转身去了自己的席位。 顾珞旁边是位她不认识的贵女,等丽妃一走,苏南黎立刻起身和那贵女换了个位置,坐下后好奇的朝顾珞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怎么她脸色难看成那样?” 顾珞迎上她一脸对知识渴望的表情,哭笑不得。 你个情敌吃瓜吃的这么明显真的好吗! “能用什么手段,不过就是告诉她,小王爷说她私下不太检点,可能这话让她受不了吧。”顾珞随口道。 苏南黎登时哼了一声,“活该,她喜欢小王爷喜欢了好几年,之前还求了太后的恩典想要讨赐婚呢,被喜欢的人这么说,她心里好受才怪!” 顾珞忍俊不禁看着她。 苏南黎大概是明白顾珞的目光,骄傲的翻了个白眼,“我和她不一样,我是喜欢小王爷,但我喜欢的光明正大,不像她,明明自己喜欢,还要假装白莲花,反正她可恶心了,有空我细和你说。” 顾珞:...... 第330章 沙雕 实在没忍住,顾珞朝苏南黎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可是不少害我,我差点让你弄死。” 苏南黎一点没有尴尬,坦然道:“我那么喜欢郁小王爷,你一个庄子上冒出来的人突然和我抢人,我不害你害谁!” 顾珞嘿的一声,“你还挺有理?” 苏南黎瞪着她,“现在是说我吗?现在是说心柔郡主,你能不能分清楚主次,咱俩算是内部矛盾,她才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顾珞要让她这脑回路气笑了,“咱俩怎么就算内部矛盾了?” 苏南黎又等她一眼,“我不都说了么,长公主殿下在准备我和小王爷的亲事,到时候,我要是能扳倒你,我就是正妃,扳不倒侧妃我也愿意,反正我都要进门,那不就是一家人?” 呔! “长公主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能让你这么坚定的觉得你能进了安博王府的大门?长公主她自己都进不去。”顾珞无语的翻白眼,“我这么和你说吧,我和小王爷成亲,长公主连婆婆茶都喝不上,你觉得小王爷可能听她的话接了你进门?” 苏南黎一副你不懂的表情摇摇头,“儿子再怎么样都拗不过做母亲的。” 顾珞看着她,叹了口气,随便吧。 你高兴就好。 篝火晚宴摆在前院,除了皇上和丽妃娘娘头顶打了个棚子,别人都是露天而坐。 虽说秋夜微寒,但笼着这么些火,倒也热热乎乎,席间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推杯换盏间,皇上眯着眼睛看向萧嘉远,“嘉远啊。” 他一开口,整个宴席倏地一静。 萧嘉远正和人说笑的兴致勃勃,半个衣襟大氅,身上洒了好几处酒渍,活脱脱一个纨绔浪荡子。 闻得有人叫他,一愣,左右环顾,“谁叫我呢?我刚刚好像听着谁叫我呢?” 旁边人推了他一把,“陛下叫你呢!” 萧嘉远手里的酒杯咕咚就扣了下来,惊恐的起身,起来有点着急,差点带翻了桌子,惴惴不安站定,朝皇上行礼,“臣有点喝多了,没听到陛下声音,臣有罪。” 皇上笑了一下,“没人怪罪你,出来玩就图个高兴,朕就是见你左右聊得开心,酒不少喝,提醒你别喝多了。” 萧嘉远立刻道:“臣谢陛下隆恩,不过没事儿,臣这次来,带着人照顾呢,不怕喝多了。” 那小内侍去顾珞那边传话,小紫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歌姬,这消息早就传开了。 之前皇上有意让萧嘉远迎娶端康王府家的姑娘,虽然后来端康王府闹出了苗敏的事,暴露了他府上老实本分的真相,让皇上断了这个念想,可皇上有意要给萧嘉远赐婚到底也是传开了。 现在皇上秋猎,萧嘉远明目张胆带了个歌姬过来。 说不上是这人真混账还是有意和皇上对着干。 萧嘉远这话一出,底下登时嘈嘈切切议论声一片。 皇上皱眉,“这是怎么了?” 旁边内侍总管低言,“三公子过来的时候,带了个歌姬。” 皇上顿时一脸震惊,跟着就又怒又失望的一拍桌子,“成何体统!你......你让朕怎么和你爹娘交待!” 萧嘉远吓一跳,扑通跪下,但脸上带了几分倔强,“郁小王爷都能迎娶自己喜欢的姑娘,我怎么就不行了,大不了我也三更半夜成亲啊!” 轰! 议论声瞬间爆发。 皇上脸色难看,“胡说什么!” 萧嘉远不依不饶,“顾珞是安平伯府的罪臣之女,还是医女,身份也没多高啊。” 听听这混账话,为了给自己开脱,连兄弟都拉下水。 平日里谁不知道萧三公子和郁小王爷好的穿一条裤子,现在为了个歌姬,萧三公子就这么糟践郁小王爷的颜面,拿顾珞和歌姬做比。 皇上直接让他气笑了。 不过萧嘉远和郁宴这种感情倒是让皇上心头一松,他就怕郁宴跟前有那种死忠党跟着,尤其萧嘉远身份不一样。 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皇上没了心思和他计较,摆摆手,怒其不争的道:“今儿朕不说你,你等回去朕再收拾你!” 苏南黎凑到顾珞跟前道:“萧嘉远这人也太混账了,你提醒着点小王爷,这种人得离得远远的。” 顾珞:...... 我感觉你逐渐沙雕。 正要说话,对面心柔郡主起身,说是不慎湿了裙子,要去更衣。 多少宴席,都是从湿了裙子展开了故事。 顾珞立刻朝萧嘉远看过去,正好那边萧嘉远也朝顾珞看来。 四目相对,萧嘉远给顾珞递了个放心的眼色。 这厢顾珞才收目光,旁边苏南黎霍的就起身,“不行,我得跟着去看看,每逢宫宴必出事,出事必有湿裙子,谁知道她搞什么幺蛾子。” 说着话,苏南黎嚯嚯嚯出去了。 顾珞:...... 她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等心柔郡主一出去,刑部尚书忽然从人群中起来,一步上前,“陛下,臣有事要奏!” 皇上原本目光落在心柔郡主的背影上,猛不防刑部尚书忽然起身,愣了一下,看向他,皱眉道:“什么话回去再说,出来狩猎不议朝政。” 刑部尚书一脸我憋不住了的表情,“陛下,臣不得不说,等回去可能就说不成了,太子殿下重病不起,是长公主驸马下毒所致!” 呼~ 刚刚还喧闹的院子,一瞬间惊得落针可闻。 羊腿上的羊油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音。 皇上震惊的看向刑部尚书,“你说什么?” 刑部尚书道:“太子殿下无缘无故突然病倒,臣一直觉得蹊跷,这些天一直在暗中查探,就在昨儿夜里让臣查到,长公主驸马府上的妾室,曾在太子殿下病倒之前,和太子府的一位侍妾密切往来。” 郁王被削了王位,这次狩猎并没有来。 他虽没来,但他的党羽却在。 当即便有朝臣豁然起身,愤怒道:“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无凭无据这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刑部尚书面色凛然,“臣有证据,但臣查到的证据昨天夜里被人盗窃走了,臣......” “啊!!!!!” 不等刑部尚书说完,外面一声尖叫响起,跟着便有手持长刀的黑衣蒙面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第331章 喊话 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慌乱起来。 内侍总管身子往前一挡,抖着嗓子立刻慌张高呼,“来人,护驾!” 说话间手持长刀的黑衣人已经冲入宴席,直扑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拼死高呼,“陛下明察,臣句句真言,今日若遭不幸,必定是有人杀人灭口!陛下给太子殿下做主啊!” 不等刑部尚书说完,禁军统领带人涌了进来,冲着那扑向刑部尚书的黑衣人便一脚踹了过去。 混战拉开,皇上惊魂不定缩在椅子上,青白的脸上透着惶惶不安,眼前刀剑相撞,血肉横飞,惊叫声惨叫声连成一片,篝火被人撞散,火丛四处可见,人影憧憧分不清敌我。 就在禁军统领带着人要将那些黑衣人拿下的时候,外面乌泱泱涌进来无数穿着铠甲拿着长矛的人。 萧嘉远在人群里高喊了一嗓子,“我的娘呀,吓死啦,郁王府的私兵啊!” 丽妃作为郁王的妹妹,让他这一嗓子喊吓得一身冷汗被激了出来,狗日的郁王害死老娘了! 心头一横,丽妃豁出去的咬牙站了起来,往前一挡。 “放肆!陛下在此,何人造次,你们若是郁王府的亲兵,你要造反不成?二皇子殿下还在这里,你们造反是要连二殿下也一并害了去?还不退下!” 谁造反丽妃不在乎。 只要别一身骚惹了她儿子身上就行。 结果丽妃的话不等说完,一个黑衣人一脚踹飞禁军统领,禁军统领凌空一飞,朝着丽妃笔直的砸了过来。 咕咚。 丽妃被砸的一头跌倒,脑袋撞到桌子腿儿上,顿时鲜血横流。 丽妃到地,禁军统领砰的砸到她身后的桌子上,皇上正好在那桌子旁,让吓得打着哆嗦跳了起来。 惊得旁边长公主失声大叫,哆哆嗦嗦抓住身侧嬷嬷的手,虚着嗓子喊了一句,“他不至如此,必定有人作祟。” 郁王若是造反,她身为郁王的正妻,诛九族的罪难逃干系。 皇上盯着眼前乌泱泱涌进来的作乱分子,怒火交加间却也觉得郁王不会谋反。 纷乱间,他忽的心头一凛,郁宴! 一定是郁宴! “顾珞在哪?” 内侍总管就在皇上身边,让皇上一声怒吼吓得两股战战,一眼看到顾珞藏到桌子底下,没敢吭声。 内侍总管不说,皇上却也看到了顾珞,立刻吩咐,“把顾珞给朕捉了!” 皇上有自己的亲随,原本近身保卫,闻言当即有一人纵身飞起,一脚踢翻顾珞藏身的桌子,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吓得那边萧嘉远差点原地断气。 顾珞原本藏在桌子底下还有点害怕,但现在猛不防被抓了,反倒是没那么惊慌了。 就像是准备了许久的考试,终于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上场了。 “啊,啊,救命啊,别杀我,别杀我。”顾珞扯着嗓子喊。 皇上眼见她被抓,阴狠的看向前面作乱份子,怒吼道:“你们再不住手,朕便要了她的命!” 顾珞嗷的一嗓子朝皇上看过去,“不是说郁王造反吗?您这要了我的命有什么用!” 外面铠甲铁军将院子团团包围,为首的那个长公主只瞧着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顾珞吼叫间,那人上前,带着一身萧杀之气,立在当堂,压根不把皇上的话放在眼里。 “陛下遭山匪刺杀,惊怒犯病,二殿下救驾有功,陛下临危受命,还请二殿下主持大局!” 二皇子吓得屁滚尿流跳脚就骂:“谁指使你造反的,别连累本王,我无心称帝,我父皇尚在,这大局......” 那人直接冷笑一声打断二皇子的声音,“殿下,这个时候就不要做戏了,您主持大局这大殿之上,谁敢说一个不字!” 满朝文武,跟着一起来狩猎的,除了太子党,郁王党外,还有保皇党。 这其中不乏血气方刚之人,当即便有人站出来怒斥作乱之人,“西山大军得了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就能赶来,你们当真以为......” 那人根本不理会他的激昂之词,转头朝长公主抱拳作揖,“还请长公主殿下避退!” 长公主双目圆睁,瞬间想起这人是谁,“张九?” 她院中暗卫,张九? 怎么会...... 瞠目结舌,长公主朝后踉跄半步,继而面容阴鸷狰狞怒斥道:“张九!你到底奉谁的命令......” 张九道:“长公主殿下是要不认账?” 他说着话,手中寒剑一提,“王爷早有吩咐,说长公主殿下惯会朝令夕改临时变卦,果不其然,既然长公主殿下现在不认账,那就莫怪卑职改弦易辙另择贤主!杀!” 他一声令下,光火扑朔间,刀锋击撞声铮铮而起。 皇上震惊的发现,这人从头到尾甚至连看都没看顾珞一眼,却和长公主相识。 难道真是郁王造反? 皇上来狩猎,除了外围是西山大营的骑兵守着,里面防卫就只有禁军。 现在禁军拼死相抵也扛不住对方几倍之余人数的进攻。 禁军统领咬牙抵挡,“快,带陛下走!” 内侍总管哆哆嗦嗦陪在皇上旁边,明显让吓得六神无主,倒是旁边二皇子连滚带爬扑了过来,“儿臣护送父皇从后面......” 二皇子话没说完,皇上惊怒恐惧之下,抬脚朝他狠狠一踹,“滚!” 二皇子让踹了个猝不及防,顿时朝后趔趄几步被倒地的桌子腿儿绊的栽倒过去,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伤心皇上对他的不信任,也的确是,换位思考,皇上不可能信任他。 郁王造反,他是最大受益者。 不对! 二皇子脑中电光火石闪过,连滚带爬起来,“父皇,今儿的事,儿臣和母妃当真一无所知,若是知道,母妃怎么会重伤在地,儿臣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杀父弑君啊,这是,这是......”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二皇子不得不说,“这是郁王要造反!他要称帝!和儿臣无关!” 皇上怎么会信他的话,眼中喷着怒火,阴冷的道:“朕不是傻子!” 顾珞就见缝插针的扯着嗓子喊,“那把我放了啊,抓我干什么,你们到底逃不逃,逃的话算我一个,不逃,不逃赶紧各自保命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郁宴冒充郁王造反,不会真的让皇上死,肯定是留了后路的。 第332章 激怒 顾珞继续喊话,“都这个时候了,先逃命吧,前面扛不住了,啊,我不想死啊,我还年纪轻轻,我死了小王爷就会另娶新欢,要便宜了哪个小贱人啊,我的命好苦啊,我这一天还一口没吃呢,要成饿死鬼啦,郁宴你在哪儿,我好害怕啊。” 皇上让她吵得耳朵疼,越发心神不宁理不出个头绪。 有心把她丢开,可又怕万一真是郁宴作乱,好歹手里留个把柄。 内侍总管站在旁边,两股战战面色发青,朝二皇子道:“殿下,这别院以前是郁王爷的,您也来过,这......这有逃出去的路子没有啊。” 皇上信不过二皇子,既不愿意跟二皇子逃命又不愿意在这里等死,一张脸纠结又难看。 “啊,扛不住了扛不住了,要打过来了要打过来了,天啊,要死了。”顾珞乱喊一通。 “快带陛下走!”禁军统领负伤抵抗,明显是节节败退。 二皇子一咬牙,干脆扑过去一把将皇上扛了起来,“劳烦公公扶了我母妃,这屋子有个密道能通到别院外面,我们现在就走!” 皇上没料到自己会被二皇子扛起来,只觉得羞愤交加耻辱难当,但连踢带打,二皇子硬是咬牙扛着他没松。 “带着顾珞!”挣脱不开,皇上只能下令。 穿过后面的屏风,二皇子触动机关,露出一个密道口。 慌乱间,内侍总管扶着丽妃过来,撞到了旁边一只青花瓷的巨大花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不好,狗皇帝要跑,快追!” 那边一道高声呵斥传来,二皇子连滚带爬带着皇上进了密道。 皇上的亲随正要跟着跳下,背后被人射了一箭,咕咚栽倒在地,长年上前就要拦下顾珞,却是慢了一步。 顾珞顺着皇上亲随栽倒的劲儿跌入密道。 几乎是在顾珞进入密道一瞬间,二皇子关闭密道,同时那边张九带着人追了过来。 外面的声音就在头顶炸响。 “人肯定从后院跑了,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决不能让狗皇帝活着出去!” “二殿下被狗皇帝掳走了,万一他拿二殿下做威胁!” “管不了那么多,王爷有令,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嘈杂的声音从头顶雷鸣般的倾泻下来,皇上浑身颤抖,靠在密室墙壁上,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他死死抓着内侍总管的胳膊,犹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气息粗重间唇面皆白。 一双眼睛带着幽冥寒光,瞪着二皇子,咬牙切齿,“你的好舅舅。” 又看向丽妃,“你的好哥哥!” 二皇子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掏心掏肺的解释,“父皇,儿臣是真的不知晓啊,儿臣若是与他同谋,又何至于此。” 丽妃也捂着胸口道:“臣妾当真不知啊陛下。” 顾珞看了二皇子和丽妃一眼,想到丽妃今天的示好有些不明所以,现在也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只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万一,万一他们找到机关口呢?这别院以前就是郁王的,只要外面的人把消息送给郁王,郁王立刻就能判断出咱们在哪藏身吧。” 内侍总管看了顾珞一眼,没说话。 倒是二皇子立刻道:“这密道通往别院外面的树林子里,我不确定树林子里是不是有人把守,但如果暂时没人发现咱们进了密道,那就说明来的人暂时还不知道这密道的存在,应该也就不会在树林那里守着。” 顾珞立刻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晚了万一被他们察觉呢。” 皇上皱眉看向顾珞:“你还挺冷静?” 内侍总管心头一跳,气息都不稳了。 皇上从头到尾都一半怀疑郁宴,一半怀疑郁王,甚至对郁宴的怀疑更多三分。 顾珞回视皇上,舔了一下自己的嘴皮,“我挺冷静?”嗷的一嗓子哭出来,红着眼问皇上,“我不冷静怎么办啊?小王爷不知道去哪了,我指望不上他,又被陛下带进这里,我不冷静怎么办?原地疯了吗!” 丽妃抢在皇上开口前,赶紧道:“陛下,咱们先从密道出去,看看林子里的情况再做定夺,耽误下去怕真就让郁王反应过来了。 这边出事,郁小王爷怕是也得了消息了,肯定会赶来营救的。 臣妾看顾珞这样子,怕是真的吓得有点失心疯了。” 皇上没理丽妃,幽幽看着顾珞,默了一瞬,道:“既是失心疯了,杀了她,我们走。” 内侍总管:! 丽妃:! 两人震惊之下,毫无准备的相视一眼,四目相对,从彼此来不及遮掩的情绪中看到各自的震惊。 丽妃转头就朝皇上道:“陛下,杀了她郁小王爷若是......” 谁都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他盯着顾珞,打断丽妃的话,抬脚朝二皇子踢了一脚,“杀了她,去!” 二皇子惊恐不安看向丽妃,哆嗦着朝顾珞走过去。 顾珞看着皇上,脑子里飞快的琢磨着皇上杀她的缘故。 无非一点,皇上不信她也不信郁宴。 甚至还可能觉得,是丽妃带着二皇子反水了。 想通这一点,顾珞忍着砰砰心跳咽下一口口水,“陛下杀了臣妇,这密道里就只剩下您和内侍总管大人以及丽妃娘娘母子了。” 丽妃立刻明白顾珞的意思,转头厉声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会谋害陛下?亏我刚刚还觉得你无辜,真是心肠歹毒!” 说着,丽妃夺过二皇子手里的刀,自己朝顾珞扑过去过去。 抬手朝顾珞胸口戳。 吓得二皇子失声惊叫,“母妃!” 顾珞抬脚朝丽妃踹过去,“杀了我,你们母子好和外面里应外合是吗?杀了我,刺激的郁小王爷彻底疯了是吗?”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顾珞,又看着丽妃。 就在丽妃扭打上去一瞬,他道:“算了,先出去再说。” 丽妃握着刀的手差点虚脱无力到将刀扔了,还是顾珞借着攥着她手腕的姿势,给她把刀塞在掌心。 顾珞看了丽妃一眼,将她狠狠甩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郁王作乱,丽妃娘娘当真无辜?呵!” 皇上不信丽妃也不信顾珞,现在她俩撕咬攀扯起来,皇上心里反倒踏实了几分。 内侍总管现在也反应过来,是丽妃和顾珞的和平共处激怒了皇上,不由倒吸着冷气后怕连连。 第333章 营救 顾珞和丽妃分开,二皇子一口气咽回肚子里,抖着战战两股朝皇上道:“父皇母妃且慢慢走,儿臣先行一步去看看密道外的情况。” 他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形。 娘的! 吓都要吓死了。 他要真杀了顾珞,等出了这密道就得被郁宴弄死吧。 皇上对二皇子毫无信任感,竭力稳了心神,抹了一把脸,“同去。” 二皇子眼看皇上狼狈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正要开口,旁边丽妃朝他轻轻摇头。 郁王作乱,她们母子就是最大的嫌疑人,皇上怎么会相信他们。 刚刚说是杀了顾珞,何尝不是对她们母子的一种试探。 她今儿对顾珞太过热情了。 冷汗攥在掌心,丽妃竭力让自己镇定,不由心下感慨顾珞不过才十四五,竟然比她反应都快,难怪得了郁宴青眼。 二皇子没再多言,转头前面带路。 丽妃和顾珞一前一后,内侍总管扶着皇上走在她俩中间。 这别院之前是郁王的,只是因为郁欢被围那件事,郁王作为赔偿给了郁宴。 这次他来狩猎,怎么就没住行宫而住了这里? 当时是听谁提了一句? 皇上皱眉,却想不起来当时到底为何临时决定不去行宫而来这里。 内侍总管扶着皇上,察言观色道:“陛下,当时是长公主殿下提了一句,说行宫年年去,无趣的很,不如风亭山别院这边有意思,那时候太后娘娘还说,风亭山这边红叶好,让心柔郡主回去的时候带了几枝。” 皇上转头看向内侍总管。 是了。 当时是在太后寝宫说起这次秋猎,那时候定了风亭山别院。 迎上皇上的目光,内侍总管连忙低头,“奴才多嘴了。” 皇上死死攥了一下拳头,满腔怒火搅动着他五脏六腑。 正如二皇子所言,这密道出口在一片林中。 秋夜露重,密道口一打开,立刻一股寒气直扑而来。 “父皇,儿臣出去一探究竟。”二皇子这次没有善做主张,征询皇上意见道。 皇上看了顾珞一眼,“你俩一起上去!” 顾珞刷起袖子就要动作,皇上皱眉,又道:“算了,皇儿自己上去。” 顾珞一脸平静往后退了一步。 皇上看着她,心思在一瞬间万千翻转,又道:“一起上去吧。” 内侍总管登时心里冷笑,老东西,你也有风声鹤唳至此的一天! 二皇子率先钻出来,才一出来,就听到不远处马蹄声,转头看去,就见半山腰的火把正急速上山,朝着风亭山别院这边靠近过来。 “父皇,有人,瞧上去像是大部队,会不会是西山大军!”二皇子蹲在密道口,望着那边飞快靠过来的火光道。 顾珞跟着攀爬出来,也朝声音那边看过去,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瞧了一会儿,惊呼,“真的诶,这火光盘了半山腰,这么大动静,如果不是西山大营,难道是郁王带人赶来了?” 皇上一听西山大营,原本正要出来,结果听到这话,吓得一个哆嗦直接跌回下去。 内侍总管伸手晚了一步,没扶住,皇上硬是从密道口直接跌到最底下,摔得咕咚一声响。 可这个时候,他哪里还能顾得上疼不疼,狼狈的爬起来,朝外面二皇子道:“看清楚是谁没?” 内侍总管在旁边嘀咕,“怎么可能是西山大军,西山大军再急行军,也来不了这么快啊!” 丽妃也道:“是啊,西山大营距离这里,最快也得一个时辰才能赶来,皇儿看仔细了。” 二皇子瞪大了眼仔细看,但是距离太远,又是晚上,怎么可能看得清,“儿臣走近了瞧瞧,父皇母妃先不要出来。” 顾珞就道:“我和殿下一起。” “让顾珞自己去,皇儿守在这里。”关键时候,皇上选择了相信二皇子。 顾珞没多废话,直接弯着腰朝大路那边靠近过去。 “将军,那边有动静!”急行军在夜里疾驰,忽然副将指了林中一隅,面色凝重的道。 西山大营统帅主将一脸冷冽偏头看去,果然看到一道黑影藏在林中,立刻从背后拿了箭。 咻~ 利箭离弦,带着火油,在漆黑的夜里划出一道火光,冲着顾珞劈头盖脸射了过来。 吓得顾珞一个激灵躲避开,只听得那边有人高声呵斥,“前方何人!” 顾珞跳脚挥手,“我是安博王妃,顾珞,我是安博王妃。” 西山大营的主将一愣,旁边副将惊疑道:“好像是郁小王爷的王妃?” 主帅当即两腿一夹马肚子,冲着那边飞驰过去。 “王妃!”震惊又难以置信,西山大营主将和副将从马背翻身下来,行礼问安,瞧着顾珞满身狼狈,急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珞就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副将道:“我们下午收到长公主殿下的信函,说郁王可能会谋反,让我们提前来守着。” 说及此,他倒吸一口冷气,“难道已经动手了?不应该啊,山下我们都戒严包围了。” 顾珞扯着嗓子道:“幸亏长公主殿下有先见之明,提前让你们来了,郁王谋反,私兵在别院作乱。” 主将和副将大惊失色,“那陛下呢!” “朕无事。”说话间,皇上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淡定,若不是形容太过狼狈,谁能看出这是刚刚遭受过重大打击的。 “臣救驾来迟,臣有罪!” 两位将军当即跪下请罪,皇上快走两步,将人扶起,“你们刚刚说,是提前收到了长公主的传信?” 主将便道:“是,就在今日下午,长公主府上的管事过来送的口信,说是郁王有可能要谋逆,让我们在这边多加人手以防万一。” 皇上皱眉,一脸阴沉但没再多问,只道:“兵分两路,一路上山,将叛党全部拿下,一路下山,将郁王给朕抓了!” 禁军留在宫中的那部分能不能和郁王相抗,皇上一点把握没有。 他只能命令无召不得入城的西山大营大部队进城捉拿。 两位将军得令,当即领命,副将帅军上山,主将护送皇上下山。 第334章 试探 他们一走,藏在密道出口暗处的小紫大大松了一口气。 当时顾珞被狗皇帝掳走,吓得萧嘉远魂儿都快没了。 已经料想到会有变故,但怎么都没防住这么个变故,都那种情况下了,老东西竟然还要掳了顾珞防着郁宴。 顾珞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郁宴非得疯了。 好不容易养精蓄锐谋划了这么多年,若是因为这个疯了...... 萧嘉远当时就吩咐小紫从密道口另外一端进去,假做迷路猎户之女或者随便什么,就说是误入密道。 别管皇上信不信,先确保顾珞安全第一。 密道里只有皇上丽妃和二皇子,对小紫来说,对付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压力,萧嘉远的原话,大不了杀了,后面的事再说。 结果小紫才赶到密道口,就听见密道口的动静,紧跟着顾珞在二皇子之后翻了出来。 活着就好! 活着就不用杀皇上了。 郁小王爷的身份还没有天下大白,这狗皇帝暂时还不能死,现在就死了,那是太便宜了他! 小紫转身消失在密林间,去给萧嘉远报信。 浑然没察觉,她转身之后,一只通身透黑的猫从密道中矫捷跃出。 等皇上回到宫里,已经是天亮时分。 直到人回到御书房,他那颗惊惧的心才彻底落回肚子里,瞧着铜镜里自己狼狈的样子,皇上怒火滔天的抄起那铜镜砸了出去。 内侍总管战战兢兢站在旁边,“陛下好歹先将脸上的伤口处理了,耽误了怕是留疤。” 皇上怒气冲冲喘着粗气坐在那里,之前不觉得,刚刚照镜子才看到,他脸上竟然血污一片,好几处都擦破了皮。 他刚刚竟然当着西山大营那么多将士的面,以这样的面目回来! 现在脸上的疼反应了过来。 可这哪是擦破皮的疼,这是狼狈的可耻之痛! 顾珞没有带药箱,立在旁边也就没有说话,不过就算是带了她也不会上赶着给他上药。 皇上怒火中烧,瞪着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和丽妃,啪的一拍桌子,“说!” 二皇子吓得一个激灵,“父皇明察,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丽妃及时打断二皇子的话,哭的梨花带雨道:“陛下,自从欣贵人事件之后,臣妾和郁王已经恩断义绝。” 从风亭山一路回宫,足以让丽妃彻底冷静下来。 此刻跪在御前,她条理清晰的哭诉,“陛下,之前臣妾和殿下的确是仰仗郁王,盼着皇儿能有个好前程,可欣贵人那件事让臣妾幡然醒悟。 臣妾是陛下的人,臣妾仰仗旁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哥哥,这亲哥哥也有自己的私心,唯独陛下是皇儿亲生父皇,总不会害了皇儿。 那时候,郁王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目的,置臣妾于死地,臣妾的心就已经凉了。 现如今,臣妾和皇儿还在陛下跟前,他谋反作乱想来也是没有顾忌臣妾和皇儿的。 在风亭山的时候,臣妾差点死了,若是臣妾与他勾结,又怎么会如此。” 说及此,丽妃咳了两声,当时在风亭山别院,她也受到重重一击,皇上依旧记忆清晰,郁王若是在乎这个妹妹,丽妃何必跟着去。 是丽妃当真不知情? 还是说,作乱之人其实不是郁王! 但西山大营是收到了长公主的消息才及时赶来,而长公主认识那个什么叫张九的人! 从风亭山逃出来的时候,皇上让西山大营的人去捉拿郁王,可捉拿归捉拿,他心里始终没有十分笃定的认定就是郁王作乱。 不是郁宴吗? 会是郁宴吗? 还是长公主? 到底是谁! 皇上幽冥狠厉的目光从丽妃身上渐渐挪向顾珞。 顾珞立在丽妃一侧,低头垂眸。 “抬起头来!”皇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中烧的怒火,道。 丽妃一个激灵刷的抬头,带着一脸的泪,二皇子也抖着身子抬头,却见皇上的目光盯着顾珞。 顾珞低着头,倒是没看到皇上的目光,自然也没动。 皇上狰狞的脸上肌肉扯动,带着伤口钻心的疼,越发提醒着他这一夜的狼狈不堪,咬牙切齿,皇上道:“安博王妃,看着朕。” 丽妃攥了一下手里的帕子。 顾珞吸了口气,一脸平静抬头朝皇上看去。 四目相对,皇上忽然扯了嘴角冷笑,“在风亭山的时候,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前来迎接我们的西山大营的人是真的来迎接我们而不是郁王的人呢?不顾朕的安危,直接就暴露朕的行踪,你是何居心!”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御书房的气息犹如寒冬里的冰窟窿。 顾珞却只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当时不是您自己个钻出来上前接话的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冷笑在心头泛起,顾珞竭力镇定的对着这位欺辱了郁宴无数次的帝王。 “陛下是明君,郁王作乱是郁王心怀不轨居心叵测窥视天威,但陛下龙威浩荡,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和郁王狼狈为奸。 西山大营是京都的护卫军,他们听命于陛下,陛下是千古明君,他们自然不会作乱。” yue~ 恶心到了我自己。 “朕会信你这谄媚之言?”皇上冷笑。 顾珞心道:你也知道是谄媚不是事实哈! “臣妇自幼长在庄子上,没什么见识,只知道君大于天。 于国,陛下是天,于家,小王爷是臣妇的天。 不瞒陛下,今夜如此动乱,小王爷身为臣妇的夫君却从头到尾没有露面,臣妇已经万般惊恐。 之所以勉强还能维持一丝冷静,全是因为陛下龙威之气,臣妇坚信陛下的浩然正气必定能将一切邪祟压制住。” 既然做了舔狗,那就一舔到底。 顾珞说的慷慨激昂声情并茂,让旁边二皇子瞠目结舌到宛若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 还能这么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皇上满腔的怒火到底是在顾珞最后一句话奉承下,熄灭些许,那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不过,面色稍霁,皇上眼底的试探依旧不减,“朕带你走也是怕你在那里受到伤害。” 顾珞:...... 在密道要杀我的是狗吗? 心里yueyueyue,面上感动的泪流满面,“臣妇谢陛下隆恩。” 正说话,外面内侍通传,打断了屋里的试探,“陛下,王将军求见!” 第335章 龙袍 皇上盯着顾珞,想要看透她这张脸皮下真正的想法。 如果放了顾珞,到时候她要如何向郁宴说密道里的事呢? 郁宴会是什么反应呢? 这一刻,皇上甚至有些动摇,到底要不要处理郁王,一旦处理了郁王,谁去牵制郁宴。 内侍总管窥透了皇上的心思,立在旁边,心下冷笑: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外面的通传打断了皇上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敛了心神目光从顾珞脸上收回,身子朝背后一靠,“让他进来。” 裹着清晨的寒意,王将军一身铠甲萧杀进来,单膝跪地行了个礼,他铿锵道:“陛下,已经将郁王拿下,只是在捉拿的时候遭遇郁王激烈反抗,耽误了些时辰。” 皇上面色阴郁,“他人呢?” “先关押在郁王府。”顿了一下,王将军又道:“之前传闻郁王府不养闲人,臣还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这次捉拿郁王,郁王府就连看门小厮都是功夫高手,臣才算理解什么叫不养闲人。” 皇上有些意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他府中小厮全都会拳脚?” 王将军道:“郁王府之所以激烈反抗,一则郁王自己手里养了不少暗卫死士,二则便是那些不起眼的小厮随从,全都功夫不浅,这次若非臣带的人手足够多,就让郁王跑了。” 砰! 皇上手一抖,端在手中的茶盏带着满满一盏茶翻扣在地,将衣袍尽数打湿。 皇上一颗心直接跳到嗓子眼。 郁王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一想到郁王跑了所带来的后果,他立时冷汗爬满全身,硬是克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王将军顿了一下,又道:“另外,在郁王府搜出了龙袍。” 旁边丽妃和二皇子让龙袍二字惊得连气都快没了,二皇子直接瘫坐在地,转头看向丽妃。 母子俩飞快的一个对视,二皇子满眼惊惧,不知道这把火会不会烧到他身上。 皇上则怒火倏忽间被点爆。 在此之前,哪怕已经有那么些证据了,但他对郁宴的怀疑依旧和郁王对半。 可现在竟然在郁王府搜出了龙袍! 郁王可能会逃走的惊怕和龙袍带来的愤怒齐齐涌上,皇上啪的一拍桌子,愤然起身,全身撑在桌子上,赤红着眼睛疯了一样的吼道:“把他给朕关到大理寺死囚中!严加看守!” 王将军就道:“可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尚且还在风亭山没有回来......” 不等王将军说完,外面小内侍通禀,“陛下,风亭山上的大人们都被送回来了,此刻候在宫门口。” 闹出这么大的事,这些朝臣回京自然是不敢立刻回府。 安顿了各自的家眷回去,朝臣们整整齐齐候在宫门口听后帝王传召。 须臾,六部尚书并着大理寺卿以及长公主进了御书房,余下的全都在殿外候着。 皇上看着躺在木板上身负重伤的刑部尚书,怒火喷涌间皱了一下眉。 前去风亭山接应的西山大营副将行礼问安后道:“幸亏当时御医在场,给大人做了伤口包扎,不然大人这伤口怕是流血就流死了,原本是要一回来就立刻送回府的,但是大人执意要见陛下。” 皇上当然知道刑部尚书为何执意要见他。 当时在宴席上,刑部尚书那些话还回荡在皇上耳边。 “爱卿要说什么?赶紧说完去养伤。”皇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从容,别看上去像个经不起事的。 刑部尚书意识游离,已经不太清醒,他颤颤巍巍指着自己胸口,张了两下嘴硬是没说出话。 还是内侍总管察觉出他的意思,忙道:“是不是衣服里藏了东西?” “你去看看。” 得了皇上示意,内侍总管上前从刑部尚书手指的位置一番寻找,最终在衣袍中找到一个夹层,扯开夹层,从里面找到了信函,当即给皇上呈了过去。 整个御书房,静的落针可闻。 皇上抖开信函,须臾间脸若锅底。 【陛下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臣大约已经不在人世。 自从太子殿下突然病倒之后,臣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绞尽脑汁多方察看,最终发现太医院数味药材都有问题。 这些药材,经臣冒死查看,全都是太子殿下服用的。 臣几经周折查明,这些药材早在太子殿下病倒一月之前就混入太医院,平时也有宫中主子服用,只是各别药材有问题并不要命。 当时欣贵人大出血,除了那床榻上被人动了手脚,应该和那时张院使给她喝的药是被动过手脚的药也有关。 如今太子殿下的病症,是所有这些有问题的药材全都用了,以至于殿下病情反复越来越烈。 另外,臣查到,郁王妾室春红与太子妃侍妾云翳私交密切,臣有切实证据,可惜证据在昨日被盗窃走。 太子储君乃国之根本,郁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陛下切莫让郁王蒙蔽啊。】 刑部尚书洋洋洒洒写了三大篇,后面附了他尚且保留的那部分证据。 皇上越看火气越大,最终啪的一拍桌子,“去郁王府将那叫春红的妾室和太子府的云翳给朕抓了,现在就审!送老尚书回去养伤!” 旁边礼部尚书忙道:“陛下,刑部尚书大人的伤,全是外伤,虽然当时在风亭山包扎过,但回来路上一路颠簸已经伤口绷裂,现在再折腾回府怕是耽误。” 说着他看了顾珞一眼。 “安博王妃在太医院任职期间,是整个太医院最擅长外伤处理的,不如......” 顾珞如今是王妃,再用她给人包扎伤口并不合适,所以礼部尚书说的有些犹豫。 顾珞立刻道:“尚书大人为了查明太子殿下的病情才遭此灭口毒害,臣妇愿为陛下分忧。” 顾珞这话捧着皇上说,皇上看了她一眼,道:“就去内室包扎吧。” 内侍总管当即招了小内侍将刑部尚书送进内室,太医院那边过来两个太医给顾珞打下手。 他们在内室给刑部尚书重新处理伤口,外面,说话功夫,太子府的侍妾和郁王府的侍妾双双被带到。 第336章 质问 刑部尚书负伤不起,皇上点了大理寺卿,京兆尹和内侍总管一起审讯。 郁王府的侍妾只承认自己和太子的侍妾有过几次私下往来,其他的一概否认。 但太子府的侍妾经不住刑讯,几下便招供,说她原本就是郁王从江南买来的瘦马,专门安插到太子府,平时将太子的消息传递出去,这次又趁着太子病重,将太子书房里的信函文函送出去过几次。 并且还招认,说京都大大小小的官员家里,都有郁王安插进去的瘦马,就连宫中也有,几位边陲大将跟前也有。 这口供一出,比郁王私制龙袍都让皇上难以忍受。 郁王窥视了他整个江山! 这种怒火游窜心头,让皇上憋的面色紫红,滔天怒火恨不得当场活剐了郁王。 六部尚书中,吏部尚书是郁王的铁杆追随者,此刻他冷汗如注,遭不住这份雷霆怒火的压迫,咕咚,膝头一软,跌跪下去。 皇上冷冽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迎上皇上的注视,他哆哆嗦嗦道:“陛下,郁王......不至如此啊。” 此时他还不知道郁王私制龙袍的事情。 只想着,如果郁王倒台,他八成也要跟着倒霉,皇上一向对郁王多加忍让,这次说不定也...... 如此想着,他急缓了口气,道:“会不会是谁有心布局,陷害郁王。” 在内室给刑部尚书包扎完一处伤口的顾珞听到这话落下并无人开口,而吏部尚书所指是谁明明白白,顾珞搁下手中剪刀纱布,抬着沾满血的手站在了内室门口。 “大人说的谁是指谁呢?想说我家郁小王爷吗?大人想说不妨明说,就算我家郁小王爷要害他,龙袍也是我家小王爷逼他自己做的?” 吏部尚书一愣,什么龙袍? 紧跟着,心头剧烈的慌乱起来。 难道在郁王府找到了龙袍? “安博王妃怎知这龙袍不是别人谋害郁王之一呢?”他努力稳住心神,现场没有一个人替郁宴说话,这让吏部尚书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他多替郁王争取一分,皇上就多动摇一分。 至于安博王妃,她就算是替郁宴开口又能如何,无知妇人而已。 顾珞冷笑。 “按照大人的意思,所以说,是我家小王爷在郁王府藏了龙袍诬陷郁王,我家小王爷动用了郁王府的私兵去风亭山谋反,我家小王爷命令长公主殿下提前向西山大营报信,我家小王爷买了江南瘦马安插到各个朝臣府邸安插进宫,我家小王爷让刑部尚书大人查了太子殿下的用药,我家小王爷又让人灭口刑部尚书。 我家小王爷既然这么能干,敢问大人,你可知道我家小王爷现在在哪呢?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家小王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竟然还有本事安排这么缜密的事情?” 吏部尚书立刻道:“小王爷没有出现未必就不是他安排的,他为什么不出现?那必定是为了避嫌,为了给自己找不在场证据,为了洗脱嫌疑。” 吏部尚书越说越有理,说完朝皇上砰的磕了个头,“陛下,这件事还有待可查,未必真的就是郁王所为啊。” 顾珞没等皇上开口,抢先道:“事实摆在这里,都有人替郁王求情,我家小王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长公主殿下作为母亲,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满朝文武谁在乎他! 六部尚书没有一个肯为他开口,我家小王爷到底从哪来的这么大本事还安排了这么多! 还有,郁王不是都被陛下褫夺王位了吗? 为什么事到如今,所有人提起他,依旧尊称郁王?” 吏部尚书猛地瞳仁一颤,后怕倏忽涌上。 没有人替郁宴辩驳一句,他却竭力替郁王辩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郁王在朝中积威甚重郁宴远不如他。 内侍总管看了吏部尚书一眼,朝皇上道:“陛下,已经问清楚了,郁王给各处送的瘦马,皆来自江南沁雅园。 先前定远侯府大小姐针对安博王妃,就差点让人将安博王妃卖到沁雅园中。” 这个皇上知道,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些朝廷栋梁们。 内侍总管继续道:“刚刚太子府的侍妾招供的时候,奴才问过定远侯,定远侯就在院外说,沁雅园原本是他六年前置办的,置办了也是为了听曲儿赏舞,是郁王借了生辰的名义和他讨了去,但他并不知道郁王用这沁雅园做了后来的事。” 之前二皇子还绑架过苏南黎,郁宴又因为顾珞屡次收拾苏南黎,所以定远侯和这俩人,谁都无干。 事情到了这一步,累累铁证摆在面前,皇上不信都得信。 何况顾珞说郁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郁宴被他下了软骨散,从昨天下午到现在...... 想到这里,皇上忽然皱眉,朝内侍总管道:“宴儿呢?” 皇上一句宴儿,令吏部尚书心头那一丁点希望彻底落空,整个人如落冰窟跌坐那里。 内侍总管哪知道这个,立刻道:“奴才去问问。” 问自然是问前去营救的西山大营副将。 结果萧嘉远站在副将旁边,听了一耳朵扯着嗓子就喊。 “臣等在风亭山别院一处院中发现郁小王爷被人下了软骨散,躺在床榻上不能动。 那时候,心柔郡主正要对失去行动能力的郁小王爷行不轨之事!” 不~轨~之~事~ 四个字,像是四声雷,响彻整个御书房内外。 饶是经此变故,众人死里逃生,听了这话也没忍住那颗八卦的心,议论声轰的就低低沉沉传了开来。 心柔郡主对郁宴行不轨之事,是皇上安排的,为的就是让顾珞撞上他俩缠绵,从此顾珞与郁宴离心,他好用顾珞去控制郁宴。 这谁能想到中途郁王造反! 盛怒之下皇上几乎是张口结舌呆在那里,魂魄都飞仙了。 当时可谓是心柔郡主前脚离开宴席,后脚郁王乱党就冲了进来,在这种情况下,心柔居然还坚定不移的去睡了郁宴? 哈?! 萧嘉远还在院子里喊。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缺德冒烟断子绝孙的东西竟然给郁宴下了软骨散,让我查出来,一定弄死他! 要真让心柔郡主得逞了,乘人之危睡了郁宴,她肯定要嫁到郁王府! 到时候我还怎么迎娶歌姬!谁诚心和我过不去!我娶个歌姬到底碍着谁的眼了,就这么害我?啊! 我已经把心柔郡主抓了,严刑逼供肯定能问出来点东西!” 第337章 留下 这混账话带着怒骂,一句一句挑衅刺激着皇上的神经。 一夜惊惧战栗,又刚刚面对了郁王的作乱罪证,此时皇上唯恐心柔郡主把他再供出去,那他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最终皇上没熬过这一根稻草的压力,咕咚,一口血吐了上来。 吓得屋里伺候的小内侍立刻慌张上前,喊了在内室给刑部尚书包扎伤口的太医,结果皇上只闭了闭眼,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抹掉自己嘴角的血迹,咬牙切齿道:“长公主驸马作乱造反,弑君夺位,铁证如山,论罪当诛,三日后行刑!” 说着,他幽寒的目光落向长公主。 长公主脸色青白,咕咚跪下,“皇兄明察,臣妹当真一无所知。” 皇上讥诮冷笑,“你可是救驾有功!” 长公主打着寒颤道:“皇兄开恩,臣妹并未给西山大营传递过任何消息,臣妹被冤枉,那张九虽然是臣妹府中人,可臣妹真的不知道......” 皇上一个字不想听她多说。 这些年长公主存了什么心思皇上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碍于朝局稳定懒得搭理她,现在郁王都要行刑了,他留着这个多事的妹子做什么。 “长公主身为天家公主却对自己的驸马多加纵容,以至于酿成今日恶果,你与他夫妻一体,论罪当一并问斩,但朕念在太后年长的份上,饶你一命,褫夺封号,即日起搬到莲花庵诵经念佛,虔诚忏悔。” 长公主顿时面若黄土,跌坐在地,“陛下,皇兄,我当真无辜!” 皇上连多的一眼不想看她,摆摆手让人将她拖走。 长公主眼见央求无果,顿时凄厉笑起来,“臣妹作为郁王发妻,受其连累,那丽妃呢?” 说着,她目光落在顾珞伸手,倏地抬手一指,“她呢,郁宴呢?郁宴可是臣妹的儿子,她可是臣妹的儿媳,是不是应该一并论罪呢,皇兄?” 她这挑衅的话让皇上怒火如烈火烹油,啪的一拍桌子,“你放肆!” 长公主凄厉苦笑,“臣妹放肆什么了?郁宴难道不是我儿子?她难道不是我儿媳?我本本分分多年,现如今郁王作乱,臣妹惨遭连累,皇兄不说怜悯臣妹竟然要将臣妹一并论罪,臣妹还不能放肆吗? 当年是谁做主让臣妹嫁给他的? 臣妹当年没有驸马吗?为什么已经定好的亲事却临时被改变? 现在他作恶,我凭什么跟着遭殃,这些年郁王府和长公主分居而过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皇兄就这样容不下臣妹?还是说......” 激动之下,长公主一股脑的质问,浑然不觉皇上一张脸杀气到了极致。 这杀气之下,是怒火和心虚。 他唯恐长公主一句话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闭嘴!” 皇上怒吼一声,却并未打断长公主的叱问,反倒是内侍总管一个箭步上前,不知从哪拿了一块破布,果断又迅速的直接塞了她嘴里。 几个机灵的小内侍上前,将呜呜呜的长公主拖了下去。 她一走,整个御书房一静,皇上神情激荡,喉头又有腥味泛上,体力完全支撑不住,不过是强行吊着一口气,勉强道:“这次作乱,幸得禁军统领,西山大营以及二皇子反应迅速,救驾有功,朕依次赏赐。” 功过论过,各自散场。 “安博王妃留下。” 顾珞已经给刑部尚书包扎完毕,正跟着一众人鱼贯离开,忽然背后传来皇上一道阴晴不定的声音, 前面丽妃脚步猛地一顿,不过也只是停顿一瞬,紧跟着又若无其事头也没回的带着二皇子走了。 萧嘉远站在院里,原本想要等顾珞一起走,眼见屋里的人都出来了却不见顾珞,心头顿时升起惊慌。 皇上是个老变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今儿这一场局,他们虽然将郁王作乱钉的死死的,可谁也不知道皇上心里到底能生出什么来。 战栗不安,萧嘉远看着御书房的大门渐渐被关上,眼底喷出怒火,以至于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内侍总管关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走吧。 萧嘉远却迈不开步。 郁宴中了软骨散现在药效还没过,如果这个时候顾珞出事,萧嘉远根本不敢继续去想这个如果。 他脚就像是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我要去抓大鱼,呜呜呜,我要去抓大鱼,为什么不让我去,我要去抓大鱼!” 六皇子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冲过来抄起拳头就朝萧嘉远脸上一拳砸了下去,紧跟着,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六皇子连拉带拽连踢带打,拖着萧嘉远往外走,“坏人,你这个坏蛋,你把我大鱼都弄死了,你赔我,你赔我。” 皇上给六皇子瞧病,原本是想要瞒着大家,可后来被郁宴闹开了也就没瞒住。 此时他痴傻的纠缠着萧嘉远拳打脚踢,甚至还上嘴咬,谁看了不是一声唏嘘:华佗也治不好这脑子。 跌跌撞撞,萧嘉远被他带出了御书房院子。 御书房里。 皇上坐在龙椅之上,垂着眼皮看着跪在地上的顾珞,默了好大一会儿,直到顾珞跪在那里两腿发麻,皇上才带着病态的杀气慢吞吞的道:“朕在密室的时候,要杀了你。” 被皇上这么单独留下,若说心里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郁宴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这变态皇帝说不定随时都可能给她一条白绫或者一杯毒酒。 冷汗爬满顾珞全身,她吸了口气道:“当时情况混乱,臣妇惊恐之下反倒过分从容,陛下疑心实乃情理之中。”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她,“可宴儿未必会这么想。” 顾珞立刻道:“臣妇不会多舌。” 皇上就笑了一下,“但上次你答应朕的事,你一样转头告诉了他。”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更是透着一股子邪性的杀气,就连内侍总管都冷汗涟涟。 顾珞吞咽口水,丝毫没有压制自己的恐惧,反倒是让自己心头的害怕全数释放出来,哆嗦道:“上次的事,臣妇言而无信罪该万死,但臣妇实在太过担心家中幼弟。” 皇上又笑了一下,“你的确......罪该万死。” 第338章 不行 砰! 御书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这巨大的响动立刻冲散了屋里那股毛骨悚然的气氛。 顾珞倏地转头,就见郁宴衣衫凌乱披散着头发背着光从外面进来,他一步踏进来,目光在落向顾珞那一刹那,是劫后余生的松了一口气。 顾珞刚刚还惊惧不安的心,此刻因为郁宴这一个惊怕的表情而心疼起来。 郁宴在来的这一路上,到底是怎样惊慌着急害怕,现在脸上才能露出这种表情。 四目相对后,郁宴一把扶了门框,整个人踉跄进来,脚步虚软无力几乎要顺着门框出溜下去。 顾珞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郁宴这是中了软骨散药效还没过。 心里顿时狠狠一疼,她连御前失仪都顾不上,起身快速跑到郁宴旁边将人一把扶住。 丽妃传来消息,说顾珞被皇上单独留下的时候,他甚至都顾不上去想丽妃为什么要传这个消息,当时满心满脑就一件事,唯恐皇上把顾珞怎么样。 如今郁王和长公主齐齐倒台,皇上心中更加迫切的要辖制他,如果皇上想要通过顾珞对他下手...... 郁宴根本不敢想。 软骨散的作用还在,他根本一步迈不开腿,索性他平时无法无天,让人抬了肩舆进宫尽管不合规矩也没人敢阻拦,尤其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一路担心受怕惶惶不安,此刻顾珞一阵风的冲过来,郁宴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总算是安稳下来,将人搂在怀里,当着皇上的面,珍重又后怕的在她发顶亲了一下。 当郁宴的嘴唇落到她头发那一瞬,顾珞眼眶一红,眼泪忍不住的就滚了下来。 皇上面无表情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着郁宴。 郁宴靠着门板,将顾珞圈在怀里,几乎是咬牙勉强支撑了一点力气,抬手在她头发上抚了几下,汹涌的情绪渐渐平稳,他看向皇上,眼底带着哀切的祈求,“陛下给臣一条活路吧。” 顾珞从来没有听过郁宴这样说话。 这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小王爷,这是矜贵倨傲不可一世的小王爷,哪怕这话可能有郁宴做戏的成分,可还是说的她心里又酸又疼,脸颊贴着郁宴的胸膛,听着他砰砰的心跳,顾珞泪流不止。 郁宴手臂虚虚圈着她腰肢,人就靠在门板上,苍白的脸上虚弱又病态,无力又难过,就像转眼就要死了。 他这不人不鬼的样子极大程度的取悦了皇上,“宴儿这是什么意思,朕何曾为难过你,长公主和驸马作乱,朕不会牵连到你身上的,朕心里自有分寸。” 郁宴满目的绝望,眼泪就在眼眶里转,还是那句话,“求陛下,给臣一条活路。” 这话顾珞一声都听不得,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的滚。 郁宴说完,圈着顾珞腰肢的手忽然松开,顾珞愣怔朝后退了半步,郁宴扑通跪下,原本他就是咬牙勉强站在那里,现在一跪,卸尽全身的力气,人瘫在那里,不伦不类的给皇上磕了个头,“陛下给臣一条活路,臣愿意解甲归田,远离京都。” 若说郁宴不死不活的模样取悦了皇上,那此时他磕的这个头,则让皇上那颗受了一夜惊吓的心得到了满足。 他甚至面上带出了笑容,“宴儿哪里的话,朕还需要宴儿做朕的左膀右臂,行了,起来吧,安博王妃救驾有功,朕会赏赐的。” 郁宴就像是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全部用光,咕咚,身子一偏,栽倒在旁边不动了。 “王爷!”顾珞凄厉叫了一声,跪在郁宴跟前去抱他。 皇上像是在欣赏一场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大戏,足足看了半刻钟才心满意足让人将郁宴送出宫。 内侍总管看着郁宴被抬走,恨得睚眦目裂。 老东西,你也配得他的跪?配得他磕头? 你会遭天谴的! 一场折腾几乎也耗尽了皇上的精力,等郁宴他们一走,皇上便喝了安神汤睡下。 郁王府。 郁宴被人抱着躺回床榻,看着顾珞哭的又红又肿的眼睛,心疼又难过的伸手摸她的脸,“让你害怕了。” 顾珞脸颊蹭在郁宴掌心,“别说话。” 郁宴心里酸涩,“是我不好,这场计划算到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他会......唔~” 郁宴话没说完,顾珞倾身上前,“让你别说话。” 不听话就稍微堵一会儿吧。 郁宴心疼顾珞这一夜的惊恐战栗颠沛不安,顾珞何尝不心疼郁宴。 所有的牵挂不安害怕绝望患得患失,这一刻全都发泄在这纠缠的吻中。 亲了大约两千字的内容后,顾珞在郁宴加重了的气息中退开一点,郁宴眸色发沉,看着顾珞又红又肿的嘴唇,有点哑的道:“我要继续说话,你是不是还要堵我一次?” 顾珞翻了他个白眼,想要退开,但犹豫了一下又俯身在他嘴唇很轻的咬了一下然后才彻底退开,端了旁边备好的已经不烫了的鸡汤山药粥喂他。 “听说你被找到的时候,心柔郡主正要欲行不轨?” 外面窗外。 蹲在墙根下听墙角的郁欢一脸难以置信的朝顾珩道:“这就完事儿了?我哥是不是不行?” 顾珩:...... 祖宗,你哥行不行我不知道,不过你这声音能稍微控制点吗? 果不其然,转瞬头顶就传来声音,“你俩在这儿干嘛呢?” 顾珞从窗里探头出来,入目就见两个听墙角的小崽子蹲在墙根下,忍俊不禁笑道:“这什么毛病,怎么还偷听上了。” 被抓了正着,郁欢干脆扯了顾珩光明正大进屋。 进去之后,迎上她哥那张发黑的脸,郁欢趁着顾珞和顾珩说话的空当,十分小声的凑在郁宴跟前问,“哥,你需不需要调理一下?” “滚!”郁宴中气十足的吼。 郁欢撇撇嘴,“我是你亲妹妹,你这样让我很为难,能不能实现三年抱俩了还?” 这话声音不低,正和顾珞说话的顾珩立刻机警的看过来,“什么三年抱俩?我姐离十五岁生辰还有一个月,我们老顾家传统,十六才能生孩子。” 第339章 验货 当事人顾珞十分尴尬的立在原地,难得的羞红了脸,“都说点什么,啊?一个六岁多,一个八岁多,你俩能正常点吗?” 郁欢瞪大眼看顾珞,她手臂上盘着的小青也凑着脑袋瞪着顾珞,“我还不够正常吗?” 顾珞哭笑不得看着她,“你哪正常?正常孩子谁六岁就盼着自己哥哥三年抱俩?” 郁欢语重心长叹了口气,“我俩这情况特殊啊,爹娘靠不上,我这不得又当爹又娘还要当妹妹的?” 顾珞:...... 顾珩:......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顾珩咳了一声,看着郁宴,一副给他姐姐做主的样子,“反正,我姐还小呢!” 十六是顾珩的最低要求。 郁宴能把顾珞娶回家又和她心意互通已经满足的不得了了,至于别的...... 要说没想那不可能,毕竟他一个正常二十多岁大龄男青年,但他也知道顾珞小,莫说顾珩提了,就是顾珩没提,他也舍不得碰顾珞。 “你放心,我有分寸。” 顾珩义正言辞,“你最好有。” 顾珞无力的叹了口气,这些话不能背着我说吗?非要当着我的面吗?我难道不知道羞耻吗? 好在顾珩该说的话说完,倒也没有继续耽误人家小夫妻培养感情,很快带着郁欢走了。 他们一走,郁宴躺在床上,似笑非笑看着顾珞,“三年抱俩?” 顾珞瞪他一眼,“我宁愿养狗都不想养孩子!” 这话刚说完,只听得外面叽里咕噜一阵脚步声,跟着大宝二宝三宝嗖嗖嗖的钻了进来。 三只狗头六只眼,充满灼热的看着顾珞:还有这种好事? 顾珞:...... 你们倒也不必如此通人性! 郁宴躺在床上直接笑出了声,“骗狗子?” 顾珞又瞪他一眼,然后抿了抿嘴唇。 对面三条狗瞬间耷拉了尾巴和眼睛,一脸被骗的表情转头出去了,真有意思哈,骗狗玩儿? 顾珞:...... 鬼知道她怎么就看懂了狗子的目光。 等三条狗子一走,屋里又只剩下他俩,郁宴有点不做人的道:“我还清清白白的,你要不要验验货?” 顾珞无语的看着他,“这怎么验?” 郁宴笑道:“我躺平,你随意?” 顾珞:...... 这还需要犹豫? 先验个四千字的为敬。 折腾了一天一夜,验完货俩人直接相拥而眠,郁宴是什么时候药效退散的顾珞不知道,反正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 她活活让饿醒的,癔症朦胧一睁眼,猛地发现对面坐了个人,吓得顾珞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入目看清楚,郁宴。 这位爷又跟那次她被抓了刑部大牢那回一样,在床榻前搬了一把椅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顾珞睁眼,吓得一个激灵,结果他动作都没动一下。 顾珞不由怀疑这是睁着眼睡着了? 犹豫一下,顾珞半趴着凑过去,偏头看郁宴,“睡着了?” 郁宴看着她,“我是鱼?睁眼睡?” 顾珞嘿的一声,“你这什么毛病,怎么就喜欢这么盯着人看。” 郁宴站起身来,把椅子搬回去,活动了活动肩膀,又走到床前,“我又没看别人,看自己媳妇,吃不上还不让看了?” 顾珞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大早起的,乱说什么!” 郁宴笑着抓了她的手,“我给你解释一下心柔郡主的事。” 昨天就顾着验货,俩人折腾到最后直接酣睡,有些事顾珞不提但不代表就这么过去了,该说还是要说清楚。 “我听长年说,苏南黎大概给你介绍过心柔郡主,她的身世差不多就是苏南黎说的那样,小时候我俩的确是一处长大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不是长公主的亲生儿子。” 这是郁宴第一次直白的和顾珞说他的身世,他坐在床榻上,顾珞枕在他大腿上,听着他娓娓道来。 “长公主说,她不是正经宫里的孩子,和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玩不到一处去,就让我过去做个伴儿,那时候郁王和长公主已经感情不和,分府而住,我跟着长公主,当她是我亲娘,我心疼她,所以她的话我都会听。 不过没多久就有人告诉我,我不是长公主和郁王的孩子,我是皇上的私生子,这个消息当时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皇上做主,让我又回了长公主府。 我和她其实满打满算也就相处了两年,而且是六七岁的年纪。 再后来,太后身体不好,常年在行宫静养,她跟着太后自然也在行宫。 我十七那年,太后求了皇上的恩典,想要赐婚,把她嫁给我,哪怕只做个侧妃她也愿意,不过皇上和长公主都不同意。 再后来就彻底没了往来。 前天我进宫,当时她也在御书房,皇上叫我去是和我商议让她去和亲的事,她哭着说还想嫁我,让我替她求情,被我拒绝后她说算了,敬我一杯茶,就当此生别过。 那茶里放了软骨散。” 十来年的往事,郁宴说的简明扼要,顾珞听得心惊动魄。 不提别的,单单皇上不想让郁宴成亲的原因,只怕,皇上根本不想让郁宴有后吧。 转头抱了郁宴的腰,脑袋在他小腹蹭了蹭,“你这些年,过得肯定很苦。” 郁宴没有多提长公主后来如何待他,他们又是如何反目,但凭着后来郁宴和长公主的相处,顾珞也能猜测一二。 只是她猜测的那一二,只怕远不及真相万分之一。 郁宴摩挲着顾珞的头发,“皇上几次往我跟前塞人都没有成功,这是将主意打到了心柔郡主身上,这次狩猎,若非有造反作乱一事,他们原本是要安排一场捉奸大戏的。” 郁宴说的嘲讽。 顾珞听得恶心。 难怪心柔郡主要宴席中途离席呢。 堂堂帝王,这手段未免也太下作的过分了。 “我家小王爷真能干,不光让他计策失败,反而送他一场大戏,你怎么这么厉害?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了都。”顾珞眼底带着亮晶晶的笑意,窝在郁宴小腹前仰头看他。 郁宴何尝不知这是顾珞特有的安抚。 第340章 反应 手指缠绕着顾珞的头发,把玩发尾,郁宴道:“当时在风亭山,我原本的计划是让皇上在狼狈逃窜中意外发现密道,逃出遇上西山大营的大部队。 郁王是二皇子的亲舅舅,郁王作乱,最有利的就是二皇子,当时只要二皇子和丽妃一呼响应,皇上必定盛怒。 逃出之后,就算皇上为了平衡朝局不会彻底处置二皇子,也从此心里对他彻底失去信任。 只是没想到,二皇子和丽妃选择了皇上。” 这算是整个计划中的一个大变故。 郁宴更没想到,他在宫外守着,竟然是收到丽妃的消息说顾珞被留下了。 顾珞将丽妃在风亭山别院说的那些话讲给他听,“她是不是在示好?” 郁宴捻着顾珞的头发道:“不管她什么目的,我们的计划最终达成就是了。” 顿了一下,郁宴垂眸看顾珞,“郁王和长公主倒台之后,皇上对我必定会更加防备,所以我才会在御书房示弱。” 这是安慰顾珞方才对他的心疼,却让顾珞心里更加酸软。 等吃过早饭,顾珞提了药箱去北燕驿馆。 长明还没醒,顾珩去上学之后,郁欢守在长明跟前,絮絮叨叨和他说话。 “长明哥,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郁王造反了,我哥差点让害死,皇上给我哥下了软骨散把他带去狩猎,郁王就是那时候造反,我哥......” 郁欢正说话,忽的眼睛一瞪,连气都不敢喘了,目不转睛盯着长明的手。 “我是不是看错了,长乐哥,我是不是看错了。” 郁欢一把抓了旁边的长乐。 长乐根本不用她抓,已经一步跨上前,屏气凝神杵到长乐床榻前,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长明的手。 床榻上,长明已经数天没有动过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身下的褥子,感觉力气还挺大。 郁欢眼泪一下就滚下来,抱着长乐的胳膊,“长乐哥,长明哥是不是要醒了?” 长乐一边揉了郁欢的脑袋一边含泪点头,“要醒了,肯定要醒了,凭什么我和长兴累的跟狗似的,他大爷一样躺在这里。” 说着话,长乐抹了一把自己滚出来的泪。 “长明我知道你能听到,你大爷的差不多得了啊,该醒过来就赶紧醒过来,老子和长兴要累死了,你特么的睡了这么久,以前受的累也该养回来了,再睡就没意思了啊。 醒来了,知道不? 长兴说你特么的要是再不醒,他也撂挑子不干了。” “又动了,又动了!”郁欢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长乐一手箍着郁欢瘦削的后背轻轻拍着,一手撑着床榻,“你看把郡主急的,你好意思还躺着呢?快醒来。” 长明还是只手指一下一下扣着褥子,没有更多其他动作了。 但仅仅这一个动作就足够让这些关心他的人喜极而泣。 旁边守着的大夫红着眼上前查看,说是查看,其实也查不出什么,长明的伤口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脉象也是平稳的。 “等王妃回来再仔细看看,应该是要好了,要好了。”大夫哆哆嗦嗦的抹泪说。 正说着,郁宴从外面进来,郁欢一阵风的扑了过去,哭着就抱住郁宴,“哥,长明哥动了!” 郁宴两步上前,旁边长乐红着眼道:“刚刚手指动了,扣了几下褥子。” 现在又没动静了。 郁宴盯着长明道:“不听话,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我纵容你,让你多休息几日,也该起来了,怎么还恃宠而骄上了。” 长明原本没有了动作的手指,又扣了几下褥子。 之前只是一根食指动作,这次却是五根手指都再动,郁宴一把抓了长明的手,看似冷静实则焦切,“我很需要你。” 长明被他钳住的手,倏地收拢,这算是给了郁宴一个回应。 郁欢哭成一个小泪人,“长明哥能听见,他能听见。” 长乐也眼泪肆虐了,一点都不收敛的干脆当着郁宴的面一屁股坐了床榻尾部,在长明腿上拍了一下,“你大爷的!” 长明紧紧攥着郁宴的手,没松开,不过也没有下一步了。 可这就够了。 可能是刚刚恢复意识还没有多少力气,给郁宴回应已经用尽了长明所有的力气,他握了郁宴的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渐渐松了力道,手垂了下去。 吓得郁欢以为是回光返照,哭都不敢哭了,只瞪着眼睛捂着嘴,还好大夫赶紧上前把脉,说是并未加重,脉象正常,应该是又睡着了,郁欢这才稍稍缓过一点劲儿。 也不去别处,就在这里守着她长明哥。 郁宴原本要再陪长明一会儿,但长兴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王爷,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说郁王要见您。” 郁宴一皱眉。 长兴道:“见吗?” “见。” 长兴立刻道:“奴才这就去安排,诀不让人发现......” 郁宴摆手,“不用,我直接过去,告诉大理寺那边,我从正门进去,让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在门口迎我。” 长兴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郁宴的意思,立刻就去办。 北燕行宫。 江回扶着桌子从椅子上慢慢的站起来,九公主连气都忘了喘的瞪着眼站在旁边,看着他。 江回面色从容,嘴角带着一贯的笑,但眼底的振奋难以掩藏,他尝试着抬脚朝前迈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直到江回从桌旁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北燕九公主哇的一声抱着顾珞就哭,“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给你磕头都行。” 顾珞让她勒的骨头疼,“磕头就不用了,多少松开我点就行,给喘口气。” 九公主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团,松开顾珞又看向江回,江回从门口返回来,这次他没有之前的小心翼翼,反倒是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走回来。 虽然走得慢,但和正常人已经没有两样。 谁能想到,就在几个月前,江回还是个瘫在在轮椅上的残废,虽然他自己已经足够努力的积极乐观,可残废就是残废,其中酸楚谁残谁知道。 第341章 旧事 一直走到椅子旁,江回看向顾珞,目光真诚,“谢谢你。” 顾珞抿唇浅笑,对大夫来说,病人康复比什么都强,这世上,可能有时候大夫比病人家属和病人本身都更希望病人康复。 这不光是医者仁心,说自私点,这是对自我的一种肯定一种成就感。 “你现在走路没有力气是正常的,毕竟这么多年你已经没走路了,没有肌肉萎缩都算是好的,可见你之前的那些努力也是有用的,之后咱们就不行针了,该用艾灸和泡药浴,三天一次就行,康复训练要每天两次,两次就够,再心急也不要揠苗助长。” 肌肉萎缩是什么江回和九公主没太明白,不过明白一点就够了,这病,治好了! 九公主用力点头,然后压着声音朝顾珞道:“我说过,你要是治好了我们江大人,我送你一份大礼,今儿我兑现。” 顾珞一直以为九公主送她的大礼是一份贵重的珠宝或者一匣子银票或者地契什么的。 直到她拿出一张盖着大燕国官印的文书。 顾珞瞠目结舌一脸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看向九公主和江回,“玉矿?” 九公主和江回脸上都带着笑,可能是站立带给江回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他哪怕不太有力气也半个身子撑在拐杖上,站在那里,“你放心,这是经过我们陛下允许的。” 九公主跟着点头,“我父皇亲自点头答应,如果江大人的腿能治好,这座玉矿就送给你,算作是答谢礼。” 这个礼着实太重,尤其郁宴和江回这边又有政治上的一些来往,玉矿金银矿这些在古代又是特殊的存在,顾珞没敢收。 只笑道:“我知道你们谢我,不过太贵重了,让我战战兢兢的。” 将那文书搁在桌上,顾珞朝九公主道:“你不如谢我几顿火锅来的划算。” 九公主见顾珞不收,顿时着急,倒是江回,安抚的朝九公主笑了一下,然后向顾珞道:“没关系,你回去和郁小王爷商量一下,今儿咱们先吃火锅庆祝。” 江回风轻云淡说出这种话,顾珞道是没觉得意外,这人总能猜透她心里想的。 他们这种玩儿政治的,就是心眼儿多。 就跟郁宴算计郁王和长公主似的,谁能想到,郁宴前前后后下了那么大一盘棋,他算计郁王,那棋从她穿越来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在布局了,或者更早。 她自忖自己没有那个脑子,也就没有为难自己去多琢磨,还是吃火锅吧。 顾珞原以为江回要提郁王造反的事呢,结果从头到尾,三人也只是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句涉及朝政的都没说。 直到顾珞要走,江回才道:“原定的端康王府进京,应该要在九月初了,眼看过几天就是中秋,太子的病情怕是不太好,你让郁小王爷提前准备。” 顾珞从北燕驿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过了。 等她回府,正要去看长明,忽然有个面熟但顾珞不知道叫什么的人迎上来,“王妃万福,卑职在林香园当值。” 林香园,郁宴关押安平伯府老太太的地方。 顿时想起眼前这人之所以眼熟是顾珞见过几次他来这边向郁宴回禀事情,顾珞神色肃重下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那人便道:“之前安平伯府那位老太太不肯开口,但是今儿她突然说要见您,说只要您过去,她就愿意说出以前的事。” 顾珞一愣,见她?见她干什么! 跟着顾珞的是长年,只要顾珞不问,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再加上他跟着郁宴时间短,顾珞犹豫一下,道:“王爷知道这件事吗?” 那人就道:“已经和长兴说了,但是王爷现在有事脱不得身,那边安平伯府老太太说就等半个时辰,您若是过去她就说,您若是不过去,她就直接等死,以后再不开口。 长兴的意思是,您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那边都是咱们的人不会有问题的。” 既是长兴说能去,顾珞也就没有多犹豫。 顾珞还记得原主刚来京都的时候,第一次见安平伯府老太太的情形。 那时候,老太太雍容华贵的坐在炕上,靠着松软的丝绸抱枕,身上衣衫华贵夺目,连喝一口茶都要就着丫鬟的手,那丫鬟更是穿的绫罗绸缎,满屋子的气派让原主连气都不太敢喘。 现在再看眼前人,顾珞直觉恍若隔世。 原本保养的白皙的皮肤此时枯黄无光,原本还算乌黑的头发此时满头皆白,她赤红的眼睛带着幽怨的狰狞,看着顾珞在这边看守特意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你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只可惜没有心肝的白眼狼,你迟早要遭报应的。” 顾珞扫了一下衣裙,淡然道:“你叫我来若是只为了说这个,那大可不必。” “我是你祖母,我们供你吃喝养你长大,没想到养出你这样一个白眼狼,你害死了你大伯一家,害死了你自己的爹娘,你午夜梦回就能睡得着?” 老太太嗓音嘶哑,若非手脚被铁链拴着,她怕是想要一跃而起来撕咬顾珞。 顾珞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没理她。 老太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了顾珞须臾,忽然冷笑起来,“你已经知道你娘是陆青双了吧。” 顾珞将茶盏搁下,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笑容加大,在她那枯老的面容上,那笑容邪性到令人毛骨悚然,“你知道陆青双为什么会成为我儿子床上的人吗?” 顾珞一瞬间攥了拳头。 老太太似乎对她这反应十分满意,笑容继续加大,“你是不是觉得,如今生活美满,你所厌恶的人都被你除掉了,整个安平伯府都成为你爬上郁小王爷那张床的垫脚石,你骄傲的很。 如果我告诉你,把陆青双送上我儿子床上的人,正是郁小王爷的母亲,你还高兴的起来吗?哈哈哈哈哈。” 顾珞神色一寸一寸凝重下来。 老太太尖锐的笑声凄厉又怨毒,“郁小王爷的母亲把陆青双送到了我儿子身下,你却费尽心机爬上了郁小王爷的床。 你说陆青双会不会被你气的魂飞魄散?” 第342章 仇人 顾珞盯着老太太,声音变得冷冽,“你明知道,长公主不是郁小王爷的母亲,怎么?想用这个来挑唆我?你觉得我会上你的当?” 老太太先是笑声顿了一下,她有些意外的看着顾珞,紧跟着发出更大的笑声。 “你都爬上了郁小王爷的床,难道郁小王爷还没有告诉你他真正的生母是谁? 哈哈哈哈哈,顾珞,我真是替你不值。 没了我们安平伯府作为依仗,郁小王爷不过拿你当个床上的玩意儿而已,他怎么会告诉你呢。 他不告诉你,祖母心疼你,祖母告诉你。” 顾珞明知道老太太接下来要说的话极为难听,她应该立刻起身就离开,可就是没动的了。 “你知道皇上这些年为什么对郁小王爷百般纵容千般宠爱吗?” 顾珞皱眉。 空腹灌辣椒水,空腹灌酒,空腹灌药,下软骨散,这叫宠爱纵容?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敢将这个儿子认祖归宗,可又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帮他克制郁王,所以才让长公主养了他。 你知道郁小王爷小时候在哪过的吗? 他身为长公主的嫡子,却是在宫里长大,不是因为皇上有多宠爱他,那是因为郁王每天都变着法的想要杀他。 皇上为了留住他,才让他住进宫里。 你猜他的生母是谁?哈哈哈哈,给你一万个胆子你也猜不到,他的生母,是前太子妃娘娘。” 今天一早,郁宴才给顾珞讲了他小时候在宫里长大的事,当时顾珞只觉得背后缘由必定心惊动魄,却是万万没想到,郁宴是在长公主府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进宫? 心涩发酸,心疼郁宴的同时,顾珞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皇上强要了前太子妃娘娘,生出来的孩子他当然不敢认祖归宗,前太子妃被皇上软禁关押在行宫她就甘心? 她当然不甘心! 可当时前太子已经死了,前太子的党羽也在郁王的帮衬下被皇上全部铲除,她想要报仇就凭她自己当然做不到。 在她被关押的第六年,因为看守疏忽懈怠,被她得了机会逃出,那天夜里,正好皇上在行宫举办狩猎宴席。 陆青双那时候和北燕送来的质子情投意合,原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偏偏那一夜陆青双倒霉,遇到了出逃的她。 要说也是陆青双太蠢,竟然相信那女人的鬼话,竟然蠢到替那女人带路,结果被那女人把她送到了我那喝醉了酒的二儿子跟前。 陆青双长得貌美,我那二儿子本就垂涎她的美色,又是喝了酒,岂能把控得住! 在陆青双被我那二儿子蹂躏的时候,郁小王爷的好母亲趁着夜色逃了出去,她以为她多大本事呢真能从行宫逃出去? 没且出了行宫的大门就被抓了,只可惜陆青双平白被搭了进去。 怎么样,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新的认识?你这身份,说一句奸生子都不为过,郁宴早就将我跟前的人抓了去,重刑之下他能查不出这个? 结果你还是被蒙在鼓里! 哈哈哈,也是,你一个奸生子,他怎么可能真的看重你!” 老夫人怨毒的说完,心满意足的闭了眼,“既然安平伯府不得善终,那你也别想好过,咱们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才好,将来地底下见了面,我看你拿什么面对陆青双,你要怎么告诉你娘,你费尽心机的爬了仇人儿子的床呢!老婆子我可等不及要看看了!” 说着,老太太忽然睁眼,身子一转,朝着背后的墙一头撞了过去。 哗啦一声铁链响,顾珞来不及阻止,等她豁然起身,老太太已经顶着血肉模糊的脑袋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顾珞怔怔盯着地上的尸体,脑子里心里乱作一团。 大理寺监狱。 郁王冷笑着看着郁宴,“是我技不如人,不过,你也别得意的太早!” 郁宴立在牢房门口,“你作乱造反,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事到如今还想攀扯我那大可不必,我得意不得意轮不到你来惦记,但我能明确的告诉你,你这一死,你府中那些儿子女儿小妾,一个个的都要跟着死,开心吗?” 郁王早就知道是满门抄斩的罪名,已经在心里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者说,由不得他不接受。 之所以要见郁宴,不过是想要临死前摆郁宴一道,没想到郁宴竟然光明正大来见他。 郁王扬着眉梢,“你就一点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是郁王笃定郁宴会来见他的唯一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郁王才更加笃定,自己能摆郁宴一道。 只要郁宴偷偷摸摸来,皇上必定疑心大作。 可现在,郁宴来的光明正大,郁王不甘心的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生母到底是谁?” 郁宴面无表情转头离开。 郁王见他当真要走,跟着就道:“你不感兴趣也无所谓,不过,你也不想知道你那生母当年是如何害了陆青双?” 郁宴抬出去的脚步顿时一收。 他明知不该停下来,可没忍住,回头看向郁王。 郁王顿时得逞的笑起来,“不瞒你说,我也十分意外啊,陆青双被安平伯府的老二糟践,那是拜你生母所赐!开心吗?” 郁宴刚刚对他说话的语气,他原封不动回馈郁宴。 “不过,具体她是怎么让陆青双受到糟践又生了顾珞这个奸生子的,我不太清楚,当年我的势力还没有那么强大,这些事我查不到。 不过皇上和安平伯府的老太太可是一清二楚。 那老太太就在你手里吧,哈哈哈哈哈,开心吗?” 郁宴死死攥着拳头才克制住此刻的心情没有冲过去揍他一顿,只面无表情带着一股杀气道:“等着满门抄斩吧,人死灯灭。” 说完,转头离开。 他一走,郁王顿时满目怨毒仰天大叫一声,“我要见皇上!我是无辜的!” 他之前算的笃定。 就算他被皇上抓了,只要郁宴私下来见他,他就绝对有把握让皇上再放了他。 但现在一切笃定都成空。 没有陷害成郁宴,似乎也没有刺激成他,郁王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惊恐这时候才一点一点蔓延上来。 第343章 提前 呼~ 皇上一头冷汗猛地从床榻上惊坐而起,双手死死攥着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内侍总管赶紧上前,“陛下这是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自从受过一惊,皇上从昨天到现在,每次入睡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被惊醒一次,次次醒来全身冷汗涟涟,心慌如豆。 内侍总管言语关切,眼底的神情却是带着恨毒了的冷冽。 你也有今日。 当年你害死太子爷害死太子妃娘娘,害死萧家军上上下下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要遭报应。 这报应老天爷不给你,宴儿也会给你! 这才刚刚开始,你且等着吧,属于太子爷的东西,宴儿一样一样的都会讨回来的。 压着心头激烈的恨,内侍总管躬身立在一侧,“陛下?” 皇上闭了闭眼狠狠喘了口气,苍白着脸色朝内侍总管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您才睡了半个时辰不到。” 皇上重重叹出一口气,接过内侍总管转身递来的热茶喝了两口,冰凉的手指渐渐缓过一点温度,他挪了身子靠到背后的靠枕上,有些有气无力道:“郁王呢?” 内侍总管道:“在大理寺监狱里呢,大理寺卿派了重兵把守,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皇上冥黑的眼底犹如一潭死水,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默了一会儿,道:“宴儿在做什么?” 内侍总管道:“之前大理寺卿来回禀,说是郁王要见小王爷,那时候您睡着,奴才就没通传......” 不等内侍总管说完,皇上忽的一个激灵坐直,“什么?” 他这草木皆兵惶恐不安的样子让内侍总管心下冷笑。 不等内侍总管开口,皇上急促道:“宴儿见了郁王?” 内侍总管就道:“是,当时郁王要求见小王爷,买通了狱卒传信儿,狱卒把消息传出去之后,小王爷直接就过去了,那时候大理寺卿拦不住,只好让大理寺少卿和其他几位当值的大人陪着,他亲自进宫来回禀。” “你说大理寺少卿陪着?宴儿不是私下见郁王?” 内侍总管摇头,“不是,小王爷大张旗鼓直接去的,听说摆足了胜利者的姿态,去了之后将郁王好生奚落一通。 郁王问小王爷就不好奇自己的身世? 那时候牢门外面大理寺少卿那些都在,小王爷没理他,起身就走了,后来郁王又问小王爷就不好奇陆青双是怎么被他生母害死的。 小王爷也没理他,直接走了。 说来奇怪,小王爷没去之前,郁王一直老老实实,怎么看都像是等死了,可小王爷去了又离开,他忽然开始嚷着要见您。” 皇上顿时让郁王这些话气的胸口生疼! 大理寺少卿还在,他竟然就提了什么身世不身世的。 “个老狐狸,这是临死想要败坏朕的名声不算,还要挑唆朕去怀疑宴儿呢,朕若是怀疑了宴儿,未必没有可能放了他,真是心思歹毒!” 顿了顿,皇上不想夜长梦多,“不等三日了,就今日黄昏时分,阖府问斩。” 内侍总管一愣,“陛下,可是郁王府的家财还没有清算完毕。” “死了慢慢算,去传旨吧!” 这厢,皇上提前将郁王送上路,那厢,郁宴从大理寺监狱出来之后立刻被长兴迎上。 “刚才林香园那边来人,说安平伯府的老太太愿意招供,但要见王妃,那时候王爷在里面和郁王说话,那老太太给了时限说半个时辰之内见不到人就不说了,卑职怕耽误事,想着那边全是咱们的人,就让王妃娘娘去了。” 郁宴嗯了一声,想到刚刚郁王最后的那句话,有些心神不宁上了马车。 上去之后,没且坐稳,又一头钻下来,直接让马车解了两匹马,翻身上马直接去了林香园。 长兴眼见郁宴脸色不对,骑着马追在他身侧,“王爷,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奴才安排错了?” 郁宴抿着唇,面色凝重,“郁王说,陆青双是我母妃害的。” 长兴顿时一愣。 他俩策马疾驰,走到半路遇上林香园的人。 “一刻钟前,王妃就离开了,安平伯府的老太太招供之后我们没防住,她撞墙自尽了。” 这人正要去安博王府给郁宴回禀情况,没成想在半路遇上了,立刻就将当时顾珞见安平伯府老太太后两人说的那些话呈了上去。 “那老太天一直死扛着,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自尽,是卑职失误。”他垂首立在郁宴一侧,甘愿林罚。 郁宴却是看着纸上的口供,手抖得连纸都抓不稳。 长兴见状不对,立刻上前替郁宴拿了那口供,几眼扫下,顿时心惊肉跳,“为什么不来回禀!” 那人看了长兴一眼,欲言又止。 长兴猛地反应过来,当时是他自己说的,让他们在那边照顾好王妃,王爷这边办完事立刻就过去。 懊悔的捏拳对着空气砸了一拳,长兴朝郁宴领罪,“是卑职擅做主张了,王爷责罚。” 郁宴连话都没说,捏着那几张口供纸,转身上马。 心里太过慌乱,他实在无法想象顾珞知道这些真相后会如何,这种慌乱让七岁就能骑马的郁小王爷硬是蹬了三次马镫才将将狼狈的爬上马背。 长兴不敢耽误,赶紧上马追上,并吩咐那人,“林香园那边看好了,别出任何岔子,那老太太的尸体且收好,等王爷定夺。” 若说来的时候郁宴是策马疾驰,等到折返安博王府的时候,他则是红了眼的不要命的往回奔,那马没有被他累死都要庆幸这是萧嘉远特意选的战马给他用。 等到了安博王府,郁宴几乎连滚带爬下了马,一头冲进王府,一眼就见到长年。 自从长明不省人事,大多数时候都是长年跟着顾珞,看到长年在府中,郁宴那颗焦灼了一路的心略略安稳一点。 然而不等郁宴开口,长年快步迎了过来,“王爷,王妃从林香园回来之后带着顾珩小少爷就离开了,卑职原本是想跟着,但是被王妃拒绝了。” 离开了? 离开了! 离开了…… 郁宴那颗刚刚才安稳了一点的心,瞬间就像是被晚间穿过,千疮百孔。 第344章 哀切 郁宴直直向后踉跄一步,眼神已经变了。 长兴着急的一把抓了长年的衣领,“离开了是什么意思?” 长年抿了抿嘴,看着郁宴,道:“王妃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只匣子和顾珩小少爷的书本那些,没说去哪里,她又不让卑职跟着,从林香园那边回来拿了东西就又出去了。” 眼见郁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白了下去,长兴松了长年心惊肉跳转身扶了他,“王爷!卑职这就派人去找。” 郁宴眼睛都不聚焦,虚虚的看着长兴,扯了扯嘴角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力气,摆了摆手,沙哑道:“不用找了。” 顾珞如果真的要离开。 他怎么可能去拦着! 他有什么资格啊。 拦住了说什么? 郁宴以前恨皇上,恨郁王,恨长公主,可现在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恨谁了。 推开了长兴扶着他的手,郁宴踉跄朝内院走。 长兴紧紧跟在身后,知道郁宴这是受了刺激有点发疯了,不敢刺激他,连忙顺着郁宴的话音道:“也是,虽然王妃没让长年跟着,但那边还有跟着的暗卫呢,王妃跟前跟了四个,顾珩跟前跟了四个,这就八个人呢。” 郁宴踉踉跄跄的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有人跟着就不会有危险。” 长兴一愣,旋即明白这位爷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卑职是说,王妃娘娘要真离开的话,这些暗卫一定会和王爷回禀的,现在都没人回禀,可见王妃没事。” 郁宴明显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她没事就行,没事......她没事,本王就没事了。” 郁宴一路进了书房,反手关门,在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像只被人拔了刺的刺猬,血肉模糊的顺着门板跌坐了地上。 老天爷为什么总要和他开这种玩笑呢? 他一路跌跌撞撞奔着那充满荆棘的鬼门关闯,是顾珞的出现让他在鬼门关前没舍得迈过一脚,将将收了脚回头看。 他想过无数回报仇雪恨的方式,都是轰轰烈烈。 若是以前的他,他根本不会让萧嘉远参与风亭山那一场政变,他会借着郁王的名义造反,再在密道中杀了皇上,最后拨乱反正杀了郁王和长公主。 这些该死的,他一个一个全都杀了。 至于自己的死活,他没想那么多。 一把火点了皇宫,谁都别想好过。 可后来他不想死了,他想活着。 郁宴瘫坐在地,茫然无措的目光渐渐聚焦,落在对面博古架的顶端,那里摆着一只匣子。 他忽然间像是如获至宝,一下从地上起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过去,将那匣子从上面取出,打开,小心翼翼捧出里面的画轴。 披散着头发将书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都扫落下去,如饥似渴的展开那幅画。 他不是什么都没有,他还有这幅画。 之前他给顾珞做了一个纯金的小人儿,小人儿就是照着这幅画上的样子做的,这画是他夜深人静不想活的时候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等到该做的事情做完,他不是孑然一人,他可以带着这幅画死。 “哥。”郁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声音从门板外面传来,“哥你开门让我进去。” 郁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画,看的如饥似渴,仿佛全部的精魂都注入其中,根本听不到外面。 郁欢靠着门板道:“你是不是以为嫂嫂走了不回了?回呢,顾珩走之前和我说会回来呢,不然你觉得我能放他走?” “你闪开,我直接踹门得了。” 是萧嘉远的声音。 “姓郁的,你特娘的别犯病,人家顾珞就是出去办点事,你特么的别跟个深闺怨妇似的就要死要活,谁还没个要办事的时候呢,安平伯府那老东西的话,未必就是真的,顾珞多机灵,能信她的话?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扯不到你们两个身上,凭什么背这个罪啊。” 其实这话萧嘉远自己说的也觉得有点勉强。 要是陆青双真是被前太子妃坑了的话,顾珞有一万个理由走了。 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郁宴发疯。 郁宴这一生活的,已经失去太多了。 才出生就没了爹娘,原本应该金娇玉贵的货真价实的太子却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认贼作母六年,那六年他只以为自己是长公主的亲骨肉,他对长公主言听计从恭敬有加,努力成为长公主心目中那个令人骄傲的小世子,可到头来呢? 郁王想尽办法要杀他,长公主在把他送进宫两年后为了想要和郁王和好,干脆亲自令人放出口风,说他是皇上的私生子,不想再养他了。 那时候郁宴才八岁啊。 八岁的小郁宴他做错了什么,要遭那种对待。 等他再从宫里回到长公主府,他哭着问长公主到底是不是他亲娘,长公主是怎么对他的?寒冬腊月让人将熟睡的他直接扔了后花园湖里去伪造了他投湖自尽的假象,要不是当时长兴经过,他就真死了。 至于郁欢...... 郁欢可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亲人了,那些人怎么做呢? 得知了郁欢的存在,为了刺激郁宴,才四岁的郁欢遭受了什么。 这些年郁宴过得不人不鬼的,这好不容易正常了点啊。 萧嘉远说是踹门,但他不敢,他怕这踹门声刺激的郁宴想起点别的什么,整个人只绝望的靠在门板上,“小王爷,你还有我和欢欢呢,别这样折磨自己好吗?顾珞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 郁宴忽然开了门,萧嘉远身子一闪差点直接撞他怀里去。 “小王爷!”他惊喜的踉跄一下扶着门框站稳,一步挤进屋里。 郁欢更是扑上去一把抱了郁宴的大腿,“哥!” 郁宴红着眼看着萧嘉远,“她是通情理的人我就该把她拴在跟前吗?她连恨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我已经不知道该去恨谁了,难道非要拖她下水,让她和我一样吗?” 萧嘉远瞬间哽咽,“你别这样说。” 郁宴哀切道:“那我该怎样?” 第345章 回来 他该怎样! 他能怎样! 如果真是前太子妃害了陆青双,萧嘉远自己都觉得绝望,何况郁宴。 这一刻,萧嘉远懊恼悔恨,如果不是他当时劝了郁宴数次,会不会郁宴和顾珞其实也就错过了......想及此,萧嘉远心里针扎似的疼。 若是错过了,顾珞嫁了别人,郁宴他......一样要发疯吧。 “别守着我了,我没事,让我自己待会儿。” 郁宴一脸平静的说完,推开郁欢,将萧嘉远赶出书房,又将书房大门关上了。 没事儿? 个屁! 郁宴说话的时候,两眼都不聚焦。 “长乐当时就不在府里?长年不好意思拦着顾珞,你就也不跟着顾珩?”萧嘉远心里一口气撒不出去,转头朝长乐质问。 长乐之前不知道顾珞和顾珩离开的缘由,只当是人家姐弟俩要出去说点什么体己话呢,压根没多想。 毕竟小王爷和顾珞一直蜜里调油。 从林香园那边得来的口供长年又没和他说。 顾珩说不用跟着,他想着还有暗卫跟着自然也就没有勉强,更何况郁王和长公主刚刚倒台,这边要办的事情的确太多,根本不是长兴一个人能忙得过来的。 可现在懊悔也没有用了。 长年闷头朝外走,长乐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长年道:“都是我惹得乱子,我去找人。” 长兴瞪他一眼,“别裹乱了,没谁非要担责任,要说责任就是安平伯府那老东西的责任,我们跟着小王爷做事,遇事知道自省是好事,但这自省绝对不是让你自己和自己找茬。 就算是要去找人,那也是要得了王爷的吩咐再找,遇事听指令,别擅做主张。” 长年梗着脖子偏头,一言不发。 长兴又道:“王妃那边一共八个暗卫跟着呢。王爷现在是身在其中,情绪受控,已经不冷静了,你们也要跟着火上浇油吗? 王妃要真离京,你们觉得那八个暗卫都是死的?没人回来回禀? 行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外面那么多事情要做,怎么?今儿都罢工了?明儿不过了?” 长乐是跟着顾珩的,长年是跟着顾珞的,要是这姐弟俩真的走了,他俩得心里懊悔一辈子,现在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虽然心里依旧不踏实,但好歹舒服了一点,闷着头转身走了。 郁欢拉住长兴的手,“长兴哥,我嫂嫂真的会回来吗?” 其实长兴不确定。 毕竟这不是一件寻常事。 但是长年跟着郁宴的时间短,他怕长年因为这件事心里生出点别的什么想法,闹出乱子,才故意那么连着长乐一并说了。 摸摸郁欢的头,长兴梗着声音道:“郡主不怕。” 郁欢想要放声哭出来,可又怕刺激了里面的郁宴,最终脑袋埋了长兴身上,呜呜呜的哭,“可我真的怕。” 萧嘉远别过头,抹了泪,“你守着你哥,有什么事再叫我,我......” 长兴说得对,明天还得照旧过。 “......我去处理事情。” 上次郁王造反的事,还有一点小尾巴,他需要去处理了。 直到了半夜,二门外面传来动静,有小厮第一时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了过来,“王,王妃,回来,来了。” 谷</span>  长兴正和郁欢在郁宴的书房外点了一小堆儿火相顾无言生无可恋的守着,忽然得了这话,郁欢急的差点起身一脚踩了那火堆上。 还是长兴反应快,一把提溜了她。 郁欢双脚落地,撒丫子就朝外面跑。 长兴转头去敲书房的门,“王爷,王妃回来了。” 从顾珞离开到在此之前,长兴是全府最冷静的那个,现在,这七个字让他说的抖得不成音,甚至第一遍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从窗户上的影子兴能看到郁宴正坐在书案前,点着灯,没睡。 但他喊了话,郁宴纹丝不动。 不过长兴也不急,顾珞回来了,还有什么可急的,只吩咐人,“去萧三公子府上转告一声。” 顾珞从马车上一下来就看到郁欢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跑了过来。 顾珞还从来没见过郁欢哭的这么惊天动地过呢,那声音...... 小可怜。 顾珞心里让她哭的一片软,赶紧上前两步,“乖,不哭,这是怎么......” 结果她像个老母鸡似的迎上去,话没说完呢,朝她扑来的郁欢直直的绕过了她,扑进了她身后顾珩的怀里。 顾珞:...... 哈? 我不要面子的吗?! 顾珩让郁欢一个猛扑扑的没站稳,吓得唯恐给自己朝后一个倒栽摔死了呢,赶紧一面抱着郁欢一面飞快的倒在了旁边小厮身上。 被重重一砸的小厮当场就懵了。 这是什么角度,也能砸了我身上? 郁欢死死抱着顾珩的腰,小胳膊不知道多大的劲儿呢,硬是勒的顾珩有点喘不上气,“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哭成这样?” 顾珞也围观过来。 郁欢委屈的嗷嗷的,“我和我哥都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大坏蛋,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说好了我是你的狗,你不要我了吗,我成了流浪狗了吗。” 郁欢小拳头一下一下捶顾珩。 看得出来是真吓着了,拳头都是哆嗦的。 这次顾珩倒是没怕被锤死,没动,任由她打,轻声哄着,“我走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吗,等我回来。” 顾珞皱眉,一颗心提起来,郁欢都哭成这样,按照郁宴那个性子,要是以为她不回来了...... “你哥也以为我不回来了?” 郁欢肿着眼,一面抱着顾珩不撒手,自己眼泪鼻涕擦了顾珩一身,一面朝顾珞道:“我哥在书房。” 顾珞拧眉,转头就走。 背后是顾珩一声一声的哄郁欢。 顾珞一进书房院子,长兴立刻迎上,“您可回来了,王爷见了林香园那边送来的口供,以为您走了,回来进了书房就没出来。” 顾珞心里铮铮的疼了一下,“我在正房留了字条,他没看?” “您留了字条?”长兴一愣,旋即苦笑,“我们......唉!” 郁宴朝里插了书房的门,顾珞敲了两下门叫了他好几声里面都一点反应没有。 第346章 贱人 最终还是长兴从窗户那边发现一个没有内锁的,让顾珞从窗子进去。 屋里点着一盏灯,原本在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笔架文函书籍什么的,全都散落在地,郁宴披头散发坐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凌乱的头发中,那张脸竟然带着一点鬼气森森。 顾珞看的心里难受,捻着手指走上前,这才发现桌子旁边的地上放着一只匣子。 那匣子她见过,正是她和郁宴互通心意那天,书房的小厮收到博古架的那个。 当时引得她醋意大发。 郁宴在盯着匣子里的画? 顾珞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心情,有点迫不及待又有点害怕的靠近过去,她怕她自信过度了,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最终还是对郁宴的心疼站了绝对上风,顾珞快步走过去,站到郁宴一侧,入目就瞧见...... 哈? 这不是上次郁宴送给她那个小金人儿么? 这是......郁宴画的她? “别看了,我回来了。”顾珞伸手去拉郁宴。 郁宴靠在椅背上,轻轻摇头,“等我死了,要把这幅画和我一起合葬。” 顾珞听得心里铮的一疼,“胡说什么,好好活着,死什么死。” 说着,去收桌上的画,“我一个大活人回来你不看,看这个做什么!” 郁宴可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说话,眼见桌上的画被动,红着眼一把按住那画,转头看顾珞,“不要动我的东西。” 顾珞被他赤红的眼底青白的面孔刺激的越发受不住,“是我啊,我不走,我回来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走的。” 郁宴哪听得进去,他死死的看着顾珞,一字一顿的道:“你们把她逼走了,我只剩这个了,你们还要抢走吗?连一幅画都不肯留给我吗?你们要是抢,那就谁也别活了。” 顾珞不敢刺激他,“不抢,不抢,我给你收起来好不好,仔仔细细装到那匣子里好不好?这么宝贝的东西万一被人瞧见呢?” 郁宴偏头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你别碰,珞珞不喜欢别人碰,我放。” 顾珞眼泪终究是没憋住,吧嗒滚落,“嗯,我给你把匣子捡起来。” 郁宴小心翼翼的将画轴卷起来,把画放进匣子,但没有把匣子放回博古架,而是紧紧抱在怀里,“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大仇没报,等我报了仇我再去死,我去赎罪。” 顾珞从背后抱了郁宴,“别说这样的话,我心里难过。” 郁宴站在地上没动,任由她抱着,他好像是反应过来点什么,可又怕是自己癔症了发疯了,他不敢回头,唯恐转过身来其实是一场空。 顾珞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目光在地上搜寻片刻,找到了桌子旁边的酒坛子,“喝酒了?” 郁宴僵硬着身子,是癔症吗? 他轻轻摇头,唯恐惊动了这份癔症,“没有,本来要喝的,但是珞珞说我胃不好,不让我喝,我听她的。” 顾珞哑着嗓子嗯了一声,“乖。” 郁宴立在那里,想要抬起胳膊摸一下抱住自己的手臂,可又怕真的摸上去了什么都摸不到。 顾珞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闭了闭眼,从衣袖取出一根惯来藏着的短针,朝着郁宴刺下。 郁宴原本挣扎的心倏地一顿,整个人人事不省倒了顾珞怀里。 顾珞使了吃奶的劲儿把他拖到书房的床榻上,脱了鞋袜外衣,安顿他睡下。 今儿横竖都是人事不省了,睡吧,睡着了明儿就当是做了个梦,早上起来再说。 安顿好郁宴,顾珞松了口气起身朝守在门口的长兴道:“王爷睡了,什么话明儿再说,你也睡去吧。” 长兴到底还是追问了一句,“您......” 顾珞在他问出口之前道:“我不走。” “好,好嘞!”长兴彻底踏踏实实离开。 等长兴一走,顾珞关了门转身去收拾地上散乱的东西。 “嘶~” 不知道郁宴的文函里怎么会夹着刀片,顾珞一手抓上去锋利的刀片直接在她手掌贯穿了一下。 偏药箱里的纱布用完了又没来得及及时补上,一只手受伤顾珞也没法撕点别的什么布条子,勉强上了药,顾珞干脆脱了自己的外衣用衣袖一裹。 一天折腾,她也着实又困又乏,躺在郁宴身边抱着他倒头也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是顾珞先睁的眼。 昨天手掌的伤顾珞包扎的随意,现在胀热胀热的,怕要发炎,顾珞没敢耽误,赶紧起身。 郁宴还睡得踏实,她不想惊扰他,又怕他醒来没见到自己又要发疯,顾珞干脆留了昨天包扎伤口的那件外衣放到郁宴旁边,自己扯了一件郁宴留在书房的衣服随便穿了,提了药箱出去。 长兴一早就守过来,见她一出来,立刻迎上,一眼看到顾珞的手,吓一跳,“这是怎么弄得?” 顾珞失笑,“想要替王爷收拾一下桌子,哪知道文函里有刀片,划了一下手,不碍事,我重新包扎一下,纱布在正房呢,我先过去,王爷醒来你和他说一声,我上午还要去一趟北燕驿馆。” 长兴听这话见顾珞的的确确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笑道:“长年在外面等着呢。” 等顾珞一走,长兴皱眉。 刀片? 什么文函里会夹了刀片? 郁宴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翻身起来,入目就瞧见被子上的血迹斑斑和一件带了血的女式衣服,登时勃然大怒。 “这是哪个贱人的!” 他怒火中烧一声吼,惊得外面长兴立刻推门进去。 进去就看到他家小王爷披头散发只穿着里衣赤脚站在地上,一脸的嫌恶指了床榻上的衣服,“这是哪个贱人的?谁送来的人?你们都是死的吗竟然让她上了我的床?谁给你们的胆子!给我现在就去把人拿了,原地打死!不,送到她主子跟前再打死!” 他身份特殊,就防着谁会爬了他的床闹出不该有的乱子,他这院子向来没有女子伺候。 没想到,日防夜防,竟然也有贱人趁他发疯的时候爬了他的床? 第347章 不配 长兴目瞪口呆看着他家小王爷,转瞬嗷的一嗓子哭嚎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 他家小王爷真的疯了。 这都过去一夜了人还没清醒过来呢。 郁宴本来就一肚子的火,现在长兴一哭,登时火气更大,指着他鼻子闻:“到底是谁送来的人,连你也拦不住?皇上?太后?” 长兴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哭道:“昨儿夜里王妃就回来了,这书房,从头到尾,就王妃一个人进去过,没有别人了。” 一边嚎,长兴一边抹泪,哭着哭着眼见他家小王爷脸色变了。 郁宴震惊的看着长兴,“你说谁?” 长兴一愣,这是没疯? 赶紧道:“王妃啊,昨儿人家出去的时候在正房给您留了字条,您回来都没有回正房就直接来了这边,半夜王妃和顾珩回来,顾珩去安慰郡主王妃就过来照顾您了啊。” 郁宴人傻眼在那里,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床榻上的衣服以及被子上的斑斑血迹。 那眼神从嫌恶直接变成难以捉摸的暧昧不清和自责不已? 长兴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怎么还自责呢? 哦哦哦,对对对,自责自己没看到字条。 长兴松了口气。 浑然不知他家小王爷此刻心里五雷轰顶。 昨天的事情他绞尽脑汁却一丁点都想不起来,盯着那血衣看了半天,最终郁宴缓缓问长兴,“王妃在这里呆了多久?” 长兴马上贴心的道:“从昨儿半夜回来,一直到今儿天亮才走。” 郁宴朝后一个踉跄。 顾珞和他呆了整整半夜,他一个憋了这么久的正常男人,面对自己才心意相通的小妻子......天啊,顾珞还不够十五! 他昨天到底是有多禽兽,竟然把不够十五的顾珞弄得流了这么多血。 顾珩的话还如雷贯耳的响在耳边,他自己的保证也在回荡,可眼前的血却刺目又惊心。 郁宴一刻也站不住了,转头就朝外跑,要去找顾珞,“王妃在哪?” 长兴道:“王妃去北燕驿馆了,让卑职转告王爷一声。” 郁宴倏地收脚。 旋即明白过来。 顾珞一定是怕顾珩知道他做了这种禽兽的事,想要替他遮掩一二,所以才当做没事人一样的去北燕驿馆的。 她昨天才被自己弄出这么多血,现在正应该躺在床上养身子,吃红糖鸡蛋。 郁宴恨死自己的禽兽了! “我去接她。” 说完正要抬脚朝外走,又忽然想起床上那件血衣,转头去将衣服拿了起来,仔仔细细的叠好,在书房里扫了一圈,最终将那衣服放进了放画的那匣子里。 一系列操作看的长兴怀疑人生。 这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 等匣子放好,郁宴转头一面拆被面一面沉着脸对长兴道:“这不是你能看的。” 长兴: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理解,长兴特意问了一句,“卑职不能看什么?” 郁宴不悦的道:“王妃的血也是你能看能问的?” 长兴:! 我怎么就不能看不能问了,我连王妃流血的手和伤口都看了,现在不配看她的血了? 郁宴瞪了长兴一眼,将拆下来的被面也整整齐齐的叠好,又嘱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收拾更不许碰被面和匣子,这才一番洗漱带着郁宴没疯自己先一步疯了的长兴直奔北燕驿馆。 江回没想到他会来,立刻皱了眉,“之前不是说过,这段时间暂时不要来往么?小王爷怎么这么就来了,郁王昨天才被处置,你就公然和我来往,你们的皇帝又是个多心疑心的。” 郁宴根本不看他,一双眼就落在顾珞身上,见顾珞面色还算正常,心里嘀咕,难道自己昨天并不太行? 这么一想,郁宴顿时如临大敌。 他不行? 心里又心疼顾珞又烦躁自己,郁宴没好气的往椅子上一坐,“你腿不是已经能站起来了吗?你自己不能敷药药浴吗?你们北燕的大夫都是死的吗?这点事也做不好?” 江回目瞪口呆。 九公主转头看向江回,目光示意:他不是计划成功了吗?怎么一副吃了枪药的样子! 江回审视的看着郁宴,“出什么事了吗?” 顾珞原本也觉得郁宴这话说的又冲又横一点不给江回面子,但现在听江回这话,竟然还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心? 那种关心绝对不是对合作伙伴的关心。 倒像是......顾珩平时对她的那种关心。 顾珞不动声色看向江回,江回关切的望着郁宴,“哪里出事了?你也解决不了吗?还是不方便解决,和我说。” 一句和我说,说的就跟孩子受了委屈家长要去做主一样。 郁宴大马金刀的搭着腿,“和你说得着么!” 江回顿时面容一僵。 郁宴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你这腿到底行不行,别一天到晚的折腾人。” 最终还是九公主反应过来,看向顾珞,笑起来,“王爷是来接珞珞回去的吗?江大人这里没什么事,三天换一次药的时候王妃过来给调整一下,剩下其他时间不用来。” 郁宴立刻起身,顾珞正要说话,郁宴两步过去直接将人打横一抱,多一句话不说,抱着人就走了。 江回下意识起身追了一步,但郁宴走的大步流星,背影十分决绝,惹得一向淡定的江回转头问九公主,“他什么意思?” 九公主就道:“估计是顾珞今儿身子不舒服,小王爷心疼了,所以找上门来。” 江回想了一下刚刚郁宴过来的样子,的确是眼睛几乎一直在顾珞身上,这才松下一口气。 九公主皱眉道:“我之前只觉得您关心顾珞,今儿怎么觉得您关心的郁小王爷?” 江回眸光闪过,笑了一下,“他是顾珞的夫君,夫妻一体。” 九公主从来不怀疑江回,也就没多想,当然,主要还是她心思落在了夫妻一体四个字上,红着脸道:“那我们呢?” 一向能说会道的江回滞纳一瞬,有点不太敢看九公主的眼睛,“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九公主道:“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我不会看,我三皇兄会看,我父皇也会看,你腿还没好的时候他们都愿意,你到底......” 九公主追了江回好几年了,头一次在这种话题上哽咽。 第348章 一次 江回原本还算冷静,听到她声音带了颤,不由的心下有点慌。 九公主追了他这么些年,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捂热了,何况他对九公主不是没有感觉,若是没有,之前他也不会千里迢迢拖着残破的身躯过来盯着她和亲的事。 可...... 他要做的事太多了。 他这种人,怎么配成家呢。 最终事成则罢,若是不成......江回叹了口气,抬手去抹九公主脸上的泪,“别哭。” 九公主之前也在江回跟前哭过,不是头一次,但是昨天赵爽教给她,让她顺势扑到江回怀里去。 因为顾珞事情多,她在这边又没有朋友,顾珞和赵爽交好,她就也和赵爽走的近,时常借着瞧病的名义请赵爽过来坐坐。 紧张的捏着一角,九公主干脆眼睛一闭心一横,脸皮也不要了,在江回手指要碰到她脸颊的一瞬,呜的扑进江回怀里,把人环腰抱住,然后发挥撒娇大功,呜呜呜呜,嘤嘤嘤嘤。 江回猛地让抱了个满怀,人一瞬间懵住,可也一瞬间心底那道崩了许久许久的防线稀里哗啦让这一撞撞塌了。 手抖了一下,江回犹疑着抬手在九公主后背拍了拍,“别哭。” 九公主把脸埋在人家胸口,“你说你心疼我,我就不哭了。” 江回怎么会不心疼,可这话他要真说出去,那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九公主豁出去一整张脸皮,却只觉得这人浑身发僵,顿时一颗心凉透了,可她不甘心,咬着唇脸埋在江回身前,“你说啊。” 江回心若刀绞,微蜷的手指倏地攥拳,咬牙别过头去,“别闹了。” 九公主倏忽犹坠冰窟,她从江回怀里一点一点退开,睁着泪眼看他,“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吗?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江回攥着拳,竭力撑着平静,“我从始至终,只拿你当妹妹的。” 九公主恨恨跺脚,“我哥哥多得是,轮不到你!” 愤然撂下一句话,转头跑出去。 江回闭了闭眼,满面艰涩,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能天真烂漫,有的人生来却只能殚精竭虑,但凡有的选...... 北燕驿馆外。 郁宴抱着顾珞一路出来,到了马车前,顾珞挣扎要下来,“你抱着我怎么上车,我自己上。” “抱着一样能上,别动。”郁宴怎么会把人放下。 流了那么多血,上车的时候万一撕扯到呢。 郁宴抱得紧,一点要放人的意思没有,当着驿馆门前那么些人顾珞也不好再多说,任由他抱着上了车,结果马车开拔,郁宴还没有把她放下的意思。 “你要一路把我抱回去?”顾珞震惊的看着郁宴。 郁宴把人放在腿上,圈在怀里,嗯了一声。 “可我想坐旁边。” 马车再宽敞它也是个马车,俩人摞一块坐,这多憋屈啊。 郁宴皱眉看她,都流那么多血了也不怕颠簸的再拉扯到,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我腿上难道没有马车舒服?” 顾珞自然点头,“当然了,我这脑袋都磕车顶了,马车稍微一颠簸我就得撞个大包,多挤得慌啊。” 郁宴没动,“不行,今天出来的急,车里没有准备垫子。” 顾珞道:“我不要垫子,我自己平时坐马车也不放垫子啊。” 郁宴咬牙,“今天能和平时比吗?坐好了别瞎动。” 正说话,马车可能是压过一块小石头,车身一颤顾珞脑袋砰的就撞了车顶上,疼得她直捂脑袋,泪眼哗哗瞪着郁宴,“这就舒服了?” 郁宴没好气朝外面道:“再颠簸一次别赶车了!” 外面大气不敢出一声。 说完,郁宴犹豫了一下,将顾珞往倒了放了放,就跟抱孩子似的让人靠着自己胸口躺在臂弯里。 顾珞顺势手指在郁宴胸口划了几下,有点费解又有点关切的小声嘟囔道:“王爷今儿怎么了?” 郁宴一把捉了顾珞的手,咬牙切齿,“都什么时候了,别瞎撩我,你怎么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 顾珞:...... 我在你胸口画几个圈圈就是撩你? 再说了,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妻子,都表明心意了我撩你怎么了? 什么叫什么时候了! 什么叫我不知道爱惜自己? 顶着一脑袋问号,不等顾珞开口,郁宴哑着嗓子朝她道:“昨天......是不是很难受?” 满眼都是心疼,语气小心翼翼的。 顾珞想到昨天郁宴发疯的样子,心里的问号暂时被拨至一旁,只顺着他的问话点点头,手放到郁宴心口轻轻覆上,“难受。” 郁宴顿时心头一紧。 “那你......” “所以王爷以后别这样了,好吗?”顾珞央求一般看着他,语气撒娇中带着轻哄。 郁宴却一瞬间脸都绿了。 别这样了? 这一生就这一次? 他昨天的表现当真就那么差,差到顾珞对这种事都绝了念想? 郁宴满背冷汗的看着郁宴,“我就,就那么让你难受?” 顾珞点头,“对啊,你那样,我真的好难受的,为了不让我难受,你就当心疼心疼我,以后别那样了,我保证,我不会离开你,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只要你别再像昨晚那样。” 郁宴死的心都有了。 前所未有的想死。 等马车回了安博王府,长兴眼睁睁看着他家小王爷一脸如遭霜打的表情跳下车,又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抱了顾珞,满心不安追上去,“王爷,怎么了?” 郁宴魂不附体,“去把府里的大夫都叫到书房去,你也过去等我。” 浑浑噩噩留下一句话,郁宴抱着顾珞直奔正房。 遣散屋里伺候的丫鬟,郁宴直接把顾珞放到床榻上,他坐在床榻边儿上,“那你,现在还疼吗?” 顾珞为了让郁宴结结实实记住一次,于是点头,“疼。” 郁宴面上仅有的一点血色褪去,伸手就去解顾珞的衣带,“给我看看。” 顾珞:哈? 眼见小衣的带子都要被郁宴解了,顾珞立刻侧身弓腰拦住他,“王爷要看什么?” 郁宴神色晦暗,“我,我......” 我想看看你受伤流血的地方。 可他说不出口,太禽兽了,顾珞才不到十五啊! “姐?” 正说话,外面顾珩的声音响起来。 郁宴顿时像是被拿了脏的贼,吓得一个激灵从床榻上跳起站到地上。 第349章 不行 郁宴这么大的反应愣是让顾珞吓一跳。 “咱俩不是成亲了吗?你怎么还跟让捉奸似的?” 郁宴咬牙切齿朝她看过去,“你说呢!不必替我隐瞒遮掩,顾珩该知道的。” 顾珞彻底看不懂郁宴了,甚至觉得他还没清醒。 顾珩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您都疯成那样了,瞒得住谁! 不过顾珩脚步声逼近,顾珞没多想,整理了衣带正要下床,又被郁宴一步跨过去摁住,压着声音快速的道:“别乱动,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昨天那么折腾,今儿一早还去北燕驿馆做什么,去了就去了,回来总该歇着吧,躺好了行不行,祖宗。” 顾珞:...... 正说着,顾珩打外面掀了珠帘进来,郁宴触电一般一步弹开一点距离,顾珞肉眼可见他脸皮都在轻颤,手指用力微蜷,“珩儿过来了。” 脸上是狰狞的微笑。 顾珩:哈?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拜见准岳父! 转头看向他姐:啥意思? 顾珞:我哪知道,还疯着吧。 顾珩顿时胆战心惊一步退后,疯子杀人不偿命,选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顾珩站在门口朝郁宴道:“刑部......” 郁宴手指一哆嗦,“安排!” 顾珩:哈? 一脸疑惑看向郁宴。 平时竭力反对顾珩去刑部的郁宴,此时掷地有声的道:“我现在就去刑部安排,除了刑部尚书,你看上哪个位置,我都给你安排。” 说完,深吸一口气。 “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我不仅没有照顾好你姐姐,还让她受了伤,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求你给我改过弥补的机会。” 顾珩:...... 顾珞:...... “你看我表现吧!当然,如果你要骂我,我都听着,我该骂的。” 尽管他已经做好被顾珩劈头盖脸骂的准备,可对上这孩子八岁的眼睛,还是心虚的扛不住,撂下一句话,郁宴同手同脚大步逃荒一般离开了。 他一走,顾珩一头雾水看向顾珞,“姐,他什么意思?你受伤了?” 顾珞颤抖的举起自己已经伤口消肿的左手,掌心对向顾珩,怀疑人生的道:“这个?” 顾珩徒然大睁眼,“他打的?” 顾珞翻个白眼,“什么啊,他睡着以后我收拾他书房地上散乱的文函,让刀片划得。” 顾珩坐在顾珞床榻边,盯着她手心那道口子,“小王爷就为了这个说出刚刚那番话?” 顾珞:...... “昂。” 顾珩:...... 姐弟俩大眼瞪小眼瞪了须臾,片刻后顾珩道:“大白天的,你怎么跟坐月子似的躺床上?” 顾珞:...... “他让我爱惜身子,好好歇着。” 顾珩:...... 憋了半天,“小王爷对你,还真是好,那你好好养手上的伤吧,我来就是问问你,昨天那事儿他怎么说?” 昨天顾珞和顾珩突然离府就是去了安平伯府之前他俩长大的那个庄子。 在那里发现了点东西。 顾珞原本是打算一回来就告诉郁宴的,结果耽误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说呢,一会儿说。” 顾珩点头,“行吧,那我走了,刑部那边,我和郁欢约好了今天过去抓兔子,据说刑部养了好几只大肥兔子,郁欢要烤了吃。” “你刚刚就想和王爷说这个?” “昂!” 想到郁宴那时的反应,姐弟俩再次相顾无言。 外院书房。 长兴并四五个大夫一头雾水的站在桌案前,郁宴沉着脸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你们,都成亲了吧?” 长兴:......您刺激谁呢? 四五个大夫:......我们成没成亲你心里没点数? 下一瞬,郁宴叹了口气,“忘了,你们都还是单身汉,小一点的,是二十几的单身汉,老一点的是四十几的单身汉。” 长兴:...... 四五个大夫:...... “那你们肯定也不知道夫妻之事了?”郁宴感觉自己有点绝望。 这几个大夫都是当年从萧家军死里逃生回来的,别说成亲了,活着就不容易了。 哎!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现在闹出这种大事,他竟然还不知道该去问谁了? 长兴察言观色,“王爷想问什么,咱们几个大夫虽然没有成亲,但是医术还是在的,有些病症也未必是成亲了的人才懂,就算懂也未必会治疗。” 他这么一说,郁宴阴沉的脸色稍霁,“这也倒是,行吧,死马当活马用吧。” 大夫:......您倒也大可不必! 郁宴目光扫过他们,“你们知道女子第一次圆房之后,要如何休养吗?” 几个大夫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派出医术最好的一个,斟酌着道:“喝点红糖水,洗个热水澡?” 郁宴顿时啪的一拍桌子,“果然没有经验!你们单身难道连第一次同房要流血这种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吗?” 长兴懵懵懂懂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飘过点什么。 几个大夫瑟瑟一抖,刚刚开口的大夫撑着脸皮道:“王爷,女子第一次同房,是要流血,也是有些疼,但这是正常的,我没有说正常的就不需要休养,只是......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 郁宴看着他,憋了一瞬,道:“那如果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是个禽兽呢?发疯了一样折腾呢?” 大夫:...... “要是折腾的厉害,大约是需要上药的。” 郁宴立刻上心,“上什么药?怎么上药?” 问完,又觉得这种问题是对顾珞的亵渎,“罢了,不用你回答,把刚刚本王问你的话全都忘了!” 大夫:! 郁宴吩咐完,提了口气,鼓出巨大的勇气道:“那要是第一次同房之后,女子就觉得痛苦不堪此后再也不要夫妻同房,可有调理的方子?” 大夫:! 长兴:! 我的爷诶,您都问了点什么啊。 长兴有点听不下去,“王爷,这人谁啊?第一夜就这样?” 郁宴表情一僵,“我有一个朋友。” 朋友? 长兴立刻心领神会,那不就是萧嘉远么! 没想到啊,萧嘉远竟然这么......不行? 浑然不知风评被害的萧嘉远在自家院子里结结实实打了五个喷嚏。 第350章 分寸 几个大夫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之前答话那位大夫道:“您这位朋友是一贯如此呢?还是就这一次呢?” 郁宴皱眉,“这从何而来一贯如此,圆房当然人生就一次。” 长兴:...... 这些年,萧三公子风流成性也没碰过小红小绿小粉小紫? 那所以,这第一次给了谁? 不是,萧三公子风流成性,结果第一次这么遭嫌弃吗?还禽兽? 萧嘉远:阿嚏! 大夫犹豫一下,道:“若是第一次,其实情有可原,第一次都不是太好,后面肯定会发挥的更好些,但您说这位朋友第一次就很禽兽,那女子应该是被吓到了,以后温柔小意哄着点也就慢慢扭转了,俗话说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合......” 不等大夫说完,郁宴脸色刷的沉了下来,啪的一拍桌子,“闭嘴,这也是你能说的?” 大夫:哈? 这怎么就不是我能说的了? 长兴懵懵懂懂感觉这一幕似乎有点熟悉。 走向好像有点不太对。 郁宴绷着脸,别扭的看着大夫,“那这男子,就不用吃药调理?” 大夫便道:“是药三分毒,用不用调理那得见了您这位朋友诊脉之后才知道。” 郁宴不高兴道:“你到底会不会瞧病,不见人就不能开药了?” 大夫:...... 这也是个军中出来的暴脾气,憋屈半天了,实在没忍住,“那他要是个早痿的,我开再多的壮阳药也没用啊,这不得对症下药!” 郁宴差点一把掀翻了桌子! 你才萎! 虽然心里怒火大,可偏偏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实在一点记不起来。 所以他到底早不早! 烦闷的吐出一口气,郁宴将自己的胳膊伸了出去,“诊脉吧!” 大夫一愣,“王爷,这诊脉得给那位病人诊脉啊,而且还得去私室检查一下那处,才好做判断。” 郁宴:! 还要检查那处? 怎么查? 脑子里过了一下画面,郁宴顿时让吓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怀着第一次都不太好的侥幸心理,将大夫轰走了。 顾珞就是大夫,要检查...... “王爷,您流鼻血了!”长兴送了大夫回来,进门就瞧见郁宴面无表情坐在桌案后,鼻孔里两股殷红都落衣服上了他还浑然不觉,赶紧上前。 让长兴一叫,郁宴惊醒回神。 看着自己的鼻血。 他这么壮的火力,应该不会早萎吧,一定就是第一次都不好的那种原因! “去打一盆水。”等鼻血止住了,郁宴吩咐长兴。 长兴只当他是要洗一下脸,转身出去断了热水拿了帕子,结果回来就瞧见郁宴头发上带着水珠明显是用屋里的凉水洗了脸,人正从那博古架上将早起收起来的衣服取了出来。 将衣服浸泡到水里,堂堂小王爷弯腰在那里搓上面的血渍。 长兴:...... 我合理怀疑您还疯着,并且还有证据。 “王爷,这些事让浆洗婆子做吧,刚刚王妃差人来说,您这边要是办完事了,让您过去呢。” 郁宴搓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咬牙切齿道:“她怎么就一刻也离不得我,都这样了还不知道爱惜身体!” 长兴快疯了! “王妃说,让您过去有要紧事要说,有关前太子妃娘娘的。” 郁宴这下不是动作顿住,而是整个人僵住,然后呼吸发紧的看向长兴。 长兴知道郁宴为什么这个反应,怕他发疯,赶紧道:“王妃人都回来了,可见不会因为安平伯府老太太那些话和您生分,许是说别的,您先别多想。” 郁宴看看盆里衣服上的血。 顾珞昨晚回来人不知道多难受呢,他却还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用力咬了一下口腔内侧的细肉,郁宴眸色发沉的缓慢直起身来,将衣服在水盆里放好,“我现在过去,这里不许人碰。” 刚从书房出来,外面小厮回禀,定远侯求见。 当时郁宴扳倒郁王的时候,将定远侯在江南养的那沁雅园一股脑栽到了郁王头上,从那之后,定远侯日夜心神不宁,在家等了数日没等到郁宴找他,现在坐不住了,终于找上门。 然而郁宴哪有功夫理他。 随意摆摆手,“告诉他本王不得空。” 郁宴是真不得空,这不得先哄媳妇么? 但话到了定远侯那里却不是这么会事了,他感觉郁宴就是在避着他,越发的心里不踏实。 他踏不踏实的郁宴可不管,毕竟现在郁宴自己个都不踏实呢。 心惊胆战来了正房,顾珞正坐在椅子上看医术,听见他的动静,将书放下朝他看过去。 郁宴顿时皱眉,“让你在床上躺着,你怎么又下来了?你就不疼?” 顾珞:...... 我手疼为什么还不能坐着了!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邪说! 无语的看了郁宴一眼,顾珞道:“我上过药了,没事。” 郁宴:! 果然上药了! 那就是情况真的严重。 他立刻一步上前,不由分说直接把顾珞抱了送到床榻上去,“既然上了药,就好生养着。” 顾珞:...... 算了算了,昨天才疯了的人,今儿不太正常也是正常的,权当他是过度关心自己了。 找了松软的靠枕靠了,顾珞朝郁宴道:“我之前并不知道你生母是前太子妃娘娘。” 郁宴坐在床边,置于腿上的手倏地收拳,“之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的机会,而且......我的确不知道她和岳母之间......” 顾珞从未听过郁宴像现在这样说话。 磕磕绊绊,小心翼翼,惶恐不安。 这样的他让顾珞心酸又心软,身子起来,朝郁宴腰上一抱,头靠在他肩膀,“安平伯府老太太,未必说的就是真的。 再者...... 就算是真的,我已经对你动心了,顾珩替我娘答应了。” 顾珞抬头看郁宴,“你心里别难受,不是你的错,你的好,我都知道,我娘也能看到。” 郁宴一瞬间嗓子眼发堵,一句话说不出来,手指抬了顾珞的下巴亲了过去。 不过他心里惦记着分寸,没敢加深,只浅尝辄止,“听话,好好养着。” 顾珞:...... 你特么! 第351章 关系 含嗔带怪,顾珞瞪了郁宴一眼,感觉自己命有点苦。 她吸引力不够大吗? 为什么刚刚亲完,你一个二十多岁的活力值正旺盛的男青年还能让我自己回去坐好。 坐好就坐好。 郁宴见顾珞一脸不满的样子,磨牙捏了她的脸颊一下,“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我现在能和你胡闹吗?我们是要天长地久的,你不要乱想,先养好身子。” 顾珞看了一眼自己那只手。 我真是大病了一场呢~ 无奈的叹了口气,谁让夫君心疼自己呢,顾珞只能道:“昨天我听了安平伯府老太太那些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之前在庄子上的时候,我娘有一个小匣子。 那匣子她平时自己带着,不让人碰,就算那时候我们在庄子上被安平伯府遗弃,没人管,她那匣子也始终牢牢自己拿着。 我记得当时我那乳娘想要抢了她那匣子,她以死相逼,真的就剪刀戳了脖子里了,吓得那些人才不敢造次。 后来生珩儿,她大出血没了,那些人把她草席一卷扔了,那时候慌乱中就有人想要偷我娘那匣子。 我护不住我娘,但珩儿还在呢,我得护住珩儿,我以为那匣子里有钱呢,就悄悄将那匣子藏了起来。 结果匣子里什么都没有,就三本书和一方帕子。 当时我没注意,但安平伯府老太太说完,我一下就想起来,那帕子上秀了字,一个双,一个梵,我问过长乐,前太子妃娘娘闺名中,小字梵梵,是吗?” 郁宴十分意外的看着顾珞,“岳母的帕子上绣了我母妃的小字。” 顾珞嗯了一声,转身从床头暗格里取出一只小匣子,“我是先回的咱们府,问了长乐前太子妃娘娘的名讳,知道有个梵字,所以才立刻叫了珩儿跟我回去。 当时之所以没有带长年是因为郁王这边的事情才落幕,好多事都没有善后,我怕你急着用人,毕竟他之前跟过郁王的。 再加上我们回庄子上也不算引人注目的行程,又有八个暗卫跟着,绝对不会出问题,所以才留了长年。 哪知道你个没有良心的,以为我不回来了。 我在你心里,就这样不值得被信赖吗?” 顾珞其实并没有生气,郁宴昨天发疯她心疼都来不及,只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就想趁机矫情一下。 让人哄哄嘛。 结果郁宴抓了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口,“以后,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无条件的信你,绝不多想,你不在,我就等你,等到你回来,你不在,我就找你,找到我找到你为止。” 顾珞:...... 忽然这么正式干什么! 哄我就不能用肢体吗? 瞪了一眼跟前的朽木,顾珞将匣子递给郁宴,“本来我自己去也行,但是隔了这么久,我怕找不到当时埋的地方,只能带着珩儿让他帮我,你也知道,珩儿观察力记忆力都好。 走的时候怕回来带回一只匣子惹人注意,所以临走我们还专门带了一只匣子做掩护。” 主要是,这匣子是当时原主埋得,顾珞是原主进京之后才穿越来的。 要不是这次安平伯老太太提起前太子妃她又回来问了长乐一句,根本想不起来这个匣子呢。 郁宴将匣子打开,看到里面三本书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三本书一直在这匣子里?” 顾珞点头,“反正从我知道的时候就一直在。” 郁宴又确认,“你是在岳母过世之后才得了这个匣子,之前从来没有打开过吗?” 顾珞摇头,“我娘那屋,她平时不许人进去的,我偶尔才能进去。” 郁宴有点心疼。 顾珞小时候怎么过的呢? 顾珞看了郁宴一眼,笑道:“心疼我呢?心疼我以后就多疼疼我。” 郁宴嗯了一声,默了一会儿又道:“一定,我以前待你不够好,以后一定加倍。” 顾珞一笑,“傻不傻,逗你玩呢,你对别人如何我不评价,但你待我和珩儿都好,别心疼了,要心疼咱俩也是相互心疼,你小时候也没比我好过到哪去。” 郁宴扯了一下嘴角。 的确。 俩小可怜。 郁宴将匣子里的书取出来,之前顾珞就翻过,是三本兵书。 郁宴摩挲着书的封面,眼底带着沉不见底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嗓音有点哑的道:“我外祖父是萧嘉远的祖父的亲哥哥,也就是萧家军的创办人。 这三本,都是萧家军的传家兵法。” 顾珞只知道郁宴和萧嘉远关系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郁宴信手翻了翻书,“知道的人不多。” 顾珞一愣,“啊?” 郁宴道:“这个我也是听萧嘉远说的,萧家当年姨娘当家,将前面嫡母生的一对儿子揉搓的离家出走。 老大就是我外祖父,后来改名换姓走了科考的路子,等官至京都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根本没人知道他就是萧家的那个嫡长子。 老二倒是从军了,在军中立了功,随着官越做越大,在萧家也越来越有发言权,最终夺回了正房的一切。 只不过老大那时候已经用另外的名字功成名就成了太傅,兄弟俩若是相认,难免让当时的皇上忌惮多心,索性也就没有认,只是两家走的比较近而已。 后来萧嘉远的祖父在军中征战遭到大后方的辖制,全军吃了败仗,损失惨重,那之后,我外祖父就暗中帮着萧嘉远的祖父开始笼络自己的势力,后来成了萧家军。 只可惜,出生入死的武将永远玩不过后方勾心斗角的政治,萧家军在和南诏国大战那一场,全军覆没。” 郁宴说的简单,顾珞听得汗毛倒立。 全军覆没。 等等,顾珞不等心疼萧嘉远,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和南诏国?” 郁宴看向顾珞,顾珞和他四目相对,坦白而直率的问,“心柔郡主的爹,是不是南诏国的武将,被俘虏来又成了我们的武阳将军,最终又战死沙场?” 郁宴笑起来,没出声,只是眼睛弯弯,“你怎么这么聪明。” 情不自禁,凑上前在顾珞鼻尖儿亲了一下,“所以,不论什么原因,我和心柔郡主,永远都不可能。” 顾珞顿时:...... 这人是在解释那些闲言碎语呢,唯恐她心里不舒服。 怎么这么好。 第352章 明白 “虽然没有实际证据证明武阳将军就是让萧家军全军覆没的直接因素,但武阳将军死在萧家军全军覆没的战场上,并且是死在南诏国那一边。 而之后太后收养了心柔,那段时间,萧家在查当年太子暴毙的原因,太子妃失踪的踪迹。 这些串联起来,疑点太多。 只可惜,不等萧家查到什么真正有用的,整个萧家军就战场覆没了,唯一留下的有用消息就是,我是我爹娘的孩子,不是皇上的奸生子。” 奸生子三个字,被郁宴说的咬牙切齿,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恨顾珞感受的清清楚楚。 顾珞忽然就明白郁宴为什么扳倒郁王却不杀了皇上了。 皇上是还不到死的时候。 他抢了的江山,郁宴是要名正言顺的讨回来,而不是做一个乱臣贼子去夺位。 这本就是他家的! 就是当年小郁宴奉长公主的命进宫作为玩伴陪伴心柔的时候,想必为了讨长公主高兴,是尽心尽力的,等到后来,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发现萧家军的死亡真相和武阳将军的丝丝缕缕关联后,那时候他心里到底难过成什么样。 身边有人陪他吗?有人安慰他吗? 顾珞牵了郁宴的手,“长兴他们,是什么时候跟的你?” 郁宴道:“长兴是我半路救的,让他赌鬼爹的债主打的奄奄一息,我捡了回来,长乐和长明......也都差不多吧,都是捡回来的,那时候我有十来岁了。” 十来岁,也就是个小学生。 自己日子过得荆棘割心呢,还要捡回来这些。 郁宴笑了一下,“后来,有他们陪我,的确日子好过了很多,我请了武师教他们功夫叫他们认字,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这三个,说是郁宴的随从,其实从感情而言,说是兄弟是亲人也差不多了。 难怪长明不醒,郁欢能哭成那样。 顾珞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吧嗒吧嗒滴在自己的衣裙上,郁宴抬手给她抹掉,“别哭。” 顾珞将郁宴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脸颊蹭了蹭,“嗯,不哭,都过去了,以后咱们都会好的。” 郁宴说往事都没觉得如何,却被顾珞一句许诺未来惹得一颗心发胀,“嗯,都会好的。” 大男人不想落泪,郁宴偏了偏头,忍了忍,捡起匣子里那方帕子,“岳母的帕子上怎么会绣我母妃的小字?我母妃当时出事的时候,岳母年纪应该还小,就算是当日岳母跟着家里大人去过太子府,那也是孩子。” 但这手帕上,绣着一个双字,一个梵字,两个字紧紧的挨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恋人或者一对闺蜜。 恋人当然不可能。 顾珞很轻的摇了下头,“我娘以前不怎么和我说话,更不和庄子上的人说话,不过......我娘在庄子上的时候,脸是被毁了的,声音也被毁了,他当时应该是生无可恋的,但这个匣子却看得格外贵重。” 究竟是什么原因,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揣测的。 “我对萧家军的事知道的不如萧嘉远多,一会儿我把这几本书拿过去让他看看,岳母的这方帕子你就先保管好,这事儿怕是还得从岳母母家那边查起。” 顿了一下,郁宴皱了下眉,“当年岳母护着这匣子,安平伯府就没觉得奇怪?安平伯府若是要硬夺了也不是没有机会吧?” 原主当时对这匣子记忆并不多,顾珞更是入京后才穿越来的,现在只能如实摇头。 说了半天话,郁宴唯恐顾珞劳了神影响身体休养。 “行了,现在咱们再说也说不出更多的来,你睡会儿吧,昨天那样折腾......现在还疼吗?” 郁宴怜惜的目光让顾珞实在没忍住,“王爷,我又不是纸糊的,那点伤对我来说,家常便饭,以前也不是没伤过,疼肯定是疼,但真不至于。” 郁宴目瞪口呆看着顾珞,人都麻了。 “你......以前那里也伤过?” 顾珞见他一副让雷劈的样子,不解的点点头,“肯定让伤过啊。” 郁宴霍的从床上起身,脸上倏忽间带着一股杀气,眼都红了。 “你多大的时候?谁干的?” 顾珞瞧着他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从小到大不知道伤过多少次了,这有什么......” “从小到大?你在庄子上那几年,他们到底怎么......”郁宴一颗心都要碎了。 他含在嘴里捧在手里都唯恐呵护不周到的人,那几年到底是怎么被人折磨的。 那些畜生! 顾珞那时候才...... 等等。 郁宴眼角很轻的抽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太对。 发红的眼睛依旧带着森森寒气,对着顾珞,犹豫了一下哑声试探道:“你是哪里受了伤?” 顾珞把手往前一抬,“你不是知道?” 一眼看到顾珞掌心那一道伤疤,郁宴刹那间不知道该哭该笑,硬是盯着那伤口看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接受了一般,“你说的受伤,就是这里?” “不然呢?” 郁宴蜷了蜷手指,“昨天晚上伤的,也是这里?” 顾珞:...... “对啊。” 郁宴那颗心,一下跌入了肚子里,不过还是又补充着问了一句,“别处没有伤了?我昨天神志不清,有没有对你......你昨天穿的衣服上都带了血。” 顾珞笑道:“你是神志不清,但我怕你发疯,所以直接刺了你一针放到你让你睡觉了,至于衣服上的血,是收拾地上散乱东西的时候划破了手,当时没有纱布,用衣服裹了一下。” 不等顾珞说完,郁宴原本就发红的眼睛更是红的猛烈,一个饿虎扑食直接朝床榻上的顾珞扑了过去,把人搂进怀里结结实实亲了个里里外外的够本儿。(足足价值两千字那么大的本儿) “珞珞,你可害苦我了。” 亲完,郁宴抱着顾珞,百感交集的道。 顾珞窝在人怀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点什么,带着坏笑,“你以为我是哪里受伤了?” 郁宴抱着人不说话。 顾珞故意使坏,动手动脚,“问你呢,不说话是几个意思?你以为我哪里受伤了,啊,你今儿还要解我衣服检查伤口,你......唔~” 为了阻止顾珞说下去,郁宴只能再次堵住她说话的嘴巴。 郁宴长这么大,千般种滋味都算是体验过,却唯独不知道什么叫尴尬。 堂堂郁小王爷过得矜贵又冷心,谁能让他尴尬。 哪知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前二十几年未感受过的尴尬,今儿一气儿砸来了。 第353章 同窗 从正房出来,郁宴直接又折返书房。 屋里那件洗了一半的衣服还泡在盆子里,时时刻刻向这屋子的男主人昭示着之前发生过什么。 郁宴眼角一跳一跳的看着那盆子衣服,朝长兴发邪火儿,“府里是穷的揭不开锅连浆洗的人也请不起了吗?这东西摆在这里做什么?难道等着本王洗?” 长兴目瞪口呆望着郁宴。 你特么的脑子没点病我脑袋拧下来给二宝当球踢。 迎上长兴的目光,郁宴自知理亏,心虚的瞥开,但扬着下巴倨傲的道:“还不拿出去!” 长兴愤愤看着郁宴,阴阳怪气,“卑职不配呢,卑职怎么配拿王妃的衣服呢,卑职都不配看王妃的血呢~” 郁宴:...... “晚上府里吃烤羊腿。” 长兴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好吃,尤其爱吃羊肉,烤着吃涮着吃凉拌吃,怎么吃都爱吃。 一听这个,知道是郁宴哄他,也就没有继续作怪,谁让自己摊了这么个神经病主子呢。 没犯病的时候尚且还不如旁人清醒呢,何况时常犯病。 上前弯腰,端了盆子离开。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郁宴又补充了一句,“将之前那几个大夫叫来。” 四五个大夫一头雾水的再次站在郁宴的书房。 郁宴面上带着严肃的表情,朝他们道:“你们这些没有成过亲的人,日后不要轻易给人瞧成了亲的人才会遇到的病症,害人害己。” 长兴:! 大夫们:......哈? 对面郁宴一脸优越感,“当然,若是实在需要诊治,本王有幸成亲了,比你们有些经验,以后你们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向本王咨询。” 长兴:? 大夫们:...... “今儿上午本王咨询的那些,你们忘记就好,本王那个朋友他其实十分厉害,在各方面都很厉害,尤其是那些方面,算了,本王说了你们也不懂,毕竟你们单身。 总之,那女子也没有厌恶他,恰恰相反,那女子粘他粘的紧,巴不得时时刻刻两人都在一起。 有个词叫心意相通,金童玉女,这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 说完,郁宴心满意足的遣散了几脸懵逼的大夫,带着那三本兵书去了萧嘉远的府上。 一出门,正好遇上定远侯。 “王爷,王爷!”定远侯今儿来求见没见着人,回去之后心神不宁,下午特意又来碰碰运气,哪想到才过来就遇上郁宴出来,赶紧迎上去。 马车停下,郁宴打起帘子看他,“侯爷有事?” 定远侯先朝郁宴做了个揖,“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现在郁宴将沁雅园的那些事全都栽赃到郁王头上直接把郁王扳倒,可郁王人都死了,日后若是他哪里激怒了郁宴,郁宴再将他扯出来,那他岂不就是郁王的同党! 定远侯不知道安博王府关上门的那些事,只当郁宴是不见他,快吓死了。 一面暗骂郁宴老狐狸一面心头悚然。 迎上定远侯略带讨好的目光,郁宴知道他的来意,淡淡道:“约束好你的女儿别找安博王妃的麻烦,咱们之间干干净净的,侯爷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这是给定远侯一个准话。 不会翻旧账。 定远侯松了口气,“王爷放心,小女不会的,那您......那个......” 郁宴一摆手,没了耐心,“本王还有事,侯爷若是没别的事不如去给家里的孩子写写家书。” 定远侯心头一跳,“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捎?” 郁宴一甩帘子,“本王和你儿子能有什么好说的,认都不认识。” 说完,令马车开拔。 定远侯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下才明白郁宴的意思。 每逢年节,边境大军的主帅都要回京述职,郁宴这意思是要见南淮? 要见,但又不能直接私下见面,这是要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心事重重,定远侯离开。 郁宴一走,顾珞先去看了长明,虽然人还没醒来,但已经对外界有了反应。 顾珞给他做了一套针灸帮助他疏通经络促进血液循环。 “平时还是多帮他做做肢体训练,他现在反应挺强烈的,估计再有三五天怎么也睁眼了。”顾珞朝长乐道。 长乐杵在长明床榻旁,一一应下。 顾珞还要去学堂那边,就没多留。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不跟你们走,我不去!” 马车穿过鼓楼大街,快要拐到另外一条街上的时候,被闹哄哄的人群堵了路。 一个瞧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被三五个彪壮大汉拉扯着,衣服都快扯烂了,那小伙子竭力挣扎。 “你们这些人渣,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皇城脚下,竟然目无王法,行如此狂悖之事,天理何在!” 那小伙子一面挣脱对方的拉扯一面怒骂。 然而那三五个大汉根本不理他,只拽了人要走。 马车被挡了路,顾珞掀起帘子朝外瞧了一眼,“这人穿的......是不是白鹿书院的学袍?” 旁边长年立刻应道:“是,他叫冯吉,和秦漠是同窗,之前郁王让我调查过秦漠,因为他和秦漠走得近,所以也就顺便查了他。 他成绩挺好的,不过家里有个不争气的大哥,总是赌钱,爹娘也拎不清,他抄书赚的钱,时常拿去给他大哥还赌债。” 顾珞点了点头。 长年犹豫了一下,又道:“和秦漠走得近,应该人品还行。” 顾珞面上没显什么,但心里却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反正要是长明或者长兴或者长乐,随便谁,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但郁宴既是用了长年,顾珞也不好说他这人说话就是如此还是怎么,所以也就没接,只道,“咱们退几步走另外一条路吧。” 长年看了顾珞一眼,应了一声。 车夫正要转头,人群里不知道谁忽然喊了一嗓子,“安博王府的马车,那不是安博王府的马车嘛,小伙子,你快去求救,要不今儿你真就被拖走了。” 顾珞坐在车里,听到这话顿时心头窜起一股不好。 “放开,放开我!王妃救救我,王妃救命!” 原本在人群里的声音,转瞬朝马车这边靠拢过来。 第354章 做主 人群也很快围了过来,顾珞的马车想要退开显然已经来不及。 冯吉甩开拉着他的壮汉,跌跌撞撞奔命一般直扑顾珞的马车,一把抓了马车车窗,“王妃救我。” 咔嗒。 车窗上的车帘被一把拉掉。 车夫怕他误伤顾珞,想要将他拉开一点,可他死死拽着马车车窗沿子一点不松手,脸上带着乌青嘴角带着血,满目急切的央求,“王妃救救我,看在秦漠的份上救救我,救救我。” 车夫不敢用力扯他,朝顾珞看去。 顾珞先是瞥了长年一眼,继而朝车夫摇摇头。 郁王才倒,之前皇上在气头上也许不会多想什么,可这么多年皇上一直将郁宴当做平衡朝局的棋子,如今郁王没了,这朝局失衡,皇上怕是绞尽脑汁都在想如何打压辖制郁宴。 而偏偏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她让人强行拉开冯吉是没问题,但多事之秋,谁知道会带来什么后续的麻烦。 车夫不敢用力拽人怕是也有这样一层顾虑。 背后拉扯冯吉的壮汉也跟过来,“呸,什么瘠薄玩意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说安博王府,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欠债不还的道理。” 说完,为首的那个皮笑肉不笑带着一股子地痞流氓的味道朝顾珞虚虚拱拳作了个不伦不类的揖,“王妃若是替他把钱还了,那小人倒是感激不尽。” 冯吉紧紧抓着马车窗沿,“欠你们钱的人是我大哥,又不是我。” “那我们管不着,我们就是讨债的,你大哥一分钱挣不到,我们不找你找谁,找你家里爹娘老子也得找得到,他们人都藏了,你说我们找谁? 别废话,痛快点!要么还钱,要么陪我们爷一晚上,这钱咱们就当是一笔勾销! 知足吧小子,要不是我们爷觉得你这张脸还算勉强过得去,你以为一个屁股就能顶了二百两的债?” 人群里的议论声轰的一下扬了起来。 “这说的叫什么话,人家冯吉又没有欠钱,人家清清白白一个读书人,让他去行那龙阳之事去还债?这不是糟践人吗!” “那也没办法,没听说吗,冯吉爹娘老子并着他那大哥都藏了,人家债主找不到人不找他找谁!” “作孽啊!好好的读书人,寒门读书难,冯吉这孩子就更难,小时候束脩钱听说就是靠他自己赚来的,长大了别的学子吟诗作对,他一天不知道要抄多少文章才能攒够笔墨学费,还不够他大哥败的。 这要是真的被带走了,他前十几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让他以后怎么活啊。” “谁说不是,要是悄摸的带走也就算了,这样带走,全京都的人都要知道他被那个了,他还怎么读书,以后怎么科考,我可是听说他成绩非常好,仅次于秦漠,这次秋闱势在必得。” “安博王妃应该会帮忙吧,这种事要是都不帮的话,也太没良心了,她自己就是过了苦日子的。” “嘘,别瞎议论。” ...... 嘈嘈切切的议论声顾珞听了个七七八八。 冯吉满眼的焦急,“王妃救救我吧,应我一时之急,日后我必定会还你这银子的,我赌上我读书人的尊严,我不会欠债的,求你了,救救我吧。” 相较冯吉的哭声央求,那几个壮汉俨然没了耐心。 “王妃要替他还债么?还了,小的几个拿钱走人,不还,小的几个带人离开,您是王妃,小的们可不敢冲撞。” 冯吉扒着车窗,“二百两,对你来说不多的,救救我吧,我肯定还你的,不信你可以问秦漠!” ...... “我听说当时安博王府在云海居遇到危险,还是秦漠拼死救了的,王妃应该要帮忙吧!” “肯定帮啊,这都没有不帮的道理,她有权有势的凭什么不帮。” ...... 顾珞算是看出来了。 她是被架起来了。 且不说冯吉大哥欠债冯吉被逼还债这事到底如何,今儿若是她帮冯吉还了这二百两银子,绝对会有人说她是看在秦漠的面子上。 不提这件事对郁宴的影响,单单对秦漠而言,在这种多事之秋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若是不帮这个忙...... 安博王府的名声肯定受损,没准儿还给老皇帝一个惩治郁宴的由头。 冯吉眼见顾珞不开腔,越发求得可怜,旁边长年看不下去,上前一步,站在窗边,“王妃,总不能真让人把他拉走吧。 这些收债的主人好像是城西那家赌场的东家,是个贪酒好色之徒,冯吉若是被带过去,怕是小命难保。” 冯吉一听这个,更吓得两股战战,一双眼睛压上全部希望看向顾珞。 那边几个汉子彻底没了耐心,“安博王妃若是不替他还钱,那就别怪罪小的几个冲撞了,我们也不是做慈善的,没道理遇上您了这钱就不收了,得罪!” 朝顾珞虚虚抱拳,那几个人直接朝冯吉过来。 吓得冯吉恨不得钻进马车去,扬了嗓门就喊,“王妃救我!我可是秦漠最好的朋友,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你弟弟当时在白鹿书院被人欺负的时候,可是我和秦漠帮了他!” 那几个壮汉哪管三七二十一,不等冯吉喊完,他们人已经上前,一把抓了冯吉的胳膊拉了人就要走。 一直默不作声的长年眼见冯吉当真要被带走,抬脚朝那上前拉扯冯吉的汉子一脚踹了过去。 “谁说不管了!” 那汉子直接被他一脚踹飞,咕咚倒地的时候,他的同伴不善的看向顾珞,震怒道:“王妃这是要强行和我们抢人? 就算是安博王府,也没道理管着债主讨债吧!” 倒地的人哎呦哎呦捂着肚子嚎了起来,“啊,我肠子让踹断了啊,我的肚子好疼啊,我肠子好疼啊。” 冯吉则原本焦灼的深情一松,当即朝顾珞道谢,“多谢王妃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顾珞面无表情看向长年,“我竟然从来不知道,咱们安博王府还有这样的规矩,你能替我做主了。” 第355章 捆了 顾珞面无表情看向长年,“我竟然从来不知道,咱们安博王府还有这样的规矩,你能替我做主了。” 长年避开了顾珞的目光,默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想让王妃被人骂。” 他声音不算低,旁边围观的人群里立刻就有人道:“这什么意思?安博王妃不愿意帮忙,她随从看不下去了出手?” “没听冯吉说吗,当时安博王妃的弟弟在白鹿书院被欺负,可是他和秦漠出头帮忙呢,那时候安博王妃在安平伯府可是过得不好,现在成了王妃了,这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嘘,这话也是咱们能说的。” “说不说的,看她怎么办这事儿吧!” “这是什么意思?王妃未免也欺人太甚,我们只是讨债而已,他欠债不还难道还有理了?怎么,王妃要凭着安博王府的势力横行霸道? 我们就算是个小屁民,您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难道就因为他曾经为您弟弟出过头,现在我们连债都不能要了? 那以后谁都来我们这里欠了债,谁都去找您,我们成什么了,慈善吗? 没这个道理!” “对,凭什么你们要打人,我们做错什么了,凭什么要挨打,我们就是债主讨债而已,债主讨债天经地义,难道这都不行?” “没错,赌债不是债?有本事他别欠钱啊,欠了钱凭什么不还!” “赌钱又不是我们拉着他进了赌坊的,脚长在他身上,他自己愿意来,乐也乐过了,享受也享受过了,结果欠了钱不还我们还要挨打?” 那几个壮汉不敢上前当真如何,但一脸愤怒憋屈,显然是不会罢休。 旁边议论的人群更甚。 “我也觉得安博王府做的不太对,帮忙就帮忙,凭什么打人啊,冯吉是可怜,但谁让他摊上那么个哥哥呢,人家赌坊招谁惹谁了,你欠钱不还还有理了。” “没见吗,是安博王妃不想管,那个随从看不下去才不得不出手的,他要是不出手,安博王妃肯定就走了。” “反正打人不对。” ...... 议论一潮一潮的涌来,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地驻足的围过来。 车夫急的拽了长年一把,“你这下满意了?” 狠狠瞪他一眼,转头朝顾珞道:“王妃,这......” 冯吉立刻打断了车夫的话,朝顾珞道:“王妃您就帮我一次吧,二百两对您来说不算什么,我今年秋闱必定高中,到时候能报答您。” 顾珞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忽的心口一提。 朝冯吉深深看了一眼,吩咐车夫道:“让跟着我的人把这些人全都送了京兆尹去,如何断案官府自有定夺,安博王府又不是衙门,有怨又屈的在这里说不着。” 冯吉一听这话,眼睛徒然大睁,难以置信看着顾珞。 长年更是一愣,朝顾珞看过去。 车夫却是立刻执行,因为冯吉离得他最近,又怕冯吉再喊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直接扬手朝着冯吉后脖颈子一下劈下去。 他抬手一瞬,冯吉眼见他当真动手,下意识就朝长年看去。 长年正要看他,却又倏地触电般避开了目光朝顾珞看去。 顾珞在他看来一瞬之前,收了自己的目光,同时车夫手起掌落一掌劈在冯吉后脖颈子上,冯吉白眼一翻,人倒在车夫怀里。 “天!安博王妃要做什么!” 冯吉一倒,车夫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个口哨。 人群里一个其貌不扬放在人堆里谁都不会多看两眼的中等身材灰衣男子突然朝着刚刚那几个壮汉一人一掌,干脆利索还不且他们几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就将人也放倒。 原本沸腾的围观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可能是出于对权威者的畏惧,也可能是别的,反正议论声一下就消失了,所有人看向顾珞。 人群外面,豆芽气喘吁吁跑过来,喘着大气朝蹲在墙根的老南瓜道:“南瓜叔,你让我拿的二百两银票,给你。” 豆芽一直以为老南瓜和她们差不多穷,今儿才知道,老南瓜竟然在破庙那破损的快连脑袋都保不住的雕像后面藏了银票。 老南瓜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人群,嘴里叼了个细树枝子,没接那银票,“不用了,你先给我收着吧。” 豆芽瞪着眼看那银票,“我收着?我要收着这个,我爹娘把钱吞了不说,还得打死我。” 在她爹娘眼里,有二百两就有三百两。 老南瓜没说话,豆芽捏着银票和他一起蹲在墙根儿,好奇的问,“南瓜叔,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说着话,豆芽眼顺着老南瓜的目光看那边的人群,一眼瞧见里面的顾珞,惊得嗖的站起来,抬手就道:“那不是......” “嗯。”老南瓜也站起来,打断了豆芽的话。 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从豆芽手里将那二百两抽过来自己拿了,“去招呼他们,今儿晚上回去吃烧鸡,我去给你们买。” 一听有烧鸡吃,已经整整一天没吃饭的豆芽哪还有心思看顾珞,立刻就咽了口水拔脚就跑,“我这就去。” 等豆芽跑开,老南瓜靠在墙上看那边的顾珞,从腰间解开酒壶子,仰头灌了一口。 一只通身透黑的猫从房顶跃下,蹲在他肩膀,看见酒壶子凑上前闻了闻,惹得老南瓜给它一巴掌,“又想偷喝老子的酒!” 黑猫啪的用尾巴抽了老南瓜脖子一下,然后矜贵的蹲在那里没动。 老南瓜笑着在它身上rua了rua毛。 顾珞从头到尾没有从马车里出来,等车夫将那几个壮汉和冯吉一起捆了,顾珞道:“直接送去京兆尹府衙,回府里找长乐,让长乐过去一趟,告诉他人是我们打晕的,需要赔偿医药费的,我们赔偿,至于别的,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被挡了路。 做主断案不是安博王府的事,我万万不敢善做主张,还望大人明察秋毫。 顺便,冯吉当日帮过我弟弟,成我一个人情,帮冯吉找找家人。 他一个读书人,能给自己赚够笔墨钱已经不容易了,孝顺父母应当的,没道理孝顺哥哥到这一步。” 说着,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这次我若替他还了那二百两的外债,与我而言是没什么,但下次呢?他是要读书科举的,不能一辈子这样被哥哥拖累吧? 日后他若高中,他哥哥仗着他谁知道还能做出什么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 大家若是关心冯吉,可以跟着过去府衙那边看一眼。” 第356章 不见 顾珞把话说的周周全全。 不是我不帮他这二百两,是救急救不了根,他自己的问题不解决,谁也帮不了他。 围观的百姓虽然之前指指点点,但顾珞话说的明白,大家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虽然还有人说顾珞就是忘恩负义,但个别声音已经不能引起共鸣,那声音出现了几次也就悄默声的没了。 顾珞没用长年,直接让跟着来的两个暗卫提了人送到京兆尹府衙那边。 长年站在旁边,几次想要张口说要跟着一起去府衙,但顾珞从头到尾没给他一个眼神,他这话也就没说出口。 等人被带走,围观的人群散开,车夫驾车直奔原本的目的地,却是在人群散开后,迎面看到站在人群外面的秦漠。 长年原本神色黯然跟在马车一旁,一眼看到秦漠,顿时眼底一亮。 车夫眼见秦漠站在前面望着马车一动没动,明显就是要见他们王妃的架势,没敢善做主张,只一边赶车一边朝顾珞道:“王妃,秦漠在前面,刚刚......他可能都看到了。” 顾珞坐在车里正琢磨今儿这一出到底是唱的哪一场戏。 别的她不敢肯定,但冯吉开口说就要秋闱了,却让顾珞敏感的觉得不太对。 至于哪里不对,她自己又不明白,但多事之秋小心为上总没错。 正琢磨,就听到这样一句,她人一愣,下意识想要从窗子朝外看,却动作间又停住。 看什么呢? 看了又要如何呢? “走吧。”她和秦漠注定是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做个路人就挺好,没有可能的事就不要给人一丁点希望。 “你连见我一下都不行吗?” 秦漠的声音忽然传过来,顾珞这才知道,马车刚好赶到离他不远的位置。 “我以为你就如你说的那样过得幸福呢,这就是你说的幸福?你......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秦漠声音里带着恼恨的讥诮和自嘲。 车夫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既不敢降速又不敢就这么赶着车离开,都快急死了。 旁边长年倒是朝车里的顾珞道:“之前秦公子到底救过王妃一次,我看刚刚秦公子像是一路跑过来的,可见担心王妃,您......要不见一下?” 若说之前顾珞不知道长年到底按着什么心思,但现在她能确定,这心思起码不在郁宴那边。 长兴他们,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走吧。”顾珞吩咐车夫。 车夫得了个准信儿,这下心里不急了,扬鞭打马从秦漠身边飞速离开。 秦漠想要伸手拽一下顾珞的马车,一把掀掉那帘子看她一眼,他已经放手的人,凭什么在别人手里受伤。 可顾珞不愿意见他,哪怕停一停车都不愿意,这让秦漠伸不出手去。 他原本正在家里温书,备战几天后的考试,嫂子琴娘忽然来找他,说顾珞的马车经过云海居的时候她远远看了一眼,车窗帘子飞起的时候瞥到顾珞脸上有一道子伤。 之前顾珞救过他家老太太,又救了家里几个孩子,纵然他和顾珞没有结果,可大哥大嫂对顾珞的感激是实实在在还在的。 哪怕上次云海居闹出那种事,大哥大嫂也还念着顾珞的好。 顾珞嫁给郁宴,她们不好再多接触,可今儿瞧见她有伤,那伤还是在脸上,琴娘就坐不住了。 让秦漠打听打听,看顾珞是不是在王府受了委屈。 顾珞没有娘家,要是受了委屈没地方说,那不得憋屈死。 秦漠原本不想来的,之前已经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可前几天郁王府被抄家,长公主府被抄家。 郁王被下狱问斩,长公主被送到了庵子里,这样的大动静发生在皇上秋猎之后,而秋猎当天又大街小巷都传,说郁宴被宫里的心柔郡主绊住脚,一夜不回家什么的。 这让秦漠又有点坐不住。 他火急火燎的赶来,就遇上冯吉的事。 只是他还没且上前,冯吉已经被顾珞的人放倒了。 望着顾珞远离的马车,秦漠犹豫了好一下,转头朝安博王府走去。 门口小厮认识秦漠,见他上前便主动招呼,“秦公子要找顾小少爷么?” 秦漠摇头,“我想见王爷,能通传吗?” 小厮笑道:“那不巧了,王爷不在府里,要不您先在这边坐着等会儿?或是奴才通传顾小少爷,让他出来接您?” 上次秦漠救了顾珞的命,安博王府上上下下都念秦漠的好。 秦漠想了一下,拒绝了,“不用了,我晚一点再来吧。” 小厮就道:“王爷跟前的随从,先前跟着王妃的长明在,要不您要是有要紧事找他也一样。” 秦漠的确是有要紧事。 但凡和顾珞有关的,就没有一件不是要紧的,“那行,劳烦您了。” “秦公子客气,您现在门口稍坐,这边有椅子茶水,奴才去叫长明。” 小厮将秦漠引到门内影壁后面的椅子旁坐了,转头去找长明。 长明是在半个时辰前醒来的,因为身上的伤早就恢复的七七八八,躺了这么多天,身上都躺僵硬了,怎么都躺不住了,一醒来就想下地溜溜,结果溜了几步啥事没有。 郁欢激动地让人在府里放了十二挂鞭炮给她长明哥庆祝,炸的阖府上下都知道长明没事了。 郁欢正在院子里烤兔子给他吃呢,长明得了个兔子腿,站在墙根底下晒太阳,得了消息立刻赶出来。 “让秦公子久等了。” 秦漠压根没喝茶,见长明一来,立刻起身,“我也没什么客套话,你这里方便说话吗?” 长明扫了一眼左右,将秦漠带到旁边一颗桂花树下,“您说。” “方才在鼓楼大街,赌坊的人将冯吉堵在路上要债,正好堵到了顾......,正好堵到了王妃跟前。” 这个长明知道,顾珞的暗卫回来送信儿让长乐去京兆尹府衙的时候,长明已经醒来了,听了个全部,但他也没打断秦漠,只听他说。 “......冯吉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来学堂了,但是他哥并没有失踪,前几天我还在云海居见过他哥。 这里面有什么事我不清楚,就是过来给你们提个醒。” 如果对面的人是郁宴,秦漠可能会说的重一点,但人是长明,他也就是把自己知道的这部分说完而已。 第357章 密道 送秦漠离开之后,长明略犹豫一下直接去了京兆尹府衙那边。 萧家。 萧嘉远从书房墙壁上的机关暗格中取出三本书递给郁宴。 郁宴接了一愣,对比自己带来的那三本,“和我拿来的这三本是一样的?” 萧嘉远就道:“一样但又不完全一样,里面的配图是不一样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萧嘉远随便拿出自己这边的一本书,又将郁宴带来的书里挑出和自己这本一样的,翻开里面的第一幅配图。 那是一副秦岭一带的地貌图。 同样是地貌图,可画的却千差万别。 萧嘉远指了地图上的几个点,“需要这两幅图配在一起看,才能看到书中提到的那些暗道,单单只看其中一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也就是普通的行军打仗记录而已。” 郁宴先是微惊,跟着立刻去对比两张地图,再配个文中所提到的一些地点,果然发现其中端倪。 光是一条羊肠小道,就有两个密道口,如果能从密道行军,那一旦在这边作战,就能实现真正的兵贵神速兵从天降。 郁宴又翻了下一幅配图,依旧是两副地图搭配着看,找到了能用的水源。 可以饮用的水源在深山老林作战中,弥足珍贵。 萧嘉远吁了口气,“我小时候听我大哥提过,说萧家兵书一分为二,当年是我祖父和你外祖父一起修订的,两人一人一套各自保存,谁做了萧家军的掌权人,这个秘密就告诉谁,代代相传。 之前之所以没和你提是因为太子府当时败的太过迅速,而且又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府里的瓦都烧焦了,那样子怎么可能还有幸存的文书。 别说文书了......” 当年太子府被烧,他们虽然还没有出生,但后来也听人说过,据说是被人围在外面活活的烧,里面的人想跑出来,跑出来一个被丢回去一个。 连只苍蝇都活着飞不出来。 全烧没了。 话音顿了顿,萧嘉远朝郁宴肩膀拍了一下。 “......而且当年太子府的旧人,全都没了,又过了这么多年。 若非阴差阳错你最终和顾珞成亲,咱们怎么可能拿到这个。 谁能想到陆平山的女儿手中会有这个,不管她是怎么拿到这三本书的,就凭那一方帕子,你和顾珞也绝不可能成为仇人,以后踏踏实实的吧。 剩下的,就是派人继续调查陆平山。” 那天晚上郁宴让刺激的发疯,着实把萧嘉远吓着了。 郁宴嗯了一声,忽然手指一顿,“你看!” 他猛地一声惊呼,吓萧嘉远一跳,顺着郁宴手指所点的位置看过去,顿时眼睛大睁,“这是......宫里?” 郁宴翻到的是这本书的最后一页,前面讲述的是行军打仗一些注意事项,后面配图却是一张宫里的平面图。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顾珩在蹴鞠院发现了一处密道吗?” 萧嘉远立刻点头,也从这平面图中看出点端倪,虽然样貌有些变化,但格局跟现在的蹴鞠院格局还是一样的,“这是蹴鞠院那个?当时我记得你说没机会查验那条密道通向何处。” 郁宴点头,飞快的翻到另外一本书的最后一页,果然还是一张宫中平面图。 画的却不是蹴鞠院那种格局,而是...... “这是......慈安堂!”郁宴盯着那平面图仔仔细细辨认片刻,震惊的说出这三个字。 萧嘉远满面震骇,“裕太妃在的那个慈安堂?”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上次郁王买通欣贵人跟前的人对欣贵人下手,裕太妃忽然受到刺激跑过去,虽然被六皇子撒泼打滚的摁住了她没闹出什么乱子,可那之后,咱们好像一直没有腾开手去查裕太妃到底怎么过去的吧? 只知道她过去和郁王无关,可别的一点没查出来,就连那个当时给她送马蹄糕的郑彤都不见了。” 先太子一直被养在裕太妃跟前,后来先太子出事,先帝驾崩,现在的皇上登基,许多先帝时期的妃嫔都搬去了莲花庵。 唯有裕太妃因为身体不好,被皇上留在宫里,特意给她修建了慈安堂住着。 这些年谁都没有怀疑过什么,只当是皇上之所以留了裕太妃不过是在世人面前做做样子,表示一下他和先太子感情不错之类的。 谁能想到,蹴鞠院的密道竟然通向了裕太妃的慈安堂。 “这个裕太妃肯定有问题,也许当年的事情他知道什么!”萧嘉远一脸凝重的道,说完,又一皱眉,“也不应该啊,她不知道你的身份,总知道我是萧家的人,我就算是声名再不堪再狼藉,她若真心为了先太子如何,难道不和我联系一二?” 说及此,萧嘉远忽的气息一颤,张着嘴看向郁宴。 “当今陛下的生母......真是太后?” 郁宴和他对视,眼底汹涌着澎湃,“我先联系宫中的人,去查裕太妃。” 萧嘉远立刻点头,“我也派人送信去我大哥那边,问一问情况。” 长兴听着他们这边正事差不多说完了,立刻上前,“王爷,刚才长明过来,说是今儿长年陪王妃出府的时候,半路在鼓楼大街遇上一个叫冯吉的学子被人逼要赌债,冯吉和秦漠是同窗,他向王妃求救......” 长兴将鼓楼大街那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回禀了。 “......当时王妃让长乐去京兆尹府衙那边盯着,但紧跟着秦漠去了府里,说冯吉已经半个月没有上学了,而他哥也并没有失踪。” 萧嘉远目瞪口呆,“谁来说的?长明?” 长兴:......“这是重点吗?” 萧嘉远嗖的原地蹦了一下,“艹,这不是重点什么是重点,这冯什么玩意儿能比得上长明?他人没事了?” 长兴一瞬间就有点嗓子发堵。 是啊。 什么能比得过大家都好好活着呢! 一个个的,全都活着呢,活蹦乱跳的活着。 “嗯,长明没事了,来传了个话就去找王妃了,估计是长年跟着他不放心。”长兴说完,朝郁宴看过去。 第358章 原因 郁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长年有问题。 萧嘉远看看郁宴又看看长兴,见这俩人突然都不说话,很快反应过来,“是不是有问题不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迫切的想要表现一把,证明自己,郁王死了,他现在急切的想要立功吧。” 长兴皱眉,不悦道:“用王妃立他自己的功?从无事生非中找功劳?他知道这无事生非的后果吗?自己那么多想法,还要主子做什么!让他跟着王妃是为了让他展示自己的想法吗?” 这话直接戳了郁宴心口上。 长兴说完,有点后悔,他不应该用自己的想法去左右郁宴的想法,但没改口。 他们这些人活的都不太容易,脚踏实地尚且不知明天睁眼能不能看到太阳呢,谁闲的蛋疼还要无事找事。 萧嘉远难得让长兴呛了一口,哭笑不得给了他一脚,“滚蛋,还和我叫上板了?我和你说,你心里再大的想法都给我憋着,除非你家王爷真不用他了。 就算不用他,也得憋着。 他是郁王府过来的人,多少眼睛看着呢,但凡他在你们这里闹出点事,你觉得能平静了? 如果没打算立刻就把人处置了,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皇上只要还是皇上,捏死咱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长兴闷闷撅了噘嘴,没说话。 郁宴从萧嘉远处离开,直接去了顾珞的书院那边。 里面学舍什么的已经基本全都修正完毕,就等招生了。 “王爷怎么来了?”郁宴过去的时候,顾珞正好从学堂出来,一眼看见郁宴,眼睛顿时就亮了,两步跑过去,“你忙完了?” 眉眼弯弯,脸上全是欢喜。 郁宴瞧着她,神色不由的也柔和下来,等人上前了,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小下,“都秋天了怎么还一脑门的汗?你还亲自动手干上活了?一身的汗在走到阴凉处,你不病谁病!手上的伤呢?碰着没?” 顾珞拉了郁宴的手牵他往学堂里走,“又没有干什么大力气的活,我好好的四肢健全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什么意思。 有几处不合适的我自己调整了一下,都是小问题,来,请小王爷帮忙验收,看咱们这学堂如何?” 郁宴看她一脸的兴奋,配合着她,装模作样认认真真的朝学堂这边检查过去,原本只是想要哄顾珞高兴,随意挑了几处不太满意的,结果说着说着,郁宴还真找了几处顾珞没想到的不足之处。 “整体还是不错,不足的地方略加调整就行,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招生?”两人说着话,在院中一处石桌旁坐了。 顾珞瞧了一眼左右,压着声音朝郁宴凑了凑,“不是说太子不太行了么?我打算这一两天就开张,抢在他不行之前,不然我怕受影响,万一要守灵什么的。” 郁宴哭笑不得。 感觉顾珞在咒太子,但他又没有证据,反正,就可爱。 “你安排就好。” 说着,他目光落向长年。 从郁宴过来,长年就一路惴惴不安,偏郁宴一个眼神不给他,这种惴惴不安就越发激烈,现在迎上郁宴的目光,长年一个激灵,扑通就直接跪了。 以前跟着郁王的时候,他只觉得郁宴这人阴郁冷心难缠难搞让人捉摸不透,但到底才二十出头,气势上还是不足的...... 可现在却被郁宴身上散发的那种强大的威势激的脑子一白,连想法都没了。 等跪下了才意识到自己是跪下了,但也没有再起来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跪在那里。 顾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给郁宴倒了一杯茶。 郁宴接过来喝了一口,冷笑一声,“你自己说还是等本王问你?” 长年脸一白,“卑职就是怕王妃被人说三道四,冯吉......他毕竟是白鹿书院的学子,又和秦漠走的近,之前秦漠救过王妃,卑职怕王妃不帮他的话被人诟病。” 郁宴看着长年,长年起初还和郁宴对视,可遭不住那眼神,最终一身冷汗的垂了眼。 郁宴没有直接再问什么,只是转头朝顾珞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给他花那二百两?” 一改方才威严,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顾珞就笑道:“冯吉是白鹿书院成绩仅次于秦漠的学子,秋闱在即,我之前和秦漠走得近,那是我那时候尚未成亲。 现如今我成了安博王妃,如果还和这些学子走得近,将来冯吉高中,我如今的行为算什么? 说好听的,我是报恩救急。 说的难听了,这算拉拢寒门子弟,结党营私。” 要不是当着这么些人他需要尊重顾珞,郁宴这时候只想把人拉进怀里好好亲一下。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聪明还这么可爱,全部都落在他的审美点上呢? 捻着手指,郁宴不能把人拉过来亲,但又不愿意什么都不做,最终端起顾珞跟前那杯茶,喝了一口,又十分心机的将自己那杯给了顾珞。 旁边长明:...... 我昏睡这段时间,王爷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一侧长兴:...... 大约是配见王妃的血吧! 顾珞:...... 我给我自己的那杯茶里放了蜂蜜,你还我! 郁宴喝完顾珞的茶水,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只觉得这水甜丝丝的,比自己那杯好喝多了呢。 果然媳妇碰过的水就是香。 大家各怀心思,只有长年一张脸阚白的跪在那里,刚刚虽然跪下,但眼神里带着我没错的执拗,可现在眼底明显是发慌了发虚了。 惊恐又不安的看向郁宴。 “我......我没想那么多。” 郁宴冷笑,“那你知不知道,冯吉有半个月没有去学堂了,而他哥哥根本没有失踪呢?他哥哥尚且在,赌坊的人为什么找他不找他哥哥呢? 还是说,今儿这一场,其实是你给你家王妃安排的大戏。” “卑职不敢!”顾珞一句结党营私已经让长年惊出一身冷汗,此时郁宴这帽子扣下来,他如落冰窖般打了个哆嗦,“卑职没有提前预谋,但......冯吉求过卑职是真的。” 第359章 原委 “就在昨天,卑职去京二胡同给家里孩子买糖人儿,正好遇上冯吉被讨债的人追,卑职因为记得他和秦漠关系好......” 说及此,他看了顾珞一眼,飞快的抿了下嘴唇,又道:“而秦漠救过王妃的命,所以卑职就顺手帮了他一把,也没动手,就是在他跑过来的时候帮着他藏了一下。 等后来那些追债的人走了,他非要请卑职吃饭。 说感谢卑职出手相救,又说王爷和王妃都是好人,他即将秋闱,势在必得,还说高中之后愿意投靠王爷之类的。” 郁宴凉凉看着他,“所以,你就对他泄露了王妃的今天的行程,并且联手演了一场大戏?” 长年立刻惶恐摇头,“卑职没有,王妃要来学堂这边,时间都是临时定的,卑职不可能提前泄露,但,但,但卑职的确是在见到冯吉被人围堵的时候,存了让王妃救他一次的心。 当时卑职没想那么多,就想让他记王妃一个人情。” 郁宴哼笑,“是吗?那你刚才提到他和秦漠关系好的时候,为什么专门看了王妃一眼?” 长年只觉得头顶都是麻的,郁宴声音不大,甚至情绪起伏都没有什么变化,但那种气势就是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就像是有一只铁手攥着他的喉咙,正在收紧。 “卑职,卑职知道秦漠之前喜欢王妃。” 他回这句话的时候,全身像是泄了力。 郁宴不紧不慢喝着发甜的茶水,“所以?” 顶着郁宴的威严,长年一颗心惶惶戚戚,明知说出来的话会得罪死了顾珞,可依旧不敢说半句假话。 “卑职不想让王爷因为王妃,就和这些极有可能出人头地的学子关系破裂,以前,郁王养了许多寒门学子,如今郁王虽然败了,但那些寒门学子未必不记他的好,将来这些人入朝为官,对王爷来说就是劲敌。” 郁宴以为长年能说出个什么呢,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 气都气笑了。 “首先,你要明白,你能光明正大的去京二胡同给你孩子买糖人,而不是趁着黑灯瞎火偷摸回去和家人匆匆见上心惊胆战的一面,那是因为你跟的是本王而不是郁王。 如果你觉得郁王那一套对,本王成全你?” 长年倏地抬眼看郁宴。 郁宴面无表情,“其次,你在招惹冯吉之前,连对方到底是什么底细都没摸清楚,就不清不白的将自己的主子推向众矢之的,这已经是不忠了。 整件事,你犯下的罪名,不忠,不诚,本王要你还有什么用?” 长年吞咽口水,瞳仁震颤,冷汗吧嗒从脸颊滚落。 “最后......”郁宴将手里的杯盏搁下,嘴角甚至带着笑,“你在教本王做事?” 那笑落在长年眼中,带着森森鬼气,长年硬是让吓得身上一软,面色土黄瘫在那里。 ...... 从学堂出来,郁宴和顾珞没有上马车,郁宴牵着顾珞的手两人信步溜达,“饿吗?好久没带你去吃饭了,咱们去小春楼?” “王爷不忙了?” “还行,忙也得吃饭,再说,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顾珞眨眼看郁宴,等他回答。 郁宴伸手在顾珞鼻子上捏了一下,“我想请你吃饭的日子。” 顾珞:! 长明:...... 怎么我昏迷了一场,这世道就变成这样了? 连小王爷你都能说出这种肉麻的起三斤鸡皮疙瘩的话? 长兴:...... 那你是没见过更离谱的,讲个笑话,王爷觉得我不配看王妃手上的血呢~ 马车让车夫赶回府,郁宴顾珞带着长兴长明长年直奔小春楼三楼。 进去坐定,刚刚菜品上齐,长乐从京兆尹府衙那边过来。 “冯吉的大哥冯祥的确是欠了赌坊那边二百两银子,但是赌坊追着冯吉要债,并不是因为这二百两,而是冯吉偷了赌坊的一对玉如意,去当铺变卖了,得了钱拿去还债。 结果他倒霉,那当铺也是人家赌坊老板的产业。 前脚他变卖了玉如意,后脚就被赌坊老板家的大公子发现了,那玉如意是大公子自己个从薛家巷的珍品斋亲自淘出来的,宝贝的不行。 结果让他给偷了变卖,心里气不过,才想了这折辱人的法子。 不过这事儿闹上公堂之后,赌坊那大公子倒是去了一趟府衙,说不想耽误冯吉前途,私了。 这些事儿没在公堂说,都是那大公子私下和京兆尹提的,冯吉当场就说自己是受哥哥唆使被逼无奈才那般。” 长年立在旁边,听得脸色寡白。 今儿顾珞若当真当众给冯吉做主...... 且不提什么结党营私,单单冯吉偷窃被安博王府强行包庇就够安博王府吃一壶了。 郁宴捻着手指问长乐,“当时你在场?” 长乐立刻道:“王妃让人传话,只是把人送去府衙,没说别的,这就是不想参合这案子,卑职也就没有多跟着,他们私下这些谈话卑职不在场,不过是后来府衙的衙役告诉卑职的,应该是京兆尹大人的意思。 当时王妃交待,说让府衙那边帮着冯吉找哥哥,这个卑职倒是和京兆尹大人提了。” 只不过后来长明又来送信儿说冯吉哥哥压根没藏起来。 “你去安排人,盯着点冯吉,另外赌场那什么大公子也盯着点,看看都和什么人来往。如今长明既是醒了,日后你就还专心跟着顾珩就是。” 长乐领命,转头离开。 长年白着脸站在那里,只觉得摇摇欲坠,“王爷......” 他声似蚊呐,郁宴压根不理,只抬手一摆。 长兴会意,扯了长年一把把人推了出去,长年还想说什么,但被长兴制止了,直接把人带走。 等房门一关,屋里只剩下郁宴和顾珞,郁宴夹了一筷子水煮鱼给顾珞挑了刺放到她盘子里,“我记得上次来,你就爱吃这个和芙蓉蒸蛋。” 上次来,还是因为苏南黎害顾珞,郁宴当着定远侯的面讨说法呢。 这都多久了。 好像......也没多久。 顾珞吃着鱼,“王爷去找萧三公子,那兵书可是有解释?” 第360章 傻狗 郁宴没瞒着顾珞,兵书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顾珞听得瞠目结舌。 “裕太妃?她......我听赵爽说,她是先太子,你父王的养母,怎么她住的地方和蹴鞠院通着密道?蹴鞠院不是当今陛下为自己专门养的打手吗?” 震惊之下,顾珞眼睛瞪得圆圆的,水煮鱼麻辣,她嘴唇艳红,郁宴在书院的时候就想亲人,但碍着在外面不好意思,现在屋里只剩下他俩,哪里还忍得住。 身子向前凑了一点,“想知道?”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顾珞还当是怕被人偷听,跟着也有点紧张的缩了一下脖子小鸡啄米点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方便说吗?” 郁宴忍着笑,“方便是方便,就是一点......” 顾珞看着他,“什么?” “让我亲一下。” 顾珞:...... 下巴一闪,差点人杵了桌子底下去。 一言难尽后退开,皱着眼角看着郁宴。 你亲就亲,还要打个报告怎么滴? 郁宴满目期待,眼底带着笑意,任由她看,大有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顾珞不免就想起那天的:我躺平,你随意。 这能忍? 干脆利索,顾珞嗖的起身,朝着郁宴毫不拖泥带水的就上前亲过去。 嘴唇压实,就在顾珞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郁宴忽的一把抓了她的肩膀将她原地摁开。 顾珞一脸震惊看着郁宴。 郁宴同样一脸震惊看着顾珞,难以置信的道:“你刚刚,竟然要,动舌?” 顾珞:......尼玛! “不动舌那叫亲一下?”顾珞问他。 郁宴眼中面上震惊还厚重的没有退散,压着声音几乎用气音咬牙切齿,“这里是酒楼,不是家里。” 顾珞:...... “所以?” 郁宴磨牙道:“所以什么?你还挺有理?你和我在酒楼亲,还动舌,那成了什么!” 顾珞一头雾水看着裹了莫名其妙怒火的郁宴,“什么成了什么!” 郁宴就道:“什么人才在酒楼与男子胡闹,还动舌!你是我的王妃!” 顾珞:......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是你说要亲一下的。” 郁宴捏她的脸蛋,“我说亲一下,我是你的夫君,我可以亲你一下,而且我也只是亲一下你的嘴唇,又不会在这种地方轻薄你。 你在家里对我怎么样都行,在外面,怎么能......怎么能主动动舌。” 顾珞让他教育懵了。 “那在外面,你就能主动动舌?” 郁宴断然道:“当然不行,你又不是什么小妾!” 顾珞:...... 她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 她是郁宴的王妃,是正妻,正妻就该有正妻的尊重,所以在家里两人关上门怎么胡闹都行,但不能在外面失了身份。 哪怕这外面只有他俩也不行。 感受到郁宴这个古人对她的尊重和爱护,身为现代人的顾珞忽然有点鼻子发酸,伸手揉了一把郁宴的发顶,“嗯,记住了,不动舌。” 郁宴看着顾珞,沉默了片刻,补充一句,“在家还是要动。” 顾珞:...... 噗的就笑出来,眼角带了一点泪,“傻狗!” 郁宴捏了顾珞一根手指放到嘴里轻轻咬了一下,“你的狗。” 顾珞有点想笑。 他们这一家子到底什么毛病。 全员当狗! 大宝二宝三宝:......给狗一条活路吧,求求了,别卷了,你们当蛇不好吗! 小青:滚尼玛! 两人亲了一个没有动舌的亲吻,继续刚刚的话题。 “裕太妃,其实我不太熟悉,我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萧嘉远长兴他们,也就是你知道,现在皇上都以为我是他的奸生子呢! 裕太妃那里,先前我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她从未主动和我接触过,后来我知道了,我更不敢主动接触她。” 郁宴不敢接触裕太妃,是怕连累她。 但心里其实是惦记的吧,而且小郁宴最初得知自己的身世时,对着那位养过先太子的裕太妃,是什么感情呢。 可裕太妃从未接触过郁宴是为什么? 是对事情全盘不知情?还是什么? 还有上次欣贵人的事,裕太妃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冲了过来? “已经让人去查了,陈年旧事,就算是翻查出来,不过就是又多了一些阴曹里的东西被曝在太阳下而已。” 说起这个,郁宴声音是清冷的。 那种清冷,带着一种孑然一人的孤寂,让顾珞心里心疼他。 既然裕太妃这个话题没有更多的展开,更不会影响郁宴现在的脚步,顾珞不想郁宴沉溺在这种情绪里,换了话题,“那你说,安平伯府那老太太,临终前说的那些,到底什么意思呢?总不至于就是为了挑唆咱俩专门编个瞎话吧。” 郁宴喝了一口鱼汤,“你是怎么想?” 顾珞就道:“老太太应该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母亲当命根子一样守着那匣子,就算她不知道那书的意义也知道东西贵重无比。 她那时候,活的不人不鬼还被顾老二又糟践了一次怀了珩儿,说实话,她怀珩儿的时候并不高兴,但她一直熬着日子直到生产大出血撒手人寰。 你说......她会不会其实是在等什么人?等那个来拿那匣子的人? 不然,她一个人守着这匣子有什么用? 她要真想做什么,不是应该想办法离开安平伯府吗? 她没有过一次要逃走的意思,起码我的记忆里没有。” 郁宴点头,“我和萧嘉远也是这么想,这匣子,只能是我母妃这边的人交给她的,但当时太子府的人已经死绝了,所以,她等得是萧家的人来?可萧家那边根本就没觉得这东西能被带出来。” 当年一场大火实在是烧的又快又狠。 顾珞看着郁宴,虽然心疼,但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太子府并非后继无人,起码,当时太子妃娘娘知道,你活着出去了。” 郁宴原本清冷的眼底倏然一怔。 皇上以为郁宴是自己的儿子。 但太子妃应该是在知道自己怀孕的情况下,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才和皇上发生了关系。 也就是说,当时那关系,一是皇上见色起意行了歹事,二是太子妃自己也谋划了。 她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挣一条活路,就只能用那种残忍的方式对自己。 顾珞摸摸郁宴的脸,“所以,你更该好好活着,别糟践自己和太子妃的一番心。” 第361章 浪漫 摸摸郁小可怜的脸,顾珞正要坐回去,郁宴伸手将顾珞的手掌摁在自己的脸上,用他的手将顾珞的手完全覆盖交叠。 他嗓音微哑,带着一点粘稠的落寞,“别动,让我贴一会儿。” 郁宴脸颊在顾珞掌心很轻的蹭了蹭,像是寻求安抚的小猫,顾珞站住没动,拇指很轻的摩挲他脸颊上的一小块皮肤,一时间偌大的包间里,静的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郁宴深吸了口气,偏头看顾珞,弯了眼睛,“治病良药,贴一会儿果然就不难受了。” 顾珞揉揉小可怜的头发,“嗯,别难过,以后都给你贴。” 今儿是不能再贴了,再贴菜都冷透了。 从小春楼吃饱喝足,两人信步溜达在鼓楼大街。 这还是顾珞穿越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心情闲散毫无负担的在这人头攒动的热闹繁华里散步,头一次放松的感受古代的灯红酒绿烟火气息。 郁宴从旁边的小摊贩手里买了一个糖人给顾珞,顾珞笑着接了,“哄孩子呢?” 灯火下,郁宴的眼睛带着亮晶晶的光,“哄你,你以前的日子过得不好,我们相遇的时候开场也不好,只盼着以后都是好的。” 顾珞没吃糖人也觉得心口发甜,甜的鼻子都酸了。 不知道怎么了,刚穿越来的时候那么艰难她也没想哭,最近好爱哭啊,动不动就要落点眼泪鼻子酸一回儿。 眼角余光瞥到旁边有卖花的,顾珞忍了眼泪笑道:“那,礼尚往来,我也哄一下你,闭上眼睛。” 郁宴顺从的闭眼,嘴角情难自禁的翘起。 顾珞牵了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不许睁眼偷看哦,我说睁眼才能睁眼。” “知道。” 人来人往顾珞走在清风拂面的街头,牵着背后的男人直奔那拿着花篮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要招呼,顾珞朝她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回头看了郁宴一眼,见人老老实实闭着眼,于是弯腰朝小姑娘小声道:“你的花怎么卖?” 小姑娘也看了郁宴一眼,然后小声道:“一个铜板三朵。” 都是姹紫嫣红的绢花,一朵一朵掐的活灵活现,顾珞给了小姑娘一个铜板,选了三朵大红的月季。 “睁眼!” 闭上眼睛后,耳边都是攒动的人声,郁宴任由顾珞牵着,只觉得心头前所未有的宁静,却又前所未有的好奇。 顾珞要给他个什么礼物? 还神神秘秘要闭上眼。 一声令响,郁宴迫不及待刷的睁眼,睁开一瞬眼睛就瞪圆了。 顾珞站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嘴里叼着三朵艳红的月季花的花枝儿,眉眼弯弯朝他笑,在他睁眼看过去的一瞬,顾珞舞动身姿,朝他一步一步叼着花走来。 “自从那日那时见到你 恰恰恰 就像是春风吹进我心里 恰恰恰 我要轻轻的告诉你 不要将我忘记~” 顾珞嘴里叼着花枝,声音并不那么清晰,她一步走一步唱,脑中是两人过往的走马观灯,眼里全是现在的郁宴。 看着顾珞满目的炽热满面的笑容,郁宴一颗心像是被人捧住,瞬间柔软。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珍重的对待过。 顾珞满目的热烈让郁宴不由人的眼底滚了泪珠。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只有顾珞。 清晰到发光。 踏着他的心跳,一步步靠近。 顾珞唱完最后一句,恰好走到郁宴跟前,将嘴里的花取出递向他,小声的道:“怎么了宝贝儿,哭了?感动的?” 她小小的声音传入郁宴的耳朵,那一声从未听过的宝贝儿令郁宴觉得羞耻,可偏偏又像是擂鼓震动着耳膜和心口。 要不是现在在外面,要不是当着人群..... 等等。 人群? 郁宴一个激灵转眼去看旁边,果然无数人来来往往朝顾珞看过来,郁宴顿时脸一沉,一把接了顾珞手里的花转头扬声对来来往往的行人道:“今儿安博王妃买到了自己喜欢的花儿,本王心情大悦,一刻钟后,就在这里,见者有份,赏!” 郁宴一声喊出去,四下顿时骚动起激烈的欢呼和掌声。 顾珞一脸震惊看向郁宴,满脸写着三个字:为什么? 郁宴喊完话,留了长兴在这里善后,自己带着顾珞火速离开,等走出喧闹,郁宴咬牙切齿,“你刚刚那样,人来人往,大家都看到了。” 顾珞:...... 忘了! 这位爷还是一位封建欲孽。 包间接吻都接受不了,何况她抛头露面。 不等顾珞这想法中的问号输出完成,郁宴跟着又道:“平时我对你好,就惹得人眼红的嚼舌根,不知道要说出多少难听的话。 今儿你当街给我花,还那样唱歌给我,等明儿不知道要被人怎样编排难听的话。” 顾珞:...... 好像不是不能接受她抛头露面,是......顾珞仰头看郁宴,问出心中疑惑,“你舍不得我被她们说?” 郁宴磨牙,“你说呢?” 顾珞笑起来,“说去呗,我又不在乎。” 郁宴点她脑门,“我在乎,我不想别人说你半句不是,要说也是说我,说我对你情难自禁,说我对你宠爱无度,说我对你色令智昏,说我对你予取予求。” 顾珞心口胀胀的,这人不是不能接受她抛头露面,只是不想让大家觉得在他们的感情里她是那个讨好对方的一方,“可我也想对你好。” 郁宴对上顾珞小鹿一样的眼睛,忍不住,手指很轻的摩挲了一下她的眼皮,“你回家对我好,刚刚那样唱歌,回家再给我唱一次就很好。” 堂堂郁小王爷,怎么能让别人听到自己王妃唱歌呢,怎么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王妃的舞姿呢,毕竟别人连他王妃手上的血都不配看呢~ 两人一路嘀嘀咕咕说着小话回王府。 浑然没注意在沸腾的鼓楼大街,苏南黎脸色苍白的站在人群外,短短几日人消瘦了一大圈。 “小姐,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旁边婢女心疼的提醒她,“夫人今儿晚上回来,咱们早点回去吧。” 苏南黎的母亲,定远侯夫人几年前就一直在庄子上养身体,几乎完全不管府里的事,但今天一早庄子那边送来消息,说夫人今儿回来。 第362章 脑子 苏南黎攥着帕子望着早就看不到人影的方向。 以前她坚信,胳膊拗不过大腿,儿子拗不过母亲,所以她尽心尽力的讨好长公主,长公主说什么她都听。 结果呢? 长公主被送到莲花庵去了! 那她之前的讨好算什么? 讨好了个寂寞吗! “你说,小王爷到底喜欢顾珞什么?”苏南黎喃喃自语。 旁边婢女心疼的叹了口气,“小姐,姻缘天注定,再者,侯爷不是说过么。” 婢女瞧了一眼左右,压着声音几乎用气音道:“皇上绝不可能让咱们家和安博王府联姻,世子爷掌管十万兵权,若是安博王府和咱们家联姻,那成什么了。” 顿了顿,婢女恢复了音量,“小姐看开些,这婚事,当时侯爷和奴婢劝过小姐无数次,但您都始终觉得长公主殿下说的有理,现在呢,长公主自己都折进去了,咱们就别折腾了,天底下好男儿多的去,您金娇玉贵的,何必去受那个气。”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她喜欢了郁宴这么多年! 苏南黎怎么甘心。 以前好歹有长公主支持她,现在连一个支持她的都没有了。 两人正说话,定远侯府的家丁急吼吼的跑来,“小姐,夫人回来了,侯爷让您快回去!” 这厢,苏南黎带着婢女回府。 那厢,郁宴带着顾珞也进了家门。 忍耐了整整一路的郁小王爷,一脚踏进正房的大门,再也不用克制,转手将自己的小王妃一把捞进怀里里里外外亲了个够本。 顾珞躺在郁宴臂弯,发坏的问他,“刚刚哭什么呢?这么大个人了,二十好几,怎么动不动就哭呢?” 郁宴捉了顾珞的手,捏了她的手指放到嘴边很轻的咬了一下。 顾珞瞪他,“属狗的?问你话呢。” 郁宴看着顾珞,说不出口。 偏偏顾珞不做人,“不说是什么意思?拒绝和我沟通?” 郁宴瞪了她须臾,捏了她的嘴,以恶惩恶,“你说你撩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又不能真能如何,你瞎撩什么,惹急眼了若是我失了理智真做出点什么事,你受得住?” 正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长兴的声音在窗户外响起。 “王爷,太子薨了!” 床榻上,顾珞一怔。 该不会是今儿被她咒的吧? 两人没了打情骂俏的心思,郁宴翻身下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朝顾珞道:“我大概是要进宫一趟了,在我回来之前,谁叫你......” 不等郁宴话音落下,外面又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跟着就是长明的声音带着喘息,“王爷,宫中来人,传旨您和王妃即刻进宫,传旨的公公特意提了,让王妃务必一同进宫。” 那没办法了。 顾珞只得翻了一套之前就备下的素面衣裙匆匆换了,两人乘车进宫。 到了宫门口,一位早就候在那里的嬷嬷瞧见他俩到了便立刻上前,“老奴奉太后娘娘的命,特意在此等安博王妃。” 郁宴皱了下眉,“等王妃做什么?” 嬷嬷赔笑,“如今进宫的女眷,都在太后娘娘那边,太后娘娘想着安博王妃年纪小不经事,又对宫里陌生,恐她害怕,所以特意差老奴过来接应。” 郁宴脸色冷漠,“女眷都有谁?” 嬷嬷耐着性子好声好语的回禀,“以皇后娘娘为首的三宫六院,皇室宗亲,这些都来了,哦,对,定远侯夫人恰好回来了,也来了。 王爷放心,太后娘娘特意吩咐了,让老奴侍奉王妃,绝不会让王妃有分毫闪失的。 陛下应该还在御书房等着王爷过去,老奴就不耽误王爷时间了。” 正说话,二皇子从后面过来,斜睨着看了郁宴一眼,脸上带着一如既往欠揍的阴阳怪气。 “我当是谁堵了门口呢,原来是尊贵的安博王,郁王和长公主殿下都死的死出家的出家了,小王爷如今越发风华无限啊。” 随着二皇子说完,那嬷嬷给二皇子行了个礼。 在她垂首问安间,二皇子飞快的向郁宴递了个眼色:放心,我母妃在呢。 二皇子和丽妃私下从未正经向郁宴表明过什么,但几次示好又是实实在在,这让郁宴有些摸不清这对母子到底要做什么。 郁宴仔仔细细问过顾珞在风亭山的事,丽妃的确是没有害她的心。 眼下在宫门口耗着也不是个事儿,郁宴只能让顾珞跟着那嬷嬷走了。 甬道分别,嬷嬷带着顾珞去后宫,郁宴和二皇子前后脚去御书房。 “你知道太子到底是什么病吗?”二皇子压着声音问郁宴,脸上的表情与说话的内容极其不符,而是他对郁宴一贯有的那种鄙视讥诮。 郁宴倒是表情没什么变化,从始至终,冷着一张脸,“不知道。” 二皇子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快到御书房的时候提了一句,“不管怎么说,你以后飞黄腾达了,给我一条活路就行。” 说完,他用力挤开郁宴,率先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被他挤开的郁宴朝一侧踉跄一步,抬脚朝二皇子屁股就踹了过去。 砰! 原本安静的像一座坟的御书房,顿时被这一声巨响惊扰。 桌案后,皇上沉着脸眯着眼看着二皇子以一个狗吃屎的动作从外面撞开大门飞了进来跌落在地。 紧跟着,郁宴从后面风姿卓卓的进来,连瞧都没瞧二皇子一眼,径直上前。 二皇子让踹的一个狗吃屎,一骨碌爬起来跳脚就朝郁宴要冲过去。 皇上顿时皱眉啪的一拍桌子,“放肆!” 二皇子嗷的一声嚎,委屈的就朝皇上告状,“父皇给儿臣做主,安博王要造反!” 皇上眼皮一跳,看了郁宴一眼,郁宴冷着脸一言不发。 二皇子梗着脖子叫嚣,“刚刚就在御书房门口,他踹了儿臣一脚,儿臣可是皇子,他算什么东西,竟然在御前公然忤逆羞辱儿臣,父皇,这人一定有反心!” 自从郁王死后,皇上想过无数次自己是不是冲动了。 没有了郁王,以后谁钳制郁宴。 现在看着二皇子愤怒的模样,皇上只觉得头疼。 二皇子对郁宴倒是恨之入骨两人敌对的关系不会变,可这脑子不太够用啊! 第363章 冷心 皇上瞪了二皇子一眼,烦躁的没好气道:“闭嘴!” 二皇子一脸不甘,但到底没敢多说,只满面愤愤梗了脖子将头别到一旁。 皇上看着他,顿了顿,略眯了眼睛朝郁宴看去,苍老的眼底是无尽的寒意,“御书房门前公然袭击皇子,你要做什么!” 二皇子原以为皇上不给他做主呢,正满脸写着委屈不高兴,一听这个,顿时眼底一亮,转头朝郁宴看去,带着不遮掩的得意洋洋和幸灾乐祸。 郁宴面无表情,“二殿下向臣打听太子爷是怎么病的怎么没的,臣只觉有失人伦,怒极之下失了分寸,还望陛下恕罪。” “你......”二皇子顿时暴跳入雷。 皇上是着实没料到郁宴公然说了这么一句,一面气恼二皇子不知事一面气恼郁宴不给自己面子,怒不可遏一把拍了桌子朝二皇子吼道:“太子乃一国储君,他病逝,你身为弟弟不说关心还要私下偷窥试探,你要做什么!” 二皇子被皇上吓得不敢知声,只得闭嘴。 皇上气的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太阳穴突突的跳,但凡有的选,他也将二皇子这个蠢货赶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只恨现在唯一年纪合适的皇子,六皇子,人还是个痴傻的。 能拉出来和郁宴相抗的,就只有二皇子,可惜郁王一死,二皇子看上去越发不成体统。 忍了好大一口气,皇上黑着脸朝礼部尚书道:“太子的后事,礼部全权负责,如今国库并不充足,不必办的太过隆重。” 礼部尚书皱眉,“陛下,太子乃储君,他的事宜都是有规格的......” 皇上不悦的打断了礼部尚书,“规格是死的人是活的,事从权宜,如今南诏国并不安分,几次挑衅边疆,难说后面不会真的打起来,难道要为了这些所谓的规格为难边疆战士?” 太子对皇上而言,已经完全失去了价值,他怎么可能愿意为一个死人花钱! 郁宴眼底带着冷笑立在旁边一言不发。 二皇子垂着头,很震惊的拧了一下眉,忽然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若是他死了,是不是后事办起来还不如太子。 皇上只看着礼部尚书,没注意二皇子的神情,他叹了口气,“太子是朕最看重的皇子,他病逝,朕比谁都心里难受,可这难受并非用金钱去衡量。 太子地下有知也不会愿意和边疆战士抢这国库的。” 说着,皇上仿佛撑不住这份痛苦,抬手一摆,“和钦天监商议吧,择了吉时吉日操办,但要避开秋闱的时间。” 礼部尚书大惊看向皇上,“陛下,太子爷大丧,按礼,科考该推后,不说推后一年,起码应该推后三个月。” 郁王一死,郁王一党人心惶惶,之前郁王又招揽了不少寒门子弟,皇上现在正是迫切要招揽人才为自己服务去抵抗郁宴的时候,怎么可能推后科考。 “开科取士,国本也,岂能因为皇家私事就动摇国之根本!胡闹!朕看你是糊涂了!” 皇上一声冷呵让礼部尚书出了一头冷汗。 他是太子党的人,虽然如今太子病逝太子党已经名存实亡,可他到底和太子有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想要为他争取一二。 但现在皇上这个态度令礼部尚书不敢再多说,只能悻悻应诺。 皇上烦的不行,觉得这些臣子真是吃饱了撑的,为了个死人居然来要求活人,“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你去操办吧。” 礼部尚书应诺退下。 皇上看向二皇子,“太子的丧事,你跟着礼部去学一学。” 这算是把差事交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眼角余光瞥了郁宴一眼,领命也告退。 等他二人一走,皇上看向郁宴,“秋闱在即,如今太子大丧,朝中人气低迷,难免影响了考子的状态,国子监那边也难免乱中出错,你帮衬着国子监负责今年的科考。” 郁宴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冯吉的事。 不会这么巧。 太子忽然薨了这是谁都料不到的,但冯吉的事呢?会不会是皇上安排的,然后在这里等他呢。 郁宴心思飞快的闪过,拒绝道:“臣难当重任。” 皇上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着他,默了好一会儿,冷笑一声,“宴儿是在抗命?” 郁宴站的笔直,“臣不敢,只是正如陛下所言,科考乃国之根本,不容半分闪失,臣无才无德,更是连正经学堂都没有去过几天,着实德行不配。” 皇上立刻哈的笑出声,“宴儿自谦了,长公主和驸马那般,宴儿都能出淤泥而不染,可见品格,朕是信得过的,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宴儿不必再推,况且朕已经同国子监祭酒说了此事,你安心筹备就是。” 话已至此,郁宴无法再拒绝,只得领命。 皇上就笑道:“说起来,你好久没有陪朕下棋了,太子大丧,朕心绪烦闷,宴儿陪朕下下棋吧。” 内侍总管一愣,惊愕又愤怒的看向皇上。 别人不知这下棋是什么,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皇上的棋子都是汉白玉的棋子,郁宴的棋子......那是从火盆里取出来的。 郁宴垂着眼,眼皮没眨一下的应道:“好。” 内侍总管狠狠攥了一下拳,心疼的几乎要眼泪夺眶而出。 这厢,郁宴陪皇上“下棋。” 那厢,太后寝宫。 顾珞被嬷嬷带过去的时候,寝宫之内并无多少人。 太后褪去珠钗坐在首位,身后是心柔郡主,红着眼睛给太后捏肩,旁边坐着皇后和皇后嫡出的七公主,娘俩脸色都不好看。 太子是皇后亲生的,太子大丧,打击最大的就是皇后和七公主了。 顾珞一进来,七公主顿时一脸怒火看向顾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顾珞垂眸上前,恭顺行礼问安。 太后拍了拍心柔郡主的手示意她先不用捏了,心柔郡主乖巧的应了一声,在太后下首坐了。 等她坐定,太后才朝顾珞看去,“宴儿媳妇不用多礼,起来吧,咱们坐着说话。” 顾珞谢恩,瞧了一眼旁边的椅子,挑了末尾的一个坐下。 七公主撇撇嘴,冷哼一声,“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谁能吃了你不成?装模作样!” 第364章 要求 皇后和七公主有多恨自己顾珞心知肚明,若是只这两个,顾珞没有多怕。 毕竟她刚刚穿越来那时候,皇后要让她进宫,郁宴都敢一脚踹飞皇后跟前的嬷嬷。 何况现在。 只是太后...... 顾珞拿不定太后的态度,不敢贸然逞能。 只得在七公主语落之后,立刻局促起身,惴惴不安站在那里,一时间无措不宁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后有些意外的看着顾珞, 狩猎之后,心柔回来说,顾珞是个牙尖嘴利能说会道十分强势的,今儿怎么倒装的柔柔弱弱了,是已经得了什么风声? 目光从顾珞身上滑开,太后瞪了七公主一眼,“刚刚就说让你去歇着,你不愿意,现在又在这里找茬,宴儿媳妇坐在那里碍着你什么事了?多大的人了还一点规矩没有!” 七公主不敢顶撞太后,只能垂头丧气一脸不痛快的坐在旁边。 太后就朝皇后道:“行了,你也在我这里坐了半天了,太子的事虽说有礼部料理,但到底不如你这个做母后的细心,再说太子府里还有侍妾那些,听说有两个有了身孕,你去处理吧,人是留着还是送走你自己安排。 自己的身子自己当心,太子的事谁也始料未及,你是皇后,悲痛在所难免,但也不能过度沉湎。” 皇后不甘心的看了顾珞一眼,明明恨不得撕了她,可偏偏太后护着她,让皇后无从发力,越发恨顾珞恨得入股。 却也只能依言起身,“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母后!”七公主明显不想走,低低叫了皇后一声。 皇后没理她,屈膝行礼便转身离开。 等出了太后寝宫,七公主愤怒道:“母后就算是要走,也该临走之前给顾珞两巴掌的,安平伯府让她害的阖府抄斩,她却摇身一变成了安博王妃,凭什么! 现如今太子哥哥尸骨未寒,她却恬不知耻的当着郁宴的王妃,她心里半分愧疚没有吗?这人半点人性没有!” 皇后看了一眼左右,见没有外人,压着声音道:“你别急,之前安平伯府倒了,咱们受牵累被你父皇送到莲花庵,可纵然去了莲花庵,我还是皇后。 现如今你皇兄是没了,可越是你皇兄没了,你父皇越不会废后另择。 那咱们有的是机会报仇,莫要急躁耽误了大事。” 皇后低声的安抚让七公主的面色略略好看,母女俩说着话离了宫直奔太子府。 太后寝宫。 皇后和七公主一走,太后便遣散了宫中侍奉的人,只留了心柔郡主在跟前端茶倒水,她眉目尚算慈和的看着顾珞。 “这几个小辈中,哀家最喜欢的就是宴儿,早些年长公主送他来哀家这里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同心柔一般,与哀家同吃同住,很是亲厚。 长大了以后倒是生分了许多,没有小时候那般亲厚了。” 太后一派回忆往昔的样子,顾珞只装作笨嘴笨舌不善开口,什么也没说,只捏着帕子笑了笑。 太后叹了口气,“也是哀家这些年身子不好,总在行宫住着,和这些小辈们就疏离了,所以说,这感情啊,再亲近也得时常走动着,不走动,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时间磨搓。” 感慨完,太后朝顾珞笑道:“哀家听说你在给六皇子瞧病,可是有眉目?” 顾珞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六殿下是年幼患病,病症拖了这么些年,成陈年顽疾了,治是能治,就是费时费力,需要六殿下配合,不过,六殿下心性天真烂漫,配合起来不是太方便。” 太后脸上既没有惊也没有喜,只仿佛聊了一件极其平常的事,“都说你医术好,哀家就等着瞧你的本事。” 说着话,她看了心柔郡主一眼。 顾珞心口一提,琢磨,这是正题要来了? “心柔和宴儿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太后看着顾珞问。 心柔和郁宴的事?什么事? 顾珞装着糊涂,捏了帕子温声道:“听王爷提起过郡主两次。” 太后像是有些意外,扬了一下眉梢,“宴儿和你提起心柔了?说什么?” 顾珞一脸犹豫看了心柔郡主一眼,欲言又止须臾,最终道:“就说,心柔郡主不太检点之类的,说曾经私下向他示爱,让他十分嫌恶。” 啪! 不等顾珞说完,太后啪的一拍桌子,之前慈和的面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 心柔郡主坐在那里,肩膀瑟瑟,明显是给屈辱哭了。 太后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继而朝顾珞道:“放肆!这话也是你能编排的!” 顾珞立刻起身,怯懦惊惧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妇不敢,这不是,您问,臣妇才说,臣妇绝对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至于编排,臣妇冤枉,太后娘娘若是不信臣妇的话,可以叫了王爷问问,这话臣妇怎么敢随意瞎编。 郡主是金枝玉叶,臣妇不过草芥出身,臣妇不敢。” 顾珞姿态端的低,但是该说的话一句不少。 太后满目幽冷看着她,“胡言乱语,你当哀家当真不知道你当初是如何纠缠宴儿的?心柔不过同宴儿表达了几次关切,宴儿怎么会如此说她。 倒是你,成亲之前不知廉耻,无数次纠缠宴儿。” 太后既然这么说...... 顾珞心下啧了一声,那就别怪我了。 提了口气,顾珞委屈巴巴道:“太后娘娘属实冤枉臣妇了,臣妇之前是纠缠过王爷,但王爷若是对臣妇无意,凭着王爷的性子,臣妇还能有活路? 王爷说,对于心爱之人,这不叫纠缠,叫情趣。 对于不爱之人,这才叫苍蝇般的挥之不散令人作呕。” 砰! 心柔郡主哆哆嗦嗦端在手里的一盏茶,咣当落地。 她脸色惨白的看着顾珞,似是受不住这份屈辱,霍的起身带着眼泪转头跑了出去。 她一出去,太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目光若淬了毒,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道:“哀家不和你拐弯抹角,今儿你要么就将心柔带回去,随后哀家会让陛下下旨赐封侧妃。 要么...... 你就在哀家这寝宫侍疾吧。 太子大丧,哀家悲痛伤了身子。” 第365章 夫妻 太后既然这么说,那顾珞也就没忍着,斟酌了一下,试探道:“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应,臣妇作为安博王妃,又是长公主殿下的儿媳妇,您的外孙媳妇,理应侍疾。” 皇上一直忌惮长公主和郁宴之间的关系。 尽管他不给郁宴名分,但又十分厌恶当真坐实郁宴和长公主的关系。 就是不知道太后的意思了。 顾珞说完,嘴角带着恭顺的笑,看着太后。 太后面容一僵,“你威胁哀家?” 顾珞一脸茫然的疑惑,“太后娘娘怎么会觉得臣妇威胁您?臣妇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如今几位皇子都没有成亲,小辈里,也就只有王爷成亲了,他是您的外孙,您身体不适,臣妇侍疾,理所应当,这怎么就成了威胁,还请太后娘娘不要对臣妇有偏见,臣妇心里一直十分敬爱您。 臣妇斗胆,想要讨太后娘娘一个示意。 您让臣妇带心柔郡主回安博王府,可是经过了郁小王爷的同意?” 太后面容不善,没说话。 顾珞顿了顿就道:“娘娘别误会,臣妇就是想要和太后娘娘说一下,就在之前,陛下也给小王爷挑选了四个侍妾。 小王爷闹了一场没带回去。” 太后冷嗤,“她们能和心柔比?” 顾珞就道:“她们自然是比不上心柔郡主金娇玉贵,可太后娘娘也要想好了,小王爷心里若是没有心柔郡主,凭着小王爷的性子,臣妇若是将心柔郡主带回去,王爷真的会待她好吗? 到时候臣妇带了心柔郡主回去,陛下兴许也要顺势赏小王爷四个侍妾,若是这些人一起进了安博王府,小王爷将心柔郡主和那几个侍妾一视同仁呢? 这不是委屈了郡主? 臣妇固然不是一个大度的,但这些臣妇说的也是事实,还望太后娘娘能好好考虑一下。 若是只顾了一时高兴进了府,日后若是日子过得不好,再后悔就没机会了。” 顾珞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急不缓,这其实算是掏心窝的话了,尽管是拒绝,但太后听得也面色稍霁。 顾珞说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郁宴是什么性子她可太了解了,那是面冷心冷的。 他若不放在心里,圣旨摁头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可无奈心柔在秋猎那日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郁宴半褪衣衫,当时那么多人看到,后来又让萧嘉远当众嚷了一次,现在谁都知道心柔当时做了什么。 如果心柔不进安博王府,难道还有更好的去处? 何况她真的爱慕郁宴。 叹了口气,太后朝顾珞道:“不是哀家逼你,秋猎的时候,心柔受人蛊惑做了错事,总不能她名声就这样平白污了,她不进安博王府,还能去哪?” 顾珞就道:“小王爷什么性格太后娘娘比臣妇更清楚,反正,臣妇是觉得,您若是真心心疼心柔郡主,不如给她择一个人品才能兼有的驸马。 尽管现在心柔郡主可能是心悦王爷,可夫妻过日子,这份心悦能经得住多少磨搓呢? 娘娘您是过来人,比臣妇更懂得其中利害。 这份心悦,说白了,值几个钱?以后日子漫长,心意相通尚且有个两看相厌,何况如今处境。 臣妇强行把人带回去,陛下圣旨赐了侧妃,瞧着像是一切圆满,但是关上门之后呢? 当时在风亭山,王爷被人下了软骨散,毫无反击之力,心柔郡主那般,王爷心里没有恨吗? 这种情况下心柔郡主还要去王府,不是羊入虎口吗? 臣妇也是希望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垂爱,所以愿意这样掏心窝和您说,但归根到底,臣妇没有权利选择什么,您要是硬要心柔郡主进府,臣妇也拦不住不是?” “巧舌如簧!哀家看你就是不愿宴儿府里有其他女人!”太后冷笑。 顾珞无奈笑道:“臣妇爱着小王爷,自然是希望能和小王爷白首一人,但王爷府里进不进其他女人这怎么可能是臣妇说了算呢? 臣妇无依无靠连娘家都没有。 就算臣妇不愿意心柔郡主进府,难道臣妇刚刚分析的那些就不对吗?” 太后有些哑然。 她想过顾珞会抵抗,会拒绝,但没想到顾珞会不卑不亢和她一条一条的分析,并且每一条她心里其实都是赞同的。 可心柔非郁宴不嫁,自从风亭山回来之后,每日以泪洗面哭的死去活来,眼见着她日日消瘦太后怎么能不心疼。 日后心柔进了郁宴府里会不会被厌弃有没有转机这个都还是未知,可若心柔不进郁宴的府里,那她就真的能哭死。 两害相较择其轻。 太后毫不退让的朝顾珞道:“哀家不用你来教我做事!你要么将心柔带回去,要么就留下侍疾。” 顾珞心里翻个白眼。 真是头铁。 说罢,太后一摆手,“哀家给你时间考虑,窦嬷嬷,带安博王妃下去。” 太后语落,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太后的贴身嬷嬷从外面进来。 窦嬷嬷将顾珞引到太后寝宫这边一处偏殿,“王妃且在这里歇息,您有什么事叫老奴就是。” 窦嬷嬷说的客客气气,但转身一走,咔嚓外面上了一把锁。 顾珞拍了拍手,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扣扣搜搜扣扣搜搜,从身上摸出一块硝石,扣扣搜搜扣扣搜搜,又从身上摸出一包硫磺粉。 这是太医院新进的药品,今儿去北燕驿馆的路上遇到赵爽,赵爽专门拿给她让她帮忙看看品相的。 刚刚在安博王府换衣裳进宫的时候,顾珞留了个心眼,秉着带着不沉万一有用的原则就又揣了身上。 硫磺硝石加木炭,不知道炸死了多少炼丹的道士。 小王爷动辄杀人放火,做王妃的怎么能拖后腿呢。 夫妻总要有夫妻相的。 先爆个炸为敬。 夜幕降临,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皇上看着郁宴因为拿棋子而五根手指全部被灼伤,心满意足的推了棋盘,“行了,今儿朕也乏了,改日再下。” 皇上坐着,郁宴跪着。 皇上语落,郁宴想要起身,却是两腿一动便麻的撑不住,身子咕咚歪到旁边。 内侍总管不敢上前去扶,只心疼的垂了眼,不去看。 皇上看着郁宴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忽然大笑起来,“太子大丧,宴儿悲痛难耐,来啊,给宴儿拿他最喜欢的金梅露......” 不等皇上语落,外面忽然传出惊天动地一声炸响。 砰! 第366章 后怕 一声炸响结束,紧跟着在两个弹指的瞬息间,又连着砰砰两声炸响响彻天地的传来,震得地面都在抖。 皇上一皱眉,眼底一抹惊恐一闪而过,继而满面愤怒朝外看去,“怎么回事!” 内饰总管连忙往外走,“奴才去看看。” 不且内侍总管走到门口,御书房大门被人砰的从外面撞开,在外面小内侍一连串的呼叫阻拦中六皇子一阵风的冲了进来,“父皇,怕怕,父皇,儿臣怕怕,有人要炸死儿臣。” 内侍总管步子顿了一下,朝郁宴看了一眼,眼见郁宴躺在地上没反应,他收了目光抬脚出去。 御书房里,六皇子惊恐慌张的冲进来,朝着皇上喊完,忽然发现地上还躺着个人,立刻一脸好奇的凑过去,“你怎么在这里啊?地上有什么好玩的?” 说着,扑通往地上一跪,麻溜也躺平了,脸冲着郁宴朝他眨眨眼,“你也害怕外面大声音吗?我害怕的时候也喜欢在地上,不过我喜欢蹲着。” 皇上让六皇子突然冲进来一通说说的脑仁都疼,内侍总管出去查看情况还没有回来,皇上因着刚刚六皇子的话,有点心神不宁,“你说谁要炸死你?” 六皇子躺在地上看着郁宴,“皇祖母,皇祖母说我要是不把心柔姐姐带回家,就要炸死我,吓得我赶紧跑,结果我还没跑远,她就炸我了,还好我跑的快,又有仙子护体,不然我就被炸飞了。” 躺在地上腿已经差不多恢复知觉的郁宴一把抓了六皇子的衣领翻身起来,急的眼都红了,“你说哪炸了?” 郁宴吼得突然,六皇子让吓一跳,嗷的一嗓子就哭,“你好凶,呜呜呜呜,父皇救我,他好凶。” 郁宴攥着六皇子的衣领,眼底散发着怒火,恶狠狠的瞪着他,“哪炸了!说!” 六皇子让吓得不敢哭了,瞪着眼睛惊恐的道:“皇祖母寝宫。” 郁宴发狠,一把将六皇子掼到旁边,赤红的眼睛朝皇上看了一眼转头离开。 皇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郁宴看他的那一眼,带着凶狠的杀气,他硬是两腿发软没站住,扑通跌回座位,直到郁宴走了,他人都没缓过神。 六皇子站在旁边,直勾勾的看着让吓得嘴巴都没有合拢的皇上,直到皇上眼睛开始聚焦,六皇子才一脸痴傻的走过去,问道:“父皇,皇祖母为什么要让儿臣把心柔姐姐带回家?” 心柔其实比六皇子小,但他见了漂亮姑娘都叫姐姐,皇上已经见怪不怪。 回过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竟然被郁宴一个眼神吓得站不住,这让皇上恼羞成怒抬手一巴掌朝着六皇子脸上扇过去,“混账东西!瞎说什么!” 六皇子猛不防挨了一巴掌,人朝着旁边踉跄跌过去,捂着脸惊恐的看着皇上,“好害怕,呜呜~我是傻子,谁都打我,我是傻子,我是傻子,呜呜呜~” 一嗓子嚎哭出来,转头就朝外跑出去了。 等六皇子一走,御书房里就剩下皇上一人,他脸上的怒火非但没有消散下去,反倒是一层一层的浓重起来。 他竟然被郁宴一个眼神吓得站不住! 这是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阴鸷的眼底汇聚着冥黑的怒火,他啊的一声低吼,将桌案上笔墨纸砚奏折文函,一股脑全都扫了地上去。 狰狞而松垮的皮肉在脸上跳抖。 郁宴离了御书房就看到太后寝宫那边漫天火光将夜幕撕开一道口子,赤亮的红光像是一条火蛇,舔舐漆黑了的天空。 以前郁宴动辄杀人放火,只觉得这火光令人赏心悦目,从未像现在这般惊恐过。 他浑浑噩噩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太后寝宫,进去就迎上里面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嘶喊声,无数宫人提着水朝那大火中一桶一桶的泼。 太后衣衫不整被人扶着从里面走出,郁宴当头迎上,连礼都没行,劈头盖脸的问:“顾珞呢?” 太后珠翠散乱,衣衫错落,左边是心柔郡主,右边是贴身窦嬷嬷,迎上郁宴一声质问,太后慌乱中呼吸顿了顿,“早就出宫了。” 郁宴凶悍的看着太后,正要开口,里面不知道谁忽然喊了一嗓子。 “安博王妃,王妃你怎么样!” 郁宴眼皮一跳,顺着声音看过去,杂乱的人群里没找到是谁喊了刚刚那一嗓子,但顾珞跌跌撞撞全身衣衫让烧的七七八八的从人群里披头散发跌撞出来,却是一眼入了郁宴眼底。 郁宴那颗犹如被人紧攥的心,一下颤了颤。 他脚尖点地直接纵身飞过去,身体凌空那一瞬,脚尖差点点了太后的脑袋。 太后让吓得失声惊叫,回头看到郁宴从人群里一把将顾珞打横抱了,太后原本就惶恐不宁的面容,顿时多了几分心虚的慌张。 被郁宴一把抱起,顾珞第一时间抓了他胸口的衣裳,脸颊贴在他身上,朝他眨了一下眼,眼底带着狡黠的一点笑意,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明明狡猾,却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让郁宴裹到头顶的怒火稍稍平息一点。 把人往上抱了抱,郁宴在顾珞被烟雾熏黑的脸上很轻的带着一点虔诚的亲了一下,嘴唇分开时,听到顾珞小声的飞快的道:“响声是我炸的,火不知道谁放的。” 郁宴一愣。 顾珞躺在他怀里,眉眼弯弯。 郁宴一颗心踏实了一半,既觉得酸涩又觉得高兴,亲了顾珞眼皮一下,这才抱着人转身。 走到太后寝宫门口的时候,顿足看向立在原地的太后,“臣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简简单单一句威胁的话,郁宴撂下就走。 心柔郡主眼瞧着郁宴将顾珞紧紧抱着,一颗心又酸又疼,下意识上前追了一步,“宴哥哥。” 郁宴头也不回,“滚!” 抱着顾珞大步流星朝外走,等走到人迹稀少的甬道,顾珞窝在郁宴怀里很小声的问,“现在方便说话吗?” 郁宴抱着人,后怕这才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涌上。 如果他晚去一步呢? 第367章 清纯 “春对夏,秋对冬,啦啦啦啦啦,王八对大钟!” 六皇子高亢的声音忽然从甬道后方传来,凸显的原本寂静的甬道瞬间更加空旷。 “我是一个傻子,啦啦啦啦啦,傻子要回家,吐泡鱼呀真快乐,你是大王八!” 郁宴抱着顾珞没回头,向上托了托她,混着六皇子的声音低声应道:“你说。” “太后娘娘要让我把心柔郡主带回府,她求了陛下圣旨赐她一个侧妃,我没同意,她要以侍疾的名义扣留我。 正巧今儿我进宫身上带了硝石和硫磺,原本缺木炭,但是太后寝宫不知道谁养了一只猫,通身黑漆漆的,从后窗跳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正好就带了木炭。 爆炸是我炸的,我原本想着弄点乱子吸引你过来救我。 但不且我这边爆炸呢,太后寝宫不知道怎么就着了火。 你要是想查这件事,把我送到宫门口你就立刻返回去,趁着什么都还乱着,能查出点东西来,不然等火灭完了,就查不到了。” 太后的寝宫距离裕太妃的慈安堂十分的近。 郁宴明白顾珞的意思,他很轻的皱了一下眉,“宫里没有猫,皇上害怕猫,很久之前就下令驱赶了阖宫上下所有的猫,莫说是宫里,就是一些重臣家中也禁止养猫。” 顾珞一愣,“可我看到的就是一只猫啊,这我不能认错,全身都是黑的,特别黑,就那种放到黑布上你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猫,就那么黑,不过皇上为什么害怕猫?” 郁宴也不明白为什么宫里会突然出现猫,可能真的是......冥冥之中? 他抬眼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际,默了一瞬,道:“因为我母妃喜欢猫,听说,以前太子府养了四五只猫,太子府一夜之间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的时候,当时皇上在场,据说有一只猫从火里冲了出来扑到了皇上身上差点把皇上吓死。” 这是谣言,郁宴也是七零八落不知道从哪听来的。 但皇上怕猫是事实。 今儿顾珞见了猫也是事实。 向来不信鬼神的郁宴,今儿忽然心里生出一点别样的敬畏。 若不是这只突然出现的猫,顾珞可能不会那么顺利的炸了硝石和硫磺,如果不是这只突然出现的猫,他也不能那么及时的听到动静赶过去,可能还要被皇上灌上几坛子酒。 抱着顾珞的手臂收了收,郁宴深吸了口气,迎着蒙蒙天际大步朝外走。 六皇子叫嚣的声音一直跟着他们到了宫门口,距离宫门口还有几十步远的时候,六皇子停在那里扣墙玩,郁宴抱了顾珞出去。 长兴就守在马车旁,宫里闹出爆炸声又闹出漫天火光,他早就着急的不行,此时见郁宴抱着顾珞出来,一时间不明情况焦灼迎上前。 “王妃被烧成重伤,你送王妃回府,立刻请太医院的赵爽和张院使过去。” 长兴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跑到前面去将车帘掀起。 郁宴将顾珞平平稳稳搁在车上,转身要下车。 刚刚郁宴提起前太子妃和前太子的时候,顾珞眼睁睁看着这人眼底面上的落寞难受,心里酸涩,在郁宴起身一瞬伸手抱住他,半靠在马车里,顾珞眼睛盯着郁宴看。 郁宴一愣,偏头看顾珞,“怎么了?” 顾珞抱着人不撒手,糯糯撒娇,“亲我一下。” 她想哄哄郁宴,让他高兴点,就算高兴不了,心里也稍稍不难么艰涩酸苦。 郁宴先是一愣,继而震惊的盯着顾珞,压着声音磨牙道:“你怎么这么粘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又是在外面,你......唔。” 不等郁宴说完,顾珞忽然身子往上蹿了一点,朝他嘴上亲过去。 嘴唇压实,顾珞只碾磨一瞬,然后分开,眼底带着得逞的坏笑,“我没有动舌。” 郁宴红着眼睛瞪着她,明显是被撩拨起了火,咬牙切齿攥了攥拳,兜了顾珞的后脑勺把人往前一箍,俯身又亲回去。 当然。 小王爷恪守本分,火气再旺也忍住没怎么亲,只是舌尖扫过顾珞的唇缝,浅尝辄止后,避雷一般嗖的转身离开,唯恐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顾珞在马车里笑的歪到在旁边。 好清纯啊~ 谁能想到,这么纯洁的小王爷,竟然会在她穿越来当天,问她是不是要去找工具助兴。 她当时要是回答是呢? 马车一路回安博王府,顾珞一路臆想,等车停了才反应过来已经是回来了。 顾珞原以为顾珩和郁欢要积极的过来迎接她呢,结果下了车一问,俩人都不在府里。 顾珞一脸纳闷,“都这么晚了,他俩去哪了?” 长明道:“王妃和王爷前脚进宫,后脚顾珩带着郡主就出去了,去哪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没事,长乐跟着呢。” 正说话,一阵欢畅的笑声从二门外面传来。 “哈哈哈哈,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顾珩你太厉害了,下次你姐我嫂子什么时候被抓进宫啊,我都迫不及待了。” 郁欢清脆的声音带着欢快的语调清晰的传进来。 顾珞一脸懵逼转头看过去:哈? 迫不及待我被抓? 人干事? 郁欢话没说完,迎上顾珞的死亡凝视,顿时......呃! 欢快的小脸一僵,继而干笑两声,嗷的嚎了一嗓子没有眼泪十分不情真意切的哭声,“嫂嫂,我可担心死你了,呜呜呜~” 顾珩一言难尽看着郁欢装模作样跑向顾珞。 顾珞在郁欢跑到跟前一瞬,一手顶住了她大脑门儿,把人挡在一臂之外,“我才不到十五,耳不聋眼不下,解释解释迫不及待?” 郁欢嘿嘿笑了一声,“嫂嫂你听见啦?” 顾珞翻个白眼,“您那声音就差拿个喇叭了,我能听不见?” 顾珩上下扫了他姐一眼,眼见的确没啥事,也就没多说,只半笑着站在旁边看顾珞和郁欢闹。 郁欢想要抱住顾珞,偏顾珞拿手推着她,她就跟个小鸡子似的在顾珞手底下扑腾了一会儿,折腾的满头大汗,最终放弃,只站在顾珞一臂之外小眼睛里冒着光,“我和顾珩去放火啦!” 第368章 想法 “啥?”顾珞听了个目瞪口呆。 郁欢明显激动的不行,小脸蛋都是红的。 眼里灼灼热光往外冒,“你和我哥前脚出去,阿花就来说你们可能有危险,让我和顾珩准备准备,我跟顾珩一商量,你猜怎么着?” 顾珞一点都不想猜怎么着。 她的重点在阿花。 “你都看见阿花了?”顾珞瞅了顾珩一眼,朝郁欢道。 郁欢点头,“嗯呢,我和顾珩一商量,我俩都在手心里写了一个火字。” 顾珞:...... 嗯。 你俩一个顾·诸葛·珩,一个郁·周瑜·欢。 “所以你和我哥前脚出去,后脚我俩就出去准备放火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点火,顾珩说,为了以防万一,等我俩回来再点火,算时辰......” 不等郁欢说完,忽然城东城西两处,漫天火光一蹴而就,从一出现就直扑天际,将整个京都东西两半烧了个通亮。 顾珞震惊的望着天空上的橘红,“你们这是点了多大的火!” 郁欢亢奋道:“特别特别特别大!” 伸手比划了一下,从胸前双手展开画了个圆,俩胳膊一直绕到背后,“就绕到背后还要交叉这么大!” 顾珞:...... 什么破比喻。 不过这火真够大的,“你们怎么放起来的?这烧起来有没有危险?” 长乐立在旁边,淡定又骄傲的道:“卑职长年跟着小王爷四处放火,王妃放心,这火放的十分安全,该烧的都烧了,不该烧的绝对一点不沾,我们是专业的。” 顾珞:...... 这年头放火都兴业余组和专业组了? 皱了一下眼角,目光从天边火红收回,顾珞问郁欢,“阿花是谁?” 郁欢小嘴阿巴阿巴说个不停,结果一听这个,咔,嘴巴闭上了。 闭上的嘴巴缓缓向上咧出一个柴狗般的笑容,瞪着顾珞看了一瞬,然后......转头跑了。 顾珞:...... 跑了? 盯着郁欢的背影怔了好一下顾珞才一抽眼角转头朝顾珩看去。 顾珩搓搓手,“姐,不早了,早点洗洗睡吧。” 说完转头也要走。 顾珞伸手提溜了他后衣领子,“去哪?连郁欢都见了阿花了,我是你姐姐,是不是也该见见?” 顾珩抿嘴摇头,“不行。” “为什么?” “因为阿花不愿意见你。” 顾珞:...... “不愿意见我?那她就愿意见郁欢?” 简直胡说。 顾珩十分笃定的点头,“是的,阿花只和小孩子见面,不愿意见大人,她吧......有点社恐。” 说完,顾珩趁顾珞没反应过来,滋溜也蹿了。 连怕死都顾不上了,跑的那叫一个快。 他一走,顾珞忽然反应过来,古代难道就有社恐这个词了? 只是不及她多琢磨,赵爽和张院使来了。 这还是自从太子生病以来,顾珞头一次见张院使。 顾珞本来就没有烧伤,叫他俩来不过是郁宴装装样子。 正房。 顾珞没吃晚饭,正巧张院使和赵爽也是饿着肚子来的,顾珞干脆叫人收拾了一桌简单的饭菜,三人之前都是太医院的,如今也没多讲究身份,围坐一桌,连吃带说。 “太子到底什么病,方便说吗?”顾珞问的直白。 张院使叹了口气,“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出了这道门,别再传出去就是。” 赵爽埋头吃饭,一声不吭,一副我已经彻底聋了的样子。 顾珞看了她一眼,望向张院使。 张院使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虾仁放了嘴里慢慢嚼着,眉眼带着点难过,“就是花柳病。” 顾珞一皱眉,“花柳病?” “太子让人带着去了不太干净的勾栏里玩,那时候安平伯府刚刚垮台没多久,他玩了四五天才回去。 最开始是没有发病,后来不知道怎么,他偷偷把那边一个姑娘弄回了府。 先是那姑娘发了病,没多久太子就也跟着病了,连带着太子府当时不少侍妾都得了。 北燕的使臣还在,皇上怕这消息走漏出去有损颜面,就捂住了。” 顾珞张了张嘴,半天从震惊中找回声音,“可花柳病也不是治不好啊,只要治疗的及时是能治的吧?” 顾珞对古代的医术没有那么了解。 但也知道,花柳病通过中医是能根治的。 现代有孕妇得病,西药怕影响胎儿,都会选择用中药。 张院使转着酒杯,默了好一会儿,将那杯酒一口喝了,砸了一下嘴,嘴角扯了个苦笑,“是啊,这病能治,坊间药堂都能治好的病,到了太医院手里,治不好了。” 说完,他看向顾珞。 顾珞立刻反应过来,“是太医院的药被人动了手脚?”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上次欣贵人出事,太医院的药就已经被察觉有问题,当时郁宴还亲自处理了这件事。 所以...... 是郁宴要太子死? 疑惑一起,顾珞登时心头咯噔一下。 张院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瞧着顾珞的脸色没问她想到了什么,只是道:“太子府感染了不少人,但只有太子爷没熬过去。” 顾珞愣怔。 不对。 不会是郁宴。 郁宴没那个闲心更没那份好心。 他要是想让太子死,就不会琢磨只让太子死而让太子府其他人活着。 那些人活着或者死了,郁宴根本不会在乎那么多。 或者说......凭着郁宴的性子,他压根就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去对付太子,留着太子对他来说反而更好,这样皇上的注意力还能被分散分散。 不是郁宴。 那是谁? 顾珞心头惊疑迭起间,骤然想到今儿在太后寝宫,太后和皇后说的那些话。 太后说:太子的事虽说有礼部料理,但到底不如你这个做母后的细心,再说太子府里还有侍妾那些,听说有两个有了身孕,你去处理吧,人是留着还是送走你自己安排。 这话没任何毛病。 但问题就出在,原本因为安平伯府连累而被送到莲花庵的皇后,因为太子薨逝,再次以皇后的身份回宫了,还再次执掌了统管六宫的权利。 所以...... 想法在心头冒起一瞬,顾珞被惊得一背心冷汗。 张院使看了顾珞一眼,没再继续多说。 第369章 印子 宫中。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奋战,太后寝宫的熊熊大火总算是被扑灭。 只是大火燃起的时候,偏殿被炸了三次,整个屋顶都让炸飞了,整个太后的寝宫看上去荒凉破败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凄惨,尤其是正殿的墙壁上,让烧出一个猫形的大黑印子,巨大的印子在墙壁上,格外的明显刺目。 皇上一言不发立在那墙壁前,在跳跃的火光下,一张脸铁青狰狞,盯着墙上的黑猫看了半天,缓慢的转头看向一侧的太后。 一夜惊恐,太后也让惊吓的不行。 郁宴立在对面,咄咄逼人,质问的直白,“半个时辰前,臣的王妃,就被关在这个偏殿中,太后娘娘就这么想要把心柔嫁给臣?臣若是不娶,你就要杀了臣的王妃?” 心柔瑟瑟发抖立在太后一侧,声若蚊呐一样解释,“宴哥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太后怎么会杀了安博王妃,真的是意外。” 郁宴冷着脸,“把我的王妃关进偏殿,用大锁锁了,这是意外?” 心柔垂了头不说话。 太后面对郁宴的质问,脸色难看。 她是尊贵的至高无上的太后,郁宴算什么,不过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奸生子,他凭什么质问。 莫说不是她放火烧了偏殿,哪怕是,郁宴也没有资格质问她。 若是以往,皇上早就出言呵斥。 偏偏现在,就在她的正殿墙上出现了一个黑猫的印子,皇上怕猫怕到骨子里,见了那猫不知道心里要想什么。 沉了脸,太后冲郁宴怒斥道:“放肆!你如何同哀家说话!哀家叫了你媳妇来说话不假,但哀家怎么会放火烧她。 这火还知道怎么出来的,偏偏你媳妇在,哀家的墙上就烧出了一个猫? 这到底是谁要害谁!” 太后的辩驳让郁宴冷笑,“叫人进宫的是你们,把人关起来的是你们,人差点让你们是烧死,现在闹出一只猫印子,竟然还要把这口锅扣到我王妃的头上?” 说着话,郁宴开始解扣子。 将身上向征着身份的衣袍解开,脱掉,朝着地上狠狠一砸。 “这安博王,谁想当谁当,身为王爷,看似尊贵,我连自己的王妃都保护不住,任由她在宫中被人活活烧死还要背个害人的名声,我还当着这王爷有什么用! 我什么苦都受了,结果我受的那些苦就是为了这个? 堂堂一个王爷被人下了软骨散险些丧命? 堂堂王妃让人锁了险些烧死?” 衣袍往地上一砸,郁宴转头就走。 皇上眼皮一跳,“宴儿!” 眼下郁王已经没了,如果郁宴再走,这朝堂还不定要怎么乱。 郁宴充耳不闻,大步流星朝外走。 皇上眼见他当真是伤心透了,“朕会彻查此事,给你和你王妃一个交代。” 郁宴顿足回头,抬手指了心柔郡主,“陛下还要怎么查?事情难道不是明摆着?这个女人想嫁我想疯了,我不娶她她就要对我的王妃动手,这还需要怎么查?” 心柔没料到郁宴会这么说,顿时眼泪滚下拼命摇头,委屈又可怜,“我不是,我没有。” 郁宴只盯着皇上。 皇上皱眉。 心柔是什么身份他一清二楚,要处置不是不行,但处置的轻了郁宴不会满意,处置的重了...... 思绪一顿,皇上忽的想到刚刚不久前他被郁宴一个眼神吓得两腿发软的样子,皱了一下眉,再看郁宴,眼底神色便变得狠厉冷漠起来,“宴儿这是觉得委屈了?” 他这么说,郁宴就听得出来,皇上这是不会让步。 郁宴冷笑一声,头也不会朝外走了。 皇上冲着郁宴的背影道:“你若是走出这道门,朕便褫夺了你安博王的王位,从此以后,你什么都不是!” “悉听尊便!” 撂下四个字,郁宴抬脚跨出门槛,身影消失在门外。 皇上不信郁宴什么都不想要,不信郁宴什么野心都没有。 郁宴若是当真什么野心都没有,就不会和郁王斗那么多年,最终郁王死了他还好好活着。 呵! 真以为朕离不开你? 想要要挟朕? 天真! 心头冷哼怒骂一涌而过,皇上转头看向太后。 当时太后叫顾珞进宫到底什么目的,皇上一清二楚,就因为清楚,所以才用下棋拖住了郁宴。 只要顾珞能把心柔带回安博王府,那他就能把之前挑好的四人也送进去。 结果谁能想到会闹出这种事。 “这火,是怎么回事?”皇上一字一顿的问太后。 迎上皇上怒目逼视,太后心头愤懑,“皇上连哀家都不信?哀家是想让宴儿娶了心柔,但还没有蠢到要在自己的寝宫杀人的地步,更何况还放了这么大的火!” 皇上挑眉,“火不会莫名其妙自己燃起来,更何况,火能自己燃起来,难道爆炸也能自己炸了?” 正说着,忽然有小内侍从外面跌跌撞撞奔进来。 “陛下,京兆尹大人求见,说是就在一刻钟前,京都东西两方,忽然燃起熊熊大火,燃火,燃火......” 内侍总管立刻呵斥道:“喘匀了气好生回禀。” 小内侍张着嘴像条死鱼似的喘了半天,“燃火的地方,东面是御用马厩,西面是御用牛棚。” 不等小内侍话音落下,皇上踉跄朝后退了半步,要不是内侍总管赶紧扶了一把,他险些朝后栽去。 “你说哪?” “东面是御用马厩,西面是御用牛棚。”小内侍重复。 皇上的脸色,在火光下煞白。 那马厩,是前太子的别院。 那牛棚,是前太子妃的娘家宅子。 前太子死后,他特意将这两处改为马厩牛棚,为的就是死死的压住前太子,让他永世牛马不如。 好好的,这两处怎么会着火? 内侍总管觑着皇上的面色看了一眼,朝那小内侍道:“到底怎么着的火?” 小内侍一问三不知,只能顶着满头冷汗说:“京兆尹大人就在外面。” 内侍总管立刻道:“那还不快请!” 须臾。 京兆尹垂首立在皇上跟前,“臣去查看了,这两处的火,是同时燃起来的,并且在马厩和牛棚......” 说着,京兆尹忽的话音一顿,神色诡异的看着皇上身后,太后寝宫正殿的墙壁,然后哆哆嗦嗦抬手一指。 “都有这样的黑印子。” 第370章 判断 “给朕查!这火到底是怎么燃起来了,给朕查!”皇上额头的青筋都跳起来了,咬牙切齿双目喷火,怒不可遏的一声令下。 内侍总管当即道:“是请刑部还是大理寺.......” 皇上睚眦目裂,恨得两眼几近要流血,“宫里的,你亲自查,宫外的,让刑部尚书去查!” 郁宴在大理寺任职,让大理寺查能查出什么。 刑部尚书不是太子的人就是二皇子的人,这两个人总不会闹出这种动摇江山社稷的乱子。 内侍总管得令,当即执行。 皇上让气的心律不齐,缓了好几口气,转头嚼穿龈血的看着太后,“在朕查清楚之前,还请母后和心柔移居慈安堂。” 太后顿时瞳仁一颤,难以置信看向皇上,“你让哀家去慈安堂?” 皇上冷笑,毫无回转的道:“裕太妃住得,母后住不得?不住慈安堂,母后想要住哪里?这里?烧成这样总要修葺一二!” 内侍总管二话不说,十分忠心耿耿的立刻上前朝太后做了个弯腰请的姿势。 将太后送至慈安堂,内侍总管立刻着手开始查宫中纵火案,而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带着刑部一众官员,开始摸查京都东西两地的纵火案。 御书房中。 皇上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在烛火下脸色泛着灰绿,幽幽看着面前的人。 这人是他派去跟踪郁宴的。 “当时郁小王爷抱了王妃从太后娘娘寝宫离开后,立刻就朝宫外走,为了缩短时间,走的是人比较少的小路。 一路两人应该是没有交谈什么,直到出了宫,郁小王爷和长兴说王妃被烧的严重,让请了太医院的张院使和赵爽。 之后郁小王爷把人送上马车,可能在车里安抚了一会儿就下来了,然后直接回宫去了太后娘娘寝宫处。 王妃应该是伤的挺重,小王爷下车的时候脸色很难看,绷的很紧,而且走的步子特别大。” 皇上皱眉,“什么叫应该没有交谈?” 那人便道:“当时因为甬道人少,奴才不敢跟的太近,偏六皇子也在那边走,当时唱歌声音挺大。” 皇上一愣,“老六?他过去干什么?” 那人便道:“郁小王爷抱着王妃离宫,他一路都在后面跟着,等郁小王爷折返回来,他闹着宫门口的侍卫要出宫,说是郁小王爷都出去了他凭什么不能出去之类的。 侍卫被闹得没法,让人请了六殿下的乳娘过去,才把人带走。” 皇上烦躁的摆了摆手。 “安博王府呢?今儿晚上什么动静?” “长兴跟着小王爷和王妃进宫,一直在宫门口等着,长明好像身体还没有太恢复,没见出来,长乐陪着小郡主和顾珩去夜市玩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差不多王妃回去的时候,他俩也回去了。至于长年,今儿在小酒馆和冯吉喝酒。” 皇上捻着手指默了一瞬,“整个安博王府,就没有别人再出去?” 那人摇头,“安博王府本来人口就不多,除了长乐带着小郡主和顾珩出去外,的确是没有其他人出去了,或许也有,但奴才能力有限,没有查出来。” 皇上只觉得胸口闷着一团气,一呼一吸都是淤堵。 放火肯定不会是郁欢和顾珩放的,这俩才多大,能放得出那么大的火?吓也吓死了。 再说大火起的时候人都回去了。 难道当真不是郁宴放的? 不是郁宴会是谁? 皇上枯老的眼底翻滚着杀意。 不论是谁,闹出那猫的印子,绝对就是冲着他了。 真是......大胆! 一个死了多少年的人,难道也想翻了棺材板和他作对? 枯老的脸上是怒火,偏偏眼底带着难以忽略的惊慌,皇上一拍桌案,“去将太医院院使和赵爽都带进宫!” 安博王府。 郁宴回去的时候顾珞正半躺在床上看书。 说是看书,其实半天了一页都没翻过去。 听见外面有响动,立刻将书放了朝门口看过去,“是王爷回来了吗?” “是我。” 不等下人回话,郁宴人已经推门进来。 眼见他连外袍都没穿就进来,顾珞惊得吓了一跳,翻身跳下床就朝他两步迎上去。 “连鞋也不穿,已经是秋天了!”郁宴一皱眉,大走两步把人一把抱起,一面说一面往床榻走。 顾珞被他很轻的搁下,抓了他衣袖问,“你衣服呢?怎么这样回来?” 郁宴垂眼看着顾珞焦灼的眸光,笑了一下,“从今儿起我就不是安博王了,我是个小老百姓,嫌不嫌我?” 顾珞瞪着眼睛看郁宴。 郁宴见她不说话,又这样古怪的看着自己,笑了笑,“这是什么脸色?害怕要过苦日子了?” 顾珞没说话,先是盯着他看,忽的一把抓了郁宴的手。 郁宴下意识就朝后躲,让顾珞一把摁住,“你躲什么?” 郁宴脸上笑容微顿,皱了皱眉,看着顾珞的眼底有点沉。 顾珞拉了郁宴的手翻过来看,一眼看到他手指上大大小小的烫伤,心口结结实实像是被锤了一下,声音都颤了,“这是什么时候弄得?” 郁宴原本没打算让顾珞知道,涂点烫伤膏也就过去了,最近事多,现在又是深夜,两人说几句话熄灯一睡明儿又是一天的忙......郁宴以为自己能瞒过去了。 被顾珞抓着的手指很轻的动了动,郁宴说不上心口是什么感觉,又酸又甜有点发胀,“这都瞒不住你,怎么发现的?” 顺势在顾珞一侧坐了。 顾珞瞪他一眼,下地去药箱里翻烫伤膏,“你以往要逗我说个什么,肯定会捏我脸捏我鼻子弹我脑门儿,今儿开这么大个玩笑却老老实实什么都没动,能正常?” 郁宴顿时哑然失笑,抬手用微曲的指关节在顾珞鼻尖儿刮了一下。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时时刻刻在乎着关心着的感觉实在太好。 “厉害了啊,这都能让你判断出来。” 顾珞抓了他的手,瞪着他,“瞒着我做什么?是怕我心疼?咱们都成亲了,我心疼你不是理所应当?在外面受了委屈难道不应该哭着回来一面和我告状一面让我心疼你顺便再趁机扮可怜占我一点便宜?” 郁宴霎时间目瞪狗呆! 第371章 折腾 顾珞用纱布蘸了药酒轻轻擦拭了郁宴手指上的伤处,低头一口一口给他吹干手指的药酒。 郁宴垂眸看着顾珞,看着眼前的小脑袋如视珍宝一般替他处理伤口,忍不住身子向前凑了凑,在顾珞发顶亲了一下。 他这二十多年活的又烂又糙,现在才真正咂摸出活着的滋味。 红灯暖帐,对着自己合心合意的小娇妻,“我现在扮可怜还来得及占便宜吗?” 手指上的药酒吹得干的差不多了,顾珞抬眼瞪了他一眼,挑了烫伤膏一面细细涂抹一面道:“晚了,一会儿只能你躺平了让我乘人之危了。” 郁宴嘴角情难自禁的扬着笑,“我不是很擅长这样么?” 说完,自己笑出声,嗓音带了点裹着秦欲的沙哑,“你说我这是什么命,上一次是中了软骨散让你为所欲为,这一次是手指涂了药让你作威作福,什么时候也能轮一次你躺平我随意?” 顾珞没忍住笑,“你喜欢我躺平你随意?” 二十多岁的老畜生郁小王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难得的老脸一红,凑上前朝顾珞压着声音说了一句。 没等他说完,顾珞直接一掌给他推得倒仰到床上去,一脸嗔怒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两副面孔还切换自如呢!” 在外面的时候,明明只有两个人,接个吻还不能动舌。 回了家...... 个老畜生! 什么都敢说! 刚刚竟然在她耳朵跟前说:我还是喜欢你野一点。 野你大爷! 姐姐现在就让你野起来! 药膏涂抹完,顾珞转头将灯一吹。 哈哈哈哈哈! 少儿不宜的世界开始了。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最终郁宴咬牙切齿从床上翻身起来,一面朝盥洗室走一面磨牙道:“你给我等着,且让你嚣张,等你满十六呢!看我怎么收拾你!” 手上那点烫伤郁宴压根没当回事,兜头冲了一刻钟的凉水,换了一身干爽衣裳折返床榻,把人往怀里一捞,抱着自己的小妻子俩人说话。 “在太后那边,挨打什么的了吗?” 顾珞躺在郁宴怀里,到底不放心,一面说话一面又给他补了一点烫伤膏细细涂抹。 “没有,只是想要用侍疾关着我,不过也没关成,查出来了吗?那火是谁放的?” 郁宴手指摩挲着顾珞的肩头,小指缠绕了她的头发把玩,“应该是丽妃。” 顾珞涂抹药膏的动作一顿,仰头看郁宴,“她什么意思?” 郁宴偏头亲了顾珞鼻尖儿一下,“示好吧,今儿在御书房外面,二皇子和我说,以后给他一条活路就行。” “那你什么意思?”顾珞问。 郁宴和她四目相对,“你呢?” 顾珞想了一下,“若是二殿下和丽妃真心示好,也不是不能合作吧,毕竟宫里,如果丽妃能做个内应什么的,你会方便很多,而且二殿下要是明面上和你打擂台实际上和你一条船的话,也会方便行事。” 顿了顿,顾珞又笑,“不过我看问题浮于表面,你还是要深思熟虑,而且我对这俩人的品性也不了解。” 郁宴稀罕她的不行,又亲了一下,“丽妃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以前虽然针锋相对,但我没听说过她随意戕害宫人,只是二皇子,争权夺位这么多年,一时间我摸不透他的想法,再看看吧,这都不是要紧的。 有了他们暗中帮衬的确是能轻松不少,但其实我不太想要这种帮衬。” 顾珞明白郁宴的意思。 帮衬的多了,这俩人对郁宴的了解也就多了,以后难免都是麻烦。 示好的话,只要不添乱,就算是帮了。 “不过,今儿丽妃点火的情,我是领的。”郁宴道。 别的用不用她们帮无所谓,但丽妃救了顾珞,这份情郁宴不可能视而不见。 郁宴有自己的安排,顾珞不做多问,只道:“今儿张院使和赵爽过来,院使说了太子的病,我听得心里惊疑重重,太子他,他这病是......” 顾珞没且问出来,郁宴应了一声,“是,皇后做的。” 顾珞心头咯噔一下。 尽管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甚至还是仇人,但亲耳听到这个结论,心里还是不免悲凉。 “太子是皇后亲生的吗?”顾珞默了半天,问道。 郁宴冷笑,“不是所有的亲生父母,都配做父母的,她怀胎十月生了太子,能和安平伯府一起扶持太子稳固朝中地位,如今安平伯府垮台,她被驱逐出宫去了莲花庵,就也能为了再重新回宫收回她儿子那条命。” 皇后想要回宫,只有两个路子。 要么,她再次怀了皇上的骨肉,但显而易见,这比登天都难。 要么,太子大丧,她作为太子的生母回宫主持大局,顺便成为皇上平衡朝局的新棋子。 同样显而易见,害死自己的儿子可比怀了新的生命方便多了。 这过程是如何绝情狠辣顾珞一点不想知道,叹了口气,“那皇上知道吗?” 郁宴摇头,“不知道,皇上若是知道,那太子的死也归不到郁王头上去了。” 是张院使察觉了蹊跷,费尽力气送出一点消息,郁宴又根据那点消息和萧嘉远抽丝剥茧摸查到皇后身上的。 知道皇后绝对不可能把事情张扬出来,再加上太子的用药的确是被人动了手脚,郁宴这才敢放心大胆的把太子的死嫁祸到郁王头上。 毕竟欣贵人那件事,他有前科。 夫妻俩说着话,迷迷糊糊困意袭上,郁宴眼见顾珞打了两个哈欠,干脆把人往怀里一裹,盖好被子,“不说了,睡吧,你今儿被烧伤,伤的严重,明儿太子府就不用去了,踏踏实实睡吧。” 顾珞因祸得福,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她醒来郁宴已经不在了。 既然是“烧伤严重”,顾珞也不能去北燕驿馆查看江回的恢复情况,只能打发长明过去问一问。 把长明打发走,顾珞忽然想起一件事。 忘了和郁宴说江回送她一座玉矿的事了。 “王妃,林香园那边来人,说是有要事回禀。”顾珞正准备回屋看会儿书,长明忽的急急从外面赶进来。 第372章 家庭 郁宴昨天提了一句,说是当着皇上的面脱了象征王位的衣袍,撂下话说不再参与朝政了。 但长明说一大早的郁宴就被叫进了宫。 “是苗敏或者韩大夫招了什么吗?”顾珞疑惑问道。 长明摇头,“不是,这个人不是负责苗敏韩大夫的,他是负责盯着皇后那边动向的。” 皇后? 皇后戕害太子才得了回宫的机会,现在又有新动作了? “是王爷那边送不进消息吗?萧三公子呢?”顾珞问长明。 长明急道:“王爷从进了御书房就一直没有出来,听说是端康王府马上要进京了,皇上叫了些人进去商议什么,萧三公子今儿一早被皇上派出京,去迎接端康王府了。” “那以前遇上这种情况,你们怎么处理?” “以前若是王爷或者萧三公子都联系不上,要么就长兴做主,要么就等着,但这次有点着急,怕是等不得,而且长兴那边,宫门口一直有人盯着,也不方便。 王爷一早出去的时候就说了,有事和您商量,您看......要不先见一下。” 既然郁宴都这么说了,顾珞也就不多推让,“快把人带进来。” 进来的是个脸生的,短衣打扮,行礼问安废话没有直奔主题。 “今儿一早我们收到消息,皇后那边查出了当年在前太子妃娘娘跟前伺候过的人,并且已经把人控制了,接到了安平伯府之前私置的一处庄子上。” 顾珞顿时大吃一惊,转头朝长明道:“皇后当时为了算计我,甚至想要在宫里让我和萧嘉远闹出点不堪来,这种手段现在竟然能查到前太子妃跟前伺候的人?她是突然开了窍了?可她哪来的人?安平伯府都垮了。” 长明说出怀疑,“可能是和端康王府有关。” 顾珞也觉得。 凭着皇后那个智商,可能根本想不到戕害太子以换取自己回宫的机会。 必定是有人给她背后出主意。 这边太子前脚一死,那边在路上“耽搁许久”的端康王府就要进京,紧跟着皇后就查到了当年前太子妃跟前伺候过的人? 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顾珞捻着手指,她不是太敢自己下决定,毕竟这里面的东西涉及了一层又一层,只和长明商量道:“前太子妃跟前的人,也就意味着他们是冲着咱们王爷来的,无非就是王爷的身份问题他们想要闹一闹,但王爷的身份问题,眼下来看,最看重的人是谁?不是咱们,是皇上,对不对。” 长明点头。 顾珞就道:“王爷想要见当年前太子妃跟前的人吗?” 长明想了一下,“前太子妃娘娘跟前那些伺候的人,全都是皇上安排过去的,没有咱们自己的人,就算是见了,也不过是说一说当年遭受的那些罪。” 既然这样,那何必见呢,见了不过让郁宴再难受一遍。 顾珞明白他的意思,就道:“如果咱们按兵不动,而是把消息直接送到皇上耳中,你说,会如何?” 长明一愣。 顾珞笑了一下,“皇后找到了当年伺候前太子妃的人,咱们着急,下意识是想要抢了这些人或者如何,但跳出来看,不光咱们着急,皇上更急,让他们狗咬狗去,你看行吗?” 长明眼底一亮,转头就朝面前的人道:“你回去吧,继续盯着皇后那边的动静就行。” 那人得令一走,长明朝顾珞道:“卑职这就去安排,把消息送到皇上的耳中。” 顾珞嗯了一声,有点担心郁宴在宫里又遭那个老变态折磨,“你看能不能往宫里带个话,就说我身上的伤不太好,想让小王爷回来陪陪我。” 长明知晓顾珞的用意,笑道:“卑职尽量,但未必能送的进去,人在御书房不太好说。” 长明一走,顾珞吁了口气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 传说中的端康王府,总算是要来了。 宫中。 郁宴并未在御书房,一大早被皇上招进了宫,却只和国子监祭酒,兵部尚书,刑部尚书,礼部尚书这些人一起被请到了偏殿。 大家谁也不知道皇上召他们进来的用意。 刑部尚书惦记着昨天晚上的纵火案,心思沉沉,礼部尚书惦记着太子大丧的事宜,心情也闷闷的。 国子监祭酒惦记着马上就要开始的秋闱,紧张地一会会儿的薅头发。 人一紧张,话就多。 “最近上了年岁,肉也不敢多吃了,我昨天就多吃了一块红烧肉,被我夫人念叨了整整一宿,我睡觉前她在念叨,等我一觉醒来,她还念叨着,也不知道她中间睡没睡。” 可能是这个话题在老年人堆儿里比较有共鸣。 礼部尚书叹了口气也道:“你家里只管着吃肉,管你喝酒不?我家里连酒都不让我沾,前些天下属家里孩子办生辰宴,我去喝了半杯酒,回去被我孙女儿说了一个多时辰。” 兵部尚书就道:“何止不让吃肉喝酒,我连咸一点的腌菜都不让吃太多,每天就吃三口,多了不给。” 郁宴听着他们絮絮叨叨,心里羡慕的不行。 这都是有家室才能感受到的絮叨啊,多好,都被人关心着。 十分想要融入这个话题的郁小王爷,苦思冥想,秀恩爱道:“我府里王妃也管的严,说是不让我多放火,怕烧着我。” 旁边刑部尚书,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国子监祭酒:...... 雪花飘飘~ 北风萧萧~ 最终还是国子监祭酒看在自己要和郁宴一起主持今年的秋闱的份上,秉承着郁宴别一个不悦直接把考场点了的原则,十分头铁的应道:“这个,是得听你王妃的。” 郁宴心满意足,“是吧,我也觉得,男人过了二十就要回归家庭,多听家里的总没错。” 国子监祭酒搓搓大脑门,“是这样呢~” 刑部尚书:...... 兵部尚书:...... 礼部尚书:...... 三个人,六只眼,你看我,我看你。 忽然,偏殿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小内侍探头进来,让偏殿中诡异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三位尚书齐齐松了口气,几乎是异口同声朝那小内侍道:“陛下传召了吗?” 第373章 馋臣 小内侍可能从来没有被三位尚书齐声问过话,这阵仗吓了他一跳,硬是没敢进门儿,只站在门口点头,“陛下请几位大人过去议事。” 顿时,整个偏殿气氛一松。 除了郁宴觉得还没有秀够有点意犹未尽不情不愿外,其余四个,前所未有的觉得御书房那块地方可爱多娇。 从偏殿出来,几人鱼贯朝御书房走,刚要到门口的时候,忽的一个身着玄色织暗金纹窄袖长袍的男子急匆匆走来,抢先一步抵达御书房门前,和门口小内侍嘀咕一句,那小内侍立刻转身通报。 别人不知道这人是谁,郁宴可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是皇上派去跟踪他的那个人。 那人在御书房门前几乎只站了一个瞬息就被请了进去,内侍总管立在门前,“几位大人稍等,陛下处理一点事情。” 郁宴站在那里心里有点惴惴不宁。 这人一贯负责盯着他,现在他人都在御书房门前了,这人来回禀什么呢? 是顾珞出事了? 是林香园那边暴露了? 是端康王府闹出什么乱子和他有关了? 郁欢出事了? 郁宴正心惊肉跳的琢磨,一个小内侍从外面进了院子几步上前,“王爷,刚刚您府里托奴才给您捎句话。” 郁宴眼皮一跳,霍的转头看向那小内侍,一瞧人是自己人,先松了半口气,“怎么?” 饶是先松了口气,说出的声音也是紧绷的。 小内侍看了旁边几位大人一眼,心想那话也没什么,就没压着声音,直接道:“府里说,王妃伤势有点不太好,王妃想让您回去陪着。” 郁宴一愣,“府里让你捎这话?” 小内侍一脸纳闷,不知道小王爷为什么要如此问,但如实点头,“是。” 郁宴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出来这话里到底有什么暗含的意思,和刚刚那玄衣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碍着刚刚想要秀恩爱没尽兴,最终只磨牙,“她怎么这样粘人,伤势不好让大夫瞧啊,本王回去陪着做什么。” 说完,又觉得这话无法挽回顾珞的体面,转头朝那边几个大人道:“你们屋里人也这样粘人吗?生病受伤什么的,也是这样一刻也离不得你们想要让人哄吗?” 几位大人:...... 郁小王爷说了话,但压根也没指望让谁回答,他自问自答就够了。 “估计不会,本王从未听说过你们谁家的夫人会专门托人捎话来找你们呢,可见对你们的感情也就那样,不如本王的王妃和本王感情深厚。” 几位大人:...... “其实本王的王妃倒也不是粘人的不行,她十分端庄懂礼知分寸的,就是怕本王今儿心情不好在宫里放火,特意捎一句话进来,提醒本王不要放火,男人成了家,就要听屋里人的话。” 几位大人:...... 郁宴说完,犹觉不够,又补充一句,“她昨天受了伤,本王受了点刺激,十有八九是要放火的,幸亏王妃是本王的良配,及时提醒,你们应该感谢她,不然今儿大家都要受一场惊。” 几位大人:......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连对面内侍总管都看不下去了,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好在御书房里那玄衣男子很快出来了,打断了郁宴的“恩爱论”。 昨儿皇上连夜将太医院院使和赵爽召进宫,专门询问了顾珞的情况。 两人是分开询问的,但回答的都上下差不多,顾珞后背被烧伤一大片,腿被断裂掉落的房梁砸了一下,起码要修养一个月。 郁宴对顾珞的感情皇上是能感受到的,如果这火真是郁宴放的,不至于置顾珞于这种危险的境地。 何况昨天还发生了爆炸。 爆炸不比大火,更容易要命。 再加上昨天晚上内侍总管连夜排查失火原因,最终查来查去的,查到了皇后的头上去。 皇后是安平伯府的人,安平伯府被阖府抄斩,皇后不知有多恨顾珞,想要烧死顾珞这倒是也说得通。 可为什么烧死顾珞却偏要在墙壁上留下一只猫的印子。 这让皇上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他派去盯着郁宴的人来匆匆回禀,说是在安平伯府曾经的私置宅子里找到了五个人,这五个人都是伺候过前太子妃的。 端康王府即刻进京,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后找到了之前伺候前太子妃的人并且私藏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皇上几乎不用想就知道。 如果皇后和端康王府勾结,而端康王府又的确有造反的意思,那昨天纵火现场出现猫的印子就再容易解释不过了。 这些人想要联手用当年的旧事翻天! 真是痴人说梦! 原本皇上叫了郁宴进宫,是觉得郁宴昨天十分不给自己面子,想要好生训斥他一番,可现在闹出皇后私藏前太子妃跟前旧人的事,皇上再看郁宴就没了那么重的气愤。 “你王妃的伤势如何?”皇上脸上带着关切朝郁宴道。 郁宴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一下,道:“伤势十分不好,刚刚还托人往宫里传话,让臣早点回去陪她。” 皇上皱眉,“昨儿让她受委屈了,朕这里有盒上好的血燕,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回去,好生安抚一下。” 郁宴便道:“那个委屈,怕是一盒血燕安抚不了,毕竟昨儿的事,是太后娘娘为了把心柔郡主塞了臣府里闹出来的,幸亏顾珞命大,没被炸死。 但这事儿,只要心柔郡主不死心,总想缠着臣不放,有一就还有二有三,还望陛下能下一道圣旨,勒令心柔郡主不要嫁给臣。” 皇上直接听麻了。 既恼怒郁宴毫不留面子的当着这些朝臣的面直接说出原委,又觉得他荒唐的可笑。 啪的一拍桌子,“胡闹,哪有这种圣旨,你当圣旨是开玩笑的!” 郁宴一脸不服,“那陛下要安抚顾珞,总要有个安抚的样子,一盒血燕,臣府里又不是吃不起,治病治根,这事儿的根源就在心柔郡主,她以后要是还对臣死缠烂打怎么办? 臣仪表堂堂,英俊潇洒,她馋臣的身子。” 第374章 巴掌 别说旁边几位朝臣惊呆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内侍总管都惊得朝郁宴看了过去。 太子爷和太子妃娘娘都是挺要脸的人啊。 太子妃娘娘是怀孕的时候吃了什么,怎么就生出您这么个玩意儿呢! 皇上目瞪口呆望着郁宴,一时间甚至脑子卡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怨皇上反应慢,主要是,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模样的郁宴。 偏偏郁宴自己觉得十分占理,理直气壮继续道:“在风亭山,她就想要对臣动手动脚,索性臣命大,躲过了她肮脏的魔手,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不然臣就是被野女人玷污过的男人,就不纯洁了。 现在太后娘娘为了让她嫁到臣府里,竟然还要把臣明媒正娶的王妃关起来,还差点让炸死,还差点让烧死。 这可是皇宫,不是随便什么深宅后院,脸都不要了了吗? 陛下,就这,臣就算是打死心柔郡主都不为过吧? 一盒血燕就能安抚了? 陛下您不知道,上次苏南黎和臣就多说了一句话,顾珞整整哭了七天七夜...... 王妃这样一心一意的爱着臣,臣也这样全心全意的爱着她,这是多么美好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到底为什么非要来插足? 难道天底下像我一样品格高贵样貌出众又知道疼爱屋里人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就算是臣再怎么迷倒万千少女的芳心,臣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还请陛下给臣做主,下旨让心柔郡主彻底死了这份心。 还有......” 顿了一下,郁宴转头朝国子监祭酒道:“昨天我就已经不是安博王了,所以科考一事,就有劳大人全权负责了,我就不去瞎参合了。” 国子监祭酒:...... 阿巴阿巴,我就不知道说什么。 我现在就觉得齁得慌,有点想喝水,嘴里泛着一股我家狗昨天食槽里带着的那股味儿。 皇上长长叹出一口气,皱着眼角难以置信的看着郁宴。 以前挺正常一个孩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难道昨天顾珞差点让烧死,把郁宴又给刺激的疯了? 要不怎么疯疯癫癫说出这么些来不着四六的话。 一时间皇上不太敢刺激郁宴,唯恐在端康王府抵达的这种节骨眼,郁宴彻底疯了失去价值,于是忙道:“宴儿说什么傻话,昨天你在气头上的话,朕都不和你计较,你现在都还记仇,秋闱一事,当然是你和国子监祭酒一起料理。 至于顾珞,朕会厚赏安抚的。 心柔......你放心,朕绝对不会让她再纠缠你。” 得知皇后极其可能和端康王府勾结,皇上现在十分倚重郁宴,什么安插眼线监视窥探,等把端康王府料理了再说。 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自然也愿意满足他。 “行了,你府里王妃既然病着,你就不要在这里杵着了,回去陪她吧,等端康王府进京,且有的忙,不过也不能耽误了今年的秋闱,回吧回吧。” 郁宴刚刚那一通扯其实就一个目的,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 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好说话? 那可见刚刚那玄衣人来回禀的事,十有八九和他有关,并且他还和皇上处于统一战线了? 琢磨着皇上的心里,郁宴秉着有便宜不沾王八蛋的原则,问道:“那陛下要如何厚赏臣的王妃。” 皇上怅然看着他。 他十分想要问一句你这是怎么了,但又怕郁宴真的有点疯,一问更刺激了他,再说出点别的什么有的没的,“你想要如何厚赏?” “这事儿因为心柔郡主惦记别人家男人而起,所以,这赏赐臣觉得也应该从心柔郡主身上出,臣记得她有一处封地,陛下不如将那处封地褫夺了再赏给顾珞。 反正像心柔郡主这种有伤风化的,也不太配做皇室郡主,毕竟丢人现眼,现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她为了得到臣的身子而放火烧臣的王妃呢,多丢人啊。” 皇上顿时满目震怒,“百姓们怎么会知道?” 郁宴掷地有声说的明明白白,“当然是臣散播出去的啊,这么恶劣的事情,臣怎么可能藏私,万一她明儿又看上别的哪家小公子呢?这不得广而告之让大家都防着点?” 皇上差点没让他气撅过去。 最终,郁宴心满意足拿了一份圣旨离宫了。 那圣旨上写着顾珞德才兼备,为本朝医药方面做出杰出贡献,特赏赐封地一处,以作嘉奖。 慈安堂。 人没捞着反倒折损了一处封地的心柔郡主,一得了消息嗷的一声哭,跟着白眼一翻人就昏厥过去了。 太后气的银牙咬碎,“太过分了,他这样闹得沸沸扬扬,日后让心柔如何做人!不愧是从那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果然一路的货色,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裕太妃冷笑着坐在旁边,手里盘着一串玉石珠串,“我早说过,留着就是个祸害,当年就该直接弄死,你们谁都不听,偏要留着。 一个从那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留着能有什么用。 想要制衡郁王用丽妃制衡不就行了,用他? 现在知道后悔了? 可惜晚了,人家现在家大势大,逼得皇上都要看他三分颜面,不然心柔从小养在你这里,皇上能不给你这个面子? 皇上看似是褫夺了心柔的封地,实际上打谁的脸。” 太后让刺激的满面怒火扬手啪的一巴掌甩到裕太妃脸上去,“你也敢嘲讽哀家?你算什么东西!” 裕太妃让打的脸颊一偏,头发垂散下来些许,粘在嘴角的血迹上,面上依旧是嘲讽的冷笑,“我算什么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现在管不住郁宴了。 皇上杀郁王的时候倒是痛快,连三日后行刑都等不及,第二天就斩首示众了。 现在呢? 端康王府要进京了,整个朝野,皇上能倚重来和端康王府抗衡的,只有定远侯和郁宴。 但凡当时留着郁王,或者留着安平伯呢,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人牵着鼻子。 我且把话放在这里呢,端康王府若是在京都最终被处置了,你猜最后皇上要不要给郁宴恢复身份?” 裕太妃年轻的时候长得妩媚,到了老了,脸上依旧带着那种蛊惑的媚样。 偏偏又说了这样的话。 恨得太后牙痒,甩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裕太妃抹了一下嘴角的血,“娘娘打死臣妾也行,但娘娘真要看着郁宴在这朝中做大?那些往事他未必不知道呢。” 第375章 威胁 太后铁青的脸上带着不轻不重的颤抖,她盯着裕太妃,双目喷火一样像是想要将她看穿。 可惜这么多年,她从未真正看清楚过这女人在想什么。 须臾,太后勾了嘴角笑起来,“这皇宫真是一个大染缸,就连妹妹这样冰清玉洁的人,现在也要和哀家谈论朝局谈论谋划了?” 裕太妃直视太后,“我只是不想让那贱人的孩子在这朝堂上指手画脚,那贱人就该在地狱里遭烈火烧心永世不得超生,凭什么她竟然还有个儿子活着,不仅活着,竟然还要在这朝堂上蹿下跳,他配吗? 你们关心朝局谋弄权术,我一概不知。 但我知道,自从郁宴开始接触朝政,先是太子一党的安平伯府垮了,又是二皇子一党的郁王垮了,所谓的三足鼎立,原本他只是一颗毫无权势只用来做平衡的棋子,现在却成了唯一活着的人。 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不方便,你得了机会好歹提醒皇上一声。 这朝堂,不论谁有没有歹心,他郁宴必定是不安好心的,还让皇上不要迷了眼,看不清局面,错把豺狼当绵羊。 别人的不安好心,最多是想要更多的权势,郁宴的不安好心,他想要的又岂止是权势。” 太后盯着裕太妃。 裕太妃扯嘴一笑,“这样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还是你觉得我多嘴多舌了?” 太后捻了一下手指,拨弄了拨弄手腕通翠的手镯,“从蹴鞠院到你的慈安堂,明明就有一条密道,你既是这般关心皇上,为何不直接和他说?” 裕太妃笑容依旧清冷,看着太后的眼睛,“因为我想多活几年。” 太后顿时笑起来,“那你就记住你自己的本分,皇上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话是这么说,但裕太妃这一番分析到底是让太后惊起一层冷汗,这也是她为什么郁王一出事就立刻赶回来的原因。 她怕皇上迷了眼。 可惜她紧赶慢赶没拦住皇上杀郁王,更是还没来得及和皇上多谈什么,昨儿一场大火直接在她寝宫墙壁上烧出一个猫的印子来。 以皇上多疑又懦弱的性子,哪怕皇上最终查出来纵火和她无关,她再说这些,他还听得进去吗? 犹疑了一下,太后皱眉道:“端康王府,真的有威胁吗?这些年他们在柳州一直本本分分从未闹出过任何乱子。” 裕太妃冷笑一声,“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些年,郁宴不也什么乱子没闹出来么?成天装疯卖傻的,现如今呢? 端康王府若是没有威胁,那失踪了的苗敏算什么?” 太后哑然。 端康王府的威胁到底有多大郁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这小妻子简直不得了。 一回安博王府的正屋,郁宴抄手就将坐在花架下的顾珞抱起来转了一圈,灰蒙蒙的天没有阳光,但怀里的人却像是自己会发光,暖暖的光照着他的心,照着他的路。 郁宴手指带着伤不好捏顾珞的脸,抱着人在石凳上坐了,只手指微曲在她鼻尖儿刮了一下又忍不住亲了亲。 “怎么这么大的本事啊!” 顾珞知道郁宴这是知道了她对那五个人的安排,看来她安排的还算得当,遂勾着郁宴脖子笑,“用得着这么夸么?你不夸我我也对你好呢。” 郁宴简直稀罕她的不行。 鼻尖儿在她脸蛋上蹭了蹭顺着又亲了亲,然后将别在后腰的圣旨拿出来,“来看看你夫君给你带回了什么!” 顾珞狐疑接了,展开,一眼看到上面的字,顿时扬眉。 “你给我讨了一块地?” 郁宴笑的不行,“什么一块地,说的跟个小地主似的。” 曲起的指关节在圣旨上轻轻扣了两下,郁宴道:“余杭福江城算是整个余杭地区最富饶的县城,这个县归你了,以后那边上缴的粮食税款,有你一份。 这是当年给心柔赐封郡主的时候封给她的地,今儿你相公给你讨来了。 高兴不?” 郁宴像个献宝的傻狗,抱着顾珞摇着尾巴,等着主人的夸奖。 顾珞毫不吝啬的在郁宴嘴唇上吧唧亲了一下,“我家小王爷怎么这么厉害!我以为最多是让她得一顿训斥呢。” 郁宴只被蜻蜓点水亲了一下怎么会满足,自己又兜着人的后脑勺将人摁到面前里里外外好好亲了个够才意犹未尽的放手。 “训斥一顿不痛不痒的算什么,敢和你抢男人,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有什么,这不,她有一块地,让咱们给掂出来了,现在是咱们的了。 不过这也不是我的功劳,都是你能干,要不是你把消息送到皇上跟前,我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咳咳!”郁欢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小嗓子故作声音咳了两下,背抄着小手跟个小大人似的从外面进来,后面大宝二宝三宝颠颠儿跟着,“你俩差不多点啊,光天化日的,这儿还有个孩子呢,多少注意点影响。” 二人世界被打断,郁宴立刻没好气朝这没眼色的妹妹道:“满京都这么大地界你没地方去?非要来这里?” 顾珞从郁宴身上起来,揉了一把伸头过来的三宝的大脑袋,瞧见郁欢手里拿着的东西,笑着问她,“这是什么?” 郁欢得意洋洋一扬小下巴,“这是顾珩给我的生辰礼。” 顾珞一愣,转头问郁宴,“她什么时候生辰?” 郁宴短促的皱了一下眉,笑道:“再有三天。” 郁欢哼了一声,“我就是来提醒你们一声,别光顾着你们自己乐,也要惦记着点孩子,记得给我准备生辰礼,最好要准备惊喜。” 顾珞忍俊不禁捏捏她小脸蛋,“知道了!” 郁欢偏头躲开,“顾珩说了,我过了生辰就七岁了,七岁的孩子是不能再被捏脸了,会捏大的,以后就不好看了,行了,不和你们说了,你们记得给我准备礼物啊。” 撂下几句话,郁欢带着她三只狗子一条蛇雄赳赳气昂昂离开了。 她一走,顾珞回头看郁宴,“是......有问题吗?” 尽管刚刚郁宴皱眉一瞬眼底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但顾珞恰好看到了。 第376章 生辰 “以前她身体不好,生辰基本都是不过的,但长公主会特意在宫里和长公主府办两次花宴,赏菊。” 现在是秋天的尾巴,菊花还是有的赏。 只是生辰宴上赏菊花,顾珞心里总觉得膈应。 这是过生辰呢还是吊唁呢。 郁宴眉心很轻的皱着,脸上带着难以言说的阴影。 “以前,尽管她不去赴宴,但那宴席都办的十分隆重,尤其宫里那一场,皇上会特意沐休一天,基本京都的朝臣家眷都会赴宴,夜晚也会放烟花,堪比年节。” 顾珞纳罕。 就算是皇后嫡出的公主过生辰也没有这个待遇吧。 郁宴是前太子妃的孩子,那郁欢必定不可能是前太子妃的女儿,郁欢今年才六岁,过了生辰也才七岁,年龄上和前太子妃根本对不上号。 很轻的摸了摸郁宴的脸,顾珞道:“郁欢的生辰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郁宴脸颊贴在顾珞掌心,感受着她的温度,“二十一年前,太子府就是在三天后的日子被一把大火烧没得。” 顾珞贴在郁宴脸上的手指猛地颤了一下,嗓子眼发紧,心口疼的说不出一个字。 妈的! 一群变态! 这和在人坟头蹦迪有什么区别。 所以,小郁宴知道了自己身份之后的那些年,每年是怎么过这一天的,顾珞都不敢想。 郁宴默了一小会儿,转身抱了顾珞的腰,脸贴在顾珞小腹,“郁欢......我不知道她的生辰到底是哪一天,我把她带回来的那天,正好就是他们办赏花宴的那天,也就是太子府被烧的那天,后来长公主做主,对外宣称,郁欢就是她的女儿,生辰就是这一天。” 顾珞安抚婴儿一般轻轻拍着郁宴的后背,“那郡主,她......” “她是永安王的女儿。” 郁宴可能是哭了,声音听上去有点发颤,顾珞眼眶一下就酸胀起来。 郁宴抱着顾珞的胳膊收紧了收紧。 “永安王,他是我父王嫡亲的弟弟,当年我父王出事,年仅十岁的永安王连夜被送离京都,他府里的下人伪作了他的尸体骗过当时那些人。 后来,后来郁王不知道怎么就查到了他。 皇上派了西山大营当时的主将,率了三千精兵过去围剿。 那是一个小县城,那县城大概有几千人口,我,我和萧嘉远赶去的时候,那县城几乎已经没有活人了。” 郁宴声音不成调,只紧紧抱着顾珞。 像是要将这人揉进自己的骨血才能缓解此时痛苦之一二。 顾珞一下一下轻轻拍着郁宴,眼泪蜿蜒而下。 “那时候,郁欢四岁,她被绑在一个柱子上,她,她那么小那么矮,那些人当着她的面杀的永安王和她母亲,还有县城的那些人,尸体就一层一层的摞着把她几乎埋了。 那些人......” 郁宴说至此,忽的将脸埋进顾珞的小腹,呜呜咽咽低低沉沉委委屈屈的哭了出来。 哭声带着一种野兽般的低鸣和愤怒,让顾珞肝肠寸断。 “......当着郁欢的面,活生生的把永安王烤了。” 顾珞全身汗毛倏地炸立。 愤怒又恶心。 难怪她上次问郁欢要不要去秦漠家吃烤肉,郁欢会突然犯病犯得那么强烈。 才四岁啊! 莫说一个孩子,这便是一个大人也遭不住这样的刺激。 “当时烤永安王的时候,永安王身上挂了一串铃铛,听当时参与了这场屠戮的西山大营统帅说,那时候永安王正在街头小贩那里给郁欢买铃铛。” 那屠戮了整个县城的西山大营前统帅最终是个什么下场,顾珞基本能猜到。 郁宴怎么可能让他好活,怕是当时那三千精兵如今没有一个活着的。 这样的血仇,怎么报都不为过。 难怪郁宴恨郁王恨到要将他满门抄斩的地步。 当时郁王府的六小姐围堵郁欢和顾珩,郁宴赶到的时候,二话没说眼皮都不眨的直接给了她一刀。 他心里要有多恨。 当年郁宴也才十几岁,他是怎么把郁欢从尸体堆里刨出来的,又是怎么将郁欢带回京都,顾珞只要稍稍一想这其中郁宴所承受的那种痛苦,就恨不得活剐了那始作俑者。 “皇上他,从来没想要杀欢欢,当时杀永安王的时候,他也是放了话,留一个孩子,他说......要给我留个做伴儿的。” 顾珞听得睚眦目裂。 这得是变了多么大的态,才能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 “只是郁王一直想要杀我和郁欢,他不想留后患,只想斩草除根......其实郁王是对的,若是当时斩草除根,现在他还活的好好的。 可惜,我活着呢。” 这话郁宴说的咬牙切齿。 顾珞衣衫湿了一大片,感觉到郁宴抱着她的胳膊略略松了点劲儿,顾珞顺势退开一点,捧了郁宴的脸。 两人一高一低,四目相对。 顾珞低头含了郁宴的嘴唇,“以后每天都给你吃糖。” 咱们以后都甜甜的过。 只是一个安抚的吻,不带任何秦欲,郁宴的情绪在顾珞特殊的安抚下一点一点平息。 “郁欢来了京都之后,精神就一直不正常,尤其害怕听到铃铛声,那时候我自己也过得焦头烂额,对她的看护没有那么周到,她明里暗里的让刺激了好几次。 后来好容易我这里稳定点了,她的情况也慢慢好转了,但郁王买通了一个我这边的随从,我和郁欢的饭菜汤药都让下了几次毒。 那之后,我跟前就只留了长兴他们几个,别人一概不用了。” 郁宴和郁欢所有的不正常,前前后后的,都有了因果。 “她这生辰,还是去年她懵懵懂懂半清醒半迷糊的时候,长公主趁我不在,去了她那里,提了一句,说了不少给她庆生办宴席的事。 我没想到,她竟然记住了。” 顾珞就说,按照郁欢的性子,怎么会过这种生辰。 她压根就不知道。 她只按照自己零碎的记忆,记得三天后是她的生辰,她觉得自己现在身体好了,她正常了,她要欢欢喜喜的过生辰。 可这生辰,怎么能过。 第377章 进京 这生辰,没法过。 别人的狂欢,是他们兄妹俩难日的根源,所有的悲剧从这一天开始,这怎么能过。 可郁欢现在满心兴奋的盼着生辰,怎么和她说。 要再提一遍过往吗? 郁欢还不到七岁。 郁宴的情绪平息下来,“今年太子大丧,三天后未必还要举办宫宴,但三天后正好是今年的秋闱科考,到时候我要在国子监全程盯着,抽不开身,府里的事,若是有什么意外,来不及和我说的,你定夺着办。” 郁宴这番话,一语成谶。 三天后。 秋闱开启的同时,萧嘉远接了端康王府的人,终于进京。 郁宴在国子监出不来,萧嘉远带着端康王府的人进宫。 御书房里,皇上正和礼部尚书说话。 皇上拧着眉,“如今长公主去了莲花庵,宴儿和欢欢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已经够辛酸可怜了,连个生辰也不能过? 以往每年,欢欢的生辰都是要在宫里和长公主府大办的,今年郁王府被满门抄斩,她的生辰就不过了,让外面那些人如何想?还当是朕容不下这俩孩子。” 礼部尚书头都要愁秃了。 “陛下,臣不是说不办,办还是可以办,但太子爷还未出殡,灵堂就在太子府,着实是不适合在宫中举办宴席啊。” 礼部尚书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会有人在自己儿子死了,尸体还停在灵堂没埋呢,就惦记着给外甥女儿过生辰呢?这还是郁王和长公主的女儿。 不仅要办生辰宴,还要办的隆重。 不仅要丝竹歌舞,甚至还要烟花鞭炮。 这就不怕太子爷诈尸吗? 礼部尚书的反对让皇上龙颜大怒,啪的一拍桌子,“就算是不给欢欢亲生,难道端康王府阖府进京,也不摆宴接风吗? 云阳公主是先帝爷最喜欢的公主,她在柳州住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去了柳州之后头一次回京,难道不应该摆宴?” 礼部尚书竭力劝道:“陛下,就算是云阳公主也会理解的啊,没道理他们前脚去太子府吊唁,后脚就进宫欢笑晏晏,陛下圣明,宫中此时操办宴席,着实不妥。” 皇上一脸怒气,不满的坐在椅子上。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将那盏温度适宜的雪梨汤向前推了推,“陛下,喝一点润润嗓子吧。” 皇上重重喘了口气,抓起那盏雪梨汤,仰头一口灌了。 不喝还好,喝了火气更大,啪的将那碗重重搁在桌上,皇上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说大办不可能,朕也不强求,但端康王府的接风宴还是要有,另外,欢欢生辰既是不能大办,那就开国库,京都上下,凡在职官员,不分品阶,全赏!” 礼部尚书抽了抽嘴角,无语的应命。 正说话,外面小内侍通禀,“陛下,云阳公主,端康王求见。” 皇上一听,顿时脸上的怒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掩饰的紧张。 内侍总管适时的又添了一盏雪梨汤,皇上几乎立刻抓起来就一盏全喝了。 挥手遣推礼部尚书,皇上清了清嗓子,“进......”声音没完全出来,他忽的转头问内侍总管,“宴儿呢?” 内侍总管躬身道:“安博王在国子监,今日秋闱第一天,按规矩,王爷得今天的考核结束才能从国子监出来。” 皇上搓了搓手,“那老二呢?” “二殿下操办太子爷的大丧事宜,在太子府呢。” 皇上脑子里从他那一片皇子里扒拉了一遍,一时间竟然扒拉不出一个能在这个时候撑场面的,最后一股邪火蹿上,冲散了心中对未知的紧张,他转头冷哼,“让他们进来。” 内侍总管看了皇上一眼,冷笑着后退一步。 您也就这点出息了。 凭着这股子阴毒歹毒霸占了这皇位数年,一无建树。 在虐待小王爷和郡主方面,你是人中龙凤,可除了这个,你还能做什么! 见个端康王府都要紧张成这样? 内侍总管心头越是鄙夷,就越是为先太子感到不甘。 思绪飞转间,御书房大门被从外面推开,当年先帝求之不得而转为赐封为云阳公主的陆平山的亲妹妹,现如今年过五十的陆芸,被端康王扶着从外面蹒跚进来。 “庆阳叩见陛下,陛下金安。” “臣叩见陛下,陛下金安。” 陆芸和端康王双双跪在御书房桌案前,皇上瞧着前面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脸上带着恰到分寸的关心,“皇姐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赐座。” 端康王扶着陆芸慢慢起身,陆芸在小内侍搬来的椅子上坐了,眼睛发红,眼角挂着泪,她泪眼婆娑看着皇上,“三十年了,庆阳离京三十年了,总算是回来了,庆阳谢陛下恩典。” 皇上靠着椅背,“皇姐一路辛苦,先前说是得了风寒,如今可还好?” 陆芸眼底的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扶着旁边端康王起身,扑通又跪下,哭着就道:“陛下,庆阳不是得了风寒,是被人投毒,险些丧命,陛下给庆阳做主啊。” 皇上一愣,“投毒?” 端康王也跟着再次跪下。 “臣和母亲带着阖府上下奉命入京,但走到余杭福江城的时候,忽然遭遇埋伏,幸好臣从柳州出来带了不少护卫,侥幸逃脱。 可到了山西境内,竟然又遭到投毒、 臣的母亲年迈,被那毒物伤了身体,所以延误了进京时间。” 皇上听得脸色凝重,“既是遭遇这些,当时怎么不说,只说是感染了风寒?” 端康王就道:“当时,臣听说京都郁小王爷的王妃遭人袭击,那人自称是受端康王府的指派,得了这消息,臣惶恐难安惴惴不宁,唯恐招惹事端,故而不敢多言。” 皇上带着怒火冷哼了一声,“可是知道何人作祟?” 端康王战战兢兢摇头,“并不知道,臣愚昧无知,不过是受先帝和陛下的恩惠,才能封王称臣,但臣惭愧,着实无才无能......” 说着,端康王忽然砰砰朝地上磕了三个头。 “还求陛下收回臣的封号。” 第378章 心惊 皇上阴沉着脸坐在宽大的龙椅中,眼睛微微眯着,看着眼前的人。 人尚且在来京的路上竟然就知道郁小王爷王妃被劫还知道劫持顾珞的人自称是受端康王府所派? 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呢。 皇上心头泛着恨意,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他面前抖威风了? 手指摩挲过碧翠的珠串,皇上忽然呵的一声笑,“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对皇姐下此毒手,皇姐放心,朕必定揪出真凶,给皇姐一个公道。” 端康王跪在地上,声音戚戚然然,“陛下收回臣的王位吧,臣这些年,当真是日日夜夜惴惴不安,唯恐行差踏错却偏偏又资质愚钝。 柳州潮湿,臣和母亲这些年腿疾都越来越严重,着实难以适应那边的气候。 臣想在京都买个小宅子,和母亲在这边安度晚年。” 端康王说的凄苦可怜,皇上轻挑眉梢,“你从小在柳州生活,也不适应那边的气候吗?” 端康王就道:“原本是适应的,只是前几年郁小王爷在那边买马的时候和臣起过几次冲突,臣这腿被打伤了,后来每年从入秋到夏初这段时间,总是腿疼难捱。” 端康王一句话让内侍总管心惊肉跳、 皇上更是狠狠一愣,“你说什么?宴儿在柳州买马?” 端康王更是一脸惊讶看着皇上,“陛下不记得了?您不是派小王爷去柳州挑选军马?” 咣当! 皇上一直玩弄在手中的一串碧翠手串跌落在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皇上一颗心,震怒中带着隐隐的却浓烈的恐惧。 他知道端康王来者不善,但郁宴当真去买军马了吗? 西北是本朝军马的饲养基地,基本本朝的军马全都来源于西北,郁宴真的去买了吗? 一面惴惴不安惶惶不宁,一面又不愿让端康王看出端倪,皇上狰狞的笑了一下,“是朕让他去的,但是朕没听他提过和你动过手的事。” 端康王苦笑一声,“臣不过是个受恩封王的愚钝子,郁小王爷金娇玉贵自然不会将臣放在眼里,更何况,北靖王府的萧三公子家学渊源,在挑选战马的方面,自然比臣更懂得多。” 皇上惶惶的心,一瞬间跳动如雷。 北靖王府,萧嘉远,家学渊源,萧家军...... 皇上呼吸急促一颤,手倏地捏拳,五根手指捏的生疼才勉强安耐住胸腔内喷发的火气,最终只淡然笑道:“两个孩子都是性子跳脱又被宠坏了的,做事难免不顾头尾,好了,一家子人说话你们总跪着到让朕心里不痛快,起来说话,都是腿不好,跪久了不是更加重,起来。” 端康王看着皇上,欲言又止,最终只动了动嘴角却一个字没说,侧身扶了庆阳公主起来。 皇上阴鸷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端康王,直到他将庆阳公主扶着坐好,皇上才朝庆阳公主笑道:“皇姐怎么也腿不好?” 庆阳公主捶了自己大腿两下,“都是老毛病了,以前在京都的时候,被永安王踹过一次,那时候都是小孩子,玩闹起来没个轻重,哪成想竟然就落了病根。” 从端康王提起买军马起,内侍总管这心就扑通扑通的跳,此时庆阳公主忽的提起八竿子打不到的永安王,内侍总管险些没忍住打个激灵。 云阳公主嫁到柳州的时候,永安王也才不过三五岁的年纪,他怎么可能和庆阳公主玩闹,又怎么可能踹上她。 这明摆着就是随意找个借口要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个人。 他们要做什么! 这才进宫头一天,就说出这么些。 内侍总管捏着冷汗努力的让自己不形于色。 皇上却是直接脸色就变了。 三天前宫里才又是爆炸又是大火,甚至在太后寝宫的墙壁上直接烧出一只猫的印子,原本皇上只想到了前太子,可现在庆阳公主忽的一提永安王,皇上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来。 当年前太子势败,临死之前硬是命人找机会将他唯一的弟弟永安王送离京都。 永安王甚至在那偏远小镇都娶妻生子...... 那他难道就真的安分于娶妻生子?他就没有谋划重夺江山?当年当真是只有一个永安王跑了出去?就没有别人跑出去了? 郁宴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萧嘉远究竟在做什么?萧嘉远真的就只知道喝酒逛青楼别的一概不管?萧家军的死他有没有怀疑过? 这些年积攒起来的问题,一时间犹如一盆滚水,直接劈头盖脸朝皇上天灵盖浇来。 他被浇的六神无主,最终只草草问了端康王和庆阳公主几句话便将人遣退。 “你们才进京,舟车劳顿,且先歇息,今日晚间,朕在宫中给你们摆席洗尘。” 端康王府在京都并无宅院,皇上将郁王府的一处偏院让人收整了出来暂时给他们住着,那边伺候的人,一应都是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 等到他们母子俩一离开,皇上犹如泄了气的球,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内侍总管压着心惊肉跳,迫切的想要将消息给郁宴送出去,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脱身更不知道如何才能送到郁宴手中。 郁宴要等今日傍晚才能从国子监出来,在这期间,他一直在考场那边,根本不可能和外面的人有任何的接触,更何况皇上还专门派人盯着他呢。 心思杂乱间,内侍总管努力摁下所有慌乱,给皇上倒了一盏雪梨汤,“陛下。” 皇上转头看向内侍总管,脸上松垮的皮肉带着狰狞的凶相,他缓缓的道:“萧嘉远呢?” 内侍总管好容易压下心头的慌乱一瞬间冷汗汹涌,他十指抵着掌心,指甲刺痛掌心的肉,撑着冷静和清醒,“应该是送端康王府的人去休息了。” 皇上眼睛一眯,“把他叫来。” 内侍总管忙道:“是。” 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郁宴传个消息过去。 却是在内侍总管转身一瞬,皇上忽然叫住他,“你很热吗?怎么出那么多汗,后背心的衣服都湿透了。” 第379章 胡搅 内侍总管浑身一僵,差点魂儿都飞了。 他颤颤转身,蹙眉一脸纳闷看向皇上,同时伸手往自己的后背摸去,“没觉得热啊,就湿了?” 皇上盯着内侍总管,忽的一笑,“是朕看错了。” 内侍总管低了头,转身去传话。 皇上是已经对他有了怀疑?为什么?他哪里露了马脚?还是单纯的试探?为什么要试探? 不管怎么说,皇上有了这一层试探,或者不是试探,是他想多了,但他都绝不可能亲自出去传这个话更不可能给郁宴送消息了。 从皇上跟前往外走,到御书房门口,这短短的一路内侍总管心头波涛翻滚天人交接,最终将门拉来那一瞬,他选择了皇上在风亭山狩猎时派去监视顾珞的那个小内侍,让他去传话。 他背后,皇上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在他命令传达出去那一刻,皇上肩头一松,踏实下来。 看来是他多心了。 他刚刚竟然怀疑到了内侍总管,这可是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可能有问题,若是有问题,郁宴早就不是现在的郁宴了。 皇上恼怒自己被端康王府影响的有点太严重,等内侍总管再折返回来的时候,他面色稍霁,“行了,朕这里暂时没什么伺候的,你去歇着吧。” 内侍总管心头一松,知道这是暂时安全了,却也没走,“陛下还累着,奴才歇什么,一天奴才也没什么忙的,哪用得着歇。” 他上前,又给皇上倒了一杯雪梨汤。 “秋日干燥,陛下多喝点,润肺消火。” 皇上端起雪梨汤喝了一口,“有他们这样折腾,朕喝上一缸的雪梨汤都不管用。你没听刚刚端康王的话么,他说宴儿在柳州买马。” 内侍总管揣度着皇上的意思,胆战心惊犹疑半天,最终道:“陛下,老奴刚刚听端康王和庆阳公主的话,只觉得有些奇怪。” 皇上斜他一眼。 内侍总管忙垂了头,躬身道:“别的奴才不知,但是郁小王爷这些年,被郁王盯得很紧,而且陛下时常召小王爷进宫,似乎没有哪次陛下传召落空过。” 皇上愣了一下。 他传召郁宴进宫,时常都是一时兴起,从来没有预兆,但是郁宴几乎,不对,不是几乎,是的确,的确是每次都传召了就进宫。 那说明什么,说明郁宴一直在京都。 那他什么时候去柳州呢? 柳州地远,哪怕是昼夜不息的赶路,也得三五天,遑论一个来回,还要在那边和端康王起了争执? 刚刚听端康王说起那些,皇上只觉得惊怒,此时一想,竟觉得漏洞百出。 可哪怕漏洞百出,但凡有一丝的可能,皇上对郁宴也戒心难消。 内侍总管觑着皇上的反应,又跟了一句,“皇后娘娘这次能找到之前那些旧人,若非陛下提前得了消息,怕是这次端康王府进京,闹出的动静更大。” 皇上只觉得头疼欲裂。 皇后与端康王府勾结,端康王府对皇上而言,根本就是个陌生的存在,他甚至不知道端康王府到底有多大的实力。 而郁宴...... 不论买军马这件事是真是假,一时半刻他都不能处置了郁宴,否则皇后就凭着端康王府一家独大。 可郁宴若是压倒了端康王府......也未必是好事,万一他真的私下买了军马呢? 所有的事情搅合在一起,皇上怎么都理不出一个头绪,甚至找不到一个平衡的点。 正头疼,外面小内侍忽然通传,“陛下,北靖王府三公子到。” 皇上烦闷的吸了口气,“进来。” 萧嘉远从外面进来,先飞快的看了内侍总管一眼,内侍总管立在皇上身后,垂着眼,并未看他。 萧嘉远迅速收了目光,几步上前,行礼问安后便规规矩矩立在一侧。 皇上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一下,“你今儿倒是老实。” 萧嘉远讪讪一笑,“今儿接端康王府回京,怕耽误事,没敢喝酒。” 皇上就道:“柳州你喜欢什么?” 萧嘉远几乎连想都没想,直接就道:“螺蛳粉啊。” 皇上看着他,“你吃过地道的吗就说。” 萧嘉远笑起来,一脸的放荡不羁,刚刚的恭恭敬敬老老实实仿佛只能维持一瞬,眨眼就原形毕露,又是那副纨绔样。 “当然吃过,臣府上的厨子,就是从柳州当地一家有名的螺蛳粉老字号店铺里弄来,不是,买来的。” 皇上顺着萧嘉远的话题,“你自己个去买的?” 萧嘉远一摆手,“那不能够,柳州多远啊,这我要是自己去,那等我到了身子也颠散架了。” “不是自己去卖的,你怎么知道谁最合你的心意?” 萧嘉远笑道:“碎红楼三年前的头牌就是柳州的,她说柳州三宝炒粉利,金银肝,螺蛳粉,其中螺蛳粉当属猫儿巷里王大头家的最香,这能错? 我把王大头弄来的时候,专门带着他去碎红楼玩过,让他给香香姑娘当场做了一碗,香香姑娘说正宗,我才收了人的,我又不傻。 就小红小粉小绿小紫,她们也说好吃。 陛下是想吃螺蛳粉了?臣给您弄一碗?” 皇上:...... 他原本是想要从萧嘉远这里刺探点什么出来的。 但萧嘉远这罗里吧嗦一通说,这都说的什么玩意儿啊。 皇上干脆也不试探了,直接脸一沉,啪的一拍桌子,“朕问你,几年前你去柳州买马,是怎么回事?” 他要诈一诈萧嘉远。 萧嘉远一脸懵逼看着皇上,嘴巴一秃噜,“什么玩意儿?” 说完,意识到不妥,赶紧呸了一下。 呸完觉得更不妥,赶紧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陛下,臣没去过柳州啊,臣去柳州做什么?还去柳州买马?臣又不打仗,臣买什么马啊,这谁啊诬陷造谣我? 这造谣的也太离谱了吧,说我强抢民女都比这个可信度高。 有钱我去嫖不好吗?我有病啊我去买马! 马有姑娘有意思吗? 哦,对了,就我府里小红小绿小粉小紫,陛下知道吧,臣打算把他们四个一起娶了,都是平妻。” 皇上顿时人都麻了。 这人能正常沟通吗? 第380章 要赔 瞧着萧嘉远那一脸的浪劲儿皇上就觉得嫌恶。 忍着最后的耐心,他眼底带着针芒一样的探究,换了个话题,“接端康王府的时候,可是见了他们府上那位郡主?” 萧嘉远点头,“见了,啧,堂堂郡主,那容貌真是......臣都不忍直视,陛下,臣长这么大,没见过那么丑的,按理说端康王府那位姨娘长得也还不错,怎么生出来的孩子就......哎! 比起小红小绿小粉小紫来,差远了,这也得亏是家里富足,但凡家里穷苦点的,就长成那样......” 皇上让他这不着四六的话吵得脑仁疼,彻底失去耐心,暴躁打断萧嘉远,“滚!” 萧嘉远一愣,错愕看向皇上,一脸不知所措。 皇上抄起手边刚刚喝过雪梨汤的杯盏,冲着萧嘉远直接砸了过去,“滚!” 萧嘉远吓一跳,不敢耽误,屁滚尿流赶紧离开。 他一出去,皇上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又觉得匪夷所思。 萧嘉远是北靖王府仅存的血脉,为了安抚那些朝中老臣,他对萧嘉远向来慈和仁爱,今儿这是怎么了。 就算是生气,可也不至于就气到这种地步。 皇上震惊的坐在椅子里,扪心自问。 内侍总管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杯盏,收了目光转身又取了一只干净的小碗,拿起旁边温着雪梨汤的壶,又给皇上倒了一盏。 “陛下息怒,他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您又不知道,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又没有正经在朝中当值......” 皇上沉沉叹了口气,摆摆手,端起那碗雪梨汤喝了。 “朕不是和他动怒,朕刚刚......朕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内侍总管垂眸看着那雪梨汤,顿了一下,道:“近日来事情多,陛下就是累了,再加上端康王府那些事杂七杂八的,也就是陛下英明还能稳住,换个人怕是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晚上既是安排了宴席,陛下不如先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皇上又重重叹了口气。 这厢,皇上在内侍总管的安抚下睡下。 那厢,端康王府的人入住了郁王府的偏院。 一进了正房,端康王便遣退那些被皇上安排在正房伺候的宫人,等人清退完,一脸火气转手砸了手边一只花瓶。 “蠢货!我辛辛苦苦的好不容易找到了前太子妃跟前的人,她就这么让皇上连锅端了?那我费那些力气做什么!” 端康王是进了京都才知道,早在三天前,皇上派人直接将皇后私藏的前太子妃跟前的五人连锅端了,那五个人怕是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让人砍了脑袋。 对上端康王的愤怒,庆阳公主端着茶盏在椅子上坐了,抿了口茶,“我一早和你说了,皇后是个没本事的,耳根子软又没有主见,别人一点意见她就要东想西想,偏偏还是个自以为是狭隘自私的,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合作的。” 端康王闷声叹气,“儿子岂能不气,为了找那五个人,儿子折损了多少人马。” 庆阳公主便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如今你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皇后愚钝,明显是已经让皇上有所察觉是咱们帮她找了那五个人,眼下要紧的,还是赶紧办咱们的事。” 端康王转身在椅子上坐了,“可若是不与皇后合作,咱们如何里应外合?” “不是还有丽妃?郁王如今没了,尽管二皇子党还没有散,但没了郁王的二皇子党和有郁王的时候到底不同。 丽妃还有二皇子,如今郁宴这样得势,她比谁都着急。 我们不用皇后了,舍弃她,选择丽妃。” 端康王犹疑不定,“但是丽妃未必愿意和我们合作,皇后是没办法,她为了回宫不得不答应我们的条件。” 庆阳公主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将丽妃也弄出宫,那她不也急了?” 端康王看向他母亲,“您已经有办法了?” 庆阳公主一脸势在必得的应了一声,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晚上宫宴的时候,便让她有去无回。” 正说话,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低低说话声。 端康王怕有人偷听他们母子二人的对话,连忙起身朝外走出去,却见院子门口站了一个小内侍,正要往院子里闯,被自己的护卫拦住,两人正在分辨。 “怎么回事?”端康王往出走了两步,皱眉不悦看向那小内侍。 护卫正要回禀,小内侍抢先一步道:“王爷恕罪,奴才是御书房伺候的小印子,奉陛下的旨意特来这边伺候王爷。 奴才刚刚路过这边,正巧听到里面有瓷器碎裂的声音,秉着王爷安全大于天的原则,奴才连忙上前询问。 这位大哥说奴才不方便进去。 奴才也不是非得进去,就是得问一句,刚刚是什么碎了?” 端康王一脸你吃饱了撑的吗的表情看着那小内侍,无语的皱了一下眼角,“本王不慎碰到一只花瓶。” 小内侍立刻就道:“是摆在堂屋门口那只半人高的青花瓷花瓶吗?” 端康王当时愤怒之下随手捞起一只花瓶砸了出气,他哪记得是砸的哪一只,随口应道:“嗯。” 小内侍立刻一脸惶恐。 “王爷,那花瓶是安博王的,那是安博王前年秋天从珍品斋特意淘来的,当时花了三千两银子呢,据说请这花瓶回府时候,阵仗大的就跟接新娘子似的,还给这花瓶蒙了红布呢,您......”小内侍说着,一脸真诚的看向端康王,“您得赔偿。” 端康王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着他。 小内侍则发自内心的打了个全身中电般的激灵,“安博王性子古怪,为人狠厉又阴晴不定,奴才......奴才......嘤嘤嘤~奴才要吓死了,我现在就要去告诉安博王,求他饶我一条狗命。” 说完,用一种你自求多福的表情看了端康王一眼,转身一甩衣袖,一阵风跑走了。 徒留端康王和他的护卫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哈? 安博王府。 郁欢因为今天是她的“生辰”,一整天都亢奋的不行,带着三条狗子时不时来正房这边“偶然”路过一下,窥视窥视里面在给她准备什么惊喜。 萧嘉远坐在石桌旁瞧着门口郁欢鬼鬼祟祟的身影,叹了口气,朝顾珞道:“你真要给她过生辰?” 第381章 火炮 顾珞瞧着郁欢一闪而过的小身板,收了目光,“过,就算我们不过,宫里也要大摆宴席,凭什么她们大摆宴席我们悄么声的什么都不做呢。” 萧嘉远一听顾珞这话,眼底亮了亮,“你是有安排了?” 顾珞就道:“安排谈不上,不过有点手工制品,当然,也不是我做的,我弟做的。” “顾珩?他做了什么?” 尽管顾珩只有八岁,但几次接触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能力,早就让萧嘉远刮目相看的同时又好奇的不行。 他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八岁的孩子,他八岁的时候还跟在郁宴身后哭鼻子吹鼻涕泡半夜不敢睡觉呢,人顾珩让抓了宫里都虐待成那样了还能发现一条密道。 做人的区别咋就那么大呢! 一听是顾珩的手工制品,萧嘉远就更好奇了。 对上萧嘉远惊奇的眼神,顾珞扫了一眼院子外面,见没有郁欢“偶然路过”的身影,笑着起身,“跟我来。” 按理说,孤男寡女,瓜田李下,郁宴不在家,萧嘉远是不该进他们正房的,更不该进人家正屋。 但他们情况特殊,顾珞没虚矫情,萧嘉远更是压根没把这个当回事,起身大咧咧跟着顾珞就进屋。 他满脑子都是小问号,顾珩到底弄了个什么。 一进屋。 萧嘉远看着停在堂屋中央的大家伙,惊得差点让门槛绊一个跟头,赶紧手一抬扶住旁边门框,转头瞠目结舌看向顾珞,舔了两下嘴皮才堪堪不确定的问出疑惑的一句。 “顾珩做了一个......炮车?” 顾珞在炮车的炮筒上拍了拍,“嗯。” 别说萧嘉远震惊,就她,今儿一早郁宴前脚一走,后脚顾珩鬼鬼祟祟让长明长乐将这个大家伙搬进来的时候,她也结结实实吓一跳。 她年仅八岁的弟弟,一个从小在庄子上长大的毫无见识的小男孩,给她整出了一辆木质炮车。 顾珞当场就问顾珩:你是不是穿越来的,其实你是个特种兵吧? 结果顾珩用一种关爱痴呆儿童的目光怜悯的看着她,说:姐啊,人就要多读书,不然就会说出和你一样的傻话。 顾珞:...... “珩儿说,这是他偶然从一本兵书上发现的,自从我和王爷成亲,他就开始按照那兵书上的讲解,每天晚上回去加工一阵子,原想着给王爷一个惊喜,等王爷哪天说不定派上大用场,没想到郡主突然要过生辰,就提前拉出来了。 不过他还没有试过射程。” 萧嘉远只在他祖父留下的兵书里见过火炮的插图,从未见过真的。 现在就跟猴子下山似的,稀奇又稀罕的东摸摸西摸摸围着这炮车来回打转。 这炮车和他祖父兵书上介绍的那些,完全不同,看上去似乎更高级。 “你该不会是想要今儿晚上用这玩意儿炮轰宫里吧?把他们宴席轰了?”想到刚刚顾珞的话,萧嘉远眼睛不离炮车的问她。 顾珞就道:“我是这么想的,今儿你前脚送了端康王府进京,端康王和庆阳公主刚刚从宫里和皇上说完话出来,你就被叫去问话。 偏偏问你去没去柳州买过军马一类的。 可见就是端康王和庆阳公主说了什么,皇上才生了疑心。 他不仅对王爷有疑心,对你也有疑心。 眼下王爷在国子监应付秋闱科考,根本腾不出更多的精力应付皇上,更遑论端康王府还要作乱,皇后还要作乱,太后那边怕也不安生。 这么多事一锅粥似的搅在一起,实在是乱麻一样让人无从下手。” 萧嘉远听着顾珞的分析,偏头看她,“所以?” 顾珞笑了一下,“既然太乱了,那就让其中一方暂时闭嘴。” 萧嘉远眼睛圆睁,“闭嘴?” 顾珞拍拍炮筒,“端康王府不是使坏么,你说我要是把他们住的地方炸了,他们什么反应?王爷还在国子监呢,谁能想到是咱们做的。 如果不是咱们,那他们会如何猜测呢?” 萧嘉远缓缓站直身子,一脸敬畏的看着顾珞,“难怪郁宴谁都看不上却对你那么上心!” 说完,萧嘉远一撸袖子,“说吧,怎么炸!” 顾珞就道:“你正常进宫赴宴,这是你的不在场证明,王爷的话,国子监今日份科考结束,他们要阅卷,他也回不来,这是他的不在场证明。 安博王府就剩下我和俩孩子,我们是弱病残。 到时候只要寻个法子,让端康王府的人被绊住脚那么一小会儿就够了。” 萧嘉远靠在炮车上,“这个把人绊住脚的事,你也已经安排好了?” 顾珞点头,“就等晚上了。” “但是这炮车,不是还没有试过吗?万一射程不够呢?万一射偏了呢?万一压根不能用呢?” “没关系,到晚上了我现试也不迟。” “怎么试?这可是大炮,它一发射,多大的动静呢,那不是就暴露了?” 顾珞笑道:“你别忘了,以前每逢今日,宫里宫外的,到了晚上可是烟花不断。” 萧嘉远彻底明白过来,但还是有点担心,“那万一炸死了呢?” 顾珞失笑,“那不正好么?斗来斗去的,大反派死了,这不是就全场落幕?别说你们没试过刺杀端康王啊。” 萧嘉远笑了。 自从意识到端康王府有问题,他和郁宴的确是安排过刺杀,只不过都失败了而已。 人死灯灭。 再有本事,死都死了还能干出什么来。 见萧嘉远还不放心,顾珞笑道:“你就踏踏实实去宫里,早点去,外面不用担心,我就算是计划失败,也不会招来什么祸端的,就当是哄郡主玩了一场。 这计划我和长明长乐反复研究了好几遍,他俩都觉得可行。” 既然长明长乐都说可以,萧嘉远也就不再多说。 他们做的这些事,本来就是刀尖舔血虎口拔牙,桩桩件件都是生死瞬息,哪有什么万无一失。 夜幕降临。 宫宴在即,宫中丝竹声绵绵不断,一片热闹喧哗,要不是太子的灵柩就停在太子府,谁能想到,这样的热烈喧闹下,不远处就是哀乐低鸣呢。 第382章 hei!tui! 轰! 一声巨响从头顶炸开。 庆阳公主盛装立在马车前,皱眉仰头看向天空。 大团的烟花灿然绽放,在夜幕里姹紫嫣红。 “太子的灵柩不是还停在太子府?怎么就放上烟花了?”转头压了声音,庆阳公主朝端康王道。 端康王冷笑着低语,“咱们这位陛下,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别说是太子停灵,只要不是国丧,他怎么可能不在今日热闹喧腾。” 今儿可是皇上夺位成功,前太子葬身火海,一年一度可喜可贺的周年纪念呢。 母子俩说着话,庆阳公主的驸马带着他的妾室表妹以及府中郡主和几位庶子过来。 扫了一眼那妾室表妹唯唯诺诺哭哭啼啼的样子,庆阳公主皱眉,一脸的不悦,“你若是就这副样子进宫,倒也不必勉强,进宫做给谁看?谁不知道,你才是驸马爷的心头宠。” 早些年,在端康王还年幼的时候,尽管整个王府是先帝赐封给端康王的,可府中真正当家做主的,是驸马和他的表妹。 庆阳公主是实实在在过了好几年苦日子的。 只是端康王争气,韬光养晦几年,一成年便在府里发动了一场嫡庶之变,彻底将端康王府的中馈庶务夺了过来,攥在自己手里,紧跟着用一二年的功夫将柳州地界大大小小的官商都笼络住了。 明面上,端康王府当家做主的还是驸马爷和驸马爷的小表妹,但实际上这俩人不过是端康王和庆阳公主遮人耳目的傀儡罢了。 讪讪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儿子,驸马好声朝庆阳公主道:“她有点舍不得云云和姣姣。” 云云,姣姣,驸马爷这位小表妹妾室生的一对双胞胎,长得如花似玉,今年刚巧双双十五,正是嫩的一掐就出水的年纪。 为了对付丽妃,今儿晚上庆阳公主安排了她俩在宫宴上献舞。 说是献舞,但其实要做什么,不用说也心知肚明。 庆阳公主凉凉看了那妾室一眼,“做了皇上的女人你还不满意?怎么?你是相准了比皇上还要好的?” 驸马赔笑,“这话怎么说的,她,她就是单纯的舍不得孩子,和嫁给谁没关系,咱们快走吧,误了进宫的时辰,宫里怪罪。” 庆阳公主冷哼一声,朝那小表妹道:“别给我闹出乱子,你可不止有两个女儿,你和驸马恩爱,膝下这么多孩子呢。” 小表妹瑟瑟立在驸马一侧,捏着帕子咬牙应了,“公主放心,妾不会的。” 她身后,云云和姣姣姐妹俩肉眼可见的紧张到全身发抖。 庆阳公主看了她俩一眼,没多说什么,转身上车。 从郁王府的偏院去皇宫,原本是宽敞的大路一路同行,不消多长时间,但今儿是一年一度皇上狂欢的日子,头顶上烟花簇簇,街头上人声鼎沸。 端康王府的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硬是行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才靠近了宫门口。 这边没有行人,空旷的宫门前,其他府邸的马车已经栉次鳞比的停好。 “咱们不会来晚了吧?”掀开帘子朝外瞧,端康王朝庆阳公主道。 庆阳公主闭目养神靠在车壁上,“晚不晚的,今儿的宴席不就是为咱们摆的吗?不怕。” 正说话,原本行的挺快的马车猛地停住。 惯性作用,端康王和庆阳公主狠狠被朝前一甩,庆阳公主头上的发簪差点让甩出去。 端康王顿时大怒斥责,“怎么赶车的!” “王爷,安博王妃的弟弟拦住了咱们的马车。”端康王的随从急急从前面折返回来,站在车窗边回禀。 端康王往一愣,探了身子朝前面瞧,然而顾珩站的位置靠近那马匹的另外一侧,他莫说是探了身子,就是半个身子都从马车里探出来也未必瞧得见。 皱了皱眉,端康王回头看庆阳公主。 庆阳公主闭着眼,眼皮都没动一下,“问问他要干什么?” 外面的随从道:“说是要讨今儿那花瓶的钱。” 端康王一脸让屎糊了的表情。 他这还是头一次因为愤怒砸了个花瓶被人找上门讨钱的! “让他滚,本王没空和他胡扯!”端康王没好气的甩了车帘收回身子。 然而车帘才被放下跟着又被人一把扯起,顾珩稚嫩的脸庞杵在车窗旁,一侧,端康王的亲随被长乐摁在地上。 “王爷砸了我姐夫的花瓶,于情于理都得赔偿吧?您让我滚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赔呢还是觉得这个钱我不配来要,得我姐夫亲自来要呢。” 一直闭目养神的庆阳公主缓缓睁眼,偏头看向顾珩。 “你就是陆青双的儿子?” 早在当年,她就以为陆青双死了。 真是没想到,人被安平伯府偷梁换柱养到了庄子上,还生了一对儿女。 庆阳公主眼中带着鄙夷的嘲谑,“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句姑祖母的。” 顾珩毫不客气,冲着车窗里面:hei!tui! 端康王避之不及,直接被呸了一脸。 他做王爷这么多年,在柳州别说被人呸了,谁敢和他高声说一句话? 尤其这几年他谋算大事,更是心高气傲。 何曾被人这样直白的羞辱过。 火气瞬间抵达天灵盖,伸手就去扇顾珩。 顾珩偏头躲开,阴阳怪气飞快的道:“我可不知道我娘是谁,毕竟我娘是不是陆青双,这谁也没有说过。 陛下都没有发个圣旨说明此事呢,您就先给我排了辈分。 别和我东拉西扯,什么姑祖母王八蛋的,我不吃这一套。 赔钱! 那花瓶可是我姐夫亲自去珍品斋淘的,没道理你说砸了就砸了,你特码的算哪根王八蛋里的葱。” 早在顾珩hei!tui!呸他一脸的时候,端康王火气就压不住,后面在被顾珩这一通骂,火气更是蹭蹭冒上,眼底面上狰狞了怒火,“来啊,给我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下,我倒要看看郁小王爷如何解释!” 端康王不止一个亲随。 之前那个被长乐摁在地上,其他亲随只跟在车队原本的位置没动,此时得令,顿时一拥而上。 第383章 出事 在这些亲随冲过来一瞬,说时迟那时快,长乐一把松了原先摁在地上的随从,身若闪电般冲到顾珩一侧,伸手就将端康王从车窗里给拽出半截身子。 直接将他上半截身子往马车车厢上一掼,摁住,“我看谁敢上前!” “放肆!本王是先帝御封的端康王,你敢对我动手?你可知以下犯上忤逆之罪连郁宴都救不了你!” 端康王先是被人吐脸又是被人骂王八蛋现在更是直接让人把身体怼了车窗上摁头打,撅着屁股挺在那里,羞愤难当。 车里始终脸色平静的庆阳公主也急了,然而车窗被端康王的屁股沾满,她看不到外面,又不敢下车犯险,只能在车里怒吼,“放肆!王爷岂是你们能动手的,这里可是宫门口,你们想要做什么?造反吗?你们如此,连累的可是郁宴!” 顾珩小身板一挺,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对着那些围上来但又停住脚步的端康王府亲随,“想要打架?欺负我们人少?行啊,来啊!” 说着,顾珩从身后拿出一枚流弹,火折子一点,直接扔上天。 随着咻的一声响,那流弹直窜上天在头顶炸响。 “我姐夫的亲随马上就到,要打架我们奉陪到底!”一撸袖子,顾珩两手叉腰往那一站。 不远处的暗处。 张院使和赵爽蹲在树影下。 “咱们上吧!”赵爽紧张地鼻尖儿脑门儿全是汗,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前方顾珩他们,声音落下,嘴巴还在继续一张一合:上吧,上吧,上吧,吧,吧,吧...... 张院使老神在在抱臂靠在墙上,“还没炸呢,冲过去干什么,怕暴露不了吗?” 赵爽惴惴不宁,“那咱们往近了挪一挪啊,我怕一会儿炸了,顾珩和长乐来不及冲出来,给炸伤了,救援这事儿,一个瞬息就是生死啊。” “不用,来得及,那火炮发射过来的时候,别人看不出是什么他俩能认得出啊,眼瞧着靠近了就撤了,踏实等着。” 赵爽咽了咽口水。“我踏实不了啊,我,我想上茅厕。” 张院使无语的翻个白眼,“你出门之前已经上了十五次了。” 赵爽搓搓手,“可我那十五次都没上出来啊。” 张院使没好气道:“那点出息,我说不用你,你偏来,早知道不带你,王妃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让你也跟着参合进来,这不胡闹嘛!” 赵爽嘟嘟嘴,没敢再反驳了,只青蛙似的蹲在地上盯着前面的马车,紧张地手不住的扣地砖。 另外一隅的暗影处,一只通身透黑的猫身姿优雅的蹲在一个流浪汉的肩头。 那流浪汉左手拿着酒壶,右手上下抛飞接住的玩一颗石子。 正是老南瓜。 靠在墙上,老南瓜眼睛微眯,天光照在他的脸上,远处的烟火忽明忽暗,他一脸纵横的刀疤狰狞可怖。 眼瞧着暗夜的天空中,在璀璨的烟花下有一道红光靠近过来,他弯腰提起脚边一捆足有一头猪粗的二踢脚。 “看好顾珩和长乐,事成之后去太子府汇合。” 酒壶往腰间一挎,老南瓜拍拍肩头黑猫,在黑猫嗖的蹿走一瞬,他提了那二踢脚大步就朝马车那边走。 宫中。 丝竹声声,谈笑晏晏。 满座宾客几乎到齐,只有端康王府的人还没来。 内侍总管立在皇上一侧,“已经从府里出来了,今儿鼓楼大街那边人来人往的,他们从郁王府的偏院过来,怕是得耽误一会儿才能来。” 皇上心情好的很,一点火气没有。 他是听了礼部尚书的谏言,没有放烟花,可架不住坊间百姓已经习惯了今日的热闹,自发的在坊间点燃烟花。 天空中,一朵一朵的璀璨被炸响,每响一声,皇上的笑容就多一分。 太平盛世,海河清宴。 这,是朕的江山! 皇后压着心头的恨意,端坐皇上一侧,和旁边的宫妃说笑。 丽妃坐在下首瞧着,只觉得心凉又可笑。 太子的尸体还停在东宫呢。 且不说皇上安得什么心,单单是皇后......明儿若是二皇子有个什么意外,她必定不可能像皇后这般如同没事人一样全场陪同还含笑带欢。 不管为了什么。 心柔郡主因为她纠缠郁宴的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并未出现在宫宴上,但太后却是坐在皇上另外一侧。 瞧着漫天烟火,太后敛了眸光一扫宾客席,“怎么不见宴儿?” 皇上身子斜斜靠在椅子里,手中端着佳酿慢品,神态恣意,“国子监今儿的阅卷他要参与,现在是没空过来,朕已经吩咐下去了,等他那边结束立刻就赶过来,今儿这样热闹的日子岂能少了他,那多无趣。” 太后笑着也抿了一口果酒。 “听说欢欢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前一阵子不是还出府玩了几次吗?怎么没有把她请来?她的生辰,她年年缺席。” 皇上就笑道:“请了,说是宴儿媳妇伤的严重,她不忍心留宴儿媳妇一个人在家,都是借口,无所谓,爱来不来,横竖今儿也不是给她过生辰,今儿是给端康王府接风洗尘呢。” 砰! 轰! 轰隆隆! 皇上话音未且落下,忽的一声巨响仿佛就在耳边炸了一样,紧跟着是三五声巨响接踵而来。 巨大的声音响起的刹那,桌上的杯盏都被震得哗哗作响,地面颤抖,宴席间宾客齐刷刷的脸色苍白满目惶惶。 他们才刚刚经历过一场风亭山叛乱啊。 这是又怎么了? 巨大的响声接连炸了之后,四周恢复平静,只有远处的烟花此起彼伏遥遥还有响声。 皇上震惊的朝旁边内侍总管看去,内侍总管连忙道:“听声音像是太子府那边,奴才这就去查看情况。” 萧嘉远坐在人群里,端的一副二世祖的模样,“该不会是宫外百姓放烟花给炸了什么吧?年年一到年节放烟花,准有人不是炸了大腿就是炸了胳膊。 这炸了胳膊还好说,炸了大腿......一不小心就断子绝孙呢!” 一句荤话将现场被巨响惊吓到凝重的气氛稍稍缓解。 有朝臣不悦道:“萧三公子慎言,这里不光有各府女眷,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也在呢。” 萧嘉远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难道就听不得这种断子绝孙的话?” 刚刚死了儿子的皇后:...... 刚刚死了孙子的太后:...... 说话间,内侍总管连滚带爬赶了回来,“陛下,出事了。” 第384章 天道 随着内侍总管一声惊呼,原本气氛恢复了一点热络的席间,骤然空气凝滞。 内侍总管面色惊慌,脚步踉跄,穿过席间,直抵皇上跟前。 皇上一颗心悬起,皱眉看着他,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有宫外遥遥的烟花声远远传来,更凸显着殿中坟茔一样的静。 “陛下,刚刚的巨响是从太子府和宫门前传来的,太子府和宫门前被不明物体给炸了。” 不及内侍总管说完,不且皇上反应,旁边皇后倏地腾然起身,脸白的一点血色没有,气息都颤了,“你说什么?哪里炸了?” 萧嘉远和丽妃齐齐看向皇后。 奇怪了。 太子死了没见她多难过,这府里让炸了倒是承受不住了? 皇后呼吸急促的盯着内侍总管,连片刻都等不得,急切催促,“说啊!” 内侍总管抿了下唇,“太子府,说是,炸的是灵堂。” “怎么可能......”皇后只觉刹那间天旋地转,一句话没说完一口血喷了出来,眼前金光一冒,人直接直挺挺朝前栽倒过去。 幸亏旁边她的贴身嬷嬷反应快,一把扯住了,她才没一头从台阶上滚下去。 皇后的晕倒引发小规模的骚乱,皇上哪有功夫管她,摆摆手示意带下去请太医去后面诊治, 皇后被人带走, 皇上双目裹着沉重的怒火看着内侍总管,嗓音因为愤怒和震惊再加上隐隐的惊慌而略有一些破音,“什么叫不明物?” 内侍总管缓了口气,面色惊惧的道:“就是, 据来回禀的人说, 宫门口的侍卫瞧见,天将异石, 忽然击中了端康王府的马车, 太子府那边也说,是天降异石, 击中了太子爷的灵堂。” 天降异石。 做帝王的, 最忌讳的不过如此了! 这算是天道降罚! 什么是天道降罚,那是他这个皇帝做的不合格,惹得天怒人怨,才会天降异石以作惩戒。 又是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 皇上的脸色, 铁青之上, 慌张更甚。 倒是旁边的太后比他早一步冷静下来, 啪的一拍桌子, “胡言乱语, 太平盛世, 海河清宴, 陛下英明朝臣得力百姓安居乐业, 哪来的天降异石, 何人居心叵测如此祸乱人心,还不赶紧抓起来!” 大殿之上, 无一人敢说话。 皇上缓过一口气,怒火喷发, 目光朝着朝臣扫视过去。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 整个大殿人人瑟瑟发抖, 心理素质好的,只是垂眸低头, 心理素质不好的, 已经惶惶恐恐几乎要昏厥过去,更有胆小的女眷眼泪不断。 最终皇上的目光落在萧嘉远身上,他眯着眼睛,盯着萧嘉远, 看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最终朝刑部尚书看过去, “刑部现在就去查,务必在天亮之前找到这爆炸的根源。” 刑部尚书连滚带爬从席位间出来,匆匆领命,带着同席的刑部侍郎赶紧离开。 等刑部尚书一走,皇上朝内侍总管道:“伤亡可是严重?” 内侍总管忙道:“太子府的伤亡尚且不知,宫门口那地方空旷,就只有端康王府的马车被炸了,但是当时安博王府的人也在......” 还不及内侍总管话说完,皇上眉头紧紧一皱,“安博王府?谁?” 内侍总管就道:“据说是安博王妃的弟弟,顾珩。” 皇上满目纳罕,“他在那里做什么?” 内侍总管道:“尚且不知,恰好张院使带着赵医女进宫当值,路过那里,爆炸的时候他们正要进宫,刚走到宫门口身后就炸了, 索性离得近,已经过去救人了。 别的奴才还不知道,奴才得了这个消息就立刻回来回禀。” 皇上阴沉着脸又看向萧嘉远。 得了消息那一瞬,皇上心里就一个想法,郁宴做的。 可现在他又动摇起来,若真是郁宴做的,顾珩怎么会在那里。 若不是郁宴...... 皇上心头不免又想起那日太后寝宫的爆炸,以及墙壁上的猫印子。 当时那场大火虽然追查到了皇后身上,可爆炸和皇后无关,猫的印子更是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是谁做的。 这宴席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但是事情没有查清楚,现在还顶着一个天降异石的名号,皇上就不可能放这些人离开。 带了几个坚定的保皇党,皇上离席回了御书房。 内侍总管守在门外,皇上与那几位朝臣在御书房等着刑部尚书那边的消息。 皇后寝宫。 皇后一睁眼便赶走跟前一众太医,等寝殿没了旁人,她一把抓了贴身嬷嬷翻身坐起来,披头散发焦灼道:“太子的府里,到底怎么回事?” 嬷嬷也急的不行,“说是正巧炸在灵堂,倒是没有炸了太子爷的棺椁,但灵堂炸了个四分五裂,那边不少负责守灵烧纸的人都炸伤了。” 皇后睚眦欲裂,“皇儿的棺椁呢,棺椁如何?” 嬷嬷急的摇头,“还不知道,这个,老奴也不好吩咐人去查,万一被人看出端倪,老奴唯恐给娘娘和殿下惹来事端。” 皇后大喘了口气,“本宫现在就去。” 她说着话就要翻身下地,被嬷嬷一把拦住,“娘娘,且不说现在宴席大殿那边陛下都不许朝臣极其家眷离席,单单您就算是去了太子府,怎么查?” 皇后急的冒火,“那本宫也不能不去啊,皇儿那棺椁......” 太子压根就没死。 端康王府当时联系到她,让她从太子身上做文章,这是她回宫的唯一法子。 皇上为了朝局稳定,必定还要设定新的三足鼎立,郁王一倒,皇上迫不及待需要一个强大的势力去抵抗郁宴,可一时半刻朝中哪有既靠得住又容易掌控还势力不小的力量。 皇后正巧符合。 那时候安平伯府垮了,又是因为那种事垮的,太子已经没了继位的可能性,皇上不废后不废太子,唯一的原因就是需要这个身份来抵抗郁宴而已。 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只做棋子而无前途。 她借了端康王府的势力,假做与其合作,却是暗中命人寻了秘药让太子假死,连张院使都瞒了过去。 太子就躺在棺椁中。 那棺椁是特制的,里面留了气孔。 她的计划很简单,她回宫就一个目的,以最快的速度弄死皇上。 皇上死的猝不及防,完全不可能留下传位诏书,那她的太子就能死而复生了,到时候,太子就是唯一合法合规的继位人。 至于起死回生的原因,一句天意使然足矣。 人都活了,谁还能说什么! 第385章 不是 可现在,皇上还没怎么样,太子府的灵堂被炸了。 爆炸带来的影响千万种,皇后根本不敢去想,旁的不说,单单气孔被堵住太子就会没命,她岂能不着急。 推开嬷嬷,皇后披头散发下地,“不管怎么说,本宫得过去,本宫不去,皇儿就没命了!” 嬷嬷知道劝不住,只能服侍皇后换了梳妆更衣。 皇后连御书房都没去通禀,只派人去御书房打声招呼,她直接带着嬷嬷离宫。 她是太子的亲生母亲,过去倒也名正言顺。 御书房里,皇上坐在桌案后,脸色难看至极。 得了小内侍的通传,烦躁的摆摆手一句话没说。 皇后去哪他一点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爆炸的,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次的爆炸和上次太后寝宫的爆炸,极有可能是源于同处。 刑部尚书还在调查,一时间没有新的消息被送回。 因为爆炸就发生在宫门口,张院使和赵爽及时赶过去做了急救,现在在场的那些安博王府和端康王府的人都被挪到偏殿。 一番诊治后,张院使带着受伤较轻的顾珩和庆阳公主进了御书房。 “陛下,端康王被炸了大腿,失血过多,现在还昏迷不醒, 驸马和府中其他主子虽然不及端康王伤势重但也都不轻, 暂时昏迷不醒无法问话,只庆阳公主福泽深厚,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顾珩当时被安博王府的亲随长乐护在了身下,长乐如今昏迷不醒, 顾珩几乎没有受伤。” 张院使回禀完, 默默站到旁边。 在他说到端康王大腿被炸伤的瞬间,保皇党中几位朝臣不约而同思绪一飘想到了刚刚萧嘉远说的:断子绝孙。 就......呃......断了吗? 张院使:...... 皇上先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瞧上去痛苦悲伤的快要断气的庆阳公主一眼, 然后目光落向顾珩, 裹着怒火的眼睛微眯,带着如针芒的一样的审视, “你去宫门口作甚?” 顾珩年纪小, 上次被抓进宫里折磨了一通,现在又在宫门口差点被炸死,此时跪在御书房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跟个鹌鹑似的缩成一团。 皇上开口一问, 他一个激灵打过, “我, 我, 我去讨债、” 皇上蹙眉, 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去什么?” 顾珩哆哆嗦嗦, “我, 她, 我去要钱,我不要, 她,她不给。” 紧张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皇上嫌恶的叹了口气, 朝旁边张院使道:“你知道他去做什么吗?” 张院使忙摇头,“臣不知。” 皇上就朝庆阳公主看去, “皇姐,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庆阳公主泪眼婆娑, “陛下给庆阳做主, 是有人蓄意要炸死庆阳啊,在山西和余杭两次刺杀下毒没要了庆阳的命,这......都到京都了,还是在宫门口, 他们还想动手!” 之前庆阳公主和端康王就几近直白的暗示了皇上,是郁宴对他们下手。 此时毫无证据, 她直接将几件事扯到一起。 皇上心里也怀疑郁宴,可顾珩又在现场,他这份怀疑就摇摆不定。 顾珩缩着身子跪在旁边,小小一团抖个不停,一句话不说。 皇上眼瞧着朝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就朝庆阳公主道:“他说讨债,是怎么回事?” 庆阳公主抹泪,“陛下明察,庆阳也糊涂着呢,今儿我们前脚住进了陛下给安排的别院,刚住进去没一会儿,就有小内侍说,端康王不慎撞翻的花瓶是郁小王爷的宝贝,晚上宴席前,我们紧赶慢赶赶到宫门口,结果在宫门口被顾珩拦住, 他胡搅蛮缠逼问银钱......” 不等庆阳公主说完,顾珩眼眶一红,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你胡说,你骗人,呜呜呜呜,你骗人。” 顾珩哭的嗷嗷的,吵得皇上脑仁疼,他烦躁的看着顾珩,正要开口,顾珩倒是忽然转过头来朝他道:“不是这样,是她不还钱,她还说我娘。” 庆阳公主心头咯噔一下。 下一瞬,顾珩哭着就喊,“她说我娘是陆青双,她是我姑祖母,陆青双......陆青双不是前一阵子大家都传言说是和北燕陛下情投意合的人吗?不是死了吗?我娘怎么会是陆青双。” 皇上原本烦躁的目光瞬间阴沉下来。 旁边立着的几位朝臣,更是人人脸色大变。 陆青双是谁,那可是北燕陛下当时要娶的人,如果陆青双是顾珞和顾珩的娘亲,皇上娶的是安平伯府的女儿做皇后,皇上若说不知道那人是陆青双,北燕皇帝能信?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北燕那边怎么想! 这可是夺妻之恨! 顾珩还在哭。 “去安博王府传话的内侍说,端康王砸了郁小王爷的花瓶,那花瓶是郁小王爷几年前从珍品斋买的,当时花了好多钱,让他们给砸了,我姐让我去要赔偿。 他们不给赔偿,还要打人,还说她是我和我姐的姑祖母,是我们这个世上唯一的长辈。” 说着话,顾珩小可怜似的看向皇上。 “陛下,我娘真的是陆青双吗?那位被北燕陛下惦记的人?” 皇上让气的五脏六腑都疼。 他若承认了那就是陆青双,如何同北燕那边交待?北燕的公主和使臣还在京都呢! 他若是不承认那是陆青双,又如何解释顾珞与庆阳公主这七八分的相似。 以前没人把这件事提出来,相似就相似,谁也不会往这方面想,毕竟陆青双都死了那么久了。 可现在提出了...... 庆阳公主能在顾珩跟前提,难说在别处就没提。 皇上怒火游窜五脏,最终没接顾珩的话,只朝庆阳公主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母亲是陆青双呢?” 将问题抛向庆阳公主。 内侍总管垂眸立在一侧。 好,现在压力来到端康王府这边。 庆阳公主怎么敢说知道,只能摇头否认,“陛下明察,庆阳从未说过这话,我也不知为何顾珩要这般诬陷。” 顾珩转头看了庆阳公主一眼,忽然疯了一样起身就朝她一头撞过去。 第386章 离谱 “我诬陷你?我诬陷你?你们府里当时不少人都在呢,我是不是诬陷你,严刑逼供问一问就知道了,总有人听到的。” 顾珩像是让刺激的疯了一般,一头撞到庆阳公主胸口。 庆阳公主着实是没防住,这人敢在御前如此,躲不及,让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不知道他脑袋是不是铁做的,当时爆炸没把庆阳公主炸的如何,此时让顾珩铁头一撞,庆阳公主只觉得喉头一股腥味泛上,差点让一头撞死。 捂着胸口缓了好几下才眼冒金光的上来一口气。 顾珩撞完人,转头又跪下,“陛下明察,我没有撒谎,您审讯他们府里的人就能知道,肯定有人听见了。” 庆阳公主怒急攻心,指了顾珩就道:“黄口小儿,竟然在御前如此撒野,你当真以为仗着郁宴就能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顾珩转头反问,“难道不是你先仗着端康王在这里撒欺君之罪的谎?” 顾珩才八岁,庆阳公主却是比皇上都年岁大。 更何况端康王府根本不干净。 不论谁撒谎,皇上都不可能真的觉得庆阳公主无辜,转头看向张院使。 张院使忙道:“当时爆炸发生的突然,府里好多人都没来得及躲开,现在几乎都在昏迷,陛下若是要问话......倒也不是不行,银针刺穴强行唤醒就是,当时离得最近的是府中两位小姐的马车,只是银针刺穴强行将人唤醒,难免有损身体。” 皇上哪管这个,“去审!” 内侍总管得令,立刻带了张院使一起出去。 不消片刻,内侍总管折返,“陛下,端康王府的小姐说,没听到庆阳公主说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顾珩当时说: 我可不知道我娘是谁,毕竟我娘是不是陆青双,这谁也没有说过。 陛下都没有发个圣旨说明此事呢,您就先给我排了辈分。 她也不是听得太真切,大概就是这么一句。” 是这么一句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顾珩才八岁。 若非庆阳公主主动提了陆青双,他来讨债又怎么会提了这个。 庆阳公主远在柳州,却连安平伯府庄子上的女人是陆青双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京都的人都未必知道呢! 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当年的事,他们到底知道多少? 前太子的事,他们又知道多少? 涉及前事,皇上对端康王府的防备之心彻底被掀至最强。 眼见如此,庆阳公主知道,不给出一个说法今儿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他们明明是受害者,现在怎么倒成了阶下囚! “陛下息怒,有关陆青双的事,庆阳稍后再细细回禀,眼下查明爆炸才是要紧啊。” 作为一个八岁的从庄子上来的毫无见识的小男孩,不需要有眼色不需要懂规矩甚至不需要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他被吓坏了,眼下有了一点有关亲娘的消息,岂能就这么翻过去? 顾珩立刻就道:“那我娘,到底是不是陆青双?” 皇上烦躁的摆手,“带他出去!” 内侍总管立刻上前,一把拉了顾珩起来,“顾小少爷,请吧。” 顾珩不甘心,追问,“我娘到底是谁?” 皇上没说话,内侍总管就往外扯人,把人推搡出去,到了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忽的回头问道:“陛下,是暂时送到偏殿还是放出去?安博王府的人刚刚来要人了。” 一个八岁的孩子,皇上晾他也没什么猫腻。 更何况现在端康王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他更不愿意和郁宴龃龉,一摆手,“送出去吧。” 内饰总管应了一声,无声的松了口气,转身带顾珩出去。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刑部尚书急急赶来。 “陛下,宫门口的爆炸和太子府的爆炸,查不到任何踪迹,臣带刑部上下问遍了当时的目击者,也查勘了现场的爆炸痕迹,着实不像人为。 另外......” 说及此,刑部尚书面色古怪的皱了皱眉。 “另外,太子爷活了。” “什么?” 一句话惊得皇上直接从龙椅上腾的蹦起来,眼睛珠子都直了。 旁边站着的几个保皇党的老臣,更是有一个让惊得没站稳,膝盖一软就朝前扑闪过去,还好被旁边的同僚及时拽了一把,。 将顾珩送出去刚刚折返回来的内侍总管一愣,惊愕看向刑部尚书。 旁边庆阳公主更是惊得直接转头双目圆睁看着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一脸无措,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就......爆炸刚刚发生,守在灵堂的宫人听到棺椁中有疯狂撞击的声音,当时把他们吓坏了。 还是太子爷跟前那个跟了太子爷十几年的亲随胆子大,上前去检查棺椁,结果棺椁盖子一被打开,太子爷直直从里面坐了起来。” 皇上想问一句,确定是人活了?不是别的什么...... 但他一个皇帝,这话没法问出口。 好在刑部尚书深谙君心,直接道:“刑部过去调查爆炸的时候,太子府那边的大夫正给太子爷请脉呢,太子爷就在太阳底下的石桌旁坐着。” 就是真的活了。 一时间,御书房里,气氛诡异。 好么央央的,就天降异石爆炸了,好么央央的,都停灵好几天的太子突然活了? 这写话本子的也不敢这么编啊,要真这么编了,不得被读者寄刀片? 御书房里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人发出一个声。 最后还是刑部尚书咽了咽口水,道:“陛下,这案子得赶紧定案,拖得久了,莫说太久,就明儿一早,怕就说不清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庆阳公主。 庆阳公主心头再次袭上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刑部尚书就道:“今儿的宫宴是为端康王府办的,这爆炸是太子府和端康王府的马车炸的。 是不是人为何人所为尚且没有查清,但怕就怕,有传言说,是太子爷地下有灵,被端康王府给气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众人:...... 这是棺材板压不住了吗? 这尼玛是直接从棺材里跳出来! 话音一顿,刑部尚书又道:“亦或者,有人说,天降异石。” 庆阳公主刷的一身冷汗浸透衣衫。 天降异石,那是冲着皇上。 棺材板压不住,那是冲着端康王府。 皇上要怎么选,连脚指头都能知道。 第387章 秘药 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到了这一步。 因为陆青双的事,皇上对端康王府已经是戒备十足了,此时太子又诡异的复活,皇上看庆阳公主,越发觉得这个人怕不是和自己命里相克。 不然,死都死了的太子,为何偏偏今儿又活了。 刚刚刑部尚书有一句话没说,但皇上自己个已经想到了,今儿的接风洗尘宴,礼部可是劝谏了许久,是皇上做主,一定要办的。 流言蜚语可能说太子复活是被端康王府气的,但也有可能是冲着皇上自己。 皇上心里想什么,庆阳公主摸不准,立在那里吓得全身发抖惶惶难宁,唯恐大事未成已经招惹了杀身之祸,“陛下,太子殿下复活,也未必就是灵异奇闻,也有可能是,当时太医院误诊。” 别管是不是误诊,只要推到误诊上,大家的面子就都保全了。 刑部尚书摇头,“纵然算是太医院误诊,那今儿的两声爆炸总得有个说法啊!那爆炸声音那么大,整个京都的百姓现在都知道宫门口和太子爷府邸给炸了,太子爷起死回生,太子府上下欣喜难耐,这消息更是已经传出去了。” 说完,刑部尚书朝皇上一抱拳,“陛下,此事拖不得了。” 皇上厌恶的看着庆阳公主,“你们且回去吧,端康王受伤严重,休养期间,端康王府就不要擅自出入了,缺什么直接和那边伺候的人说。” 庆阳公主双目圆睁,震惊的看着皇上。 他们这是......进京当天就被软禁? 内侍总管和刑部尚书飞快的一个对视,赶在庆阳公主开口前,立刻上前,“殿下,请吧。” 庆阳公主怎么甘心,他们谋算十几年,就为了此次上京,若是一到京都就被软禁,后面的事岂不是要耽误,她还想和皇上再说,然而内侍总管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殿下就不要再耽误陛下处理正事了,这件事,实在是分毫都耽误不得啊,您这里拖延一点时间,陛下那里可能就是瞬息万变。” 一句话将皇上的脸色说的铁青,将庆阳公主的话堵得死死的。 她若是纠缠,那就是罪人了。 没办法,庆阳公主只能恨恨的瞪了内侍总管一眼,转身出去。 内侍总管无所谓她瞪不瞪,把人送出去,又亲自点了人,将端康王府的人从宫里直接送回郁王府的偏院,特意叮嘱,看死了,连一只耗子都不许钻出来。 御书房这里。 庆阳公主一走,皇上和他的那些心腹朝臣商议到底如何善后这件事。 之前太子死,皇上只觉得惋惜,少了一颗好用的棋子,可现在,他却前所未有的不想让太子活。 要不是刑部尚书那句,太子死而复生已经被传了出去,他甚至想要秘密将人处置了。 只要太子没有活过来,两声爆炸完全可以推向端康王府,和他一点关系不沾。 沉着脸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皇上看着前面几位朝臣商议。 内侍总管端了一壶雪梨汤进来,给皇上倒了一盏,悄声的道:“您一晚上也没吃什么,多少喝点这个吧,去去火。” 皇上此刻什么心思都没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麻,怒火和惊恐并存,几乎是内侍总管一盏雪梨汤推过来,他想都没想端起来就一口喝干了。 内侍总管看了皇上一眼,又给他续了一盏。 不过这次皇上没碰,内侍总管也没劝,低头退在一侧。 几位朝臣商议了半天,拿出一套大家一致认可的方案。 “陛下,不若如此。 我们对外只说,当时太医院给太子爷诊治,的确是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但是钦天监算过,说太子爷命不该绝,本是洪福齐天的命,但需要经历一次大难,方能享受大难不死才能有的后福。 陛下便与钦天监设下这灵堂一事,只为了让太子爷经历一次死而后已的大难。 如今太子爷渡劫成功。” 皇上皱眉,“这是不是也太玄乎了点?” “天降异石突然爆炸,这本身就已经极具传奇色彩了,若是被人添油加醋往偏了带,只怕谣言难止。 与其让有心人利用这个,不如我们自己利用,我们将这天降异石解释为太子爷的逢凶化吉,朝廷出面,以示正听。” 实在是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皇上默了默,朝刑部尚书道:“就这样定案吧,至于宴席大殿那边,让二皇子去办吧。” 宴席大殿那边还有不少朝臣极其家眷被留守呢,总得有个人过去妥帖送出去,又不能生出一点别的事端。 该交待的事情交待完,等御书房里的人一走了,皇上转头问内侍总管,“宴儿呢?” 内侍总管愣了一下,“奴才不知啊,奴才......去打听一下?” 皇上没说话,内侍总管顿了顿,转身也出去。 偌大的御书房只剩皇上一人,桌案上高耸的烛台里蜜蜡燃着灯芯儿,皇上盯着那一小团火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的厉害。 鬼神之说,他向来不信。 今儿的爆炸,必定是人为。 可会是谁......竟然能做的这样密不透风连刑部都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还有太子......他到底为何会起死回生,还是在今天。 越想皇上越觉得怒火直窜,烦躁的抓起手边的雪梨汤,仰头咕咚一盏都喝了,喝完觉得不过瘾,抓起旁边的汤壶又到了一盏喝了。 三盏雪梨汤下肚,皇上的火气没有被压制下去分毫,反倒是越发的怒火难耐,起身抄起那杯盏冲着前面的地面咣当就砸了出去。 那杯盏乃是瓷器所制,哪里经得住他这裹着怒火的力气,顿时在大理石地面上四分五裂。 吓得外面伺候的小内侍赶紧瑟瑟发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医院院使张大人一脸急色的从偏殿过来,请求通禀,要见皇上。 皇上一双发红的眼睛带着盛怒,如同暴躁的狮子一般盯着从外面进来的张院使。 张院使看了一眼地上的杯盏,几步上前,行礼问安,“陛下,太子爷的事,臣刚刚知道,说是太子爷起死回生。” 皇上一言不发看着他。 张院使立在地上,低着头,“臣得了消息之后仔细想过,古籍有过记载,说患者被判定了死亡后装棺入殓,却在大丧中途死而复生,原因是,此人生前吃过一种秘药。” 第388章 真假 皇上原本就盛怒滔天的眼底,倏忽间眼睛微眯,迸射出狰狞狠意。 他啪的一拍桌子,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旁边的笔架都直接被震散了,双手撑着桌案愤然而起,皇上用他那双苍老的微微眯起的眼睛看着张院使。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为何现在才说!” 张院使一脸慌张的委屈,“臣,臣刚刚才从宫人口中得知太子爷起死回生的消息,心中大惊之下才想到这个。 之前,臣只当太子爷是病症到了后期,严重到不可救治的地步,从未有过多想啊。” 皇上审视般看着张院使。 太子刚刚传来活了的消息时,皇上之所以没有立刻传召张院使质问原委,就是因为他知道,当时太子的确是咽气了。 张院长顿了一下,幽幽补充了一句,“臣万万没想到,一次爆炸竟然就能将太子爷炸醒了。” 皇上原本充斥着怒火的脑海,电光火石思绪一闪而过,“这种秘药,是服了解药才能苏醒?” 张院使摇头,“有的是需要服用解药才能苏醒,有的则是之前的秘药药效散去自然苏醒。” “那太子是哪种?” 张院使垂首,“这个,臣尚且没有见过太子爷,还不知道,再者,就算是见了, 这种秘药是诊脉瞧不出来的, 臣也查验不出。 除非太子府那边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解药送进棺椁并喂太子爷服下,不然,第二种可能更大。 也就是当时太子爷咽气之前,就已经吃了那秘药, 只等时辰一到, 自然苏醒。” 说着,张院使扑通一跪。 “臣有罪, 当时臣负责照料太子爷脉案, 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皇上盯着跪在地上的张院使,心中激荡。 时辰一到, 自然苏醒。 这时辰就是端康王府的马车遭到爆炸的时辰。 之前皇后找到前太子妃跟前的旧人, 就是靠了端康王府的关系。 难道太子的死,也是皇后和端康王府联手做出来的一场戏? 要不,怎么端康王好端端的要把郁宴一只宝贝花瓶砸了! 这是为了合理的拖延进宫时间吧。 前因后果全部理顺,皇上心中激荡喷涌的那股火气瞬间逆行蹿上天灵盖, 他怒火交加间只觉得头顶一沉, 紧跟着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一张嘴, 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人直挺挺的栽倒前面的桌案上。 砰的一声巨响, 脑袋直接朝金丝楠木制成的桌案撞去, 就跟结结实实给张院使磕了个头似的。 吓得张院使跳脚从地上起来扑上前, “皇上!” 还不到您死的时候啊~ 这厢, 皇上吐血昏迷,御书房里乱成一团。 那厢, 郁宴结束了一天的监考和阅卷工作,总算是从国子监出来。 安博王府。 一路得了长兴前前后后回禀的郁宴, 一进门就在正房当地看到那辆炮车,震惊的看着炮车旁的顾珞, “你们就是用这个发射的火药?射程那么远?那么准?” 顾珞摇头失笑,“哪啊, 这炮连咱们院子都射不出去, 撑死了从屋门口打到院里石桌那儿。” 郁宴舔了一下嘴皮,等顾珞下文。 从国子监出来,回来的路上时间也不多,长兴只匆匆说他们炸了太子府和端康王府, 又说太子被炸醒了,端康王府被禁足了, 别的尚且未来得及细说。 顾珞笑着牵了他的手, 把人带到里屋,摁到椅子上坐了,给他倒了一盏茶,又把之前准备好的几样点心端到他跟前,让他边吃边听。 “这炮本来就是虚晃一招。 炸端康王府和太子府,是真的打算炸。 我和长明他们合计了一下,唯恐今儿你在国子监出不来, 端康王府在宫宴上闹出什么事端来, 毕竟每逢宫宴必出事,这是铁律了, 所以我们就想拦住他们进宫。 直接拦不好拦,正好珩儿做了这个,我们就想炸了他们。 可惜这炮之前没有被试用过, 第一次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用,所以我们就安排人准备了火药,我这边儿炮响,那边端康王府马车周围埋伏的人直接上火药炸。 至于太子府那边,我们起初炸太子府,就是想要弄出点舆论来引导大家,类似于坟前跳舞气的太子爷棺材板炸了之类的,让皇上对今儿的这个日子有个记忆犹新,以后就未必愿意在今儿给欢欢庆生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活了。” 这是顾珞真没想到的。 谁能知道,太子竟然会假死。 郁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顾珞,忍不住伸手捏了她脸蛋一下, “你想出来的?” 顾珞摇头笑, “我和长明长乐一起想出来的。” “你刚刚说,虚晃一招,什么意思?” 顾珞就道:“端康王府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会反击,反击就必定会瞄准咱们这里, 与其让他查来查去盯上别的给王爷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索性我推出这个炮车,让他查。 你说端康王府要是知道咱们府里有个炮车,会如何?” 那必定是会闹到皇上跟前,将皇上所有的怒火全都引到郁宴头上。 私藏私制炮车,这罪名可大了去了。 当然,尽管这事儿就是安博王府做的。 顾珞眼底带着狡黠的笑,“到时候,皇上雷霆万钧的从咱们这里找到这个炮车,却发现这炮车只是个小孩子的玩具,你说皇上又会怎么想? 端康王府才刚刚进京,竟然就知道郁小王爷家里的东西了,皇上难道不会多心?毕竟今儿他们还在御前表示知道陆青双是我娘呢。 况且现在端康王府还被禁足呢,这期间要都能查到咱们府的炮车,那才真让皇上彻底对他们有了戒心呢。” 前前后后交叠一起,足够将端康王府埋了坑里去。 郁宴简直如获至宝一样看着顾珞,“郁王当时还搜罗了那么多学子养在麾下,一半培养朝堂新势力,一半当做谋士。 我还要什么谋士,我有媳妇就够了,我媳妇怎么这么厉害!” 顾珞得意的摇着脑袋,“所以啊,王爷以后可得对我好。” 郁宴又捏了顾珞脸颊一下,眼神真挚又火热,“一定会对你好的。” 两人说着话,又将今天晚上的事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其中有不够稳妥的地方郁宴挑出来及时让长兴再去修补一二。 等到一切都搞定,已经是后半夜。 两人相拥而睡,郁宴和顾珞道:“上次冯吉的事,幸亏秦漠来通了个风儿,眼下朝堂局势瞬息万变,秦漠若是真要这个时候入朝为官,未必是好事。” 第389章 体贴 顾珞明白郁宴的意思。 现在太子忽然活了,端康王府明显是有备而来却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和目的到底是什么,里面还有一个冯吉在搅合。 秦漠因着先前和顾珞的事,已经不是一个身份单一品学兼优的普通学子了。 他很可能已经被各方盯着。 郁宴不想和秦漠成为敌对方。 但如果不是敌对方,秦漠难免要因为顾珞暗中帮助他们一二。 这是顾珞和郁宴都不想看到的,毕竟着实危险。 搓搓郁宴的胳膊,顾珞道:“你怎么想?” 郁宴拥着人,下巴蹭了蹭顾珞的头发,“明后两天科考结束,大后天就要出榜,我得和秦漠见一面,但现在这个情形,我如果直接接近他,不论是表现出敌意还是善意,对他都不好。” “我去。”顾珞道。 郁宴把人又往紧了抱了抱,默了一小会儿,声音有点低哑的凑在顾珞头发里,道:“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顾珞失笑小王爷这脆弱又自卑的感情世界。 面对风卷云涌的朝局,小王爷稳得坚不可摧。 偏偏在感情方面,胆怯又自卑。 顾珞干脆翻过身,和他四目相对,往上蹿了一点,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好想等到我十七八啊。” 郁宴一愣,“十七八怎么了?” 顾珞手指揪着郁宴胸前的衣衫,“等到十七八,我就能把你真正的睡了,到时候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现在之所以还胡思乱想, 就是还没睡你呢,你等着。” 郁宴看着顾珞在黑暗里亮晶晶的眼,人都惊麻了,“不是十六?怎么又是十七八?” 凭空多出两年? 顾珞笑道:“十六是我弟说的, 又不是我说。” 郁宴蹭的翻身起来, 心里那点欠缺的安全感那点对感情的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此时只两眼瞪着顾珞, “十七八?你确定?” 顾珞仰头看他, “确定啊。” 郁宴瞪了顾珞一会儿,嗷的一嗓子叫, 绝望的倒头栽到枕头上, 一个熊抱将顾珞揉进怀里,手脚并用的把人捆住,“我怕我等不到你睡我那天,我就憋死了, 打个商量, 十六岁半行不行。” 他以为顾珞要和他讲事实摆道理呢, 毕竟媳妇说的话, 肯定不会错。 他其实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撒娇? 毕竟撒娇了就能被媳妇亲亲抱抱哄哄, 这一里一外的, 又能占不少便宜呢。 结果顾珞窝在他怀里, 十分干脆利索, “行。” 郁宴先是一愣, 继而感受到怀里人全身在颤,他撑开身子退开一点看顾珞, 就见顾珞团在那里笑个不停,顿时明白过来。 咬牙切齿朝顾珞脸上叼了一口, “好啊,你个小骗子, 这种事也要和我开玩笑?把我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看我能不能饶了你!” 原本就是后半夜了, 俩人一折腾, 好么,等到消停了的时候,直接就天空麻麻亮了。 兜了一盆凉水澡的郁小王爷恨恨的捏了捏顾珞的脸,十分苦命的穿好衣服去国子监继续当值去了, 临走交待顾珞,“秦漠的事你不用管, 我另外找人和他说。” 顾珞一团被子, 转头补觉。 郁宴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清晨的冷气迎头一吹,他还在回味昨天晚上两人的胡闹。 顾珞是怕他心里不痛快才和他闹一通的吧~ 噫~ 感受到媳妇的体贴,郁宴十分不做人的转头和长兴道:“你昨天晚上自己睡的吧,真可怜。” 长兴差点左脚把自己个右脚一绊,人原地就栽出去。 震惊的看向郁宴。 郁宴心满意足的拢了拢衣服,“娶妻娶贤, 以后你要成亲, 务必要来问问我的意见,屋里人能干模样好性子好这些自然是要考虑, 但最重要的还是体贴,要知道心疼你。 不过,你肯定娶不到像王妃这样好的了。 毕竟你又不是本王。” 长兴:...... 大早起的, 你这是又疯了? 郁宴撒糖没撒够,说完话眼见长兴不理他,只觉得无趣,心里酝酿着等一会儿去了国子监,要好好和国子监的那帮老学究们聊聊各自的家里事。 如今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再过几年,他也能和其他正常人一样,聊聊孩子的事了。 嘴里说的咬牙切齿骂着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娃,实际上说出来哪一句不是炫耀。 “我儿子那个败家子,气死我了,昨天竟然花了二十两银子,就为了给我买个烟斗,你说说哪有这么糟蹋钱的!” “我闺女更要气死我,天天盯着我吃饭,多一口酒都不让喝,这哪有闺女管老子的道理!” 呵! 别人有的, 本王也有。 郁小王爷肉还没吃到呢, 已经臆想了半天以后如何炫娃了, 时不时和长兴感慨一句。 长兴跟在一侧忍无可忍, “王爷,听说了吗?兵部侍郎前几天半夜叫了一次太医,听说是因为辅导家里孩子功课,三加二等于五教了十来天没教会,让气的撅过去了呢~” 郁宴:! 长兴无声的哼了一下,来呀,相互伤害啊! 说着话,两人出了二门直奔马车,正好长明执行完昨夜的修补任务,顶着清晨的寒霜回来。 见着郁宴,赶紧几步上前,回禀道:“王爷,昨儿我们和王妃安排的那事,出了点意外。” 一听这话,郁宴和长兴心思一收,神色肃重起来。 长明继续道:“原本端康王府那边,卑职派出去的是两个死士,太子府那边只派过去一个,为了不引起注意,每人带的都是封了火油的统子,伤害性不算太过厉害,胜在动静大。 但是昨儿夜里卑职奉王爷的命再去善后一二,却在现场发现了黑火药。” 长明声音微顿,看向郁宴。 “也就是说,昨天夜里,除了咱们动手,还有另外一拨人也动手了。” 郁宴眉头一皱,“查到什么了吗?” 长明摇头,“什么都没有查到,对方除了留下一点黑火药,别的什么都没留下,这事儿卑职也不能太过怎么查,唯恐惊动了端康王府那边。” 第三百九十章 纳闷 正说着,顾珩打着哈欠从外面回来。 看到他,郁宴长兴长明三人齐齐一惊,现在太阳还没出来齐全呢! 顾珩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他们见着,人愣了一下。 郁宴皱眉,“你去哪了?长乐呢?没跟着你?” 顾珩舔了一下嘴皮,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去太子府门口瞧热闹了,太子爷昨儿晚上忽然活过来了,不知道谁放出去的消息,说太子府有什么药神显灵。 好多家里有重病病人的,都去太子府门口上香去了,说能沾沾神力。 我起来的时候长乐还睡着呢,我琢磨大清早的害我的人估计也还没睡醒呢,就没叫长乐,我趁着坏人打盹儿的功夫赶紧去围观了一下。” 郁宴:...... 长明:...... 长兴:...... “不是,你怎么知道太子府门口有热闹?”长兴第一个反应过来,皱着眼角看眼前这个八岁的孩子。 顾珩十分坦然道:“以前我们在庄子上的时候,谁家里死了人,都有人要去围观呢,何况这是死了又活了,还是被炸活的。” 说完,顾珩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就朝内院走。 “好困,我要去补觉了,天知道晚上熬夜有多容易猝死。 我真是为了看个热闹都搭了半条命呢,可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对了,长明哥,你一会儿和长乐哥说一声,让他醒来以后隔一会儿就去我屋里看我一眼,免得我猝死了没被发现,错过最佳急救时间。” 顾珩撂下一串话,稳扎稳打的走了。 徒留郁小王爷并着他的两个随从凌乱在秋日的清晨里。 从安博王府出来的时候,郁宴特意让车夫绕路走了一下太子府门前。 果然,远远的就看到有不少人拿着高香对着太子府的大门振振有词的拜呢。 知道的这是来拜药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又死了,惹得满城百姓来祭拜呢。 太子府。 原本皇后计划的是,速战速决弄死皇上,直接让太子起死回生继位登基,结果现在皇上没死呢,太子先活了。 娘俩大眼瞪小眼的一宿商议,最终没办法,只能太子暂时还装病不起,皇后先进宫探探皇上的意思。 好在还有几位一直支持太子的朝臣,昨天夜里从宫里出来就直接来了太子府这边。 他们并不知道秘药一事,太子和皇后也只一口咬定就是莫名其妙忽然又活过来,再加上皇上让人散播出来以示正听的那些言论,这些朝臣别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也没多事多问。 “娘娘,昨天的事之后,皇上便将端康王府软禁在郁王府的偏院,只怕皇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娘娘不如顺了陛下的心意,推波助澜一次。” “之前安博王妃在云海居险些被绑架,那时候郁小王爷就查到,绑架安博王妃的人是受了端康王府指使的江湖人士,可见端康王府和郁小王爷现如今必定是水火不容。 我们如果顺了陛下的心意,那就等于是站到端康王府的对立面,这对立面可是郁小王爷。 我们就算是和郁小王爷站在统一战线,只怕也做不成盟友。 这些年,太子府和郁小王爷积怨太深。 与其和郁小王爷统一,不如站到他的对立面,如果能借着端康王府的风扳倒郁小王爷,我们再回过头来对付端康王府,是不是要轻松点?” “最好就是,让端康王府和郁小王爷双方厮杀起来,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从中得利。” “别忘了,还有二皇子那边,郁王虽然没了,但是皇后娘娘不在宫里的日子,丽妃因着当时救驾有功掌管阖宫事务,地位稳固,以至于二皇子那些追随者都还十分死忠,这次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岂能不从中插手。” 皇后坐在主位,听得头疼。 “商量来商量去,倒是快定一个准话,皇上昨夜被气的吐血,今儿一早早朝取消,本宫作为皇后,必定要去侍疾。” 如果没有一个准信儿,到时候侍疾,怎么表现。 总不能这个时候把皇上弄死吧......呃,也不是不行。 皇后心里拨弄着小算盘,烦躁又不宁的看向那些朝臣。 为首的礼部尚书便道:“娘娘,现如今,局势过于混乱,我们不若趁着太子殿下尚且身体不适,暂时蛰伏,且观望观望吧。 让端康王府和郁小王爷先去斗。 咱们看清楚了形势再下手。” 其他几位朝臣也跟着点头。 皇后却没太听进去。 安平伯府还在的时候,她听老太太的意思,一直中庸蛰伏,只守着太子的太子身份,结果呢? 太子的身份倒是守住了,可安平伯府垮了,她差点一辈子住在莲花庵。 现在好容易回来了。 皇后攥了攥手里的帕子,不露声色道:“既是如此,本宫先回宫,端康王府和郁宴那边,你们随时盯着点。” 皇上昨夜吐血之后,后半夜接二连三被噩梦惊醒。 回回都梦到一只黑猫踩在他的脸上,那猫爪子锋锐的像是刀锋,摁在他的咽喉,那猫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一如当年那场大火里蹿出来的那只猫一样。 折腾了三四次,天还未亮就彻底睡不着了。 受了一场惊吓,生了一场大气,又无法入睡,皇上头疼欲裂,早朝自然作罢。 他灰白着脸靠在靠枕上,喝了内侍总管递来的一小碗燕窝粥胃里稍微熨帖,“宴儿呢?” 内侍总管守在一侧,“一大早,小王爷就去了国子监,现在正是监考的时候。” 昨天他是吐血昏厥之后内侍总管才回来的,没有听到有关郁宴的消息,此时有气无力靠在那里,皇上蹙眉问,“昨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什么反应?” 内侍总管一侧立着平时跟踪郁宴的那人。 “小王爷从国子监出来之后,他跟前的长兴就把宫里的事回禀了,王爷大吃一惊,今儿一早特意打发顾珩去太子府门口查看太子爷是不是真的活了。” 皇上一脸惊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打发谁?” 那随从道:“安博王妃的弟弟,顾珩。” 皇上难以置信,“为什么打发他去?” 随从道:“可能打发随从去容易被发现,打发顾珩去,一个八岁的孩子没人注意吧。” 皇上舔了舔嘴皮,一脑门的纳闷。 是他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吗? “那顾珩去了,都干什么了?” 7017k 第三百九十一章 疑问 “顾珩从安博王府出来直接去了太子府,当时太子府门前有不少人上香,闹哄哄的,他让绊了一跤,被一个流浪汉扶了起来。 摔倒的时候崴了脚,那流浪汉扶了他到墙根下坐着,差不多脚缓过来了,他就回安博王府了。” 皇上越听越觉得糊涂。 “太子府门前有人上香?上什么香?” 随从看了内侍总管一眼,犹豫一下,道:“就是坊间传言,说太子府有药神显灵,所以太子爷才能起死回生,去上香的都是家里有病人的,想去沾点运气。” 皇上听得头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药神显灵这种传闻总比别的什么传闻要好得多。 “顾珩去了那边,就只在墙根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没见什么人?” “坐着的时候,和那流浪汉也搭了两句话,不过当时那边有点闹,奴才没有听清楚,但那流浪汉奴才知道,的确是个流浪汉,住在城外的破庙里,手里养活了十来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那些孩子在京都大街上,要么偷要么乞讨,对了,当时苗敏被抓,二殿下府里闹出人命案,就是那些孩子在京郊的树林子里发现的尸体。” 皇上听了半天感觉一句重点也没听到,没了耐心,“行了,你继续去盯着宴儿吧。” 那人一走,皇上烦闷的吐出一口气,内侍总管递了雪梨汤水上前。 “陛下就算是睡不着,也合眼养养神吧,眼下端康王府让禁足,国子监又科考,闹不出什么乱子的,您身体要紧,您若是病倒了,那才是遂了那些人的心。” 正说话,外面宫人通传,“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皇上昨天晚上已经猜测到是皇后和端康王府联手演戏,此时怎么可能想要见皇后,本来就烦闷的情绪越发堵得慌。 之前皇上不废后,那是因为太子死了,皇上需要皇后的身份,培养一个新的棋子记在皇后名下扮演太子的身份,去和郁宴分争。 可现在太子活了! 他还要这个皇后做什么! 再想想皇后做的那些事,皇上只觉得血气翻滚,一张嘴,话没说出来,一口血先喷了出来。 吓得内侍总管连忙上前,“陛下!” 皇上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怒不可遏的摆手,“把那个毒妇,给朕关起来!关起来,不许离开寝宫半步!” “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去通传,您消消气消消气。” 说着话,内侍总管转手倒了一盏雪梨汤给皇上送到嘴边,“陛下您消消气,漱漱嘴。” 皇上接过,喝了两口漱了嘴,内侍总管又重新给他倒了一盏让他喝了。 一盏雪梨汤喝完,皇上没觉得气消下去多少,只指着御书房的大门吼,“还不快去!” 内侍总管不敢耽误,搁下杯盏赶紧去执行。 皇后还惦记着趁着侍疾的功夫给皇上汤药里下点毒直接送他上西天呢,结果皇上的面还没见到,就被御书房这边两个小内侍连拖带拽毫无形象直接带走了。 内侍总管一声令下,“陛下口谕,即日起,无陛下准许,任何人不得从这寝宫踏出半步,任何人不得从外面进这寝宫半步,违令者,斩!” 皇后一被禁足,太子一党越发惴惴不安缩头过日子,抱定了绝不轻举妄动的态度。 乌烟瘴气的朝堂,总算是暂时消停下来,眨眼到了秋闱结束国子监阅卷的时候。 郁宴虽然全程参与了,但他懒得翻阅试卷,别的大人们忙的脚不沾地的阅卷,他就随便拿了一本话本子钻研。 再有两个月就是顾珞的生辰,过完生辰,距离十六岁就只剩下一年了。 虽说男人过了十五那方面就开窍了,但他到底没有实际操练过,到时候万一表现不好让顾珞不舒服或者自己战斗力不佳......郁小王爷愁的不行。 痛定思痛,决定笨鸟先飞,提前一年先从话本子里取取经。 结果倒好,今儿拿到的这个话本子,是个爱好断袖的,写的是两个男人那什么。 郁小王爷人都麻了。 他从未想过,人的屁股,竟然还有这般用途! 国子监祭酒端着本次科考前二十名的卷子上前,眼见郁小王爷正一脸凝重的盯着手里的话本子,那表情,仿佛看的不是话本子而是什么边陲战书一样,国子监祭酒咳了一声,“王爷,试卷评阅完了。” 郁宴缓慢的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已经五十多岁的国子监祭酒。 “本王有个问题想要和您探讨一下。” 国子监祭酒连忙弯了腰,“王爷说。” 郁宴瞧着祭酒大人脸上的褶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不喜欢女子,只喜欢男子?” 祭酒以为郁小王爷要说什么呢,一听这个,差点膝盖一弯撞桌子腿儿上去,震惊的看向郁小王爷。 啊? 郁宴以为是祭酒人老了反应慢,没理解他什么意思,进一步解释,“就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屋里人可能是个男人?” 国子监祭酒:...... 压着心中震惊,和郁宴四目相对一瞬,揣度着这位爷的意思,斟酌着开口,“王爷若是想要收个男子入房里,也不是不行,但到底这事有违常理,您把人当做小厮一样养在跟前就是......” 不等国子监祭酒把话说完,郁宴脸一沉,啪的拍了桌子,“放肆!本王和本王的王妃感情不知道有多好,你竟然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分明就是嫉妒本王,你和你屋里人感情不好也不至于就如此巴不得别人也不好吧!” 国子监祭酒是读书人,骨子里到底是带着几分傲气的。 闻言也怒了,懒得理会这胡搅蛮缠的郁小王爷,转身愤然离开。 他一走,郁宴飞快的将红木托盘最上方的试卷挪到了最底下。 刚刚放好,出去的国子监祭酒又折返回来,见郁小王爷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坐在那里,他黑着脸道:“这是本次考核前二十名的试卷,王爷审阅无错的话,择取其中前十送到御前。” 郁宴一摆手,从椅子上起身,“你们选好了直接装封就是,本王不用看了。” 说完,向国子监祭酒鞠了一躬,“刚刚是我唐突大人,大人莫要和我一般见识,我就是看着话本子,被误导了,现在人已经清醒过来了。” 国子监祭酒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好跟这位计较什么,只道:“王爷还是看一下试卷吧。” 郁宴摆手,“装封吧,装好了给皇上送进宫。” 他如是说,国子监祭酒也就没再多言什么,招呼外面伺候的宫人进来将前十名密封装订。 7017k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丢了 试卷装好,郁宴和国子监祭酒一并进宫送阅。 刚走到宫门口的时候,长明急急追了过来,“王爷,郡主又犯病了。” 郁宴一听这个,顿时脸色一冷,转头匆匆朝国子监祭酒留了一句,“有劳大人自己送吧。” 说完,国子监祭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郁宴已经大步流星离开。 无奈,国子监祭酒只得自己去送卷子。 皇上休养了两天,精神还算不错,祭酒大人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御花园的小亭子里喂鱼。 “陛下,这是此次考核前十名的卷子。” 皇上将一把鱼食撒到池塘里,惹得满塘锦鲤争先来抢,蜂拥一团,皇上瞧着有趣,笑了一声转头朝国子监祭酒道:“怎么你自己送来的,宴儿呢?” 国子监祭酒恭顺立在一侧,“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安博王府忽然有人来传话,说郡主病了,王爷着急回去了。” 皇上皱眉,“不是说这一阵子都好了么?怎么又病了。” 说着话,皇上接了内侍总管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一掀衣袍在旁边铺了厚厚垫子的石凳上坐了,喝了一口热茶,指了桌上的卷子朝内侍总管道:“拆封了吧。” 为了保证考核的公平公正,这些卷子都被密封着姓名籍贯一栏。 内侍总管用小刀一一拆封,按照之前国子监祭酒送来的顺序再将卷子叠放整齐,送到皇上面前。 皇上先大致翻了翻这些学子的籍贯,略微皱眉,“余杭那边中了三个,两广出了两个,西北中了三个,辽东有一个,京都......就中了一个?” 国子监祭酒闻言,大气不敢出。 皇上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又去看放在最上面的那份试卷,“这是最好的?” 国子监祭酒立刻道:“回禀陛下,此学子针对庶务问题,回答的十分到位,句句脚踏实地,有关河岸堤坝的分析更是见解独到,似乎对相关方面十分了解,尤其是修筑大坝,字里行间看得出来不像是纸上谈兵的花架式。” 皇上皱着眉满卷子的看,看了半晌,“朕怎么没看到他在哪里写了修筑大坝?” 国子监祭酒忙道:“就最后一题,题目要求是让学子针对眼下国情提出符合实际的农务问题并给出相应的回答。” 皇上朝最后一题看去,看了两眼,脸一沉将卷子朝国子监祭酒一扔,“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国子监祭酒连忙弯腰将卷子接住,放到眼前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陛下,这......这不是第一名的卷子,这是第二名的,他有关农务的回答并不多好,但胜在前面的题答得精妙。许是臣一时大意,放错了顺序。” 内侍总管闻言,赶忙上前一步,去卷子里翻找那最后一题答案里提到了修筑大坝的卷子。 然而十份卷子找完也没找到。 内侍总管翻找的时候,国子监祭酒也跟着一起看,却在内侍总管翻到最后一份时,忽然一愣,跟着将那卷子飞快摁住抽出,震惊又无措道:“这,这份不是前十名啊,这是第十一名的卷子,怎么会混进来?第一名的去哪了?” 皇上看着国子监祭酒,默了一瞬,道:“谁封的卷子?” 国子监祭酒忙道:“是臣和郁小王爷同时在场,让当时在国子监伺候阅卷的宫人装封的。” “你们亲眼看着装封?” “是。” 国子监祭酒惴惴不安,扑通跪下,“许是臣放错了,当时是臣将卷子整理好送到郁小王爷跟前,小王爷并未翻看,直接令人装封的,” 放错了也不会第一名的卷子消失了,反倒是第十一名的顺次替补上来。 皇上看了他一眼,转头朝内侍总管道:“去将这次的卷子全都收上来,谁也别惊动。”谷浐 内侍总管得令,立刻执行。 内侍总管一走,皇上朝国子监祭酒道:“当时卷子送过去,你始终都和宴儿在一起?” 国子监祭酒点头,“是。” 说完,又摇头,“也不是,当时......” 当时郁宴说的那些话,他没法说出口,只乱编了一句,“外面有点事,臣出去了一下,不过没有离开小王爷在的屋子,只走到门口臣说了句话就又折返回去了,小王爷始终没有碰那卷子的。 到了宫门口,虽然小王爷有事离开,但臣护送卷子进宫,一路都有小内侍引路,这卷子未有旁人动过分毫。” 皇上不置可否,没说话。 不过须臾,内侍总管将此次科考的全部卷子都带来,当着国子监祭酒的面一一翻查,却始终没有找到国子监祭酒口中第一名的卷子,并且发现,一共参考五十人,这里却只有四十九份卷子。 第一名的卷子,丢了! 这可是在国子监举办的会试啊! 国子监祭酒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抖得停不下来,冷汗刷刷的落。 皇上看都没看他,只吩咐内侍总管,“核查,丢了谁的。” 内侍总管取了本次参考学子的名单,对着卷子上的名单一一核验,约莫过了半刻钟,内侍总管将核验结果递上,“陛下,京都考生,白鹿书院的秦漠,卷子不在。” 皇上眉梢一扬。 秦漠?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内侍总管觑着皇上的脸色,上前一步,压着声音低低的回禀,“这位学子,之前因为安博王妃,和郁小王爷有过一些龃龉,闹得不太愉快。” 皇上顿时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上次为了救顾珞差点在云海居丧命的那个吗! 之前还传言说,他给顾珞送过一盆价值几千两银子的墨菊,说是定情信物。 结果顾珞嫁给了郁宴! 皇上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竭力压着心头的好情绪,朝跪在地上的国子监祭酒道:“科考关乎国本,你却连学子的卷子都护不住,学子寒窗苦读十年,考了个第一名却要这样错失机会?” 国子监祭酒吓得几乎面色土灰,额头抵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嘴里重复,“臣知罪,臣知罪。” 皇上叹了口气,“你是有罪!只这些年你在国子监勤勤恳恳没有功劳尚有苦劳,罢了,这一次朕替你补救。 秦漠的卷子若能找得到,明日放榜,他依旧是第一名,正常参加殿试。 若是找不到,那就顺次取第二名到第十一名,至于秦漠,朕再做安排吧。” 国子监祭酒一愣,继而感激涕零砰砰磕头,“臣谢陛下恩典!” 皇上心满意足看着他,只觉得这一幕赏心悦目,“行了,起来吧,这事情止于你与朕之间,若是闹出去,这样大的事,朕也保不住你。” 7017k 第三百九十三章 拉拢 国子监祭酒感恩戴德的离宫。 出了宫,冷风一吹,身上的冷汗散去,惊恐不定的思绪略略平息,心里生出纳闷儿。 他进郁小王爷那屋子的时候,第一名的卷子明明是在的。 难道真是...... 国子监祭酒打了个哆嗦,匆匆离开。 他一走,皇上命人将秦漠叫进了宫。 虽然是京都土生土长的人,家里又是开着云海居这样满京都拔头筹的酒楼,可秦漠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平民,头一次进宫,吓得走路都有点僵硬。 跪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肩膀细微的抖着,头不敢抬,眼不敢看。 皇上端着热茶呷了一口,一脸的慈和,“云海居那样好的生意,你怎么不想着操持家中产业?” 秦漠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禀,“启禀陛下,云海居的产业是学生大嫂家的产业,学生大哥算是入赘,大嫂能将学生当亲弟弟一样看待,又肯花银钱供学生读书,学生已经感恩戴德。 家中产业,大哥大嫂一直在教导侄儿,学生只从旁协助。 这是其一。 其二,学生读书识字,还是想要搏一搏自己的前程,云海居再好,终究是大嫂家的。” 皇上满意的点头,“你大哥入赘,你却还是有读书人的骨气,不错。” 顿了顿,皇上微微眯了一下眼,嘴角噙着笑,“这次科考,你感觉如何?” 秦漠纵然紧张,但也算是不卑不亢,“草民的学问,白鹿书院的夫子向来满意,前面几道常规题,学生纵然不说答得精彩纷呈,但也没有差错,最后一道庶务农务方面的题,学生因着私下偏好水利一块,对农务有过一定的了解,自觉答得还算尽人意。” “你谦虚了。” 皇上说完,内侍总管用乌木托盘端了一份卷子送到他面前。 秦漠略略抬头,朝卷子看去,那卷子上的字迹他很陌生,并不是他自己的卷子,秦漠面上带着不解,看向皇上。 皇上观察着他的表情,“你看这卷子的右上角,此次评阅,一共八位大人,但凡觉得满意者,皆会在卷子右上角用朱砂画圈标记,这份卷子,一共得了七个红圈,是本次考核的第一名。” 秦漠仔细的听着。 皇上细致的看着他的神色,顿了顿,道:“然而这不是真正的第一名,真正的第一名,得了八个红圈,但是......” 秦漠呼吸一紧,几乎屏气凝神。 “卷子丢了。” 秦漠倏忽间表情凝固,他甚至连礼仪都忘了,只下意识的惊愕抬头,看向皇上,满目震惊,“丢了?” 这可是会试! 皇上看着他的表情,“这次的前十名,京都只录取了一位学子,也是你们白鹿书院的,叫冯吉,按照试卷名次排序,在前十名的学子中,冯吉是第十名。” 这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 意味着那个得了八个红圈却丢了试卷的货真价实的第一名被人暗箱操作取消了名次,而冯吉顺延上来了。 “你猜,这丢了试卷的,是谁?” 秦漠灰白的脸上嘴皮都在颤抖,他咕咚跌坐在地,嘴角动了好一下才找出声音,“是,是学生?” 皇上叹了口气,“科考取士乃国本,朕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有才之士,只是朕没想到,宴儿竟然公私不分,将私人怨愤牵扯进科考取第中来。谷井 你的试卷找不到,明日放榜便不会有你的名次,你甚至连前二十都摸不到,找不到试卷,你就只能是第五十名。” 秦漠满面的愤怒腾然而起,他愤愤道:“陛下既然知道是何人在作乱,为何不抓了发落!” “放肆!”内侍总管轻咳一声,朝他斥责。 秦漠眼底全是忍耐,可火气腾腾岂是能忍耐的住的。 “陛下说的宴儿,是郁小王爷对不对!他抢了学生最喜欢的人,现在连前途也要掐断......” “陛 秦漠让气的脸色铁青,攥着拳头跪在那里。 皇上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朕不发落他,而是现如今他在朝中权势日益渐长,朕为了朝局考虑,轻易动不得他。” 秦漠只觉得匪夷所思,“陛下是君他是臣,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难道还敢违抗陛下的意思!” “你尚未入朝,不懂这其中的尔虞我诈。” 秦漠血气方刚,“学生就算入朝,也知道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只有做臣子的辅佐陛下的意思,从不知道做臣子的还能违逆陛下。 更何况,开科取士何等重要,郁小王爷竟然因为私心就这样不顾国家大局。 取消了学生的名次是小,可那被顺延提上来的,就都是好的? 不是学生搬弄是非,那冯吉,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取消了此次科考的资格!” 皇上一愣,“还有这事?” 秦漠一副不欲多言却又不得不说的样子,“冯吉的大哥欠了赌债,他为了给他大哥还债,偷窃了赌坊的一对玉如意,被赌坊的东家发现,当街追债。 正巧遇上顾,遇上安博王妃,王妃心善,并不知道其中原委,只当是冯吉被人欺辱,还让府中家丁将冯吉和那些讨债的人送去京兆尹。 但去了京兆尹,冯吉偷窃的事就被查明白了。 事情传到白鹿书院,当时书院的先生就取消了冯吉的科考资格。” 这事儿皇上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道冯吉被取消科考资格这一层。 所以,其实是郁宴给冯吉办了后面的那些? 皇上几乎要笑出声来。 好心情的喝了一口茶,皇上朝秦漠道:“朕今天叫你来,就为了一个原因,朕既不想让你这样的人才流失,又不能和宴儿公然冲突。 所以,你愿意为朕做一些事吗?” ...... 又是秋闱又是太子死而复生,热热闹闹了好几天的坊间,终于因为放榜,这份热闹被彻底推至高峰。 学子科考,京都不少赌坊都开了局。 秦漠作为京都最受关注的学子,自然押他的人最多。 结果,这位白鹿书院的佼佼者,却只考了个第五十名? 一共五十个人参考,你考了第五十? 7017k 第三百九十四章 嫁妆 不管坊间怎么喧闹,放榜之后,秦漠连夜离京,被派去津南任职。 安博王府。 吃过晚饭之后郁宴拉着顾珞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秦漠任职走的是皇上那边的路子,京都这边,不管是皇后的人还是端康王府,亦或者是二皇子,谁都暂时不会对他下手了。” 这是郁宴能想到的,给秦漠最好的结局了。 “去了那边,他有皇上的照拂,过得不会太差。” 顾珞和郁宴牵着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外人都说郁小王爷残暴阴鸷麻木无情,可小王爷到底有没有情,她才真正知道。 秦漠于她有恩,郁宴便将这份恩情厚厚的还回去,别的不敢说,起码仕途给他一份保驾护航。 为了先把秦漠平安送走,不牵扯在京都这风卷云涌里,郁宴已经按下了对付端康王府的暂停键,给了端康王府喘息的机会,不过倒也不算错过良机。 毕竟要让端康王府发现安博王府的大炮,的确也需要几天的时间。 “对了,之前不是说,咱们炸太子府的时候,那边还有另外一拨人也炸了太子府吗?查出来是谁了吗?” 两人在海棠树下停下,顾珞伸手攀摘树上的果子,问郁宴。 郁宴替她将树枝压低,瞧着顾珞摘了三五个,松了手,递上一方帕子给她擦果子。 “没有,查不到......” “嘿!猫!” 顾珞正接了郁宴的帕子擦一枚红彤彤的海棠果,忽然看到一只黑猫从墙上一跃而起蹿到房顶,顿时惊得一声大叫,朝房顶那边追了两步。 郁宴顺着顾珞手指的方向转头去看。 他没看真切,只看到一抹黑色一晃而过。 顾珞脸上带着亢奋,眼睛还直直望着那猫消失的方向,“你记得之前我在太后娘娘寝宫那边引炸硝石的事吗?当时我和你说,我缺木炭,有一只黑猫正好从后面窗子翻进来,带了木炭。” 郁宴难以置信的道:“你别说就是刚刚那只?” 顾珞收了目光看向郁宴,亮晶晶的眼底带着一股激动的炽热,她重重点头,“就是它,我不可能记错了,浑身透黑,体型大小都一样。” 郁宴皱眉,“宫中不曾养猫,咱们府里,除了欢欢那几条狗和小青外,也不曾养别的什么动物。” 这黑猫是怎么进了宫还又来了安博王府的? 顾珞没想这些,她只想着上次黑猫出现,给了她急缺的木炭,这次黑猫出现,会不会又有什么意外的惊喜。 回想刚刚第一眼看到黑猫的地方,顾珞拿着果子咬了一口转头就朝那个方向走。 墙根下种着一丛月季,当时开的旺的时候,这边姹紫嫣红的一片,现在天气凉了,过了花期,只剩下一些恹哒哒的花朵歪在枝头。 顾珞走过去一眼从那花丛里看到个晶莹透亮的东西,在阳光下泛着夺目的光。 郁宴拦了顾珞,“我去。” 他一撩长袍,拨开花丛,从墙根下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顾珞立刻凑上前问。 一颗差不多郁宴拳头大小的珠子,晶莹剔透的,在太阳底下发着光泽,七彩夺目。 郁宴盯着那珠子,眼睛有点直。 顾珞撞了撞他,又问,“这是什么?” 郁宴喉结滑动,默了一瞬,“我听人说,当年萧家军南征北战,从岷江一带找到过一些沉在江底的宝物,其中有一颗七彩夜明珠。 那夜明珠放在太阳底下,七彩夺目,等吸收够了阳光,放进屋子里,最亮的时候,一颗珠子能将整个屋子照的清楚,比火烛好用。” 顿了一下,他声音带了点颤,“听说,那珠子后来落入我母妃手中,作为嫁给我父王的嫁妆,一并带入了前太子府。” 顾珞是结结实实的一惊。 上次她遇到那黑猫,黑猫给她带去了木炭,这尚且能说是黑猫凑巧带去了。 可这...... 属于郁宴爹娘的东西,却出现在安博王府的墙根下,还是他们根据那黑猫出现过的位置找过去的......这也能算是黑猫带来的? 顾珞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郁宴拿着珠子看了好一会儿,将珠子塞进顾珞手里,他转头又去那花丛里翻找。 一溜墙根仔仔细细的翻找了足有一个时辰,什么都没有找到。 当然什么都不可能找到了,这宅子当时郁宴搬进来的时候,是重新修葺了的,这些月季花也是后来种的,若是有什么,当时就发现了。 从花丛里折返回来,郁宴喃喃,“咱们府里,平常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进的来,更不要说,这里是咱俩的正房。” 顾珞明白郁宴的意思。 向来不信鬼神的郁小王爷,让这珠子刺激的心里乱了。 郁宴抓了顾珞的手,攥的很紧,“当年我父王的太子府被一把大火烧了,是有一只猫从大火中跃出来的,直接扑向了当时在场的皇上。 那时候,出来的是黑猫。” 尽管匪夷所思,顾珞牵了郁宴的手,一面安抚他的情绪,一面自己也觉得离奇,“兴许,是太子爷和太子妃娘娘在天有灵,见你过得辛苦,来帮你。” 顾珞一句话没说完,郁宴潸然泪下,将顾珞裹了怀里抱住,他抬头看那黑猫消失的地方。 那地方,空荡荡的屋顶上,只能看到青砖和蓝天。 屋顶另外一侧,在郁宴看不到的地方,一只黑猫姿态优雅的蹲在那里,眼睛盯着郁宴和顾珞的方向,眼底带着泪珠,停留了好久,直到顾珞牵了郁宴回房,那黑猫转头跃下房顶,离开。 屋里。 顾珞将那夜明珠放到阳光找不到的床榻上,果然,在阳光下光彩夺目的夜明珠此时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光泽,把床榻这一方照的通亮。 郁宴怔怔的望着那夜明珠,心情一时间有点缓不过来。 这搁谁能缓的过来。 自己的爹娘死透了,府里的旧人死绝了,突然莫名其妙出现了个当年传闻中出现的黑猫,这也就算了,尚且能当做巧合,可又出现了自己的娘亲当年的嫁妆! 7017k 第三百九十五章 国宝 两人正盯着这夜明珠看,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顾珩和郁欢过来了。 “我天!这是什么宝贝!这是什么宝贝!这是什么宝贝!” 一眼看到床榻那边散发着淡淡的光,郁欢几乎是一路小跑,叫唤着就从卧房门口直窜床榻前。 “你慢点,走两步又不是那光就不见了,跑什么!”顾珩在身后没好气的喊她。 然而郁欢充耳不闻,直接杵到床榻前,盯着眼前的珠子。 “哇~~~这也太好看了,哥?这是你送嫂嫂的礼物吗?你总算是开窍了,这才对嘛,上次你送的那个小金人简直难以直视。” 被亲妹吐槽的郁小王爷看了顾珞一眼,正要含糊过去,顾珩站在郁欢身后先一步开口,“这是岷江的沉江宝物?” 哈! 这就是年仅八岁的从庄子上来的没什么见识的小男孩儿能说出来的话? 顾珞和郁宴齐齐转头看顾珩,顾珞道:“你知道?” 顾珩一脸这很难吗的表情回视他俩,然后从容点头,“知道啊,我不光知道这是岷江的沉江宝物,我还知道这宝物的由来,这是南诏国的国宝,珠子里面不知道用什么工艺刻了梵文,那梵文的取意十分霸道。 以命换命。 这珠子本身寓意吉祥顺遂,但珠子的主人若是将这珠子送给他人,就等于是用自己的一条命替这受赠者背负了一条命。 只要受赠者遇到危险,珠子的原主人就要替他承担。 简而言之,这两个人的命,算是绑定在一起了,生生世世的。 虽然有些玄,但南疆那边的人很信这些。” 顾珞皱眉,“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顾珩就道:“可能是书上看的,也可能是大街小巷听谁说的,或者说书先生讲的?我哪记得住,姐夫让人查查呗,说不定能查出点原委来,毕竟这珠子,也算是南诏国皇室的宝贝了,听说是只传嫡出的公主。” 顾珩说的这些,郁宴一个字都没有听说过。 此时面容带着一点古怪,看着他,“你仔细想想,你到底从哪听说的?” 顾珩一脸为难皱着眉毛扣了会儿头,忽然啪的一拍脑门,“我好像是听一个流浪汉提起过。” “流浪汉?”郁欢也不看那珠子了,只觉得顾珩讲的故事比珠子好听多了,“什么流浪汉?” 顾珩就道:“这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就记得那流浪汉身上总挂着一个酒壶,好像肩膀上偶尔蹲了只猫?” 顾珞心跳一闪,“什么猫?” 顾珩道:“这我记得,黑猫,乌漆嘛黑的黑。” 顾珞和郁宴两人四目相对,郁宴问顾珩,“你还记得在哪见过这流浪汉吗?” 顾珩摇头,“这真不记得了,左不过就是京都呗,反正我是来了京都之后才有了这些见识的,那肯定是在京都见过。” “他长什么样你知道吗?”郁宴问。 顾珩摇头,“这我没印象了。” 郁欢看着顾珩,小眼睛闪了闪,没说话。 他俩过来是想要玩那个大炮,大炮在顾珞院子里的锁着。 拿了钥匙,等俩人从顾珞他们屋里一出来,郁欢悄摸的小声问顾珩,“刚刚我哥和嫂嫂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实话?你说的那个流浪汉,就是那天咱俩去放火的时候见到阿花时遇到的那个流浪汉吗?我记得他当时身上就带着酒壶,脸上全是刀疤,上次我和哥哥去天桥那边捏泥人,我就见过他的,当时回来我和你说了。” 顾珩摸摸郁欢的小脑袋,“有些话现在不能说。” 郁欢眨眨眼,“不能和他们说,但是能和我说,是吗?” 顾珩手指微曲,在她鼻尖儿刮了一下,“能给我保密吗?” 郁欢点头,“当然了,你又不会害我哥。” “嗯,不会。” 郁欢看着顾珩,小声道:“那为什么能和我说?” 顾珩揉了她小脑袋一下,“我是你的狗。” 郁欢立刻十分严肃的点了一下头,“你放心,我肯定会保密的,我也是你的狗。” 他俩说着话,从厢房开锁拉出了大炮,俩人拉了郁欢院子里去玩了。 顾珩一番话让郁宴原本就被刺激了的心情更是无法平复,他们一走,郁宴直接招了长兴,让他去秘密打探这夜明珠的来历,并强调可以从南诏国的皇室入手。 如果这珠子真是南诏国皇室嫡公主才能有的东西,南诏国又没有亡国,这东西怎么会在本朝岷江流域被发现,又怎么会凑巧成了他母妃的陪嫁物。 若是其他的国家,郁宴没有这么敏感。 但南诏国不同。 当年萧家军全军覆没,就是覆没在和南诏国争战的战场上。 心柔的父亲又是南诏国投降过来的。 丝丝缕缕牵扯到一起,郁宴总觉得这里面隐藏了什么,也许找到那隐藏的东西,一切就明朗了。 这厢,他和顾珞说着话。 那厢,端康王府。 让炸了大腿根的端康王震怒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随从,“消息准确?” 一场从天而降的爆炸不光将他们进京之后的安排全部打乱,那爆炸还炸的他......从此再不能人道! 端康王心里的恨意滔天。 这些天被软禁在郁王府的偏院,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只抓心挠肺咬牙切齿想要将这爆炸背后的真正主谋揪出来,碎尸万段! 可恨他被软禁,出去不得,只能派自己的心腹暗中溜出去查探一二。 那心腹跪在地上,“......消息准确,卑职亲耳听人说,爆炸当夜,安博王府那边传来两声巨大的响动。 当时那响动混在夜里的烟花爆竹声中,可声音却比烟花爆竹大出几倍。 能闹出这样动静的,除了火炮再无其他。 卑职已经夜探安博王府一次,府中的确是有一门火炮,就藏在郁小王爷正院厢房。” 庆阳公主坐在一侧,闻言刷的起身,睚眦目裂,“好一个郁宴,我就知道他脱不得干系,害的我儿如此,我定要让他偿命!” 御书房中。 皇上正和几位心腹朝臣商议废后一事,外面小内侍急急通传,“陛下,端康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庆阳公主要投缳自缢。” 7017k 第三百九十六章 托梦 皇上软禁端康王府归软禁端康王府,但端康王府明面上什么错没犯,这位远道而来又是先帝御封的公主若真是一脖子吊死在京都,皇上还真是无法交代。 尽管一肚子的火气,皇上还是命人将庆阳公主带入御书房。 一进门,不等皇上开口,这位面色憔悴老脸蜡黄一看就精神不济了好几日的庆阳公主扑通就跪在地上,眼泪横流。 “陛下给庆阳做主啊,当日陛下给庆阳办的接风洗尘宴,庆阳和太子府无辜遭殃惨遭爆炸,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皇上眼皮微垂,脸上腾着火气,没搭理她。 庆阳公主哭的嘶声裂肺,“庆阳只端康王这么一个亲生儿子,一场爆炸将庆阳的儿子炸的再不能行夫妻之事,端康王他还没有迎娶王妃,他还没有子嗣啊! 陛下! 庆阳又怒又愤,夜不能寐,可陛下当时说这是天意庆阳半分不敢反驳。 然而昨日被丫鬟服侍着吃了一碗安神汤勉强入睡,睡梦里,庆阳梦到了先帝爷。 先帝爷和庆阳说,炸伤了端康王的人,是郁宴。” 皇上眼皮突的一跳,尽管她这满口雌黄皇上一个字不信,但也不由跟着问了一句,“先帝还知道郁宴?” 当时郁宴被抱回来的时候,先帝早驾崩西去了。 庆阳公主跪在地上,说起先帝爷,哭的越发的委屈,颤颤巍巍的道:“庆阳哪知道先帝爷知不知道郁宴,反正昨天在梦里,先帝爷和庆阳说,让庆阳受了大委屈了,他心里都知道庆阳的委屈。 先帝爷还说,如今郁宴心怀不轨,对陛下的江山威胁很大,让庆阳务必转告陛下,郁宴私藏军火。” 皇上刷的神情一震,蹙眉盯着庆阳公主。 庆阳公主依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陛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事事关重大,陛下不能不当回事啊。 庆阳刚刚跟着驸马去柳州的时候,驸马心悦自己的表妹,庆阳那时候日子过得艰难,端康王小时候一次发高烧,险些要了命。 因着耽误了医治时间,后来再请大夫,怎么瞧那烧都退不下去,那时候驸马都要给端康王准备后事了。 是先帝爷托梦,和庆阳说了一个村子的名字,说那村子里的赤脚大夫能治端康王的病。 庆阳翌日醒来,亲自带着端康王去那村子找先帝爷托梦的大夫,果然在村中找到一位赤脚游医,当时只吃了一副药,就药到病除。 这次定是先帝爷见庆阳被欺负狠了,才又给庆阳托梦。” 先帝和这位庆阳公主之间的事,皇上多多少少知道些。 无外乎就是先帝爷看上了这位陆家的小姐,可惜陆家的小姐不愿意进宫伺候,先帝几次强迫都没强迫成,一怒之下把人嫁到柳州去。 自从人去了柳州,这人也就销声匿迹了。 先帝后来又添了不少宫妃,一个个的也是颜色鲜亮受宠的紧。 莫非先帝心里还惦记着庆阳? 这些男女之事,皇上不愿多想,只抓了重点问,“先帝给你托梦,说是郁宴私藏军火,是什么军火?” “火炮!”庆阳公主抹泪,说的咬牙切齿,“郁小王爷府中私藏了火炮,那日夜里的爆炸,根本不是什么天降异石,就是郁小王爷点了火炮炸了端康王府的马车和太子府。 他故意让自己的小舅子过来,就是为了撇清楚安博王府的干系。 可惜他撇的再清,那火炮在他手里他都无从狡辩!”谷紤 庆阳公主说的信誓旦旦,皇上不信这些托梦的鬼话,只觉得应该是端康王府可能从别的什么途径查到了郁宴的私藏,所以才有了眼前的一出。 能让庆阳这样冲到御书房如此言之凿凿的告状,可见查到的也是事实了。 皇上一面愤怒郁宴竟然当真私藏军火包藏祸心,一面愤怒端康王府被软禁了竟然都能查到这些消息。 他也派人去查了郁宴,但什么都没有查到。 端康王府却查到了。 这种怒火游窜心头,皇上只觉得喉头发腥。 最近可能是频繁动气的原因,他已经吐了好几次血,竭力压着火气,皇上深知吐血对身体的损伤,抓过旁边的雪梨汤灌了一盏想要让自己平静点。 哪知道一盏雪梨汤才喝了一半,他嘴里的那一口还未咽下去,哇的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喷的桌案上血滴四溅,吓得内侍总管连忙上前,“陛下,当心身体!” 皇上的怒火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指了庆阳公主就道:“你可知诬告亲王的后果?” 郁宴双王加身,虽未封亲王,但与亲王无异。 庆阳公主自忖证据确凿,昂首挺胸,掷地有声的道:“陛下明察,庆阳并非诬陷郁小王爷,庆阳只是更相信先帝爷,庆阳相信先帝爷不会骗庆阳,更相信先帝爷替陛下看守着万里河山不让他被宵小惦记。” 内侍总管捋着皇上的后背,“陛下,气大伤身,到底是不是的,您派人去搜了不就知道了,若是,您再动气不迟。” “去查!去给朕查!让禁军去搜!”皇上拍着桌案,低吼咆哮。 内侍总管得令,当即执行。 他刚要走出御书房,皇上忽的喊住他,“慢着!” 内侍总管一愣,转身回头。 皇上喷着怒火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内侍总管看了一瞬,“朕亲自去!” 自从上次对内侍总管有过一次怀疑,尽管并无任何证据,此时此刻,皇上都不想相信他。 准确的说,他不想相信任何人。 带了庆阳公主,皇上亲自率禁军出宫,直达安博王府。 去的路上,内侍总管问皇上,“陛下,若是郁小王爷当真私藏火炮,您要如何处置?” 皇上苍老而盛怒的眼眸回视他,“朕会将他满门抄斩。” 以前留着郁宴是为了平衡郁王,后来留着郁宴是为了平衡端康王府。 若郁宴当真私藏了火炮,只怕这颗棋子,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哪怕再有价值,皇上也不会留他了。 内侍总管闻言,没再多问。 皇上却偏头看他,“你很关心他?” 锋利的眼底全是试探。 7017k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上门 内侍总管苦笑一声,“奴才只关心奴才的银子。” 皇上一杨眉梢。 内侍总管便一脸讨饶的道:“京都的益阳赌坊,听闻是郁小王爷的产业,奴才在那里放了点印子钱,若是他被满门抄斩,奴才得,得赶紧把钱拿出来啊,趁着现在还是五分息,要是抄斩了,肯定得降。” 皇上是万万没想到听了这么个回答。 一时间愕然又无语,憋了半天才问出一句,“你还放印子钱?” 内侍总管苦哈哈道:“奴才无儿无女的,总得存点养老钱。” 说话间,安博王府的大门已经到了眼前。 王府大门前的小厮被禁军摁在地上,皇上被内侍总管扶着从马车下来的功夫,郁宴得了消息已经急急从里面赶出来,一瞧自己的府邸已经被围了,郁宴震惊又不解的看向皇上,“陛下这是何意?” 皇上皮笑肉不笑的冲郁宴道:“朕来还宴儿一个清白。” 说着,他看了庆阳公主一眼。 “端康王府举报宴儿这里私藏火炮,宴儿的人品朕一向信得过,朕是不相信宴儿能干出这样的事,但庆阳公主说的言之凿凿又由不得朕不信。 别人来,朕不放心,你到底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朕得亲自来查。” 说完,他一扬手,身后禁军立刻如鱼入水一般涌入安博王府。 庆阳公主立在皇上一侧,心里愤愤骂了一句老东西。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了在她和郁宴之间挑拨一锤,让郁宴将这一场记在她头上吗? 不过无所谓。 一会儿搜出了火炮,就算郁宴恨死她也无济于事了。 庆阳公主腰杆挺直,看都没有看郁宴一眼。 倒是郁宴,面色古怪的看了庆阳公主一眼,“公主先是对着我王妃的弟弟说他们的母亲是陆青双,现在又指认我这府邸有火炮?呵!这全天下的事,不管是十几年前的机密还是现如今的绝密,都逃不过公主一双眼睛呢!” 说完,郁宴连皇上都不搭理,转头进了自己府邸。 “陛下既是要搜查,那就搜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当着一众人的面被郁宴当场给了个没脸,皇上只觉得怒火攻心,“你府中私藏火炮,朕心疼你才亲自来搜,若是旁人来搜,现在你人已经在大理寺的监狱里了!来啊,将他给朕拿下!” 皇上身后的禁军立刻朝郁宴围过去。 郁宴向前走了两步,恨得银牙紧咬,“我不知道庆阳公主有什么证据提供给了陛下,竟然让陛下当真信了她的话。 我说什么,陛下都怀疑,旁人说什么,只要那话是冲着我的,陛下就没有不信的。 好啊,既然陛下如此不信任我,当时我脱下这王爷的衣袍时,陛下就该褫夺了我的王位!” 禁军上前,一把将郁宴摁住。 长兴长明长乐已经闻讯赶来,但郁宴被抓,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警惕又提防的守在不远处。 院子里的禁军乌泱泱的满府搜查,不过片刻,集聚皇上所在的二院,“启禀陛下,并未找到火炮!” 不等皇上开口,庆阳公主立刻道:“那样的东西,必定不会放在明面上,这府中定然有暗格机关。” 郁宴一言不发,梗着脖子任由禁军押着。 皇上眯着眼看了他一瞬,朝回来的禁军统领道:“全都搜了?”谷隵 禁军统领道:“除了正院没搜,都搜了,正院那边,王妃在养伤,另外郡主也在那边住着。” 皇上一摆手,“去搜!” 郁宴顿时怒火喷发,“你敢!” 他咬牙切齿吼了一句,双目淬了毒一般看着禁军统领,硬是让禁军统领迈出去的步子稍稍一顿,迟疑看向皇上。 郁宴满眼愤怒。 “陛下要搜我的院子,你搜就是,但王妃上次在宫中因爆炸受惊,又被大火烧伤,现在还卧床不起,郡主的病情更是受不住任何刺激,陛下现在派人冲进那院子里搜查,郡主的病......” 庆阳公主一早就得了消息,火炮就在郁宴的正房院中。 此时他这样激烈的反抗,庆阳公主越发坚信自己得到的消息属实,冷哼道:“心中无鬼你怕什么!禁军是去搜查火炮又不会对你王妃和郡主如何!” 郁宴咬牙,原本让禁军押着,但此时奋力一甩,押着他的禁军登时被甩脱,踉跄两步朝旁边退开。 郁宴挣脱束缚,捏了拳,“郁欢的病从小经不住刺激,陛下知道的!” 皇上盯着郁宴,“他们只是去查火炮。” 郁宴放声冷笑,“只是查火炮?这么多人进去,郁欢难道不会受惊?查可以,进去一个人就行。” “谁知道你正院里有什么古怪!”庆阳公主道。 郁宴怨恨的看着她,最后目光一收,望向皇上,“陛下,臣说臣没有私藏火炮,陛下是不会相信臣的,非要搜了才行,是吗?” 那眼中带着祈求,也带着绝望。 皇上视而不见,“愣着做什么,查!” 郁宴脚尖点地,纵身飞起,双目赤红间从旁边禁军的身上抽出他的佩剑。 内侍总管惊得立刻大呼,“来啊,护驾!” 郁宴动作间,旁边长兴长明长乐也脚尖点地飞身过来,护在郁宴身侧。 皇上被禁军团团围住,他怒目瞪着郁宴,“你要做什么!” 郁宴手里提着剑,“陛下要查臣的院子,臣无话可说,但只有一个要求,臣要先将郁欢和王妃带走,她们两个经不住刺激。” 庆阳讥诮,“你是怕他们经不住刺激呢还是怕真的查到什么,到时候逃不掉呢?现在先把人接走,到时候直接逃走是吗!你当陛下是昏君?还是说,你在这里胡搅蛮缠耽误时间,实则已经让人转移?” 皇上也怀疑郁宴在拖延时间。 与郁宴四目相对,皇上攥了下拳,“拿下安博王,搜查他的正房!” 郁宴发疯一样就要反抗。 “姐夫救我!” 顾珩胆怯又惊惧的声音忽然响起,一个禁军一手提着顾珩一手提着剑,那剑就横在顾珩脖子前。 郁宴顿时瞳仁一颤,“你放了他!” 那禁军理都不理郁宴,只朝皇上靠拢过去。 皇上冷笑一声,一把抓了顾珩的脖子将人拽到跟前,转头看向郁宴,“宴儿非要违拗朕的意思吗?” 7017k 第三百九十八章 实心 八岁的顾珩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皇上攥着衣领禁锢在一侧,他惊慌恐惧,“姐夫~” 声音颤巍巍的带着怯意。 郁宴散乱的头发垂下来,半遮住发红的眼睛,让气的青白的脸皮看上去带着森森寒气,一只手死死的攥着那剑,呼吸粗重的看着皇上,几乎一字一顿,“陛下对臣,竟真是无半分信任。” 郁宴肩头一垮,气势一泄,手一松,咣当,那剑落地。 皇上眉心微蹙,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不过很快那股情绪就散去,但攥着顾珩衣领的手没松,顿了一下,将顾珩掼到旁边一名禁军身上。 他身后无数禁军顿时朝着正院那边冲过去,不消片刻,一声女童的尖叫从正院传来,与此同时,皇上带着人浩浩荡荡抵达正院。 郁欢披头散发赤着脚,站在院子里,她身边,大宝二宝三宝焦灼的围着她转,忽的见到又有人进了院子,大宝二宝三宝齐齐转头对向那边。 大约是见到了郁宴和长兴他们,顿时呜咽一声。 禁军首领一马当先,从正院的厢房里拉出一辆炮车。 庆阳公主顿时一颗心踏踏实实落地,冷笑讥诮中带着嘶声力竭的质问,“是说难怪不让搜呢,郁小王爷,人赃并获,你是有多大的恨意,竟然会在陛下给我们办洗尘宴的当天,用火炮直接炸我们,你是炸我们呢还是炸陛下的颜面呢? 端康王到现在还卧床不起,端康王府上上下下八九个人都还重伤难愈,外面坊间到现在都还有无数有关陛下的流言蜚语。 好一个郁小王爷,你到底是何居心! 炸了我们端康王府不说,还要炸了太子爷的灵堂,我就不知道郁小王爷是知天命呢还是如何,竟然能让太子爷起死回生!” 在二院的时候,郁宴忽然泄了力气放弃一切反抗,皇上心头是涌现过一瞬间的难受的,但此刻看见这火炮,怒火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再加上庆阳一番锥心之语,他愤怒的转身冲着郁宴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扇过去。 “朕给你吃给你喝养你这么大,全皇宫的皇子有谁能比你得到的恩宠更多? 朕那般的纵容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朕对你的养育之恩?” 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郁宴脸上,郁宴尚且没反应,对面郁欢忽然尖叫起来,扯着小嗓子一声接一声的叫。 顾珩被禁军提溜着衣领歪歪扭扭站在人群里,在皇上一巴掌扇下去之后,忽然带着哭音道:“我以后再也不做木匠了,我错了,我再也不给郡主雕玩具了,陛下饶命,我不知道做个木车是犯法的,我知道错了。” 顾珩突然一嗓子嚎,嚎的内侍总管抬脚朝他一脚踹过去,“放肆!这里也有你哭嚎的份!” 顾珩让踹的哭的更委屈了,但又吓得不敢哭出声,只眼巴巴看着那火炮,“陛下不是因为这个才打我姐夫?这,这不是我姐夫做的,这是我做的,真的,木板子现在还在我屋里呢。” 内侍总管一愣,错愕看着顾珩,又看了皇上一眼,转而朝顾珩道:“你说什么?” 庆阳公主双目带火盯着顾珩,“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给你背锅?郁宴,你以为这就能蒙蔽了陛下?” 郁宴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一副生死看透的样子歪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眼底黯然一片,显然是伤透了心。 倒是顾珩,瞪着眼睛豁出去胆子,抓了皇上的衣袍,瑟瑟发抖,“陛下,这真是我做的,我做出来送给郡主的生辰礼物,我不知道犯了您的忌讳,我当时,我......”谷琮 旁边负责把火炮拉出来的禁军统领转身检查了一下那火炮,“陛下,这......应该就是个玩具,连点火捻子的地方都没有,炮筒是,是实心的整段木头,这就是个样子货。” 轰~ 庆阳公主只觉得脑子一瞬间炸了。 “不可能!这若是个样子货,那我儿是如何被炸伤的,太子府是如何被炸了的。”她两步上前直接扑向那火炮,却是一眼看到火炮的炮筒,实实在在一段木头,庆阳公主顿时火冒三丈转头看向郁宴,“你把真正的火炮藏到哪里去了?一定是你刚才在外面胡搅蛮缠故意拖延时间藏起来了!” 郁宴站在那里,那样子,连气都快不想喘了,眼皮都没动一下。 庆阳公主感觉自己被耍了一样,气的面目狰狞,转头看向皇上,“陛下......” 不及庆阳公主开口,忽的不知什么东西直窜她脖子,带起一阵小风的同时,她脖颈上顿时冰凉一片。 “蛇!” 人群里有人大声喊了一句! 庆阳公主惊恐低头想去看自己的脖子,却是在低头一瞬,只觉得脖子被什么冰凉又在蠕动的东西勒紧,她落目,和翠绿的蛇头正对上。 那蛇吐着信子,在她看来的同时,犹如利箭一般,张开大嘴朝她咬来。 庆阳公主让吓得腿都软了,想要呼救,然而那蛇一口咬到她的嘴上又死死缠绕她的脖子,她躺在地上呜咽挣扎。 这猝不及防的袭击让旁边的禁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而就这一瞬间的愣怔,那蛇松了庆阳公主的脖子,冲着她咽喉一口咬下去,转身滋溜逃窜走了。 庆阳公主嘴巴脖子让咬的一片血糊,倒在地上痉挛了两下,没了动静。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皇上前一瞬还在震惊这火炮是个假的,下一瞬就看到了庆阳的尸体。 一时间,整个安博王府的正院,静的落针可闻,就连郁欢跟前那三条狗,都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叫都不叫。 “陛下,这......这......”内侍总管立在一侧,低声叫了皇上一声。 皇上抬头看向郁宴,“你府里,怎么会有蛇?” 郁宴冷笑,“郁欢刚来京都的时候,不是不慎跌落蛇窝里一次么?” 不知是郁宴的声音太冷还是当时的场面清晰的浮现在皇上脑海里,皇上倏地打了个冷战。 郁欢刚被郁宴带回京都的时候,皇上知道她的身份,虽然留了她的命,但也给了她一次结结实实的折辱。 兽园养着蛇,皇上让人将郁欢送进了蛇窝,他就在旁边看着郁欢是如何惊恐的在蛇窝里被吓到发疯。 郁宴瞧着皇上的脸色,“当时她从蛇窝被救出来的时候,不是手里抓了一根么?自那之后郁欢彻底疯了,那蛇她就留下了。” 7017k 第三百九十九章 悔恨 郁宴一面说,一面解开衣扣,将身上属于王爷规制的衣袍脱下。 这一次,他没有愤怒的甩到地上。 衣袍脱了,只穿着里衣,郁宴将那衣袍折叠了几下,恭恭敬敬的给皇上递了过去。 “陛下既然如此不信任臣,何必两厢折磨。 我不知道庆阳公主是从哪得知我有火炮的,但,但凡有个脑子也该知道,就算是我有火炮,从我府里到太子府,从我府里到宫门口,西山大营配备的最精良的火炮,怕是射程也不够吧,我竟然不知道我有这种通天的本事,私自藏起来的火炮比西山大营的火炮都强? 陛下从未信任过我,这些年,我自知自己的身份,对陛下可谓掏心掏肺,我恨郁王恨了那么多年,那时从郁王手中抠出来的银子都如数给了陛下。 我自知自己的身份,也紧守自己的本分,陛下叫我去下棋我就去下棋,陛下叫我去饮酒我就去饮酒,陛下叫我去吃药我就去吃药。 这么多年,我从未有过半分怨恨,你当我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我知道我的身份和别人不同,我想用我最大的努力,成为你心目中和别人一样的那个孩子。 我努力了这么多年!” 说及此,郁宴捏着那衣袍的手略略用力攥了一下衣料,皇上没接那衣服,他便将衣袍恭恭敬敬搁在皇上脚下。 “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如今陛下竟然因为端康王府的话疑我到这一步,连最起码的思考都不要了,但凡陛下当时多想一下,哪怕就一下,也不至于就直接带人来堵我了。 陛下只觉得端康王府绝不会用这种事骗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目的也许根本就不是除掉我,而是离间呢? 离间了你我不说,更是让满朝文武如何看待陛下呢? 这样明白的道理,陛下都不去想,就直接堵人,满朝文武会如何? 今日这般兴师动众,街头百姓会如何? 端康王府和皇后一党勾结,是铁板钉钉的事,好好的太子爷忽然没了又忽然活了,难道没有端康王府在背后操纵,就凭皇后做得成? 陛下哪怕多想一步都不至于如此! 陛下既是觉得这火炮有问题,就拉走吧,还觉得什么有问题,趁着今儿来了,一并查了吧,我的书房,正房,都查了吧。” 郁宴向后踉跄两步,再不愿多说,散乱的头发越发衬托着他身上森森鬼气。 皇上现在,又悔又怒。 他当时之所以拍案而起亲自带人来堵郁宴,为的不过就是一个事发突然不给郁宴任何准备的机会,抓他一个措手不及,而让他能这般决绝的毫不犹豫的过来,自然是因为他信了端康王府。 不是信任端康王府会忠于他,而是觉得在眼下这种局面下,端康王府查出来的东西,绝不可能有假。 若是有假,端康王府岂不是自掘坟墓。 可郁宴的话让他满背冷汗。 他这样兴师动众的来堵郁宴,却闹出这样荒唐的笑话,满朝文武,坊间百姓,史官笔下,百年以后......他都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个昏君! 别人会不会拿他和先太子比? 说当年若是先太子登基会如何如何。 怒火几乎要将五脏六腑炸了,皇上铁青着脸一声低吼,“来人,庆阳公主陷害国之栋梁,污蔑朝中亲王,更欲要弑君造反,将其拿下!”谷吕 对着庆阳公主的尸体,禁军统领看了内侍总管一眼,眼见内侍总管轻轻点头,他转身把尸体拿下。 皇上攥着拳,手背青筋毕现,“安博王救驾有功,赏。” 可能是场面着实太过难堪荒诞,皇上低吼一句之后,转身离开。 内侍总管飞快的看了郁宴一眼,目光收拢时,又带着一股难以克制的贪恋,看了长兴一眼。 正巧长兴也朝他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内侍总管瞬间红了眼眶,赶紧低头跟着皇上离开。 长兴低垂的手指微蜷,深吸一口气,将这些人如数送了出去。 等到他们一走,郁欢蹦蹦跳跳蹭到郁宴跟前,郁宴正要伸手揉一把她的脑袋给她一句表扬,郁欢就越过了他,笔直的走向了顾珩。 郁宴:哈? “我表现棒不棒?”郁欢讨赏一般扬着脑袋看顾珩。 顾珩做了方才郁宴想要做的动作,伸手在她小脑袋上揉了一下,“郡主最厉害,小青也厉害。” 小青不知何时又缠上郁欢的手腕,得了顾珩这话,仿佛能听懂一般,同主人一样晃了晃脑袋。 郁欢笑眼弯弯,刚刚七岁的孩子,没有一点才杀过人见过尸体的那种该有的不安或者慌乱或者什么,“端康王府想要我们的命,我们小青岂能让她活着从这里出去,嫂嫂之前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极对。” “我说什么了,就让你记住了?”人一走,顾珞也不用装病的起不得床,从屋里出来。 郁宴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走过去。 顾珞手里拿了一件郁宴常穿的衣袍,递给他,“穿上点,秋日天凉。” 郁宴没接,眼底带着笑,在顾珞面前曲了膝盖将身子矮下去,面上带了一点撒娇讨好宠溺自得的意味。 顾珞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好一个小王爷,活像个大金毛。 伸手将衣服给他披上。 顾珩没眼看的啧了一声。 郁欢扬着小脑袋,得意道:“之前嫂嫂和萧三哥说,若是能直接炸死端康王更好,反派死了一了百了,这话多对啊,坏人之所以能干坏事,那是因为他还活着,他死了,再坏的人也没本事折腾了。” 顾珩弹了郁欢脑袋一下,“我说呢,起初并未提让小青作案,它怎么好好的就蹿了出去呢。” 若是旁人,七岁的孩子张口说这些,动辄杀人,还说的带笑,顾珩必定是要蹙眉,觉得这个孩子急需管教或者觉得她反人类。 可郁欢不同。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郁欢和郁宴经历过的那些事,没有任何人能有任何资格劝他们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厢,他们在院子里架了火锅庆祝。 那厢,皇上离了安博王府,一上马车就一口血吐出来,昏厥过去。 7017k 第四百章 托付 皇上是如何兵荒马乱回宫的郁宴懒得知道,反正自这一天之后,他就像是彻底断绝了朝政一般,要么在家舞文弄墨陪着顾珞玩闹,要么跟着萧嘉远去跑马垂钓,反正是怎么痛快怎么玩。 满京都的珍品文玩,更是看上什么直接带回家,就跟和钱有仇似的不要命的花,甚至在京都掀起一股文玩热,引得不少纨绔子弟追随。 庆阳公主死在安博王府,皇上当场宣布了她作乱一事,原想着回宫之后再行处置端康王府,结果一出宫就昏厥过去,等他再醒来,本是住在郁王府偏院的端康王早不知踪迹,留下端康王府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他自己个带着亲随早跑了。 他这一跑,皇上更是后知后觉之前的软禁形同虚设,感觉自己被结结实实愚弄了一把,越发气大攻心,又吐了一次血。 立刻派人去柳州,结果派去的人有去无回,再派人去,又是有去无回,柳州就像是个吃人的地界,谁进去了都别想再出来。 一时间朝廷上下,议论纷纷,都说柳州要反。 皇上将抓捕端康王的任务交给了二皇子。 之前还想废黜皇后,现在端康王府闹成这样的局面,皇上也就歇了废黜皇后的心,倒是下令太医院全力调理太子的身体,毕竟眼下朝局,看上去只有二皇子一家独大,而他自己尚在盛年,得有个力量去牵扯二皇子。 结果太子的身体倒是迅速的恢复过来,但同时恢复的还有他太子一党的势力。 自从安平伯府垮台之后,太子党在朝堂的势力是肉眼可见的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却是一下如日中天。 二皇子一党丝毫不是他的对手,几次在朝堂争锋,二皇子党都被人碾压。 太子爷起死回生,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时间风头无二。 皇上观望了两个月,郁宴还闲云野鹤,二皇子又扛不住太子的穷追猛打,眼瞧整个朝堂太子就要一家独大,那些保皇党也扛不住太子的进攻,皇上终是坐不住了。 “把宴儿叫进宫来。” 皇上将手里的奏折烦躁的扔开,转头朝内侍总管道。 不过须臾,前去传话的小内侍瑟瑟发抖立在门外,“陛下,今儿一早郁小王爷带着阖府去风亭山别院了,说是要在那边玩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皇上啪的一拍桌子,“他是真想让朕废黜了他的王位!” 内侍总管连忙将手边的雪梨汤往前推了推,“陛下息怒。” 皇上端起那雪梨汤一口灌了,“朕怎么可能息怒!西北粮荒,折子已经加急送来三道,老二奉命去赈灾,赈灾粮却半路被劫了,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敢劫朝廷的赈灾粮! 太子查了半天却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事不是他做的又是谁! 眼下越发无法无天! 这让朕怎么息怒! 二皇子也是,当时郁王在的时候瞧着挺能干,现在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被太子这样摁头欺负!” 能对抗的住太子的,眼下只能指望郁宴,偏偏郁宴撂挑子不管了。 内侍总管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您也知道这些年朝堂稳定和您自己个半毛钱关系没有了? 想要让小王爷给你平衡朝局却舍不得割一点肉,做梦去吧。 但该说的话,内侍总管还得说,“陛下,这事儿也不能怪二殿下,二殿下去送粮,一路押送的都是朝廷官府的衙役,这些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那些劫粮的,都是练家子。 也未必真的就是太子爷和二殿下斗法,说不定当真是流寇。 眼下要紧的,还是追讨粮食。 只是想要把粮食讨回来,怕是得调兵了。” 调兵,就涉及到兵权管控。 皇上摩挲着手指眯了眯眼,没说话。 该递的话递到跟前,内侍总管垂了头,安静立在一侧。 风亭山别院。 上次顾珞来,甚至都没顾得上看这别院到底长什么样, 现在心情闲散,瞧着眼前一棵柿子树,怔怔出神。 她穿越来的时候,还是春天。 现在柿子树上的柿子都结这么大了。 “想什么呢?”郁宴手指在顾珞脸蛋上扫了一下笑道。 顾珞就笑:“想让王爷给画一幅画呢,我还没见过王爷认真作画。” 郁宴看了那柿子树一眼,“画这个?” 顾珞点头,“柿柿如意。” 郁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转身吩咐,“搬那张八仙桌放到这里,准备笔墨。” 长兴立在不远处,立刻执行。 八仙桌抬来,郁宴毛笔蘸墨,只对着那柿子树略看了须臾便挥笔着墨。 顾珞站在旁边,起初还看郁宴作画,渐渐目光便从那画纸挪到郁宴的手上,又从他的手上挪到了郁宴的脸上。 郁宴画着画着,嘴角难以自控的上扬,“好看不?” 顾珞一笑,正要说话,萧嘉远叼着半只果子从外面晃悠着进来,“诶呦我进来的不是时候啊,打扰你们红袖添香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位爷半步没停顿。 一眼瞧见郁宴笔下的柿子图,眉眼一弯,“这个送我吧。” 郁宴简直无语,“什么人啊,进门就讨东西?” 萧嘉远指了那柿柿如意,“你们两个已经是情投意合了,我还可怜巴巴孤身一人呢,好歹给我一个彩头呗,马上要去办一件脑袋别了裤腰带的事呢!” 郁宴不爱听这话,脸沉了下来,“胡说什么!” 萧嘉远嘿嘿笑了一声,见郁宴不画了,瞅了个空一把将那柿柿如意抽了出来,拿在手里上下打量两遍,“说真的,这个给我吧,就当是给我的送行礼了,给个好彩头呗。” 什么彩头不彩头,以前郁宴不信鬼神,任由萧嘉远满口胡说他也懒得理会。 可自从见了那只黑猫,自从得了那夜明珠,郁宴心里总觉得还是要有些敬畏。 看了萧嘉远一眼,“这是我画给顾珞的,一会儿送你个别的。” 萧嘉远罕见郁宴这般认真的说要送他东西,顿时笑的不行,“别的我不要,我就要这个,你再给我写个一路顺风。” 说完,去问顾珞,“嫂嫂送我呗?” 顾珞本来也是和郁宴闹着玩看他作画,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萧嘉远心满意足得了一副柿柿如意,等墨渍干了,将那画收好,朝郁宴道:“最多两天皇上就撑不住了,到时候必定会让你回朝,你可别千万记得和他讨要那兵符,别让他忽悠了你,不见兵符别的什么都别答应他。” 郁宴没来由的烦躁。 总觉得萧嘉远这话说的像是在临终托付。 7017k 第四百零一章 如意 按照先前说定的,萧嘉远要秘密去一趟柳州。 原本都是定好半个月的事了,现在郁宴有些动摇。 “柳州,你暂时先别去了。” 萧嘉远啃着果子一愣,“不去?为什么?我不去怎么去查端康王?” 郁宴看着萧嘉远,心头的不安在放大。 这种不安来的莫名其妙,猝不及防,但就是强烈到让人不能忽略,他随便扯了个借口,“我这儿有别的事要你做。” 萧嘉远一脸疑惑看着郁宴,只是还不等他问什么事,长明从外面急急的回来。 一瞧院子里没外人,上前就回禀,“王爷,那夜明珠查出来了,的确是南诏国皇室的东西,当年这珠子连并一批其他宝物,都是南诏国前皇后生前留给自己女儿的陪嫁之物。 后来那位公主意外离世,那批宝物也跟着没了踪迹。” 南诏国的皇后留给自己女儿的嫁妆,最终成了郁宴母妃的嫁妆? 这么巧合的吗? 萧嘉远问道:“那公主怎么死的?” 长明道:“据查到的消息,说是外出游玩不慎跌落悬崖。” 萧嘉远一扬眉毛,“哦吼,一般这种死法,就是被害死的,十有八九是宫里其他什么人惦记这批宝物,害死了她,把那宝物侵吞了。 不过南诏国的水域并没有和岷江汇合的,这东西是从岷江捞上来的,它是怎么沉入岷江江底呢?” 这个长明没有打听到。 郁宴却是想到了另外一层、 岷江江底有宝物,为什么偏偏让萧家军打捞到了。 真的是萧家军打捞的还是...... 思绪一起,郁宴及时摁住了自己带着阴谋论的思绪,萧家军绝不可能和南诏国私下勾结,“继续查吧,从那公主的死因上去查,查一查还有什么旧人。” 长明得令,又道:“另外,卑职从京都过来的时候,那边传信儿说,早则今夜迟则明日一早,陛下要召殿下进宫,大约是谈兵权一事。” 萧嘉远嗤笑一声,“西北闹灾荒,太子自编自演劫持了二皇子送过去的赈灾粮,皇上又让太子去查赈灾粮被劫一案,能查出来才有鬼! 这个时候想起咱们了,我还是那句话,他给你兵符,你给他办事,他不给你兵符什么都免谈。 就这么折腾下去,有个三五年这朝廷一准儿玩完,不过就是苦了百姓。 太子现在复起,横征暴敛穷凶极恶,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圈了多少地。 对了,你不让我去柳州是让我做什么去?” 郁宴顺口道:“去查太子圈地。” 萧嘉远一脸迷茫,“这个查来干什么?” 郁宴就道:“让你查你就查,有急用,现在就去查!” 萧嘉远:...... 他感觉不是这么一回事,但看郁宴这样子又觉得问不出什么,最终拿着那幅柿柿如意走了。 萧嘉远没看出郁宴的用意,顾珞却是揣测出一点端倪,“王爷是怕萧三爷去柳州出事?” 郁宴看了她一眼,长叹一口气,将人拉进怀里抱住。 半晌午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 郁宴在顾珞的发顶很轻的蹭了蹭下巴,亲了她一下。 “萧家当年付出的实在太多了,满门上下,活下来的就这么几个,经不起一点闪失。 萧嘉远若是出事,皇上必定动了疑心,到时候不光保不住他,他大哥也怕难保。 皇上派去柳州的人已经失踪了两批,当时我们在端康王府住的别院安插了人手盯着端康王,就这都让他悄无声息的逃了,我心里,实在不安。” 之前郁宴没多想,只想着多派人保护就是。 可萧嘉远突然讨要那柿柿如意,他却眼皮突突的跳。 宁可信其有吧! “左右柳州也在西北,皇上若是让我去带兵追查西北失踪的赈灾粮,到时候我正好去一趟柳州,我带着兵去,比他悄摸前往不知安全多少倍,横竖这件事不是急事。” 顾珞纵然心里一样的不踏实,但也没多说什么。 风雨飘摇的时候,就没有百分百安全的时候。 “王爷若是动身,大约什么时候启程?” “皇上要用我,足以见得这件事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只怕圣旨一发,就要出发。” 郁宴将怀里的人紧紧的抱住。 “我离京的时候,你......” “王爷放心,陛下既然要用你,就不会趁你不在的时候对我们如何,我会看着郡主和珩儿的。” 顾珞转了个身,正面对着郁宴。 “倒是王爷,柳州危险,我不能说不让王爷去,但王爷好歹记得家里还有我们,大事虽然重要,可人更重要。” 郁宴担心萧嘉远出事,顾珞何尝不担心郁宴出事。 端康王在柳州浸淫多年,皇上派去的人能无缘无故的失踪,端康王又怎么会对郁宴心慈手软。 “若是我当时没有将他炸在宫门口,或许......” 郁宴低头在顾珞嘴角亲了一下,打断她的话,“没有如果,我们做的每一步,都是在当时看来,势在必行的正确选择,世事多变,我们不能因为未能预测的改变去苛责自己,你更不许,我会心疼。” 这些天,顾珞一直在想,如果她没有炸端康王,端康王也没有跑,会不会郁宴能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他。 至少不是现在这样,端康王如泥鳅一般彻底消失,却又在暗中作祟。 郁宴知道顾珞的心思,很轻的碾磨过她的嘴唇,缠绵片刻,抱着人道:“我不会有事,在家等我回来就行。” 当日夜里,郁宴收到宫中圣旨。 是内侍总管亲自来传旨的。 郁宴连夜进宫,清晨便拿了西山大营的兵符,率五百精兵离京直奔西北。 顾珞带着郁欢和顾珩在风亭山住了三日,临走那一天,她搬了一张八仙桌在院中,对着那柿子树画了半上午。 柿柿如意。 但愿如意。 “姐,王爷会平安回来的。”顾珩守在顾珞一侧,不知是安抚顾珞还是安抚郁欢,看着顾珞笔下的柿子树,道:“咱们在京都,只要守好咱们府里,不给王爷分心,王爷必能大捷。” 7017k 第四百零二章 方子 郁宴离京,萧嘉远就不能再像以往那般随意出入安博王府。 索性京都尚且算是平静,起初太子还来找了两次茬,但紧跟着二皇子那边有崛起的势头,太子立刻就没了心思更没了精力来她这边找事,每日忙的对付二皇子。 顾珞每日上午去北燕驿馆给江回瞧腿,下午去学堂那边。 学堂已经开办起来,零零散散一共招了五名女学生,因着自家事多,顾珞不好亲自授课,聘请了从太医院离开的郭慕言过来授课,赵爽得空也时常过来坐坐,瞧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搭把手。 “这五个学生招的都费劲,最后能坚持留下的还不一定有几个呢,昨儿我见王潇哭来着,好像是家里嫂子闹得厉害,说她爹娘偏心,没听说过一个姑娘家的还要出来上什么学之类的,她没和我说,只和同学舍的人抱怨了两句。” 郭慕言在这方面太有心得。 也正是因为有心得,所以更有同理心。 “她爹娘是心疼她,这年头舍得花钱让姑娘出来学东西的爹娘不多,但再心疼也架不住她嫂子闹,昨儿她嫂子就找到咱们学堂这边了,我瞧着不对劲,当时让门口的小厮轰走了,要是闹起来,不定多少人过来看热闹,咱们这里又是女学生,就怕出点糟心的事。” 赵爽愤愤不平。 “这嫂子也太贪得无厌,我嫂嫂就很好,当时我学医的时候,我嫂嫂赞同的不行,还偷偷给我塞钱呢,就怕我在外面吃苦。” 郭慕言捏了捏赵爽的脸蛋,“谁都像你这么有福气。” 说着,叹了口气,看向顾珞,“也许是我多心,但你也多少留意点,我总觉得她嫂嫂闹起来,不太简单,像是冲着你们府里。” 赵爽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自从上次跟着张院使一起“偶遇”了爆炸现场,赵爽现在已经完全将自己划成了郁小王爷党派的人。 尽管顾珞并未同她具体说过什么。 但赵爽不傻,顾珞不说不代表有些事她不知道。 就像当日顾珞给七公主下毒那事儿。 郭慕言喝了一口茶,细声慢语的道:“按理说,大家都知道这学堂是安博王妃办的,有郁小王爷的名声在外,不该有人闹事的。 更何况是已经送了姑娘过来学习的,既然当时愿意送人过来,现在更应该盼着姑娘能跟着安博王妃,万一博个前程呢。 断没有来了之后,都学了十来天了,突然又闹事。 虽说她也没怎么闹,但隔三差五的找王潇,这不就是闹给咱们看? 不然,王潇的爹娘大哥怎么从来不出现?” 宅斗里的门门道道,郭慕言简直行家。 顾珞想了想,“我一会儿和长明说,让他叮嘱这边的小厮,看守的紧一些,不许放乱七八糟的人进来,王潇的话,辛苦你多注意着点,她嫂嫂我派人去查查吧。” 赵爽十分赞同的点头,“多事之秋,仔细点没毛病。” 郭慕言噗的一笑,“国泰民安的,哪来的多事之秋,你这医官还没升上去呢,官腔倒是出来了。” 赵爽龇牙一乐,没多说。 郭慕言向来敏感心细,她没说,但不代表郭慕言没察觉出来一点细微的变化,略皱了皱眉,看了顾珞一眼,“小王爷离京有十来天了吧,算日程,该到西北了。” 顾珞嗯了一声。 郭慕言就道:“都多少年没听说闹灾荒了,今年都要年节下了,竟然闹了一场。” 正说着,外面有人通传,“郭夫子,新到的药材放哪里?” 郭慕言忙起身,“你俩先聊,我去看看。” 说着就朝外走,“就放外面,我要先检查一遍,上次来的药材生姜炮姜混在一起,连查都不查就放了。” 郭慕言一走,赵爽抓了顾珞的手攥了攥,“没事儿,别担心,王爷带了那么多精兵呢,跟前还有护卫。” 顾珞扯嘴笑了一下。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她这几日天天夜里睡不踏实,睡着了就要做噩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在风亭山听长明说了那南诏国公主的事,她一闭眼就要梦到郁宴被人逼至悬崖边,或者梦到萧嘉远被高高挂在旗杆上。 若是偶尔一次噩梦也就罢了,偏偏连着数日都是如此。 顾珞简直心急如焚,偏偏不好表现。 “呀,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说闲话,差点忘了正事。” 赵爽眼睛朝外瞟了一眼,从旁边药箱里的小夹层中取出一张纸,递给顾珞,压着声音道:“这是张院使让我给你的,让我问问,是继续加量还是稳住亦或者减量?” 顾珞皱眉,打开那折叠成小方块的纸,“什么加量减量?” “不知道,院使大人说你看了就明白。” 赵爽说着,起身做了两个扩胸运动,朝窗边溜达过去,胳膊撑在窗户上,向院子里的郭慕言道:“你们从哪进的货,怎么还得你现检查,咱们郁小王妃怎么这么不靠谱,连货源都找不好。” 郭慕言在院子里挑拣药材,没抬头,一边手上动作一边道:“王妃找的货源自然都是好的,我这是从我之前在的药堂里弄过来的一些不能用的药材,拿来给她们练手。” 赵爽和郭慕言搭着话,顾珞细看赵爽给她的纸。 上面写的是一个方子。 起初顾珞没看明白,这不过就是一个顺气降火平息减燥的方子,怎么还加量减量。 疑惑了好半天,忽然心头一晃,这方子是平气降火的方子不假,但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有些人天生体质特殊,对药物的耐受力不同,尤其其中一位附子,有些人天生受不住这个药。 隐约顾珞想起,在她和郁宴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皇上好像吃什么药吃的吐血,怀疑被郁宴下毒,当时还叫郁宴进宫试药,郁宴被灌了好几天的汤药。 思绪晃过,顾珞再看那药方,心里有了计较。 只怕当时的确是郁宴给皇上下药了,不过因为耐药性方子失败,后来又调整了配比剂量。 所以...... 现在张院使的意思是要问,要不要继续给皇上下药? 7017k 第四百零三章 生辰 张院使是怕继续用药,皇上万一有个闪失,郁宴远在西北不能及时赶回来? 可若是不继续用药,郁宴一走,皇上的身体出现某种不知不觉的好转,皇上疑心那么重,尤其是对郁宴的疑心,岂不是更多? 难怪要特意问一句。 外面郭慕言药材挑选完毕,洗了手进屋,“我一会儿有课,你们是等我下课咱们一起走还是如何?” 赵爽看了顾珞一眼,顾珞已经将那方子收了起来,她收了目光笑嘻嘻道:“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医院有多忙,能给我这点时间出来躲懒已经难得,我得回去了。” 赵爽提了药箱问顾珞,“你走吗?” “我一会儿和慕言说说上课的事再走,你快去忙吧,只要太医院一切如常,你今年能升医官吧?” 赵爽领会了那句一切如常,笑道:“谁知道呢!你们聊,我走了。” 赵爽一走,郭慕言笑道:“我就羡慕小爽,不论她做什么,家里都支持。” 顾珞就笑,“你现在也是自由身,羡慕她做什么。” 郭慕言摇头,“那不一样,我是自由身,但我无家可归。” 说着,郭慕言直直看向顾珞,眼底带了点泪花,“咱们这个学堂,一定要好好的办下去。” 这不光是郭慕言的事业,她也把这个当家。 顾珞体贴到她的意思,笑道:“那是自然,全要仰仗郭夫子操劳。” 郭慕言原本有些情绪上来,被顾珞一句玩笑打破,红着眼睛噗的笑了一下。 两人商议了片刻教学的事,碍于中医学问博大精深,想要快速的打出名声又想给家长们学子们一个定心丸,顾珞让郭慕言两手抓。 上午学习中药和脉案,下午学习外科包扎。 想法和郭慕言的差不多,虽然郭慕言一人教这么多着实有些累,但她挺享受这个过程,两人又将其中细节敲定,已经是暮色时分。 冬日天短,等顾珞回府天已经黑透了。 “姐!” 顾珞才下马车,顾珩就迎上来,他一嗓子喊吓了顾珞一跳,下了马车腿都软了,“出什么事了?” 顾珩翻个白眼,“朗朗乾坤能出什么事。” 说完,顾珩抬手啪啪啪击掌三下。 原本府里亮着的灯笼瞬间熄灭,顾珞一脑袋雾水,“干什么?” 顾珩站在顾珞一侧,笑道:“今天你生辰,姐姐生辰快乐。” “嫂嫂生辰快乐!” 郁欢不知道站在哪里,乌漆嘛黑的顾珞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大约是东南方向脆脆的一声喊。 紧跟着,顾珞眼前亮起一团火苗,接着第二团火苗,第三团火苗,从二院一路蔓延到内院方向。 那火光贴着地面燃起,就像是一串地灯,一路铺开。 这惊喜来的着实惊,顾珞一下有点眼热,搂了顾珩一把,“谢谢。” 顾珩从她怀里挣扎开,“老大不小了,别动手动脚。” 顾珞:...... 塑料姐弟情,持续不过一瞬。 但感动还在,她朝那火苗走去,走近了才发现,地上放着的是一盏一盏的......“冰灯?” 用模具将冰冻成小正方体,冻的半硬时将中间挖空,淋上水,再冻,一直到冻结实了,中间点上火烛,便是一盏冰灯。 这一路从二院到内院,起码上千的冰灯。 “都是你做的?” “我和郡主,还有长乐哥长明哥也帮忙呢。” 顾珩牵着顾珞顺着冰灯往正院走。 顾珞忙忙碌碌的过着,早忘了自己的生辰,被这样突然袭击,一颗心胀胀的。 府里的下人零散落在冰灯两侧,拍着手,不高不低的给她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是上次她教给郁欢唱给郁宴听的生日歌。 大约是郁欢记住了,又给她准备了同样的惊喜。 前世今生,顾珞从未过过这样的生辰。 走到正房门口,顾珞摁着顾珩大脑儿亲了一下,眼底带着泪珠,“谢谢。” 顾珩嫌弃的抹了一下脑门的口水,“别肉麻!快走,去里面拆礼物。” 郁欢在二院喊了一嗓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此时站在院子当中央,以她为圆心,周围是一圈半径约莫一米的由冰灯围成的圆。 郁欢旁边,放了一个大箱子,那箱子比郁欢还要高一点。 顾珞心跳砰的一颤。 靠!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郁宴回来了? 顾珞心跳快的摁都摁不住,盯着那大箱子舔了一下嘴皮。 郁欢站在冰灯中央,放声喊,“嫂嫂,生辰快乐,希望你年年岁岁都快乐,这是我和顾珩还有萧三哥给你准备的礼物,快来拆!” 萧嘉远靠在墙根下,嘴里叼着一根城里头大约不会有不知道他从哪搞来的专门用来装酷的草杆,抱臂含笑,看着顾珞。 顾珞只觉得耳朵都在嗡嗡的发鸣。 手脚有些发麻发僵,气息不稳的朝那箱子走过去。 箱子上,写着生辰快乐四个字,一看就是顾珩的笔体。 她要是一开箱子,里面郁欢会不会手捧一束玫瑰花噔噔蹬蹬的一下站起来。 手指摸到箱子上的时候,顾珞感觉自己都在抖。 一咬牙一闭眼,嚯! 箱子盖子打开一瞬,顾珞...... 人麻了。 玫瑰是没有玫瑰的。 郁宴......倒是有一个郁宴。 盯着箱子里那个在大晚上的都金光闪闪的不知道是镀金还是纯金反正是雕刻缩小版的郁宴,顾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小金人郁宴手里还举了一个牌子:媳妇生辰快乐。 郁欢探着小脑袋笑嘻嘻凑到顾珞跟前,“这个礼物不错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亲自想出来的!全是我对嫂嫂的爱,你感受到了吗?” 顾珞一言难尽的看着郁欢。 想当初,你哥送给我一个匣子里装的小金人,郁欢你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评价的吗? 这才几个月? 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吗! 抬手在郁欢脑袋上揉了一把,顾珞哭笑不得,“真是惊喜。” 郁欢得意道:“还有更惊喜的,你看这里。” 顾珞顺着郁欢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金人郁宴头顶上有一个一指宽的缝隙。 “哈!顾珩说,这叫存钱罐!你想我哥了就往里面存一枚铜钱。” 顾珞:...... 存钱罐? 7017k 第四百零四章 被抓 顾珞转头就去看顾珩。 虽然我读书少,但是,古代似乎没有存钱罐这个词吧? 弟啊,你确定你不是穿越来的? 迎上顾珞的目光,顾珩一脸天真无邪眨眨眼,“姐啊,存钱的罐子不叫存钱罐,叫什么?” 顾珞一扬眉梢,“我还没问呢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心虚?” 顾珩哈的一笑,十分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你在怀疑的我的观察力?” 顾珞:...... 我真是岂敢! 姐弟俩一个眼波交锋尚未结束,郁欢已经兴致勃勃拉了顾珞的手,牵她往厨房走。 “嫂嫂,自从你开始给我瞧病,一直是你给我做饭,今儿你生辰,我特意练习了一下午,我给你擀了长寿面条。” 顾珞感动的想哭。 金娇玉贵的小郡主,才刚刚满六岁没多久呢,就站在灶台前学习擀面条了? 擀面条的时候还得踩个小板凳吧。 今儿别说是擀面条,就算是擀面坨她也吃! “真是......” 不且顾珞开口,郁欢又道:“我哥不在,今儿我就代替我哥,决不能让你在大生辰的忍受闺房孤苦,今儿晚上我给你讲故事,我哄你睡。” 顾珞眼角一抽,“你哥在也不给我讲故事啊,我这么大人了,还用哄着睡?” 郁欢一脸震惊,“不讲故事,那大晚上的好几次你们叽叽咕咕不睡觉干什么呢?折腾到快天亮。” 萧嘉远差点一口口水把自己个噎死。 顾珩踉跄两步扶住门框,咳了个惊天动地。 顾珞红着一张老脸,甚至没好意思问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还听墙根呢?动了动嘴角,最终只道:“那......是讲故事呢。” 郁欢翻个小白眼,“你还和我客气,瞎客气什么,我是你小姑子,理应我哥不在的时候承担起照顾你的责任,放心,今儿我哄你。” 顾珞顶着热气腾腾的脸换了话题,“吃面吧。” 不知道是不是有厨房的婆子帮忙精修过,郁欢的面条擀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虽然宽窄不一,但薄厚尚且均匀。 就像是吃了一碗面条拌面片。 一个生辰过得惊喜又温暖,等吃完饭,顾珩和郁欢去玩,顾珞和萧嘉远在院中说话,“王爷可是有消息了?” 萧嘉远摇头。 顾珞担心的不行,萧嘉远同样担心的寝食难安,他几乎是在郁宴前脚离开京都,后脚跟着就反应过来郁宴那天在风亭山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就更心里不安。 郁宴怕他有危险才不让他去,能让郁宴这么担忧的可见危险程度。 他懊悔自己当时的迟钝。 从郁宴离京已经这么多天了,明知家里挂念却一封信没有送回来......不想让顾珞担心受怕,萧嘉远笑道:“不会有什么事,他带了五百精兵都是靠得住的,何况跟前还有长兴他们,再者,我大哥那边的人也会和他秘密接应的,现在没消息,大约是急行军赶路。” 顾珞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张院使今儿传递消息的事告诉了萧嘉远。 萧嘉远皱眉,“他怎么不直接找我,倒是让赵爽传信儿?赵爽......靠得住吗?” 顾珞就道:“他直接找你根本没有合理的由头,不论什么事,他都找不到你头上,赵爽传信儿眼下最恰当,至于靠不靠得住,没被抓了,怎么都靠得住,被抓了不好说。” 萧嘉远嗯了一声,“我再派个人暗中跟着点赵爽?” “王爷派了一个人跟着,不过你那里若是人手富裕,多派一个更好,免得一个人精力不济。” “在外面其实还好说,就怕在宫里,若是赵爽被人怀疑,她在宫里出什么事,我们鞭长莫及。”谷癚 他和顾珞不像郁宴,谁都不能随意进宫。 有些话,好的不灵坏的灵。 萧嘉远,一语成谶。 甚至他这话还未落下话音,长明从外面几乎是跑着进来,“王妃,三公子,不好了,刚刚太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赵爽今儿下午被叫进太子府,现在还没有出来,张院使借口替太子爷请平安脉,登门被拦了回去。” 顾珞原本坐在一张红木圆凳上,闻言蹭的起身,那结结实实的圆凳硬是被她身体一带朝后栽倒过去。 “王爷派去跟着赵爽的人呢?” 长明急的冒汗,“现在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 那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被太子制服了。 萧嘉远脸色铁青的起身,一攥拳头在桌上重重砸了一下。 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去太子府要人。 顾珞搓着手指,“只能去找江回和九公主,九公主和赵爽一贯交好,让九公主去要人。” 顾珞这么说着,抬脚就朝外走。 萧嘉远一把拉了她,“就算是让九公主帮忙要人,也不是你现在去北燕驿馆,你若是现在去了,那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是我们求了九公主要人?” “要谁?”顾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顾珞身后,忽然发问。 长明看了顾珞和萧嘉远一眼,舔了一下嘴皮,“赵爽进了太子府,到现在没出来。” 说完,三个人饱含期待的看向顾珩。 毕竟这位带给大家的惊喜着实太多。 在众目睽睽之下...... “哦。”顾珩嗯了一声,转头走了。 顾珞:...... 萧嘉远:...... 长明:...... 萧嘉远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顾珩的胳膊,“就哦?你......你的聪明才智呢?” 顾珩满面震惊的看着萧嘉远,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您觉得这种事儿我能有办法?” 萧嘉远:...... 虽然但是! “你就一点办法没有?你好好想想?” 顾珩:...... 眨眨眼,“不要强小孩所难。” 萧嘉远叹了口气,松了顾珩的衣领。 顾珩整整衣服往出走。 萧嘉远立刻又道:“你去哪?” 顾珩哭笑不得,“当然是去睡觉啊,都这个时辰了,我要是不赶紧睡的话,那属于熬夜,你知道熬夜多容易死人吗?我的天,每天因为熬夜猝死的人有多多,还容易患上脑子和心上的病。” 萧嘉远:......你在说啥? 在萧嘉远无措的目光下,顾珩稳扎稳打的走了。 7017k 第四百零五章 活捉 顾珩一走,萧嘉远硬是愣了一小会儿才回过神,转头看向顾珞,继续刚刚的话题。 顾珞扯嘴笑了一下,“其实九公主去要人,也不合适,对么?” 萧嘉远点头,“谁都知道你给江回把腿治好了,皇上现在虽然给了小王爷兵符,但那是他为了解决西北粮荒的不得已,并不代表全然相信,如果我们请了九公主帮忙,这事儿一旦是别人成心做局,皇上要怎么想? 那郁宴在外面,可能就更危险了。” 顾珞刚刚情急,现在也反应过来了,“我不能去,九公主不能去,那......丽妃?” 丽妃和二皇子几次三番示好,包括这次郁宴离京,太子几次找茬,都是二皇子故意搞出事情分散太子的注意力来保全顾珞他们。 萧嘉远摇头,“一旦找上丽妃,就等于告诉丽妃,赵爽是我们的人,以后丽妃和二皇子依旧示好则罢,一旦她们反悔呢?” 顾珞急的冒火,“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就还是得我自己,我和赵爽私下感情本来就好,若是发现她可能出危险,我作为好朋友登门去要人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斟酌来斟酌去,这是最保险的。 萧嘉远不好陪同,略加收拾,顾珞带了长明和长乐直奔太子府。 冬日的京都,哪怕夜还不深,街头巷尾也没有多少人了,就连一贯繁华热闹的鼓楼大街,人迹也不过了了。 西北风吹着马车车帘,顾珞一路心悬。 在马车就要到太子府门前时,顾珞忽然眼皮一跳,一把掀了车帘吩咐车夫,“不去太子府了,快,往宫道上赶!快!” 车夫没反应过来到底什么情况,但还是下意识听从主子吩咐,一样马鞭,抽的马儿卯足了劲儿的往前狂奔。 “殿下,郁小王妃没有进府,直接往宫道方向去了!” 太子坐在花厅,正翘着二郎腿有滋有味的吃烤羊腿喝花雕酒,一听这话,脸上恣意的神色一收,满目阴鸷,“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给我弄回来!” 他一声令下,那前来回话的随从立刻离开。 太子手里用来削烤羊腿的刀子用力一插,直接插入旁边黄杨木的方桌上。 顾珞刚来京都的时候他就看中了这人,原想着等顾婳进府,娶一送一,没想到世事难料,最终顾珞竟然嫁给了他这辈子最厌恶的人。 太子在郁宴手里吃了不知多少亏,现在郁宴离京,他岂能不动心思。 更何况,将顾珞掳进太子府,他享用顾珞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能用顾珞当做一个十足的威胁去要挟郁宴。 郁宴有多看重顾珞他一清二楚。 只要将顾珞攥在手里,郁宴就不敢轻举妄动,必定能替他把二皇子铲除了。 只是顾珞身边一直跟着人,他始终没有机会下手,今儿无意中发现赵爽从顾珞那学堂出来...... 这种手段,只此一次,得手便成,不得手以后顾珞也不会上当。 太子眯着眼睛看着外面被西北风吹得摇摆乱晃的虬枝,那该死的女人竟然不进府? 京都的大街。 安博王府的马车从太子府门前离开,一路疾驰,不要命的往宫门口的道上奔。 距离太子府最近的,便是这里。 长乐长明起先不知道顾珞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随着马车奔出没有一盏茶的功夫,身后就有十几个黑衣人尾追而来,各个手里提着出鞘的利剑,他俩也就反应过来了。 合着赵爽没有离开太子府只是一个圈套,为的是引他们王妃来呢! 郁宴不在,他们更不可能让顾珞有丝毫闪失,这边顾珞郁欢顾珩萧嘉远,不论谁,但凡有一个发生意外,直接影响千里之外的郁宴行事。 长明长乐对视一眼,长乐跟着马车继续离开,长明则长刀一横,停下脚步,与他一同停下的,还有跟着顾珞的几个暗卫。 对方一共十八个人,他们一共六个人。 厮杀在一瞬间拉开,刀光剑影中长明一脚踹退第一个扑上来的人,跟着反手一刀,那个趁机绕到长明背后的黑衣人尚未出手便被一刀抹了脖子,热血溅了长明一身,他手腕一转,回刀上前两步,将跟着而来的一个黑衣人撂倒。 但与此同时,顾珞的一个暗卫负伤倒地。 血战一开启便是生死激战。 长明虽然没有机会问顾珞为什么不奔安博王府却奔宫门口,但是也能体会她的心思,在第一个暗卫倒下的同时,他带着人,恰到好处的边战边退。 看似是被逼的步步后退,但其实打的很凶,对方并未占多少便宜。 等到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长明带到了宫门口。 那边长乐已经去鸣鼓。 宫门前发生激战,这边的侍卫不可能无动于衷。 御书房。 皇上喝了安神汤刚准备要睡下,外面忽然传来小内侍焦灼的声音,“陛下,宫门口传来鸣鼓声,前来回禀的人说,是安博王妃在鸣鼓,外面不知怎么打成了一片。” 皇上一愣,惊愕道:“安博王妃?” 内侍总管忙道:“陛下莫急,老奴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宫门口。 内侍总管刚刚抵达,便听到外面铮铮的刀剑击撞的动静,“赶紧开门呐,愣着做什么!” 尽管已经有宫门口守卫的侍卫前去撕打现场,但也只是守在宫门外面的侍卫,至于里面的,无一人擅离职守,已经落匙的宫门也紧闭着。 室内总管一声喊,守门侍卫当即开门。 大门一开,顾珞连滚带爬从外面扑了进来,“救我。” 内侍总管瞧着顾珞身上的血污,吓得眼皮发跳,再看前面尚未停下的激战,“快,还不赶紧去帮忙!” 前来围追顾珞的黑衣人急的满身大汗。 早在抵达宫门口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不对劲,当时是打算撤走的,但之前明明被他们打的步步倒退的几个人却死死缠着他们,他们连脱身都不得,只能不断的和对方在这里纠缠。 直到现在,一个个被活捉。 7017k 第四百零六章 废后 御书房里。 皇上黑着脸坐在桌案后,这几天好容易养回来的一点精神,此刻荡然无存。 枯黄的面皮带着深深的褶子,皮肉松垮的堆在脸上,越发显着一双眼睛浑浊阴鸷。 顾珞身上带着尚未干透的血迹,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跪在御书房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陛下给臣妇做主,臣妇今夜,险些丧命。 臣妇出身太医院,与太医院医女赵爽一向关系不错,今日夜里,太医院院使张大人派人来府中传话,说赵爽从下午去太子府出诊,到深夜一直未归,张院使曾登门太子府想要打听一二,被拦回。 张院使心急如焚,想让臣妇帮忙要人,臣妇顾念当日情谊,未曾多想,便去了太子府。 只是临近太子府门前,臣妇忽然多了一点计较,如今安博王离京,太子殿下曾经又对臣妇有过一点心思,臣妇唯恐深夜登门闹出不该有的丑闻,犹豫之下便路过太子府而未停车。 当时只想着臣妇且先离开些,再派府中之人前往要人,哪成想臣妇的马车刚刚离开太子府,太子府中便涌出十几名黑衣人对臣妇进行拦截。 幸好王爷离京之前给臣妇安排了随从保护,不然今夜不堪设想。 臣妇若是出事,王爷可该如何是好啊!” 皇上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郁宴前往西北赈灾,这才走了多久,要真是在他离京的时候顾珞被太子怎么样了,郁宴回来会如何? 更何况,太子对顾珞下手,当真只是因为垂涎美色? 他分明是打算用顾珞去威胁郁宴! 到时候他要做什么? 让郁宴当他手里的刀,造反吗? 太子这是想要和他争夺郁宴这颗棋子吗? 自己今年不过才四十多,尚在盛年,太子就已经这样急不可耐的想要取而代之了? 怒火在五脏六腑游窜,皇上啪的一拍桌子,“去,将那逆子给朕带来!” 内侍总管得令,立刻执行。 顾珞跪在地上,惊恐又恭顺的道:“陛下,臣妇在京都开办一学堂,本是为着培养更多的医学人才为陛下分忧,现如今......还求陛下一个恩典,能护着学堂里的学子夫子,不然臣妇日日夜夜惶恐难宁。” 皇上心中烦怒,“今夜让你受惊了,你且回去歇息,家中还有郡主,她身子弱,莫要让她受了惊吓。” 顾珞凄凄不安,“那赵爽?” 皇上咬牙,“朕保她无碍。” 顾珞一走,皇上盛怒之下,直接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抄到地上去。 喘着粗气立在桌案后,皇上一双眼睛喷着熊熊怒火。 二皇子不成器,太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现如今...... 皇上那曾经熄灭的废后念头,再次涌上。 他如今才四十多,起码还能在位二十年,他不需要这么强势的皇子! 他只需要一个平平稳稳的朝局,一个听话的棋子! 当初明知皇后勾结端康王府还留着她不过是为了制约二皇子,现在既然用不上,还留着作甚! 皇后勾结端康王,皇上只觉得愤怒,可此刻却生出一股被冒犯的火气,这让他无法忍受。 太子被内侍总管带到御书房的时候,皇上连御书房的大门都没让他进,就就着西北风跪在院里,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足足跪了两个时辰直到天亮才让他离开。 翌日早朝,一道圣旨哗然朝野。 皇后无德又纵私欲进谗言,勾结逆党端康王府,蛊惑太子,搬弄权术,今革除其一切封号,贬为庶人,交由刑部问罪。 废后的圣旨一出,昨天夜里被吹了两个时辰冷风的太子当场吐血昏厥。 皇上只是摆摆手,命人将他送回太子府,好生照顾开解。 太子“一病不起”,朝中风向再次变幻莫测,人人都以为二皇子会趁机反杀,但出乎意料的是,二皇子只给太子送去一份慰问补品便再无其他动作。 甚至连二皇子党的朝臣,都没有再在朝中逮着太子党的人追咬不放。 整个朝局,一时间看起来风平浪静,成了皇上最满意的状态,二皇子成了皇上最满意的皇子,棋子。 安博王府。 萧嘉远一身冷汗的坐在顾珞对面。 “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咱们真是太大意了,这些年我什么事都靠着郁宴,他这一离京咱们差点出了大篓子! 你当时是怎么反应过来的?那时候你要是真的进了太子府的大门,那就真的出不来了,只怕到时候我们求到御前,太子一个矢口否认,皇上也未必能如何。” 太子现在野心肆虐,未必将皇上的话放在眼里。 顾珞何尝不后怕。 “当时快要到太子府的时候,我马车里忽然蹿进来一只黑猫。” 萧嘉远一愣,错愕道:“黑猫?就你在太后寝宫闹出爆炸的时候给你送木炭的黑猫?” 这事儿郁宴和萧嘉远提了一嘴。 顾珞点头,“这黑猫出现过两次,一次给我送木炭,一次我和王爷找到那夜明珠,当时我就觉得它可能又要送来什么,不过它只是短暂的在我车厢里停了一瞬就走了。 什么都没留下。” “但让你起了警觉?”萧嘉远瞪着眼道。 顾珞点头,“其实本来从府里出来的时候,我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但只想着太子应该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再加上担心赵爽被抓的后果,也就没多想,那黑猫一来,我这想法就强烈起来。” 萧嘉远长吁一口气,“这可真是咱们的救命恩猫了,等它哪次再来,不行咱们给它供养起来?” 顾珞显然比萧嘉远多想了一层。 毕竟她在穿越前看过一本网络垃圾,里有一只鸡,那鸡被一个大将军附体了。 当时她还觉得这作者真能瞎扯,但现在却不由的有些迷信。 没接萧嘉远这一茬,顾珞道:“跟着赵爽的那个暗卫找到了吗?” 萧嘉远摇头,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怕是凶多吉少,这种事,当时能找到最好,越往后推越难,赵爽呢,她没事吧?” “没事,她当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太子府一直被太子的一个侍妾拉着说话,想走人家又不放人,是后来内侍总管去传太子进宫,才把她弄出来,她才隐约知道出事了,这几天虽然还有点害怕,但她心大,倒也吃得香睡得着。” 萧嘉远想想赵爽吃得香睡得着的样子,虽然依旧面色微沉皱着眉,但眼底多少柔和了些许。 第四百零七章 缝补 朝堂上下,一片祥和。 顾珞却过得不太好。 不知是被赵爽这件事刺激的还是郁宴这么久都没有传回只言片语,她惦记的整夜难眠,昨儿好容易睡着,半夜却被噩梦惊醒。 她梦到郁宴头破血流的倒在树林子里。 树林子里的雪半人高,郁宴的血迹触目惊心的洒了一大片,大团大团刺激的人心跳不稳的殷红在雪中蔓延。 郁宴孤身一人直挺挺的躺在雪地里,胸前插着利刃,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顾珞几乎是一个激灵蹭的就从床上弹坐而起。 喘着粗气裹着一身的冷汗呆坐床榻,须臾,抱着腿缩着肩,埋头呜呜咽咽哭起来。 她真的太害怕了。 “姐?做噩梦了?” 顾珩的声音忽然响起,顾珞哭着的声音一顿,红肿着眼睛抬头看过去。 月光倾洒屋里,照的屋内半明半暗,顾珩从外屋进来,走到床榻边,挨着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梦见什么了?” 顾珞看着顾珩,在他靠过来一瞬,在他小手搭过来一瞬,之前汹涌在心中的恐惧再次漫上,她几乎是连想都没想,脑子是空白的,心口是疼的,转头抵在顾珩单薄的小肩膀上,放声哭出来。 顾珩一下一下拍着顾珞的后背,等她哭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轻声道:“你担心小王爷了?他不会有事的,真不会有事。” 顾珞从顾珩肩头起来,抹了抹眼泪,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你怎么过来了?” 顾珩道:“我这几天就在外屋睡。” 顾珞一愣,她竟然不知道! 短促的惊讶过后继而反应过来,应该是太子之前的动作让顾珩心里不踏实,怕出什么意外,所以才过来守着她。 顾珞心里又暖又酸。 在自己八岁的弟弟脑袋上揉了一把,顾珞刚刚哭过的嗓子带着沙哑,鼻音也重,“让你也不安心。” 顾珩笑道:“咱们是一家人,姐姐就是我的命,你好我才能好。” 顾珩给顾珞掖了掖被子,“太子那边还会不会有新的动作咱们谁也不敢保证,毕竟太子要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皇上怕也未必就能应付的来。 不过小王爷那里,肯定是安安全全的,姐姐要信小王爷的本事。 他几岁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这多年来跟前虎伺狼环的,他不也慢慢长大了?不仅长大了还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让皇上现在不依仗他都不行,这岂是常人能办到的。 皇上可以轻轻松松废后,甚至可以说不要太子就不要太子,但他不敢不要小王爷。 他本事远比咱们想的要大。” 顾珩的安慰多少纾解了顾珞被噩梦惊扰的心,她这么大个人还要弟弟劝解,有些讪讪,“我刚刚梦到小王爷倒在了雪地里,头上那么大个窟窿,一直流血......” 说及此,顾珞忽然声音顿了一下,看向顾珩,“梦里,他头上流血的地方,好像就是那个存钱罐放铜板的口子。” 顾珩:...... 翌日,天朗气清,西北风略小,太阳照着大地,背风处暖烘烘的。 郁欢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双手交叠揣在衣袖里立在房檐下,她旁边三条狗子哈嗤哈嗤和她站成一排,集体给顾珞行注目礼。 顾珞将那金人郁宴搬到院中,旁边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纱布,剪刀,药粉之类的,她正小心翼翼的给“郁宴”的脑袋包扎。 郁欢顶着一张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偏头问旁边顾珩,“要说我嫂嫂没点什么大病,谁信呢?” 顾珩哭笑不得。 顾珞的梦他不敢告诉郁欢,郁欢这个病,现在看着像是没事人,可谁知道一旦遇到真的刺激会如何呢! “她们学医的人,多多少少脑子都有点问题,你这是见她如此,你还没见过那种往自己身上扎针的呢。” 郁欢的注意力果然立刻就被转移了,震惊的看着顾珩,“往自己身上扎针?” 顾珩道:“对啊,学针灸的,不得先拿自己练练手?找准穴位?这是轻的,还有练习打针和输液的。” 顾珩声音压得低,郁欢也小声同他说话,“什么是打针输液?” 顾珩伸手比划着,“输液就是这么长这么粗的针,往手背上扎,看到手背这些青绿青绿的血管没?他们天天拿自己的手练,自己的手扎的都是针眼练习不了,就找身边人去扎。 打针就是往大胳膊上屁股上面一点,天天拿针往上戳,也是扎的一个针眼一个针眼的。” 郁欢听得一脸惊恐,“他们比我的疯病竟然都严重?” 顾珩煞有其事道:“可不是嘛,没一个正常的,要成医先成魔,说的就是他们这些学医的,我和你说这些,你别和我姐说,要不又刺激她。” 郁欢立刻小手一捂嘴巴,十分坚定的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不说,免得她再疯了逮着咱俩扎。” “就是这样。”顾珩心满意足了。 忽悠完小孩子,顾珩斜靠着墙看顾珞。 顾珞对着“郁宴”的脑袋先用棉帕蘸着烧酒擦了擦,然后又用宣纸蘸了浆糊将存钱罐那口子封住,封好了,上面撒点止血消炎的药粉,再用纱布一缠。 一圈包好,大功告成,转头看到郁欢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慈爱的看着她。 顾珞:......哈? “怎么了?”搁下手里的纱布和剪刀,一面收拾药箱顾珞一面问郁欢。 郁欢叹了口气,朝顾珞走过去,小手撑在八仙桌上,摸了摸旁边金人小郁,“嫂嫂啊,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吧。” 顾珞收剪刀的动作一顿,差点给自己手心戳一下,她怎么听着这话那么耳熟呢? 疑惑的看向郁欢。 郁欢热乎乎的小手在她胳膊上摸了摸,“怪可怜的,年纪轻轻就......哎!” 眼圈一红,郁欢说不下去了,转头走了。 顾珞大睁眼朝顾珩看过去,气音道:“她怎么了?” 顾珩抬手指了指脑子,里外忽悠,“想她哥了,脑子不太正常。” 顾珞哦了一声松了口气。 正要将金人小郁搬回去,长明一脸急色赶过来,身后跟着一路小跑面色凝重的郁欢。 第四百零八章 来人 “是不是我哥出什么事了?我见外面站了个人,那人我见过,以前跟着我哥的!” 长明一进院子,郁欢就喊。 顾珞手一哆嗦,原本提在手里的药箱咣当落在八仙桌上,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 顾珩瞪了郁欢一眼,上前一把扶了顾珞。 动作间,长明上前,“王妃,津南来人了。” 郁欢抢在顾珞开口前,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又焦切,“津南?我哥去了津南?” 顾珩一把将郁欢拉到旁边,“别打岔,听长明哥说完!” 被扯开,郁欢也没不痛快,只噘着嘴一双眼睛盯着长明,等他下文。 长明就道:“之前秦漠去津南任职,王爷不放心他,也征询了秦漠自己的意思,他同意后,王爷把咱们这边一个人派了过去,算是保护他。 临走王爷交代过,以后他就是秦漠的人了,如非必要不要回京。” 郁宴能待秦漠到这一步,这是顾珞没想到的。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她立刻道:“刚刚欢欢说人在外面?若是有事回禀快让他进来,莫要耽误!” 这里是顾珞的正院,安博王府里里外外又都是郁宴自己的人,顾珞随性惯了,平常见萧嘉远也是在这里无多避讳,情急之下顾珞没讲究那么多,倒是顾珩插话,“横竖不急在这一刻,带他去外院书房吧,另外派人通知萧三哥,他要是方便就过来不方便就算了。” 长明应诺,转身离开。 顾珞揉了顾珩脑袋一下,“有个弟弟是不一样。” 秦漠不是萧嘉远,何况是秦漠派来的人。 闲话不多说,换了一身衣裳,顾珞匆匆去了外院的书房。 萧嘉远那边回了信儿,萧嘉远此刻不在京都,无法及时赶回。 “卑职给王妃请安,秦大人特命卑职秘密回京,只因为秦大人在津南码头发现了一批军械,差不多有商用船五条船那么多的货。 秦大人私下摸索过,那些货是一个南诏国的行商借着贩卖米面粮油的由头运送过来的。 明面上里面装的是今年的新米,走的是同祥商号的水船。 同祥商号在津南只做水上的买卖,一路从南诏国出发抵达本朝,以往这行商的货在本朝着陆之后,转向西北兜售,但这一批却直接送到了津南。 秦大人觉得奇怪,细查之下发现了军械。 这批货在津南码头停靠三天,第四天就要出货,秦大人能以职务之便最多拖延一天,让卑职特意来问一下,这批货,要不要处理,如果处理怎么处理。” 顾珞长明长乐听了个大睁眼。 南诏国的行商带来的军械! 南诏国在本朝的西北方向,那边根本不通水路,他的行商怎么还走水路做生意了! “打听清楚这货要给谁吗?”顾珞和长明长乐一个对视后,问道。 “同祥商号只负责出船运送,收货方是津南一个叫孙淼的商户,这商户专业售卖米面粮油,在津南有铺子,只是铺子不大,今年中秋前后才新开张的。” 长明长乐摇头,表示对这个孙淼一无所知。 顾珞皱眉,“秦大人是如何发现不对劲的?” 按理说,从这人的描述来看,这孙淼应该是有人专门放到津南的一个联络中转人员,为的可能就是这批军械,那铺子只是一个障眼法。 现在到的军械,中秋前后就在津南开了商铺,足以见得准备工作做的细致。 既然如此细致,为什么还让秦漠一个才上任不久的官员察觉了端倪、 这不是太奇怪了! “三天前,我们津南的商户办了一次游船活动,虽说冬日天寒,但海河并未结冰,河道中的大画舫里温暖如春,商户们安排了歌舞宴请当地官员。 几轮酒水过后,秦大人外出透风,听到两个歌姬在船尾嘀咕,说津南码头停着的几艘船看上去不太对劲。 说是米面粮油,但是吃水线明显低了很多。 当时歌姬只议论了一句就换了话题,秦大人听了一嘴,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就私下查探了,发现里面全是军械。” 顾珞捻手。 这就更离谱了。 不偏不倚的,就让秦漠都听了去? “萧三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顾珞问长明。 长明道:“最快也得今天晚上。” 但津南码头的货不等人,她要是等萧嘉远回来商议,这事儿可能就耽误了。 犹豫了一下,顾珞朝长明和长乐道:“咱们先理一下思路,第一,这货的确有问题,第二,我怀疑有人给秦漠做局,第三,如果就是给秦漠做局,那对方的目的极有可能分两种,要么冲着秦漠,要么冲着咱们,第四,也有可能是对方就想得到这批货,但是意外被秦漠得知了消息。 不论是什么,首先,这货咱们肯定不会碰,这是军械,一旦染指,罪名就是谋逆。其次,因为对方的目的我们不明确,那我们能不能只单纯的搅黄他这件事。” 长明长乐双双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怎么搅黄?” 顾珞就道:“津南必定有津南的地头蛇,不论是收保护费也好还是别的也罢,直接去码头哄抢同祥商号的货船。 一旦把这些军械闹到明面上,那就是朝廷的事了,这事儿就过了明路,和谁都没有关系了。 不过,这样安排的话,秦漠当时作为皇上的人离京,他最好还是和皇上通一声气,先让皇上得知这件事,不等皇上开始处理,那边就闹出骚动把事情端到明面上。 到时候皇上只会更加信任秦漠。 秦漠回禀这件事的时候,要将发现的经过,来龙去脉说清楚,就凭着皇上的疑心,一定会想到有人要害秦漠。 他认为秦漠是他的人,要害秦漠那就是害他。” 长明和长乐听得,简直想要拍案叫绝! 这思路完全没有任何毛病! “可现在让秦大人回禀皇上,已经来不及了。”立在当地的人为难道:“卑职折返津南就得一天,秦大人再来京都或者派人传信,又得一天。” 7017k 第四百零九章 问题 “这个无妨,咱们这边有人可以模仿秦大人的笔迹,现写一封密信就是。”长明道。 顾珞的提议被认可后,密信怎么写,如何送到皇上手中,面对皇上的询问要如何回答,这些都要经过严丝合缝的商议。 等到一切敲定,已经是半下午。 长明将写好的信装入信封,火漆封口,交给前来传信的人。 “你从府里离开后先在鼓楼大街兜转一圈,鼓楼大街有一家徐记羊杂店,你进去吃一碗,然后和羊杂店的伙计打听工部尚书家如何走,从羊杂店出来,不要耽误直接去工部尚书府,找门房一个国字脸二十多岁略有一点跛脚的小厮,直言你是津南来的,要见工部尚书大人,见着人了,他自然会带你进宫。” 一切交待完毕,长明将人送走。 他前脚离开,后脚安博王府派了一人火速赶往津南去和秦漠联系。 书房里,顾珞和长明长乐聚在一起,挖空心思继续琢磨。 “南诏国的行商运来的军械,只怕这些军械,源头就是南诏国,更或者,那就是南诏国的武器。” 军械乃是军事机密,各国的武器装备都是绝密,更是烙有本国的印子。 私藏军械涉嫌谋逆,可私藏敌国军械,那就是通敌作乱了。 “二皇子一直在和咱们示好,最近也并无动作,不像是他,剩下就是太子和端康王那边,这俩人还真不好说。 以前有安平伯府在,太子其实不太管事,他也就争一些有的没的,后来安平伯府倒了,太子又经历了一次起死回生,性格越发乖戾,未必做不出勾结外敌的事。 端康王就更不用说,路子一直邪门儿的很。” 长明说完,长乐叹气,“也不排除可能,人家是想要栽赃嫁祸。” “栽赃谁?秦漠?秦漠一个津南小吏,栽赃他用不上这样大的手笔,再说了,那店铺中秋前后就开了,那时候秦漠还没去任职呢。 就算是栽赃,对方刻意通过了秦漠,那目标十有八九就是咱们,只是不确定他如何将咱们和秦漠联系到一起。” 当时秦漠离京,那可是因为试卷失踪。 皇上有意为之,让这事半遮半掩,民间虽然不知情,但是官场里不少人是知道的,都以为秦漠和郁宴结了大仇。 他们商议着,房顶,一只通身乌黑的黑猫迈着矜贵的步伐,悄无声息离开。 御书房。 皇上沉着脸将手中信函看完,脸上怒火汹涌喷发,他愤怒的一拍桌案,“放肆!” 工部尚书和前来传信的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皇上眯着眼睛看向那人,“秦漠交待你去找工部尚书?” 那人恭声道:“秦大人说,当时他离京任职,唯有工部尚书大人将其送到十里亭之外,对秦大人多加教导,秦大人万分信任尚书大人,让奴才拿了信函直接找尚书大人。” 当时工部尚书送行秦漠,是奉了皇上的命,一路走去,言里言外的没少给秦漠画饼。 这话让皇上面色稍霁,问话也没有那么冷冽,“秦漠可是查到这批军械是何人收货?” “启禀陛下,秦大人当时发现端倪,不敢耽误,立刻就写信让奴才上京回禀,至于是不是查清,那是奴才离开津南之后的事了。” “他看的清楚,那军械上印着南诏的国印?” “此事事关重大,奴才和秦大人都不敢有分毫闪失缪查,秦大人当时秘密核查了两遍,确定无误。” “那这同祥商号可知船上的事?” “这个奴才不知,秦大人当时核查清楚就立刻写信让奴才进京了。” 没问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但秦漠在信里写的清清楚楚,这种事,秦漠断然不会假传消息,怒火中烧,皇上铁青的面上泛着难以克制的杀气。 这事不论目的是什么,本朝有人勾结南诏这已经是铁板钉钉! “去传......” 皇上愤然拍桌,一声令下却是只说了两个字却倏然一停。 传谁? 这件事让谁去查才能查的快准狠? 皇上心头泛起犹豫。 太子和二皇子的人都不能用,保皇党的人要留在京都盯着太子......一番挣扎,皇上最终拍板,“召京兆尹进宫!” 内侍总管连忙应诺。 风雨欲来,整个御书房透着一股萧杀之气。 皇上亲自下令,命京兆尹带禁军三十,持尚方宝剑,立刻前往津南彻查此事,查案过程中,津南大小官员务必全力配合,不论是谁,但凡不配合者,斩立决。 京兆尹带着人马不停蹄连夜奔赴津南。 津南。 秦漠从一家酒坊出来,恣意的伸了个懒腰朝衙门晃悠过去。 “秦大人又去吃酒?”刚到衙门门口,津南的同知杨成里从里面出来,上下扫了秦漠一眼,眼底多少带了点鄙夷,嗤笑着问道。 秦漠浑不在意,“不吃酒做什么,难不成做学问?老子这辈子都不做学问了。” 大家都听说了,这位京都才高八斗白鹿书院响当当的才子,会试考了个倒数第一,别说留京任职,就是来了津南都没捞到什么好官职。 如今不过也是个同知。 但知府大人不知撞了什么邪,始终对他客客气气的,这让同为同知的杨成里心里十分不舒坦。 一个新来的,屁本事没有,听说还得罪了安博王,凭什么给他好脸色看。 杨成里冷笑一声,“秦大人还是多少也要为衙门分忧啊,食君之禄,到底还是该做实事,咱们领着差不多的薪水,没道理事情都让我做了,做多做少其实我倒是无所谓,但将来秦大人的履历可不好看啊。” 秦漠冷笑,“杨大人眼红就说眼红,说这些屁话做什么。” 说着,秦漠伸手扒拉开杨成里,抬脚直接进了衙门。 “呸!什么玩意儿!”等秦漠走远了,杨成里狠狠啐了一口。 “大人,同祥商号那边派人过来,请大人过去说是有要紧事!” 杨成里一从衙门出来,他的贴身随从一路疾跑大冬天的顶着一脑门的汗珠子跑上前。 “说是那批货好像出问题了。” 7017k 第四百一十章 发难 “杨大人,您可算是来了!” 杨成里一进同祥商号的大门,就被商行的东家一把拉住了胳膊往后院带去。 当时虽然是那米面粮油的铺子掌柜过来定的船下的订单,但船回来停靠码头的事却是杨成里来办的,是以商行的东家有事直接找了杨成里。 “出什么事了?那货怎么了?”瞧着东家一张苦瓜脸,杨成里一边走一边问,心里升起不安。 后院有一排倒座房,平时东家来商行就在这里休息,将杨成里迎进屋,倒上热茶,东家苦哈哈的往他对面一坐。 “杨大人啊,您放在码头的那批货,什么时候出货啊。”也没多的废话,东家开门见山。 杨成里皱眉,“怎么了?” 搓了搓手,东家脸上带着点为难的笑,“您的那批货超出了我那船的承重,实不相瞒,一路能运过来就不错了,要是再继续这么搁下去,就怕这船撑不住货,我这船坏了再修就是,您这些货怕损失有点多。” 杨成里眯着眼睛看着商行的东家,“老狐狸,和我在这里打机锋呢,这些年你们商行走货,我给你们行了多少便宜?” 东家赶紧赔笑,“是是是,这我日日承您的情,但......我这现在也是没办法啊,杨大人,我这商行里一共就这么几条船,现在回来的就码头停着的那几条。” 杨成里砸么出味儿来了,“你要用船?” 东家给杨成里续上热茶,“有一批从辽东那边过来的,急着往江浙发,这货是真的急,它等不得。” “什么货?”杨成里问道。 “上好的银霜炭,现在发货,还能赶在正月里卖上一波好价钱,出了正月他们那边就暖和起来了,这货也就砸手里了。 咱们津南有船的也就一两家,现在码头停着的就只有我家的。 对方开的价格高是一回事,主要这也是我多年合作的老朋友了,船停在那里却不给他用,我这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您看咱们这货......” 杨成里皮笑肉不笑,“什么多少年的老朋友,你就是吃不够!我的东西还不到出货的时候,再说了我放在你船上又不是白放,租金不缺你一分一毫。” 东家满面为难,眼底带着央求,“您看这货能不能先搬下来,我给你找个仓库放着,靠码头的地方就有我家自己的仓库,您随便用。” 杨成里觑着东家,捻着手指搓了搓茶杯,“我也不瞒你,这货我在码头停个几日之后是还要发走的,所以这船,我还是得用。” 东家一脸惊讶,“还要发走?那......那现在怎么不发?” “不到时候呗,这事儿你少打听,你做你的生意赚你的钱,赚我的赚别人的都是赚,这么着,我再给你加一成的价,让你安心。” 东家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不像话,价格咱们说定了就是说定了,不过,您这货把船压得都没过了吃水线,又在船上压了那么久,再发货怕是不安全。” “这个不用你操心,就算是出了事又不找你赔。” 两人正说话,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商行的小伙计,砰的撞开门冲了进来就喊,“东家,不好了,码头那边打起来了!” 杨成里比商行东家反应都大,蹭的就起身,“怎么回事?” 对上官府的杨大人,小伙计咽了口口水,语气带了点胆怯,“赵独眼带着人去码头抄货去了。” 一听这个,杨成里脸色刷的一白,抬脚就朝外走,边走边怒吼,“他为什么抄你们的船?” 赵独眼算是津南最大的地头蛇。 大小生意人,从商行到商铺再到街头摆摊的,都得给他交保护费。 官府再从保护费里抽成,所以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维持各方平衡就成。 这好好地,赵独眼为什么要抄同祥商号的船。 商行的东家紧紧跟在杨成里身后,“今儿一早,赵独眼亲自过来的,说是码头的船停靠时间有点久,他需要多收一倍的保护费。 当时我没答应,只说晚上请他吃酒再议,这......这哪成想......” 东家急的说不下去。 杨成里更急! 一旦那帮混混真把船抄了,到时候船上的东西露出来......杨成里只要稍稍一想那些东西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吓得大腿根都是软的。 一面朝外走,杨成里一面道:“我那货不等了,立刻就发货,现在你船上的人就跟着一起过去,立刻发船。” 东家一愣。 杨成里急着催促,“愣什么,赶紧的!” 杨成里打头,东家带着商行的人,半路杨成里又叫了府衙的衙役,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码头。 码头那边,骚乱一片。 同祥商号能成为津南最大的商行,底下养着几十条船,手里岂能无人。 他们抵达的时候,商行的伙计正在码头和那帮地头蛇对峙。 “杨大人来了,杨大人来了,让开让开!”官府的衙役一通吼,让围观的百姓让出一条路。 “赵独眼,你要做什么!”杨成里一到现场,抬手指了赵独眼的鼻子就是一通吼,“欺压良善横行霸道,没人管得了你了吗!” 赵独眼不知道从哪搬来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搭着腿坐在那里,一只眼睛带着黑眼罩,露出来的另外一只眼透着凶悍的光。 “老子做什么?老子自然是来收老子该得的钱!同祥商号的船,金发米面粮油铺子的货,停靠码头有三四天了吧,这码头不是你同祥商号一家的码头,货都到了却不卸船,占着茅坑不拉屎? 爷既是收着大家的保护费,就没道理让你一家这么霸道。 到底是金发米面粮油铺子不肯卸货还是你同祥商号不肯交货,今儿得说明白了。 再者,这货停在码头,随时都有被人偷抢的可能,爷还得派人来这边盯着。” 杨成里让气笑了,“被人偷抢?你不偷抢谁还偷抢!” 赵独眼一摆手,“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杨大人也不必参合这些事,这是同祥商号和金发米面粮油铺子的事儿,您一官老爷参合进来做什么。” 7017k 第四百一十一章 混乱 同祥商号的东家和金发米面粮油铺子的掌柜的,同时看向杨成里。 赵独眼没给杨成里开口的机会,他只脸上带着佞笑,朝同祥商号的东家与金发米面粮油铺子的掌柜的道:“先说清楚,这货为什么不卸?谁的问题爷找谁要钱,我们又不是白给人看摊子的。” “主持公道还轮不到你一个地头蛇来!”杨成里青着脸怒吼。 赵独眼嘿的一笑,“但我也没见你们官府主持公道啊,倒是见你们前几天海河游船呢?怎么?有空海河游船没空看一看这船的吃水线都没下去了? 我赵独眼是不干好事,但我也知道,咱津南的百姓,十有八九靠着船靠着海河为生。 这么些船吃水线都没淹没了,一旦出了问题翻了船,死了人算谁的?” 船上的伙计可都是普通老百姓家的丈夫,儿子,孙子。 之前大家只是围观看热闹,这一句话却是立刻引起共鸣,哪怕对方是个地头蛇老大呢。 议论声顿时嘈嘈切切响起来。 “是啊,这船也靠岸好几天了,怎么不卸货?” “这是从哪运来的货,一路吃水线就这么的?那也太危险了?” “不卸货是打算停靠几天继续发船?就这样发船?真是太不把人命当人命了,吃水线淹成这样,出去就的翻了。” 杨成里想要让船立刻离开码头,但老百姓逮着吃水线的问题一直在议论,这让他一个官府身份的人根本无法开口。 一旦开口,那就是草菅人命。 杨成里裹着一肚子担心受怕的火气朝同祥商号的东家看去,然而同祥商号的东家一脸我有难言之隐的痛苦,戳在原地,压根没和他有任何视线交错。 无法,杨成里咳了一声,朝赵独眼道:“这事儿官府自然会管,你不要在这里闹事!你能安什么好心,无非是想要多收钱!” 赵独眼笑的奸诈,“我多收钱也没有草菅人命。” 说着,赵独眼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岸边儿一蹦,跳到码头,“既然商行和金发粮油都不吭声,那我替咱们津南出海的伙计们讨个公道,倒要看看这是多黑心的商家,这么昧着良心赚钱,吃水线都不顾了!” 赵独眼作势就要去扯船上苫着的雨布。 “住手!” 粮油铺子的掌柜顶着一头冷汗立刻喊。 然而赵独眼根本不搭理他,手上动作一个用力,那苫布立刻被哗啦扯下大半。 粮油铺子的掌柜的赶紧去看杨万里。 眼看整张苫布就要被扯掉,同祥商号的东家光是着急却一眼不看杨万里,杨万里别说给他递个眼色了,就是拽他一把都拽不到,中间隔了好几个同祥商号的伙计,一个个都五大三粗的杵在那里把东家挡了个严严实实。 杨万里气的肝疼。 他决不能让里面的东西真的被暴露出来。 “放肆!这是官府的货船,也是你能检查的!来人,给我把这不知死活的混账拿下!” 官府衙役立刻冲上前。 赵独眼扯了一半苫布的动作一顿,回头看杨万里,“官府的货?官府的货不走官号为什么走商号?” “你敢和官府作对?”杨成里黑着脸,怒火在一双眼中喷发,“赵独眼,我告诉你,官府要抓你,你再威武也不过就是个阶下囚!还不赶紧滚下来!” 说完,朝着那些跟着赵独眼的小喽喽们吼。 “他要钱不要命,你们也要跟着送命?和官兵相抗是什么后果不用我说吧!想要活命的,识趣的,都给我褪下!” 正闹着,秦漠从人群里一步三晃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 “呦吼,大家都是同知,瞧不起谁呢?我怎么不知道津南官府竟然还有一批货走了同祥商号的船?什么货?” 秦漠突然出现,让杨成里眼皮一跳。 他能凭着同知的身份压制这些地头蛇,却不能将秦漠如何,除非...... 杨成里早就看秦漠不顺眼,此时一脸正气使然,“我说赵独眼怎么这么嚣张,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原来是秦大人在背后支持从中作梗呢! 秦漠,你科考失利是你自己的原因,朝廷对你已经够宽容优待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身为同知,领着朝廷的俸禄住着朝廷的衙舍,却一点实事不办,现在竟然和地头蛇混在一起? 你要给赵独眼出头?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百姓交着商税粮税养活的,你对得起这些辛苦劳作的百姓吗!” 杨成里将一顶作奸犯科的帽子直接扣到秦漠头上,立刻引得那些议论吃水线的百姓改了议论的方向。 杨成里眼见效果达到,抬手一挥,“给我将这些作乱的混子拿下,另外,府衙有令,这些船即刻离开码头! 同祥商号的船员们,还不赶紧上船!” 秦漠面色不变在一众嘈切的议论声中,从身上摸出一把碎银子,朝那些嘈嘈切切的百姓瞥过去,“今儿我高兴,准备撒银子玩,想要的闭嘴。” 议论声倏地停了下来。 秦漠自从来了津南,撒银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撒过铜板,撒过银票,都说是让科考失利给刺激的,脑子有点不正常。 反正怎么议论的都有,老百姓就看个热闹,还能捡钱,这个便宜不占王八蛋。 现场一静,秦漠吊儿郎当看着杨成里,眼皮微微掀起,露出一个鄙夷的笑,“杨大人刚刚口口声声说,这船是官府的东西,没错吧?” 不知道谁打头应和了一声,跟着有七八声此起彼伏应和。 杨成里心跳加快,不想耽误时间,眼见秦漠是自己来的,干脆一声令下,“秦漠与赵独眼勾结,来人,拿下!” 杨成里的几个心腹立刻跳过去就要将秦漠摁住。 就在这一瞬,赵独眼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刷的将那苫布揭开。 船舱里,码的整整齐齐的军械一览无遗。 “我的天!这是南诏国的军械!” 混乱中忽然有人叫了一嗓子。 杨成里整个人就像是石化了一样钉在那里,顺着声音望过去,想要看看这到底是谁,隔着人山人海呢就能看到船上军械上的印记? 7017k 第四百一十二章 拿下 想要看到是谁是不可能看到的。 杨成里甚至脑子一片空白眼睛望去都不带焦距的。 金发粮油铺子的掌柜的跌跌撞撞扑到杨成里旁边,惊恐道:“大人,怎么办?” 杨成里让他一声凄恐的叫声叫回了神。 不行,这事绝对不能闹大。 他竭力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朝着手下就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秦漠和赵独眼拿下!” 说完,转头对着一众百姓,以示正听。 “这是京都给西山大营的将士们订制军械,可不是什么南诏国的军械,恶意捏造事实传播不实谣言煽动民愤挑拨事端者,论罪当诛,刚刚是谁喊得,主动承认本官可念在你坦白从宽的份上从轻发落。 你不承认也行,身边的人,但凡揭发举报的,立刻赏银一百两!” 人群里,立刻就有三五个汉子将一个瘦高的男人推了出来,“是他喊得!” 那瘦高的男人要反抗,却立刻被杨成里带来的衙役扑上去押倒,同时塞了嘴巴。 那边,秦漠被衙役押住,官府的衙役和赵独眼的混混撕打一片。 杨成里满目恶毒看着秦漠,“秦大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却吃里扒外和地头蛇勾结,现在敲诈勒索商户不成,竟然买通人捏造谣言,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漠冷漠的看着他,“是我和混混勾结呢还是杨大人投递叛国呢?” 杨成里一步靠近,几乎贴在秦漠耳边,“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命把这事说出去了!” 说完,杨成里后退一步,朝同祥商号的东家招呼,“让你的伙计上船,发船,朝廷的大事耽误不得!” 同祥商号的东家看了秦漠一眼,秦漠略点头,那东家立刻朝着自己的伙计们招呼,特意扬着嗓门喊话,“杨大人说了,这是朝廷给西山大营定的军械,咱们不能耽误,上船!” 伙计们应声上船。 眼看着商船开出码头,杨成里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松了下来。 至于之后的事,他随便扯个谎就能圆过去,再说,他妹妹是知府大人的三姨娘,什么事儿都是自家人关上门的事。 尽管知府对秦漠客客气气,真遇上事了,还不是他们才是一家人。 眼见秦漠脸上竟然一丝畏惧都没有,杨成里冷笑,“你还真是活腻歪了!” “大人,大人!” 杨成里话音才落,一个他的贴身随从跌跌撞撞跑过来,“知府大人过来了!” 杨成里没好气道:“过来就过来,过来正好将这些作乱份子一并收拾了,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心腹随从急的冒汗,说话舌头都不利索,“不是,大人,不光知府来了,还来了京官。” 杨成里眼皮一跳,冷汗一下冒出,“来了谁?” 不等那心腹随从开口,马蹄声已经靠近。 京兆尹连夜从京都赶来,不仅带来了三十禁军,还带来一批京兆尹府衙的衙役,林林总总差不多五六十人。 全都骑着高头大马,一行人朝码头奔来,那阵仗自带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杨成里顿时大腿一软,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出发的船。 那些原本驶离码头的船,不知为何,掉头又回来了。 杨成里心跳如雷,呼吸急促间,趁着混乱,转头就要从人堆里逃,却是不等他跑出两步,之前被官府衙役押倒的那个瘦高男人忽然从地上纵身而起,朝着杨成里一脚就踹过去。 杨成里让踹的凌空飞起,不偏不倚,砰的一声,直直跌倒京兆尹马蹄前。 惊得马儿一声嘶鸣扬蹄,差点马蹄子落下踩死他。 杨成里惊惧惶恐,连滚带爬起身,被京兆尹一声令下吓得不敢动弹。 骑在高头大马上,京兆尹一抖圣旨一通宣读,“......陛下有令,彻查此处商船,但凡不配合者,格杀勿论!来人,给本官将那商船上的人货一并拿下!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不许放走!” 禁军来,只是起到武力威慑的作用。 真正干活的还是京兆尹衙门的衙役。 他们熟练的将人群里的普通百姓,地头蛇混子,津南衙役,以及商户伙计迅速的分类控制。 那些开出去的船很快再次停靠码头,京兆尹的衙役们第一时间冲上船,拿人的拿人,看货的看货。 “大人,这都是印着南诏国国印的军械!” 船上的衙役扯着嗓子一声喊,让岸上的百姓顿时哗然。 “之前杨大人不是说,这是给西山大营准备的?” “真的是南诏国的国印?” “这是勾结外敌了吧?” “妈的,拿咱们津南船员的命去拉南诏国的军械?” 议论声此起彼伏,杨成里惨白着一张脸跌坐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毕竟他刚刚才当着众人的面一口咬定,这是朝廷的军械。 同祥商号的东家上前两步,一脸惊恐的朝京兆尹求饶,“大人明察,我们商行当时接这订单的时候,金发米面粮油铺子只说是运送米面,一路来船上我们的船员只负责开船修船,这货都是他们铺子里的伙计跟着的,我们当真不知道这是军械啊。 我还是刚刚这边码头闹起来了,才知道里面是军械。 但杨大人说这是朝廷给西山大营将士订制的。” 说话间,衙役将船上的船员押下来。 京兆尹没搭理同祥商号的东家,只问船员,“你们不是都把船开出去了?怎么又开回来了?” 要不是船员将船开回来,他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将这发走的船拿下。 那船员瑟瑟发抖道:“之前不知道船上是军械,只以为是米面粮油,大家谁也没多想更不会去看,可刚刚闹出来是军械,还有人说是南诏国的什么的,我们上船之后有点好奇,就看了一眼,结果王秀才认出来这是南诏国的国印,我们吓得就赶紧折返。” “王秀才?”京兆尹扬眉。 一个带着两撇小胡子的四十多岁的精瘦男人被带上,“学生是王秀才,早些年学生在乾州读书,见过南诏国的国印,所以认得。 一发现那军械上是南诏国的国印,学生没敢耽误,立刻通知了其他船员。 咱们先前不知道这是什么货,已经运了一趟,但现在知道了,绝不干卖国通敌的事啊。” 7017k 第四百一十三章 审讯 乾州地处边境,过了乾州便是南诏国的国界线。 那里有南诏国的商队来往做生意,能见到南诏国国印的样子并不稀奇。 京兆尹看了他一眼,转头吩咐自己的随从,“金发米面粮油铺的,全部拿下,店里伙计连同家人亲属,一并拿下。” 一声令下,当即有禁军和京兆尹府衙的衙役奉命执行。 京兆尹这才收了目光看向跌坐在地的杨成里,“杨大人知法犯法勾结外敌,罪牵九族,拿下!” 津南的知府原本正在家里睡觉。 这几天他一直身体不舒服,夜里怎么都睡不好,今儿秦漠给他送了个药方子,说是家里祖传的,让他试试。 结果他照着那方子抓了药煎熬了,一碗下去没到一刻钟就睡着了。 正睡得香,忽然被喊醒,说是京都来人了,吓他一大跳,等他着急忙慌穿了官服迎出去,人已经进了津南往码头这边赶了,他连对方为什么来都来不及问,只能连追带赶的撵过来。 气还没且喘匀一口呢,就让结结实实砸了这么大一个雷! 印着南诏国国印的军械为什么在津南的码头停着?为什么还和杨成里有关?杨成里的妹妹是他的小妾,罪及九族,他算不算? 一时间心乱如麻,知府大人僵在原地连神都缓过不来,冷汗一层一层的涌,他哆哆嗦嗦几次吞咽,终是抖着嘴皮看向京兆尹。 “大人,这......” 京兆尹冷哼一声,“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的官员私自运输南诏国的军械,你难辞其咎,来人,将知府大人一并押了,回衙门,本官亲自审讯!” 说完,京兆尹翻身下马,走向秦漠,“让秦大人受惊了,陛下惦记秦大人呢。” 秦漠不敢当,连忙抱拳作揖,“还好大人来的及时,不然下官真顶不住!” 杨成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秦漠在坑他,立刻跳脚就朝秦漠扑,但立刻被旁边衙役摁住,他狰狞着一张脸扭曲着愤怒,“秦漠,我日你祖宗,是你害我!” 秦漠作为云海居东家唯一的亲弟弟,端的一副有钱人家公子哥的浪荡劲儿,轻哼一声,“你也配!” 京兆尹皱眉,看着秦漠,总觉秦漠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旋即想起那次会试失利,京兆尹心下纳罕,一场科考失利真能刺激的人性格如此大变? 那他是不是也恨毒了郁宴? 心思一个回转,京兆尹没再多想,带着人直接回了津南府衙。 回去的路上,京兆尹问秦漠,“是你和津南的地头蛇联手拦下的那些船?” 秦漠苦笑,“哪啊,下官刚到津南才几个月,哪有这个本事能让地头蛇的老大和我联手,是赵独眼要和同祥商号多收一倍保护费,拿停船说事儿找茬呢,等我得了消息赶过去,杨成里已经在现场了,要将船开走。 我当时急的不行,想拦下,但是我一没人二没权的,压不住他,拦都拦不住。 要不是同祥商号的船员发现了船上的东西不对,只怕大人来的时候,船已经开远了,追都要追半天。” 京兆尹看了秦漠一眼,“那还挺凑巧?” 秦漠笑了一下,也没多解释,只道:“谁说不是呢,这大概就是陛下的龙威浩荡天意使然吧。” 一句话堵得京兆尹也没法问下去了。 都龙威浩荡天意使然了,还怎么问。 在场的百姓经过盘查并无问题,当场释放,带着杨成里和金发米面粮油铺子的掌柜伙计们回了衙门,京兆尹开堂问审。 只不过和寻常审讯不同,这次是关门审讯,并无百姓围观。 “本官问你,那些军械,从哪来的?”京兆尹坐在高堂之上,冷着脸问。 底下金发米面粮油铺子的伙计掌柜的抖得停都停不下来,有心理素质差的,当场失禁。 杨成里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稍稍找回理智,抵死不认,“大人明察,下官并不知道里面就是军械啊。” 京兆尹啪的一拍惊堂木,“你当着当场百姓那么多人的面说过的话,需要本官为你重复?” 杨成里就道:“大人啊,下官是说过那些话,但那都是下官编的,下官就是不想让赵独眼闹事,怕伤了商户的利益。” “那你让船开走,是准备开到哪去?”京兆尹微微眯着眼睛,眼底迸射着寒光问他。 他打哈哈,“下官哪有目的地啊,下官当时只想把船支开。” “你是想要蒙混过关呢?还是想要拖延时间呢?本官提前告诉你,别在痴心妄想了,没人来救你,上刑!” 京兆尹一声令下,当即便有京兆尹的衙役拉着津南衙门的刑具上前。 两个衙役将杨成里摁到宽板凳上,褪下裤子,抄起板子就打。 后面打板子,前面秉承着绝不耽误时间的原则,将拶刑套了他手上。 板子尚且能捱得住,可这十指连心,尤其是那拶刑将手指一箍,刺痛顿时袭遍全身。 真男人就要坚持一百秒。 杨成里连一个弹指的功夫都没坚持住,拶刑一拽的同时,他嗷的一嗓子喊出来,“是端康王府的!”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旁边金发粮油的掌柜的越发脸色阚白。 京兆尹没继续审问杨成里,而是让动刑的人继续,他则转头看向那掌柜的,“你自己说还是本官问?” 杨成里鬼哭狼嚎招供的声音就在耳边扯动,“不关我的事,都是他们逼我的,是掌柜的逼我的!” 金发粮油的掌柜的原本让吓得苍白的脸色却像是变戏法一般,反倒是从容冷静下来,他看着京兆尹,忽的身子朝地面猛地一撞。 电光火石间,眼看他是一幅要撞死他自己的架势,周围顿时一片惊呼。 “不好,他想撞头!” 衙役仓惶拉拽间,站在秦漠身后的一个瘦高男人忽然一个纵身飞扑,直接朝着那掌柜的一脚踹过去。 掌柜的额头将将要撞到地面的一瞬,人被踹飞。 秦漠冷笑,“看来这才是大鱼呢!” 京兆尹怒目瞪着被踹的四脚朝天翻到一侧的掌柜的,“捆了,拉下去审!这些伙计一并拉下去审!” 刚刚让吓得失禁的一个小伙计在衙役拉拽他的时候,全身哆嗦着,嘴皮都是乌青的,颤着嗓子喊了一句,“我知道他有个女儿。” 7017k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未归 那掌柜的原本视死如归的脸色骤然僵裂,他怨愤又激荡的转头看向那小伙计,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想要张嘴斥责,却是在张嘴一瞬,秦漠不知从哪搞来一只臭袜子,直接塞了他嘴里。 小伙计筛糠似的抖着,不敢看掌柜的,只哆嗦道:“我,我,我上个月瞧见过,他给一个小女孩买糖人,那,那小女孩叫他爹,就,就在迎水路那边,那,那小女孩七八岁大,我,我记得模样。 大人饶我一命吧,我就是个受雇的伙计,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伙计一通说,让掌柜的瞬间身上的气力被抽干,膝盖不由自主弯了下去,被左右衙役架着咯吱窝拖走。 他拼命的摇头,嘴里呜呜咽咽。 “让他说。”京兆尹道。 衙役步子一顿,那掌柜的声嘶力竭,一双眼带着血丝,“我都说,放了我女儿。” 京兆尹冷笑,“端康王如今是朝廷通缉的乱臣贼子,你帮他做事还想谈条件?” 掌柜的舔了舔还散发着袜子臭味的嘴皮,毫无选择。 “我是庆阳公主跟前的车夫,今年中秋前,奉公主的命前来津南开了这粮油铺子,平时只负责搜集津南京都一带的各类消息,给公主送回去。 三个月前,端康王下令,让我去乾州拉一批货。 那货原本是走旱路从乾州拉出来的,一直放在我们粮油铺子的仓库里。 就在半个月前,端康王找到我,让我想办法将那批货放到津南码头上,我没有船,想要放到码头,只能用同祥商号的船,就假借购买粮食的名义,一边走水路去了余杭,一边走旱路将货又拉过去,在余杭重新装船拉回来。” · 京兆尹皱眉,“你拉着军械满天下的跑?就算是各路关卡不拦你,难道在余杭登船的时候也不查?你在余杭买粮,又是假借什么名义蒙混过去?” “我有津南官府开具的通行证,再多塞点银子,各路关卡都不管的,至于余杭登船,余杭......余杭知府和端康王是故交。” 京兆尹心头倏地一跳。 皇上下了通缉令早在几个月之前,明明知道端康王是乱臣贼子,余杭知府还帮他? “这货放到津南码头,然后呢?” 掌柜的摇头,“王爷当时没说,只说让等通知。” “那你平时如何与他联系?” “每次都是王爷跟前的人来联系我,我并无主动联系的权利和方式,大人明察,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我自知罪孽深重,但孩子是无辜的,求大人网开一面,看在这军械并未被运走的份上,放过我闺女吧。” 京兆尹几乎让气笑。 “看在这军械并未让运走的份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是什么罪你闺女因为你要受什么牵连,自有律法定夺,现在想起来你还有个闺女呢?当初做这通敌的事情时怎么不想你有个闺女,带下去!” 那掌柜的一被带走,京兆尹又看向津南知府。 知府战战兢兢站在当地,“下官若是说,我当真不知道金发粮油铺子能拿到通行文书,大人信吗?” 京兆尹冷笑,“本官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至少一个渎职罪跑不掉,另外,杨同知身为公职人员却知法犯法,本就罪无可赦,你们俩之间的瓜葛怕是一言半语说不清吧。” 京兆尹雷厉风行,将案件来龙去脉审查清楚后,唯恐夜长梦多生了变故,没多做停留,几乎是即刻返程,将这些案犯一并带回京都,听后皇上发落。 临走,京兆尹朝秦漠道:“恭喜秦大人了,想必升职文书不日抵达,秦大人怕是从同知擢升为知府最快的一位了。” 秦漠抱拳作揖,回了一句官腔。“都是为陛下鞠躬尽瘁。” 等京兆尹一走,津南这边各项事务的善后工作,秦漠指挥着府衙的人操办起来。 同祥商号。 东家歪在炕上眯着眼啃着一只果子,旁边地上站着商行的一个小伙计,小伙计看着他家东家,“东家,您怎么知道把消息透漏给秦大人,就一定能处理呢?” 当时货船停在码头,正是这个小伙计发现了船上的货有问题。 看到船里码的整整齐齐的军械,他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来告诉他们东家,结果东家只想了片刻就办了一场游船会。 又借着船上花娘的嘴把事情透露给秦漠。 现在小伙计都觉得神奇,他们东家怎么看人这么准呢,府衙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挑了新来的秦漠? 东家眯着眼,脸上带着莫测的神情,小伙计揣测不出东家的意思,却只听东家说:“想活命就把这事儿烂肚子里。” 小伙计忙点头,“您放心,小的咽的死死的,谁都不说。” 基本京兆尹回京的同时,津南这边的消息也送进了安博王府。 不管端康王到底是何意图,眼下军械被剿,他又被揭发出来,任何阴谋诡计也失了作用。 皇上盛怒之下,直接将相关人员满门抄斩,至于皇上因为这件事动怒伤身吐了几次血昏厥了几次,那是皇上的事。 关起门来,安博王府依旧没有郁宴的消息。 不光没有郁宴的消息,萧嘉远也没了音讯。 原本以为昨天夜里人能回来,结果都马上要到今天夜里了,还是毫无音讯。 北靖王府那边人都快急疯了。 何止北靖王府着急,顾珞长明长乐也急的吃不下睡不着。 就连刚刚七岁的郁欢都瞪着一双明显熬了一宿没睡的眼,带着三条狗巴巴的杵在顾珞跟前,问:“萧三哥还没有回来吗?” 顾珩站在郁欢身后,眼窝底下是一团青。 萧嘉远没回来,谁都睡不着。 顾珞摸摸郁欢的小脑袋,架着咯吱窝把人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没事,别怕。” 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旁边三条狗子时不时在郁欢腿上蹭一蹭大脑袋,无声的安抚小主人。 长明在石凳上坐不住,干脆起身,“我再去北靖王府看看情况。” 刚说着要朝外走,忽然府里下人带着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小紫从外面奔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长明几乎是吼着一嗓子叫出来。 7017k 第四百一十五章 被抓 小紫一年四季都穿着紫色的衣裙,萧嘉远舍得花钱,上等的蜀锦随便她们几个造。 原本矜贵华美的衣裙不知是被刀剑所破还是如何,褴褛不堪污浊一团,头上发饰发髻更是散乱一片。 原本白瓷似的脸蛋上带着几处擦伤。 “王妃快救救我家世子爷。” “你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珞将郁欢放到地上,起身扶了一把踉跄过来的小紫,把人扶到石凳上坐了。 郁欢虽然只有七岁,但小心肝已经七窍玲珑,小紫刚刚坐下她便将一盏热茶塞到她手里,“先喝一口,定定神再说。” 长明长乐瞪着眼,急的冒汗,心跳的通通的。 顾珩站在后面,斜斜的看了一眼侧面正房的屋顶,屋顶一角,一只黑猫蹲在那里,往日里平静的褐色瞳仁此时也染上一层急躁。 小紫一盏热茶灌下去,一抹嘴,急道:“昨天我们爷去津南查太子圈地的情况,走到杨村的时候在林子里中了埋伏,跟着爷的几个暗卫随从全都丧命,爷被对方抓了去。” 长明一听这个,急的脸都白了,“杨村后面的那个林子?” 小紫点头,“对,就是那,因为从林子那边斜穿过去要距离短些,爷为了节约时间就带我们走了那边。 哪成想有人在林子里挖了大坑,上面掩护做的严丝合缝我们一点怀疑没有,马一踩上去直接就掉了坑里,跟着马车也翻扣进去。 事情发生的突然,等车翻扣进去随从们才反应过来,但紧跟着对方一张大网就罩了下来。 我和三爷马夫一起被困在底下,那网结实的刀砍不断,当时上面打成一片,爷怕我们全都给让抓了,当时和马夫合力在底下又挖了个坑匆匆把我埋进去,又挪了马车挡住。 跟着爷的那几个不敌对方,坑才挖好没一会儿,上面就来人把网撤了,马夫当场杀了,我们爷被带走了。” 小紫一面说一面哭,声音抖得不像话。 她大概从十岁多点就跟着萧嘉远,这么多年的出生入死,早把对方当成亲哥哥一样。 “我等附近没了声音才从坑里出来,但我没想到外面居然还有人守着那坑,索性就一个人,虽然费了点事,但好歹我跑回来了。” 她这一身的狼狈,想必就是从坑里出来的时候和人打斗落下的。 她说的言简意赅,但从她这一身的伤可想当时打的有多激烈。 “你和那人交手,可是问出点什么没有?”长乐追问。 小紫摇头,说的自怨又不甘,“起初我在坑里他从上面下来,我不占优势,等上了上面他落了劣势自知不敌就咬毒自尽,我没有机会问,连对方的功夫路子都瞧不出来。” “你们去津南可是有人知道?”顾珞问。 “当时离京的时候,爷只说带我去大兔子,路上遇到过几个平时来往的酒肉朋友,倒是有问的,爷也没有瞒着,只说去打兔子。 出了城我们一点没耽误,直奔那边就去了,但走杨村的林子其实也是临时决定的。” 但那个坑显然不是临时挖好的。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要萧嘉远。 现在萧嘉远人被抓走,去哪找都是问题。 之前没有顾珞,郁宴和萧嘉远这边有什么事,但凡主子不在的,就是长明他们几个商量着来,后来有了顾珞,郁宴的意思是不瞒着顾珞,大家一起商量着来。 “这事儿咱们不能瞒着陛下,咱们府里要出去找人,不可能不惊动陛下,三公子几日未归更瞒不过,与其让别人告诉他不如我们告诉他。” 顾珞捻着手指,思忖半瞬,朝他们道。 长明就道:“进宫回禀可以,但不能说是小紫姑娘回来传的信儿。” 在外人眼里,小红小绿小粉小紫都是歌姬舞姬,哪有这个本事。 长乐点头,“对,得从你们府里再另外找一个人,就说当时他跟着三公子过去的。” 小紫立刻道:“这个没问题。” “那就王妃进宫和陛下回禀,我和长乐现在就带人去找。”长明攥着手里的剑,眼底泛着狠光。 小紫立刻起身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作为陪着三公子出去打兔子的人,你现在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和三公子一起被抓了,你和我们一起去算什么,你老实就在我们府里待着。”长乐道。 小紫急的不行,哪里呆得住。 顾珞在她肩上拍了拍,“急也没用,不如仔细回想回想当时的情形,看能不能分析出一点对方的身份。” 小紫满眼含泪,她恨死自己功夫不够精不够强,不然也能迅速的制服守在外面的人,不至于让人咬毒自尽他们连个审问的都没有。 话不多说,各自分工。 顾珞换了衣裳便进宫。 御书房里。 皇上刚刚因为津南的事大发雷霆吐了血,怒气还未散去,西北的加急折子又递了上来。 看完折子,皇上怒火攻心直接将那折子砸了出去。 “宴儿去西北,走了也有一个月了吧,怎么一点消息没有送回来,让他去查粮食被劫的事,他倒好,搞得像是自己被劫了一样,一个两个的,都要反了不成!”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大声不敢出气。 皇上气的呼哧呼哧,端起旁边的一盏雪梨汤仰头灌了。 “西北灾情一日比一日严重,乾州更是为了阻止灾民进城,直接关了城门。 三个月前端康王还能让人去乾州拉南诏的军械,现如今倒是城门紧闭?他们要做什么!” 皇上真的感觉自己快要被原地气死了。 这明摆着就是已经要造反了,可恨他竟然连端康王的影子都抓不到。 自从郁王死了,郁宴撒手什么都不管了,仿佛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全都涌了出来。 刚刚递上来的折子上写的清清楚楚,西北灾区已经有风言风语,说他并非真命天子。 可笑。 他不是真命天子谁是,前太子那个短命屈死鬼吗?还是端康王这个乱臣贼子! 皇上正撒火,外面小内侍通禀。 “陛下,安博王妃求见。” 7017k 第四百一十六章 心悦 内侍总管一脸惊疑转头,朝大门方向看去。 顾珞怎么来了? 皇上也一愣,待内侍总管将地上砸出去的折子捡起来放回桌案,皇上又灌了一盏雪梨汤,顺了顺气,叫顾珞进来。 皇上脸上是不是余怒未消顾珞没多注意,或者,注意了她也不管不顾。 一进门顾珞嗷的就哭了出来,“陛下救命!” 皇上和内侍总管让这一声哭惊得齐齐眼皮子一跳,内侍总管只是心慌,皇上却是瞬间头都开始疼了。 娘啊! 又出什么事了! 顾珞挂着泪珠子两步上前,扑通跪下,“陛下,北靖王府的萧三公子,昨天夜里被人绑架了。” 顾珞话音一出,内侍总管险些腿一软直接跌到,他惊惧的望着顾珞,企图从顾珞的面色里来辨别这话的真假。 皇上更是惊得瞪圆了眼,“你说什么?” 顾珞哭道:“就在刚才,跟着萧三公子出门的随从带着一身的伤去了我们安博王府,向臣妇求救。 说昨儿白天萧三公子带着人去打兔子,在京都城外杨村一带的树林子,马车落入别人提前挖好的大坑里。 他带去的护卫不敌,被对方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个能活下来还是三公子当时情急之下在马车底下挖了个坑把他埋进去藏了一下。 对方杀光了三公子跟前所有的人,把三公子活捉走了。 陛下,快救人吧。” 顾珞是真哭的情真意切焦灼难耐。 皇上听得心跳加快怒火直窜,“可是知道什么人做的?” 顾珞摇头,“回来传信儿的人当时从坑里出来,外面大坑附近还有人守着,他九死一生逃了出来,并不知道对方身份,连三公子被抓到哪去都不知道。 只知道那大坑在从京都去津南的路上,杨村后面有一片林子,就在林子里。 据他说,当时那大坑挖好之后上面伪装做的严丝合缝,并不像是临时挖好的,但是三公子去那边打兔子却是临时起意。” 顾珞简直一筹莫展。 皇上听到津南两字,怒火直接飚上天灵盖,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内侍总管本来就让萧嘉远的事吓得够呛,此时这份惊吓倒是正好在皇上面前表现一把,他惨白着脸哆嗦上前,满目情绪毫无遮掩,“陛下!” 皇上让内侍总管这不由人的惊恐和关切略路安抚到。 他跟前,到底还是有个靠得住的人在心疼他啊,看看这让吓得,见他吐血,内侍总管冷汗珠子都落下来了。 用帕子抹了一下嘴角,皇上摆摆手,朝顾珞道:“你先别慌,朕这就派人去找。” 顾珞急的不行,“之前王爷和臣妇提过,说北靖王府个个都是沙场英雄,一家子征战沙场为国捐躯就剩萧嘉远一个。 还说萧三公子也就是个混不吝,若是但凡争气点,萧家军不是不能重组的。 可,他一个混不吝,到底什么人,抓他做什么!陛下,怕是山匪劫财。” 皇上之前只是怒火交加。 此刻被顾珞一点,却是顿时心头慌了起来。 山匪劫财当然不会是山匪劫财。 这些年他愿意养着萧嘉远,唯一的作用不过就是和萧家军的关系。 当年萧家军在战场大败,说是全军覆没,但到底也有一些伤员后来被救了回来,这些人之后被重新整编打散放入其他各个部队中。 这些人虽然不足为惧,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何况不少军旅中人对萧家军尤其是萧家那些将领,到现在时隔这么多年都心怀敬畏。 如果有人要造反,用萧嘉远做威胁,也不能说一点作用没有。 事发点又是距离津南很近的杨村。 皇上第一反应就是端康王。 若说之前他对萧嘉远被抓也只是惊讶,那现在就是强烈的不安,他必须要把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决不能给端康王一丁点机会。 瞧着皇上的反应,顾珞心里略略松下一点气,别的不说,在找人方面,皇上必定是会尽力了。 从宫中出来,顾珞一眼看到守在宫门口的赵爽。 “我来给丽妃娘娘诊脉,出来的时候听说你也进宫了,想着好几天没见了,等你一会儿。”赵爽笑盈盈上前,挽了顾珞的胳膊,亲亲热热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一上车,赵爽一脸的笑就跟变戏法似的消失了,焦灼的朝顾珞道:“萧嘉远还没有回来?” 顾珞扬了一下眉梢,看向赵爽,没说话。 赵爽急的不行,抓了顾珞的手,“他是不是没回来?你告诉我,他是出事了还是有要紧事要做?” “你怎么知道他没回来?”顾珞面色平常,语气也平常,甚至还故意带了一点戏谑的意味,问道。 赵爽快要急哭了,“他之前离京,答应过我,说去打兔子,回来送我一只呢。” 顾珞笑道:“我以为你惦记萧三公子呢,原来是惦记兔子。” 赵爽红了眼,语气哀切,“珞珞。” 顾珞被赵爽抓在手里的手微微蜷了蜷手指,收了脸上的笑,卸了面上的伪装,“他让人绑架了。” 赵爽徒然睁圆了眼,瞳仁狠狠一颤,抓着顾珞的手倏然收紧,指甲都要嵌入顾珞肉里,张几次嘴没有说出一句话。 顾珞在赵爽肩头很轻的拍了拍,“我刚刚进宫,就是求陛下找人。” 赵爽呼吸发急,口不择言,“他巴不得萧嘉远立时就死了,怎么会帮忙找人!” 说完,起身就要下车。 顾珞一把拉了她,“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人啊,他让人绑架了,我,我,我能干什么去,我去找他!”眼泪模糊了视线,赵爽声音又颤又抖,全身都在抖。 顾珞本来没想哭,她是觉得眼下郁宴不在,她不能哭,她得稳住。 可现在赵爽都哭成这样,顾珞眼里的泪就憋不住了。 “你怎么去找?两条腿往外走?往哪走?去哪找?” 赵爽落泪,“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顾珞仰头看着赵爽,“你和萧三......” 赵爽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滚,承认的干脆又直白,“你那么聪明,看不出来吗?我心悦他,不然我为什么担心他牵挂他。” 7017k 第四百一十七章 排查 赵爽向来性子爽快。 但此时并非谈情说爱咕哝姻缘的时候。 她情绪失控,不适合再回太医院,顾珞干脆将她带回安博王府。 “皇上怎么说?” 马车进了二院,顾珞才从马车上下来,小紫就迎上前,大约是从顾珞走她就一直在这里守着。 顾珞顿时心下苦笑,忘了小紫还在这里呢。 赵爽喜欢萧嘉远,萧嘉远跟前又有小红小绿小粉小紫那些,她面对小紫应该会别扭吧。 “我的天,你怎么一身的伤!”小紫话音落下,不且顾珞开口,赵爽从马车里钻出来,一眼看到小紫身上脸上的伤,跳下马车就扑到她跟前,“你当时跟着萧嘉远一起出去的?你,你都伤成这样,那他......” “没事,别怕,我这伤看着凶险,就是看着吓人而已,没事儿,擦点药就好了,三公子当时被带走,没受伤,别怕,啊。”前一瞬还在焦灼和顾珞打听情况的小紫,转头温声安抚赵爽。 顾珞看的目瞪口呆。 “你们,就相处的还挺好......哈?” 小紫拍拍赵爽后背,朝顾珞道:“赵医女性子好,我和小红小绿小粉都喜欢她,皇上到底怎么说?” 顾珞看看小紫又看看赵爽,决定如非必要少管人家家里事,“会全力找人的。” 皇上要全力找人,这找到的机会就会更大一些,别的不说,起码北靖王府和安博王府这边找人的时候就不必束手束脚。 小紫身上的伤还没有处理,顾珞提议让赵爽去给她上药,俩人谁都没有异议,当着顾珞的面,手挽手亲亲热热就离开了。 顾珞望着她二人的背影,心里一声长叹。 是她格局太小? 府中下人带着赵爽她们去了客院,顾珞则缓了缓情绪去了郁欢的院子,郁宴一直没有消息,萧嘉远又失踪,郁欢那病还不一定能不能扛得住,结果去了郁欢人不在,她又去顾珩的院子找人,结果去了顾珩也不在。 “郡主和顾珩呢?”顾珞随手抓了个顾珩那边的小厮问。 小厮道:“郡主应该在正房那边,珩少爷说是有事出去一趟。” 出去一趟? 这天都要黑了,去哪? “珩儿呢?”顾珞回了正房见郁欢正趴在床榻上恹恹的拨弄一个小拨浪鼓。 听见声音,郁欢掀起眼皮看了顾珞一眼,“我想吃城南包子铺的包子,他去给我买了。” 顾珞狐疑看着郁欢,“你想吃城南包子铺的包子?” 郁欢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扬着小脸一脸的信誓旦旦,“对,我哥没有音信,萧三哥又出事,我悲痛欲绝,突然就化悲愤为食欲了,想吃城南包子铺的包子不行,吃不到就要死的那种想吃。” 顾珞:......我信你的邪! “顾珩是不是去找人了?” 郁欢一口否定,“没有,去买包子了,他找什么人,这天都要黑了,黑灯瞎火的,他才八岁,别让拐跑了,他那么怕死,他才不去呢。” 郁欢一口咬死就是去买包子了,多一个字都不说,顾珞问急了她就假装犯病了。 没招,人都已经撒出去了,顾珞干着急也没用,只能从郁宴书房里翻出一张地图。 长乐带着人去找萧嘉远,长明留下守着安博王府,此时和顾珞对头研究那地图。 京郊破庙。 老南瓜半蹲在地上看着一张地图。 顾珩举着火烛蹲在老南瓜对面,伸手在地图上点了一下,“从津南码头到京都,有一条运河,这运河是先帝时期挖通的,只试用了半年就因为成本太高荒废了,大船不能走,但普通小船要是通行是没有问题的。 能对萧三公子下手的,除了太子就是端康王。 我们假设是端康王,那萧嘉远的失踪必定和之前发生的码头事件有一点牵连,至于什么牵连我们暂时先不去想。 他绑架萧嘉远,要么冲着郁小王爷,要么冲着那些对萧家军有感情的人,所以他暂时不会要了萧嘉远的命,否则也犯不上当时活捉他。 从现场的脚印来看,当时萧嘉远被从坑里带出来是直接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行到运河边儿失去了踪迹,也就是当时他上了船。 而这运河连同津南和京都,端康王之前又安排了一大批军械。 你说,萧嘉远的藏身之处会不会和端康王原本要安置军械的地方在同一个地方?” 老南瓜一双眼睛盯着地图,“如果是同一个地方,那这个地方必定名义上不是端康王府的,而是属于宴儿或者萧嘉远,这样的话,那批军械印了南诏国的国印才有意义。 想要作乱,什么军械都行,可千里迢迢专门运了印有南诏国国印的军械,必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栽赃陷害。” 属于郁宴或者萧嘉远的宅子...... 顾珩顺着地图从津南往京都一路找。 老南瓜抱臂朝背后的大佛身上一靠,眯了眼睛,沉默了好半天,忽的问顾珩,“你说,如果那批军械当时没有被揭发,而是从津南码头被运了出来,它如何上岸呢?上了岸之后它进城吗?如果进城,如何通过城门口的检查呢?京都不同旁处,对这种大件货物的盘查是很仔细的。” 顾珩抬头看向老南瓜,“要么不进城,要么已经买通了守卫。” 老南瓜捻着手指琢磨了琢磨,“如果是买通了守卫,那就只能买通晚上那一波的,白天人多眼杂,他不可能买通所有人,再说还有来来往往的百姓,保不齐就被谁看到。” 顾珩道:“可如果不进城,就不需要这些,直接将东西拉到......” 说及此,顾珩忽的眼底涌上精光。 “他抓了萧嘉远的用意,会不会根本不是冲着什么萧家军,根本就是冲着郁宴,他要往郁宴的宅子里送东西,但宅子守卫森严他送不进去,就那萧嘉远当靶子,因为郁宴宅子里的人根本不会拦着萧嘉远。” 老南瓜皱眉,想了须臾长长叹出一口气,“那就先从宴儿的宅子动手排查吧。” 这厢,老难怪肩头带着一只黑猫,身边跟着顾珩,消失在蒙蒙夜色里。 那厢,安博王府,顾珞指了地图上的一处问长明,“这是哪?” 7017k 第四百一十八章 往下 长明凑头过去看,“这应该是先帝时期修建大运河,留在渝中的一处码头,后来运河作废,这码头也就荒废了。” 顾珞皱眉,“既然是荒废了的码头,怎么王爷还要在这里多次研究?” 长明一脸纳闷看着顾珞,满目赫赫:你是怎么从这地图上看出小王爷当时多次研究了? 顾珞指了地图上码头那一处,“这里的字没有旁处的清晰,应该是多次被摩挲磨掉了的吧,平日这地图不是只有王爷在用?” 长明凑近了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果然发现那一处的字迹的确要淡很多。 他直起身,抱臂皱眉,“跟着王爷出去办事,一般长兴办的比较多,但也从未听长兴提起过运河啊,尤其这个荒废的码头,从未听他说起过什么。” 长明说着话,又将那地图拉近一点,以那一片被摩挲掉字迹的地方为中心,放射状向四周看,“这一带也没有王爷的宅子什么的。” 顾珞盯着地图,忽然想起一事,“当时苏南黎要把我卖到江南沁雅园你还记得不?” 长明点头。 顾珞道:“那王爷或者长兴有没有和你提过,我半路发现了一处定远侯连私军的地方。” 长明顿时明白顾珞的意思, 飞快去看地图, 然后在地图上点了一下,“这里。” 顾珞就道:“这是一片林子, 林子的这一端是我们上次发现定远侯练私军的位置,但林子的另外一端出来,距离这个荒废的码头就不远了,对不对。” 长明点头, 但不明白这和萧嘉远被绑有什么关系, 更不明白这和他家小王爷反复研究这一个码头有什么关系。 顾珞搓搓手,抓起旁边杯盏喝了一口温茶,“当时郁王被定罪,你觉得是哪一点让皇上对他彻底起了怀疑?” 长明立刻就道:“刑部尚书提出沁雅园一事, 定远侯从旁确认。” 顾珞一拍掌, “没错,但如果有人想要给郁王翻案呢?” “你说二殿下?不会吧,二殿下自从风亭山那件事之后, 始终......” 顾珞直接打断长明,“不是二殿下,是太子。” “太子?为什么,他为什么给郁王翻案?”长明更反应不过来了。 “之前端康王就和皇后私下有来往,这没有问题对吧,庆阳公主死后,皇上不久下了废后诏书,皇后被押送刑部受审, 最终被一杯毒酒赐死在刑部大牢, 你见太子有什么反应吗? 太子一病不起,太子真的会一病不起? 皇上赐死皇后, 对太子而言就意味着彻底失去了继位的机会, 他会怎么做?他会反抗。 怎么反抗?外面不是都传言王爷是陛下的孩子吗?如果王爷被查出切实的谋逆证据呢? 当初那批军械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我们假设它被运到这片林子里, 然后被人举报, 是不是定远侯就会被拉下水? 定远侯被拉下水, 那沁雅园的事他是不是就能攀咬出咱们王爷? 咱们王爷现在外出, 一个多月没有音讯,而定远侯的儿子就掌管南疆十万大军, 你说皇上会怎么想?” “皇上会觉得王爷已经联系南疆大军,反了!” “没错, 那皇上会如何对我们?” “自然是抓起来。” “到时候只要在皇上和南疆大军之间闹出一点误会来,想要促成一次战事不是没有可能,而在朝局混乱中,皇上如果身体一旦出了什么乱子,监国的权利落在谁手里?自然是太子。” 长明皱眉,“可这都是咱们推测的啊,现在那批军械不是被缴获了嘛!” “所以萧嘉远被抓了啊,萧嘉远被抓,对方怕是算定咱们一定会回禀陛下, 如果对方刻意给陛下那边的人一点暗示或者讯号,那些人必定比我们先找到萧嘉远。 如果找到萧嘉远的同时, 意外还发现了点别的什么呢? 比如......” 顾珞手指在那林子出点了点,“这一片定远侯用来练习私军的林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萧三公子被绑去了这片林子里?” 顾珞点头。 长明皱眉, “那......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定远侯本身就和对方勾结了,毕竟咱们王爷手里捏着定远侯沁雅园的那个把柄, 而这个把柄直接牵扯南疆十万大军,他未必真的肯归顺王爷。 也许归顺,但万一被人游说了呢?” “也有可能,但不论哪种,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打草惊蛇,悄摸的摸到林子那边去查。” 长明张了张嘴,“道理我都明白,但这和王爷时常琢磨这荒废码头有什么关系?” “因为王爷的确是想要掌控南疆大军吧,不然他费尽心思的要兵符做什么!”顾珞看着长明。 长明心跳突突一闪。 如果郁宴能将定远侯牢牢控制住,那就等于控制了南疆大军。 反过来。 定远侯不想被控制,未必不会和旁人联手。 一想明白, 长明立刻转身出了书房, 着手去安排。 冬夜寒风吹得肆虐, 顾珞坐在郁宴的书房,望着那张地图出神。 其实分析的时候看似头头是道,但不过是一场豪赌, 毕竟实在是......毫无头绪。 她前世几十年的人生阅历放到古代这政治漩涡里,根本不够瞧,她最丰富的经验也不过是望闻问切,让一个大夫来谈朝局说政治,这不扯么! 可现在,扯也得硬着头皮硬扯了。 萧瑟的寒风里,山中一隅的房舍中亮着一盏如豆火烛。 端康王阴恻恻的看着倒在他脚下的男人,抬脚朝着萧嘉远腹部踹了过去。 受药物作用,昏迷了半路的萧嘉远在这一记痛击下皱眉,眼皮动了动,但没睁开。 端康王自从大腿根让炸了,整个人越发透着一股阴柔变态的气息。 他一提衣袍,蹲下身去,伸出白森森的修长手指,去萧嘉远身上摸。 手指从萧嘉远的脸颊一路摩挲着向下,最终停在他的小腹,他忽然大手一抓,狠狠在萧嘉远小腹抓了一把,指甲深嵌肉里,那刺痛让萧嘉远羽睫几颤,慢慢神志清醒过来。 他睁眼便看到端康王皮笑肉不笑的脸。 而那只停留在他小腹的手,正在继续往下滑。 第四百一十九章 动摇 萧嘉远惊得倏然瞪大了眼,下意识要弓了身朝后躲。 然而身体绵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莫说躬身,他怕是屈屈手指都难。 他让人下了软骨散? 萧嘉远震惊又愤怒的盯着就在他眼跟前的端康王。 端康王仿佛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手指一寸一寸的向下探,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嘉远的脸,面上带着古怪又别有兴趣的笑意,眷恋道:“这东西,我曾经也有,好久没有碰过了。” 他的手在一处停下,摩挲,然后啧啧一声,“我的,比你的好。” 怒火在心头迸发,萧嘉远恶心的快吐了,“离爷远点!” 他让人下了软骨散,身上没有力气,连说出的话都是软的。 端康王眯着眼睛笑,“你这幅样子,真像是本王对你怎么样了,不过可惜,本王对男人没有兴趣,本王就是想要知道,这东西, 从你这里取下来能不能再安到本王的身上呢?” 萧嘉远一身恶寒, “滚!” 端康王扬了一下眉梢,手摩挲够了, 缓缓起身,从旁边随从手中接过温湿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拿起一侧桌上的一把匕首。 他转动着匕首的手柄,锋刃在烛光下泛着寒色, 他再次蹲下, 一寸一寸犹如虐杀前的羞辱一般靠近萧嘉远。 萧嘉远心跳砰砰的,这个老变态该不会真要阉了他吧。 “你放了我,我手上萧家军的兵权给你。” 就在端康王手中的匕首要挑开萧嘉远的里裤那一瞬,萧嘉远全身打了个寒颤, 惊恐低呼。 端康王动作一顿, 眼睛看着萧嘉远的眼,看着他眼底弥漫的恐惧,然后扬嘴笑, “萧家军的兵权?你当我柳州当真是消息闭塞的地方吗?萧家军多少年前就全军覆没了。 我不光知道萧家军全军覆没,我还知道他怎么覆没的。 给我兵权? 傻子,骗人也要编个像样一点的骗局。” 刀锋冰寒,一面挑开里裤,一面贴过肌肤,刺激的萧嘉远那一片不住的颤栗。 “萧家军如果当真全军覆没,你以为皇上还会留着我?”萧嘉远竭力不去注意身体底下的情况,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堆在脑子里。 脑子, 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兄弟加把劲啊! 不然你二兄弟就特么的保不住了! 端康王看着萧嘉远, “皇上留着你,难道不是为了安抚那些还对萧家军有敬畏心的老将们?想用这个骗我?你们北靖王府的人这么瞧不起人吗?难怪当年萧家军让灭的那么惨呢。 你好歹也跟着郁宴风里雨里这么多年, 怎么, 对我就没有一丁点了解? 咱们可是差点就结了姻亲呢。 你这样瞧不起我,倒是让我很伤心。” 萧嘉远快恶心死了。 “皇上是那种会为了安抚几个已经不成气候的老将就留下我的人?当年萧家军为什么被全军覆没他比谁都清楚。 他就不怕我扮猪吃虎有朝一日弄死他? 他当然怕, 所以他才致力于将我养成一个不学无术的混子。 可就是怕他都不敢杀我, 为什么?因为南疆十万大军里, 有我萧家军的人! 他不敢!” 萧嘉远感觉自己毕生的演技都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以至于端康王玩弄匕首的动作硬生生的停了一下。 尽管停顿的十分短暂, 但那一瞬,萧嘉远敏锐的捕捉到。 这家伙, 想不捕捉都难,那地方怕是人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了。 “他知道, 我大哥还活着,就在南疆那十万大军中,但他有找不到我大哥,所以他不得不留着我,留着我就是对我大哥的威胁。 我若是死了,你说南疆那十万大军会如何?” 原本平静的屋子忽然屋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萧嘉远眼皮微颤,抬眼看去。 定远侯夫人? 定远侯夫人裹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脸上紧绷着怒火,“和他废什么话, 听他在这里胡诌,南疆十万大军就在我儿子手里握着,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面还藏着萧家人的魂儿呢!” 萧嘉远心跳如雷。 为什么定远侯夫人会在这里? 是定远侯已经和端康王勾结了? 如果定远侯和端康王勾结,那沁雅园的事涉及郁宴的那一部分就保不住。 萧嘉远活了这么多年,也想象过无数次落入险境的情形, 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急成这样。 越是急,就越得冷静。 老话说得好,只有你表现的够神秘莫测, 别人才会觉得你真的神秘莫测。 软的不像话的手指很轻的弧度极小的蜷了一下,萧嘉远冷笑,“夫人天真了不是?南疆十万大军,你以为陛下当真放心的下?留了定远侯府在京都,难道凭着这个皇上就能踏踏实实把那十万大军交给苏南淮? 咱们这位陛下,稳定朝局都要拉扯几个党派相互平衡呢,他什么尿性你们不清楚? 都是玩政治的,装什么小白花呢。 陛下若当真有本事,就太子和皇后犯下的那些事,会是如今紧紧皇后被赐死的结局?太子怕是早就被废黜了。 可他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只有一个本事,那就是靠着别人去稳定朝局。 你觉得狗能改得了吃屎? 他能用这法子稳定朝局,难道到了军政这一块他就换了手段?未免也太高看他了。” 萧嘉远不再看定远侯夫人, 而是盯着端康王。 “我祖父,我爹, 我大哥他们,什么本事你们该是清楚吧, 萧家军全军覆没,难道我萧家当真就连血脉都留不住?” 定远侯夫人原本是不信萧嘉远一个字的,可他现在这一番话却让她心思有点动摇。 中秋前,苏南淮就写信,在信中提到近日来南疆军中多有变化,闹过好几起兵变,他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当时她分析过许多原因,但从来没有想过萧嘉远的大哥会活着! 当年的萧家军的确是有一部分伤势恢复后就被任命到南疆大军的,但都被打散了分配在不同的军中,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 可若是萧嘉远的大哥还活着。 定远侯夫人心跳突突的闪了几下。 连她都动摇了,更不要说端康王。 第四百二十章 配吗 萧嘉远觑着他二人的反应,知道自己这话是奏效了。 庆幸郁宴当时得知定远侯养了私兵就动了夺兵符控制南疆大军的心思,在那边弄出几个不大不小无关痛痒但又令人如鲠在喉的乱子,才给了他今日的可乘之机。 “我们萧家军当年枉死,冤魂无数,别无诉求,只求报仇,不过我们报仇似乎和端康王的目的也不算违拗。 我们要杀了那狗皇帝去祭献我们的亡魂。 而你,想要取而代之。” 萧嘉远将端康王心头最为隐秘的心思直白的挑明了出来。 端康王彻底没了羞辱凌虐萧嘉远的心思,他手中匕首咣当落地,人从地上直起身来,垂眼看着地上的萧嘉远,嘴角动了几次但最终没说话。 萧嘉远说这话,原本是试探,但见端康王这个反应,可见是实锤了。 他揣度着他的心思,又看了定远侯夫人一眼。 冷笑。 “我不知道两位是怎么上了同一条船,不过隐约能猜个一二,想必是王爷欲成大事需要南疆的帮助,而南疆遇到了麻烦需要除掉郁宴,不巧,我就成了你们达成目的的垫脚石,我可猜对了?” 定远侯夫人立刻怒斥,“一派胡言。” 萧嘉远笑起来,“王爷与其和定远侯府合作, 不妨与我们合作,我们目的单纯, 势力也单纯, 只要杀了狗皇帝就成。 定远侯府百年基业, 人家世子手里又有十万大军,将来谁知道是农夫与蛇呢还是养虎为患呢!” 萧嘉远的一句锥心挑拨让定远侯夫人变了脸色, “你不过是为了活命巧舌如簧的诡辩,来人!” “慢着!”端康王一抬手,转头看向定远侯夫人, “你我两家合作,不如我们三足鼎立更加平稳。” 他这是信了萧嘉远的话。 定远侯夫人脸色一白,“王爷,你忘了公主殿下是怎么死的了?你忘了宫门前的那一场爆炸了?你们怎么可能合作,他可是想要要了你的命!” 萧嘉远插话, “哎呦冤枉, 我到现在都好奇, 当时到底是谁给端康王府送去的消息说郁宴的府里有火炮呢? 要不是收到了假消息, 至于是那个下场? 这分明是有人借了端康王府的刀想要除掉郁宴,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郁宴没除掉,倒是折损了公主殿下。 冤有头, 债有主,这仇不该去找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吗? 为什么要找我们这些受害者呢! 天地良心,就算郁宴府里真有火炮, 那火炮到底得有多大的威力,才能从郁宴的府里发射到宫门口和太子府那么远? 谣言止于智者。 另外......” 萧嘉远蛊惑一般看着端康王。 “你是觉得和郁宴合作胜券更大?还是与定远侯府合作胜券更大?郁宴的身份根本无法觊觎皇位, 不论是哪种方式, 他都不可能称帝登基。 但别人却未必了。 一句拨乱反正就能顺利登基。” “王爷莫要被他胡言乱语扰了心智。”定远侯夫人急切道:“他只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 萧嘉远冷笑,“说的好像你们不需要我拖延时间一样。” 这话一出,之前一直神色算是平静的端康王顿时眼皮一跳,他倏地转头看向萧嘉远。 萧嘉远心里吹了个口哨。 他这是又猜对了。 对方把他弄到这里来, 不是要杀他, 而是为了拖延时间。谷嚲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让人有时间来找他。 那找到了呢? 思绪及此,萧嘉远猛地想到郁宴之前提过的渝中码头。 那码头是从津南到京都那一条荒废运河中的一个荒废码头,码头朝南二百里就是一片林子,那林子正好是定远侯豢养私军的地方。 而端康王当时在津南屯了南诏国的军械...... 萧嘉远心头一个激灵。 端康王是想要将那些军械在一个适当的时机运到荒废码头然后搬进定远侯养私军的林子里? 什么是适当的时机? 他被抓到, 顾珞他们为了能全力救他必定会回禀皇上,皇上也会派人来找。 所以, 端康王的时机,就是抓他。 但现在军械被缴获了......端康王还有别的准备。 意识到这一点,萧嘉远试了试身上的力气,可惜,软骨散的药效霸道,他根本还是一点都动弹不得,只能如一摊烂肉一般瘫在地上。 “我言尽于此,王爷自己好生想想吧,毕竟这是一件大事,不是一拍脑门和屁股就能决定的。” 定远侯夫人深吸一口气,“王爷,就算是要留了萧嘉远,也不影响我们除掉郁宴的计划,萧家军看重的是萧嘉远又不是郁宴。 郁宴不过是个奸生子,他本身就是一团阴沟里的泥。” 端康王没说话,看了萧嘉远一眼,转头朝外走了。 定远侯夫人立刻跟上。 这是俩人出去商量了? 萧嘉远缓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满身的冷汗早就把衣衫浸湿,不管怎么说,好歹暂时保住一条命。 至于软骨散......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上次郁宴让人下了软骨散,顾珞心疼坏了,转头钻研了七八天,调配出了解药,做成一颗一颗的小丸药封到瓶子里,几乎给大家人手送了一份。 他的那一份就贴身放在衣服内袖中。 庆幸端康王将他绑了之后就下了软骨散,也庆幸端康王对软骨散的信任,竟然没有搜他的身! 萧嘉远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大门, 耳朵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牙齿咬着舌尖儿,用疼刺激着意识, 几乎使出全身全部的力气去取衣袖里的药瓶儿。 这一刻,他才体会到当日郁宴是如何拖着残破的身躯去了宫里的。 他仅仅是躺在地上从衣袖里取个药瓶儿就已经虚脱到人都要废了。 郁宴却是咬牙熬着,进宫从皇上手里要人。 手指哪怕抬起来一点,力气就要被耗光,萧嘉远一次一次艰难的挪动手指,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次在太医院门口,赵爽提着药箱朝他走来。 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小红小绿小粉小紫更是将他照顾的好。 可从未有谁像赵爽那样,只是朝他走来,就直直的走进了他心里、 萧嘉远闭了闭眼。 走进了又如何。 他配吗! 7017k 第四百二十一章 脑子 寒夜里的风还在肆虐。 老南瓜带着顾珩在夜里穿行,因着顾珩的身份,他去郁宴在京都的宅子里找人并未受到任何限制。 可忙忙碌碌半宿,毫无结果。 最后一处私宅,风亭山别院。 “是方向错了?”老南瓜蹲在地上,重新打开了手里的地图。 黑猫从他肩头跃下,窜入黑暗中。 顾珩朝黑猫看去,老南瓜看着地图道:“没事,让她去四处转转兴许有收获,咱们再合计一下。” 顾珩收了目光,“如果对方不是把人引到郁宴的别院里,我想不到其他别的什么能让对方凭着萧嘉远去构害郁宴。 或者说,最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错了。 人家根本没想害郁宴?” 老南瓜摇头,“肯定是想,只是我们肯定漏掉了什么。” 老南瓜刚说完,之前蹿出去的黑猫喵的一声叫折返回来,前爪指了门外,一双褐色的眼睛盯着老南瓜。 顾珩蹭的起身,“发现什么了是吗?” 黑猫点头。 老南瓜卷了地图就跟它往出走。 是一处密道。 正是上次二皇子带着皇上逃离风亭山别院的密道入口。 黑猫灵活的一跃起身,爪子在墙上一处青砖上拍了一下,密道口弹开,老南瓜带着顾珩就往下走。 “我去!” 密道里藏着龙袍,龙冠,甚至还有满满三大箱子的金元宝。 “这是什么时候弄来的?郁宴不可能做这种事!这密道......上次皇上从这里逃出去之后郁王跟着就被抓了,不过两日就阖府抄斩, 这里应该不会又有人来,这......” 顾珩一双眼睛扫视密室中, 很快在一张方桌上找到一份文函。 他几步过去将那文函拿起来看。 匆匆扫过, 大致意思不过是:我已为小王爷的大事筹备军械三千, 望小王爷旗开得胜,也不要失信我们的约定。 没有落款。 老南瓜站在顾珩身后, 眯着眼睛,眼底迸射着寒光,“这是南诏国四皇子的笔迹。” 对于老南瓜的话, 顾珩没有丝毫疑义,他捏着信函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所以,那些军械,他们原本真是为郁宴准备的, 有了这个信函, 郁宴勾结外敌, 意图谋反就算是坐实了。” 老南瓜嗯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顾珩从未感受过的怒火。 老南瓜这个人, 明明长了一张满是刀疤连真面目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脸,却天生带着一股痞子劲儿。 什么都是懒散又不着调的样子。 这样的动怒,顾珩还是头一次遇上, 他朝老南瓜看去。 老南瓜反复的用力的搓着手指,“这些卑劣的人,做起事情来, 手段还真是一成不变!将信函收好,别的我们先处理了。 既然对方是想要引了皇上的人来, 那我们就给他弄点惊喜。” 顾珩飞快的将信函折好收起, 老南瓜处理那龙袍龙冠,顾珩检查密室中还有没有其他漏网之鱼。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带进来的呢?郁宴做事一向小心,他的别院更是用的人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绝对靠得住的那些,到底是怎么送进来的。”谷泓 老南瓜手上动作不停, “应该是前一阵子郁宴离京之前带你们来风亭山小住, 那时候混进来的,兴许是送菜送肉的,也可能是倒泔水的,但也不排除这里面混了内鬼。 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 先把眼前处理了。 皇上派出来搜救萧嘉远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被引来。” “你说,对方为什么一定要兴师动众的用这种手段对付郁宴呢?不觉得太过于繁琐了吗?货真价实千里迢迢从南诏国运了军械过来, 这......倒更像是一种仪式感。” 顾珩小身板立在密室门框上,看着老南瓜处理现场。 老南瓜冷哼,但没开口。 顾珩转头朝黑猫看去。 黑猫褐色的眼底带着一点晶莹的泪珠子,迎上顾珩目光的一瞬,转头从密道口蹿了出去。 这是都不愿意说的意思? 顾珩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靠在那里,没再多问。 定远侯府。 定远侯半宿未睡。 原因无他,他那位突然从乡下庄子里返回来的夫人,今儿一整天都没回来,到现在深更半夜了,他竟然连他夫人的行踪都不知道。 “你母亲到底去哪了?”定远侯再一次冷着脸问苏南黎。 苏南黎目光躲闪,“爹,你就别问我了,我真不知道!” 定远侯看着苏南黎,“你娘要做糊涂事,你也要帮她瞒着?” 苏南黎一扬眉梢,“我娘做什么糊涂事了?” 定远侯看着自己的女儿,苏南黎的容貌和他夫人有七八成的相似,都是惊艳绝绝的容貌,都是......与前太子妃有着相似的眉眼。 想及此,定远侯倏地心跳一闪,将思绪摁住,“那日在你屋里,你和你娘的话,我听到了,你求她让她帮你嫁给郁宴,她答应了是不是?” 苏南黎抿唇,起初目光躲闪,须臾后干脆豁出去。 “对!娘心疼我, 见我日日哭的可怜,见我日日消瘦, 她想尽办法也会让我嫁给郁宴, 不像爹, 铁石心肠!” 定远侯让气的倒仰,伸手想要摔苏南黎一巴掌,却是手都扬到半空又打不下去。 苏南黎梗着脖子立在他面前,“你打啊,你打死我算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想要嫁给郁宴,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他也有错吗?” “你怎么就这么倔!郁宴把他王妃当个宝,你以前那么害人家,你就算是进了郁宴的府里,能得着好? 搁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不过,偏要去受气?” “那我也愿意!”苏南黎一扬下巴,“爹没本事帮我,就别训我,我娘有本事。” 定远侯气的跺脚,“你娘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萧嘉远失踪了,现在闹得满城风雨!” 苏南黎一脸莫名其妙,“萧嘉远失踪和我娘有什么关系,我娘又不会绑架了萧嘉远去威胁郁宴娶我啊,爹你动动脑子!” 这特么的到底是谁没脑子。 定远侯一个脑袋两个大。 “我再问你一遍,你娘到底去哪了,这不是你嫁不嫁郁宴的事,这是关乎到定远侯府生死存亡,关乎到你大哥在南疆安危的事!” 定远侯语气里带着恳求。 “你知道你娘这些年为什么始终在庄子上过,从不回京吗!” 7017k 第四百二十二章 玉佩 苏南黎瞪大了眼看向她爹。 从她记事起,她娘就一直在庄子上住,原因是身体不好,要去养病。 可苏南黎始终疑惑,养病难道在京都养着不是更好?这里有最好的大夫,有最好的环境,有最好的药材,为什么非要去庄子上? 起初她以为是府里那些妾室作妖,让她爹干出宠妾灭妻的混账事来,可随着渐渐长大,她哥始终牢牢掌控着南疆大军的兵权,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不对。 但始终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毕竟连她娘都说了好几次,就是为了养病。 现在定远侯提起,苏南黎呼吸一滞。 定远侯沉沉叹了口气,“你娘去庄子上,涉及朝政,爹不能说太多,只能说,和郁王有关,郁王死了,你娘才敢回来,可这并不代表着就平安无事了。 南黎,听爹一句,告诉爹爹你娘现在到底在哪?” 苏南黎心跳如雷。 郁王可是犯得谋反的杀头大罪, 她娘怎么和郁王扯上关系了? 可她爹不像撒谎骗她, 更没有必要撒谎,苏南黎捻着手指, 语气软和下来,“爹,我真的不知道娘去哪了,娘走之前只和我说, 过了今夜, 我想嫁给郁宴就能嫁给郁宴了,她保证郁宴会娶我。” “她就没告诉你别的?” 苏南黎摇头,“没有。” “那她出去都带了谁你知道吗?”定远侯急的不行。 苏南黎继续摇头,“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定远侯失魂落魄又心惊胆战的从苏南黎屋里出来,一出来,迎上妾室陆姨娘。 定远侯皱眉, “你怎么在这里?” 陆姨娘身子不好,娇娇弱弱的在寒风里咳嗽了两声,“夫人一夜未回,妾担心的不行,听说侯爷来找大小姐,妾又怕侯爷因为大小姐和郁小王爷的事发火,原想着来劝两句的。 妾刚来,侯爷就出来了。” 她说着, 帕子掩着嘴角, 看了一眼定远侯背后的屋门,“大小姐没事吧?” 定远侯没理陆姨娘, 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随从, 那随从轻轻点头,定远侯这才信了陆姨娘的话, 面色放软和, “没事,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心这些, 深更半夜的,赶紧回去。” 定远侯朝外走, 陆姨娘转身跟在他一侧。 “妾怎么睡得着,妾屋里炖了点汤, 侯爷担心夫人想必也睡不着,不如去吃一碗,今儿晚饭侯爷就没用多少。” 陆姨娘温柔小意,定远侯的确也是有些饿了,也就没有拒绝。 将定远侯带入屋,服侍他脱了鞋上炕,陆姨娘亲自挽了衣袖去小厨房。 她的贴身婢女就在小厨房等着,陆姨娘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婢女应了一声, 转头出了小厨房。 须臾,陆姨娘端着鸡汤馄饨去了定远侯那里。 安博王府。 府里下人第二十八次回禀, 顾珩还没有回来。 这是买包子去了? 这得是先去地里种包子馅用的大白菜去了吧! 弟大不中留。 八岁的弟弟已然成了一个神秘人。 不光独自出门“买包子”,还在“买包子”的途中甩掉了跟着他的四个暗卫! 顾珞再一次坚定心中的疑惑:她弟是个穿越的吧,就算不穿越, 至少是个重生的吧,不然这太难解释了,啊?八岁小男孩? 长明立在一侧, “王妃,要不卑职另外派人再去找找吧。” 顾珞摆手,“他能甩掉那四个暗卫,你还能派什么人找他,不必折腾,咱们派去搜查林子的人有消息送回来了吗?” “尚无。” 长明才说完,外面进来一个小厮,“王妃,定远侯府陆姨娘跟前的丫鬟求见。” 顾珞和长明齐齐一愣。 谁? 定远侯府陆姨娘? 许久不曾听说这个人,顾珞都要忘了,当初苏南黎害她, 还是这位陆姨娘给她报过信儿。 这深更半夜的, 她的丫鬟怎么来了。 如今特殊又敏感,对方又是定远侯府的人,顾珞就没有立刻见,只是让长明过去瞧瞧什么情况。 安博王府二门门房的茶水室, 长明将那小丫鬟带了过去, “王妃睡下了,什么话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丫鬟看着长明,“我们姨娘吩咐了,话只能带给王妃,事关今儿晚上我们侯爷和大小姐的谈话,可能和萧三公子失踪有关,你还是带我去见王妃吧。” 说着,那丫鬟从衣袖里取出一方玉佩,递给长明,“我们姨娘先前是陆平山陆大人家的婢女,这玉佩是青双小姐曾经赏给我们姨娘的。” 长明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错愕看向那丫鬟。 丫鬟就道:“不然,你们以为我们家姨娘为什么几次三番帮助你们王妃?之前定远侯府大小姐害王妃的时候我们小姐帮助过吧,后来北燕驿馆办宴席,我们小姐唯恐你们王妃在那边被人为难,专门让侯爷去登门讨人,就说我们姨娘病了邀请她过去给瞧一瞧。” 这事儿长明记得。 那时候顾珞还没有嫁给他们小王爷呢。 安平伯府的确是打算在北燕驿馆对顾珞下手。 定远侯也的确是莫名其妙去了一趟说是请顾医官过去瞧病。 原来如此。 略一思忖,长明拿了那玉佩将人带到顾珞跟前。 看着玉佩,顾珞震惊又难以相信的朝那婢女看去。 婢女屈膝行礼,“我家姨娘的陆氏姓还是当时青双小姐赐的,一同伺候青双小姐的,除了我家姨娘,还有定远侯府的阮姨娘。 当年陆大人被定罪,我家姨娘和阮姨娘一同落入狱中,是定远侯把人买了出来,留在府中做了妾室。 只不过阮姨娘后来走错了路。” 至于走错了什么路就不用说了,毕竟把阮氏送进大牢的人是郁宴,郁宴为的是顾珞,那还是顾珞与郁宴初相识的时候发生的了。 摩挲着那玉佩,顾珞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你家姨娘让你来说什么?” 婢女立在当地,恭顺回禀,“我家姨娘说,我家夫人这些年一直在庄子上住,不是因为身子不适需要修养,而是因为不能回京,具体为什么不清楚,但和郁王有关。”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天子 和郁王有关? 顾珞和长明彼此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 的确是郁王死后不久,这位定远侯府常年在庄子上养病的夫人忽然回京了。 更巧的是,一回京,就赶上了端康王府进京。 顾珞心跳加快,收了和长明对视的目光,又朝那婢女看去。 “今天夜里,夫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表面上是答应了南黎大小姐,说过了今夜就会让郁小王爷迎娶南黎大小姐,但实际上去做什么,侯爷也不知道。 侯爷现在急疯了,想要找到人,已经派了好几批人出去找,但毫无踪迹。 另外,在宫中太后娘娘寝宫被炸那天,我们夫人进过一次宫,姨娘打听了许久,昨儿打听出来的,夫人那次进宫,见了太后娘娘,但出来的时候,专门绕路走的,见了裕太妃。 之后端康王府出事,我们夫人曾在端康王府被软禁期间, 私下见过端康王府的暗卫。 这些, 侯爷先前都是不知情的,今儿派人去找夫人的时候才查出来的, 侯爷就是因为查到了这些才变得更加着急。 我们姨娘说,北靖王府的萧三公子失踪,兴许和定远侯夫人有关,特意让奴婢来提个醒。” 这话包含的信息量着实是太大, 大到顾珞甚至都顾不上询问有关陆平山和陆青双的事, 大到顾珞来不及思考定远侯夫人与裕太妃的关系,大到顾珞来不及去想这夫妻二人的面和心不和。 “谢谢你们姨娘,等萧三公子找到之后,我一定特去拜谢。”顾珞道。 将小丫鬟送走。 顾珞和长明道:“如果真和定远侯夫人有关, 那我们搜查的目标能不能缩小范围?” 长明道:“就算是有关, 我们现在也追踪不到定远侯夫人的踪迹,定远侯手下的人追踪手段都是军中磨炼出来的,他们比我们更加熟悉侯夫人, 但连他们都找不到侯夫人。” 顾珞手指微曲,指关节敲着桌子,“追踪不到侯夫人,但是,端康王在京都并无宅子,他们绑架了萧嘉远,会不会直接把人带到定远侯府的宅子里?” 长明不能肯定,“只能试着搜一搜, 未必会, 毕竟就算是端康王在京都没有宅子,可他可以私下让信得过的人先置办了。 再者, 余杭的知府都会帮他把南诏国的军械运上船, 难不保他在京都也有同盟。” 顾珞就道:“这个同盟,也是定远侯夫人啊。” “先查吧, 只要是线索就查!”长明应了一声, 转头出了书房。 手下能用的人就这么多, 已经派出去一批了, 这一次去秘密查探定远侯府各处的庄子,只能长明亲自带人去。 长明一走, 顾珞蹙眉立在窗前。 已经是寅时了。 萧嘉远啊萧嘉远,你可千万坚持住! 郁宴不在, 咱们谁都不能出一丁点的事! 被顾珞叨念的萧嘉远吃过药丸,身上那股绵软无力的劲儿总算是散去大半,尽管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但给自己偷摸的松绑已经不成问题。 更何况当时端康王从这里离开的时候,还在地上落了一把匕首呢。 挑开身上的绳索,萧嘉远握着匕首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 那边说话的声音虽然低,但贴在门缝尚且能听个清楚。 “王爷,皇上派出来的人在咱们的引导下,一部分去了东边的林子里, 一部分去了风亭山别院,大概再有一刻钟的时间, 王爷安排在那边的事就能成!” 这是随从回禀的声音。 这声音落下,便是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外面大门打开又被关上。 紧跟着是定远侯夫人的声音, “既然我们的安排都顺利进行,王爷何必要被萧嘉远这竖子欺骗,南疆大军中根本不可能有能兴风作浪之人。 萧嘉远的大哥若还活着, 他能这么悄无声息? 就算他活着,就他一个能撼动我儿南疆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可是我儿的嫡亲军。” 定远侯夫人像是一夜没有喝水,嗓音干哑。 端康王则阴沉的叹了口气,“万一呢?万一萧嘉远的大哥就是活着呢?如果他活着,我现在对萧嘉远下手,将来这就是个绊脚石。 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凭白制造仇人。 萧嘉远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起码在扳倒皇上这一件事上,我们目标是一致的。” “你怎么这样糊涂,如果你们有共同的目标,那怎么郁宴还要炸你!” 端康王反问,“你有证据证明是郁宴做的吗?我们全部的证据不过是我那随从从郁王府刺探到的一门火炮、 莫说那火炮是个假的, 就算是真的,射程也不够。 炸我的人是谁还未可知呢, 说不定就是皇上自己。” “你......”定远侯夫人让气的倒仰,“你定要一意孤行?” 端康王道:“不是我一意孤行, 而是我不想额外树敌,我需要拥护我的人,而不是给我增加阻碍的。” “一个萧嘉远就能拥护你?别忘了,今儿是你把他绑架来的,这个仇他能算了?” “不算了又如何,他若是不与我一条船,我必定揭发他哥哥尚在人间,皇上能放过他?他没得选。” 萧嘉远立在门缝,听着这俩人的对话。 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定远侯夫人和端康王这是什么关系啊? 他怎么觉得他俩说话的语气不那么对。 跟着,不及萧嘉远细想,就听那边道:“行了,娘,这些你就别想了,等到今夜事成,皇上必定将郁宴的家人捉了,他和郁宴彻底反目。 到时候太子逼宫,没有郁宴作为反抗力量,宫中定然乱作一团。 只要太子和皇上一死,裕太妃再说出当年真相,我就是唯一的真命天子。” 萧嘉远人在隔壁已经惊麻了! 娘? 定远侯夫人是端康王的娘? 那死掉了的庆阳公主算什么? 还有,裕太妃说出什么真相就让端康王都能成了真命天子? 这可真是......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难怪他之前离间端康王能那么顺利呢,这搁谁有那么一个手握军权的兄弟,心里也不安生吧。 萧嘉远吓一跳的功夫。 风亭山。 禁军统领亲自带人直达风亭山别院。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追踪 “喵~” 一声猫叫,扰了密道里的静谧。 老南瓜手上动作不停,边埋头干活边问:“来人了?来的是谁?” 黑猫再次喵了几声。 老南瓜冷笑,“禁军统领来了?他倒是上心,能派这么个人来!” 说着,老南瓜抄起手边一只青花瓷的花瓶,咣当砸在地上,然后直起身招呼站在门口的顾珩,“走了!” 顾珩扫了一眼被老南瓜丢在地上的人,和碎了半地的青花瓷片,“这能行吗?” 老南瓜冷笑,“咱们这位陛下,别的不行,就怀疑人的劲儿足够,放心,能行的很!” 从密道出来,老南瓜随手摁了窗棂上的一处,顾珩尚未来得及看他到底按得哪里,就见对面墙上裂开一道口子,又露出一个密室,老南瓜推了顾珩一把将人带入。 “怎么这么多密室?”顾珩震惊的环顾新的环境。 这密室装的富丽堂皇,可一点不比风亭山的正屋差,只是小了许多而已。 老南瓜扯了一张椅子坐了,冷笑:“郁王缺德事干多了,总怕哪天命不保, 这逃生的密道密室也就挖的多, 不过他密室挖的再多也不及宴儿给他那猝不及防的致死一击,这密室挖了, 他用得着么!” 一贯眼角眉梢带着冷意的老南瓜,只有提起郁宴的时候,眼底才会带上几分温柔,几分得意, 几分愧疚。 顾珩不忍看他那表情, 转头看向旁处。 说话间,外面传来激烈的脚步声和高亢的说话声。 “统领大人,这里是安博王的私人住宅,您这样三更半夜带人来搜, 不太合适吧!”说话的是风亭山别院这边的管事。 三更半夜起床, 衣服都还没有穿整齐。 禁军统领冷笑着,“萧嘉远都让人抓走了,你们还有心思睡大觉呢?我现在搜合不合适, 等郁宴回来你问了不就知道了!愣着做什么,给我搜!” 跟着来的禁军立刻四下散开。 那管事立在禁军统领一侧,脸上带着愤愤,“萧三公子让人抓了,您搜我们这里做什么,且不说我们小王爷人不在京都,就算是在,我们王爷与萧三公子也是好友, 统领大人如此, 未免也......” 不等管事说完,那边传来一声招呼。 “大人, 这里有情况!” 管事一愣, 话音顿住,跟在禁军统领身后就往那边走, 恰好是那密室口的位置, 上次郁王作乱, 皇上从这里逃走, 禁军统领还记得清楚,他眉梢微动, 眼底转着冷笑,回头看那管事, 指了地上一处碎掉的茶杯瓷片,“这是什么意思?不是郁小王爷不在么?谁这么大的胆子趁着主子不在用这汝窑的茶杯喝茶,喝完不算还要摔了?” 管事瞠目结舌望着地上的碎瓷片,脸色已经大变。 禁军统领冷眼觑着他,“家里进了贼都还不知道呢,就这还要给郁小王爷看家护院?给我打开那密道!” 管事灰白着脸,眼睛盯着地上的碎片,浑浑噩噩嘴里嘀咕着怎么回事,抬脚触发那密室的机关。 随着密道的门打开, 立刻有禁军涌入,底下倏然传来一声惊呼, “什么人!” 管事腿一软,抬手扶了旁边的椅子,“萧三公子真在我们这里?不应该啊, 今儿一夜院里都没人来啊。” 禁军统领不搭理他,顺着台阶下去。 一下去,立刻被眼前景象震惊住。 龙袍龙冠就那样明目张胆的摆在密室里, 跟着下来的管事惊得拨开人群冲上前去,“怎么会有这个,不可能,我昨天还打扫过这里,从未见过这些,这是哪来的?谁要陷害我们王爷!” 他惊恐又声嘶力竭。 转头看到一个耷拉着脑袋的二十多岁的小年轻,被禁军提溜着脖子站在那里,管事瞪大了眼看着他,“你是谁?” 那人铁青着脸,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提溜着他的禁军朝禁军统领道:“大人,我们冲下来的时候,他正好从地上爬起来,脚边儿带着碎瓷片, 应该是听到动静想跑, 慌张带倒了旁边的花瓶给绊倒了。” 禁军统领看着他, 他手里还捏着一封信,在禁军统领看来一瞬, 他手下意识要藏一下,但跟着就被禁军统领铁钳子一样的手抓住了胳膊,硬生生逼着他松了手将那信函递上。 禁军统领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带走!” 他一指人,又指了那龙袍皇冠,再指了管事,“一并带走!” 说完,忽然回头朝禁军中的一员看过去,当时就是那人缕缕提供线索,一路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禁军统领一朝那人看去,那人一个激灵转身就跑。 他站在密道口的位置,转身几乎飞身出了密道,触动机关将密道口封上。 封了密道口,他飞快离开。 身后,另外一处密道大门打开,老南瓜带着顾珩和黑猫,身形敏捷的追了上去。 城西的林中。 长乐带着人在定远侯当时训练私兵的地方转悠寻找。 从码头摸到林子边,从北搜到南,就快要将整片林子一寸一寸犁地似的全都一遍翻完的时候,在林子的东北角,发现了端倪。 “这个土包是不是像翻新的?”冬日的树木都是光杆司令,冬日的月光倾洒大地,银辉落在地上,并不能照出土地太明显的颜色,长乐蹲在那土包前,仔细的看了半天,“这一片林子都是定远侯用来练兵的,这地面早让磨得平整,就这里多出一个土包。”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将手里一把土撒下,起身,“挖开!” 长乐下令,身后跟着来的人抽出各自的佩剑佩刀便开挖,都是杀人如麻的刀剑,此时用来挖坑,虽然大材小用,但也挖的迅速。 “这底下是......是口棺材!” 土包被挖开,露出埋在 死士暗卫干的都是杀人的活计,可活人好杀,要挖死人的棺木,若说这里面装的就是死对头的尸体也就罢了,若是不相干的无辜人,好端端的,挖人家坟难道还要开人家棺? 几个人彼此相视一眼。 长乐上前,在那棺木上摸了摸敲了敲,“上好的红柳木,一般人可用不起这棺材板,有钱人也不至于葬在这荒郊野岭,还是定远侯家养私兵的地界,不用想,开!天打雷劈算我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拦住 长乐一声吩咐,那些有所顾忌的人也放下顾忌,上前开棺。 “靠,他们不会把萧三爷给藏这里面了吧!” “我以前听说,有人在一处神秘的地方建了赌坊钱庄花柳地,吸引了大量的有钱人去玩乐,那些人都是一去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不在里面花光了钱绝不走,但出来之后一个个都不记得那地方到底在哪,据说当时过去,就是三更半夜在荒郊野地被人用棺材抬去的。” 几人撬棺忍不住闲聊,棺材板一开,众人探头朝里看,倒要看看里面是何天地。 “靠!” 棺材里装了整整一棺材的军械! 长乐提出其中一把长枪,那铁质的手柄上,南诏国的国印清晰可见。 南诏国的军械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另外一批,还是当时从津南缴获的那一批! “这还有封信!”有人眼尖,从军械中发现一点端倪,扒拉了几下,从里面拽出一封牛皮纸包好的信。 长乐直接撕开口子将信函取出。 【郁老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后面的事,只能遥祝你马到成功,事成之后莫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一封没有落款的信,长乐却认出了笔迹。 这是南诏国某位皇子的字, 他曾经在郁宴的书房中见过, 那是郁宴当时查萧家军覆灭案的时候从郁王府找出来的东西。 正说话,林子不远处传来动静, 马蹄声说话声伴着明晃晃的火把,正朝这边靠近。 当即站在明乐旁边的人便上前去查看究竟, 不过须臾,他急急跑回, “是禁军, 禁军副统领带着人搜林子呢,听意思是有线索,萧三爷在这边。” 长乐攥着那信函。 这是有线索来找萧嘉远? 这分明是有线索来找这批货! 绑架萧嘉远,目的就是引着人来寻这些东西吧! 长乐跟着郁宴这么多年, 别的学没学会不好说, 放火是学了个门儿清! 出门身上不带火油,那滋味,就跟出门忘了穿衣裳一样。 回头看了一眼那军械, 长乐叫了一个人,将那信函塞进他手里,“记住了,从这一刻起,你就是端康王的人,你是半夜过来放这信函的!” 那人顿时明白长乐的意思,将信函往那棺材里一塞,“明白!” 长乐拍拍他肩膀, 说的郑重, “别怕,能活着回来。” 那人笑了一下, 没说话, 浑不在意,转头跪在地上去盖棺材板。 长乐又留了一个人在附近盯着情况, 转身招呼其他人, “走!去东南码头那边放火去!” 山中一处别院。 端康王和定远侯夫人说完话, 正准备让人煮点宵夜边吃边等捷报, 忽然见东南方向燃起熊熊大火,大吃一惊, 急步快走出屋,立在院里看那大火, “那边出什么事了?” 码头那边的林子,可是藏了“郁宴谋反”的罪证。 不等随从回禀,两道人影先后冲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风亭山计划失败!” “王爷不好了,码头树林计划失败了!” 不等这俩人先后上前,忽然一只黑猫从冥冥夜色中蹿出,冲着端康王的门面直接扑了过去。 那黑猫褐色的眼睛带着凶悍的仇视,它锋利的爪子在扑上端康王脸颊的同时,一爪子狠狠抓下, 差点将端康王一只眼珠子抓了出来。 它像是从地狱来的索命幽灵,像是从阎王殿来的夺命使者。 端康王不知是吓得还是惊得亦或者单纯疼的, 扯了嗓子惨叫。 旁边定远侯夫人震惊慌乱之下,上前就去驱赶那只该死的猫。 然而那猫身子灵敏,优雅又矜贵的轻轻一闪, 躲开抽打,却尾巴冲着端康王的脸又是狠狠一抽。 动作间,顾珩带着人冲了进来, “抓乱党端康王,救北靖王府三公子!” 顾珩一嗓子吼,他身后的人蜂拥而上,端康王之前还震惊从哪来的发疯的野猫,此刻却震惊顾珩怎么找到这里来,然而那野猫还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他一时间焦头烂额,既赶不走野猫又无法下令更不能分析眼下。 倒是旁边定远侯夫人大惊失色,“来人,快来人!” 其实不用她喊,这院子里原本属于她的人和端康王带来的人也已经冲了过来。 厮杀在一瞬间展开, 定远侯夫人喊完,眼见无法帮端康王赶走那猫,回头便去屋里找萧嘉远。 若是被对方得了上风,萧嘉远就是她们撤退的最好盾牌。 然而一脚踏入屋里,另外一只脚还没且跟上,忽然面色大变。 原本中了软骨散应该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萧嘉远, 此时皮笑肉不笑的站在她面前。 定远侯夫人惊愕之下,转头就要跑开,却是不及动作,萧嘉远抬脚一脚朝她心口踹了出去。 纵然软骨散的药效还在,但到底也是跟着郁宴刀尖舔血的人,更不要说还是萧家军的后代,定远侯夫人一个在内宅被养的细皮嫩肉的女人怎么架得住萧嘉远这狠狠一脚踹。 登时嘴里喷血,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跌在端康王脚下。 端康王已经够分寸大乱了,此时又见萧嘉远自己走出来,更是火气攻心,奈何那只该死的猫始终就缠着他,他脱不得身。 好在他既是布下这局,就做了万全的准备,顾珩虽然带人找了来,可到底人数不够。 挣扎间,端康王总算是一把甩开了那只该死的野猫,也不去扶地上的定远侯夫人,带了自己两个随从就要从混乱中离开。 萧嘉远身子一闪,拦住他的去路,“想跑?” 萧三公子常年浪荡歌舞场,说话自带三分浮夸和轻浮,在这充斥着血腥味的夜里,格外的挑衅着端康王的神经。 明明白白告诉他,之前萧嘉远说的那些话,全都他娘的是屁话! 他不知道哪一环节出了错,竟然能让萧嘉远站起来。 “滚开,你没这个实力拦本王!”那边顾珩的人被拦截住,根本冲不过来,端康王眼中带着冷笑,“本王不弄死你已经算你的造化,别自找死路。” “他拦不住你,我拦得住吗!”不等端康王说完,忽然一个人从房顶飞下。 第四百二十六章 面孔 禁军统领手持大刀,飞身落下一瞬,手起刀落,直接朝端康王砍了过去。 端康王怎么都没料到,禁军怎么会来这里! 禁军不是已经都被他分成两部分吸引去了风亭山别院和码头那边的林子里吗! 惊慌之下,端康王偏头躲开,他身侧两个护着他的随从立刻上前抵挡禁军统领,却是在他们转身迎战禁军统领的一瞬,又有两人从房顶跳下。 长明和长乐! 这俩人跳下的同时才发现彼此。 “靠!你怎么也来这里了?”长乐一面长剑刺向端康王,一面朝长明道:“你不是同王妃在家?” 长明抬手一掌把端康王直接劈了个头晕眼花,劈完人,拍拍手,“王妃让摸查定远侯府的别院,码头那边起火,我们本来是要去看起火原因的,路过这里听到里面打斗声,顺便进来瞧了一眼,哪成想撞个正着!” 长乐一把将晕倒的端康王拽住,三下五除二用从腰间解下的绳子给他捆了。 端康王一被捆了,他那些随从很快也就缴械。 禁军统领留人将这边的别院看守住,押着端康王,定远侯夫人以及端康王的全部随从连夜回宫。 萧嘉远作为这次事件的受害人,自然也要一同进宫谢恩。 等到该走的人差不多都走了,长明长乐一左一右抱臂看着顾珩,“听说你去买包子了?” 八岁的顾珩扬着小脑袋, 笑的一脸天真, “今儿月亮真亮啊。” 长明扬眉,“所以是月光太晃眼, 把你给刺的迷了路,从安博王府出来,买包子一路买到这里来?” 长乐扫了一眼被顾珩带来的那些人,“这些都是来陪你买包子的?” 老南瓜早带着黑猫遁了。 跟着顾珩过来的, 全都是当时顾珩从风亭山别院召集来的, 不明所以,也不好打岔,一个个眼巴巴盯着顾珩,一脸好奇想知道买包子到底是什么行业黑话, 他们是在风亭山待久了, 与京都脱轨了吗。 顾珩嘿嘿嘿陪着笑,上前左手挽了长乐右手挽了长明,十分萌萌哒的道:“两位哥哥, 这眼看天就要亮了,我请你们去吃陈记羊杂?配着烧饼夹肉,一人给你们买三碗羊杂三个烧饼夹肉!” 长乐哼的一声,“瞧不起谁呢,我是吃不起那三碗羊杂?” 长明翻个白眼,“看不起谁呢,我是买不起那三个烧饼夹肉?” 顾珩一咬牙一跺脚,“五个!” “成交!” 长明长乐说的异口同声, 顾珩松下一口气, “那你们每人吃我五碗羊杂五个烧饼夹肉,回去可别在我姐跟前卖了我。” 长明长乐同时道:“不能够的事儿!男子汉大丈夫, 一口唾沫一个钉儿!再说了, 你也是为了萧三公子想要出一把力,而且你这还立了功呢。” 半个时辰后。 吃过羊杂吃过烧饼夹肉的长明长乐站在安博王府的书房里, 嘴巴上还粘着油花呢, 就当着顾珩的面把他卖了个底朝天。 “好家伙, 我从外面路过的时候就听得里面打的相当激烈, 我这进去一看,没把我吓死, 咱们顾珩小少爷就在里面呢,我当时差点没了半条魂儿, 刀剑无眼啊,他熬个夜都怕死了,那时候倒是冲的挺快!” 长明说完长乐补充。 “谁说不是,咱们都以为这八岁的孩子能撒什么谎呢,说买包子那就必须是去买包子了,我倒是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卖包子的竟然开到荒郊野岭了,这是什么肉馅的包子才开了荒山野岭呢! 顾小珩, 不是我说你,真的, 以后绝对不能擅自行动了,多危险啊。” 顾珩小小的人一夜之间经历了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什么叫烧饼夹肉打狗有去无回。 咬牙切齿瞪着长明长乐,痛心疾首,“还我的羊杂和烧饼夹肉!” 长明长乐齐齐打了个饱嗝, 没理他。 顾珞瞥了顾珩一眼,先捡要紧事问了,“那军械后来怎么处理的?” 长乐就道:“当时禁军副统领命人将军械押送回来,一并押送回来的还有卑职留下的那人,他手里的信函是南诏一位皇子的笔迹,只要他经过审讯吐出自己的端康王的人,这事儿就算是栽赃咱们。” 顾珞更担心那人的安全,“事后还能救出来吗?” “王妃放心,审讯之后按照流程他会被关押刑部,听候发落,毕竟皇上还要审讯端康王,这期间咱们能救,换死囚过去就行, 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不过就是苦了他遭一趟皮肉之苦。” 还有不少善后的事情需要去做, 简单问了问顾珞便放长明长乐离开。 等他们一走, 顾珞看向顾珩。 顾珩多鸡贼啊, 一见顾珞看过来,立刻小脸一脸委屈。 “姐,我知道错了,咱们俩没爹没娘相依为命,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帮你分忧,我怕萧三哥出事,更怕牵连小王爷,最怕牵连你,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小小的人儿,眼巴巴的在你跟前说这些催人心窝的可怜话。 顾珞一腔火气都气不起来了,但也绷着脸色,“你到底怎么去了风亭山别院的?怎么又找到定远侯府那别院的?” 顾珩搓着小指头委屈兮兮,嗷的一嗓子就哭出来,“我,我想找萧三哥,但是出去之后又不知道去哪找,我就,就只知道风亭山别院,我就过去了。 结果,我刚刚过去就见一个黑影从里面跑出来,我吓一跳,就,就叫了里面的人带着我去追。” 顾珩隐去了老南瓜的存在,炉火纯青的胡编乱造,一边哭一边说,说了不算,还要抹着眼泪红着眼,蹭到顾珞跟前,小脑袋讨安慰,小手去扯顾珞的手,哼哼唧唧。 “姐姐,我好害怕啊,呜呜呜~” 顾珞是真的一句都责骂不出来了,只能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害怕就长长记性,回去睡觉去吧,去正房看郡主一眼,人家等你包子等了一夜,可是你的铁杆搭档呢,一点没出卖你!” 从书房一出来,抹掉眼上的泪,顾珩哼着小曲儿就去找郁欢了。 放心不下担心弟弟跟着顾珩一起出来的顾珞差点气个倒仰。 “顾珩!你两副面孔好歹也收敛一点,我还在你身后呢!” 只美滋滋自己过关了浑然没察觉姐姐跟着一起出来的顾小珩顿时脊背一僵。 说时迟那时快,两幅面孔顾小珩白眼一翻,“姐,我今儿受刺激受大了,我可能疯了,我,我要晕倒了。” 说完,咕咚,晕倒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条件 唯恐顾珩要挨骂的郁欢早就缩着小脑袋藏在书房外面视奸里面的动静。 一见这个场面,一撸袖子,到我上场的时候了! “顾珩啊,你晕的好可怜啊,呜呜呜呜,不要丢下我自己晕倒啊,要晕倒咱们一起晕倒啊,你晕倒了,只剩我一个,孤零零的可怎么办啊!”扯着小嗓子一通哭,郁欢撒着欢的就朝顾珩扑了过去。 她身后还声势浩荡的跟了三条狗子。 三条狗子就跟成了精似的,十分配合的把顾珞拦在了旁边,然后郁欢一边嚎,一边假装把顾珩背起来,其实就是她在前面弯着腰,顾珩趴在她背上自己用脚走,俩人一个敢装晕一个敢哭嚎的,狼狈为奸配合的天衣无缝,走了。 顾珞气了个肝儿疼。 但三条狗子十分鸡贼,硬是等小主子们彻底离开书房的院子,才晃着尾巴从顾珞跟前离开,一步三颠儿的追了过去。 事已至此,问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顾珞除了作罢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心里念一句阿弥陀佛。 今儿一晚上瞎指挥, 倒是误打误撞瞎猫抓了死耗子, 好在是没出意外。 宫中。 御书房。 一夜没睡着的皇上此时铁青着脸,乌青着眼窝, 坐在宽大的桌案后。 他面前跪着被五花大绑的端康王和披头散发的定远侯夫人。 禁军统领立在一侧,回禀抓捕经过。 “臣在寻找北靖王府三公子的时候,兵分两路,一路臣带队, 一路禁军副统领带队, 结果臣那一队出城之后不断得到线索,顺着线索一路追踪到风亭山别院,在别院中的密室里发现了制定好的龙冠和龙袍!” 一听这个,皇上心头怒火差点把五脏六腑给炸了。 风亭山别院可是郁宴的别院! 郁宴果然要造反吗!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 禁军统领继续, “当时在密道, 一并抓获的还有一人,密道被打开,那人仓惶要从密道另外一端逃离, 惊慌之下被一只花瓶绊了脚,摔倒在地,正好让冲下去的禁军抓住,同时在他身上搜出这个。” 禁军统领呈上那信函。 内侍总管上前接了,给皇上递过去。 皇上打开信函,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怒火冲击着神经,他脸上的肌肉都在跳。 禁军统领继续道:“当时臣觉得奇怪, 搜寻北靖王府三公子, 怎么就搜到了郁小王爷谋逆的罪证,臣回头去找那个当时一路发现线索的禁军, 结果那人在臣看过去一瞬夺路而逃。 他逃出密室闭合了机关。 臣等只能从密道另外一端出去, 出去之后又重新折返风亭山别院,被告知有人从别院冲了出去, 别院里的护院已经去追踪, 臣带人顺着追踪方向一路追去, 最终在定远侯府的别院找到了人。” 禁军统领一侧, 禁军副统领道:“臣的情况与统领大人差不多,也是出城之后一路得到线索, 顺着线索一路追踪到城外一片树林。 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口棺材,棺材里装着南诏国的军械, 还有一封信函。” 禁军副统领将那信函递上。 皇上皱着眉看了。 与之前的信函是同一个笔迹,不过是上一封信函的补充款,那一棺材的军械也是上一封信函的补充物件,仿佛只是为了验证上一封信函。 皇上攥着拳头狠狠的在桌上砸了一拳,“大火是怎么回事?” 禁军副统领就道:“是安博王府跟在郁小王爷跟前的长乐烧的,说是找了半夜萧三公子毫无音讯,怒火攻心,就放了把火撒气。” 皇上:...... 这倒是符合郁宴那边人的性子。 一言不合就要放把火。 来龙去脉解释清楚,皇上看向萧嘉远。 萧嘉远歪三扭四站在定远侯夫人一侧, 整个人透着一股没睡醒的混账劲儿,已经打了个七八个哈欠, 就是不说一句谢陛下隆恩之类的话。 皇上厌恶的皱了眉,没理他,最终目光落向定远侯夫人, 冷笑几声,“真是国之栋梁,南疆大军主帅苏南淮的嫡亲母亲, 定远侯的发妻,朕御封的二品夫人,竟然和朝廷下了通缉令的乱臣贼子沆瀣一气!” 被抓了个人赃并获,定远侯夫人无从狡辩。 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萧嘉远既然冲散了软骨散的药效,那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她和端康王的对话。 定远侯夫人惴惴不安,一言不发。 皇上啪的一拍桌案,“你可认罪?” 定远侯夫人收了心思,“臣妇认罪。” 皇上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些人一个个生吞活剥,他还活的好好的,他还在盛年,这些人一个个的就都按了造反的心! 偏偏苏南淮掌管南疆十万大军,他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轻易动苏南淮。 不动苏南淮,就不能将定远侯府满门抄斩! 可他堂堂皇帝被人造反了难道还要忍着这口气? “拉下去, 杖毙!”处置不处置定远侯府放在其次, 这个口气却不能憋着。 皇上一声令下,当即有小内侍上前拖拽定远侯夫人。 定远侯夫人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 只看了跪在那里的端康王一眼,便被带走。 萧嘉远立在一侧,垂着眼,觑着端康王的反应。 端康王面色灰白,始终垂着头,根本一点回应都没给定远侯夫人,就在定远侯夫人被拉走一瞬,端康王忽然朝皇上道:“陛下,臣是有罪,但萧嘉远也清白不到哪去,他大哥还活着!” 萧嘉远顿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哼笑一声,懒洋洋道:“我不光大哥还活着,我二哥也还活着呢,我大嫂二嫂也活着呢,我们家人都活着呢。” 端康王倏地转头看向萧嘉远,外面忽然传来定远侯夫人一声惨叫。 被板子打出来的惨叫,凄厉刺耳。 端康王身上一抖,狠狠瞪了萧嘉远一眼,转头朝皇上道:“只要陛下肯放臣一条活路,臣保证柳州十二县,和平归顺!” 皇上让气了个倒仰,“你威胁朕?” 端康王攥着拳头,“臣不敢,只不过臣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陛下杀了臣容易,但是一旦臣出事,柳州必反,想必皇上也知道,您派出去查柳州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吧,就连郁小王爷去西北,也没了消息,是吗?” 内侍总管和萧嘉远几乎齐齐眼皮一跳,对视一眼。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人性 皇上满面阴寒,咬牙切齿,“你在和朕谈条件?” 端康王也不跪着了,他看着皇上,原本还算带了点惊恐之色的表情也渐渐褪去,最终嘴角勾着一抹冷笑,从地上缓慢起身。 皇上让他这动作惊得下意识朝后退了一点,后背直接抵靠在椅背上, “你做什么!” 萧嘉远皱眉。 人家都这样了,你个当皇帝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动怒而是害怕? 真特么搞了全天下最大的笑! 就在端康王要站直那一瞬,一直七歪八扭站着的萧嘉远忽然抬脚朝他膝弯一脚踹过去。 砰! 膝弯猛地吃痛,端康王扑通再次跪下去。 皇上飞快的看了萧嘉远一眼,啪的一拍桌子, 愤然起身, 抬手直指端康王,“你要造反不成!” 端康王让萧嘉远踹的火气直冒, 面子挂不住,但膝弯疼的又站不起来,只冲着皇上冷笑,“我造的还不够明显?陛下若是不怕麻烦,就杀了我,我敢保证,我今儿一死,明儿柳州十二县立刻暴动,至于别的地方会不会跟着一起暴动,那就看陛下你的造化了,毕竟西北粮荒可是被当地地方官压了一个多月才上报朝廷的。” 当地地方官压了一个月才上报? 上报之后,二皇子赈灾被太子从中作梗又耽误了将近两个月。 现在郁宴也出发一个多月了。 一来一往的,这将近半年......这样长的时间会闹出什么乱子,皇上不用想都能知道。 柳州离得西北那样近,一旦柳州暴动,西北的灾民不跟着一起暴动才怪! 皇上能毫无犹豫的直接杖毙定远侯夫人, 那是因为定远侯府其他人还在京都,他还能以定远侯夫人勾结端康王作乱这样的罪名给定远侯夫人定罪,再借口苏南淮劳苦功高皇上不忍牵连赦免定远侯府,这说出去,就是他这个做皇帝的胸怀宽广有容人之度,他是千古明君。 可他却不能处置端康王! 端康王府已经死绝了。 如果真如端康王所言那样,一旦端康王死了,柳州作乱...... 皇上闭了闭眼,只觉得气血瘀堵。 他和前太子不同,前太子能征善战想要开疆扩土,但他只想守住现有的繁华,起码在他在位期间,这朝政必须是稳定的,百姓必须是安乐的,不安乐也得给我安乐。 攥着拳,拳头猛地在桌上砸了一下,皇上睁眼,赤红的眼睛盯着端康王,“带下去!听候发落。” 要如何处置端康王,他必须要仔细想想。 端康王眼底带着轻蔑的笑,被带走的时候,他走到御书房门口,忽然回头,朝皇上道:“你说,若是前太子继位登基,也会这样对待造反之人?” 皇上那一腔淤堵的血气,瞬间被这一句戳心窝的话刺激的激荡沸腾,他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内侍总管连忙上前,扶了皇上的同时和萧嘉远对视。 端康王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提前太子。 皇上盯着端康王被带走的背影,满目的愤怒怨恨达到极致,这怒气游窜,让他又吐了两口血,咕咚,白眼一翻,撅了过去。 内侍总管忙喊了一声,“陛下!陛下!” 他扶了皇上去龙塌,又急忙召了太医院院使张大人前来问诊。 张大人诊脉,内侍总管和萧嘉远不远不近的立在一侧,内侍总管压着声音道:“陛下近半个月,吐血越发频繁,这身子已经被掏空了,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萧嘉远眯着眼睛看着床上那具喘着气的身体,“无妨。” 内侍总管偏头看萧嘉远。 北靖王最小的儿子,萧嘉远的模样和北靖王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侧脸。 眼眶泛红,内侍总管皱了皱眉将心头泛起的那股酸涩压下,“可小王爷尚无消息。” 萧嘉远看着那边忙碌的张院使,“很快就会有了,端康王一逃走,他就能有消息了。” 内侍总管先是沉沉叹了口气,跟着这气尚未叹到底,忽的反应过来什么,转头震惊的看向萧嘉远。 萧嘉远嘴角微扬,带着一点漫笑,“咱们的计划,或许不用那么繁复了,有机会告诉老六,让他准备着点,差不多该用他了。” 内侍总管满目激动,甚至忘了刚刚震惊的原因是萧嘉远说端康王逃走,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郁宴身上,“是小王爷送来了消息?” 正说话,那边传来皇上的咳嗽声,这是醒了。 内侍总管忙打住话音几步上前,“陛下。” 皇上病恹恹的躺在床榻上,一睁眼就对上内侍总管那双包含激动的眼睛,那眼底漫着的喜色是从心底涌上的,可见他的醒来让内侍总管有多高兴。 到底是跟了他多年的忠仆了! 张院使立在一侧,“陛下是急怒攻心了,再加上最近因着朝政繁忙,忧思过度,有些伤了元气,臣开几服药陛下且先吃着。” 皇上摆手,让内侍总管扶他坐了起来。 一起来,看见了站在一侧的萧嘉远。 皇上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如何处置端康王才能在萧嘉远这里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萧嘉远这个人无足轻重,可萧嘉远对他的看法对他的评价可能直接会影响军中部分将士对他的看法。 会说他什么? 说他软弱无能?说他对造反者妥协?说他是缩头乌龟? 皇上心中惊涛骇浪翻滚时,萧嘉远打了个欠揍的哈欠,“陛下无事,臣喜极而泣,只是臣被端康王抓了后折辱了大半夜,现在又困又乏,还请陛下恩赦,让臣回去睡一会吧。” 萧嘉远半句谢恩的话没说。 皇上现在却无心追究这个,他巴不得萧嘉远立刻从他眼前消失,可又怕萧嘉远出去之后乱说,“端康王造反作乱,朕必定严惩不贷,可百姓是无辜的。” 萧嘉远心里冷笑着皇上虚伪,面上一脸无所谓的点点头,“是啊,臣更无辜,快困死了。” 这混账样子让皇上心头那股不安淡了许多,摆摆手,“你回去好生歇着吧。” 第四百二十九章 直球 因着当时萧嘉远被抓,是顾珞进宫向皇上求救,故而从宫里一出来,萧嘉远便第一时间名正言顺先去了安博王府。 书房。 一晚上的人仰马翻,此时好容易萧嘉远平安回来,大家聚在一起,一点时间没浪费,顾珞说了定远侯府姨娘陆氏派丫鬟来的事儿, 萧嘉远则说了自己偷听到的那些话。 彼此消息一互通,长乐直接惊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端康王是定远侯夫人的儿子?他这年纪可不老小啊,苏南淮今年也才十二七八九,端康王可足有三十多了,他比苏南淮都大那么多了, 苏南淮是定远侯夫人嫁给定远侯成亲头一年生的, 那他要是定远侯夫人的儿子,这是闺中产子?这是不是有点太扯了。” 萧嘉远摇头,“扯吗?我看未必,定远侯夫人一直在庄子上住着,起先咱们不知道缘由,但是昨儿定远侯府不是派了个丫鬟过来说了吗,他们夫人要避着郁王。 好端端的,她避着郁王做什么! 如果端康王是她亲生的,那必定是郁王知道一些当年的旧事,她避着郁王就是不想让郁王产生怀疑。 你们仔细想,端康王和定远侯夫人的眉眼,是不是有些相似?” 顾珞几乎没怎么见过苏南黎的这位母亲,但是长明长乐有印象,尤其昨天晚上还交了手,被萧嘉远这么一提点,果然觉得这二人眉眼间是有几分相似。 “这几分相似不足以让人怀疑什么,但如果有人知道一些当年的内情,那就未必了,郁王恰巧是那个知道内情的, 所以郁王活着的时候, 定远侯夫人不敢回京。” “可定远侯夫人的儿子,为什么到了庆阳公主的手里,摇身一变成了庆阳公主的儿子?她心甘情愿给别人养儿子?从我们暗中调查来看,庆阳公主当年的确是怀胎十月生下了孩子,而且这些年庆阳公主对端康王视若己出,根本看不出不是亲生的。” 长明长乐疑惑,萧嘉远却道:“这些都不是眼下的重点,眼下的重点是,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端康王他不光是定远侯夫人的儿子,他怕还是先帝的儿子,并且裕太妃是知情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说出那种话了。” 【裕太妃再说出当年真相,我就是唯一的真命天子。】 这是端康王当时亲口说的。 顾珞蹙眉,“太子造反,弑君杀父,他就算是届时拿下了太子,可皇上还有二皇子,还有七皇子八皇子那么多皇子呢,他怎么会是唯一的真命天子。” 萧嘉远嘴角带着笑意,“那就要看裕太妃要宣布什么惊世骇俗的真相了。” 能让端康王越过那么多皇子成为唯一的真命天子,那唯一的真相也就只能是先帝遗诏了。 先帝没有传位给如今陛下,而是传位给了旁人? “可端康王从出生就在宫外,先帝传位,怎么传都传不到他头上啊。”长乐道。 顾珞一下明白了萧嘉远的意思。 “先帝传到谁头上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帝只要留了遗诏不把皇位传给现如今的陛下,那现如今陛下所有的皇嗣就都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个时候只要再冒出一个先帝爷的子嗣,他便能名正言顺继位,是这样吗?” 顾珞看向萧嘉远。 萧嘉远拍了一下桌子,“不错,这是目前唯一能说得通的猜测,如果我们猜测的就是事实,那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就是东风。” 郁宴的身份始终没有契机回归原位。 这么些年来,萧嘉远和郁宴所致力于的,不光是报仇,也想让郁宴名正言顺的成为先太子的遗孤。 可这何其难! 但如果端康王这边闹起来,那就不是没有契机了。 揣着这份私心,萧嘉远并未在御前说半句偷听到的事。 以往遇到事情都是郁宴做决定,如今郁宴生死未卜杳无音信,萧嘉远直接拍板。 “我们谋划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不出意外的话,端康王不多久就能从牢里逃出去,就算他逃不出去,我也会助他一臂之力,放虎归山,将这朝局搅浑。 皇上无能,现如今,已经是民不聊生朝野上下一片疲沓了。 京都锦绣繁华,外面浮尸遍野。 这场恶战,迟早要闹起来,与其等百姓暴动,不如我们率先,还能减少百姓的伤亡和痛苦。” 萧嘉远看着顾珞。 “这段时间,你们准备准备,如果我的计划能成,可能你就要代替郁宴受封,前往封地了。” 顾珞忽然生出一种临危受命的感觉。 有一种像她前世那时,医院忽然下达赈灾救援任务,让她们连夜奔赴灾区战场,她那时和现在的心情一样,没有紧张,只有澎湃。 要说唯一的不同,那就是多了一份惦念,牵肠挂肚的惦念,惦念毫无音讯的郁宴。 该同步的消息彼此互通,该商量的行事彼此敲定,一夜的鸡犬不宁后,现在又各奔东西。 没有人生来就能安享富贵,命都是靠挣出来的。 萧嘉远从书房出来,离开安博王府的时候在二门处遇上了赵爽。 的折腾让他满身的疲惫,脸上的倦容更是从书房出来之后就因为卸下紧绷的弦而越发明显,没料想会在这里遇见她,萧嘉远愣了一下,旋即脸上裹了笑,那笑遮盖了疲惫,他上前嬉笑,“太医院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赵医女大早起的就能提着药箱四处蹿了?” 赵爽看着萧嘉远,瞧着他下巴上的胡子青茬,瞧着他狭长眼眸里的血红血丝,“我昨儿一宿没睡。” 这姑娘打了个直球。 萧嘉远怔了一瞬,心头浮上疑惑但不且那疑惑成形,又被他亲手打散,“那你们太医院够忙的,这是晚上不让歇,白天接着干?” “我在担心你,担心的一夜没睡。”赵爽抓着药箱,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不给人一丁点把话题带偏的机会,她上前两步,“你被抓了,我心里十分害怕,害怕你回不来,害怕你被折磨,所以我一夜没睡,和太医院一点关系没有,明白吗,萧三公子?” 第四百三十章 包子 一向能说会道的萧嘉远被这直球给砸蒙了,硬是半晌没憋出一个屁来。 倒是赵爽,把话说完之后,上下扫了他一眼,“所以,身上有伤吗?” 萧嘉远浑浑噩噩恍恍惚惚摇头,一点情场浪子的风流劲儿都没了,宛若一个老实巴交的书呆子, 滞滞道:“没有。” 赵爽又上下扫了他一眼,确定估计是没什么大伤,提了药箱转头离开。 眼见赵爽要走,萧嘉远忽的醒过神一样赶紧上前两步去追,“你去哪?” 赵爽瞥他一眼,“有的人不和我讲话,我当然是自觉点,回太医院当值,该干嘛干嘛去啊。” 萧嘉远舔了舔嘴皮,感觉被端康王抓了的时候他都没有现在这样焦迫,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脑子好像现在才运转起来,后知后觉的琢磨赵爽刚刚那几句话,“你刚刚说,昨天担心我?” 他问的小心翼翼。 之前嘲笑郁宴的劲儿全没了。 赵爽坦坦荡荡,“是啊,我担心你,不是对朋友的那种担心,是对你心怀不轨的那种担心。” 萧嘉远腾的老脸一红, “你是, 是,是......” 赵爽站定,仰头看他,四目相对,一字一顿,“是喜欢你。” 轰! 萧嘉远只觉得自己个脑子好像炸了。 是喜欢你~ 喜欢你~ 欢你~ 你~ 这辈子竟然还有人这么不长眼的喜欢他?这个人恰好还是他喜欢的那个?别不是没睡醒吧。 萧嘉远脑子乱糟糟的转着,等他顶着一张柴狗的微笑脸回过神的时候,赵爽早走了。 眼前一个人没有。 人呢? 萧嘉远摸着头脑勺左右找人。 “那是个大活人,不是个小蚂蚱,瞧你找的这个劲儿,别找了,早走了,等你反应过来,一锅饺子都煮出来了。” 郁欢抱着小胳膊靠墙站在墙根底下,一双眼睛带着一点嫌弃的目光,斜睨着她萧三哥。 “你可真行,让人家姑娘家的主动和你说心悦,说完还不给人家反应,要是我和顾珩说我喜欢他,他还不理我, 我直接......” 不等郁欢说完,顾珩斜喇喇走过来。 “说我什么坏话呢, 我一夜没睡赶早排队给你买包子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郁欢小眼神一亮,蹦起来跳到顾珩跟前伸手将包子接了,包子还热气腾腾的,她咬了一大口,嘴里裹着羊肉萝卜馅,咕哝道:“我满意的不得了。” 说完,朝萧嘉远道:“瞧见没,学着点!” 说完,拽了顾珩走了。 萧嘉远一脸懵逼:......哈? 二十多岁的萧嘉远望着八岁的顾珩的背影,凌乱在安博王府门口。 学着点?学什么?买包子吗? 当天下午,太医院收到了整整十马车的包子。 吓得太医院院使张大人以为这些包子有毒呢,需要他们太医院做检查,好家伙,十马车的包子这得检查到什么时候! 结果等张院使手软脚软冲到太医院门口准备掰扯一通的时候,被告知,包子都是都是健康的好包子,是北靖王府送来的,特意犒劳太医院最近辛苦了。 张院使一脸懵逼立在太医院门口,不太明白萧嘉远这是撒什么癔症呢! 郁宴好容易攒了这么多年钱,这才不在几个月,萧嘉远就这么霍霍? 别人买包子论屉,他买包子论车? 秉承着郁宴不在家他得帮着小王爷看好后院的原则,张院使十分深明大义的抬手一挥,组织了太医院二十多个人上街去卖包子去了。 因为包子太多,一时间怕卖不完坏掉手里,张院使不得不大促销。 于是...... 萧嘉远花五个铜板一个包子的价钱买来的包子,被包子铺老板们以三个铜板一个包子的价格又回收了回去。 一时间,京都包子铺的老板们都乐疯了。 一里一外每个包子赚了两个铜板不说,包子还在自己手里? 老板们一乐,百姓们也跟着乐,毕竟转手包子铺的老板們又以三文钱一个肉包子的价格,搞了一波惠民大促销。 整整十车包子彻底轰动了整个京都,不足半个时辰,消息便传进了宫。 定远侯还在御书房的院子里跪着,皇上阴沉着脸靠在床榻上,吃着一碗燕窝粥,牢里关着端康王,这个该如何处置他还没有想好,定远侯又冲进宫来负荆请罪。 他要如何处置定远侯。 既能保住自己的英明,还能笼络住苏南淮的心。 正思量的一筹莫展,内侍总管一脸纳罕的将这包子的消息说给皇上,皇上听得满面震惊,“萧嘉远真的买了十车的包子?” 内侍总管苦笑,“是真的,整个京都都传遍了,话本子都编好了,茶楼就等着晚上开说呢,” “什么话本子?” 内侍总管叹了口气,道:“无外乎英明将军的纨绔不肖子孙一类的,遥想当年北靖王府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萧三公子这么个异类,老奴原以为他受了一场惊吓回家且要休息几日呢,没准儿还能奋发一次从此就转了性子,哪成想,这......这......闹出这种事。” 皇上那阴鸷的面上露出几缕笑容来。 “你说他买了包子,好好的为什么非要送到太医院去?” 内侍总管觑着皇上的脸色,道:“听说,好像是因为张院使负责陛下的脉案,他为了这次被抓的事感谢陛下,但又不知道怎么谢,谁知道他怎么想的,竟就找到了太医院门上,当时吓得张院使以为那些包子都有毒呢,脸都绿了。” 皇上笑出了声。 “嘉远是个好孩子,这次让他受惊了,你去库房里挑几样东西给他送去,安抚安抚他,他家里没了人,回去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心疼他,朕看着他长大,他受了罪朕心里难受。” 说着心里难受的话,面上却是轻快了许多。 这人心情一轻快了,脑子也就活泛了许多,之前一筹莫展的事瞬间就有了抉择。 “让定远侯回去吧,阖府上下,且先禁足,至于怎么处置,等圣旨吧。” 内侍总管领命离开,等他一走,皇上召了自己的心腹,正是当时被皇上派去跟踪郁宴的那人,“你挑三五个好手,现在就出发去南疆,给朕盯着苏南淮,那边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必耽误,直接取了苏南淮向上人头,扶持副将胡岳统帅大军。” 胡岳是皇上安插在苏南淮跟前的一枚棋子。 第四百三十一章 苗子 一切安排妥当,等到人一走,皇上靠在靠枕上微微眯了眼。 接下来就是处置端康王。 砰! 不等皇上作想,才离开不久的内侍总管忽然将门撞开,跌跌撞撞扑了进来,嘴皮子都是哆嗦的,脸色更是青白的没法看。 皇上一个激灵坐直起来,“出什么事了?” 内侍总管失色道:“陛下,端,端康王跑,跑了!” “什么?” 皇上惊得直接赤脚下地,头发披散,衣衫不整,连一丁点帝王的威严都没了,两步上前一把抓了内侍总管的衣领,“你说什么?” 内侍总管吞咽口水,“刚刚蹴鞠院那边传来消息,端康王跑了!” 端康王被抓,皇上就怕他在外面有党羽作乱将他救走,刻意把人关在了宫中的私牢里,牢房就设在蹴鞠院。 虽然蹴鞠院里的蹴鞠手之前被郁宴废了一批,可他又不是只有那一批蹴鞠手,重新又调换了人手住到那蹴鞠院,十几个人看守一个端康王。 就这,还让人跑了? 怒火一瞬间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皇上差点原地炸了! 这可是皇宫! 宫里!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人亲自看着,竟然还让人跑了? 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屈辱更加妥帖。 端康王先是在津南捣鼓南诏国的军械,试图嫁祸郁宴,被抓之后更是在御书房明目张胆直言造反,可谓嚣张至极,现在人直接跑了! 当时端康王离开御书房时那眼神说的那句话,此刻就像是锋利的刀子,一寸一寸刮着皇上的骨肉。 “给朕查,全宫搜捕,全城搜捕,全国搜捕!”嘶声力竭,皇上几乎是吼着说出。 内侍总管瞧着皇上愤怒的样子,幽幽补了一句,“那这样,全国人民都知道端康王造反被抓后又从皇宫逃走了。” 就等于,全国人民都知道,您不行,连个人都关不住。 略微顿了一下,不等皇上一口气上来,内侍总管又道:“而且,端康王逃出去之后,难免不会说些什么刻毒的话。” 轰! 皇上不光脑子炸了,五脏六腑都炸了。 端康王在御书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说,若是前太子继位登基,也会这样对待造反之人? 前太子,前太子,皇上只觉得耳边有无数小虫振翅,煽动起同一个声音:前太子。 瞬息间,皇上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内侍总管冷眼站在旁边瞧着,心里默数:三,二,一,晕! 结果皇上踉跄一步扶了旁边桌子站稳,血吐都了两股,人硬是没晕过去。 内侍总管:......哈? 这都不晕? 皇上不肯晕,内侍总管只得赶紧上前一脸嘘寒问暖的关切,“陛下,保重龙体啊!” 皇上一手撑着桌子,一手虚弱无力的摆了摆,“去传令,搜查端康王!” 他说的咬牙切齿。 一贯最为看重颜面的皇上,为了抓住端康王,这次连脸都不要了。 通告一传下去,顿时整个京都风声鹤唳。 之前人人都知道端康王图谋不轨,但没有证据,现在人人都知道端康王图谋不轨并且有证据,但抓不到。 从皇宫的私牢里都能逃了,可见端康王的势力可不只是津南和余杭,在宫中也一定有自己的人。 这种人他一旦逃了出去,能不造反? 别人人心惶惶戚戚不安唯恐这天说变就变,萧嘉远则坐在北靖王府的书房里,望着太医院院使张大人托人送来的堆了半张桌子的小山似的铜板,气的差点撅过去! 他连个包子都送不出去? 长明目瞪口呆站在萧嘉远对面,“您和张院使这是做什么游戏呢?您买包子他卖包子的。” 萧嘉远烦躁的揉了一下眼角,不欲让人知道这丢人的真相,只信口雌黄,“试验一下新的传递情报的法子。” 长明膝盖一软差点给萧嘉远跪了。 “什,什么?”瞠目结舌望着那一桌子的铜板,长明震惊的舔了舔嘴皮,“这,这法子未免也,也太......太费包子了,那,好用吗?” 一无所知的长明双目透着由衷的疑惑。 萧嘉远目光躲避,“就那样,不说这个了,说一下苗敏,有进展吗?” 他一眼不想看到那堆铜板,干脆起身从书房出去,到院子里说话。 长明紧随其后,“没有,苗敏和韩太医还是一点不肯松口。您之前说,如果这次计划顺利,我们王妃就要替王爷受封前往封地,到时候京都这边的人必定是要带走不少的,那苗敏和韩太医......” 萧嘉远望着阴沉的天际,“这么久都不肯招,留着也没用了,处理了吧。” 长明应诺。 这么些日子的鸡飞狗跳,顾珞过得焦头烂额,但学堂那边倒是形势一片大好。 自从改了教学方式,增加了外伤处理的课程,又带着那些女学生去几个药堂做过几次外伤义诊,一下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报名。 现在学堂这边一共有十五个学子。 郭慕言一个人教,偶尔赵爽过来帮忙。 “上次我说的那个王潇,你让人查了吗?”郭慕言给顾珞倒了盏茶,在她对面坐了,脸上带着关切问。 顾珞摁着眉心揉了几下,这几天既要进宫给六皇子瞧病,又要去北燕驿馆给江回看腿顺便替江回和萧嘉远充当传话筒,回了府还得准备过些日子去封地的事,夜里躺下又惦记郁宴总睡不踏实,顾珞熬得头疼了好几日。 “查了,家里干干净净的普通人家,没别的什么牵扯,就是她那嫂子有些混不吝,难缠了些,怎么了?” 郭慕言松了口气,脸上漾起一点喜色,“我跟你说,王潇绝对是个苗子,她这才学了多久,摸脉摸得特别准,而且记药材也记得好,她家要是干干净净没别的问题,我准备重点培养她。” 郭慕言将这学堂当做人生的寄托,当做精神的支柱。 顾珞看着郭慕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若是去了封地,到时候郭慕言和这学堂该如何? 第四百三十二章 跪下 “和你说话呢?愣什么神?怎么了?” 郭慕言说了半天眼见顾珞眼睛发直一句反应不给,伸手推了推她。 顾珞回神,扯着嘴角笑,“没事,最近有点累。”封地的事还没有定下来,她不好提前说出来免得泄露出去反倒坏了计划,“你想重点培养王潇,那王潇什么意思?” 郭慕言看着顾珞, 没接她这话,默了一瞬,伸手抓住顾珞放在桌上的手,她手掌温热,覆在顾珞微凉的手背上,“惦记郁小王爷呢?” 顾珞苦笑,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道:“自然惦记,他都走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传不回来。” 郭慕言抓着顾珞的手微微用力,“没事,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么,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顾珞这段时日,的确也是靠着这句话的安抚支撑。 “不说这些,”叹了口气,顾珞打起精神道:“学堂这边,你忙的过来吗?用不用再给你招个副手帮衬?” 郭慕言摇头,眼底闪着细碎的光,“我刚刚不是和你说王潇天赋好嘛, 我准备拿她当学徒培养, 什么事让她帮一把, 我能减轻点负担,她也能尽快上手。” 学医是门技术活,不光得过理论,主要还是得实践,在实践中加入理论才能学得又快又好。 正说话,外面忽然吵吵嚷嚷闹起来。 郭慕言皱眉,嗖的起身两步走出去,不及她到门口,大门忽然被人一把从外面推开,一个模样十三四岁的姑娘苍白着脸喘着粗气扑进来,“郭夫子,不好了,王潇她嫂子要把王潇带走。” 郭慕言闻言,脸色一变,回头朝顾珞道:“你先坐着,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顾珞哪还坐得住。 这学堂是她开的,不能闹了是非总让郭慕言去处理,何况这个王潇的嫂子,前前后后的也闹了好几次了。 因着顾珞吩咐,学堂外面守门的小厮看的紧, 王潇的嫂子并没有进学堂里面来。 顾珞和郭慕言出去,就见王潇红着眼肩上背了个小包袱,被一群学子围着正往外走,见到她俩,王潇原本就红的眼睛刷的一下没忍住,眼泪滚下来,双膝一弯,扑通给郭慕言跪了,“郭夫子。” 她和顾珞不熟。 只知道这学堂是安博王妃开的,但是和王妃没说过话,平时对她照应有加的是郭慕言。 郭慕言几步走上前把她扶起来,“怎么回事?” 不等王潇开口,旁边的学子叽叽喳喳先抖搂起来。 “王潇的嫂子把她卖到戏班子里去了。” “都和那边签了契约,收了人家十两银子,现在过来带王潇过去。” “这事儿王潇都不知道,她们有什么权利私下就把王潇卖了啊,王潇你别去,那班主我听人说过,总打人,戏班子里好多小孩都挨打,而且天天吃不上饭。” “郭夫子救救王潇吧。” 王潇牙齿咬着嘴唇,眼泪落得凶,大家说话的时候她就不住的摇头,“郭夫子别管我了,我,我其实也挺喜欢唱戏的。” 郭慕言抬手在她手背打了一下,“胡说,我怎么能不管你,你是我们学堂的学子,哪有学子出事做夫子的不管的道理,不光是你,不论你们谁有事,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背着个包袱做什么?真要跟着你嫂嫂去? 你出了这道门,那才真的是我想要管你都管不了了。 老老实实在学堂里呆着,咱们这地界,只要你不主动出去,谁也不敢进来抓你,你嫂嫂闹得再凶,现在不也进不来吗?” 众人七嘴八舌。 “对对,咱们的学堂是安博王妃办的,没人敢进来。” “王潇你别犯傻,跟着王妃和郭夫子学医多好,不忍饥挨饿不看人脸色,将来出师了还能赚钱,说不定还能进太医院做事,之前太医院的赵医女不是说了吗,今年太医院要选一批人呢,咱們都是有基础的,说不定就能被选进去,到时候就是吃官饭的,你嫂嫂能耐你何! 你来学医,束脩都交了,当时是你娘给的你钱又不是你嫂子出的钱。” “你现在出去,一辈子就毁了。” 王潇原本就想学医不想去戏班子,之所以收拾包袱走人,也是怕自己给学堂这边添麻烦。 现在被大家七嘴八舌的劝说,又得了郭慕言的话,一时间没了主意,只哭的更凶了。 郭慕言抬手一挥,“行了,王潇留下,剩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外面我和王妃去处理。” 郭慕言这话一说,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郭慕言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人呢,正是安博王妃。 当时叽叽喳喳的动静立刻消停了,一群人恭恭敬敬给顾珞行了个礼,默默离开。 等大家一走,郭慕言朝顾珞道:“你先进屋坐着,我去门口看看情况,你就别过去了,别再让人传出一个恃强凌弱的话柄来。” 郭慕言说着就朝外走,被顾珞一把拉住,“不急。” 说完,顾珞朝王潇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能和我说个实话吗?” 王潇低头抹泪的动作一僵。 郭慕言愣怔,看看顾珞又看看王潇,皱了下眉,她正欲开口,被顾珞打断。 “郭夫子说你天赋好,说你摸脉摸得准,又说你记药材记得快,她很欣赏你的能力,想要重点培养你。 你担得起她这份看重吗? 你和她说的你家里的事,都是事实吗? 如果今天她强行替你出头,你是个什么打算?要为了留在这里学医就从此和家里一刀两断呢还是继续由着你嫂子闹呢? 郭夫子心疼你,愿意一次两次的替你解决问题,但问题的根本是出在你身上了吧。” 且不说顾珞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单单这么些日子跟着郁宴和萧嘉远见惯了刀光剑影,此时绷着脸色说话,浑身透着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就足够吓得王潇膝盖发软扑通跪下。 之前她跪郭慕言,存了一点别样的用心。 可现在跪顾珞,是身不由己,单纯被吓得腿软。 第四百三十三章 珠子 “我们这里是学堂,不是慈善院,你想学医想长本事,我们互利互惠,但没道理你把这里当成避难所。” 顾珞把话说的直白又难听。 王潇心头那点小秘密被人戳破,脸上挂不住,涨红了脸,咬紫了唇。 顾珞却杀人诛心, “你犯不着跪着我,我不过是创办了这个学堂,真正为这里呕心沥血的人是你们郭夫子,她为了你,几次三番去和你嫂子理论,她为了你连夜编写适用于你的个人学习资料,但你,骗她。” 最后两个字犹若是压垮王潇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肩膀狠狠一颤,呜的一声哭出声来,转头朝着郭慕言砰砰磕了两个头。 郭慕言先是震惊顾珞的话。 她和王潇接触这么多天,和王潇的嫂子也接触了几次,之前也怀疑过王潇家是不是别有用心,但怀疑的方向始终是她們是不是冲着安博王府。 顾珞不过是今儿才第一次见王潇,之前调查王潇不也说王潇家清清白白。 她怎么就知道王潇骗人? 震惊过后,郭慕言眼眶有点红,她看着王潇,“你真的骗我了?” 王潇呜咽的哭,“郭夫子, 我错了, 我知道错了。” 顾珞连着数日没有睡好,头疼的厉害, “知道错了就把真相说出来,到时候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你情有可原,我这书院还留着你,你继续欺骗......你也知道我们安博王府的行事方式,哪里不高兴了,说不定一把火点了你家。” 别人说一把火点了那可能是吓唬,但安博王府,小王爷一言不合就放火这满京都人尽皆知。 王潇不敢惹顾珞,默了一瞬,扣扣搜搜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来。 “我嫂嫂不是真的要把我买到戏班子里,她就是想让我出去,她想要这个。” 顾珞揉着太阳穴,抬眼朝王潇这边瞥来,目光落到王潇掌心的东西,顿时满目震惊。 那是一颗珠子。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那是一颗七彩夜明珠,和她与郁宴在王府院子里捡到的那颗,一模一样。 顾珞心跳瞬间加快,但面上不动声色, “这是什么?” 王潇垂着眼,“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姐说,这个珠子很重要,她临死之前给我,让我拿好了,我一直藏得很仔细,没让任何人发现。 去年年根,我大侄子去我屋里翻腾着找钱,从地砖里抠出这个。 我嫂子说,这是夜明珠,卖了能得好多钱,她想要这个。” 顾珞查过王潇的家里,上上下下查了三代,都是本本分分普通百姓,并未查到过她还有个姐姐。 “你姐姐是你亲姐姐?” “不是亲姐姐,是隔壁邻居家的大姐姐,大我好多岁,从外地搬来的,她脸上有疤,她家里人说是小时候脸栽了火盆里烧的。” 脸让毁了...... 顾珞心跳的越发快。 她想到了他娘陆青双,陆青双的脸也让毁了。 顾珞缩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拳,“她为什么给你?” 王潇咬唇,眼底带着对逝去之人的怀缅,“她脸上带着疤,总不出去,我那时候小,家里也用不上我干多少活,我没事就会去她家串门。 她......” 王潇看了郭慕言一眼,“她会医术,平时我过去,她会教我一点,我摸脉辨认药材的那点本事,都是那时候学的,并不是天赋过人。” 郭慕言脸色不算太好看。 倒不是因为对王潇失望,主要是震惊。 她就觉得...... 单单是凭直觉,眼下这些话,不是她能听得。 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怎么可能有夜明珠呢,而且王潇手里的那珠子,七彩夺目,瞧着也珍贵。 会医术,还毁了脸。 郭慕言但凡动动她那擅长宅斗的神经都知道这里面藏着事呢,更遑论顾珞此时的态度。 天哪! 养生保命大法第一条:知道的太多是容易死掉的。 于是...... 一不做二不休,郭慕言白眼一翻,嗷的给自己晕倒了。 王潇只当郭慕言是被自己刺激晕的,心里越发愧疚,惊慌上前,“郭夫子。” 顾珞瞧了一眼郭慕言起伏寻常的胸口和略略发颤的睫毛,哭笑不得捏了捏眉心,让人将郭慕言带下去。 “你那位邻居,现在还在那里住?”等郭慕言被带走,顾珞又朝王潇问。 王潇摇头,“大姐姐死后,她家人伤心欲绝,可能是不想触景生情,就搬走了。” “她家人多吗?” “不多,就她爹和她娘。” “她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她搬到我家隔壁的时候就得了重病,嗓子不能正常说话,腿也不能动,反正病的很厉害,只能在炕上躺着。 那天晚上,我过去找她说话,她给了我那颗珠子,说这珠子是她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的,她身体不好怕坚持不住几天了,让我帮她保管,千万不能丢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人就没了。” 说起故人,王潇脸上的难过一层一层的加重。 顾珞皱眉,陆青双的嗓子也不能正常说话。 “为什么让你保管?她还有爹娘。” 王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才五岁,后来大点了明白好多事了,但也没有机会问了。反正这些年我一直藏着这个珠子,万一她好朋友来找呢,我总能替她还了,哪成想就让我大侄子翻出来了。 我大嫂想要要这个珠子,但是又不敢嚷出去怕漏了财招来杀身之祸,我总在家里待着,就怕这珠子保不住,正好你们这边招生,我就来了。 我原想着,这是安博王府的学堂,我大嫂是不敢来撒野的,但......” 王潇苦笑着没说下去。 有关珠子的事,她倒是没多想,只当顾珞是不信任这珠子的来历才多问两句。 顾珞捻着手指,“那你刚才作势离开,如果我们没有人拦你,你是真打算就出去了?” 王潇咬唇,“我大嫂为了得到这珠子,肯定会想尽办法的折腾,我这次不出去,她还能折腾出别的样子。 我,我先前给郭夫子下跪,的确是想要让她怜悯我。 我除了在这里藏着,没有别的去处了。” “这珠子值不少钱呢,你就不想卖了?”顾珞看着她。 第四百三十四章 我娘 王潇摇头。 “当年大姐姐和我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真心实意教了我不少医术,我既是答应了她替她守着这珠子,就不会卖了。 再说,这珠子......瞧着就是好东西,要真卖出去,未必不会招来别的什么祸端。” 小时候不懂, 只知道信守承诺,替人守着珠子。 长大了见的多了,慢慢揣摩当年种种,好好的大姑娘那脸真是栽火盆里的?那嗓子真是病的?那腿也真是病的? 一般人家,家里有这种孩子的,尤其还是个姑娘的, 爹娘必定还要再生几个,也断然不会对她一直那般照顾。 反正她病的日子久点, 别说她大哥大嫂,她爹娘就先没了耐心,骂她就会费钱讨债养一身懒肉。 但那大姐姐的爹娘对她一直和和气气,甚至......恭恭敬敬。 这些种种怪异在王潇心里生根发芽,她不敢卖这珠子,但也不愿意为了避开祸端就把这珠子扔了,这些年就一直藏着。 顾珞看着她,“你小心呵护藏了这么多年,今儿倒是对我倒了个干干净净,就不怕沾染祸端了?” 都说到这一步了,王潇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我知道王妃先前是安平伯府的二小姐,以前一直在安平伯府的庄子上住,那庄子上的一个婆子娘家是我们村的,她提起过,说庄子上住着的二夫人脸和嗓子都毁了。 和那大姐姐是一样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就觉得, 比起和我嫂子离开, 似乎告诉王妃更妥帖点,万一,万一那大姐姐是被人害了,她,她兴许,兴许和王妃的母亲一样。” 王潇磕磕绊绊说的直接,顾珞扬了一下眉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为了我自己的母亲,让你跟我回府去做个画像算是合情合理吧?” 顾珞要通过王潇的描述,让府里的画师做出当年那大姐姐以及她爹娘的画像。 合不合情理,王潇也没得选。 王潇的嫂子还在门口闹着,顾珞带着王潇从后门离开,前面交给长乐去处理了。 安博王府养着画师,顾珞一回去便将画师叫到书房。 书房的外间,在王潇的口述下画师作画,里间,顾珞将王潇和那珠子的事告诉了长明。 长明听得满面震撼。 因着时隔八九年,王潇回忆起来总有不准和偏差,画的过程便格外的慢。 约莫到亥末子初,画师才堪堪拿出一副画像。 画的是个矮胖的妇人,丹凤眼,鼻子略挺,嘴唇颇厚,下巴左下方有一颗痦子。 在看到那画像的瞬间,顾珞和长明齐齐一惊,四目相对一瞬,顾珞捂住了那画像的鼻子嘴,只露出眼睛:“单看眼睛,是不是和定远侯府陆姨娘颇像?” 顾珞和陆姨娘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仅有的几次接触,对陆姨娘记忆最深的就是她那一双眼睛。 无关其他,只因为那眼睛着实好看。 长明点头,“是像。” 陆姨娘以前是陆青双的丫鬟,而这画像上的妇人,则是王潇口中大姐姐的母亲。 陆青双与前太子妃之间,因着那方丝帕和那几本书,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前太子妃有一颗七彩夜明珠,是当年的嫁妆,如今王潇那位大姐姐也有一颗七彩夜明珠。 这其中种种让人不得不将所有联系在一起。 旁的画像,王潇和画师还在努力往出画,顾珞单凭这一张画像得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只能让长明带着画像,夜探定远侯府。 端康王逃了,皇上大肆追捕端康王的同时,对软禁在府中的定远侯一家也加强了看守。 长明进去的并不算太容易。 庆幸一点,定远侯无心红帐翻浪,晚上并未歇在陆姨娘这屋。 长明翻窗进入,悄无声息的探到陆姨娘的床榻前,在熟睡中一把捂了她的嘴。 陆姨娘一个激灵惊醒,入目瞧见一个黑衣人杵在自己床榻边还捂了自己的嘴,吓得差点尿出来。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眼前人,动也不敢动。 感觉一动,就要尿。 长明一手捂着陆姨娘的嘴,一手将脸上的黑布扯下,“是我。” 陆姨娘认识长明,那爬满脊背的毛骨悚然顿时一散,惊恐褪去,只觉得骨头都让吓软了,然后......更想尿了。 她眨眨眼表示知道。 长明松了她的嘴,“深夜打扰,实在对不住,只是我们王妃有要事需要姨娘帮忙。” 陆姨娘吞咽口水大喘一口气,“你,你先出去等我,我穿个衣服。” 顺便尿一个。 娘的,从来没在哪个话本子上看过,半夜被人闯入闺房,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尿尿?她怕不是被吓醒的,而是被尿憋醒的吧! 长明点了个头,又从窗子翻出去,陆姨娘立刻起身穿了衣裳,手脚麻利的直奔盥洗室。 解决人生大事。 噫~! 等一切收拾妥帖,陆姨娘走到窗边轻轻敲了敲窗棂,长明再次翻身进来。 没敢点灯,长明将那画像递给陆姨娘,就着倾洒如室的月光让她看,“姨娘看一下,此人你可认识?” 不等长明说完,陆姨娘捏着画像的手一抖,红着眼霍的抬头,眼泪珠子已经从眼眶滚了出来,“我娘。” 能和陆姨娘有这样相似的眼睛,在来之前,顾珞和长明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此时得了这答案,长明也没多以外。 倒是陆姨娘,情绪明显激动。 “你,你们怎么会有我娘的画像?”眼泪珠子从开始掉就一直没有断过,陆姨娘竭力压着声音问,嗓音听上去嘶哑而颤抖。 长明没答,只问,“你娘在哪做事?” 陆姨娘咬了咬嘴唇,手指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用力到骨节发白,“以前,我娘是伺候前太子妃娘娘的。” 长明下垂的手倏地收紧,这答案让他一腔的血险些凝滞。 “前太子府一夜之间被大火烧尽,我娘也,也就没逃出来。”陆姨娘情绪依旧不稳,她红着眼再次问,“你们怎么有我娘的画像,她,她......难道还,还活着吗?” 第四百三十五章 苏回 这话长明无法回答。 答了,就要千丝万缕越扯越多。 “怎么你娘伺候前太子妃娘娘,你倒是成了陆青双小姐的丫鬟?”长明问。 陆姨娘也瞧出来了,自己问什么长明约莫都不会答。 她倒是没恼,咬着嘴唇瞪了会儿眼,忽的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我娘还活着的时候, 我没伺候青双小姐,是后来前太子府出事,我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青双小姐才收了我,给我赐姓改名。 当时一起收留了阮氏,只不过阮氏没有改名儿,她还叫原本的名字。” 长明心里隐约带着一点猜测,“你还记得当时青双小姐收留你的场景吗?” 陆姨娘抿着唇, 在圆桌旁撑着桌子缓慢的坐下, 将那张画像平整的搁在桌上,手指摩挲过画像上母亲的眼睛,陆姨娘看着那画像。 “我娘生了我之后,为了方便照顾前太子妃娘娘,我一直住在小姨家。 出事的前一天,小姨家的哥哥带我去巷口买牛轧糖,等我俩回去,家里的大人就都不在,我们等到半夜也没有等到大人回来。 原本哥哥哄我先睡,他留着守门,等大人回来了好给大人开门,但半夜没等到大人回来,反倒是等来了前太子府的一场大火。 第二天外面都说,那大火把前太子府烧的干干净净,里面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陆姨娘当时只有七八岁,那样的场面却是犹如刻在骨子里,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和哥哥跌跌撞撞冲到前太子府时看到的那一片焦黑。 “我娘......我娘自那之后就没了音讯, 我小姨和小姨夫也,也再也没回来,我哥让一个戏班子班主带走了。 我没看见怎么带走的,是街坊邻居告诉我,说哥哥在街上让唱戏的抢走了。 等我跑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哥哥了。 就是那时候,青双小姐出现的,她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家。” 陆青双和陆姨娘年纪相仿,之前陆姨娘的母亲伺候前太子妃,她找母亲的时候有一次在前太子府见过一次陆青双。 “阮氏当时正好在街上卖身葬父,青双小姐就把我俩一起带回了府,阮氏还是阮氏,我成了陆氏。” 过往从口中说出,不过三言两语。 但其中的痛楚却是无法细思。 长明嗓子有点发堵,默了一下才道:“那你原本姓什么?你娘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陆姨娘摇头,“我只知道小姐管我娘叫姐姐,哥哥管我娘叫大姨,前太子府的人管我娘叫江嬷嬷,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 “那你哥哥叫什么你知道吗?”长明不知道是心里压得难受还是怎么,随口问了一句,这一句其实毫无意义。 知不知道又如何,又不影响有关前太子妃的事。 可陆姨娘的回答却让他心头狠狠的震了一下。 她说,“我哥哥叫苏回,回家的回,但他再也没回来。” 陆姨娘明明说的是苏回,长明却是一瞬间在脑子里想到了:江回。 江嬷嬷,苏回。 和江回有关吗? 手指抠着圆桌的桌面,长明顺着问,“你小姨夫和你小姨,也在前太子府做事?” 陆姨娘摇头,“我不知道,我小姨经常在家,但是小姨夫很少回来,有时候回来都是三更半夜。” 顿了一下,陆姨娘抬眼,朝长明看去,“我小姨夫,功夫很好。” 小时候她不知道,长大了,漫漫长夜思念家人,想起以前种种,才慢慢体味出来,小姨夫应该是个武功高手,或许,他当年做的事,是类似于长明他们这样的护卫随从?亦或者是暗卫什么的? 陆姨娘想过好多次。 但也仅仅是自己的猜测。 “前太子府出事之后,你跟着陆青双小姐住到了陆府,可曾听他们说起过前太子府?”长明问。 陆氏摇头,回答的十分笃定,“没有。” “那......陆青双小姐和北燕那位陛下的事,是真的?后来为什么又成了那般样子?” 在陆姨娘派丫鬟去安博王府找顾珞禀明身份的时候,顾珞就想将当年的事问个清清楚楚。 只可惜当时急着找萧嘉远,后来定远侯夫人出事,定远侯府被阖府软禁,始终不得机会。 今儿既是冒险来了,长明自然要一并问了。 说起陆青双,陆姨娘的目光柔和中多了几分愤怒。 “当年,北燕这位陛下在我朝做质子,的确是与小姐接触颇多,小姐也的确是倾心于他,并且和老爷提过婚嫁的事。” 说及此,陆姨娘的眼神徒然间变得锋利又怨愤。 “可后来陛下办秋猎,带着一众人住在行宫,小姐跟着老爷夫人前往行宫参加秋猎,我因为当时闹肚子,没有一同陪同,小姐......小姐在行宫得了急症,回府没有两天便没了。” 再次提到这段往事,陆姨娘的情绪依旧激动到身上发抖。 长明略蹙眉,这说辞,倒是和安平伯府老太太当时说的有些一致。 “是什么病症?当时诊脉的是哪位大夫?”长明皱眉问。 陆姨娘摇头,“青双小姐从行宫回来便直接被送到夫人的正房,我们这些人一概不许过去伺候,是夫人贴身照顾了两天,两天后的半夜,小姐没得。” 她说着话,眼泪再次蜿蜒而下。 “我从头到尾没有见小姐一眼。” “那她下葬何处,你可知道?”长明道。 陆姨娘抹着眼泪,“你想去查棺椁是吗?”陆姨娘咬唇摇头,“没用的,王妃进了太医院之后,陆陆续续闹出一些传闻,说王妃的母亲就是当年的青双小姐。 我动了疑心,偷偷去查过青双小姐的墓,那墓早没了。 王妃的眉眼和青双小姐很是相似,加上那样的传闻,我当时才缕缕想要靠近她。” 说完,陆姨娘眼中带着祈求,“我不求你告诉我我娘的事,只求你能告诉我一句是或者不是,王妃她......是青双小姐的女儿吗?” 长明轻咬舌尖。 顾珞是陆青双的女儿,或者,陆青双没死,被安平伯府的二老爷糟蹋了,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随着上次端康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前被渣,顾珩进宫质问过一次之后,早就闹开了。 长明也没隐瞒,“说实话,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她是,但是,她应该就是,而且安平伯府的老太太也说了是。” 陆姨娘紧绷的肩膀卸了一点力道,她嘴角扯出笑,眼泪糊了一大片,“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我不会认错青双小姐的孩子。”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外公 当时照顾王潇口中大姐姐的,一男一女一共两人。 长明也就再问一句,“你父亲也在太子府做事?” 这太子府,自然是前太子府。 陆姨娘摇头,“我爹没得早,好像是我出生那年就没了。” “那陆平山大人当年被定了贪墨之罪,流放问斩, 你知道多少?”长明捡着能问的一气儿都问了。 陆姨娘绷着脸皮,咬牙切齿,“奸佞陷害罢了,陆大人是不是清官,问一问上年岁的百姓就知道。” 说及此,陆姨娘略略皱眉,朝长明道:“定远侯夫人勾结乱党作乱, 但是......定远侯未必是个坏的,当年他收了我和阮氏,虽然他从未提过,但我隐约猜的,可能是因为陆大人。 我不是替定远侯求情,只是......” 陆姨娘不知该怎么说。 毕竟端康王和定远侯夫人绑架了萧嘉远是事实。 而定远侯夫人与定远侯夫妻一脉。 长明却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会和王妃王爷转达的,我先回去,有关前太子府和陆大人家的事,你若是想起什么,劳烦记着点,兴许明儿晚上我还要来。” 陆姨娘点头,巴巴看着长明,直到长明翻身离开,她那欲言又止的话也没有溢出嘴角半句。 其实长明知道她想问什么。 无外乎她娘,无外乎陆青双。 但这两个,一个他不能回答, 一个他不知怎么回答。 等长明再回去的时候,画师已经画出第二幅人像。 一张脸被毁尽了的那位大姐姐。 幼年的王潇对这位大姐姐的记忆着实是多, 可能也因为是长大之后缕缕念及旧人,这记忆便在脑中一遍遍加深。 女子长着一张瓜子脸,从画像来看,脸颊瘦削,脸上的疤痕不像是烧伤,到更像是刀疤。 这一点,顾珞和长明都能确定。 顾珞行医多年,对这些疤痕还是有所了解,“如果王潇记忆没有出错,她这张脸,应该是被人近距离用刀划过,当时划她的人,该是恨她的。” 顾珞指着脸上那道贯穿疤痕。 “能从眼睛一直划到下巴,这一刀,当时应该险些要命吧,这不可能是为了毁掉容貌而故意划了的。” 顾珞说的笃定,长明也同意。 长乐站在旁边抱臂看着那画像上的女子,“我觉得有点眼熟。” 萧嘉远也被请来了,皱着眉,盯着画像,“是眼熟,但绝对不是前太子妃娘娘。” 他们虽然没见过前太子妃的真人,但见过画像,宫里就有。 皇上当年通过阴毒的行径火烧前太子府,为了掩盖心虚,登基之后并未抹去宫中有关前太子的所有痕迹,起码保留了前太子和前太子妃的画像。 “能被江嬷嬷那么悉心照顾的,却又不是前太子妃娘娘,那能是谁?当时前太子府还有其他女主人?”顾珞问萧嘉远。 萧嘉远摇头,“太子爷并无侍妾,出事的时候,太子妃娘娘也没有子女,没有其他女主人。” 没有其他女主人,那这个被前太子妃跟前的贴身嬷嬷江嬷嬷仔细照顾的女人,还有七彩夜明珠的女人,她到底是谁! 萧嘉远和长乐都觉得眼熟,那必定是在哪里曾经见过的。 可却又一个都想不起来。 但当年的事,总不能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相干的人。 现在已知的就是,陆平山一家与前太子府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郁宴能活在这个人世上,离不开陆平山当年的各种周旋,也许他为前太子府做的事太多了,以至于最终整个陆府上了黄泉路。 那一并牵连的,还有谁? 四个人围着这张被毁掉容的画像,一时间想不到更多的线索。 天色已经大白,不好再拿着这画像去找陆姨娘,只能等到夜幕再次降临。 临近晌午的时候,画师画出了第三幅画像。 那位大姐姐的爹。 一个脸颊瘦削的老头,还不等顾珞看清画上的人物特征,长明长乐萧嘉远三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异口同声,“陆平山?” 这三个字就像是三声雷,直接砸了顾珞头顶,心尖。 她错愕抬头,直直望向萧嘉远。 萧嘉远捻着手指,气息有点抖,面上的匪夷所思尚未褪去,或者,浓的根本褪不去。 “我虽然没有见过陆平山本人,或者见过,也是年幼时分,早就不记得了,但是之前我们去调查陆平山陆青双的时候,请过以前的老人做过陆平山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早就死了的陆平山,却出现在王潇口中。 甚至在八九年前,蹭在京都附近的村子里住过一阵子,还是和陆姨娘的母亲前太子妃的贴身嬷嬷江嬷嬷一起出现。 他们共同照顾的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顾珞是穿越来的,但原主体内留着陆青双的血脉,血脉流转割舍不断,陆平山是顾珞货真价实的外公。 她下意识的手指去摩挲那画像人物的眉眼,一如最初见到画像的陆姨娘去抚摸自己娘亲的面庞。 “那个王潇,还有王潇的家人,之前住过的那个村子,我都去查一遍吧,当时那位大姐姐被葬在何处,我打听一下。 至于画像,今儿晚上长明再去一趟定远侯府,陆大人那张自然不必带着,拿另外一张过去问问吧。 江回那里......不管他是江回还是苏回,总而言之,目前和咱们是一个阵营的,眼下皇上盯他盯得紧,唯恐北燕和端康王有所勾结,那边暂且就不要惊动了。 对了,端康王那边,咱们的人已经跟上了他,之后会有消息传来。” 萧嘉远直接拍板,其余人毫无异议,事情敲定,萧嘉远急急离开。 他一走,长明和长乐劝顾珞,“王妃且先去睡一会儿吧,熬了一宿了。” 眼窝都是青的。 顾珞困倒是不困,就是头疼的厉害。 她知道这是缺觉,可她睡不着啊。 郁宴还一点消息没有。 这人怎么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凭郁宴的性子,但凡不是身陷困境,他不可能一点消息不送出来的。 现在......顾珞的目光落向画像。 又冒出了一个陆平山。 所以,她外公,还活着吗? 第四百三十七章 弄鬼 当天夜里,长明带着那毁容女子的画像又去了一次定远侯府。 这次陆姨娘没给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她对画像上的女子,完全陌生。 萧嘉远带着人去那村子做过一次暗查,全村老老小小上上下下查了个底朝天,这村子里没有一个身份特殊的,全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上下几代都干干净净。 要说有问题,唯一一个就是村中一户张姓人家,这家人的闺女在安平伯府的庄子上当差。 王潇之所以知道安平伯府二夫人的脸和嗓子被毁了,当时就是这个人回娘家的时候多嘴提了一句,全村的人都知道。 但这人因着安平伯府被抄家问斩,早就被流放边疆,她家里人在安平伯府荣耀的时候没跟着闺女沾过光,等安平伯府垮了也没被牵连更多,一直都是老实巴交的种地, 也查不出什么。 “这就奇怪了,这村子就是个普通的村子,当时陆大人和江嬷嬷为什么带着人住到那里去?按理说,住过去的目的应该是在等什么人或者想要和什么人联系上吧,这种的,一般村子里不都应该有个自己人才对? 而且,陆平山和江嬷嬷都没有易容伪装,始终都是真面目见人,这不就更说明他们在等人来相认?” 长明皱着眉头满脸的疑惑不解。 顾珞听着萧嘉远带回来的消息,心跳不由人的闪了几下,“王潇说,那大姐姐是八九年前没得,我,我弟今年八岁,马上就九岁了。” 顾珞睁着一双眼窝泛着乌青的大眼睛, 看着萧嘉远,“我弟是四月份的生辰, 我问过王潇, 她说那大姐姐是春天没得。” “你怀疑那人就是你母亲?”萧嘉远同样直了眼,“可,可你总不能连你母亲的画像都认不出啊。” 顾珞摇头。 “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什么样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是说,他们住在那个村子里,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个村子里全都是清清白白老百姓,只有一个是安平伯府庄子上的婆子。 他们可能是在等人,也可能是在等消息。 我......我娘有个匣子,那匣子里装着书和帕子,我娘大约也在等人。 我娘生了我弟,大出血死了,那是个春天,同时,在那村子里住的人,大姐姐死了,江嬷嬷和陆平山走了。”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联系。 但顾珞找不到那个联系的点,找不到那个相连的纽带。 “他们等在村子里,会不会是等你母亲手里的东西?结果你母亲发生意外......”萧嘉远分析着。 顾珞摇头,“如果这样,他们为什么不来庄子上找一找呢?为什么立刻就搬走了?” 长乐绷着脸,“会不会是暴露了?因为暴露了,可能有危险,所以......”长乐目光带着难受,看着顾珞,“所以青双小姐不得不难产而死,这个也许是个信号,让那边等着的人立刻离开。” 长乐说完,屋里子静默下来。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合理的猜测,而且是目前来说,最为合理的猜测。 可这中间的连接点,依旧找不到。 “怎么解释那大姐姐将夜明珠给了王潇呢?她为什么?单纯的为了感谢那个小姑娘对自己的陪伴?” 默了好一会儿,长明发出疑问。 没有人能解答。 “按照王潇所言,当时那位大姐姐死后是葬在她们村子里的。”顾珞深吸了口气,“去查一查葬在哪里,看一眼吧。” “这个不好查,总不能挨个挖坟。”长乐道。 顾珞就道:“村民多信鬼神,想办法闹一两起意外,再安排个风水先生过去,说是先人给的警示,需要重新修葺坟茔,到时候风水先生跟着村民挨家挨户的查看各家的祖坟,总能筛查出来。” 萧嘉远立刻道:“这个我去办!” 这种装神弄鬼挖坟掘地的事,他最擅长了。 正说话,外面传来回禀声,“王妃,长年求见。” 自从冯吉大闹街头一事之后,长年就一直处于安博王府的游离位置,既算是郁宴的人,可又不被郁宴重用,整日郁郁寡欢泡在小酒馆,倒是和冯吉的关系越来越好。 冯吉原本是皇上想要培植的人,但随着朝局变化,他明面上忠心皇上,暗地里却已经投诚太子。 因着长年先是郁王的人,后来又成了郁宴的人,现在和冯吉搅合到一起,让太子动了心思,想要用一用这个两易其主的人。 长年按照郁宴的吩咐,对太子的拉拢既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表现的热切,反倒是让太子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自从郁宴失踪,太子更是频频和长年来往,按照顾珞和萧嘉远的指示,长年适当的将安博王府一些消息透露给太子,让太子越发觉得这个人是个唯利是图随时叛变的小人,反倒是放心用他。 长年穿着一身短打,进门先给顾珞行了个礼,又朝萧嘉远问好,跟着才道:“冯吉说,太子想要在皇上的生辰宴上动手,到时候想要用我去刺杀皇上,一则除掉皇上自己登基,二则将乱臣贼子的帽子扣到咱们王爷头上。” 萧嘉远顿时嗤笑,“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当真以为皇上就不防着他?” 长年道:“太子买通了禁军统领。” 屋里几人皆是一愣。 禁军是铁杆保皇党。 “上次抓捕端康王和定远侯夫人,太子的人在皇上跟前嘀咕过好几次,说禁军统领会不会和咱们王爷私下勾结,故意设局引诱端康王和定远侯夫人入坑,不然怎么一切就发生的那么凑巧之类的。 皇上疑心重,对禁军统领的确是有了一点怀疑。 太子趁着这点怀疑正在势头上,许诺禁军统领,事成之后,江南许一处封地给他。 禁军统领也没有全然信了太子的话,但昨天晚上,太子直接派人往禁军统领家里送了三箱金元宝。” 真金白银砸住了禁军统领。 这消息若非长年受太子拉拢,他又有心窥探太子一举一动,旁人还真未必能打听的出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 巴掌 “要我说,太子就是闲的,他要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说不定等皇上百年之后,他还真能捞个皇位坐坐,偏要折腾。” 皇上生辰宴当天一早,顾珞在妆台前梳妆,郁欢抱着个小抱枕坐在旁边椅子上,撅着小嘴巴巴的发表演说。 “我前几天看一个话本子,上面写的,某某国的太子为了争夺皇位,干出了好多损人不利己的事,最后被皇上一刀咔嚓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等那太子一死,皇上发现,他余下的所有皇子都不想继位,皇上皇位砸手里传不出去了。 你说那太子要是泉下有知,不得气得棺材板炸了?” 顾珞瞠目结舌透过铜镜看郁欢,“这种话本子也敢有人写?” 这不是现代人闲的蛋疼编出来消遣解闷儿的吗? 怎么古代帝王制度下竟然也有这种编排皇室的话本子。 郁欢撅着小嘴,“写啊,茶楼里说书先生还说呢,这有什么打紧的,反正说的是别国的,我听顾珩说,前几天这个话本子在茶楼说书的时候,太子还去听了一耳朵呢。” 顾珞:...... 这可真是......言论自由。 “嫂嫂,你说我哥现在干什么呢?”郁欢托着小下巴,叹了口气,看着顾珞。 提起郁宴,顾珞心尖略略疼了一下,扯了嘴角朝郁欢笑道:“王爷忙正事呢。” 郁欢就道:“我也觉得,我昨天梦到我哥了,他说只要我在家乖乖听话,等他回来就带我去放火。” 顾珞顿时不知道该哭该笑。 旁边易容成顾珞婢女的小紫没绷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你就不能梦见点别的?非得梦见小王爷回来去放火?” 郁欢眨巴眨巴眼,“那也不能怪我啊,这是做梦,我哪能控制得住,再说,我哥不就喜欢放火么,高兴了放一把不高兴了也放一把。” 说着,郁欢又叹一口气,“对了,嫂嫂,萧三哥说,过了这场宫宴没多久咱们可能就要去封地了,咱们的封地在哪啊?” 这个顾珞也不知道。 她和萧嘉远,并着长明长乐研究了好久,只想挑一个郁宴现在可能在的地方当做封地,可郁宴到底在哪,他们毫无目标。 顾珞不说话,郁欢就又叹气,“到时候去封地,肯定路途跋涉,也不知道顾珩受不受得住,他那么怕死。” 提起顾珩,顾珞这才想起来,这弟弟今儿一早到现在都还没露面呢,“珩儿人呢?” 郁欢道:“研究马车呢,他说这马车硬邦邦的,走近路还好说,走远路,要是再没了官道可走,到时候非得把他颠死,他要改装马车,弄个不颠的出来。” 顾珞有心去瞧瞧她弟弟这个“来自庄子上的毫无见识的八岁小男孩”的发明创造,然而宫宴时间就要到了。 “我不在家,你和珩儿不要出去玩,就在府里,有什么事及时和长乐他们说,知道吗?” 顾珞带着小紫,一边朝外走一边叮嘱郁欢。 郁欢摆摆手,“说了八百遍了,你是进宫又不是离京,放心,我哪也不去,就在府里。” 青黄不接的季节,西北灾荒已经熬了大半年,郁宴现在还生死未卜,端康王造反逃窜,整个朝廷人心惶惶,为了安抚人心,皇上不知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听了哪个佞臣的建议,这生辰宴倒是办的格外隆重。 早有地方官送了各色贺礼,皇上为了彰显繁华景象,那些贺礼也没有往库房收,一并在御花园里摆着,一眼望去,琳琅满目光彩逼人。 小紫跟在顾珞身边,低声唏嘘,“这些东西,但凡拿出一件变卖了去赈灾,也不至于西北那么多灾民流窜,昨儿我听三公子说,西北那边递上来的折子,有灾民冲击官府衙门。 若非被逼急了,哪个当民的敢去惹做官的。” “安博王妃。” 小紫正说话,旁边一道声音打断了小紫的嘀咕,顾珞和小紫偏头看过去,就见心柔郡主带着婢女走过来。 这还是继上次炸了太后寝宫后,顾珞头一次见这位郡主,相较之前的风姿绝绝,心柔明显瘦了几圈,瘦的都有点脱相。 她的身份是王妃,用不着向一个外姓郡主行礼,顾珞浅笑一下,没说话。 心柔郡主上前,扫了一眼易容后的小紫,“这是宴哥哥府里的人吗?我倒是没有印象,是后来买进府的吧。” 这话说的,好像以前的她就认识似的。 她和郁宴的交情,也不过就是郁宴被长公主骗的那几年。 顾珞没理她。 心柔郡主帕子掩着嘴角,弱柳扶风的咳了一声。 “宴哥哥还没有消息吗?我昨儿晚上梦见宴哥哥了,他和说我,后悔娶了你,若是当初娶了我,得了太后娘娘的扶持,现如今也不会落个这般田地,生死无信。” 顾珞惦记郁宴,最见不得有人在她耳根前说什么生死,正要怼她,心柔眉眼带着一股挑衅,忽然压低了声音。 “你若是肯把宴哥哥让给我,说不定,他就有了信。” 顾珞心跳重重一闪。 什么意思? 是心柔已经有了郁宴的消息,用这个来和她做交换? 顾珞看着心柔,迎上对方挑衅的目光,“好说,一会儿我和陛下秉明了,毕竟王爷想要和离,这可不是王爷王妃两人就能决定的,得走内务府的流程呢。” “用皇上压我?”心柔笑了一下,“我若是怕你用皇上压我,也就不会和你说这些了,既是说了,那我就是不怕。” 她把玩着手里的帕子。 “不妨明着告诉你,今儿陛下这一场生辰宴,是太后娘娘一手办的,只要你乖乖配合,牺牲你一个,就能成全所有人。 你若是不配合,你猜宫宴结束,你会不会看到宴哥哥的尸体?” 在顾珞担心郁宴的无数个煎熬中,尸体两个字,直接刺激了顾珞心头最为敏感的那根神经。 她几乎是连想都没想,直接手起掌落。 巴掌重重落到心柔郡主脸上的时候,顾珞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么生气呢。 啪的一声响,引得四下不少人看过来。 7017k 第四百三十九章 抓了 以前顾珞是医女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作践,现在皇后没了,皇后跟前的七公主没了,安平伯府的顾婳没了,就连定远侯府的苏南黎大小姐也被禁足出不来了。 好像作践过她的人全都不得善终。 姹紫嫣红一片贵女名媛,莫说上前尖酸刻薄,就是连个嚼舌根的都没有,起码当着面的没有。 心柔郡主挨了一巴掌,捂着脸瞪着顾珞,委屈的满眼泛红,“好好的,你打我做什么!” 顾珞冷眼看着她,下颚微扬,眼皮微垂,带出来的那种气势她自己都没察觉隐约有郁宴那种矜贵又混不吝的样子。 “安博王是为国为朝廷出去办事,你却红口白牙在这里咒他死了,你说我打你做什么?太后娘娘给你吃给你喝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长大了来这里搬弄是非惹是生非的? 我不管你来我跟前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目的,我只告诉你一句,你想让我把郁宴让给你,那也要等郁宴回来再说。 他人都不在,你却在这里做梦想要取代我? 脑子不好使可以不用出来非得使唤一下,陪着礼义廉耻一起足不出户多好。” 顾珞冷着脸撂下几句话转身要走。 心柔郡主挨了一巴掌又被刺儿搭了一顿,却伸手一把拉了顾珞的衣袖。 “就算是我做的不对我说错了,你就能打人?我好歹是个郡主! 再者,你打我无所谓,可今儿是陛下的寿辰,这是陛下的寿辰宴,你却要在这宴席上见红?” 顾珞皱眉,满目厌恶回头看心柔郡主,胳膊一用力,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拽出。 心柔郡主看着顾珞,缓缓放下捂着脸的手,那瓷白的脸上,一张巴掌印逐渐清晰出来,就像是一张纸浮于水面,逐渐被水浸透一样。 随着那巴掌印清晰,她嘴角也泛着血色。 “钦天监一早才刚刚算了,如今朝政纷乱是有邪佞作祟,陛下寿辰乃是真龙之气最为旺盛的一天,这一天紫气东来压下那些小人邪祟。 你却偏要在这里打我?但凡你真心实意关心郁小王爷,也不会在这里动手! 国运气盛,郁小王爷才能平安归来! 说什么夫妻和睦,你看重的从来都是安博王妃的荣华富贵吧。 一个从庄子上来的姑娘,一个在太医院任人作践的医女,摇身一变成了王妃,别人不知道你心里的盘算,别想瞒得过太后娘娘。” 说完,心柔郡主朝后退了一步,两眼直视顾珞,丝毫不将周围围观的那些朝臣家眷放在眼里,下颚微扬,倨傲的一声令下。 “来人!安博王妃冲撞国运,带下去!” 随着心柔郡主一声令下,当即便有她身后的两个嬷嬷上前。 顾珞简直觉得匪夷所思,“什么时候这宫里由你一个身体流着一半南诏国血脉的外姓郡主说了算了?” 心柔郡主冷笑不语,上前的两位嬷嬷皮笑肉不笑,“得罪安博王妃了,这也不是郡主说了算,郡主只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 今儿陛下的寿辰,娘娘下令,不许见分毫明争暗斗的不和睦,更何况您这直接见了血。” 说着,其中一个嬷嬷大有一副杀鸡儆猴的姿态一扫旁边围观众人,看了一圈才收了目光重新看向顾珞,“王妃还是不要争辩,更莫要为难老奴。” 顾珞看着那嬷嬷,脑子里飞快的琢磨。 太后和心柔郡主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太子欲要在今**宫,太后知情还是不知情,若是知情,这个时候用这种借口将自己带走,是图什么? 若是不知情,又是为了什么? 思绪飞转天人交战间,顾珞一眼看到人群里混着的六皇子。 迎上顾珞终于望过来的目光,六皇子打出一个十分明显的信号。 就有多明显呢? 他直接扯着嗓子一声喊,“抓走这个坏女人,抓走这个坏女人,她每天都给我灌药吃,还用针扎我的头,抓走她抓走她!” 六皇子痴傻,一通乱喊无人理会、 什么灌药针扎,大家也知道顾珞是奉命给六皇子瞧这痴傻的毛病。 不过看样子,毫无效果。 六皇子喊了两嗓子,可能觉得不过瘾,直接从人群里钻出来,笑嘻嘻朝心柔郡主凑过去,“漂亮姐姐,怎么还不抓,要不要我帮你,陵儿可会抓鱼了,抓人也抓的好呢。” 心柔郡主嫌恶六皇子说话时口水乱喷,朝旁边躲开半步,冷声呵斥,“还不动手等什么,连她那婢女一并带走!” “抓的好抓的秒抓的王八呱呱叫!”六皇子立刻手舞足蹈一脸狂欢,说完又觉得不够,忽然朝顾珞一头撞过去,“我撞死你这个坏女人,让你扎我!” 六皇子一头撞了顾珞肩膀上,顾珞让他猛地一撞,顿时朝后两步踉跄,小紫眼疾手快连忙扶了她,“王妃小心。” 说话功夫,一个小纸团从顾珞手中落入她的手中,小紫心跳加快,面上不显痕迹的将那小纸团悄摸缩到袖子里。 动作间,两个嬷嬷上前,直接将顾珞和小紫带走。 “王妃也别和老奴记仇,谁让您今儿冲动了呢,心柔郡主再有不是,那也是太后娘娘跟前长大的,虽然是外姓郡主,但养只小猫小狗日子久了还有感情呢,何况是个人。 太后娘娘心疼心柔郡主,您占着心柔郡主朝思暮想的位置,这不是诚心给太后娘娘找不痛快么。 再说了,现如今郁小王爷杳无音信的,您一个医女出身的人能给小王爷什么助益。 若是将这位置让给心柔郡主,对小王爷的帮助可不止是一点点。 您自己个好好想想吧。 您要是真心对小王爷好,就别这么自私。” 两个嬷嬷将顾珞和小紫带到一处空院子的厢房,把人往里一推搡,大门一锁,守在外面。 小紫扒在门缝朝外瞧了一眼,眼见两个嬷嬷没走远,就在院中石桌旁坐了,回头朝顾珞道:“这什么意思啊?” 她没敢擅自将那字条取出来。 顾珞摇头,“八成是心柔想男人想疯了。” 她说着话,左右环顾这屋子。 屋子不大,一共两间,外间堂屋内间卧室,瞧样子不像是平时有人住的,顾珞慢条斯理的朝里屋走,一边走一边给小紫做了个手势,指了指房顶。 7017k 第四百四十章 捉弄 顾珞被带走仿佛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插曲。 宴席大殿,皇上尚未来,在太子的带领下,一众宫妃皇嗣朝臣家眷齐乐一堂。 “怎么不见安博王妃?”太子在人堆儿里找了两三圈都没找到顾珞,皱眉偏头问旁边的二皇子。 今儿他要逼宫夺位,也要尝一尝顾珞的滋味。 从顾珞来了京都起,他就对顾珞的模样垂涎难耐, 之前碍着安平伯府给顾婳面子没能下手,后来忌惮郁宴不能下手,再后来郁宴倒是不在,可朝事繁杂没机会下手。 等夺位成功,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顾珞扯到那张龙塌上去,尽情消受。 二皇子瞧着太子眼中的色意, 面无表情的道:“听说刚刚被皇祖母的人给带走了,说她冲撞了国运还是怎么。” 顿了一下,二皇子冷哼了一声。 “郁宴久久不现身,我看是父皇心里忌惮,借了皇祖母的名义直接将顾珞抓了,想要逼郁宴现身呢。” 太子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他今儿要用长年刺杀皇上逼宫夺位,恰好太后就把顾珞抓了?这不就等于正好给了安博王府一个造反的借口? 太子心头汹涌着亢奋,抓起面前的酒壶自斟一盏,仰头喝了。 眼底激荡的光芒遮掩都遮掩不住。 二皇子倒也没有说假,抓顾珞的,名义上是太后和心柔,但实际上确是皇上。 之前端康王被抓,有人在皇上面前嘀咕是禁军统领和郁小王爷勾结做局,再加上郁宴这么久没有音讯,皇上心里起了疑心。 抓了顾珞想要往出逼一逼郁宴。 御书房。 皇上穿着内务府一早送来的寿袍,紫金祥龙攀爬半身,滚了金边的立领戳在皮肉松塌的脖颈下方,华贵的衣衫遮掩不住皇上脸上的病态和苍老。 不过一年的时间, 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本来就松垮的眼皮更是下垂的厉害。 内侍总管替皇上系着腰护, 皇上两手略微朝两侧展开, 眼底带着一股阴鸷的笑,“人抓了?” 内侍总管在皇上背后应声,“抓了,心柔郡主亲自抓的,现如今就关在太后娘娘寝宫外面的玲珑阁,已经放出消息了,安博王府的人估摸眼下也得了信儿。” 皇上哼了一声,“盯紧安博王府,有人外出送信或是飞鸽传书,给朕盯好了。” 经历了端康王作乱,再加上最近身体频频不适,内侍总管表现出来的种种体贴让皇上对这个人越发的放心了。 以前还有过些许的不信任,但随着他几次吐血内侍总管都流露出的那种由衷的关切,皇上的不信任渐渐也就没了。 “各地送来的那些东西,都造册了?” 腰护扣好,内侍总管替皇上整理衣袖,皇上垂着眼看他,问道。 内侍总管伺候皇上多年,知道这话里的意思,“两广送来的东西最为金贵,乾州可能是挨着西北一带,灾荒闹得紧,只送来一幅万寿图,和去年送的差不多,倒是余杭,因着陛下雷厉风行铁血手段,大批量换掉余杭之前的官员,新上任的那些对陛下感恩戴德,送来不少新奇的东西,都在御花园放着呢,陛下一会儿倒是可以先瞧一瞧。” 皇上的寿辰,各地必定送来重礼。 一国之君不肯能当着宾客的面逐一去拆那些礼物,那成什么样子,可总要展示一下国泰民安,更要在朝臣面前摆一摆帝王的威仪,故而每次寿诞,皇上都会当众展示一些贺礼。 有了内侍总管的话,皇上心里差不多有了计较,一切收拾妥当,他正要朝外走。 “陛下,先喝一碗雪梨汤滋润一下嗓子和脾肺,一会儿到了那边怕是要饮酒。”内侍总管忙道了一句,喊住皇上,转头从桌案上的食盒里提出一只保温的汤壶,倒了一碗浓浓的雪梨汤出来。 这份体贴让皇上心里极其受用,“朕跟前,幸亏有一个你,不然就让那些人那样的气朕,朕再好的身子骨也熬不住!” 接过那碗雪梨汤,皇上心满意足喝了。 内侍总管两眼含笑,看皇上喝的一滴不剩,笑意更浓,“您喝了,老奴就放心了。” “啊!” “什么人!” “救驾!” 正说着,外面忽然凄厉的吵嚷起来。 先是小内侍惊恐的叫声,跟着是侍卫的怒吼,那怒吼声尚未落下,刀剑相撞的铮铮声和人仰马翻的惨叫声便刺耳的传来。 皇上手里那雪梨汤的碗顿时随着他手一个哆嗦,咣当落地,砸了个稀烂。 内侍总管大惊失色,连忙朝御书房门口跑过去,想要看一看外面到底闹出什么乱子,人还没跑到门口,御书房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内侍总管吓得一步踉跄朝后倒退间,嗓子眼里的声音没来得及发出,刚刚咕哝一声,便迎面被一脚踹飞。 砰的一下。 内侍总管凌空飞起,重重跌下,直接跌到皇上脚跟前。 他嘴里一口血吐出,挣扎着爬了两下想要爬起来护着皇上,但手指扣了几次地都没动弹了。 皇上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去管内侍总管动弹了动弹不了,御书房里一下子闯进来八九个黑衣人,人人手里提着锋利的大刀长剑,那锋刃上滴着血,为首的一进来冲着他就扑了过来。 吓得皇上转头就跑。 才穿好的寿袍在转身一瞬,被身后的长剑刺啦一下划开一个大口子。 金线云锦怎敌那杀人的剑。 刀剑仅仅是划破衣裳,可皇上吓得头皮都麻了,全身都是木得,堂堂一国之君,嗓子眼里迸发出鸡叫狗吠一样的呼救,拼命的往前跑。 后面的人,杀人如麻,岂能追不住他,偏偏没有尽力去追,就犹如老猫逗弄鼠儿一般,左一刀右一剑,不住的戏弄皇上,害他闹出更多的狼狈和惊恐。 直到皇上奔到御书房的内室想要关门时,为首的黑衣人才犹如抓小鸡子似的,一把提了皇上的脖子,将这个穿着龙袍却全身哆嗦的如筛糠一样的男人一把提起,转手重重抛到御书房的桌案前。 第四百四十一章 营救 晕头转向肝胆俱裂,才被重重丢到地上,跟着又被这边的一个黑衣人扯着头发拽了起来。 皇上像是任人宰割的案板上的老肉,被那黑衣人一把摁到桌案后的龙椅上。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抱着刀上前,五根树棍子一样粗细的手指啪的在皇上面前,一掌拍到那桌案上,这一刻, 他恨不得将这个阴毒的老东西一掌拍死。 他此时此刻,也的确能一掌或者一剑就直接了结了他。 可郁宴的身份还没有转变。 如果强行让皇上下个诏书去转变郁宴的身份......成王败寇不是不行,但属于先太子的东西,他们更想名正言顺的夺回,不留一点诟病的机会。 “还请陛下辛苦一下,写个传位昭书,将这皇位传给太子爷。” 皇上那惊惧战栗的心, 现在才稍稍缓过来一点,眼底迸射着怒火, 怒火交织着恐惧,各色情绪齐聚心头,还未张嘴说话,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新做的紫金寿袍上,沾了血。 那鲜红的颜色可比顾珞甩心柔那一巴掌带出来的红要刺目的多。 皇上攥拳盯着那些黑衣人,“你们,你们......” 怒火堵在喉头,他竟是一句斥责怒骂的话都说不出。 还说什么,这都明摆着,这些都是太子的爪牙,太子在逼宫! 不远处,御花园里的丝竹声还在悠扬起伏。 御书房里,为首的黑衣人转着手中沾着血的长刀,笑的阴森可怖,“不想写?拖延时间?好说, 先砍一根手指下来。” 说着,他抓了皇上的手边是手起刀落, 不带丝毫犹豫。 不能一刀弄死这老东西, 总能变着法的羞辱磨搓他一番,稍稍解一解心头之恨。 不说当年那些旧事,单单这些年郁宴被皇上屡屡叫进御书房受到的那些折辱,也该算一算。 皇上原以为这人只是恐吓威逼他,没想到一句话没落下,那冰冷锋利的刀当真就朝着他的手指砍了下来。 十指连心,被夹了手指都疼的撕心裂肺,更遑论一根食指被齐根斩断。 鲜血飞飚间,皇上疼的差点昏厥过去。 不是他不昏,而是这黑衣人的刀又游走到他的后背心。 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刀锋的刺骨冷意,皇上抖得停不下来。 黑衣人皮笑肉不笑,“写吗?写了,太子爷登基,您还能捞个安享晚年的荣华富贵,不写......不写也无所谓,您要是驾崩了,太子爷顺理成章继位,最多就是多了一项办丧事的繁琐而已,国孝三年虽然难捱,但背地里守不守的谁知道呢。” 他把话说的直白又大逆不道。 从旁边扯出空白的圣旨,拍到皇上跟前。 被砍掉的是左手的食指,血还在冒着,皇上犹如一只被穿了五脏的鹌鹑,冷汗一股一股的往出冒,外面一点救援的动静都听不到。 禁军呢? 禁军去哪了? 都死了吗? 还有他平日里藏在御书房里的那些暗卫们呢? 怎么一个都不出来。 整个御书房,能护着他的,就只有内侍总管,可内侍总管早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就被一脚踹翻,晕倒在地上,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皇上浑浊又恐惧的目光落在内侍总管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上,又看向他嘴角和地上的那摊血。 这是......死了? 巨大的前所未有恐惧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蔓延四肢百骸。 皇上绝望的望着那张空白的圣旨,冰冷的手一点一点的哆嗦着靠近那狼毫湖笔,颤抖着抓起,沾墨,落笔。 每一个动作都是机械的。 传位诏书写好,就剩盖下玉玺国印。 玉玺就在桌案第三层的机关抽屉中,皇上放了笔,去取玉玺的动作却滞缓下来。 当真就没有人来救他了? 他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窗外看去。 就在这一瞬,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杂乱的有力的脚步声。 守在御书房门口的黑衣人在脚步声传来一瞬,忽然一声惊叫,“快点,来人了!” 皇上那颗战栗的心,瞬间像是被从冰窟窿里捞出,放倒了温泉池中。 他停下了去取玉玺的动作。 为首的黑衣人一把扯了皇上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砰的撞到桌案上的圣旨上,“磨蹭什么,快点,老东西!玉玺呢,快拿玉玺!” 外面打斗声传了进来。 守在门口的那黑衣人让人一脚踢翻,皇上脑袋被摁在桌案上,他努力的抬眼,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终于看清,从外面冲进来的人,穿着一件麻灰色的短打。 不是宫里的人? 皇上想要看更多,奈何脑袋被人死死的摁着,不住的有人在他身上脑袋上胡乱的拍打,在桌案上乱翻,想要去找玉玺。 外面涌进来更多的人。 皇上看不到到底是什么人进来了,但能听得出来,就在他头顶前发生的打斗十分的激烈。 “快给太子爷报信儿,这边我们要坚持不住了!” 摁着皇上的那个人忽然一声吼,当即便有破窗而出的声音传来,不过紧跟着那窜出去的人就被外面的人摁住了,发出一声惨叫。 皇上感觉到摁着他的那只手僵了一瞬。 “反正传位圣旨已经写了,不行就杀了这老皇帝,到时候就说有人刺杀皇上,咱们正好救驾,但晚了一步!” 旁边的黑衣人飞快的说着话。 摁着皇上的黑衣人似乎在犹豫,抓着皇上脑袋的手格外用力的一拽,刺啦扯了一把皇上的头发,生拉硬拽将头皮都扯掉一块。 皇上疼的全身一个哆嗦,闷声惨叫,那黑衣人的大手一离开,皇上惊恐起身。 刹那间那黑衣人做了定夺,要杀他。 皇上拼命呼救,这才看清楚冲进来救他的人,除了那个穿着灰麻色短打的,余下全都是禁军,而那穿着灰麻色短打的......长年? 皇上愣怔间,黑衣人的刀已经砍了下来。 “我和你们拼了!” 一直趴在地上的内侍总管不知何时清醒,犹如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卯足了劲儿的冲了过来,一头朝着黑衣人撞了过去。 被他突然一撞,黑衣人劈下来的刀直接偏了方向,带着凌厉的刀锋,擦着皇上的额头鼻尖儿,一刀劈在了桌案上,将那圣旨劈成两半。 第四百四十二章 忠心 就在这刀错了方向的瞬间,长年纵身飞来,他脚尖点过桌案,直接拔葱一般将皇上从桌案后一把提了出来。 黑衣人上前阻拦,被内侍总管豁出去一条命的死死拦腰抱住。 内侍总管没有功夫,一把年纪刚刚又受了伤,说是豁出去一条命的拦, 其实不过拦了个弹指的瞬息,转瞬他就被那黑衣人一胳膊肘子直接撞飞。 皇上眼睁睁看着内侍总管嘴角带着一股血凌空飞起人撞到后面的书架上又跌落在地。 跌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弹了。 长年将皇上带走,御书房里的禁军便没了顾及,全力开杀,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那些黑衣人全部拿下,只可惜, 黑衣人反抗激烈, 一个活口没留下。 等到这边一切料理干净, 皇上坐在御书房院子里的长廊下,灰白的脸色这才透出一股活人的气息。 人缓过来了,怒火也就缓过来了,他几乎是咆哮着起身,“把那个逆子,给朕拿下,太子府阖府抓了!一个也不许跑了!” 这次前来救驾的,是禁军副统领带队的一路人马! 皇上一声怒吼落下,禁军副统领立刻抱拳领命。 皇上不等他走,又道了一句,“你们统领呢?” 他眯着一双眼睛,眼底带着腾腾的杀气,之前头发被黑衣人扯掉一块,头皮流着血,头发垂散着,整个人带着一股森森鬼气。 禁军副统领道:“统领大人今日腹痛,没有当值。” 皇上顿时冷笑,那冷笑就像是咆哮出来的一样, “腹痛?哈哈哈哈, 好,好得很!” 说着,他又看向长年。 长年迎上皇上的目光,倒是不卑不亢,“奴才安博王府郁小王爷随从,长年,今儿同冯吉冯大人在酒馆喝酒,听冯大人说昨儿太子爷往禁军统领大人家里送了不少金银珠宝,今儿禁军统领大人便腹痛没有当值,奴才觉得奇怪。 紧跟着收到安博王府的消息,说王妃在宫中被心柔郡主抓了。 奴才只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对,便托了关系找到副统领大人,正巧副统领大人巡逻。” 副统领便道:“当时长年说,宫里怕要出事,让臣来这边查看,臣一来,就瞧见御书房外面守着的内侍并非御书房惯用的,而是太子府那边的。 臣要见陛下,那内侍直接回绝了臣,说陛下在议事,不得打扰。 臣心中担忧,但又自知武功不高,唯恐陛下这边出了差错,便善做主张让长年进宫了。 主要是当时不知该去找谁,又正好是他来报信。” 禁军副统领战战兢兢立在那里,才立了救驾之功的人,此时惴惴不安的样子让皇上那颗受惊折辱惊吓的心稍稍舒坦了一点。 他一摆手,“你先去西山大营,调兵包围太子府,拿下禁军统领。” 禁军副统领当即领命,等拿了皇上的令牌,转身离开。 皇上没给长年任务,也没问别的,但也没让他走。 长年也不多话,就悄默声的立在那里不动弹。 小内侍在几个禁军的帮衬下,将院子里的尸体血污清理了,得到传召的太医院院使步履匆匆提着药箱奔来,原本一来就要给皇上瞧看,却被皇上指派到屋里,让他先去看看内侍总管。 被救出之后,皇上没敢再让人进那御书房里面。 内侍总管到底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张院使提着药箱进去须臾,传出话来,人还活着,就是伤势有点重,得养个一阵子。 得了这话,皇上总算是面色稍霁。 御书房的暴动并未惊扰宫中其他各处,宴席大殿那边依旧笑声晏晏,太后已经带着心柔郡主去了大殿,等了半晌都不见皇上来。 “怎么还不过来,这是又被谁绊住了脚。” 太后皱眉,正准备派个人过去接一接皇上,太子站了起来。 他眉宇间带着盎然生气,一抖衣袍,“皇祖母,孙儿去接父皇吧。” 太后看了太子一眼,笑了一下,“也好,你去瞧瞧到底怎么了。” 太子抱拳领命,气场昂扬的离开宴席大殿。 算时间,那边应该是已经得手了,等他再回来,那就是拿着传位昭书名正言顺的新帝。 至于皇上,传位诏书一写,长年自然会给他一碗毒药喝下,人倒是死不了,但从此神志不清了。 太子走的精神抖擞脚下生风。 从宴席大殿出来的时候,甚至情不自禁哼着曲儿,却在一脚踏出御花园的瞬间,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忽然一道模糊的人影从旁边蹿来,紧跟着他后脖颈子被重重一击,白眼一翻,人一头撅过去了。 太子是被一盆冰水泼醒的。 一睁眼,看到皇上一张盛怒的老脸,吓得太子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他人原本瘫在地上,一清醒立刻连滚带爬起来,“父皇。” 话音出口直接带了颤音。 旁边八九具身着黑衣的尸体就摆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不必多说,太子腿都软了,腰也软了,人直接跌坐在地,瞳仁里漫着无边的恐惧。 “父皇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是长年,是,是郁宴,是郁宴对父皇怀恨在心,您又抓了顾珞,他才让长年逼宫的。 都是郁宴,他根本就没有失踪,他就是藏起来了,全是郁宴做的,和儿臣一点关系没有。” 皇上靠在椅背上,得救之后吐了好几次血,现在脸色和死人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阴沉的目光落在太子那张诡辩的脸上,皇上一字一顿的道:“就算你从小到大愚钝无能,朕对你从未有过杀心,你是朕封的太子,安平伯府和皇后都没了,朕都留着你太子的位置。 你却要对朕下这样的毒手!” 太子逼宫夺位是激怒了皇上,但更激怒皇上的,是那黑衣人的折辱。 他头皮现在还疼,被扯掉头发的那一块上了药,可每一块药膏涂抹上去,都在一遍一遍的提醒皇上之前在御书房遭遇的一切。 “事到如今,你还诡辩,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朕只问你一句话,你若是说,朕留你一条命圈禁起来,你若是不说,朕连全尸都不留你。 端康王在哪里?” 第四百四十三章 惊慌 太子哪知道端康王在哪啊! “父皇你信儿臣,真的不是儿臣做的,是郁宴啊,郁宴包藏祸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真的是郁宴啊!父皇你难道不信儿臣信郁宴?” 太子就不明白了。 皇上对郁宴的忌惮简直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但凡什么事和郁宴扯上关系,皇上原本再坚定的心都会动摇。 这次怎么就任凭他怎么说皇上都毫无反应呢。 太子不明白, 皇上也根本就不给他明白的时间。 “你母亲勾结端康王,设计了一出你死而复生,这样的来往关系,现在你和朕说你不知道端康王在哪里?既是你不知道,那朕留着你也无用了。” “父皇!”太子惊吓万分,直直看着皇上, 感觉这次他似乎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哀切祈求,“真的不是儿臣。” 皇上也盯着他,怒不可遏,连解释或者审讯都懒得了,“朕再问你一遍,知不知道?” “儿臣真的不知......” 不等太子说完,皇上一摆手,身子朝后一靠,说的无情又狠厉,“带下去。” 太子还想再说,但不等他张口,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了口鼻拖走。 太子挣扎着反抗,但钳制他的人一双手犹如铁钳一般,任由他怎么使劲儿都无法挣脱,只在奋力反抗的时候,一眼瞥到那张钳制他的人的脸。 长年! 太子只觉得一瞬间心脏都不会跳了。 他一双眼直了,望着长年,满目震骇。 长年一个眼神没给他, 直接把人提出了御书房,跟着几个禁军鱼贯进入,将里面的尸体一起拖走。 宴席大殿。 众人没有等到太子爷将皇上请来,但等到了一声通告。 “太子勾结端康王谋反作乱,以下犯上,弑君杀父,已被拿下,论罪,贬为庶民,收监关押,阖府抄斩,即刻执行。” 一声通告被传话的小内侍念的抑扬顿挫,震惊了整个宴席大殿。 等念完了,小内侍一扫宴席大殿里呆若木鸡的众人,他是内侍总管的徒弟,一举一动带着老总管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 “既是如此,这宴席,诸位大人也就散了吧。” 落针可闻的静默里,太子党的人,有的愤然而起直说不可能要去和皇上说清楚,有的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太后震惊之下转头直直看向丽妃和二皇子。 这娘俩,丽妃端着酒盏一脸吃瓜的表情好奇的望着那边反应不一的太子党,二皇子则兴致勃勃撕下一条鸽子腿。 是二皇子一党做的? 还是太子当真谋逆了? 太后心头乱作一团,起身就往外走,心柔郡主连忙跟上,丽妃半眯着眼睛看着太后离开的背影,仰头将自己杯子里的酒水都喝了,也起身离开。 太后和丽妃一走,二皇子并着其他几位皇子也就走了,余下一众朝臣极其家眷自然没有再留下的道理。 一个寿宴,这宴席还未开始便结束,一通结束的,还有目前太子党短暂而蓬勃的朝局。 之前传话的小内侍传了话并未离开,而是等到太后从宴席大殿出来,他弓着腰身上前两步行礼问安,“太后娘娘是要去看望陛下?陛下还在御书房呢。” 太后偏头看这小内侍。 这小内侍她记得,管内侍总管叫干爹。 “怎么是你传话,你干爹呢?” 小内侍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干爹救驾的时候让伤的有点重,现在昏迷着呢。” 太后蹙眉,“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内侍立刻笑着摇头,“娘娘难为奴才了,奴才哪知道,奴才就是个传话的,娘娘要去看望陛下您就先过去,奴才不能给您带路了,陛下有旨,奴才还得去把安博王妃给放了。” 太后身后的心柔郡主立刻道:“为什么要放她?她犯了钦天监的忌讳,就这么放了?” 那小内侍低着头道:“奴才也是奉旨办事。” 说完,给太后和心柔郡主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太后娘娘,就,就这么把顾珞放了?我们抓她不就白抓了?”心柔郡主不甘心,挽着太后胳膊的手晃了晃,撒了个娇。 今儿这宫宴是太后专门为皇上操办的。 一则想要冲一冲最近的晦气。 二则,有私心,想要乘机夺了顾珞安博王妃的位子。 反正郁宴不在,只要顾珞有个名正言顺的错儿,把她位子夺了,将来心柔想要嫁给郁宴也不是不行。 至于郁宴的身份和皇上对郁宴的猜疑,太后有她自己的打算。 可好好的,怎么就闹出了皇上要处置太子的事。 到底出什么事了。 太后顾不上心柔的撒娇,只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哀家先去见皇上,见了再说。” 太后心急如焚,带着心头直奔御书房,却是刚要抵达御书房院门前的时候,斜喇喇的传来一道尖叫声。 “杀人啦!” “杀人啦!” “杀人啦!” 六皇子抱着头,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从旁边的宫道里钻了出来,踉踉跄跄朝着御书房这边就狂奔了过来。 一边跑,一边喊,时不时还要跳一下。 到了太后跟前根本不带放慢速度的,就这样一阵风的撕心裂肺的叫着喊着直接扑进了御书房的院子。 御书房院中的小内侍还在清扫院中血污,猛不防有个人冲进来,因着之前的作乱,这些小内侍宛若惊弓之鸟,吓得顿时手里扫把一跌落,低声惊呼。 尚未来得及阻止,六皇子已经尖叫着朝着御书房大门扑了过去。 “杀人啦!” “杀人啦!” “杀人啦!” 砰! 六皇子一头撞开御书房的大门,直接冲了进去。 太后扶着心柔郡主急急追进来,院中的几个小内侍后知后觉也赶紧朝御书房这边涌来。 皇上刚刚让人将太子带走,眼下正询问张院使内侍总管的伤势,六皇子突然破门而入,吓得皇上眼皮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直接从龙椅上弹立起来,拔脚就要朝内室冲。 只是起来之后看清楚来的是六皇子,那口惊慌之气才将将平稳。 “放肆!你胡闹什么!” 这份惊慌转为愤怒,皇上啪的拍了桌案。 第四百四十四章 疯病 六皇子痴傻,哪里管什么皇上盛怒,冲进来,扯着嗓子就叫,“父皇,不好了,杀人啦,父皇,不好了,杀人了。” 太后被心柔郡主扶着进来,一脸的关切慌张,“出什么事了?” 皇上也一头雾水,看了太后一眼,目光又落向六皇子,“什么杀人了?” 六皇子神志不清,颠三倒四,“坏女人要被绳子勒死了,她们要用绳子勒死坏女人,呜呜呜呜,陵儿好怕,父皇,陵儿好怕,陵儿也被绳子勒过,他们勒死了坏女人,是不是就要勒死陵儿。” 皇上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什么坏女人?” 六皇子瞪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就是坏女人啊,扎针的坏女人。” 扎针的坏女有人? 皇上疑惑间,张院使立在一侧低声道:“是不是安博王妃?王妃之前给六殿下瞧病,用过针灸。” 皇上一瞬恍然,倏地看向六皇子,“谁要杀了她?” 六皇子害怕的不行,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抱着他自己个的肩膀,“就是坏人,坏人要勒死她,还要勒死陵儿,呜呜呜,陵儿好害怕,不要勒死陵儿,陵儿再也不去抓鱼了。” 正说着,之前被皇上派去将顾珞释放了的小内侍急色匆匆赶了回来。 进了御书房的大门,瞧见屋里立着满满当当一堆人,脸上拂过一瞬的疑惑,不敢耽误,赶紧上前,“陛下,不好了,奴才去接安博王妃出来的时候,安博王妃正被人用绳子吊了起来。” 皇上惊得满是疲沓松肉的眼皮一颤,眼睛都瞪圆了。 “谁要把她吊起来?” “之前在那院子里看守安博王妃的人,幸好奴才去的及时,王妃已经被吊到房梁上了,几乎就要没气了,王妃的婢女也头破血流晕倒在地上,那俩婆子奴才已经让人拿下,捆了带回御书房,就在外面。” 太后听得心惊肉跳,“怎么可能!人是哀家派去的!” 那小内侍声音带着颤音,“太后娘娘,奴才不敢说谎啊,那俩婆子还在外面捆着呢。” 皇上简直头疼欲裂。 这都是什么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简直是他过过的最糟心的一次生辰宴。 尤其被那黑衣人扯掉头发的那一小块头皮,现在火辣辣的钻心钻心的疼,怒火冲击头顶,皇上又有点喉头发腥,想要吐血。 他扶着桌子站稳,缓缓坐下,瞥了太后一眼,朝那小内侍吩咐,“把人带进来。” 小内侍应诺,转头带人,不过眨眼,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婆子被带了进来。 她们一进来,立在旁边的六皇子立刻一步蹿到皇上跟前,扯着嗓子发狠的叫唤,“父皇救我,父皇救我,我不想死,不要勒死我,她们要勒死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不是皇祖母推杀了赵贵人。” 六皇子凄厉哀绝的声音带着哭腔,皇上原本让他吵得脑仁疼,正欲一把将人推开命人把他带走,忽的一愣,错愕回头看向六皇子。 六皇子抱着头,满面的痛苦,拼命的往皇上椅子背后藏。 “我没有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要杀我,求求了,不要杀我。” 六皇子说的可怜极了。 一侧太后脸色大变,“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将六皇子带下去!” “慢着!”皇上立刻阻止。 太后看着皇上,“陛下......” 皇上没理太后,他干脆起身,一把抓了六皇子的手,“皇儿乖,父皇就在这里,什么话和父皇说,不怕,父皇给你做主,啊,不怕。” 六皇子泪眼婆娑缓缓抬头,一眼看到皇上,嗷的一嗓子哭,直接扑进皇上怀里,把皇上抱住,“父皇救我。” 皇上拍拍他的后背,“出什么事了?” 六皇子抽噎,“皇祖母要杀我。” “放肆!谁教的你满口胡沁,哀家何时要杀你。”太后沉着脸疾言厉色。 六皇子瑟缩着往皇上那边钻了钻,转头看向太后,他捏着拳,“皇祖母因为赵贵人不肯听你的话,让人将赵贵人堵了口鼻扔进了后湖。” 皇上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 当初皇上登基,为了平衡朝局,为了安抚那些跟着他一起夺位的人,立了安平伯府的女儿为后。 哪怕安平伯府的老夫人自己都是妾室抬了平妻,皇上也没管那么多,一样把她的女儿封为尊贵的皇后。 可封了,不代表皇上喜爱她。 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只钟爱赵贵人,这是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从江南搜罗来的,长得如花似玉无人能敌,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舞的一曲好妖娆。 但后来失足落了后湖,再被救上来人就断了气。 这么些年来,皇上也怀疑过赵贵人是被人害的,但从未想过害赵贵人的人会是太后。 太后脸色铁青,朝皇上道:“哀家怎么会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赵贵人不过是个毫无根基背景的小小贵人,哀家要了她的命做什么! 六皇子头脑不清新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必定是有人提前教给了他。” 不等皇上开口,六皇子缓缓从皇上身边挪出来一点,他站直了,语气又沉又稳,“如果不是皇祖母,那为什么当时孙儿从后湖经过,要被皇祖母的人捉了,说要带孙儿去后湖抓大鱼,结果却把孙儿用绳子捆了丢进水里?” 皇上立在一侧,血气突突的冲击着脑子。 六皇子这些年来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后湖抓鱼。 时常挂在嘴边的也是去抓鱼,抓大鱼。 他一直只当是孩童痴傻贪玩,从未想过,这抓鱼......竟是这般抓鱼。 眉心紧促,皇上正欲发作,忽的察觉到不对,他先是愣怔一下,跟着嗖的转头看向六皇子。 只见平日里痴傻呆滞,嘴角总是挂着一股口水的六皇子,此时面容平静,目光咄咄的看着太后,那神情,还有他刚刚说话的那语气,哪里还有半分痴傻的样子。 “陵儿?”皇上难以置信的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转头,一脸征询,“父皇?” 张院使站在一侧,第一个发出惊呼,“六殿下的疯病,这是好了?” 7017k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反咬 六皇子张了张嘴,表情瞬间呆滞下来,几次开口想要说话却又张嘴不知说什么,默了好一会,忽的一道清泪蜿蜒而下。 他看向皇上,嘴皮轻颤,“儿臣......得了疯病?” 孩童时期得了疯病,一并病了十来年,现在突然脑子清醒了,甚至不知自己得了疯病。 脑子里最大的最鲜明的记忆,就是那片后湖和发生在后湖的那件骇人事件。 皇上忽然觉得,他自己一定是真命天子。 要不然怎么才刚刚折了一个太子,他正惆怅这朝局该要如何平衡稳定,老天就送来一个六皇子呢。 就算六皇子痴傻了这么多年,可这孩子如今......模样清俊,玉树临风,若是加以调教,未必就不能派上用场。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补偿。 闹出一个太子那样不成器的混账东西,现在补偿给他一个六皇子。 乱糟糟的一个生辰宴,现在老天用一个六皇子补偿了他。 这想法在心头一起,皇上抬手摸了摸六皇子的发顶,“好孩子,以前疯不疯的不重要,咱们且看日后。” 六皇子看着皇上,“儿臣的母亲......” 六皇子疯的时候,他母亲还不是妃位,是后来定远侯府世子苏南淮掌管南疆十万大军,在军中牢牢扎根,六皇子的母妃与定远侯府世子苏南淮夫人的母亲是手帕交,这拐着弯的关系七拉八扯,皇上看在苏南淮的面子上,提了妃位。 这些年虽然她膝下只有六皇子一个痴傻皇儿,但在宫中过得还算舒服。 后来定远侯夫人勾结端康王作乱,皇上盛怒之下将定远侯府阖府软禁,怒火虽然也牵连到她那里,但倒也没有褫夺她的妃位。 皇上庆幸自己当时的英明。 当然了,那样的英明也只能是他这样的千古明君才能做得出来。 那时没有褫夺她的妃位,此时看着六皇子,皇上道:“你母妃很好,她若知道你康健起来,必定高兴,你先陪着朕,等朕这里处理完了,和你一起去你母妃那里。” 六皇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皇上则让张院使将六皇子带到内室去进一步检查一下。 等人进了内室,皇上这才看向太后,他那雍容华贵的母后。 “朕竟然不知道,母后不光容不下朕心爱的女人,连朕的皇儿母后也容不下,这诺大的皇宫里,母后是不是一直都觉得,顺你者昌逆你者亡?” 六皇子莫名其妙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太后始料未及。 当年的事,六皇子的确是亲眼目睹了,他能连细节都说的明明白白,皇上已然相信了六皇子的话,太后再多辩解都是徒劳。 只能道:“那赵贵人是你从江南带回的瘦马,进你府里之前就是别人的棋子,哀家同你说了那么多次你都不肯听,哀家不处置掉她,难道活活看着她惑乱江山? 这江山是陛下好容易才挣来的,哀家决不能看着任何人毁掉陛下的心血。” 太后说的理直气壮。 皇上冷笑,“所以,现在,母后要以同样的理由除掉顾珞?” 太后立刻摇头,“哀家从未让人对顾珞下手,就算是将顾珞当场带走,那也是陛下同意了的。” 皇上看着太后。 “朕是同意了,朕同意是因为朕相信了郁宴并没有失踪,朕同意是朕想要用顾珞逼出来郁宴,结果呢? 朕没有逼出郁宴,倒是逼出一个用郁宴造反的太子!” 今儿要不是长年来的及时,现在这龙椅上坐着的就是太子了,而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挺尸呢。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冷汗就爬满后背心。 皇上眼底喷着火,“母后没有对顾珞下手,那是顾珞自己打破了自己婢女的头,又自己逼着这俩嬷嬷用绳子把她吊死在房梁上?” 面对皇上的质问,太后其实并不那么底气十足。 她是没有下令让人勒死顾珞,但她旁边还有心柔郡主呢。 不是她,未必不是心柔。 上次太后的寝宫被炸,至今找不到作案之人,刑部和大理寺查来查去,最终证据都指向一点,就是太后寝宫里自己人作案。 这个自己人,说的是谁简直再明显不过,只是心柔始终不承认,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现在呢? 也是心柔要弄死顾珞? 碍着这一层顾虑,太后甚至反驳起来底气都不那么足,“哀家是你母后,在这世上,比谁都盼着你好,你连哀家都不信吗?” 心柔郡主一听太后这话就明白她心里的顾虑,连忙表明立场,“陛下总不能凭着六皇子一个痴傻多年的人一清醒过来翻出来的陈年旧账,就把现如今的事也迁怒于太后娘娘,不论是太后娘娘还是臣女,我们谁都不曾害顾珞的。 这两个嬷嬷只是在那边看守顾珞,至于为何要动杀心,陛下理当质问她们才对。 娘娘心疼陛下,日日夜夜的为陛下诵经祈福。” 心柔这么一说,太后心里略有一点底气,气势也就足了,“陛下信不过哀家,大可让人去审这两个嬷嬷。” 跪在地上的嬷嬷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皇上那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目光落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嬷嬷全身打着冷颤,还不且皇上质问就主动招认,“是,是郡主吩咐的。” 她一句话说出,心柔郡主顿时满目匪夷所思朝她看去,“你胡说什么,我何曾这样吩咐过你。” 那嬷嬷缩着肩膀不敢看心柔郡主,只筛糠似的抖着,道:“郡主说,顾珞死了,她,她就能让小王爷回来。” 皇上眼皮一跳,带着刀锋的目光看向心柔郡主。 心柔郡主让吓得浑身一抖,朝太后身后藏过去,“臣女没有,陛下,臣女冤枉。” 另外一个嬷嬷道:“陛下饶命,老奴没得选啊,心柔郡主下令,若不是杀了安博王妃,老奴两个就没命了。” 心柔不知道为什么这俩嬷嬷要反咬自己,铁青着脸,“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不要污蔑我,谁让你们来诬陷我的?” 那嬷嬷咬着唇,“陛下明察,老奴奉命行事,不得不从啊。” 皇上攥着拳,看着那嬷嬷,“为何说,杀了顾珞,郁宴就能回来?” 7017k 第四百四十六章 威胁 虽然端康王造反,但是端康王失败了,这龙椅上坐着的人还是他,端康王不过是个朝廷逃犯。 至于太子...... 不论刚刚闹得多么血腥多么生死一线,太子现在被关入大牢。 皇上眼下最大的心病就是郁宴。 郁宴生死不知消息全无。 他鹰勾铁爪似的目光落在那嬷嬷身上,嬷嬷筛糠似的不住的抖。 “老,老奴也不知道, 只是郡主和安博王妃说,若想让郁小王爷回来,就让安博王妃识相点,只有郡主成了郁小王爷的王妃,给了郁小王爷帮助,郁小王爷才能回来。 这是郡主说的, 其中缘由老奴不知啊。” “你知道宴儿的下落?”皇上那眼神凶狠的几乎要吃人。 心柔郡主吓得脸都灰白了,扑通就跪下,“臣女不知。” “来人!”才经历了一场生死, 皇上现在所有的神经都紧绷着,一切的异常都让他觉得随时能颠覆皇权要了他的命,根本不想耽误任何时间,直接一拍桌子,“带下去,给朕审!” 内侍总管重伤不起,代替了内侍总管职位的便是内侍总管的小徒弟。 闻言立刻上前。 心柔郡主吓得一把抱住太后的腿,哭的梨花带雨,“陛下明察,臣女当真没有,臣女冤枉,定是这两个嬷嬷被人收买了才要如此陷害臣女。” 内侍总管的小徒弟可不管这些。 只要皇上不发话,他招呼了人上前就去拉拽心柔郡主。 眼看心柔郡主要被拽走,太后青着脸看着皇上,“皇上要把哀家也一并抓了审讯吗?” 皇上冷眼直视太后,“朕的江山, 轮不到任何人指手画脚,但凡染指朝政霍乱江山的, 朕也不是不能大义灭亲!” 太后让这话气的险些吐血,冲动下口不择言,“好一个大义灭亲,你为了江山大义灭亲,怎么也不想想你这江山是如何得来的又是如何坐稳的!” 皇上顿时腾然而起,周身的杀气已经毕现,杀气重带着一股子恼羞成怒。 话都说出口了,后悔自然无用,太后干脆豁出去,“陛下要审心柔,是不是也要问问南诏那些将士肯不肯?” 皇上只觉得脑子像是被牛车碾过。 南诏的将士,南诏的将士...... 当年萧家军是如何全军覆没的,当年心柔的父亲是如何“战死”沙场的,当年心柔是为何进宫的,这些年南诏国是为何从无进犯的......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从始至终,从未同意过心柔嫁给郁宴。 “太后帮着心柔,想方设法要让心柔嫁给郁宴,安得是什么心?”皇上那双带着羞怒的眼睛逼视着太后,“质问朕?那你们又想做什么?当真以为朕老糊涂了?” 对上皇上炸毛一样的愤怒,太后缓了口气,放和了语气,“陛下,心柔总要嫁人的,难道你让她在宫里住一辈子?不是嫁给这个就是嫁给那个,她和宴儿算是青梅竹马,嫁给宴儿怎么了?不嫁给宴儿,皇上难道又更好的选择? 这些年心柔始终跟着哀家在行宫住着,本本分分未有半分僭越,陛下何必怀疑她一个弱女子。” “一个弱女子?”皇上冷笑,“一个弱女子就能在宫里随便杀死安博王妃?好,好的很,有太后护着,朕不审她,还请母后带着她回去吧,今日宫宴闹出的事,在朕查明之前,为了母后和心柔郡主的安危,你们暂且就不要出来了。”谷最 太后搬出了南诏国的将士,皇上心头滔天的怒火发不出来,只觉得憋屈的五脏六腑都疼。 他才从太子那孽障手中逃出一条命,惊魂未定间,又要遭受来自太后的威胁。 恶气难出,还要忍辱负重,除了把人软禁起来,皇上一时间竟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说完,皇上没给太后任何分辨的机会,直接抬手一挥,起身进了内室。 御书房的小内侍立刻上前,往太后跟前一杵,不阴不阳的道:“太后娘娘,请吧。” 太后来这里是想要问一问宫宴没有进行却抓了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倒好,改问的没有问,倒是闹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乱子。 十几年前的旧事被翻出,顾珞又险些被吊死,皇上正在气头上,太后也不好太过强硬,带了心柔跟着小内侍离开。 御书房内室。 皇上一进来,六皇子和张院使立刻起身行礼问安,皇上随意的摆了一下手,脸上的怒火还未消散,声音带着憋屈的嘶哑,“他怎么样?” 张院使恭恭敬敬站在一侧,“当年痴傻,应该是被吓得,刺激太重失了心智,如今突然好过来,一是这些日子安博王妃每日进宫治疗起了一定的效果,二是今日目睹了安博王妃险些被吊死的一幕,再次受到刺激,这刺激唤醒了六殿下幼年的记忆,神志也就开朗起来。” 张院使说的有理有据,情况又的确是符合事实,皇上心头没有半分怀疑,只怜悯的看着六皇子,“身上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六皇子摇头,“并无。” 说着,他顿了顿,眼底带着关切,很浓,“父皇少生些气,刚刚院使大人说,父皇的身子怕生气,生气要吐血,身子要被掏空的。” 才恢复了神志的人,说不出华丽体面的话,每一句都质朴。 皇上那颗被气的生烟的心在六皇子这里得到一点点慰藉,“好孩子,朕没事。” “那儿臣能去见母亲吗?”六皇子惴惴不安问。 皇上本来就要拉拢南疆大军,现在有了六皇子这一层关系,他岂能不用。 面对六皇子,神态越发温和,“你母妃已经过来了,就在偏殿,你且先去和她说话,见到你这样,你母妃必定高兴,朕还有事要处理,等办完了,咱们一家一起吃个饭。” 六皇子乖巧点头,从内室离开。 他一走,张院使上前一步,“臣给陛下也诊个脉吧,陛下脸色实在......” 皇上叹了口气,将手腕伸出。 禁军副统领去围捕太子府,宫中的事,皇上只叫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过来,具体要如何安排还未吩咐。 长年被皇上留在御书房,皇上只给了他一个任务,查一查御书房里的护卫去哪了。 “陛下这身子,当真经不得再动肝火了,要静养。”张院使诊完脉,一脸担忧的道。 皇上苦笑,“朕何尝想要生气!” 正说着,长年过来了。 7017k 第四百四十七章 出窍 之前皇上和太后说话的时候,内室的门紧闭,因着内室隔音效果极好,皇上倒是不担心那些话被张院使和六皇子听见。 见长年来了,皇上便让张院使退下。 也没有出外屋,皇上身体着实有些虚软无力,他干脆靠在床榻上, “查的如何?” 长年立在门内一点,恭顺但又面无表情的道:“原本守在御书房暗处的护卫,全都死了。” 皇上原本是靠着的,闻言腾的坐直起来,震惊的盯着长年,但转瞬又觉得本该如此,若非死了,那些人怎么会毫无反应,“怎, 怎么死的?” 长年道:“刀伤,基本都是一刀毙命,尸体是在御书房房梁上发现的,陛下要看一下吗?” 皇上闭了闭眼,重新靠回去,摆了摆手,“你替朕去好生安葬了他们吧。” 长年应诺。 皇上心里翻滚着怒火。 刀伤,一刀毙命,尸体在御书房房梁上发现的。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来了御书房,并且悄无声息的了结了他的那些暗中护卫。 这人能是谁? 皇上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会儿想到太后,一会儿想到太子,一会儿又想到端康王。 默了一瞬,皇上再睁眼,朝长年道:“这一次,你救驾有功, 朕会赏你,想要什么?” 长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涌上一抹喜色, 他看着皇上,眼底带着亮,扑通跪下,“奴才当日跟着郁王做事,后来被郁小王爷活捉后,郁小王爷以奴才家人性命做威胁,逼着奴才背叛郁王替他做事。 可冯大人当街求助安博王妃的事,因为秦漠和冯大人的一点私交,奴才惹怒了郁小王爷。 还,还望陛下能给奴才家人一个安稳。” 皇上将冯吉收为己用,自然对长年的情况也知道不少,不然今日也不会留下来用他。 此时听他如此一说,皇上叹了口气,“如今太子作乱,禁军中有不少人无法再留用,这个缺口有点大,你可愿意留任禁军?” “奴才也能做禁军?”长年人都傻眼了,憨厚的表情呆滞又亢奋。 皇上让他这个反应取悦,“你救驾有功是明摆着的事,朕要封你谁也不会拦着,至于宴儿,以后你周旋于宴儿和朕之间,怕要费些心思,能做好吗?” 这话几乎等于说的直白。 皇上既要用他做禁军,但又要让他和郁宴保持来往。 长年立刻道:“奴才万死不辞。” 皇上笑道:“该称臣了。” 长年紧咬着牙冠,眼泪簌簌的滚了下来。 “好了,先去安葬那些人吧,你任命的圣旨稍后会直接发到安博王府去。” “臣谢陛下隆恩,臣必定万死不辞保护皇上安危,只要臣在,绝不会让今日这种事再发生!” 长年说的铿锵有力,皇上听得心满意足。 内侍总管的小徒弟从内务府弄来了两辆宽敞的板车,长年并着几个小内侍将那八九具尸体如数搬上了板车。 如今长年是禁军了,小内侍恭敬的问他,“大人,怎么拉出去?” “我和另外一位禁军兄弟一人一辆车先人力拉出去,出了宫,外面有马。”长年说着看向旁边站着的一位禁军。 小内侍朝那禁军瞥了一眼。 一眼扫过去,怎么看都觉得有点眼熟,但好像在禁军的队伍里又不曾见过这人。谷贸 小内侍没敢多言,之前他师傅内侍总管就交代他一些话,他记着清楚的呢。 “行,那您路上注意安全,奴才就不送了,我师父还没醒,陛下这边我还得伺候着。” 长年应了一声,招呼那禁军,两人一人一辆板车,拉着出发。 等出了宫,宫门口一早有两匹马备着,都是结实有力一看就能跑的劲马,马儿套了车,两辆马车朝着城外飞驰而去。 “妈的,可是要憋死老子了!杀人放火都没有装死难受!” 等马车出了城,到了林子深处,马车里的尸体七七八八的坐了起来,其中一人抹了一把脸,伸着懒腰嗷的叫唤了一嗓子。 其他人跟着就哄笑起来。 “这谁能想到,咱们跟着小王爷杀人放火不算,还得装死,当时在御书房,我差点没一个屁暴露了,都怪赵军,昨天晚上非得吃闷豆饭,吃闷豆饭不算,还要吃酸萝卜,这给我肚子里难受的。” “你特么当时要真敢放出那个皮,老子几个得把你打成屁!” 又是一阵哄笑。 他们几个,正是当时冲到御书房假扮太子的人羞辱皇上的那几个。 后来长年带着人来救驾,一场混战开始,这几个人就“不敌”对方,全部“战死”。 死了总要处理尸体。 所以长年当时一把从桌案后倒拔葱的把皇上拔走,直接送到了御书房外面的院子里。 皇上在院子里魂不附体,御书房里,听得刀剑相撞,但实际上是偷梁换柱。 被扔在地上的当做乱党逆贼的尸体,全都是皇上之前在御书房的护卫,而他们几个则扮成皇上的护卫飞到了房梁上装死。 皇上愤怒之下,必定不会一一检查那些尸体,直接让宫里的人处理了。 所谓处理,不过就是拉到冷宫偏院,挖个坑,撒上石灰埋了。 至于他们,长年特意挑了皇上被太后气的半死的时候来回禀,皇上自然也无心查看什么,直接就让安葬。 长年架着马车将车停在林中一处,笑着下车,“你们自己刨坑吧,给自己挖个埋尸洞,赶紧弄完咱们还有下一个任务。” 这些人哄笑着从马车上下来。 “萧三公子的意思是,一个时辰之后,务必将谣言在京都拱起来,以最猛烈的方式传到皇上耳中。” 长年唯恐事情办不好,碎碎叨念。 那几个人一边挖坑一边道:“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赶紧回宫做你的禁军去吧,谣言的事我们肯定办的妥妥的。” 长年笑了一下,与那个和他同路来的禁军上了马车,折返回去。 宫里,皇上召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商议太子处决一事。 小内侍立在皇上身后,时不时给皇上添茶。 内侍总管之前嘱咐过,皇上身体不好,不要多喝茶,要多喝雪梨汤。 小内侍尽职尽责全都记着。 一盏雪梨汤添好,小内侍退后,脑子里还在琢磨今儿那个禁军。 忽的,他眼睛一瞪。 他想起来了。 那个禁军......那不是刑部尚书府上的......大公子? 小内侍倏地看向立在桌案前的刑部尚书,一时间差点灵魂出窍。 7017k 第四百四十八章 谣言 皇上还在和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商议如何处置太子。 皇上的意思,直接抄家问斩。 刑部尚书的意思,抄家问斩有损皇室颜面,还是圈禁的好。 大理寺卿的意思,圈禁有后患之忧,索性太子到底如何作乱至今尚未传开,不如就定个罪名将太子流放, 至于流放的路上发生点什么,那是后话。 刑部尚书不同意,说流放和问斩一个意思,都损了皇上的面子。 之前刑部尚书似乎是太子党的人,但现在似乎又话里话外全是周全皇上的面子,但为什么刑部尚书的大公子今儿要冒充禁军, 他明明是户部一个小官啊。 小内侍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是被大肠给盘了,要不怎么他脑子里一团乱什么都琢磨不明白。 但有一点他能肯定, 刑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冒充禁军, 绝对有问题。 只是这个问题......小内侍琢磨又琢磨,最后拿定主意,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如果实在憋不住,他就去找干爹说,反正不能告诉皇上。 小内侍刚刚心里下了决断,外面忽然传来通禀声,“陛下杜大人求见。” 杜大人,工部尚书,铁杆保皇党。 皇上之前之所以没有召集保皇党来商量太子的事而是叫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为的就是这件事如何处置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只需要这两位来执行罢了。 探讨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毕竟太子身份不一样。 此时听到回禀,不由得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御书房大门咯吱被从外面推开, 门刚刚露出一条一人宽的缝隙,杜大人便迫不及待冲了进来,脸色都是苍白的, 眼底带着血丝,焦灼的神情浓郁的很。 皇上今儿一天历经了生死,此时一看到他这幅样子,顿时心惊肉跳,“怎么了?” 杜大人没且上前就道:“陛下,坊间......” 刚开口,忽的话音顿住,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让他这目光一扫,两人齐齐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情况。 皇上却是看出来了,这是有话回禀,要避开人。 皇上刚要让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先退出去,就听杜大人忽然又开口了,“陛下,坊间传的沸沸扬扬,说先帝爷当年传位,这皇位给的不是陛下。” 倒也不是杜大人觉得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可靠,实在是这谣言已经在京都大街小巷传的轰轰烈烈,据说京都之外,像真定,津南这些地方也已经传开了,他避开不避开的,意义也不大了。 杜大人眼中带着恐惧和担忧。 皇上先是让这话惊得愣住,继而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怒火中烧,啪的一拍桌子,震得旁边一盏雪梨汤洒出半碗来,“放肆!” 一声吼出,嗓子眼涌起一股腥味。 杜大人吞咽口水,战战兢兢,“臣从宫中回府之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这谣言就沸腾开来,等臣得了消息去打听谣言从何处而起时,已经满京都,街头巷尾,各个高门府邸,全都传遍了。 这是有人蓄意传播寻衅滋事。” 刚有太子造反失败,跟着就有谣言说皇上不是真命天子?谷胳 他不是真命天子谁是?那死掉的短命鬼太子吗! 他也配! 皇上眼底都烧着怒火,旁边站着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显然是惊呆了,整个御书房,气压低到极致。 默了好一下,刑部尚书道:“这谣言,具体是如何说的?” 杜大人看了皇上一眼,道:“说,说当年先帝在位时,陛下曾经与南诏国私通勾结,被先帝知道后,先帝动了很大的怒火,要褫夺陛下皇子的身份,还说,说郁小王爷是,是陛下逼迫了前太子妃娘娘生出来的,所以这些年陛下对郁小王爷偏宠有加,连郁王府和长公主都被处置了,郁小王爷却毫发无损。” 杜大人越说,皇上的脸色越难看。 皇上身后那小内侍听着这些话,差点让吓得撅过去,内侍总管这活儿也太难做了。原来师傅他老人家每天都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刑部尚书脸色铁青,“怎么还闹出郁小王爷来?郁王作乱造反,长公主作为帮凶,皇上难道不该处置?陛下再动怒,不也没要了长公主的命?这......这谣言也太玄乎了吧。” 大理寺卿皱着眉,“这明显的胡说八道根本经不起推敲。” 杜大人再次吞咽口水,“是这样没错,但是,老百姓根本不辨是非,就怕这谣言越传越烈,更怕,怕这谣言是,端康王故意放出来的。” 之前皇上就怀疑,太子作乱和端康王有关。 毕竟之前皇后和端康王府私下有过来往。 现在更是确定了这份怀疑。 不然,为什么前脚太子作乱失败,后脚就闹出这样的谣言? 说什么他勾结南诏国,说什么先帝要废黜他的皇子身份,说什么他逼迫前太子妃生了郁宴。 这分明是要往死里糟践他的名声。 皇上一双手攥成拳,狠狠的砸向桌案。 “如今造谣之人根本找不到根源,到处都是谣言,想要抓捕都无从下手,陛下,这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贴出公告去,谁敢再造谣直接抓了!”皇上怒不可遏的说,火气烧着五脏六腑,一开口,一股血从嗓子眼冒出,他端起旁边的雪梨汤喝了一口。 小内侍人虽然快被吓破了胆,但还算是机灵,谨记内侍总管的话,雪梨汤没了就给陛下添上。 他轻手轻脚将那雪梨汤续满,又知趣的退回去。 “陛下不可!” 皇上语落,地下三位朝臣齐齐开口。 大理寺卿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样强行堵嘴,在百姓心里,那就等于是默认了谣言,对陛下更加不利。” 刑部尚书跟着道:“如果的确是端康王放出的谣言,他这样居心叵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就是为了激怒陛下,陛下若当真如此堵住百姓的嘴,怕是正好落入他的算计。” 杜大人赞同道:“陛下,就算是堵了京都百姓的嘴,那真定呢,津南呢,这谣言能在京都肆虐,就怕在旁处也兴起了。 别的不提,单单如今西北灾荒尚未解决,若是这些事被人利用,怂恿了灾民,后果不堪设想。” 7017k 第四百四十九章 封地 皇上烦躁气怒的一个头八个大。 他这辈子都过得顺风顺水,怎么这一二年就尤其的艰难,仿佛这一辈子的糟心事就都赶在这几个月了。 火气在体内游窜,他又觉得有点想要吐血。 张院使才说了不要动气不要动气,不然这身子遭不住怒火的灼烧冲击,迟早要被掏空,可他何尝想要动气。 这事情一桩接一桩的闹出来、 皇上烦躁的抓起旁边的雪梨汤, 一口喝完。 不能堵住老百姓的嘴,那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啊。 皇上将保皇党的其他几位朝臣也一并传召来,有关谣言的事,大家都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无需赘述,眼下要紧的就是赶紧商议出一个对策, 将这谣言化解。 因着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之前就参与了一部分,皇上倒也没有让这二人离开, 毕竟太子都马上要被处置了, 就算这二人是太子党又如何,现在更应该是他们表现的时候。 皇上眯着眼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听着底下朝臣的商议,只觉得耳边嗡嗡的。 议来议去,最终大家一致认可了刑部尚书提出的意见。 “谣言主要分两部分,一是说陛下先前与南诏国私通被先帝褫夺皇子身份,这个,我们无从辩驳,毕竟实在年代久远,就算是证明,也是苍白无力的,百姓未必肯信。 另一个,就是郁小王爷的身份,这个倒是可以作为着手点,只要这个谣言被我们控制住了, 另外一个也会跟着被影响,控制起来也就方便了。” 杜大人说完,皇上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怎么讲?” 杜大人就道:“对方拿郁小王爷的身份做文章,又拿陛下的继位做文章,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承认郁小王爷就是先太子妃娘娘......” 不等杜大人说完,皇上啪的一拍桌子,眼睛都瞪直了,“放肆!” 郁宴到底是什么身份,皇上比谁都清楚,这是踩到了他的痛点上。 杜大人不知情,忙低了头,等皇上语落,他又道:“陛下息怒,且听臣说完。” 皇上嗓子眼发出愤怒的咕噜声,没说话。 杜大人顿了顿,道:“当年先太子爷是意外离世,府中一把大火把先太子府烧的干干净净,陛下不妨从这里做文章。 就算先太子爷是受奸人所害,府中大火并非偶然所起,而是有人蓄意纵火。” 刑部尚书觑着皇上的脸色,随着杜大人的声音,皇上眼底明显是裹了心虚的愤怒。 刑部尚书下垂的手微微攥拳,又松开。 杜大人还在继续。 “就说当时陛下是带人冲到前太子府救人的,但是火势太大,根本救不出来,不过在混乱中找到了先太子爷的孩子,也就是郁小王爷。 陛下知道先太子爷是遭受歹人所害,但又查不到凶手,唯恐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孩子被歹人要了性命,就把这孩子送到了长公主手中。 这些年一直被长公主抚养。 陛下对先太子爷怀念至极,每每看到郁小王爷就思念加倍,故而对郁小王爷格外偏宠些。 这一点,和郁小王爷的实际情况以及这么些年来陛下对他的偏爱是吻合的,说出去的话,可信度很高。 如此,陛下善待先太子爷子嗣,是美名一桩,而郁小王爷的存在又提醒了大家,先太子爷是被奸人所害,如今朝局动荡,一切可归结于那奸人身上。” 这话皇上听得既觉得舒心又觉得刺耳。谷枯 尤其杜大人一口一个奸人,皇上只觉得心窝让戳的生疼。 可仔细听来,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法子。 把郁宴说成是先太子的遗孤,而他是那个善待先太子遗孤的英明帝王,如此也证实了他和先太子的手足之情。 先帝垂爱先太子,这对第一个谣言来说,也是一种破解、 可......让郁宴成为先太子的儿子,皇上怎么都觉得心里别扭。 尽管郁宴是先太子妃所生,可那也是他的种,凭什么给那个短命鬼做儿子。 再有,万一郁宴借着这一层身份将来反了呢? 刑部尚书觑着皇上的脸色,踩着时机道:“陛下,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便可利用一下郁小王爷的双王身份。 他既是定安王,又是安博王,这样的隆恩自本朝开国以来,郁小王爷是头一份,足以见得您对他的偏爱。 既是双王身份,自然少不得封地。 只说郁小王爷一早就定了封地,只是陛下舍不得他去封地受苦,才一直留在京中。 如今郁小王爷离京,对外可说并非是失踪,而是去了封地。” 皇上一愣。 一旦去了封地,如果将来再想觊觎皇位,不管他什么身份,那都算是作乱了,这和皇子们的倾轧斗争又不同。 皇子们的斗争,属于内斗,争的都是自家的皇位。 可郁宴若是去了封地,那就是外面的王爷了,没有资格去争夺王位的。 尤其郁宴的王位是很早就封了的,那封地说是很早就有的也合情合理。 哪怕他是先太子的遗孤,也没有资格,毕竟现如今的皇位是在现任陛下这一脉。 一切似乎都完美,但皇上只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可要说怎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刑部尚书跟着给了最后一击,“陛下,这谣言,多拖一时怕就变故无穷,现在咱们能针对眼下的谣言做出这样的反击,可若是再生了变故,只怕这个方案也无法用了。” 刑部尚书说的凝重又焦虑,皇上心头立刻多了一层紧迫感。 “可这封地,要选何处?”皇上看向眼前的朝臣。 大家给出了具体的方案,但是封地定在哪里,却不是他们能置喙的了,怎么选封地全看皇上怎么想。 皇上问完,目光落向一侧墙上的地图上。 把郁宴推出去,目的是为了堵住谣言。 但也要以绝后患,决不能给郁宴一个反扑的机会,哪怕给了封地的王爷争夺皇位是以下犯上的作乱,万一郁宴就偏要作乱呢? 皇上不能给郁宴一丁点机会。 绝对不能。 他苍老浑浊的眼睛盯着那地图,最终目光落向了西北那一片。 7017k 第四百五十章 改装 “一来西北正在闹灾荒,那边不太平,二来,乾州这个地界......” 萧嘉远说着话,手指在乾州的位置点了点。 “这里是咱们和南诏国的交界处,这地方历来是最乱的,龙鱼混杂不说, 江湖势力,地方官势力,商会势力,还有在这里来往生意的南诏人势力,几股势力汇在一起,错综复杂, 年年朝廷往那边派特使,年年要么特使横死要么和乾州沆瀣一气, 如果要定封地, 皇上十有八九会定在这里。” 顾珞瞧着地图上乾州的位置,“他是想用乾州的局势拖住王爷,让王爷自保无暇无心朝廷动向,无力生出反心?可乾州既然这么乱,他又想得一个善待先太子遗孤的美名,又怎么敢明目张胆把王爷送到乾州?” 萧嘉远冷笑一声,道:“前太子骁勇善战,曾经和南诏对阵,前太子在乾州驻扎过,不过一个借口,他大可以胡编乱造说着地界是前太子的心愿之地或者别的什么,不过,若真是挑了这个地方,咱们也不至于就真的无路可走。” 乾州不光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势力,还有郁宴这些年悉心培植的势力。 要不然,这些年郁宴疯了似的扣扣搜搜见钱就抢呢! 以前为了抢钱, 还和人家顾珞五五分账云海居那点收益, 脸都不要了。 “嫂嫂, 嫂嫂你快来看!快来看!快来看!” 正说话,郁欢一阵喊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春天穿着夹衣,她跑了一头的汗,两个脸蛋红扑扑的,额上碎发贴在脑门,扶着门框大喘气,“嫂嫂,可了不得,你快去看顾珩干了啥,他改装的马车真的一点都不颠!” 郁欢亮晶晶的眼睛冒着光,朝顾珞招呼。 和萧嘉远这边的事情基本商议完了,之后如何,就等宫里那边的动静了。 顾珞牵了郁欢去找顾珩,萧嘉远拖着一身散漫的懒骨跟在后面。 安博王府的后院,郁宴改造了一个小的跑马场,他们过去的时候,长乐正驾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在跑马场疾驰。 “停下来停下来,让我嫂嫂坐上去感受一下!” 郁欢亢奋的不行,把顾珞带到位置,就撒丫子朝马车那边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 顾珩怕她撞着,赶紧追过去一把将她摁住,“你跑什么,那马一下停不住你几个脑袋经得住它踢,老实站在这里,就算不被马踢,你知道吸一口灰尘多容易猝死吗?” 堂堂小郡主,遭了一顿训斥也不恼,笑嘻嘻任由顾珩牵着手,眼睛都快笑没了,“我还想坐马车。” 顾珩嗯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红旗,朝着长乐那边挥了挥,不过片刻,长乐架着马车速度减缓,逐渐停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停到顾珩跟前。 坐在马车上,长乐脸上眼底都是亢奋,一点不比郁欢少,“不错,加快了速度也不觉得车身颠簸,等会石头子来了,再撒点石头子试试。” 萧嘉远看的一头雾水,“你们搞什么呢?” 顾珞一早听郁欢嘀咕,说顾珩改装马车呢,垂眼朝车轱辘看,原本的木头车轱辘外面包了一层兽皮。 “这兽皮经得住这么磨?”顾珞蹲身在车轱辘上摸了摸,一捏,那兽皮里面竟然有点软。 顾珩笑道:“兽皮贴着轱辘肯定是经不住磨,不过这兽皮被油泡过,耐磨度提高了不少,里面还填充了点竹条,竹条也是被油泡过的,耐用,车轱辘一滚,地面挤压不至于直接把兽皮挤压到车轱辘的木头上,有个缓冲作用。” 萧嘉远听得一头雾水,但不妨碍他觉得顾珩能干。 竖了个大拇指就道:“有了这个就能不颠了?” 顾珩指了车底,“里面加了东西,最起作用的还是那个。” 萧嘉远弯腰探头过去看,顾珞也顺着顾珩指的位置看过去。 好家伙! 这不就是在车底轴承的位置加了两个弹簧么! 用黑铁绕成的弹簧,粗细大概有大拇指那么粗,固定在轴承上,马车颠簸,弹簧弹动,自然就减缓了车厢对地面震动的感应。 顾珞起身,一脸一言难尽的看向她弟,“弹簧?” 顾珩仰着小脸,一脸单纯无辜,“姐,啥是弹簧?你在说啥?” 顾珞挑眉看他,“不知道啥是弹簧,你这东西从哪来的?” 萧嘉远研究完弹簧,从车底下钻出来,拍拍身上的灰,没等顾珩开口呢就道:“这是从连弩上找到的启发吧,连弩上就装了这种簧,只不过比这个细小很多,能减缓连弩发射时对弓箭手的后挫撞击。” 顾珩立刻就道:“没错,是这样。” 笑的一脸狡黠,说完,还十分嘚瑟的朝顾珞道:“姐姐,什么是弹簧?你从哪听来的这个名字啊,好奇怪喔~” 顾珞:...... 又是怀疑弟弟穿越但没有证据的一天。 说话间,府里两个小厮用独轮车推了一车石头子过来,石头子大小不一,小的拇指那么大,大的足有萧嘉远拳头那么大,在顾珩的指挥下,小厮将一车的石头子洒在了跑马场上。 “嫂嫂,走,咱们上车试试,可有意思了,马车跑起来的时候,马车一颠一颠一点都不撞屁股,反而一颤一颤的特别有意思。” 郁欢对顾珩的崇拜简直超越了她哥,迷得不行。 顾珞揉了一把郁欢的小脑袋,跟着上车。 那边顾珩撒好石头,从怀里有掏出一只绿色的旗子,对着长乐一挥,长乐得令,驾车开拔,专往有石头的地方走,速度时快时慢的操控着。 虽然没有现代车辆舒服,但是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褥子,再加上顾珩的减震装置,果然马车跑起来的时候,车厢里面一颤一颤就跟现代游乐场里的跳袋鼠似的。 难怪郁欢这么激动。 哪个孩子不喜欢游乐场呢。 “现在只改装了这么一辆车,主要是这种黑铁外面卖的不多,我找了好几个铁匠铺才凑齐这么两根,不过,好在这车足够大,需要坐车的人也不多。” 郁宴府里没有什么女眷。 坐马车的,也就是顾珞,郁欢,顾珩,外加一个常年照顾郁欢的嬷嬷。 说起这个,萧嘉远脸上的笑容明显顿了顿。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起 一天后,圣旨下发。 正如萧嘉远所料,皇上指了封地乾州。 “先太子心系江山,军功累累,毕生心愿便是肃清边境,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可惜先太子当年遭奸人所害, 夙愿未达。 朕前往营救,自愧去的晚,在混乱中只救出先太子的遗孤。 因奸人身份不明,朕战战兢兢,唯恐先太子这一根血脉折损,多年来殚精竭虑将人养在长公主膝下,只求平安顺遂。 安博王子承父志,当年封王时朕欲将江南富庶之地给他, 他惦记先太子的遗愿,不顾朕的阻拦,挑选了乾州。 乾州苦寒,朕不舍安博王,一直将其留在京都。 如今西北灾荒,安博王心系苍生,又因乾州是自己的封地,主动请命,前往西北赈灾。 如此家国危难之际,安博王身先士卒,却不料端康王作乱,编排谣言,霍乱朝纲,兴风作浪,实在可恶至极......” 皇上冠冕堂皇一番话,目的是将自己树立成了千古明君,洗脱继位不正的谣言, 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为了让皇上觉得这一招的确管用, 圣旨下发没多久,萧嘉远就让人撤销了推波助澜的劲儿,没了人带头起哄,这谣言自然消停。 顾珞接了圣旨,倒也没觉得多恶心,毕竟在萧嘉远的竭力周旋下,这份圣旨明确的表明,郁宴是先太子的儿子,并且郁宴和先太子,心系苍生。 这就够了。 这么多年来,郁宴所求不过一个名正言顺,现下有了。 按照圣意,次日安博王府出发。 府里要收拾的早就收拾妥当,郁欢每天就跟勤奋的小蜜蜂似的,背抄着手满府的转悠溜达,唯恐落下点什么至关重要的。 顾珞之前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同郭慕言提这件事,现在圣旨下发,不提也得提了。 结果她一进学堂,就见郭慕言正指挥着几个学子收拾院中晒着的药材,分门别类,全都装进了竹篓中。 药材堆放容易起虫子,故而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拿出来晒一晒,不在太阳底下暴晒,只在半阴半阳处通风。 “今儿天气这么好,怎么不晒了?”顾珞瞥了一眼那些药材,问郭慕言。 郭慕言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正打算去王府找你,就是,你们去乾州,方便带上我们同去吗?” 顾珞听得大睁眼。 郭慕言道:“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她们几个,我问过了,都想跟着同去。” 郭慕言提起,以王潇为首的三四个女学子从地上起来,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顾珞,但都点了点头,王潇小声问,“可以吗王妃?” 顾珞皱眉看她们,“我不是去游山玩水,乾州也不是江南富庶地,风沙走石环境恶劣不说,那地方也不太平,去了不是享福,是去受罪的。” 圣旨说的冠冕堂皇,顾珞不能拿圣旨诓人。 “我们知道,之前郭夫子就同我们讲过乾州。”王潇咬了咬唇,“我家里情况王妃多少知道些,若是离开学堂回家,嫂嫂说不定要把我卖到哪里,昨天她就找我,说已经问号戏班子班主了,我不想去戏班子,至于其他人,郭夫子今儿一早和大家说了情况,能回家的已经都走了,留下的,就是想要同王妃一起去的。” 王潇旁边几个小姑娘重重点头,目光带着渴求。 顾珞来之前是万万没想到这一点的。 这些人竟然想要跟着她走。 不是不能带着,不过几个女眷,一辆马车的事,只是这一路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出去就是命悬一线。 顾珞看着她们,“你们如果只是想要找个安身之处,这个学堂,就算是我走了,也一样能办下去的,我已经和太医院那边打好招呼,太医院院使会接手这个学堂,到时候,从这里出去的学子太医院对口接收,你们不用担心的。 你们一样能继续学医,学好之后,一样能凭本事给自己挣个出路。 何必跟着我冒险呢。 从京都到乾州,跋山涉水不说,西北闹灾荒,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难民有,暴动未必没有。 我是真心为你们考虑,怕有危险,你们再想想,这事儿不要冲动更不要凭一时头脑发热。” 王潇摇头,“就算是太医院接手,可太医院接手之后,我嫂嫂如果强行要我回家,强行送我去戏班子,难道太医院也管? 我宁愿跟着王妃,哪怕有危险呢,我也不想去戏班子。 只要王妃不觉得我们是累赘,还求带上我们。” “我们不怕危险,而且,西北有灾民,我们正好学以致用,多少能帮点忙的。”王潇一侧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说,“当时学医,我是偷了家里的银子来报名的,要是回去,会被打死的。” 顾珞听得心里难受。 当时是自己要办学堂,为的又不是天下苍生,不过是为了就自我,实现顾珩口中所说的:德高望重。 可现在事情有变,她这学堂等于是坑了这些孩子。 人家是堵上一条命堵上后半生来的。 “你们要是想好了,那就收拾吧,明天一早出发,到时候在安博王府门前集合,不过......” 顿了一下,顾珞没说下去。 不过什么,不过路上是千真万确的危险。 这话说了有什么用。 这些人已经铁了心要跟她走了。 唯一的用处就是,路上要真发生危险,她能说一句:看吧,当真有危险,我说了你们不听,怪不着我。 这种不负责的推脱顾珞不会说,现在也就没必要强调。 郭慕言让那几个学子继续收拾药材,她则拉了顾珞的手,“真好,以后咱们三个就能天天在一起了,我唯恐你不带我。” 顾珞一脸疑惑,“咱们三个?” 郭慕言点头,眼底泛着点泪光,“你,我,赵爽啊。” 顾珞大吃一惊,“她也要去?” “她没和你说?”郭慕言狐疑看顾珞,“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呢,你俩说好一起走,不带我,我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顾珞:...... 阿巴阿巴。 第四百五十二章 嫌弃 萧嘉远两眼发红的看着赵爽。 “你胡闹什么!从京都到乾州,你知道多远吗?再者,有些话我没说,但你替我们做过几次事,你该知道,跟着过去一路会凶险。” 赵爽翻个白眼,“我又没跟着你, 我跟着安博王妃。” 萧嘉远一脸铁青,“跟着谁都不行,不许去,好好的太医院你不待着,你跑去乾州做什么。” 赵爽原本懒得搭理萧嘉远,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干脆仰头直视,“你说我为什么?” “你......”萧嘉远一肚子火气让堵了个上不来下不去。 他是喜欢赵爽,也知道赵爽对他有意思, 但他没打算现在就如何,他想等他们从乾州风光回来之后再如何。 喜欢人家,就不能把人家拖入泥坑。 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处理好了,再谈情说爱。 萧嘉远计划的很好,但架不住赵爽擅做主张,前脚圣旨一发,后脚赵爽就和太医院院使张大人递了申请。 安博王府前往封地,皇上既然做了天下明君的面子,自然不会苛待。 一路过去,赏赐不会少,珍贵的药材,银霜炭,皮料,香料,珠宝......但凡能当得起一个奢侈的,皇上该做的面子全都做足了, 随行的物资单单宫里赏的就整整三车。 另外,随行除了护卫外, 还有太医院的太医。 张院使料理皇上的脉案,不能离京,便从太医院里挑选一位太医,原本顾珞自己就懂医,张院使没打算挑选医女同行,可赵爽主动递了申请想要同往,张院使不知她和萧嘉远之间的关系,念着赵爽对顾珞的情分,也愿意路上有个人能陪着顾珞,便直接同意了。 消息传到萧嘉远那里,萧嘉远差点气死。 现在看着赵爽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他说不出过分的狠话,只能哄。 “你听话,在京都等我回来,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乾州苦寒,你真的没有必要去吃那份罪,更何况,你父母家人还在这边,你走了,他们呢?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总得考虑家人不是。” 萧嘉远说的苦口婆心,奈何赵爽根本不领他的情。 “我是奉命陪同端康王府前往封地,关我的家人什么事,皇上就算是发现什么不对劲,想要收拾你们,也不会对我一个小小医女的家人下手,皇上认识我是谁啊。” 萧嘉远无奈,还想继续劝,然而赵爽主意大得很,根本不听他啰嗦,直接白眼一翻,转头进了太医院。 “啧,萧三哥,你这不太行啊。” 萧嘉远正欲追上,背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嫌弃声,回头就看到郁欢一脸嫌弃的站在不远处,见他看过来,郁欢几步上前。 “别追了,追也没用,要不我给你指点指点迷津?” 瞧着郁欢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萧嘉远让逗笑,伸手捏她的脸,“长本事了啊,还指点迷津?” 结果他手伸过去,没捏着,郁欢偏头躲开了。 “别动手动脚的,顾珩说了,我今年已经七岁了,算不得大姑娘但也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你不能再捏我脸摸我头了。” 萧嘉远没忍住笑出声来,“昨儿我不还见顾珩牵你?” 郁欢得意的晃晃小脑袋,“你不懂,那不一样!” 说完,瞪了萧嘉远一眼,“说我干什么,说你呢,要不说臭男人不懂女人心呢,小爽姐行李都收拾好了,你在这里叽叽歪歪劝她有什么用。谷籗 一副你为她好的样子,但明显她是铁了心要去的,你说破天她也是要去,既然如此,你还不如干点实事让她高兴。 真没眼力见儿,白和我哥玩这么多年了。” 萧嘉远一个快二十的人,让郁欢一个七岁的丫头给训了? 再者,他情场浪荡十几年,从十三四岁就混青楼舞坊,见过的女孩子比郁宴吃过的馒头都多,他还不如郁宴那个棒槌了! “你笑话我可以,但是没必要踩我抬高你哥,你哥当初追你嫂嫂的时候是什么样我可清清楚楚。” 成天怀疑人家顾珞对他心怀不轨。 结果呢! 人家拒绝他的话他都听不明白,还以为人家等着他追呢,还要欲擒故纵呢。 郁欢道:“我哥追我嫂嫂的时候,再不行,但他把顾珩安排的妥妥当当啊,别管我嫂嫂那时候喜不喜欢他,但他起码给了我嫂嫂一份安全感,这个是事实吧! 那时候我嫂嫂在太医院做事,每天最担心什么?就担心顾珩有危险,结果我哥给顾珩安排了住处,安排了暗卫,甚至还安排了长乐跟着。 你说我嫂嫂心里能对他不另眼相看? 动没动感情,那得是看当事人自己是不是意识到了,但心里的那份踏实骗不了人。 你呢? 喜欢人家小爽姐,给了人家安全感了吗? 就不说白首不相离只得一心人了,反正你早就不干净了,你跟前那么多姑娘呢,人家小爽姐不计较,但你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吧。 这是其一没有安全感。 其二,你们用了人家小爽姐好几次,但你给过人家家人保护吗? 这是那位蠢,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要是哪一天突然败露了,他抓不到你们,你说会不会用那些曾经帮过你们的人泄愤? 还说喜欢人家,要我说,你这喜欢也太不值钱了。” 萧嘉远让郁欢教训了个结结实实。 他竟然无法反驳? 不对,还是能反驳,有一点能反驳,我怎么就不干净了? 我......我干净的很,童子鸡都没有我干净! 萧嘉远动了几次嘴角,最终到底是没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说出心里的反驳,“那你说怎么办?” 二十岁的人和七岁的孩子商量情感大事。 真厉害! 萧嘉远一边自嘲一边将期待的目光落向郁欢。 郁欢嫌弃道:“笨啊,缺什么补什么,既然小爽姐铁了心要走,你就给她家人保护好啊,反正咱们一时半刻是回不来,她家里那边,是想办法随行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安顿,赶紧操办起来啊,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7017k 第四百五十三章 宠着 萧嘉远到底是郁宴来往多年的朋友。 郁宴不在家,安博王府前往封地,他奉命同行护送。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在太子于牢中白绫自裁这一日,顶着春风出发。 除了安博王府自己的人和学堂的人以外,皇上为了颜面,又另外拨了五百西山大营的精悍将士一路随行。 长明骑马和萧嘉远并行, “这也得亏是王爷现在毫无音讯,但凡王爷有消息,皇上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就让您一起随行。” 萧嘉远扯嘴嗤笑:“这大约就是郁宴不在的唯一好处了。” 可这好处,谁想要。 他宁愿费尽周折,宁愿不和郁宴同行离京,宁愿还给皇上做棋子, 也想让郁宴安安稳稳的。 “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送回来?”萧嘉远问长明。 长明摇头,“王爷先前安插在各处的人基本都传回了消息, 都没有收到王爷的联系,昨天顾珩提了一句,他说,王爷怕不是已经不在本朝。” 萧嘉远一愣。 长明叹气道:“顾珩也是孩童之言随口一说,但我觉得有点道理,咱们不说能只手通天,但这些年撒在各处的人也着实不少,王爷跟前又跟着人,怎么就能不生不死一点音讯也没有呢,这有点奇怪。 除非人不在本朝了。 我和江回江大人提了一句,江大人说,半个月前他已经传话回北燕了,北燕那边在查,至于南诏,江大人束手无策,咱们在南诏也没有可用的人。 心柔郡主之前那些话倒是值得思量,说不定她真知道点什么, 可咱们不敢冒险,这个节骨眼又怕暴露了惹得皇上疑心, 谁也走不成。” 不但心柔那里他们不敢过分用力去查探,就连之前查到的那几张画像也无法继续查了。 他们一走,京都这边的事,有关当年陆青双的问题,只能交代给定远侯府的陆姨娘。 她能有多少消息就算多少,不勉强。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顾珞自己也看得开,人总要活在当下和眼前,活人还生死难保呢,死了的......只能靠后了。 不是薄凉,是没办法,总不能为了查个十几年前的缘故,就把活人搭进去。 这厢,长明和萧嘉远说着话。 那厢,马车里顾珞望着外面渐渐退后的景致心头纷纷扰扰。 转眼她穿越来已经快一年了。 这一年过得马不停蹄,几乎日日都在挣命。 先是在安平伯府拼一个出路,又是跟着郁宴博一个前程。 现在,她要追随郁宴的脚步,奔赴下一个战场。 人这一生,庸庸碌碌也好,铁马金戈也罢,总之,得有个方向。 “嫂嫂?”郁欢从顾珩手里接过山楂糕,小小的人凑到顾珞跟前,小脑袋在顾珞胳膊上蹭了蹭,撒娇一样,将顾珞飘忽的神思拽了回来。 顾珞转头看她,郁欢将手里的山楂糕捧上,一双眼睛带着亮晶晶的讨好,“嫂嫂吃点,这是昨儿一早我亲手做的,顾珩都说好吃。” 小丫头知道她心里惦记郁宴,哄她呢。 郁欢何尝不惦记她哥,但这孩子忍着,面上嬉嬉笑笑一点不显,不给大人添一点麻烦,还要想尽办法去哄大人高兴。 顾珞揉了一把郁欢的小脑袋,就着她的手吃了那块山楂糕:“路途遥远,咱们玩个什么解闷儿?” 赵爽笑眯眯从怀里摸出一个话本子,“还用玩什么?当当当当,我准备了一堆话本子,全是爆笑类型,保证这一路欢声笑语不断,不且眨眼呢,就到乾州了。” 萧嘉远将赵爽的父母兄长全都秘密送到了津南。谷跕 秦漠如今是津南知府,有他在那边照应,不会有任何问题。 家人得到保障,赵爽心里没有一点牵挂,唯一的惦记就是惦记顾珞,怕她因为郁宴的事郁郁寡欢,专门挑选了这些话本子。 “咱们轮流读,我先来读第一个故事。”赵爽翻开话本子就要开读,“......” 旁边顾珩直接一把摁住了书,“这话本子讲什么的?” 说着,他瞥了郁欢一眼。 郁欢一脸懵懂不知道什么意思,见顾珩看她,立刻眉眼弯弯冲顾珩乐。 赵爽抱着话本子直接笑倒在旁边,直戳顾珞腰,“你这弟弟了不得。” 这是怕话本子里有不该小孩子听的东西,怕郁欢听了学坏呢。 人不大,操的心倒是挺多。 顾珞心道,你知道个屁,我这弟弟有可能是穿越来的。 一言难尽看了顾珩一眼,顾珞有意刺激他,“话本子讲什么,听了不就知道了?你拦着赵爽干什么。” 顾珩一扬眉毛,“我这不是怕讲到夫妻分离,姐姐你触景生情伤心难过?” 顾珞:...... 噗呲! 心口中刀。 姐弟互相伤害,弟弟完胜! 郁欢还不明所以,扯了扯顾珩的衣袖,“你别这么说。” 顾珩揉了她脑袋一下,从赵爽手里将那本书拿了过来,自己翻了两眼,说是话本子,其实是个讲奇闻怪事的,倒是颇有意思。 “也别讲了,谁想看什么自己看吧,路上本来水就不多,讲来讲去嗓子疼。”顾珩道。 郁欢立刻着急,“可我不认识那么多字。” “嗯,我给你讲。” 顾珩将郁欢拉到自己这边,用小薄被子给她盖了腿,又给她喝了一小碗水,让人靠着自己,翻开书小声给郁欢讲上面的奇闻异事。 郁欢一脸享受靠着顾珩,听得津津有味。 赵爽也不笑了,盯着这俩小的看了一会儿,爬起来凑到顾珞跟前,压着声音说小话,“你弟今年也就刚刚九岁吧,这......感觉比萧嘉远强一万倍,这是养童养媳呢?” 顾珞庆幸顾珩对郁欢所有的行为都止于一点:护着宠着。 没有更进一步。 不然这要真是个成年人穿越而来的,这么对人家一个小姑娘,多猥琐啊。 幸好幸好。 她弟还是个人。 她俩大的毫无心思看话本子,专心压着声音说八卦。 “现在娶媳妇多难啊,想要娶个好的,可不就得从小自己养,自己养出来的,以后知道疼人。” “没错,这种从小培养的感情,肯定不会干出那种送礼送十车包子的事,娘的,我一口没吃上,全让院使大人拉走卖了。” 7017k 第四百五十四章 尸体 前面车里聊八卦,养童养媳,反钓小郎君,反正没一个正经人。 后面车里就不一样了。 从京都到乾州,路途遥远,多好的教学机会,郭慕言抓紧时间给这几个跟着来的学子讲一些灾荒时容易闹出的病症, 从如何辨症到如何下药,讲的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而此时,另外一条道上。 豆芽托着下巴望着老南瓜,“南瓜叔,咱们去乾州,怎么不走官道呀,官道不是更好走些?而且我听人说, 这山林里容易有山匪。” 三天前, 老南瓜在城外破庙宣布, 自己要离开京都。 破庙这些孩子,都是跟着他过活的,他要走,这些孩子自然要跟着。 只有豆芽。 豆芽是个有家的。 不过得知老南瓜要离开,又听说安博王府那个善良的大姐姐也要离开京都,豆芽几乎想都没想就要跟着老南瓜一起走。 老南瓜在,她受饿挨冻的时候勉强还能跟着老南瓜吃一口,可老南瓜走了,就她爹娘那样的,家里若是哪一日揭不开锅了,肯定第一个卖了她。 豆芽走的一点留恋都没有。 “咱们先走山林,等出了大同府,咱们再走官道。”老南瓜靠在马车车车壁上,抱着怀里的黑猫,一下一下的轻轻捋着那猫的毛,眯着眼睛说。 他明明长了一副凶悍的样子, 那手也是粗糙布满刀疤, 但对上那只猫的时候却温柔的不可思议。 豆芽有时候都怀疑, 将来老南瓜有了媳妇,对他媳妇估计还没有对这只猫好。 这猫也是一只奇怪的猫,要吃鸡腿。 每次老南瓜买了烧鸡,鸡腿鸡翅都是猫的,吃鱼也是,鱼肚子最嫩的那一块也给猫,而且这猫只吃熟的不吃生的,养儿子也大概就是这么宠着了吧。 最一开始,豆芽不理解为什么出了大同府才走官道,可等真的出了大同府,瞧着官道上长长的一串商队缀在了安博王府车队后面。 豆芽恍恍惚惚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 不过她这朦朦胧胧的反应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强制止住了思考。 随着越往西北,路上的尸体就越多。 最一开始是一个两个,后来是三五一堆,一堆两堆,再后来,就是一片一片。 那些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瘫在地上,有老人,有年轻人,也有小孩子。 尸体已经发臭,沿途散发着一阵一阵令人反胃的气味。 有的尸体可能是在腐烂之前被野兽撕咬过,裸露在外的不成形肉招来无数蝇虫,密密麻麻嗡嗡嗡嗡的聚在那尸体上,看的人头皮直发麻。 本来路上吃的就不好,勉强果腹,再加上路途遥远,一车的孩子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疲惫不堪,此时见了这种场景,一个个吐得死去活来。 就连一直趴在老南瓜身上的那只猫,都缩进了老南瓜的衣襟里,再没冒出头来。 端康王府的车队。 萧嘉远坐在高头大马上,打头和长明并肩走在前面,望着遍野浮尸,脸色难看又悲悯,“朝廷赈灾,那些灾粮不知都赈到了哪个王八蛋手里。”谷堲 长明饶是跟着郁宴算是见过了世面,也让这场面刺激的开不了口。 他如此,更不要说后面车里那一车的女学子。 最初郭慕言讲授灾荒疾病的时候,她们听郭慕言说那些灾荒下的病症以及病人的处境,已经觉得难受的不行。 哪成想,郭慕言所讲,根本不及现实万分之一凄惨。 这见到的还是尸体,若是活人......怕是更惨。 在顾珞和顾珩的陪伴下,郁欢的病几乎已经消除,可那是在平和的环境里,此时成堆成堆的尸体就横列在马路两侧,那冲天的尸体气味让郁欢年幼时经历的那场大屠杀再次清晰的出现在脑子里。 好在这一次,她一路让顾珩抱着,顾珩耐心的一下一下的拍她的后背,低声的轻哄,给她讲几个故事,勉强能稳住她濒临崩溃的情绪。 直到马车驶入乾州境内。 “啊!” 一路的腐尸烂肉郁欢都熬过来了,可进了乾州境内,一具还在流血的尸体被挂在树上,那鲜红的血滴滴答答的从那尸体的脖子上落下,恰好郁欢从被风吹起的窗帘缝隙里看到了这一幕。 脆弱的神经彻底被压垮。 郁欢几乎是瞬间抱着脑袋扯着头发,双目空洞又凄厉的尖叫起来,那叫声又惨又颤,顾珩心疼的眼眶直接红了。 没办法,这个时候根本无法安抚,顾珞只能取出一粒药丸,让顾珩喂郁欢吃了。 药丸药效霸道,吃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郁欢歪着脖子睡着了。 可怜巴巴的小脸上,睡着了还挂着泪珠。 顾珩将她放好,用帕子擦了脸,盖了小被子。 “这尸体不正常,姐,你和小爽姐在车里先别下来,我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顾珩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九岁小男孩,顾珞必定不会同意,但一来顾珞怀疑他是穿越的,二来在之前顾珩就展示了好几次他过人的目力,顾珞没有理由拦他。 但自己也没留在这里,只叮嘱赵爽在车里看着点郁欢,她跟着顾珩下车。 萧嘉远和长命长乐已经从前面折返回来,瞧了一眼马车,萧嘉远道:“睡了?” 顾珞点头,“遭不住那尸体的刺激,我喂了她一颗药。” 萧嘉远叹了口气,和坐在车窗边的赵爽对视了一眼,转而朝那尸体走过去。 长乐守着马车,长明顾珩和顾珞也跟着过去。 “之前的尸体都是衣衫褴褛瘦的皮包骨,这个倒是不同。” 绕着那棵已经秃了枝叶的书,顾珩摸着下巴转了几圈。 灾荒年月,别说一棵树,就是一片草坡,也能让灾民薅秃了。, “这人是死了之后被人挂到树上去的,脖子上的伤口,不是致命伤,他致命伤应该是后脑勺那一片已经干了的地方,脖子上流血那里,应该是挂着他的人在挂他的时候戳到了树枝杈,枝杈尖锐,戳破了脖颈,或者说,原本挂的时候没有戳到,但是他分量重,挂上去之后位置下坠过,正好戳了枝杈。” 顾珩在树底下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做出一个大概的判断后,让长明将尸体从树上取下。 7017k 第四百五十五章 字条 明明只有九岁,但就是有一种奇特的气场。 就连萧嘉远都没有反驳质疑他的话,甚至连插嘴都没有。 仿佛这一刻,这里本就应该是顾珩去指挥。 实在是顾珩的气场太强了,跳下车那一瞬,就像是个干了十几年的老捕头。 长明更是连迟疑都没有迟疑,顾珩说出之后, 他脚尖点地直接飞身上树,从树上将那尸体带下,把尸体抱起来的时候,长明道:“脖子的确是被一个短树杈戳了。” 那断树杈约莫拇指长短粗细,正好戳进了脖子的动脉里,长明将那脖子拔开,登时鲜血滴答变成了噗呲一喷,索性这血已经滴答了好一阵子, 差不多都快放干了, 噗呲这一下虽成放射状,但也没有喷出多少。 把尸体放到地上,顾珩只瞥了一眼他脖子上的血窟窿便麻利的将尸体的后脑勺转到一侧。 正如顾珩所言,后脑勺上有一片已经干了血迹的地方,顾珩将那片头发拨开,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顾珞虽是中医,但也看得出来,这是致命伤,只是这伤口的痕迹有些奇怪。 顾珞皱眉,想了好一下,忽的想起,抬头就朝长明看过去,“我之前在京都城门外的一处破庙给人做过一次腿上的包扎,长明,你还记得那次不,你看这伤口是不是和那腿上的一样, 都是锯齿状。” 长明立刻凑上前。 顾珞对兵器的记忆必定是不如长明, 长明拨着看了须臾, 点头,“是,绝对是被同样的利器所伤,利器呈锯齿状。” 萧嘉远捻着手指,“锯齿状的利器,江湖上能用这种兵器的,只有先前被郁宴灭了门的那一支,那是受端康王使唤的。 当时郁宴派人将其灭门,是灭的干干净净。” 顾珩看着尸体后脑勺的伤口没说话,他知道顾珞说的那人是老南瓜,但老南瓜没告诉他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检查完伤口,顾珩将尸体放正,双手由上而下,以搜身的方式在尸体身上摸索。 众人这才看清楚,这尸体身上的衣袍应该是上好的杭锦。 “能穿得起这个衣料的,瞧着体态也算富态的,又是走在这条官道上的,只怕应该是要去乾州城做生意的商户。”萧嘉远摸着下巴给出推断,“乾州虽然远,但这里是我朝和南诏来往贸易的唯一交易点,有不少商户愿意大老远的走一趟,卖出本朝的东西,再进货南诏的商品拉回去卖,一来一回一年走两趟就足够赚了。” “但这种商队,一般都是几家一起上路,为了平安起见,队伍里必定是有会功夫的。”长明补充。 正说话,顾珩从尸体身上摸出一个瓷瓶儿。 乳白色的瓷瓶儿像个小葫芦,瓶口被一把枯草封着,可见这封口是临时扯了路边的枯草做成的。 顾珩谨慎,先是将那瓷瓶儿晃了晃放在耳边听了听声音才又将那一小撮干草拔出。 “里面是什么?”萧嘉远探了脖子看过去。 顾珩将瓷瓶儿口朝下倒出里面的东西。 一小卷儿纸。 宣纸卷成小卷,也用干草系了个结,解开草结,顾珩将那纸卷展开。 边缘参差不齐,上面的字也颇潦草。 【我们遭遇了难民围攻,死伤过半,好不容易突围,我们准备原路返回,留下这个字条给后面来的商队提个醒,不要往前了,前面的难民要吃人的】谷鋻 看着字条上的字,几个人一片沉默。 他们发现这尸体的时候,尸体还在滴血,可见才被挂上去没多久,应该就是写字条的人为了提醒后面的商队,才不得已将自己死掉的同伴挂到树上以作警示。 但是! 他们一路走来,在官道并没有见到任何往回走的商队。 往回走的人呢? 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没走成。 这种猜测令人心里发沉,顾珩捏着那张纸,指腹略作摩挲,抬眼朝大家看,“这个人应该是当时在突围的时候没死,只是受了伤,然后商队撤回的路上,他死了,为了减轻负担,也为了给后来人一个提醒,商队把他挂了出去。” 略顿了一下,顾珩望了一眼前方。 “既然商队还有功夫把他挂出去,可见当时是太平的,就算是出事,也是在之后,所以商队应该是有一点时间往回走一截的,也就是说,第二次围攻应该发生在后面不远处。 但是我们一路走来,这一节路上干干净净,别说围攻现场,就是一个难民的尸体都没有。 另外,商队当众有会功夫的人,这些难民忍饥挨饿这么久,当真可以围攻得了商队? 商队如果往回赶路,马车的速度不比人跑的快?更何况对方是难民。” 随着顾珩的发问,众人再次看向尸体的脑袋。 顾珞吁了口气,“围攻商队的,不是难民,但之所以被商队当成难民,应该是对方的衣着是难民的衣着,或者......” 萧嘉远接了话,“有人混在难民中。” 往回找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只能继续往回走。 好在他们这一行人,有西山大营的五百精兵,有安博王府自己的护卫,也有后来加入进来的萧嘉远带来的人。 “和后面一路跟着咱们的商队把情况说一声,别到时候突然闹出什么事,他们再惊慌,局面更难对付。”顾珞和萧嘉远商量。 萧嘉远点头,“这个是应该的。” 因着商队当中,既有汉子也有妇孺,萧嘉远派了长明和小紫一起过去。 前面安博王府的车队突然停下,已经让后面的商队心里泛起惊疑,正惊慌不定间听了这个消息,吓得立刻哄闹起来。 但闹也没办法。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要是现在撤回去,谁知道回去的半路会遇到什么,之前的商队不就是撤退都撤退的尸骨无存么。 与其如此,还不如跟着安博王府,好歹前面浩浩荡荡那么大一群人呢。 很快意见统一,大家继续跟着安博王府的队伍前行。 马车再次开拔,赵爽眼睛一瞬不瞬瞧着外面,朝顾珞道:“眼看天黑了。” 7017k 第四百五十六章 厮杀 “姐!” 顾珩趴在另外一侧的车窗,两眼瞧着外面,忽的压着嗓子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外面一阵疾驰马蹄声逼近,萧嘉远的声音也穿了过来。 “有动静了。” 顾珞和赵爽齐齐聚到顾珩那一侧,从窗子朝外望。 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正如同丧尸一般朝车队这头靠近过来, 这动静很快引起后面跟着的商队的惊慌。 商队那边可能是经过商议,派了个领头人,瑟瑟缩缩跑到顾珞的马车旁,萧嘉远骑在高头大马上,顾珞的马车又是顾珩特制的恢弘大气,王府的气场摆在那里,让那商人全身打抖,不敢看车里, 只垂着眼道:“大老爷,咱们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其实也不知道来问什么。 就想听听安博王府这边有没有什么安排,好安心。 萧嘉远扫了他一眼,“回去告诉你们的商队,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自然有安博王府挡在前面,只要你们别从内部给我们乱起来,什么都扛得住!” 萧嘉远不愧是萧家军的后代,正经起来说话,带着一股令人难以质疑的气魄,别管是不是真能扛得住,起码让听得人毫无怀疑的相信他就能扛得住。 赵爽看了他一眼,在这焦头烂额的档口,弯了眼睛笑了笑,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 萧嘉远说完, 迎上赵爽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眼后,萧嘉远朝顾珞说,“一会儿交锋,长明长乐会守在这里,你们不要下车。” 顾珞那点功夫最多能给醉鬼一个过肩摔,自知没有杀敌的本事,也不敢下去添乱。 说完,萧嘉远看向顾珩,“你......” 缩在马车里的顾珩顿时一个激灵,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嘉远,说的极其激动,“我还是个孩子,你总不能抓壮丁让我下去打吧!” 萧嘉远:...... 现在你就是个孩子了? 刚刚检查尸体的时候你是啥! 但顾珩九岁的脸九岁的身体就摆在眼前,萧嘉远硬是抽了抽嘴角,“你当真不下来?不让你去冲锋,你给指挥一下?或者看看那些人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话说的,萧嘉远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这里还搁着他和长明长乐呢,竟然让顾珩去指挥?这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脸呢?三公子,你该不会吓傻了吧?我, 顾珩,一个从庄子上来的毫无见识的小男孩, 别说冲锋陷阵,下去我都怕你们一个激动把我误伤了,你知道被自己人误伤而死的几率有多大吗? 更不要说后面还有那么些商户。 他们吓得跟鹌鹑似的,一个没控制住,骚动起来,那就是大规模踩踏事件。 我得天! 你知道大规模踩踏事件死亡率多高吗? 尤其我还是个孩子,更容易被踩死。” 萧嘉远黑着脸,在顾珩碎碎念的声音中,果断的转头离开了。 怕死小达人顾珩珩闭了嘴,趴在车窗处,探着脖子朝后瞧。谷檐 后面乌泱泱的商队里,混着一辆小马车,马车的车夫是个骨瘦如柴的矮个子男人,他斜靠在车辕上,正在和马车里的人说什么。 顾珩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忽的眼皮一跳,看到一只黑猫从车窗蹿了出去。 顾珩顿时吸了口气,目光紧锁那黑猫,抓在窗棂上的手都扣得有点骨节发白,然而不且看清那黑猫的动向,忽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你看什么呢看的这么认真?” 顾珞从身后拍了顾珩一下,也挤到他这窗边朝外瞧。 顾珩扫了一眼外面,已经看不到黑猫的影子了,没了兴趣,抽身回来往车壁上一靠,“能看什么,当然是看那些人冲过来没有。” 外面已经被西山大营那五百精兵包围住,能看着个鬼的对面人冲没冲过来。 顾珞狐疑看着顾珩,总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 顾珩坦坦荡荡也不避开,坐在那里任由顾珞看。 姐弟俩大眼瞪小眼对望,一个审视一个任由审视,旁边赵爽看看顾珞又看看顾珩,最终没忍住,“这是什么神秘的战前祈祷仪式吗?你俩这样盯着对方,就能祈祷上苍保佑我们?我......也加入?” 顾珩一扬眉梢,嘴角带了点发坏的笑,“那小爽姐要问我姐了。” 赵爽真诚的看向顾珞。 顾珞:...... 说话功夫,外面长明回禀,“王妃,那些人靠近了,粗略估算大概有三千多人。” “这么多!”赵爽顿时倒吸冷气,一激动,蹭的起身,脑袋直接磕马车顶上,撞得龇牙坐下,眼泪花花朝外看,不过外面被西山大营的兵挡的严实,什么都看不到。 长明顿了一下,“这三千多人,里面混没混身份特殊的不好说,但冲在前面的,应该都是灾民,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长明什么意思顾珞立刻明白过来。 她们是安博王府,且不说身上的身份意味着朝廷和官府,单单从安博王府的角度来看,安博王府真的要对受灾百姓下手? 可不下手,这些人就要围攻他们。 下手...... “姐,他们是灾民,但手上沾了血,这人,杀过一个人,再杀第二个的时候,心里就没有那么大的障碍了。”顾珩扯了一下顾珞的衣袖,轻声道。 顾珞看向顾珩,顾珩朝她点点头,“那些商队尸骨无存,他们是灾民,他们是可怜,但是商队的人也不是恶人啊,也是无辜百姓。” 顾珞心头那点不忍瞬间消散。 “告诉萧嘉远,对方有愿意归顺的,我们提供吃喝,负责将他们送到乾州城安顿,不肯归顺,执意要行凶作恶的,格杀勿论。” 长明应声离开。 等长明一走,整个车厢静的只有郁欢的小呼撸声。 这份静,就让不远处的浩浩荡荡而来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不知道谁第一个发出了进攻,总之,忽的一声惨叫传来,跟着便是马蹄声震耳发聩。 这是西山大营五百精兵的马。 萧嘉远打头阵,手里挥着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剑,带着一队约么一百人的骑兵,冲着对方便杀了过去。 7017k 第四百五十七章 道理 不多时,长明折返回来。 “三公子说了,这种情况下,谈是不可能谈的,得先把对方打得有了怕性,不敢围攻了,才能谈。” 长明将萧嘉远的原话转达, 顾珞顿时失笑自己的蠢钝。 对方浩浩荡荡而来,为的就是拿下他们这一群待宰的肥羊,怎么可能和她谈呢! 马车外。 萧嘉远穿着窄袖长袍,手中利剑滴着血珠子,半垂下来,身后立着小红小绿小粉小紫,四位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一个个穿红戴绿但飒爽英姿, 她们之后,是一百西山大营骑兵。 贯穿性一圈儿杀了下来,萧嘉远直接将对方三千多人的庞大群里撕开一道血口子,这一行人所过之处,利剑出鞘,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血腥味直接弥漫开,同伴的死就发生在眼前,而且是被这样毫无反抗性的碾压性的杀死,震慑了余下的人。 萧嘉远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望着眼前面带惶恐的人,“是不是以为老子不杀百姓呢?那你们小道消息不准确,老子吃喝嫖赌这么多年,只知道欺软怕硬,比我厉害的我惹不起,这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不是说杀就杀。 三千人就想围攻我?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刺激人的话说完,萧嘉远猛地一夹马肚子,朝着左侧人群再次挥剑杀了过去。 他一冲锋, 后面的立刻跟上,又是一道血口子被撕开, 惨叫声惊呼声顿时响成一片。 有人想要逃,可惜,萧嘉远一早安排了人绕到这些人背后,直接包了饺子。 逃,逃不出,不逃,就眼睁睁看着同伴让对方长剑刺穿鲜血直飚。 “我们只是饿极了才杀人,我们有什么错,你们吃得饱穿得好,凭什么杀我们!”惊慌失措的人群里有质问声响起。 萧嘉远混不吝的声音骂了回去。 “放你娘的屁!老子吃得饱穿得暖就活该让你们杀,那些过往的商队是为非作歹的恶人?他们就因为有的吃,就活该让你们弄死?一个个的都是杀人犯,少特娘和老子搞清白,来,杀!” 萧嘉远像是杀红了眼。 人群里立刻有人哭喊,“我没有杀人,我一个都没有杀, 是他们逼我的, 我......” 不等这人一嗓子喊完, 他声音徒然停止。 萧嘉远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憧憧人影中,有个人软绵绵的倒下了,他周围惹起不小的骚动,有人裹在混乱中喊话,“别让这当官的骗了,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行商的也没有一个好东西,官商勾结,可怜的都是咱们,咱们没错,错的就是那些官,那些商,想活命的给我杀啊!” 这煽动的话音一起,原本挣扎的人群,气势马上发生转变,离得萧嘉远最近的一个妇人,明明都放下了手里的棍子,但俯身又抓起朝着萧嘉远的马就抽了过去,“去死吧!” 萧嘉远身后,小紫手里皮鞭一挥,直接将那妇人手里的棍子卷住,用力一抽,棍子被抽飞,那妇人也被拽的朝前踉跄。 她就像是疯魔了一样,就算如此,也发狠的一头朝萧嘉远的马撞了过来。 眼睛已经混沌,嘴里反复叨念着三个字,“去死吧!” 噗嗤! 萧嘉远一剑给她刺了个对穿。 妇人软绵绵倒下。 萧嘉远脸上带着不耐烦,心头却是像被刀子割过,萧家军哪怕全军覆没战死沙场,为的也是保护苍生子民。谷傩 可他的剑,今儿终究是冲着百姓刺下去了。 “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安博王受封,这乾州城以后就是安博王的封地,不管这城里原本的官是谁,以后这地盘都是安博王说了算。 你们要作乱,那就是以下犯上,怪不着我惩恶扬善了,总不能让你们一群难民将乾州城未来的城主围攻了。 当然,愿意缴械投降的,咱们安博王妃仁善,会酌情给你们一条生路。” “别听这狗官胡说,你们手上都是沾了人命的,再酌情,人家能赦免你们的杀人罪?只有杀了他们你们才能自由!” 萧嘉远朝着煽动人群的话音方向看了一眼,一夹马肚子,朝着那方向便再次冲锋过去。 一共三轮击杀。 第一轮,为了逼停这些人,萧嘉远杀的重,第二轮为了威慑这些人,萧嘉远杀的也重,但这第三轮...... 这些人未必全都是手无寸铁的难民。 就算之前是,现在怕也已经不是了。 他杀的更重。 对方想要仗着人数多来反抗,可惜,这一次萧嘉远只做了一个短冲锋便收身,跟着身后就有弓弩手上前。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这些人手持棍棒,连反击的能力都没了,直接被弓弩手射杀。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人数也起不到优势。 杀戮让一些人心头生出畏惧,有人试探,“安博王真的成了乾州城的主人?” “谁成了乾州城的主人都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别信他。” 刚刚有人动摇,便有煽风点火的话音响起。 小粉在萧嘉远身后,将那几个煽风点火的人记了个清清楚楚。 萧嘉远勒马,“天下乌鸦一般黑,怎么同是闹灾荒,有的人能安居乐业吃到朝廷的救济粮,你们就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到底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呢,还是你们乾州城里的官老爷格外黑呢,亦或者,你们干脆就成了别人手里的枪,让人给利用了。 你们当中,我瞧着也不都是昏聩之辈,年纪轻轻前途正好的大有人在。 乾州城历来混乱,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如今安博王来了这乾州城,难道堂堂王爷还要让乾州城原本的地方官给辖制了不成。 都说乱世出英雄,巧了,机会让你们赶上了! 安博王来了乾州城,势必是要将原本的势力一网打尽全部铲除,重新建立新的秩序,你们当中,自觉有本事手还干净的,我劝你头脑清醒点,给自己留条路。 反正横竖都是活着,不搏一搏怎么知道自己以后是人是鬼呢! 左右你们都成了现在这样子,搏一搏难道会更差?” 打了三轮,把人骨子里的怕全都打出来了,萧嘉远摆上了大道理的盛宴。 7017k 第四百五十八章 抉择 这话着实能蛊惑人心。 尤其青壮年的小伙子,谁愿意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就算今儿靠着这一顿打劫成功了,那明儿呢?以后呢?这辈子就都落草为寇了? “我愿意投降!”人群里立刻喊出一嗓子高亢的声音。 惹得一群人去看,混乱中,立刻就有人蹿到那人跟前,手里拿着匕首冲着那人脖颈刺了过去。 噗呲! 就在那人手里的匕首举起一瞬,一支利箭穿过人群,准准射中那人的后背心,那人难以置信回头,震惊的看向萧嘉远,怎么都不敢想,黑灯瞎火的晚上,他在混乱中怎么就被发现了。 萧嘉远冷笑,“你们瞧清楚了,但凡有人想要放下武器,你们身边就有同伴冒出来想要杀死你们,这就是你们的同伴?” 那个险些丧命的年轻人立刻朝萧嘉远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喊,“他不是我们的同伴,他是土匪!” 说话间,又有人蹿上前想要拦住他,阻止他的投降。 可惜,黑暗中那利箭就像是长了眼,但凡有人阻止,立刻被一箭刺穿。 那汉子一路穿过人群,跑了出来,跑到了萧嘉远的马前,“我是乾州城万隆药堂的伙计,我一个人没有杀过,我手是干净的,我想要投降,我想要跟安博王博一个前途。” 萧嘉远看着他,“你怎么能证明,你的手是干净的,你是没杀过人的?那商队可是有不少人呢!” 汉子急的眼睛发红,“这些土匪将我们划分成片,按照不同的村子划分不同的组,杀人还没有轮到我们组。” 人群里立刻有人道:“对,我们组还没有被派去杀人,我们都是干净的,我也要投降!” “我也要。” 说话间,不少人乌泱泱的往萧嘉远这边涌,起初还有混在人群里的土匪想要靠杀戮阻止,结果发现,但凡他们阻止便立刻会被一剑刺杀。 同伴接二连三倒下,让土匪长了个心眼。 他们不杀这些投降的人了,他们混进了这些人当中。 只要靠近过去,就能趁其不备要了萧嘉远的命。 只可惜,算盘打得噼啪响,萧嘉远又不是个蠢的。 “既然你们是按组分的,那现在,也别朝我靠近了,就按照你们自己划分好的组,各组聚在一起,点火!” 萧嘉远声音一落,原本漆黑的环境忽然火光四起。 众人大吃一惊,这才发现,他们早被包围了个严严实实,那火就围了他们一圈。 火光一起,将中间人群照亮,那些手上没有占过人命的自然开始分组,手上占过人命的,也有想要投降的,也有觉得投降无望想要趁机作乱的,再加上土匪一看混到萧嘉远跟前的计划不成,立刻就在人群里闹出骚动。 可惜,小红小绿小粉小紫不是吃素的,一人手中一张弓,但凡发现作乱的,直接一箭射穿,丝毫不留一丁点情面。 乌泱泱的三千多人,除掉已经死了的,余下还剩两千多,很快分好了组。 说是分组,也只是那些没有杀过人的,自动站了出来,站到自己同村人身边,至于那些杀过人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站在原地焦灼不安。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让他们这份焦灼越发加剧。 “大老爷,我们杀人也是不得已啊,我们又不是自愿杀人,我们不杀人,这些土匪就要杀我们啊。” 有人开始求情。 不断有人跪下磕头,想要一个被谅解的机会。 “杀人终究犯法,你们无辜,那些过路的商人也无辜,你们今日能为了活命就杀了他们,明日也能为了活命杀更多的人。”萧嘉远冷声道。 “可他们那些人也没比我们好到哪去啊,他们只是没轮到而已,轮到了,他们一样要杀人的。” “别胡说,就算是轮到了,我也不会杀人,你们这些人当中,又不是都杀人了,人家胡秀才也是你们村的,怎么人家胡秀才就不杀人,胡秀才宁愿自杀都不肯对商户下手。” “就是,你们自己自私就是你们自私,别拉拽我们,人家赵屠户还是个杀猪的呢,土匪摁头让他杀人他都没杀,让土匪打断了腿,人家也没杀人。” “对,还有王猎户,也没杀人。” “你们村的王麻子不肯杀人,还不是你们村的人自己为了在土匪面前表现,直接把王麻子杀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事你们也干得出来,有什么脸哭!” “对,还有个小姑娘也不肯杀人,难道不是你们自己动的手,不且土匪发话呢,你们先把那小姑娘杀了,你们有脸叫屈?” 人群开始哄闹,更多的消息在相互争执中暴露出来。 萧嘉远看着人群,“但凡有证人能证明你没有杀人的,也可以站出来,但是我提前说好了,谁给他做担保,将来查出问题,谁跟着一起吃官司。” “我可以给王猎户担保!” “我可以给赵屠户担保!” “我们都能给胡秀才担保。” ...... 在吵吵嚷嚷中,杀过人的人群里,不断有人站出来,萧嘉远让人给这些人做了登记造册,签了名画了押。 余下那些杀过人的,别管是被逼还是自愿,有眼红嫉妒的,有懊恼后悔的,可惜,面对萧嘉远身后精悍的将士,谁都不敢擅动。 为绝后患,这些人,连同混在里面试图寻求机会的土匪,萧嘉远下令一并射杀。 将士行军打仗,端的是保护子民。 这利箭对向百姓,哪怕这百姓并非绝对无辜,萧嘉远心头也如同巨石压着,闷得缓不过气。 一共二百多人,利箭射杀不过眨眼。 在众人眼睁睁的围观下,刚刚还在求饶的人,倒在血泊里。 萧嘉远硬下心肠,“小红小粉,带二百将士挖坑将现场尸体全部掩埋,撒了石灰粉,小绿小紫,组织剩下的人,登记造册,检查伤口,准备晚饭。” 尽管跟着土匪也见了不少场面,尽管刚刚也亲自经历的杀戮,可这射杀一幕还是让这群百姓吓得呆若木鸡。 直到听到准备晚饭四个字,人群才恍惚缓过一丝人气。 他们,也有,晚饭? 7017k 第四百五十九章 奇怪 郭慕言带着王潇她们几个穿梭在百姓当中,给她们检查身上的伤口,做简单的包扎。 后面跟着的商户们眼见前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心想要表现一下,派了女眷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做饭,被萧嘉远全部回绝,让他们只安分守己守好自己家的车队就行,不添乱就是帮忙。 该安排的事情全部安排下去,萧嘉远去找顾珞。 “顾珩呢?”在马车里没瞧见顾珩的影子,萧嘉远立在车外转头朝人群里扫了一眼,一眼望去,好像也没瞧见那小家伙的身影。 “说是在马车里待了半天闷得慌,要下去透透气,没事,长乐跟着呢。”顾珞说着,朝不远处正在接受郭慕言她们治疗的难民看过去,“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赵爽就坐在顾珞旁边,萧嘉远先看了赵爽一眼,才朝顾珞道:“怎么讲?” 顾珞伸手在难民方向指了一下,“这些人,瞧上去面黄肌瘦,但是你看他们的小腿,并不是因为饥饿才导致的纤细,那种皮包骨的瘦,更像是精健,而且刚才他们亢奋之下扯着嗓子喊那几句,我和小爽都觉得,那声音算得上是中气十足了。 就算是他们跟了土匪,这好几千人,土匪应该没这个存粮也没这个善心都给他们吃饱吧。 灾荒闹了这么久,他们已经沦落到这么多人集体被土匪驱使的地步,难道还有这个体力?” 刚刚在射杀那二百多人的时候,萧嘉远心头其实就泛上了疑惑,只是那时候更多的心思是镇压这群暴民,那泛起的疑惑也就一闪而过,现在顾珞再提起,萧嘉远仔细回想了刚刚的事,皱了眉。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有问题?” 顾珞摇头,“不能确定都有问题,但肯定有一部分是有问题的,灾荒年月饭都吃不饱的人,身体再好也喊不出那么中气十足的话来。 但是对方假扮难民,先是汹涌攻击,现在又豁出去死一部分人假意归顺,肯定图谋不小。 就怕我们判断不准确,打草惊蛇。” 萧嘉远笑了一下,“这个好说,我借口后面还有队伍,征调他们十个人跟着去搬运粮食,到时候把这十个人带远一点审讯一下。” 顾珞蹙眉,“万一他们暗中还有人呢?你派人把他们带远一点,万一被对方暗中盯着呢,到时候非但不能审讯出什么,反而咱们的人要折损。” 对方如果真有问题,那暗中就未必没有人了。 现在黑灯瞎火稍远一点根本看不清。 顾珞说的在理。 萧嘉远抱臂沉吟,“只能今儿夜里警醒一点,一切等明儿白天再说?” 赵爽舔舔嘴皮,压着声音道:“那就不能给她们饭食里加点料,让他们倒头都睡?然后咱们挑一两个带上马车审讯? 这个,他们就算是暗中有人怕是也察觉不到吧?” 赵爽这么一说,顾珞立刻道:“这个主意可以,到时候让咱们的五百精兵围成一圈,让他们睡在圈里面,外面他们就算是有人也察觉不到圈里的事。” “那些商户中,会不会有他们的人?”赵爽有点不安。 心中存了惊疑,看什么都风声鹤唳。 萧嘉远看向赵爽,目光温柔,声音也放软和,“没事,别怕,我来安排,到时候我带人过来,你们这辆马车宽敞,审讯就在这里审讯,你们照顾好欢欢。” “你放心。”顾珞道。 赵爽冲萧嘉远笑笑,“注意安全。” 风流浪子萧嘉远,难得的脸上带了一点红晕,不自然的挠了挠后脑勺,转头离开。 刚走两步,和回来的顾珩迎上。 “哎呦我的亲娘诶,三公子,长了一双桃花眼,多少也用它看看人啊,我虽然小,但好歹也是个九岁的娃了,这么大个一堆就在你跟前,你知道人撞人把人撞死的可能性有多大吗?我的天啊,撞一下就很可能直接撞到心口,撞到心口就很可能一下撞得我心脏坏掉,然后嘎嘣一下死了。” 顾珩让萧嘉远撞得一个踉跄朝后退了两步,没站稳,扑通跌地上摔了个屁墩儿。 一面稳扎稳打慢慢爬起来,一面碎碎念。 “而且,我没站稳摔倒,这里面会死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去,万一我屁股底下有石头,这不就撞坏了我的尾椎骨?万一我没坐稳脑袋着地,这不就撞了我脑袋,这都是会死人的!” 萧嘉远:...... 刚刚还因为得到心上人叮嘱而心里美滋滋的萧三公子,此时一脸无语的看着顾珩。 这九岁的孩子,怎么就怕死怕到这一步! 等顾珩缓慢而又保证绝不会摔倒的爬起来之后,萧嘉远看到顾珩衣袍上的一小片水渍,“这是怎么弄得?” 这附近没有水,煮饭用的水就在锅具旁边,他刚刚确定顾珩并没有去锅具那边。 顾珩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的衣袍下角看到一片水渍,然后朝萧嘉远龇牙笑,“那边有个小土包,小土包后面有个小水池,小水池里有鱼呢,我过去玩弄得。” 萧嘉远听了个大睁眼,“鱼?这地方能有鱼?” 草都快被难民吃光了,还能有鱼? 顾珩点头,“真有呢,要不你问长乐哥。” 长乐跟着顾珩一起过去的,立刻点头,“的确是有个小水塘,那水塘不大,差不多也就是咱们王妃那辆马车的大小,里面的确是有鱼,那鱼个头还不小呢,不过这东西出现的奇怪,我没敢捞。” 是够奇怪的。 萧嘉远狐疑盯着顾珩,“你怎么看?” 顾珩直接笑了,“三公子,你,二十多,我九岁,你问我,合适吗?” 萧嘉远:......“合适。” 顾珩:...... “那你要是这么说,我就说说,那土包离这里不算太近,而且黑灯瞎火的如果不专门往那边走是注意不到的。 这么一群难民,还有土匪,他们怎么可能让这地方有活着能吃的东西呢。 只有两种解释。 第一,那东西真能吃,可能人家压根没觉得咱们这些人能活着度过今夜,那些鱼是他们给自己准备的。 第二,那东西不能吃,给咱们准备的,让咱们发现了然后吃了,然后中招。 不过后者可能性会小点,因为他们不保证咱们会去那土包那边,除非有人专门引路。” “爷!”正说话,小紫从旁边过来,“刚刚那位乾州城万隆药堂的伙计说,他们还有一些老弱幼小的家眷被土匪扣押在土匪窝,问能不能帮忙救一下。” 萧嘉远:...... 引路的来了? 7017k 第四百六十章 瞎编 萧嘉远看了顾珩一眼,顾珩笑了一下,“救呗,让统计一下,都谁家的老弱病幼在土匪窝呢,这年头土匪真是人性化,留着青壮年, 养着老病幼。 你说他是为了拿老病幼当把柄想要威胁青壮年给他卖命吧,但你们看,这些难民中,也有五六岁的孩子呢,也有上了年岁的老人呢。 这些怎么算? 是这些人的家里没有青壮年,所以他们就得亲自上阵? 可这种的, 有用吗?没有杀伤力还得给口饭吃?” 顾珩望着不远处的人群,在火光下,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将一个模样辨不清年纪但行动有点不自如的老人搀扶着往火堆的地方靠近了点, 扶着老人坐下。 这种人,留着的目的呢? 顾珩捻着手指,“去统计登记吧,告诉大家一声,提防青壮年的同时,也要提防那些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孩子和老人。” 顾珩以前吃过类似的亏。 大亏。 他看这些孩子和老人的目光,可能天生带了点阴暗,和正常人的目光并不相同。 小紫得了他的话,看了萧嘉远一眼,见萧嘉远点头答应便二话没说转身去办。 不过须臾,小紫拿了名单过来,“土匪窝里有这些人的家眷,他们都不太放心家里人,想要跟着一起过去营救。” 萧嘉远接了名单,粗略扫了一眼, 约莫五十几人,他转头朝难民堆看,正好有五十几个青壮年汉子一脸急切的目光落向这边。 顾珩立在萧嘉远一侧, “这五十几个人,都带去,临走一人送一碗热酒,我去和我姐要个药丸。” 顾珩的意思萧嘉远自然明白,将手中的名单递给小紫,“按照顾珩说的去办。” 为了以防万一,顾珞从京都出来之前,和赵爽一起做了不少药丸,其中一种便是化在水中无色无味,但一刻钟后能让人力气全无。 顾珩要了三颗交给小紫。 “我们世子爷体谅大家的难处,你们放心,你们的家眷,我们一定给你们救出来,今儿夜深了,咱们明儿天一亮就出发去救人!”小紫按照顾珩教给她的话术,满目诚恳朝那五十几个汉子道。 那几个汉子立刻摇头,憨厚又焦躁。 “能不能今天夜里就去, 我们也知道麻烦, 但是土匪没有人性的,就怕这边的事情惊动了他们,他们拿我们家人泄愤,越早点去,越能把人救出来,去的晚了,怕是来不及。” 那乾州城药堂里的小伙计红着眼,抹了一把泪,更咽难耐。 “求求你们了,我媳妇还怀着身孕,怕是熬不住,万一土匪要......” 他说不下去,扑通给小紫跪下。 砰砰的磕头。 要是之前,小紫一颗心都难受麻了,但是刚刚得了顾珩几句提点,小紫多了个心眼。 这年头,土匪还给你养活怀孕的媳妇? 这灾荒年月,你们在遇见土匪之前,你媳妇竟然还熬得住? 她多了个心眼,但却一脸心疼,“你,你先别磕头,我再去问问世子爷和王妃,你们别急,王妃心善,一定会帮你们的。” 小紫假模假样的回了马车旁,和顾珞聊了两句又折返回去。 脸上挂了笑,抬手一挥,“王妃说了。你们记挂家人,王妃同样也记挂你们的家人,咱们现在就出发。 夜深天寒,王妃赏大家每人一碗酒,咱们喝了酒,暖了身,立刻就走!” 那五十几个汉子立刻欢呼起来,药店的小伙计一脸担忧,“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刚刚分了一碗粥吃了,现在喝酒会不会伤神?谷鷦 这酒要不等回来再喝?当是庆功酒?” 他这么一说,刚刚还欢呼的人跟着也改了口,一致提议,把人救回来再喝,现在先去救人。 “行,那就不喝酒,咱们要去赶路救人,你们又饿了好多天,那就一人再发一个白面饼,咱们吃了出发!”小紫痛快道。 这下没有人有异意。 小紫招呼人,一人给他们发了个面饼,拿了面饼,饿了许多天的人立刻狼吞虎咽吃下。 小紫瞧着他们都吃完了,带了一百精兵,领着这五十人出发。 “你们记得路线吗?”骑在马上,小紫问。 那药堂的小伙计立刻道:“认识的,前面有个土包,翻过土包一直往前走就能到,土匪们都藏在山上,他们的存粮可多了,到时候咱们这么多人,正好把土匪的存粮都搬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跟着附议。 “咦,那是什么!” 一行人正走着,忽的一人猛地朝前跑了两步。 月色下,前面有一片波光粼粼的地方,那人撒腿跑到那波光之处,嗓音都颤抖了,人扑通跪下。 “是鱼,这里有鱼,鱼!” 他突然癫狂大喊。 惹得队伍里其他五十几个人也飞快跑过去。 “鱼,真的是鱼,老天爷显灵了,老天爷显灵了!” 那五十几个人噼里啪啦都跪下,朝着鱼塘就磕头。 在小紫的示意下,那一百精兵没动,就安静的站在小紫身后。 药堂的小伙计磕了三个头,在同伴还在亢奋激动的时候,他冲到小紫跟前,满面狂喜,“我们这里一直供奉清阳龙君,据说每到灾荒年月,清阳龙君就会喷洒龙息,龙息汇聚,成池塘,塘中养鱼,那鱼就是给灾民救命的东西。 这是清阳龙君显灵了啊。 在这之前,这一片莫说是鱼,就是草根子,能吃的都被我们挖光了,现在却突然出现了鱼。 可见天降祥瑞。 之前你们不是说,这里是安博王的封地吗? 一定是清阳龙君为了欢迎安博王,特意喷洒龙息,希望安博王能取代乾州城现在的官老爷,造福百姓。 这是祥瑞啊。 安博王是我们的希望啊。” 有他这一通说,后面那些磕头拜鱼塘的,立刻跟着喊,“安博王祥瑞,安博王祥瑞,有盼头了,咱们有盼头了。” 小紫佯作什么都不知,一脸震惊,错愕的看看鱼塘,又看向那小伙计,“那这,该如何是好?” 小伙计道:“既是天降祥瑞特意为迎接安博王,自然是物尽其用,把鱼打捞上来,给大家分食了,这是龙息所致的鱼,吃了肯定能身强体壮的。” “我,我怎么有点头晕。” “我也,我也是” “我也头晕。” 7017k 第四百六十一章 踪迹 刚刚还在亢奋呼喊的人,瞬间就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察觉不对劲,挣扎着就要起身,连目光都凶狠起来,却没来得及站起来呢人就扑通跌倒在地,人事不省。 小伙计就站在小紫马前。 头晕目眩袭上一瞬, 他原本一双温和憨厚的眼睛,瞬间迸射了残忍凶悍的光。 趁着自己还未倒下,他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动作要逃,他几乎用尽全部力量去摸腰间,动作又快又准,眨眼手里拿了一枚小号流弹。 小紫嘴角带着冷笑, 在他摸出那枚流弹的同时,手中鞭子一抽,不轻不重,却足够将那流弹从他已经虚软无力的手中卷出。 “想要报信儿?” 那小伙计眼见流弹被卷,下意识要抢,那神情,就跟母亲被夺走了孩子似的,只可惜,药效作用,他只向前一步,人就栽倒在地。 在他倒地的同时,小紫坐在高头大马上,“天降祥瑞,咱们先把这些鱼捞上来给王妃送回去,至于你们的家人,等送完鱼咱们再去救! 来,抓鱼,抓完鱼将这鱼塘填了。” 派了两人回大部队拿筐,余下的人下水捞鱼。 这么点个鱼塘, 自然用不上一百精兵捞鱼, 捞鱼只用了十人,余下的人将鱼塘围了个水泄不通,小紫下马,亲自搜身。 所谓的难民,一个个身体精健,虽然瘦的皮包骨,但摸得出都是习武之人,只不过体格被破烂的衣衫遮挡,又是夜里,猛地一瞧看不真切而已。 “还真是有问题。” 一圈搜身之后,在这些人身上没搜到什么东西,小紫下令,将这些人剥光了全都丢到水塘里,将水塘用土填埋。 只留下那腰间藏了流弹打算报信儿的小伙计。 这个约莫是个小头目,刚刚那些人,都是在听他的话行事。 大筐取来,将这小伙计丢到筐中,上面盖了几条抓上来的鱼, 刚刚脱下来的那些难民衣服被几个西山大营的兵换了,也没全换, 大概换了二三十人的, 散散乱乱的穿插在当兵的当中。 远远的一眼看过来,乌泱泱的一片人根本不会发现问题。 折返大部队,小紫将人交给了萧嘉远。 萧嘉远二话没说,直接把人带上了顾珞那辆马车,顾珞给他吃了解药,等人清醒过来,萧嘉远当着顾珞的面审讯。 那小伙计嘴巴硬,但扛不住萧嘉远手段强,再加上顾珩时不时的提个主意,但凡顾珩提出来的,那审讯手段就会变得格外的令人难熬,明明是连血都没见,就是让人难受的像是骨折筋断,没坚持半刻钟,那小伙计就招了。 “我们都是南诏国的死士,从小被培养,等长大一点就被送到乾州附近的村镇上,有的在城里做了伙计,有的做了富商,有的在村子里做了普通百姓。” 顾珞和萧嘉远听得心惊肉跳。 乾州是西北这边最大的府城。 现在这乾州境内,竟然都是南诏国的死士混进来的百姓? “你们从什么时候就来了?”萧嘉远咬牙问。 小伙计道:“我是十七的时候来的,来了就在药堂做了伙计,我做死士的时候,学了乾州土话,还学了一点医术,家主培养我就是按照药堂伙计或者药堂大夫来培养的,已经来了有五年。” “在你之前,你知道的,来的久一点的是多久?”萧嘉远问。 那小伙计就道:“外面那个六十多的大爷,他是从二十多就来了,来了有三十多年,原本他们那一批来的人更多,只是听说当年萧家军来过一次乾州,当时发现了不少问题,抓了很多,剩下的就他一个了。”谷孥 三十多年前,南诏国就专门培养了一批细作,分门别类的送到乾州来? 难怪说乾州是本朝最乱的地界。 有这么一批精心培养的细作,那能不乱么! 他提到萧家军,令萧嘉远气息微颤。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顾珩问道。 那小伙计道:“以前的任务,就是保证乾州能被更多的南诏人来做生意,近期的任务就是趁着西北动乱,彻底搅浑这潭水,另外,将朝廷派下来赈灾的安博王活捉。” 这话一出,顾珞只觉得凭空遭到当头一棒,瞬间连血气都凝滞了。 顾珩立刻抓了顾珞的手,捏了捏,赶在萧嘉远还震惊的没反应过来前,顾珩开口,“你们抓了安博王?如何抓的,他人现在在哪?” 虽然只有九岁,但是审问时的那种气场,让人觉得极其的压迫。 小伙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就和今天差不多,我们假装是被土匪驱使的难民,安博王降服了土匪救下我们,只不过我们提议去营救家中老弱病残,被安博王拒绝了。 他说要先去乾州城。 他不肯和我们走,我们自然要另想办法,我们这些人,小的只有五六岁,当时我们就派了个孩子过去找他,说是求情想要再吃一碗饭,趁着安博王不注意,那孩子直接拔了刀。 刀上淬了霍麻的汁液,沾了皮肤就会进入血液,中招的人不会立刻死,但是会全身麻痹不能动弹。 因为那孩子才六岁,所以当时得手比较容易。” 顾珩听着这话,一些久远的令人脊背生寒毛骨悚然的记忆劈头盖脸的兜来,他捏着顾珞的手,手指忍不住的颤。 眼中喷射的怒火完全不是他一个九岁的孩子能表现出来的。 那种深仇雪恨令人望而生畏。 顾珩盯着那小伙计,“安博王跟前其他人就没有反抗?” “反抗了,但是当时一下过去了三四个孩子,那几个孩子手里都有刀,当时安博王跟前一共就十几个人,这三四个孩子都是习武的,功夫都不低,几乎人人得手。 尤其安博王自己也中招,他们一得手,我们立刻就蜂拥而上,很容易控制的。” 哪像今天,竟然折了。 小伙计眼中带着不甘心。 顾珞看着他,“人呢?抓了之后,人呢?” “送到乾州城了,我们只负责抓,具体之后如何,与我们无关。” “什么时候的事?”萧嘉远拳头几乎要捏碎。 “一个月前。” 7017k 第四百六十二章 安慰 顾珩看着这小伙计,眼底带着愤怒,但面上的冷静却是维持的很稳,“送去乾州城,谁接应的?” “我们南诏在乾州城的富商徐明东徐大老爷,但是徐大老爷如何处置安博王我就不知道了。” “对我们下手,也是徐明东吩咐你们的?”顾珩跟着问, 中间连缓口气的功夫都不给他。 那人下意识回答,“不是。” 说完,人顿了一下。 顾珩扬眉,冷笑着看他。 小伙计之前是扛不住刑讯招供了,但是不代表他会把全部的都招了,可没想到竟然会中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的审讯圈套, 脸上带了点懊恼。 “不说?那我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方法让你开口,夜还长,慢慢磨, 反正我一个孩子也没什么事做。”顾珩说着话,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 那匕首的刀剑锋利,顾珩将那伙计的手抓了过来,顺着手背上露出的青筋挑了一下,“滴血,好玩不?” 小伙计只觉得他是个变态。 不然他怎么会被一个九岁的孩子的眼神吓得有种要失禁的感觉。 吞咽了下口水,小伙计道:“这次的任务,是乾州城知府杜大人的命令。” “杜大人也能控制你们这些南诏的死士?他知道你们是南诏国的人?” 小伙计道:“杜大人在乾州做了二十年的知府。” 这言外之意,杜大人早就和南诏那边,沆瀣一气,是南诏出力,才能保住杜大人这知府的位置二十年不换人。 这也就意味着,南诏国,在朝中人事变动方便,也有人脉。 当今皇上昏聩无能,所有的心眼全都用在维持那份虚假的体面上,以至于让敌方渗透到这种地步。 萧嘉远听着这小伙计的话, 再想到前太子的死, 萧家军的死,那些现在还处在水深火热中的难民,只恨不得咬死现如今那坐在龙椅上的老东西。 顾珩情绪没受到太多的影响,或者受到了,但是他克制住了,依旧语气沉稳的问话。 “那杜知府给你们的任务,是活捉我们?” 小伙计摇头,“不是,是就地处死。” 顾珞可是安博王妃,这乾州可是安博王的封地,现在,一个知府竟然要处死这封地的主人。 谁给他这般狂妄的勇气! “可你们现在计划失败了,杜知府会如何?”顾珩道。 小伙计就道:“杜知府的计划分两种,一种,我们在半路就处死你们,另一种,如果前一计不成,那就跟着你们去乾州城, 到时候杜知府带着乾州的官员出来迎接的时候,当众宣布你们是假的,然后我们和他们里应外合夹击你们。” 这种情况下,他们必死无疑。 “除了流弹报信以外,你们还有什么报信的途径,或者说,他如何监视你们的行动?”萧嘉远道。 小伙计摇头,“没有,我们不需要监视,我们是南诏国最忠诚的死士。” 说及此,他自己先讪讪摸了摸鼻尖儿。谷鲼 最忠诚的死士,现在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吐了个干干净净。 “外面这些,全都是死士?”顾珞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 穿越之前,她也在网上看过什么敌方渗透啊什么的,不过当时只觉得扯,应该就是阴谋论的自我愉悦。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渗透竟然能渗透到这种地步。 再有十几几十年,怕是整个乾州城,都是南诏的人了,到时候还打什么,人家直接开门欢迎南诏的将士,说不定还要给本朝来此作战妄图保护边境的将士来一个关门打狗。 小伙计点头,“全都是。真正的难民,逃窜的逃窜,饿死的饿死。” 真正的难民,他们绝不会收容,收容了也只会浪费粮食,说不定还会因为一时不察坏了大事。 “那乾州城里,现在的百姓,也都是你们南诏国的死士?”顾珞问。 “不全是,但是就算不是,也有和我们结成姻亲的,也有和我们处成朋友的,也有和我们生意往来的,也有在我们学堂读书的。” 就算不是南诏国的死士,现在,哪怕朝廷指出那些人是南诏国的细作,城中百姓也不会相信,哪怕相信,怕是也要维护。 细作什么的,对他们而言,太遥远。 他们只知道,这些人是他们的亲人,是他们的朋友,是他们的良师益友合作伙伴。 这渗透可真够成功的。 至于现在这些细作,他们只是别人养在手里的一把刀,决策者的事他们知道的不多。 能问的基本都问了出来,顾珞给这小伙计灌了一颗药丸,让他浑身绵软乏力,被小紫带了出去。 马车里只剩下顾珞赵爽萧嘉远顾珩和一个睡着的郁欢。 “这次多亏了顾小珩,要不是他出去溜达正好遇上那滩水塘,咱们没准儿也中计了。”赵爽想要伸手揉一把顾珩的脑袋,但是想到刚刚小孩儿审讯时候的那股气势,颤了颤指尖儿没伸出手。 顾珞看了顾珩一眼。 她可不觉得她弟是意外溜达遇到了那水塘。 反正她弟,玄乎的很。 萧嘉远接了赵爽的话,“对,这次得给顾小珩立一个大功!” 得知郁宴是被乾州城里的徐大老爷抓了,萧嘉远这心里,既松一口气又绷一根弦。 松一口气,是终于有了郁宴的消息,而且近在咫尺。 绷一根弦,是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顾珩约莫猜出萧嘉远的心思,又担心他姐,小小的人儿坐在那,一本正经道:“我估计小王爷没事,一来,朝廷并没有什么机密是小王爷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对方抓了小王爷未必是想要言行逼供得到点什么,二来,当时抓他的时候要的是活口,轮到咱们就是就地处决,这当中可见区别,三来,当时心柔郡主可是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想倒是对得上。” 顾珩分析的有理有据。 萧嘉远和顾珞的脸色都略略缓和一点。 一想到两个大人还得靠个孩子开解,他俩相视一眼,萧嘉远扯了嘴角笑,“之后怎么办,顾小珩有什么建议?” 7017k 第四百六十三章 心思 顾珩瞪大眼,小手指头反手指了自己个,“问我?你是萧家军后人我是萧家军后人,你是北靖王府世子爷我是北靖王府世子爷?我,一个来自庄子上的,九岁小男孩,从小没爹没娘姐姐还不靠谱, 你问我?” 顾珞:...... 赵爽噗的笑出来,“九岁小男孩,那你刚刚审讯人家的时候,可不像是九岁小男孩。” 顾珩一脸无语,“那我能怎么办,你们大人都不说话,那我总不能任由气氛冷掉吧!” 顾珞:...... 听着你还是一副被逼上梁山的意思? 伸手在顾珩脑门戳了一下, 知道他现在是肯定不会说什么了, 也没再继续勉强他,“快去睡一会儿吧,九岁小男孩,大半夜的,熬夜呢!” 顾珩当做听不出顾珞语气里的揶揄,十分认真的点头,“真是的呢~” 说完,转头,缓慢的躺在了郁欢一侧,小眼睛一闭,睡了。 看的萧嘉远一愣一愣的,“这就睡了?” 顾珞道:“他要打算说点什么,根本不用你问,自己就直接说了,就那水塘, 也不是咱们让他去的,那不就自己个去了,他要不准备说什么,你问死他也不说, 咱们商量吧。” 萧嘉远挠挠头,“神人!” 没了九岁小男孩的参与,萧嘉远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硬是觉得这场商议缺了灵魂。 靠! 他是有什么大病么! 对一个九岁小男孩竟然生出了心理依恋? 而且那种依恋,还就跟儿子依恋爹似的、 尽管他没感受过有爹的滋味,但是郁宴时常给他当爹,反正......他依恋顾珩就跟依恋郁宴似的。 呃.......... 我特么的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萧嘉远搓了把脸,收了神,迎上对面顾珞和赵爽整整齐齐四只充满迷茫的眼。 萧嘉远:...... 咳了一声,忽略尴尬,直奔主题。 “按照那位杜知府的计划,今儿除不掉咱们,明儿要是咱们的队伍浩浩荡荡直接去了乾州城,如果到时候这些假扮难民的细作不跟着咱们,他肯定会另外想办法再对付咱们。 与其这样,不如就带着这些人。” 赵爽道:“可带着这些人,他们都是细作, 都有功夫,这么多人,两千号呢, 再加上乾州城里的,咱们肯定应付不来啊。” 萧嘉远就看向顾珞:“这就看王妃的本事了。” 顾珞给那些人饼里放的药粉,都能让人刚刚吃完无碍,离开大部队小半刻钟才药效发作。 这药粉,今儿能用,明儿一样能用。 顾珞就道:“可以,那就明天正常出发,在距离乾州城还有一刻钟远近的时候,停下吃饭,到时候杜大人要和这些难民合力夹击咱们,等他们夹击开始,药效起作用,这样咱们就能说,这些难民,是被杜大人的人打死的。 如今西北闹灾荒,乾州城封闭城门不许难民进入,本来就引起民愤,到时候再传出他打死难民的消息,会更加引人愤怒。谷歸 乾州城已经被南诏国渗透,但是别的地方百姓还是咱们的百姓。 咱们也有了一个除掉杜大人的名正言顺的理由。 只要这些人一死,立刻打出安博王府惩治奸佞的旗号,争取明儿在乾州城门口直接把这个姓杜的杀了。 也不用抓,不用审问,左右整个乾州城已经是官商一体上下一脉,审问没有意义。 直接杀。” 顾珞说的干脆利索,那股狠劲儿和狠劲儿之余带出来的隐约的漫不经心,倒是和郁宴如出一辙。 萧嘉远毫无疑义,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因着知道这些人都是细作,一夜小红小绿小粉小紫以及长明长乐谁都没敢睡,翌日一早,大部队开拔,直奔乾州城。 “我们不等他们了吗?”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被一个小孩儿扶着,颤颤巍巍走到萧嘉远的马前,一脸的担忧,“大老爷,咱们人还不齐呢。” 萧嘉远居高临下看着他,看着他身边的小孩,心里说不上的滋味。 就在一个月前,郁宴救了这些“灾民”,却被这“无辜”的小孩儿直接给了一刀。 捻了一下手指,萧嘉远笑道:“他们走之前已经得了吩咐,救了人直接往乾州城赶,和咱们汇合,咱们不用原地等他们的,早一日到了乾州城,早一日送大家回家。” 萧嘉远如是说,那老头便没别的可说了,只叹了口气,任由那小孩儿扶着他回了难民堆儿。 “走吧,咱们趁早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让大家都进了城,进了城,有家的回家,每家的咱们安博王府负责安顿大家。” 萧嘉远画了个饼,一群“难民”发出欢呼。 大部队开拔。 乾州城。 城门上,知府杜静生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浩浩荡荡而来的队伍,嗤笑,“还真是命大,竟然没死。” 他旁边立着乾州大富商,徐明东。 徐明东是个矮胖子,一说话,喘三喘,脸上的肉跟着颤动,“命大有什么打紧,还不是要按照杜大人的安排乖乖去送死,只可恨让安博王跑了,不然今儿正好能送他们一家子一起上天。” 提起那跑了的安博王,徐明东就恨得咬牙切齿。 原以为抓回一个安博王,能以此作为讨好京都的那一位,换点实惠的福利呢,结果他刚刚给京都的那位送了消息过去,说安博王被活捉了,转头安博王就跑了。 现在京都的那位催着要人,他拿什么给! 只能左右拖延,命人四处寻找。 眯着眼睛望着渐渐靠近过来的大部队,徐明东道:“听说安博王妃是个大美人,杜大人真就忍心直接把人杀了曝尸荒野?这不是暴殄天物么,咱们乾州城的歌姬里,可没有安博王妃那样的美人儿。” 杜大人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骂这南诏老贼色迷心窍上不得台面。 “美是美,只怕你我无福消受,杀了干净,死人不会生事,至于美人,美人各有千秋,再美,时间久了也腻歪。” 徐明东想要留一个活口。 说不定就能利用这安博王妃当引子,把那逃了的安博王再逮回来呢。 只要他给京都那位送过去,京都那位必定帮他谋个一官半职,他做商人可做够了,商人再富有,见了官也得客气三分。 7017k 第四百六十四章 迎接 两人各存心思说着话,杜静生忽的眼睛一眯,手撑着城墙身子朝外探了一点,仔细盯着靠近的大部队,“他们怎么停下了?” 徐明东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或许是安博王妃想要靠那些难民帮她拿下你这位知府呢,城门当前, 人家不得坐坐动员?” 杜静生一脸讥诮吃的一笑,“真是痴人说梦,连安博王我都能活捉回来,她一个女人还想和我较量?不知死活的,且让她做会梦吧。” “圣旨到,乾州城知府杜静生出城接旨~圣旨到, 乾州城知府杜静生出生接旨~安博王府奉命受封乾州城, 请乾州知府率乾州城百官出城迎接,安博王府奉命受封乾州城,请乾州知府率乾州城百官出城迎接~” 长明策马,手中拿着明黄的圣旨,一路靠近乾州城大门一路放声喊话。 城墙上,杜静生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仿佛听错了似的,“他喊什么?还让本官出城迎接?他知不知道他们都快死了?” 徐明东之所以讨好京都那位,就是眼馋这当官的能摆开的架势。 就比如眼前这安博王妃。 明明一路担心受怕的赶来这乾州城,到了城墙下却还能抖一抖王妃的威风。 这可不是富商能享受的。 眼底带着促狭的笑,徐明东朝杜静生道:“人家要求的也没错,你一个知府,人家可是安博王妃,这乾州城是人家安博王府的封地,人家才是真正的城主, 城主来了,难道你不去迎接?人家手里还有圣旨呢!” 杜静生冷笑,眼底带着残忍又不屑,“本官马上就宣布她是个冒牌货!” “宣布冒牌货, 也得验了货才能宣布不是, 现在人家停在百丈之远的地方,你就直接宣布?” “你在幸灾乐祸?”杜静生皱眉看着徐明东。 徐明东对上杜静生不悦的表情,放声笑起来,“草民可不敢。” 说着不敢,语气里全然是承认。 然而杜静生却拿徐明东无法,他能坐稳乾州城的知府位置,全靠南诏那边的扶持,他得罪不起。 长明一路喊话,马儿停在了乾州城城门下。 城门紧闭,只留了旁边的角门,长明坐在高头大马上,一通怒喝,“放肆,安博王妃已经抵达乾州城门外,尔等竟然还大门紧闭,想要造反不成? 这乾州城是安博王府的封地,安博王府就是这乾州城的城主, 回了自己家, 竟然家门被关? 你们想要做什么! 让杜静生滚出来迎接!” 长明说的蛮横,然而里面看门的门卫得了杜静生的吩咐,压根不理长明,眼皮都没掀一下。 长明嘴角扬着杀气,怒喝声落下,一手搭了后背背着的弓箭,瞄准那开门人便一箭射过去。 随着咻的一声,利箭刺破空气,不且那开门人反应,他已经眉心中箭,凄绝而亡。 旁边其他看门人眼见如此,顿时惊慌,唯恐自己也被杀,赶紧将那唯一开着的角门都关了。 长明坐在马背上。 “乾州城要造反不成?王妃驾到不说迎接,竟然大门紧闭,你们真当是天高皇帝远,这里你就能称霸王了? 杜静生你听着,我数三个数,你若是率百官出来迎接王妃,咱们姑且饶你大不敬的罪,你若是一意孤行,就别怪咱们调了西北的守军来围攻你这叛贼。 一......” 长明常年跟着郁宴做事,气势足的很。 上面杜静生原本还稳得住,可一听对方要调西北守军,顿时心下慌了一下。 西北的确是有守军,而且距离乾州城也的确是不算特别远,如果安博王妃真有调遣西北守军的令牌......不,都不需要令牌,谁不想来乾州城分一杯羹呢,西北守军没准儿还会上赶着来。 “二......” 杜静生原本打算对底下的话完全不予理会,他直接派城中卫军出去,和外面的难民里外夹击直接将安博王府那些人全部拿下。 可安博王府的大部队停的位置距离城门口这样远,一来他的确无法直接宣城那王妃是假的,二来......对方停在那个位置,会不会是有什么奸计。 “三!” 长明数完三个数,不再废话,转头就朝回折返。 在他跑回大部队之后,杜静生眼睁睁看着一队足有百人的人马从大部队离开,劲马飞驰,直接朝东南而去了。 那个方向,正是直奔西北守军的地方。 而人群里,那辆最为显眼的马车也有朝东南转头的架势。 跟在大部队中的难民们,似乎在犹豫,但是被身后的将士驱逐,又没有得到城墙这边的回应,不得不也朝东南而去。 “杜大人还是去迎一迎吧,不过是给对方一个面子,你迎接完了,正好宣布对方是假的,何必为了一点颜面生出是非。”徐明东皮笑肉不笑的道。 仿佛眼前这一切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杜静生的确是为了面子不愿意出去迎接。 凭什么! 他才是这乾州城的城主! 这安博王妃马上都要见阎王的人了,凭什么受他的迎接。 可徐明东一句话说的对,没必要生是非,这事儿得干脆利索的解决了。 顾珞的马车才转头朝东南驶出两步,背后忽然传来喊话声。 “下官率乾州城百官迎接安博王妃来迟,下官有罪,下官率乾州城百官迎接安博王妃来迟,下官有罪!” 杜静生打头,身后带着穿了衙门官服的一片大大小小官员,连走带跑,朝着马车这边赶来。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下官正在衙门处理公务,并不知道王妃提前抵达乾州城,是下官有罪,还望王妃息怒。” 杜静生一路说着话,将姿态做足。 顾珞的马车没有再做离开的架势,等杜静生带着一众官员靠近,顾珞掀开车帘。 “我安博王府奉命受封乾州城,人都到了城门口了,圣旨都端出来了,你那守门人却纹丝不动,你莫要告诉我,是他有眼无珠胆大包天!” 杜静生立在马车外不远处,吁了口气正要作答,身后忽然传来刀剑相抵的铮鸣声。 第四百六十五章 进城 杜静生惊慌回头,就看到他带出来的人,已经和安博王府这边的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这......他还没有说着安博王妃是假的,他还没有宣布开战拿下冒牌货,怎么就打起来了! 不管杜静生多震惊,反正事实就是,他带出来的人, 除了那些衙门文官一脸惊慌呆若木鸡立在他一侧以外,余下那些他准备用来厮杀安博王府的卫军们,已经和安博王府的人交手,而且...... 那些他准备来里应外合的难民,正成片的倒下。 杜静生心头顿时一个咯噔。 他可能中计了。 “不好......” 杜静生惊得一身冷汗就要往回撤,然而脑子里的思绪还未整理好, 说出口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觉得脖颈一凉,再然后, 他就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脖子像个喷泉似的杵在地上往出喷血。 让他只能在地面上抬眼看自己的脖子。 他被削了脑袋! 萧嘉远剑起剑落,直接将杜静生的项上人头砍落。 “乾州知府杜静生唆使城中卫军击杀安博王妃以及附近难民,以下犯上妄图造反,已经被论罪诛杀,剩下的人,一律缴枪不杀!” 萧嘉远骑在他那匹枣红色的大马上,说的气吞山河。 莫说跟着杜静生出来的一众官员让这突然的变故吓得愣住,就是城墙上等着看戏的徐明东也一愣,等反应过来杜静生已经死了,徐明东肥胖的身躯一颤,立刻招呼手下,“快,快去把城门关上!” 不等徐明东话音落下,忽然一队劲马疾驰而来。 正是之前离开大部队前往东南方向的那队将士,裹着一地黄沙, 策马直接冲入乾州城的城门, 将城门口附近的看门人以及准备冲过来关门的隶属于徐明东的打手全都镇住。 徐明东审时度势,立刻给自己人打了手势,让他们不要起冲突。 这安博王妃分明是有备而来,已经死了一个杜静生,他可不能贸然莽撞。 萧嘉远眼见城门被控制,一收目光,看向跟前的一众官员,“杜静生以下犯上,你们当中,未必没有同谋,来人,拿下!” 原本杜静生打的就是里外夹击的算盘,他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二百卫军。 而且这些卫军的战斗力都一般,对付平常百姓绰绰有余,但对付安博王府带来的精锐明显不够,杜静生原本也是只打算依靠那些“难民”。 现在,那些难民先一步倒下。 这二百卫军几下就被人下了刀剑。 小红小绿小粉小紫带人将他们以及那一起赶来的官员全都用绳子捆了,穿蚂蚱似的穿成一串,浩浩荡荡二三百人, 跟在安博王府的队伍后面, 进了城。 乾州城里有细作,但也有寻常百姓。 灾荒以来, 乾州城大门紧闭,一个难民都没有收容,那些被挡在大门外的难民,有一头撞死在城门上的,有绝望离开不知生死的,家人日日夜夜的惦念。 现在好容易听说安博王府受封乾州城,安博王妃在来的路上救了好多难民一起带回来了,那些家中有难民流落在外的都赶到了城门口。 没成想,人没见到,先得了这样的噩耗。 一群人围在城门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徐明东疑惑的看向旁边的随从,“这些人怎么知道安博王府带了难民过来?” 安博王府刚刚才抵达乾州城门外,之前城门紧闭,他和杜静生也是站在城墙上才看到了队伍的抵达,被封在城内的百姓到底怎么知道有难民跟着一起来了? 徐明东身侧跟着的随从是他新收的。 或者,换句话说,这人是京都那位派来的,帮他处理乾州城这边的事务。 那随从长得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若是放到富贵人家,一定是位风流不羁的纨绔子。 现在就算是穿着一身小厮衣裳也丝毫不遮风度。 他赔笑立在一侧,“这安博王妃明显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在来之前就已经派了人进了城。” 这话徐明东想了想也就认了,他眼中蓄着一股狠劲儿,“就算是进了乾州城又如何,杀了杜静生难道她就能坐稳这城主的位置? 痴心妄想。 这乾州城,轮不到杜静生做主,更轮不到她。” 随从就笑道:“现在安博王府到底什么深浅咱们还不知道,既然这王妃杀了杜静生成功进了城,依小的看,不如咱们去拜访一下。 一来,咱们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二来也看看城中其他势力的反应。 杜静生死了,官府这边咱们失去了助力,安博王妃远道而来不足为据,就怕有人趁机对咱们下手。” 这乾州城,明着的势力就是以徐明东为代表的南诏商户,以杜静生为代表的官府,以赵金鹏为代表的的当地地头蛇。 之前一直是徐明东和杜静生勾结在一起,打压赵金鹏。 现在就不好说了。 徐明东摸了摸自己肥硕的肚子,“行吧,给她个面子,去摆放一下,你准备一点礼物,不用多好。” 这厢徐明东准备了薄礼预计登门。 那厢,萧嘉远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接将马车驶到乾州城府衙门口。 大小一众官员全都被抓了,这府衙里有的也只是一些衙役。 很快府衙被安博王府的人占据,同时小紫带人,包围了杜静生的宅院。 顾珞带着安博王府的人进衙门后院安顿,萧嘉远在前面处理难民家属前来认领尸体的事。 那些尸体,基本都是被一刀毙命,要命点全是咽喉。 一排排陈列在衙门前,家属哭的昏天黑地,有人大骂杜静生不是人,也有人疑惑杜静生带去的卫军怎么这么大本事,竟然能把这么多难民全都杀了,不过这质疑声很快被淹没、 因为带回难民的,是安博王府。 人家既然把人带回来,是不可能再在城门口杀人的,再说随着安博王府的队伍一起进城的那些商户们也说了,路上安博王府的人是从土匪手里救下这些人的,分了食物还帮忙去土匪窝救人呢。 那能杀人的就只有是杜静生。 “王妃,徐明东来了。”顾珞刚刚脱了繁琐沉重的宫装,洗漱了换了家常的衣衫,长明在门外回禀。 第四百六十六章 小厮 杜静生惊慌回头,就看到他带出来的人,已经和安博王府这边的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这......他还没有说着安博王妃是假的,他还没有宣布开战拿下冒牌货,怎么就打起来了! 不管杜静生多震惊,反正事实就是,他带出来的人, 除了那些衙门文官一脸惊慌呆若木鸡立在他一侧以外,余下那些他准备用来厮杀安博王府的卫军们,已经和安博王府的人交手,而且...... 那些他准备来里应外合的难民,正成片的倒下。 杜静生心头顿时一个咯噔。 他可能中计了。 “不好......” 杜静生惊得一身冷汗就要往回撤,然而脑子里的思绪还未整理好, 说出口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觉得脖颈一凉, 再然后, 他就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脖子像个喷泉似的杵在地上往出喷血。 让他只能在地面上抬眼看自己的脖子。 他被削了脑袋! 萧嘉远剑起剑落,直接将杜静生的项上人头砍落。 “乾州知府杜静生唆使城中卫军击杀安博王妃以及附近难民,以下犯上妄图造反,已经被论罪诛杀,剩下的人,一律缴枪不杀!” 萧嘉远骑在他那匹枣红色的大马上,说的气吞山河。 莫说跟着杜静生出来的一众官员让这突然的变故吓得愣住,就是城墙上等着看戏的徐明东也一愣,等反应过来杜静生已经死了,徐明东肥胖的身躯一颤,立刻招呼手下,“快,快去把城门关上!” 不等徐明东话音落下,忽然一队劲马疾驰而来。 正是之前离开大部队前往东南方向的那队将士,裹着一地黄沙, 策马直接冲入乾州城的城门,将城门口附近的看门人以及准备冲过来关门的隶属于徐明东的打手全都镇住。 徐明东审时度势, 立刻给自己人打了手势,让他们不要起冲突。 这安博王妃分明是有备而来,已经死了一个杜静生,他可不能贸然莽撞。 萧嘉远眼见城门被控制,一收目光,看向跟前的一众官员,“杜静生以下犯上,你们当中,未必没有同谋,来人,拿下!” 原本杜静生打的就是里外夹击的算盘,他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二百卫军。 而且这些卫军的战斗力都一般,对付平常百姓绰绰有余,但对付安博王府带来的精锐明显不够,杜静生原本也是只打算依靠那些“难民”。 现在,那些难民先一步倒下。 这二百卫军几下就被人下了刀剑。 小红小绿小粉小紫带人将他们以及那一起赶来的官员全都用绳子捆了,穿蚂蚱似的穿成一串,浩浩荡荡二三百人,跟在安博王府的队伍后面, 进了城。 乾州城里有细作,但也有寻常百姓。 灾荒以来, 乾州城大门紧闭,一个难民都没有收容,那些被挡在大门外的难民,有一头撞死在城门上的,有绝望离开不知生死的,家人日日夜夜的惦念。 现在好容易听说安博王府受封乾州城,安博王妃在来的路上救了好多难民一起带回来了,那些家中有难民流落在外的都赶到了城门口。 没成想,人没见到,先得了这样的噩耗。 一群人围在城门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谷鴙 徐明东疑惑的看向旁边的随从,“这些人怎么知道安博王府带了难民过来?” 安博王府刚刚才抵达乾州城门外,之前城门紧闭,他和杜静生也是站在城墙上才看到了队伍的抵达,被封在城内的百姓到底怎么知道有难民跟着一起来了? 徐明东身侧跟着的随从是他新收的。 或者,换句话说,这人是京都那位派来的,帮他处理乾州城这边的事务。 那随从长得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若是放到富贵人家,一定是位风流不羁的纨绔子。 现在就算是穿着一身小厮衣裳也丝毫不遮风度。 他赔笑立在一侧,“这安博王妃明显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在来之前就已经派了人进了城。” 这话徐明东想了想也就认了,他眼中蓄着一股狠劲儿,“就算是进了乾州城又如何,杀了杜静生难道她就能坐稳这城主的位置? 痴心妄想。 这乾州城,轮不到杜静生做主,更轮不到她。” 随从就笑道:“现在安博王府到底什么深浅咱们还不知道,既然这王妃杀了杜静生成功进了城,依小的看,不如咱们去拜访一下。 一来,咱们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二来也看看城中其他势力的反应。 杜静生死了,官府这边咱们失去了助力,安博王妃远道而来不足为据,就怕有人趁机对咱们下手。” 这乾州城,明着的势力就是以徐明东为代表的南诏商户,以杜静生为代表的官府,以赵金鹏为代表的的当地地头蛇。 之前一直是徐明东和杜静生勾结在一起,打压赵金鹏。 现在就不好说了。 徐明东摸了摸自己肥硕的肚子,“行吧,给她个面子,去摆放一下,你准备一点礼物,不用多好。” 这厢徐明东准备了薄礼预计登门。 那厢,萧嘉远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接将马车驶到乾州城府衙门口。 大小一众官员全都被抓了,这府衙里有的也只是一些衙役。 很快府衙被安博王府的人占据,同时小紫带人,包围了杜静生的宅院。 顾珞带着安博王府的人进衙门后院安顿,萧嘉远在前面处理难民家属前来认领尸体的事。 那些尸体,基本都是被一刀毙命,要命点全是咽喉。 一排排陈列在衙门前,家属哭的昏天黑地,有人大骂杜静生不是人,也有人疑惑杜静生带去的卫军怎么这么大本事,竟然能把这么多难民全都杀了,不过这质疑声很快被淹没、 因为带回难民的,是安博王府。 人家既然把人带回来,是不可能再在城门口杀人的,再说随着安博王府的队伍一起进城的那些商户们也说了,路上安博王府的人是从土匪手里救下这些人的,分了食物还帮忙去土匪窝救人呢。 那能杀人的就只有是杜静生。 “王妃,徐明东来了。”顾珞刚刚脱了繁琐沉重的宫装,洗漱了换了家常的衣衫,长明在门外回禀。 7017k 第四百六十七章 回来 徐明东原本是恐吓顾珞。 她一介女流,来的又是这形势极其复杂的乾州,他就不相信顾珞在来乾州之前没听说过乾州的混乱。 可现在,瞧着顾珞面上那份漫不经心,徐明东忽然心头生出一些慌张。 他铁青着脸看着顾珞,“青天白日,你想做什么?” 顾珞顿时笑起来, “青天白日的,杜静生堂堂朝廷派遣的知府不也脑袋被削了,你一个商户,还是南诏的人,难道觉得自己比杜静生面子大? 我不妨明着告诉你,我这个人, 嗜血,就爱屠城!” 徐明东让她说的浑身一颤,隐约感觉顾珞这话连威胁的意思都没有,就简单的在做一个陈述。 他现在人在衙门,就算是他有通天的本事,顾珞要真打算在这里弄死他,他根本反抗不了。 嘴角轻颤,徐明东攥了拳头,“你是个大夫,医者仁心呢?” 顾珞嗤的一笑,“那玩意儿我没有!所以,现在徐老爷是打算和我好好谈谈呢,还是继续当老爷呢?” 说话间,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顾珞活像个变态,“好听吗?我们做大夫的呢,特别知道打在哪里打的更疼,而且,打完还让人看不出来挨了打。 就你这小厮,我现在把他打个半死, 一会儿还给你的时候,我能让你一点看不出他受过板子。 谁说我们大夫只有医者仁心了,我们会的多着呢. 徐老爷?” 这一刻,徐明东深深感觉到,自己这一趟来的太冒失了。 顾珞刚刚说完,不等徐明东反应,紧闭的大门被推开,长明从外面进来,“王妃,西北军主帅来,在外面求见。” 徐明东结结实实一愣、 西北军统帅? 来这里? 真来了? 徐明东惊疑不定的心思乱飞,他回头看了长明一眼,在门缝中,外面打板子的声音越发明显,他心就肉体又去看顾珞。 顾珞看了长明一眼,款款起身。 “你替我招待这位徐老爷。” 长明应诺,将门口让开。 顾珞皮笑肉不笑看了徐明东一眼,“徐老爷,识时务为俊杰,不识时务的,一般都死了。” 徐明东想说,西北军统帅怎么可能来, 你是不是在诈我,但他嘴唇动了好几下都没说出口,一来嗓子眼发紧,二来,顾珞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时间,几步就出去了。 之前一直站在顾珞一侧的那小孩儿倒是没走,等顾珞一出门,那小孩儿冷笑,“徐明东,原南诏国太子爷府上的得力管事,后来太子爷登基,徐管事就来了这乾州城,摇身一变成了乾州城的首富。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顾珩话音出口,别说徐明东惊呆了,就是站在那边准备走过来的长明都惊得差点左脚绊了右脚给自己一跤摔死。 啥玩意?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你一个九岁的! 你,你知道自己九岁吧!谷世 长明震惊的看着顾珩。 九岁的顾珩眼睛微眯,微薄的嘴唇勾勒着刚毅的线条,明明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面孔上的表情,那种阴狠,在顾珩面上,这一刻,淋漓尽致。 “想活着从这道门出去?二十二年前,我们太子爷是怎么死的,徐管事可还记得?” 徐明东只觉得瞬间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接蹿到天灵盖,他寒的全身一个激灵,满目惊恐看着面前的这个孩子,“你,你是谁!” 顾珩冷笑,“我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我们太子爷是谁吗?知道我们太子妃是谁吗?知道江月英是谁吗?知道江月红是谁吗?知道苏守望是谁吗,徐管事贵人多忘事,不过,这些人,徐管事应该还记得吧。 毕竟......徐管事应该还记得,苏守望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吧。” 长明听得人都麻了。 这一连串的名字,都是谁啊。 等等! 江月英?江月红?江? 这江难道是陆姨娘口中那位江嬷嬷? 猜测一起,长明顿时眼角一颤。 苏守望是......苏回的爹? 是这徐明东一母同胞的哥哥? 所以二十多年前那场大火,到底发生过什么! 长明连惊疑顾珩为什么知道这些都来不及惊疑了,他一双眼直直盯着徐明东。 徐明东显然是让顾珩这些话吓得魂不附体,冷汗珠子一颗一颗顺着脸颊往下流,他朝后踉跄一步,“你是谁,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你......” 他气息不稳的问着。 只是问着问着,忽然话音一停,转身就朝外袍。 “想跑?” 长明甚至都没来得及上前去拦,更没看清楚顾珩到底是怎么把鞋脱了的,反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珩的鞋子已经砰的一下直接砸到徐明东后脑勺了。 徐明东倒是没有被砸晕过去,但是大概让砸了个眼冒金星。 他肥硕的身体晃悠了两下,膝下一软,扑通跌跪下去。 顾珩一步一步靠近他,这一刻的顾珩,长明就一个感觉:毒蛇。 他真的像一条蓄谋已久的毒蛇,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猎物。 “你进了这道门,就跑不出去了!当年作恶,让他逍遥二十多年,已经是天道不公!若再让你跑了,我拿什么去见太子爷!” 顾珩说着话,人站到徐明东身后,伸手一把攥了徐明东的衣领,从背后勒住了他。 徐明东顿时脖颈一紧,窒息感劈头盖脸而来,他双手抓了自己的衣领想要挣脱开,可顾珩九岁的小人力气不知道有多大,他硬是一点都拽不开。 顾珞从会客厅一出来就看见外面宽板凳上一个人没有,所谓的惨叫声,不过就是旁边拿着板子的那侍卫自己扯着嗓子叫唤出来的。 而站在他旁边的人,正式消失了几个月毫无音讯的长兴。 看到长兴那一瞬,顾珞鼻子跟一下就酸了起来。 明明是在出来之前就已经揣了猜测,可当眼睁睁的看到这个大活人,她还是有点迈不开步了。 长兴一见顾珞从屋里出来,立刻上前,做了个揖,压着声音道:“娘娘,我们回来了。” 7017k 第四百六十八章 内容 顾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会客厅这边一路赶回正院的。 她只知道,此时立在正院门口,看着院子里那个背影,她心跳的砰砰的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仿佛有所感应,原本背对她的人猛地转身。 还是那一身小厮装束,还是那一张陌生的脸,但之前顾珞只是凭感觉疑惑这人是郁宴, 此时却是笃定了这人就是郁宴。 一个人能易容能改声音,可改不掉他骨子里透出来的气息。 “几个月不见,不认得我了?” 郁宴立在院中,瞧着他朝思暮想了好几个月的人就那么傻愣愣的站在大门口,嘴角扯起一抹笑,心里又酸又胀,他低垂的手指很轻的捻了一下, 展开双臂。 顾珞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花蝴蝶。 瞧见了花蜜,扑扇着翅膀就飞了过去。 一头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瞬间眼泪就模糊了视线。 顾珞揪着郁宴胸口的那点点布料,眼泪蜿蜒,“怎么就不知道送个消息回来,怎么就不知道送个消息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有多......多想你。” 怀里人头一次在他跟前哭的发颤。 郁宴活像个畜生一样一面紧紧箍着人,嘴唇在人家发顶轻轻亲吻过,一面问:“多想我?” “想的骨头都疼。” 顾珞仿佛是流浪多年的小兽,猛地回到故土,哭的委屈又汹涌,声嘶力竭。 “你走的时候明明说的好好的,要时常送信回来,明明说的好好的,你会保护我,怎么一走就没有了消息,我做梦都梦见你脑袋被人打破了, 你知道我多害怕,你怎么能不给我送消息。” 郁宴原本是见顾珞哭,想要哄一哄,说一两句过分的话,惹顾珞一个嗔怒,转移调解一下心情,这眼泪也就止住了。 哪成想,得了这样一句,得了这样一通。 原来,爱的透心彻骨,心真的是想通的。 顾珞想他想的骨头疼,他在外面,又何尝好受。 他知道顾珞的一通埋怨其实是念极了想极了,他又何尝不是。 “是我不好,是我混蛋,让你担心受怕了,我给你赔罪好不好。”郁宴半曲着腿蹲在顾珞跟前,给她擦脸上源源不断的泪珠子。 顾珞像是吃过大亏一般,不论郁宴说什么做什么, 她抓着他胸前那点衣料就是不肯撒手。 仿佛一松,梦醒了,人没了, 又是枯坐到天明。 郁宴知道,这次是真的把人吓坏了。 他心疼又心胀,“我脸上这个易容的皮好像有点问题,巴着脸上的皮肉疼的厉害,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化脓了。” 原本哭的不止的顾珞闻言顿了顿,泪眼婆娑看向郁宴的脸。 她咬着牙切着齿,“我若是不寻个机会让你出来,是不是准备和徐明东来一趟就再走,不肯和我相认?” 郁宴捉了顾珞的手,心口疼的不行,“祖宗,我也想你,日思夜想,就算是你认不出我,我也不走,我好容易见你了,怎么舍得走,咱们进屋说话好不好,脸上真的有点疼。” 郁宴半哄半强迫,将人带回了屋。 刚刚在院子里还绅士的郁小王爷,一进屋门,反手将门一关,顾珞还不且朝前走两步就被人腾空抱了起来。 郁宴抱着顾珞大步流星直接进了里屋。谷検 床榻上。 郁宴将顾珞小心放下,他曲着手臂撑在顾珞一侧。 顾珞摸了摸郁宴的脸,“不是说化脓了吗?还不赶紧取下来。” 郁宴眼底一片深沉,看着顾珞,嗓音都是哑的,“我等不及了。” 说着话,低头压了下去,嘴唇即将压实的一瞬,郁宴很轻的皱了一下眉,握着顾珞肩膀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又紧了紧。 他拉开了距离,就着俯身的姿势看着顾珞。 “怎么瘦了这么多?” 郁宴初见顾珞时,是顾珞刚从安平伯府庄子上来了京都的一场宴席上,那时候那姑娘就瘦的可怜,不过一双眼睛带着毫不遮掩的热切的光盯着他。 当时他脑子里就四个字:恬不知耻。 可后来相处的多了,这恬不知耻四个字,渐渐的就变成了形容他自己。 夜深人静,多少次他肖想顾珞,他恬不知耻的肖想顾珞。 进了太医院之后的顾珞,虽然忙碌,但日子大约是比在安平伯府的时候好过了许多,她渐渐涨了点肉,有几分骨肉云亭的意思。 再后来,进了安博王府,更是被养的肤若凝脂。 可现在,也就几个月功夫......这何止是稍稍瘦了一点,顾珞单薄的肩膀握在手里,甚至有些硌手。 “你,”声音一出,哑的不成腔调,郁宴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你都不吃饭吗?” 被朝思暮想的男人压在身下,被朝思暮想的男人急切的索吻,结果,嘴唇堪堪碰到的瞬间,这人起身问她吃不吃饭? 顾珞人都傻了! 这尼玛什么意思! 是嫌她瘦的厉害脱相了,丑了? 津南军械,端康王作乱,萧嘉远被绑,宫宴太子造反...... 不光是因为思念,郁宴不在的那些时日,京都没有一天是太平的,顾珞过得思念成疾又殚精竭虑,不瘦才怪。 但定下了封地是乾州,动身来乾州之前,顾珞是结结实实逼着自己好好的吃饭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路途遥远不能病倒。 可有些时候,不是吃饭就能长肉,更何况这样遥远的路途,胖子也能颠瘦了。 顾珞看着郁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郁宴倒是自顾自的扯了一下嘴角,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的话让顾珞想歪了。 自己是不是因为她瘦的脱相就对她心思不一样了......这不用解释,还是用行动让她慢慢体会吧。 郁宴抬手将床帐放下。 “狗日的郁宴,你给老子滚出来!” 内室里,床帐中,窸窸窣窣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声才闹出来,进度约么也就刚刚进行了两千字的内容,外面萧嘉远杀猪一样的叫喊声就传了进来。 “你他么的给老子滚出来,别让我进去抓你啊,狗日的东西,还有脸来见我们!” 7017k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过往 “噗!” 眼睁睁看着郁宴一张脸变了颜色,咬牙切齿看了一眼账外的窗子,顾珞没忍住,笑出了声。 圈着郁宴的脖子,顾珞没松手,问他,“怎么办, 萧嘉远要进来抓你了。” 郁宴犹如被激怒的野兽,凶悍的在顾珞下巴上咬了一下,“迟早办了你。” 顾珞笑的发颤,“那必定不是今天,不然......也太快了?” 郁宴:...... 一瞬间眼底带了凶光,“你说什么?” 顾珞笑着讨饶,“快穿衣服出去,让我好好睡一觉, 我要困死了, 颠簸了一路,到城门口了还不安生,差点丧命,快让我睡会儿,剩下的事,我一件都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 萧嘉远还在院子里叫骂,这架势,就算郁宴哪怕真的在办事,这位兄弟也大有一副你不出来我就不走的劲儿。 郁宴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穿了衣服出去。 顾珞目送他离开,提心吊胆了几个月的情绪,现在彻底放松下来,她是真困了, 几乎郁宴关门一瞬,她意识就模糊了, 天塌下来也拦不住她要睡觉。 院里。 郁宴一从正屋出来,萧嘉远几乎一阵风的就扑上来, 一把提了郁宴的衣领挥拳就打过去。 “狗日的,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还知道回来,你特么的还知道回来!” 郁宴赶紧偏头一躲,躲开萧嘉远这一记拳头。 萧嘉远红着眼,更着声音。 “你特么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知道我有多难熬,啊?你知道不!” 刚刚还要提拳打人,现在攥着郁宴的衣领,萧嘉远眼泪就禽在眼眶里,隔着模糊的泪珠,一瞬不瞬盯着郁宴。 刚刚顾珞哭郁宴心里酸涩难受,现在萧嘉远憋着眼泪,郁宴一样的难受。 他抬手在萧嘉远肩膀拍了一下,手在他肩膀一顿, 继而借着那股力道, 把人往身前一压。 萧嘉远嗷的一嗓子就哭出来。 原本是攥着郁宴的衣领,现在改成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我特么的以为你回不来了!我特么的以为又只剩下我一个了!我都想好了,你要是不回来,我也不报仇了,我就带着郁欢顾珞她们离开京都,你大爷的,郁宴,特么的你大爷的!” 萧嘉远低哑着嗓子吼。 郁宴一下一下的拍他后背。 他能感受到萧嘉远的恐惧。 “我好好的,别怕,没事了,我回来了,真没事了,以后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 随着郁宴一声一声安抚,萧嘉远情绪慢慢的缓了下来,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的,他吸了吸鼻子松开郁宴。 “你特么的,为什么不往回传消息,你......”萧嘉远往正屋看了一眼,压了声音,“你看到顾珞瘦成什么样了吗?天天吃不好睡不着的,好好一个大美人,活活熬成这样,你特么的真忍心!”谷靃 郁宴何尝忍心。 但凡有办法,他也不愿意。 刚从京都出来没多久他就遭遇了一次埋伏,那次埋伏他的人是端康王的人,端康王纠结了江湖人,下手狠辣,他折损了一半的随从才逃了出来。 当时受了一次重伤,等伤好了紧跟着便收到朝廷的圣旨,让他改道前往乾州。 为了不让皇上疑心,他派了长兴带一部分人去乾州,他自己则带剩下的人去柳州。 当时离京,他原本的目的也是去柳州调查一下端康王的根基底细,哪成想长兴出发没有两天就传了消息过来,他被抓了。 抓他的人,是乾州的富商,徐明东。 徐明东把长兴当做了郁宴。 为了救长兴,郁宴只能放下柳州改道乾州,这期间,他曾派人送过消息回京,只是他派出去的人全都没能成功回京。 仿佛暗中有一张大手,知道他所有的动向,他前后派出去两个人传信,两个人都横死在外。 明显,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这些随从死士都是跟了郁宴好多年的,郁宴待他们,有感情。 没道理继续让人送死。 再加上那边长兴被绑走,没办法,郁宴只能暂停往京都送信,直奔乾州。 到了乾州城外,郁宴才将那些暗中盯着他的人一网打尽。 人是心柔派来的。 心柔原本是派他们找个机会把他拿下,只可惜,一路他们为了不暴露,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就这样一路跟着跟到了乾州城。 来了乾州,在营救长兴的过程中郁宴意识到,整个乾州成,几乎有一半的人竟然都是南诏国的细作,而徐明东抓了“他”,目的也只有一个,把他秘密送到南诏国去,为的是讨好心柔。 心柔从小被太后养在膝下,几乎是太后一手调教长大,这些年见得也都是太后跟前的见识,郁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心柔竟然和千里之外的徐明东有这样的来往关系,而且徐明东想要讨好心柔,足以见得心柔的地位。 审讯了那些心柔的爪牙审讯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郁宴干脆将计就计,把自己打扮成了心柔的爪牙之一,带了其中一个来过乾州城和徐明东有过来往的爪牙去见徐明东,说他是心柔特意派来帮助扶持徐明东的。 徐明东对他,自然不同。 郁宴原想着,心柔的那些爪牙全部清除干净了,他在乾州城也立住了脚,就能给顾珞送消息回去了,哪成想转眼就收到消息,安博王受封乾州城,安博王妃不日将抵达。 那时候郁宴已经将长兴救了出来。 为了不让徐明东和杜静生怀疑,郁宴只派了长兴他们暗中迎接顾珞他们,只要保证安全就行,不出意外不要轻易见面。 出来几个月,郁宴言简意赅的大致说了一下,他没说自己被埋伏受伤有多重,萧嘉远也识趣的没问,但他知道,那伤应该不轻。 不然,郁宴不至于隔了那么久才发现被人暗中跟踪。 “现在怎么办?徐明东还在会客厅呢,顾珩和长明盯着呢。外面那些南诏国的细作乘机作乱,想要挑起民愤,引导百姓让大家觉得那些难民是被咱们弄死的,虽然现在没人相信,但是架不住那些人不断的灌输,这事儿得赶紧解决,但又不能一下都杀了。” 7017k 第四百七十章 凌乱 “我好歹在徐明东手下做了那么久的小厮,不是白做的,这个我来处理,这几个月,你辛苦了。” 萧嘉远本来都不哭了,但被郁宴最后一句整的鼻子根又有点发酸。 他瞪了郁宴一眼,鼻音很重的道:“滚你大爷的。” 郁宴笑着看他。 萧嘉远让他笑的有点不自在, 挠了挠鼻子,“我们进城之前,和卫军发生混战,那卫军里有你安排的人吧。” 当时萧嘉远是安排了人挑起和和乾州城这边卫军的冲突,但是他这边还没且动作呢,卫军那边倒是有人先骚扰了他们。 压根不用他主动, 这混乱就已经爆发。 之前萧嘉远还当时偶然凑巧了,现在想明白了, 怕是郁宴这狗日的知道他们要来,大概有了和他们不谋而合的想法,要在混乱中杀了杜静生。 郁宴嗯了一声,嗓音带着一贯的散漫,“原本我想趁着混乱让长兴了结了杜静生,没想到几个月不见,我们萧三公子胸有丘壑了。” 萧嘉远让他说的一愣,“你说之前混在卫军里的,是长兴?” “嗯。” 萧嘉远啧了一声,心道这主仆俩真够能装的,他竟然没认出长兴来。 他俩说着话往会客厅走,郁宴问萧嘉远,“我见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赵爽,怎么,你终于下手了?” 萧嘉远横他一眼,“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我终于下手了,我和你说, 我跟你可不一样。” 郁宴扬眉, 一副洗耳恭听的流氓样。 萧嘉远吹了个口哨,“我吧,风度翩翩,气质过人,由于魅力太大,是赵爽追求的我,原本我想着,咱们大业未成我不是不谈个人感情的,没想到这丫头凶猛的很,追求的太激烈了,我实在是不好拒绝她。 你看,这次来乾州,她唯恐我变心,前脚圣旨一发,后脚她收拾了包裹就要跟着一起来,我怎么都拦不住。 哎! 魅力太大了,苦恼啊。 像你这种费尽心机去追人的,肯定是理解不了我们这种被追的人的......” 萧嘉远话没说完, 忽然嘴巴保持着说话的口型,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动了。 郁宴似笑非笑扫了一眼旁边的地上,“的什么?” 萧嘉远一双眼睛盯着地上的影子。 他和郁宴前面走,他的身子前方,有一道从后面来的影子。 穿着广袖长裙,头上似乎有发簪,簪子的流苏影子在地上摆来摆去。 萧嘉远缓慢而僵硬的回头,嘴角咧出一个柴狗的微笑,对上了站在他身后的人。 赵爽朝萧嘉远吹了个口哨,“的什么?三公子怎的不说了?我这种主动的热烈的拦都拦不住的追求,到底给三公子带来了怎么样的困扰,快说说,我也想知道。” 萧嘉远哭的心都有了。 狗日的郁宴,他就说了,这狗东西怎么有那么好的耐心听他在这里秀恩爱。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狗东西肯定一早就知道赵爽跟着他们了,故意不开腔,等着他作呢! 萧嘉远保持着柴狗的微笑,转头朝郁宴咬牙切齿,“你大爷的!” 郁宴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我大爷在京都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得回京都解决,眼下,先解决你的追求者吧。” 说完,郁宴笑着走了。 没走出两步,背后传来萧嘉远可怜兮兮的声音,“我错了。” 郁宴笑出了声。 春去夏来,乾州城的头顶,天空蓝的万里无云。 这里尽管混乱,但是,自由。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谷缄 一切都充满希望。 会客厅。 顾珩手里拿着一块茶杯摔碎了摔出来的碎瓷片,仅仅凭着一片碎瓷片,折磨的徐明东鼻涕眼泪口水糊了一脸。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求你了。” 长明跟着郁宴做了那么多年的事,什么狠辣阴鸷的手段也算是见了个七七八八,今儿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九岁的孩子震撼到。 顾珩就拿着那瓷片。 也不要徐明东的命,就那瓷片钝刀子似的割,割的地方长明留意了一下,像都是穴位。 反正,就觉得顾珩明明没怎么用力,徐明东就让折磨的先一泡尿没兜住泄了出来,跟着眼泪鼻涕就跟不受控似的。 顾珩问什么,他答什么。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跟着有问安声,“王爷。” 郁宴来了。 长明转头朝大门看去,然而头还没且彻底扭过去呢,手里忽然被塞了个东西。 那碎瓷片。 长明一愣,回头看顾珩。 就在这一瞬,大门被推开,顾珩立在长明一侧,一脸崇拜,“长明哥真厉害!这个大坏蛋在你手里被你折磨的言听计从呢。” 长明:啥? 徐明东:哈? 推门进来的郁宴已经卸去脸上的易容,长久的易容让他脸上的皮肉有点发红,尽管影响了郁小王爷的容貌,但是帅气并未减少太多。 他先是看了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徐明东一眼,继而一脸欣慰的看向长明,“都招了?” 长明人都麻了。 他想说,他就是个看客。 然而后腰被顾珩狠狠拧了一把,他忍着疼,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嗯,都招了。” 郁宴皱眉,“你怎么这个表情?” 长明舔了舔嘴皮,“实在是这家伙作恶多端,我气的,对,我气的表情都扭曲了。” 郁宴不疑有他,几步走到主位,坐下,半个身子撑在曲起的胳膊上,眯了眼睛看徐明东。 顾珩将一叠宣纸送上前,“王爷,这是刚刚长明哥问话的时候我帮忙记录的口供,长明哥可真厉害,什么都问出来了。” 长明:...... 徐明东:...... 徐明东感觉自己是不是其实在做梦呢。 要不然,他怎么恍惚记得,他刚刚是被眼前这个八九岁的孩子给逼得招了供呢? 可...... 他真的是被这个八九岁的孩子逼得小便失禁眼泪横流鼻涕肆虐? 不应该吧。 那审讯他的其实是旁边站着的这个呆头鹅? 啊!!!!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到底是谁审讯的我啊。 徐明东刚刚被用瓷片折磨都没像现在这么凌乱,此时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7017k 第四百七十一章 旧事 郁宴扮做徐明东的随从跟着徐明东做事的时候,其实已经暗中查了一点。 只是当年的事历时太过久远,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若非当事人主动说起,能查出来的其实很少、 眼下顾珩递上的这份口供却说得详详细细。 徐明东和苏守望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苏守望是哥哥,徐明东是弟弟。 苏守望八岁那年, 家中遭了灾荒,爹爹在抢野菜的时候被其他难民打死,娘亲带着他们兄弟俩四处流落乞讨,半路遇上了土匪作乱。 苏守望为了不让娘亲被土匪抓了去,孤身冒险去引开土匪。 苏守望离开之后,正好有行商经过,看他们母子可怜便带了他们母子一程, 直接把人带到了乾州城。 那时候乾州城已经是本朝和南诏通商贸易的交易点。 在乾州城, 娘亲改嫁了一个姓徐的商人,从此苏家老二就从苏明东改名为徐明东。 徐姓商人供养了徐明东读书识字,徐明东科考无缘却意外结实了南诏国太子爷的随从,几经钻营,成功进了南诏国太子爷的府邸做了随从,熬了两三年,取代了原本的管事,摇身一变,成了南诏国炙手可热的人物,太子爷府邸的大管事。 有了权力和地位,徐明东开始寻找当年失散的哥哥。 一次跟随南诏国太子爷出使本朝的时候,意外在京都见了苏守望。 苏守望没有更名没有改姓,成了本朝太子爷跟前的第一护卫。 兄弟俩不同的命运却是最终都有了好的归宿,两人私下相认没多久,南诏国的太子就给了徐明东一个任务。 火烧大燕朝太子爷府邸,务必保证,不留一个活口。 徐明东没得选,他已经是南诏国太子爷的心腹, 他只有把太子爷吩咐的事做到最好才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接了命令徐明东就立刻动身前往大燕朝京都。 他原本想要和苏守望里应外合, 这样事情成功的几率更高,也许诺苏守望事成之后带他去南诏国升官发财。 然而苏守望拒绝了他。 没办法,在和苏守望吃饭的时候,他给苏守望下了毒。 苏守望中毒暴毙,他当夜穿了苏守望的衣服混进了太子府,他们本来就是亲兄弟,容貌身形都有几分相似,黑夜里更是不太容易分得清楚。 苏守望作为太子爷的第一护卫,权利很大。 那天夜里,徐明东穿着苏守望的衣服在太子府巡夜,他所到之处,几乎都点了迷香。 整个太子府睡的死气沉沉。 太子府平时像是铁桶一样,根本没有下手之处,好在外面有人接应他,已经准备好了火油油毡那些,大火一蹴而成。 火光一起就是冲天的架势。 他记得,他明明用迷香放倒了太子府全部的人,但是火光烧起来的时候,太子府里还是响起了惊天的救火声。 无数人拼了命的往太子住的正院冲过去,哪怕火都要烧到自己屁股了也要奔到太子那边想要去救人。 为了保命, 徐明东放了火就撤了。 但在混乱中,他看到有人从外面冲进了府里,那人正是大燕朝当今陛下跟前的亲随,他冲进了大火,很快从里面扛了一个女眷出来。谷蝰 徐明东藏在暗处唯恐被人发现,眼睁睁看着那人扛走了一个女眷,那女眷他隐约看见了一点容貌,像是太子妃,但又不敢确定。 有人追过来阻拦,被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全都斩杀。 那一夜,太子府火光冲天,被烧死的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是救人的过程中被砍死的。 再后来,大燕朝如今的皇上,当时还是皇子的他带着人跌跌撞撞来救人灭火,他跟前跟着的,正是那个冲进去抢女眷的。 有关那场大火,徐明东知道的就这么多。 大火之后,大燕朝的皇上一病不起,皇位更迭,当时那位夜里去救火的皇子登基、 而与此同时,南诏这边,南诏国的太子顺利的除掉了自己的几个竞争对手,几乎在同一天登基。 皇帝登基,跟前伺候的人须得是内侍,徐明东好好一个男人自然不肯去做内侍,他原以为他替太子爷立了这样的大功,太子爷会封赏他一官半职,然而已经登基的太子爷只告诉他,事情还没有做完。 他离开了太子府,来到乾州,成了乾州城最大的富商,操控着乾州城的经济物价,同时替南诏的细作在乾州城谋划安家。 他到乾州城的第三年,萧家军来过一次乾州城,绞杀了一部分南诏细作。 但是两个月之后,南诏和大燕在边境交战,萧家军全军覆没。 徐明东是见识过萧家军的做事风格的,雷厉风行不说,军事纪律十分严明,而且作战能力也强。 这样的队伍怎么会全军覆没。 徐明东是后来和京都的心柔郡主联系上之后,才隐约知道,当年萧家军全军覆没,这位心柔郡主的父亲功不可没。 心柔郡主的父亲原本是南诏大将。 他在上一场战役中假意被俘虏,与大燕朝当今陛下做了交易。 他与当今陛下配合,帮助萧家军在对付南诏国的余下几次战役中都获得大胜,取得萧家军的信任,同时从皇上这里得到了萧家军下一步作战的计划。 带着军情回到南诏国,利用拿到的内情在战场上对付萧家军,同时萧家军那边的内务被他们本朝的皇帝下了药。 堂堂一支威武雄鹰一样的战队,就这样全军覆没。 背后的操纵者,大燕朝的皇帝除掉了他想出掉的人,南诏国除掉了强大的对手。 心柔郡主被养在了大燕朝太后跟前,实则当初是当做人质去威胁南诏那位将军,然而时至今日,心柔郡主凭着一己之力,已经将太后哄得团团转,成功在京都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二十年过去,大燕和南诏当年两位皇子彼此利用对方达到自己登基目的而缔结的见不得光的盟约,随着大燕国这些年军事后继无人而南诏国的渗透日益完成,盟约几乎崩解。 南诏要对大燕国动兵了。 这乾州之乱就是一个引子。 原本,南诏国的计划是,大燕朝西北灾荒,在徐明东的暗中操作下,乾州城闹出暴动,那些当时安插进来的细作能迅速的组成暴动起义军。 乾州一乱,南诏就能借口乾州骚扰南诏边境,顺势发动进攻。 哪成想。 安博王府受封,来了。 7017k 第四百七十二章 开心 因为安博王府受封前来,那计划就要稍稍有变。 一方面,心柔郡主下令要徐明东活捉郁宴,另一方面,杜静生要将安博王府的车队拦截杀死在半路,这样,将来乾州城发生暴动,南诏的军士破门而入,杜静生就有完美的借口:暴民所为。 毕竟暴民连安博王府的人都杀了,暴民冲击了乾州城也不是不可能了。 只可惜,这计划因为后面的变故,不得不终止了。 执行计划的人此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脑子还凌乱着,他看着郁宴,“王爷你不能杀我,我若是死了,南诏这边的贸易一定会停止。 你们朝中大大小小的商户无数,他们靠的就是来乾州交易商品拉回去变卖换钱,如果贸易停止,你等于是抢了多少人的饭碗。 再有,我要是出事了,我们南诏的陛下一定会知道乾州城这边出问题了,说不定他会直接派兵攻打乾州城。 你才来乾州,抵抗得住南诏的进攻吗? 这大燕朝反正不是你家的江山,你何必与我计较。 我就算是做尽了坏事,但又没有真的损害到小王爷,就算是之前听从心柔郡主的吩咐想要抓了王爷或者对王妃下手什么的,但终究我技不如人没有得逞。 王爷不如放了我,我必定厚谢。 王爷听我一句劝,这乾州城迟早得乱起来,您何必在这里耗着呢,我给您钱财,多多的钱财,您拿着钱去江南多好。” 徐明东舔着嘴皮努力将凌乱混杂的脑子冷静下来,给自己争取一条活路,同时心里震惊卧槽,原来这个才是郁小王爷,那他之前抓的那个是什么? 徐明东一直恼怒之前抓了郁小王爷还被他跑了。 现在看来,从头到尾他都抓错了人。 也幸好那人跑了,不然他把个假的当成真的送到心柔郡主那边,心柔郡主得活劈了他。 一心好几用,徐明东脑子转的疼,话说完了,心砰砰跳着,惴惴不安的看着郁宴,等他回答。 郁宴看着徐明东,默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徐明东额头渗出了汗珠子,他忽的一笑,“想要放了你?也不是不行,除非你能说出点我更感兴趣的事情来。” 徐明东立刻哭丧了脸,“王爷,我知道的都说了。” 郁宴摇头,“或许,你还不知道,当年你火烧大燕朝先太子府邸,那府邸......是我家。” 徐明东原本哭丧的脸瞬间一僵,他震惊又错愕又恐惧的看着郁宴,嘴巴长了好几下,硬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郁宴似笑非笑,“你放火烧了我家,烧了我爹,现在和我说,你和我没什么深仇大恨?你说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想活着?想活着就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不然......” 郁宴啧了一声,“杀父之仇呢。” 明明郁宴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抹笑,可那声音硬是激的徐明东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比他刚刚被一个碎瓷片折磨都要吓人。 “你......你......你当真......” “废什么话,谁跟你在这儿开玩笑呢!”一直做呆头鹅的长明抬脚给了徐明东一脚,打断了他这没意义的询问。 徐明东狠狠咽下口水。 声音都绝望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别的了啊。” 郁宴就道:“那你仔细想想,当时你火烧我太子府的时候,南诏的太子和我们这边的那位皇子,达成的是什么共识?” “我就是个办事的,这个我哪知道啊。”徐明东眼泪都出来了。 郁宴面上笑容不变,“若是不知道,那就去死吧。” 说完,他失去了耐心一样,起身。 站在郁宴身侧的顾珩转了转手腕,吓得徐明东一个激灵立刻道:“我,我可能隐约知道一点,但是知道的不多。” 郁宴好整以暇看着他。 他道:“当时我们陛下,就,就还是太子,你们陛下,还是皇子,两人其实都没有继位的可能,我们陛下虽然还是太子,但是先帝更看重四皇子,你们这边就不用说,你们先帝就看重你们太子。 我们陛下和你们陛下都想登基,但是他们的竞争者都实在太过强悍。 就想要自己动手除掉对手,很容易露出马脚,就,就想到这个互换的办法。 我来火烧太子府,这事儿不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你们现在陛下的头上,同样的道理,他也派了人去刺杀我们四皇子。 具体如何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交换了自己的人手。” 郁宴不轻不淡的嗯了一声,“把你知道的这个,给我详详细细的写下来,写好了,我看了满意了,放你出去,至于出去之后你要怎么做,还是得听本王的。” 一听这话,徐明东心头大松了一口气。 好歹是保住一条命了。 “王爷放心,我,我肯定写好。” 徐明东被带走,郁宴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也走了,一时间屋里只剩下长明和顾珩。 长明挠挠后脑勺,有点局促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看着顾珩,憋了半天,“那个,顾小珩啊。” “嗯?长明哥,什么事?”顾小珩小朋友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他。 长明忽然觉得,之前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那些,其实是不是做梦呢? 那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长明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你刚刚用碎瓷片审讯徐明东。” 顾珩龇牙一笑,眉眼弯弯,“长明哥记错了,审讯徐明东的是长明哥,怎么可能是我,我才九岁,说出去谁信呢。” 长明:...... “可,可你怎么知道那些名字的?就苏守望江月红什么的?” 顾珩眨眨眼,“我不知道哦,长明哥不要乱说。” 长明:...... 长明还想再问,外面传来郁欢的声音,“顾珩,顾珩你在里边不,办完事情没有,我饿了!” 郁欢扯着嗓子喊。 顾珩朝长明笑道:“长明哥,有了结果最重要,只要王爷能办成王爷想办的事就行,至于是如何帮了王爷办成的,不重要。 你是王爷的心腹,你说盼的,不也是想让王爷事成之后能日日开心吗? 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还会开心的。” 九岁的娃拍了拍长明的肩膀,转头开门出去了。 “我想吃大包子,我看厨房那边准备了羊肉,我们晚上吃羊肉大包子好不?”郁欢的声音渐渐远离。 “晚上吃火锅呢,你想吃大包子让他们另外给你蒸一锅。”顾珩跟着郁欢往外走,“不过一路颠簸,你肠胃不大受得住,不能吃多了,到时候让她们给你炖羊汤喝两碗。” 俩小孩的声音渐渐消失。 长明有些愣怔站在那里。 知道了,未必还会开心? 为什么。 7017k 第四百七十三章 老陆 顾珞一觉睡到亥初,是被一阵香辣香辣的火锅味给活生生香醒的。 睁眼就看到郁欢捧着个小碗,一张脸杵在她跟前,正奋力将碗里的香味往她这边连吹带扇的。 顾珞顿时哭笑不得,撑了身子朝后挪了一点,坐起来,“你干什么呢!” “嫂嫂你总算醒了,我们准备了火锅,好吃的不得了,厨娘用牛油和洋辣子炒了半只鸡做锅底,还油炸了芝麻和辣椒籽,拌倒麻酱里面,超级超级香。 羊后腿肉,现切的,一片一片特别薄,往锅里放一小会就能吃,麻酱里面拌了辣椒油,洒了葱花,烫好的羊肉蘸了料,带着辣椒籽往嘴里一送。” 郁欢说着没兜住,一口口水漏出来。 一方手绢递上,顾珞这才看到床头边儿上,她弟弟顾珩抱臂斜靠在那里呢。 “擦擦。”顾珩把手绢给了郁欢。 郁欢也不看,接过来胡乱抹了一下,笑嘻嘻将自己的碗往前送,“你看,这就是搬好了葱花辣椒油的麻酱小料,特别香。 而且我哥还准备了红薯粉,冬瓜,秋菜,豆泡,鹌鹑蛋,鸭子肠,猪脑花......” 咕咚,又是一口口水。 郁欢吧唧吧唧嘴,把自己的小碗塞给顾珩,从旁边捞了顾珞的衣裳,“赶紧起,全家就等你了,顾珩说先给我吃点,我哥都没同意,说等你醒来全家一起吃团圆饭呢,嫂嫂,快,快,快!” 小孩儿一着急一兴奋,说话就是三遍起步。 顾珞让她笑的不行,穿了衣裳揉揉郁欢的头,“你们先去,我洗个脸就过去,在哪吃饭?” “就在外面院子里,咱们从京都出发还是春天呢,现在夏天都快过完了,京都的时候秋老虎热死人,乾州的夏末晚上可凉快了,还切了西瓜呢,快点快点快点。” 郁欢没走,碎碎叨叨催促。 “你洗什么脸,又没有外人,我给你拧了帕子你擦一把得了,我要饿死了。” 顾珩一把提了她的小脖子,“别瞎说,刚刚明明吃了三个肉包子了。” 郁欢啪的拍顾珩的手,“肉包子能和涮羊肉比?再说了,我吃肉包子那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我这一个时辰都在扇着小料的味儿,我消耗多大啊,早就饿了,我长身体呢!” 说的理直气壮。 顾珩松了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就你最有理,” 在郁欢三遍起步的催促下,顾珞总算是飞快的洗漱完了,穿了家常穿的舒适裙子出门。 外面院子里,月光倾洒大地,灯笼照耀四方,一方院子通亮。 院子当中摆了两张巨大的八仙桌,桌上各自架着一口铜锅,咕嘟咕嘟沸着水,桌面上形形色色的肉啊菜啊酒坛子啊的,摆满了。 “妈呀可算是让郡主把你给闹醒了,你再不醒,我们都要饿死了。”赵爽笑嘻嘻从桌前椅子上起来上前挽顾珞的胳膊,促狭的笑,“你不醒,王爷不许我们吃,刚刚萧嘉远想吃个鹌鹑蛋都被打了一筷子。” 萧嘉远翻个白眼,“你能不能行了,这也要告状?” 赵爽一扬下巴,“我还要和她说说我当初是怎么激烈的追求你呢,激烈到我们太医院上下都去卖包子的地步。” 萧嘉远:...... 老天爷准是不愿意他日子过得太顺遂吧。 郭慕言和萧嘉远郁宴都不熟悉,拘束又胆怯,赵爽邀请她的时候她就一口拒绝了,和带来的那几位女学子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吃饭,没过来。 现在院子里就他们几个。 长兴长明长乐带着小红小绿小粉小紫几个坐一桌,郁宴顾珞萧嘉远赵爽并着郁欢顾珩坐一桌。 顾珞一出来,两桌开吃。 分别太久的人,隔着火锅腾升而起的热气,就着火锅桌上的气氛,感情和目光都比这锅里的沸水还要激烈。 萧嘉远喝多了酒,抱着郁宴半条胳膊不撒手,哭的要死要活晚上要和郁宴一起睡,大骂郁宴没有心,负了他。 郁欢一面吃鸭肠一面小声和顾珩说,“萧三哥这样,会不会让我嫂嫂误会他和我哥之间有奸情啊。” 顾珩差点一筷子羊肉掉地上去。 也不顾尊卑,抬手在郁欢脸蛋上捏了一把,“小小个人,一天脑子里装了什么!” 郁欢一副我懂得可多了的表情回视顾珩一眼,“真的,以前我就一直以为,要是没人嫁给我哥,我哥该不会就娶了萧三哥吧,真愁人,现在都有我嫂嫂了,他俩怎么还这样。” 顾珩:...... 旁边把这悄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顾珞和赵爽笑的不行。 郁宴杳无音信的这几个月,顾珞肉眼可见的消瘦,萧嘉远没瘦,反而是胖了几斤,可偏偏就是这胖了几斤昭示着他心里的惊恐比顾珞,只多不少。 他不光惦记郁宴,还要考虑郁宴如果真的回不来,他要如何照顾郁欢和顾珞。 压力比顾珞起码大两倍。 都不容易。 索性,都熬过来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又聚在一起了。 朗朗月色下,院中的人说说笑笑哭哭闹闹一直热闹到半夜。 正房的屋顶上。 一只黑猫身姿优雅的立在那里,足足立了两个时辰,直到院里的人散了场,这黑猫才转身离开。 乾州城的一处荒院中,老南瓜坐在一棵老槐树下,原本正闭着眼养神,那黑猫悄无声息的落入院中,他像是心中有感应一般,一下睁了眼。 满是刀疤的脸上素日都是带着狰狞的凶狠,此时对上黑猫,眼神柔和了,连刀疤都没有那么狰狞了。 “看见了?放心了?跟你说了,他没事。” 黑猫纵身一跃,落到老南瓜的腿上,老南瓜抱了猫,很轻很温柔的在它脊背上抚了两下。 “他比我有本事,这么多年,硬是从京都熬出来了,他这以后的人生,只会更好,你别担心,咱们护着他呢。 老陆已经去西北军了,再有三天,西北军应该就能过来。 到时候,宴儿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的。” 老南瓜眼底带着泪珠子,他忍住了,没让这泪珠子落下来。 “都是喜事,咱们不哭,都别哭,二十多年了......” 7017k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外祖 顾珞到乾州城的第三天,郁宴和萧嘉远将乾州城里所有的南诏国细作,全部铲除。 手段铁血。 虽然残忍,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也不能作怪了。 总不能对细作还要讲究什么仁义礼德。 由徐明东亲自写下的南诏国如何安排细作又如何预谋发动对乾州城的攻击,郁宴在乾州城府衙公示栏张贴了整整三大张黄纸,并且写的清清楚楚。 和细作划清干系的,是安博王府的子民。 和细作来往的,下场与细作一样。 乾州城中血腥飘摇间,京都传来消息。 消息是长年发出来的。 六皇子神志恢复之后,因着太子已死,二皇子对朝政一事时而上心时而躺平,皇上为了建立新的朝局平衡规则,扶持了六皇子。 六皇子担任了朝务的第三天,因为六皇子的母妃和定远侯府世子夫人母亲的关系,他得到了定远侯府以及定远侯府世子苏南淮的支持。 长年在信中提到,六皇子会全力与苏南淮周旋,力争让苏南淮尽快回京。 一旦回京,他会想办法将苏南淮扣押,这样郁宴这边动手,苏南淮的十万南疆大军就无法有效听从朝廷调遣。 另外,皇上每日还用着雪梨汤,院使大人说,皇上身体越来越“康健”了。 京都一切都进行的顺利。 当天下午,乾州城府衙迎来了不速之客。 顾珞正在院中和郭慕言商议新教材的编排。 郁宴的目标很明确,他要杀回京都。 这必定意味着战事四起,顾珞问过郭慕言的意思,如果愿意留在后方,安博王府会安置她们一个安全的地方,开一家药堂,安安稳稳的学习生活,如果愿意跟着上战场,那就要立刻着手学习战场急救。 外科急救,战场和寻常急救还是区别很大。 郭慕言和那几个女学子的态度都一样,跟着顾珞一起上战场。 郁宴要打仗,顾珞经过了这次的历时几个月的分别后,绝不可能再留在后方。 何况她本身就是大夫,是能随军的。 既然郭慕言选择了一起上战场,那顾珞就要加强她们的战场急救培训,另外,还得加强体能训练和......杀人技巧。 军医不必冲杀,但关键时候得能自保。 赵爽已经带着那几个女学子跟着小红小绿小粉小紫去训练了。 顾珞正给郭慕言讲教习重点,顾珩忽然从外面跌跌撞撞奔了进来,后面跟着眼睛大睁嘴巴微张一脸无措的郁欢。 顾珩一向是个怕死的,平时别说跑了,走路都恨不得一步一个脚印唯恐把自己个给摔着了,现在却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 下了顾珞一跳,下意识就觉得是出事了,手里的医书咣当落地,她蹭的起身朝顾珩迎过去,“怎么了?” 顾珩张嘴,嘴巴啊呜啊呜开合,嗓音啊啊的却发不出一个字,急的眼睛瞪得老大,一把抓了顾珞就往出跑。 顾珞被她拽了一步踉跄,偏头问旁边的郁欢,“出什么事了?” 郁欢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你外祖父来了。” 轰! 顾珞就像是让人从后脑勺敲了一棍子,头晕脑胀被顾珩拽到了外书房。 走的踉踉跄跄浑浑噩噩。 陆平山? 那个十几年前因为贪墨被流放而死在半路的陆平山? 那个出现在王潇家村子里的和先太子妃有着万千联系的陆平山? 陆青双的爹,原主的外祖父,陆平山,来了? 在京都的时候,顾珞想要寻找陆平山,毕竟人死之后还又出现过,毕竟是她的外祖父,不管是为了陆青双,为了郁宴家当年的事还是为了什么,她是想要找他的。 可后来事情接二连三的闹出来,哪还有这个心思和时间。 顾珞就觉得跟做梦似的,外书房的大门一开,她被顾珩拽着进了门槛。 屋里郁宴和萧嘉远都在。 郁宴坐在桌案后,萧嘉远就站在郁宴桌案外的旁边,下首位置,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长得高大威猛,一看就是历经风霜的,像是军营里摸爬滚打过得将士,另外一个穿着长衫,儒雅和蔼。 顾珩拽着顾珞进来的时候,正在说话的四个人全都停了话音,齐齐朝他们这边看来。 郁宴直接起身,绕出桌案,朝顾珞走过来。 顾珞的目光落在那儒雅的长衫男子身上,脑子里冒着问号,这就是陆平山? 是陆平山吧。 虽然和那画像上的样子差别有点大,但是细微之处还是像的。 “来了。”书房地方不大,郁宴几乎三五步就走到顾珞跟前,牵了她的手。 郁宴的掌心是干燥的温热的,顾珞那有点失神的思绪一下就被拽了回来。 顾珞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这突然见了陆平山,怎么倒像是受了多么大打击似的还愣愣怔怔呢。 陆平山原本脸上挂着笑,顾珞一进来,他那笑容便僵在脸上,维持着那僵住的笑容,脸皮颤了好几颤,从椅子上起来。 不知道是腿脚不利索还是怎么,起来的时候第一次没且站直又跌坐回去,旁边那粗犷的汉子闷笑了一声,起身扶了他一把,才把他从椅子上给捞起来。 顾珩没有顾珞那么多事。 眼见老头起来,一个箭步就扑了过去,九岁的男孩儿,个子说高不高说矮不矮,他奔过去一把抱住了陆平山,亮亮的眼睛看着人家,“外祖父。” 不是疑问,是肯定,是一句像寻常问候的肯定。 陆平山迟疑凝滞甚至呆滞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眼泪珠子刷拉拉的滚了出来,抬起的手颤了颤,合臂抱住了顾珩,在他后背一下一下的拍,“哎,哎,是外祖父。” 郁宴不知道顾珞想什么,见顾珞愣愣站在那里,便牵了人往前一带,靠近陆平山的时候,把人朝陆平山推了一下。 陆平山抬起一只胳膊,顺势就把顾珞搂进了怀里。 哪怕这是原主的外祖父呢。 顾珞一下就哭了出来。 “好孩子,好珞珞,好珩儿,不哭,不哭啊,外祖父给你们带了礼物,不哭啊。” 老头嘴里哄着孩子别哭,自己眼泪流个不停。 7017k 第四百七十五章 躲着 二十几年生死茫茫,谁能想到如今还有团聚的一天。 陆平山红着眼,颤着手,弯了腰,给外孙抹抹眼泪又去给外孙女抹抹眼泪。 “好孩子,咱们不哭了,伤眼睛。” 顾珩抱了老头的胳膊,哑着小嗓子,撒娇,“外祖父,我好想你。” 顾珞说不出弟弟这样肉麻的话,但一双眼睛也湿漉漉的看着老头。 陆平山拍拍顾珩的头,又捏捏顾珞的脸,“以后咱们一家人不分开了,不分开了。” 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孩子。 他们这里大型认亲现场,惹得一屋子人红了眼,就郁欢小小一个人缩在门口,满眼满脸都是恐惧,小拳头捏着,两手并在胸口,做着一个防御的姿势。 不过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好容易这边陆平山带着顾珞顾珩情绪平稳了,旁边高大威猛的汉子拍了拍陆平山的肩膀,“差不多得了,再哭老眼也瞎玩了。” 他说话带着一股混不吝的劲儿,惹得顾珞看过去。 那威猛的汉子爽朗的笑了两声,朝顾珞自我介绍,“王妃好,我叫萧刻。” 顾珞眼睛倏地争圆。 萧? 她转头就去看萧嘉远。 那汉子笑道:“嘉远的大哥。” 顾珞才止住的眼泪,一下就又流了出来。 萧嘉远和郁宴一样可怜。 从小经历了那样的生离死别,含着苦长大的孩子,外表都是放荡不羁的混不吝,看着每日花天酒地逍遥买醉,但心里的苦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 现在,萧嘉远有大哥了。 顾珞比自己有大哥了都高兴。 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一样,止不住,郁宴从后面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怎么哭成这样,以前和你说过,萧嘉远大哥大嫂二哥小侄子都还在,忘了?” 顾珞闻言一愣。 她的确是忘了。 有大哥大嫂,有二哥,还有小侄子。 一家子没有死绝,他不是孤零零一个活在世上的孤鬼,还有亲人。 多好。 顾珞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本书。 一个老纨绔被灭了门,他借尸还魂活过来,每天白日里和闺女斗嘴耍贫,到了夜里,成宿成宿睡不着,瞪着眼心里有多疼只有自己知道。 这种,全家都死了,就剩自己活着的滋味,实在难受。 还不如也死了。 可又不能死。 一家子的仇都在那摆着呢,死不得。 活不得,死不得。 索性,那书里的老纨绔后来找到了几个被挚友以命换命换回来的孩子。 在那样的背景下,每一条活着的命,都不是一条简简单单的命,但总要好好的活着,才不辜负别人的牺牲。 这里的萧嘉远,也有了大哥二哥。 顾珞转身抱住郁宴。 萧嘉远都有亲人了,她和顾珩也有外祖父了,郁宴...... 相爱的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是心意相通的,郁宴拦腰虚虚的抱住顾珞,“我有你,你有外祖有弟弟,我就也有外祖和弟弟,再说,萧嘉远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 “滚,你总给我当爹,我哥是你哥,咱俩这辈分怎么算,少站老子便宜!” 萧嘉远一声吼,让屋里哭哭啼啼的气氛顿时一轻,顾珞都没忍住笑了一下。 萧刻作为萧嘉远的大哥,足足比萧嘉远大了二十岁,萧嘉远还没出生的时候,萧刻就是萧家军万人瞩目的萧副将军了,后来萧家军全军覆没,萧刻和萧家老二是被萧家军的几个副将合伙拼死护下来的。 当年战场上如何九死一生护住了萧家这两根血脉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往事,萧刻不欲多言。 如今坐在这里,为的就是一件事。 将京都那皇位上的老东西,弄下来。 为此,郁宴也好,萧家人也罢,足足准备了这么多年。 有关陆平山的那些事,现在实在不是说的时候,顾珞也没多问,知道郁宴他们还要商议正事,顾珞和顾珩陪着陆平山待了一小会儿便离开。 晚上顾珞亲自下厨,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饭菜。 她和赵爽在厨房忙乎,顾珩一头大汗进来,“姐,见郡主了吗?” 顾珞切着手里的洋辣子,“没有,找不见人了?是不让你惹生气了?” 郁欢一向是顾珩的跟屁虫,除了茅房和睡觉,一般顾珩去哪她去哪,来了乾州更粘的厉害。 “肯定是你惹郡主生气了,要不然,她能不粘着你?”赵爽笑嘻嘻的打趣顾珩,“快反省反省吧,今儿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顾珩皱着小眉头当真反省了一下。 没做什么啊。 早上一处吃的早饭,吃完早饭一处看的书,看书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后来长乐忽然来报,说陆平山来了,顾珩一听自己外祖父来了,激动的就朝外书房跑,跑到外书房门口,扫了一眼人,又赶紧往顾珞那边跑,跑去叫顾珞。 那时候郁欢还跟着他呢。 后来他和顾珞去外书房,郁欢也在啊。 是......是从外书房出来的时候,郁欢就不见了。 那是郁欢还在外书房呢? 虽然没有想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惹了那祖宗不高兴,但顾珩差不多知道去哪找人了。 阖府上下都翻遍了,就没去翻外书房呢。 从厨房出来,顾珩直奔外书房,果然,才到门口就瞧见一抹鹅黄掩在一丛碧绿里,头上插着一只带着流苏的小簪子,那簪子正随着主人小脑袋来回摇晃而摆动呢。 郁欢不知道琢磨什么呢,一个人念念叨叨的。 “你干嘛呢?”找到人了,顾珩也不急了,缓了口气慢慢朝郁欢那边走。 郁欢被他吓一跳,念念叨叨的嘴巴倏地一闭,转头朝顾珩看过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警惕提防。 之前顾珩没注意,但现在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日日和郁欢一起相处,郁欢别说一个眼神,就是嘴角动一动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顾珩皱眉。 郁欢朝后躲了一下,“没事。” “没事?没事你躲什么?嗓子颤什么?”感觉到郁欢不想让自己靠近,顾珩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她。 郁欢动了动嘴角。 顾珩瞧着她的动作,“我干什么了,让你这么为难?” 7017k 第四百七十六章 吃醋 郁欢瘪着小嘴巴看顾珩,眼睛瞪了一会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珩没有像往常哄她那样立刻上前,而是抱臂站在原处,“哭什么?” 郁欢扯着嗓子哭,一边哭一边薅了一把旁边牡丹上的叶子,朝顾珩砸过去。 一把叶子轻飘飘,还不且落到顾珩身上就在半截儿散了一地。 郁欢跺脚,“你有外祖父了!” 顾珩看着她,“所以?” “你就不要我了!”郁欢哭的嗷嗷的。 顾珩捏着眉心闭了闭眼,一脸无语,“谁和你说的?” “没人和我说,用不着谁和我说,我都知道。”郁欢也不嚎了,就红着眼瞪着顾珩,“我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顾珩没好气道:“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我有外祖父了,为什么不要你了?” “以前,我是你的小狗,你是我的小狗,就咱们俩,但是现在,你多出来一个。” 顾珩皱了一下眼角才明白过来这祖宗的逻辑。 他姐和她哥在一起,这是一对儿。 他和郁欢互为小狗,四个人两两一组,正好分配完了。 在小孩儿的世界里,这就是一个稳定的关系网。 现在顾珩多了一个外祖父。 打破了两两一组。 叹了口气,顾珩道:“那你之前还有你萧三哥呢,我说什么了我?” 郁欢哭哭啼啼的声音一顿,等着顾珩,“你什么意思?” 顾珩耸肩摊手,“字面意思,你还有你萧三哥呢,不是你萧三哥吗?以前我和我姐没来的时候,不就是你和你哥,你萧三哥最亲近吗?我说什么了吗?” 郁欢抿了一下嘴,“萧三哥都二十多了。” 顾珩抵着舌尖儿笑了一下,这哪跟哪啊,尽管话题似乎有点跑偏,顾珩还是顺了郁欢的话题,逗她,“祖宗,你才几岁,这是吃醋了?” 郁欢翻了个小白眼,但没说话。 顾珩一愣。 这还真是吃醋了? “不是,你这醋吃的是不是有点太扯了,吃我外祖父的醋?”顾珩靠在墙上笑。 郁欢瞪着他,“你有了外祖父了,我以后就不是除了嫂嫂以外对你最重要的人了。” 顾珩这下明白过来了。 合着吃醋是这么个吃法。 他舌尖儿扫过后槽牙,顶了一下脸颊,笑道:“谁说不是了,别说我现在有外祖父了,就是没有外祖父,单单以前的时候,你也比我姐重要。” 郁欢一下小眼睛亮了,但跟着又狐疑看着他,“你就骗我。” “骗你做什么,而且,你这重点放的不太对啊祖宗,我有外祖父难道你不应该高兴吗?我有就等于你有啊。 你体会过被长辈疼爱的滋味吗? 没有吧。 以后不一样了,以后咱们日日一起住着,你就能感受到来自长辈的爱了,不一样的。” 郁欢看着顾珩,像是有些意外,“一起住着?” “不然呢?难道你让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外面住?我怎么没看出来,郁小欢你心肠这么坏呢,我外祖父一把年纪都还在为你家的事情奔波,你竟然让他自己在外面住?” 郁欢这下也不哭了也不闹了,一下凑到顾珩跟前,伸手挽了他胳膊,脸上带着一点讨好,“你是说,以后咱们都住在一起?” 顾珩垂眼看她,“你以为呢?我有外祖父了,所以不要你了,我要跟着我外祖父搬走,我们单独住着,你是不是这么想?你有没有良心。” 郁欢立刻讪讪,“我没这么想。” “没?” “我就这么想了一小点。” “一小点?” “你烦不烦人啊,我就这么想了,怎么着吧,难道我还不能想了?谁知道你怎么安排呢,你突然有外祖父了,你外祖父还是陆平山,我哥还十分倚重他,而且他和萧三哥的大哥一起来的,看上去十分有本事的样子,我哪知道他要和我们一起住啊。你凶什么凶。” 这世上的风,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 刚刚顾珩还能绷着脸训人家呢,现在就被一通说。 说完,郁欢还瞪他一眼。 “都怪你。你要是早和我说了,我至于哭吗?” 顾珩直接让她给说笑了,“还是我的错?” “不然呢?” “好好,我的错,祖宗,这下说清楚了,别闹了吧。” “谁闹了!” “我,我闹了。” “咱们要去看阿花吗?”最一开始郁欢以为顾珩以后要跟着陆平山搬走,小小的人都吓麻了,她又没有立场拦着人家祖孙俩相亲相爱,就只能自己躲在这里哭,现在得知不仅顾珩不走,陆平山也一起住,立刻一颗心踏实下来,想起昨天晚上俩人的约定,“不是说今儿要去见阿花?” 顾珩嗯了一声,牵了她的手。 “阿花的事,你没和别人说吧?” 郁欢摇头,“没有,我谁都没说,不过那个伯伯脸上的疤好吓人啊,我嫂嫂医术那么好,以后能给他瞧瞧吗?弄个祛疤膏什么的。” 顾珩没应这话。 郁欢也无所谓,只要顾珩不走就行,她美滋滋跟在旁边走着,她可是知道连顾珞都不知道的顾珩的小秘密呢。 乾州城一处荒院中。 老南瓜将买好的烧鸡给了豆芽,“拿去分着吃了吧。” 豆芽接了烧鸡,脸上带着惶恐不安,“南瓜叔,今儿外面还杀人吗?” 前几天郁宴和萧嘉远收拾乾州城里的细作,整个乾州城杀戮重的很,正巧豆芽出去给老南瓜打酒,遇上一次,当时吓得回来脸都是灰的。 从那之后再也不敢出门了。 老南瓜摸了摸她头顶,“外面,安博王杀的那些,都是罪大恶极的该死之人,豆芽别怕,要把坏人杀光了,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要不然,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出去我也不放心、” 豆芽抱着烧鸡没说话。 老南瓜也没有继续再讲道理,打发她去发烧鸡了。 豆芽一走,一只黑猫从外面进来,才进门,院子大门就被叩响。 三长一短,敲完,传来声音,“南瓜叔,是我。” 老南瓜抱着黑猫过去开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出事了?” 7017k 第四百七十七章 决定 顾珩带着郁欢进来,郁欢一进门便朝老南瓜身上的黑猫扑。 “阿花阿花阿花,想不想我,我和你说个秘密,顾珩有外祖父了,他说他外祖父就是我外祖父,以后不搬走, 我们要一起住的。” 郁欢从老南瓜那里抱了黑猫,迫不及待和人家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你羡慕吧,我现在不光有嫂嫂,还有外祖父呢,你知道外祖父是什么吗?就是长辈,顾珩说了, 长辈特别爱孩子, 就是我想要什么都给我买那种。 你知道什么叫长辈吗?你肯定不知道。 长辈特别好, 我就有。” 郁欢碎碎叨叨抱着猫,一边捋猫身上柔软的毛一边和人家嘚瑟。 老南瓜听得眼睛有点发红。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噩耗......他很重的捻了一下手指,收了目光,转头和顾珩恰好四目相对。 顾珩看着老南瓜,“您......现在陆大人已经露面了,萧将军也回来了,您看您什么时候......” 不等顾珩说完,老南瓜一摆手,“我不用。” 我不用露面。 顾珩皱眉。 老南瓜道:“用不着劝我,我出现了,对宴儿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萧刻和老陆来了,西北军和祁北那边就等于是全部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下了。 这些年,萧刻忍辱负重在祁北养了那么久的势力,为的就是眼下这一击。 老陆在西北军待了这么多年,也是为了现如今。 宴儿和嘉远在京都熬了那么多年, 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折辱,为的也是现如今。 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顾珩听着这话不是滋味,“您总不能一直不见王爷,明明......” 明明都活着,为什么不见! 局势动乱紧张的时候不能见,不见也就罢了。 现在为什么也不见。 老南瓜看着顾珩,叹了口气,在他肩头拍了拍,“我若见了宴儿,说什么?说我的身份?然后呢?” “什么然后?”顾珩不懂。 老南瓜苦笑,“我这样的身份,和他相认了,然后呢?宴儿将来不准备登基,我若是和他相认,这身份怎么算,他是打着为我报仇的旗号去推翻那老东西的,我若活着,将来这仇报了,后续安排呢?” 后续安排,郁宴早已经部署好了。 他从头到尾都不想登基称帝,他只是要把他们家的皇位夺回来把现在龙椅上的人拽下来而已。 如果老南瓜出现了,必定会惹出一场轩然大波, 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场争斗。 老南瓜吁了口气,“我哪也不去,我就留在这乾州城,有这些年咱们积蓄的那些力量,我在乾州城守着,就绝不可能让南诏和那狗东西再次联手对付宴儿,我守在这里,守着他,我放心。” 顾珩明白老南瓜的顾虑,只是觉得这种父子不能相认,对老南瓜来说,太过残忍。 老南瓜朝顾珩笑,“他现在跟前有你和珞珞,有萧嘉远,还有老陆,这些人都对他好,我心里也放心了,我和阿花守在这里,算是我们对他也尽一点心吧。” 老南瓜看了一眼被郁欢抱着玩的黑猫。 “从宴儿出生,我们都没为他做过什么,别的孩子有的,他全都没有,他,他长得不容易,等把那狗东西拉下龙椅,还要稳固江山,平衡内外,更不容易。 乾州特殊,只有我守在这里,我心里才踏实,我守在这里,你们也能更全力以赴的去做别的。 别劝了,我和阿花都说好了。” 老南瓜执意如此,顾珩没别的再说,默了好一会儿,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五日后就出发了。” 老南瓜没说话。 顾珩也没说话。 夕阳将这荒废的院子照的一片红,染得人眼睛都是红的,又酸又胀。 顾珞和赵爽合力做了一大桌子菜,他们这七拼八凑的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受这迟了二十多年的团聚。 哪怕天上的月亮是缺的,哪怕人也是不齐的,但这是活着的人里人数最齐的一次了。 正事该谈的都在书房谈完了,饭桌上,大家只说些活跃气氛令人开怀的话题。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吃完,萧嘉远带着赵爽和萧刻去了旁院,既是给郁宴他们留空间,也是他们这个小家要私下说说话。 院里的饭桌没有扯下去,就着桌上的酒杯,陆平山喝了一口,摸摸顾珩又摸摸郁欢的小脑袋,嘴上带着笑,眼里噙着泪,“咱们的苦日子,都过去了。” 顾珞和郁欢坐在旁边,看着他笑。 顾珩趴在陆平山腿上,“外祖父,说说以前吧,说说我娘。” 顾珞抿了抿唇,郁宴抓了她的手,在桌子底下,十指相扣。 该说的,总是要说的。 过去的说清楚了,才能拿出全部的力量去迎接未来。 陆平山摸着顾珩的头,眼睛略眯了眯,“你娘,你娘是个好姑娘,小时候,你外祖母让你娘学女红,她不愿意,就喜欢跟着萧家的小子们乱跑,爬树上房摸鱼耍鞭子,小姑娘玩的她都不稀罕,就喜欢这些。” 提起自己的小女儿,陆平山声音是颤的。 “她和萧家的小子走的近,老萧想要两家结亲,本是私下里问我,哪成想让你娘听见了,才十二三的小姑娘一点不知羞,跑出来就说,她看上萧刻了。 她哪是看上萧刻了,她是看上人家萧刻那套拳法了,看上萧刻能带兵打仗了,她想跟着上战场呢。 后来......” 胸膛起伏,陆平山一叹。 “北燕的那位皇子来了,从小跟个混账小子似的陆家野丫头,见了北燕那位皇子,一下知道穿裙子编头花,知道美了,她看上了北燕的那位皇子,和我说了好几次,想要嫁给人家。 我和你们外祖母自然是不愿意的,且不说那人当时身份还是个质子,就算不是,千山万水的,我们也不愿意她远嫁。 你娘胆子大,我们不同意,她就想着偷摸着跑出去见人家。 人家好好一个皇子,天天被她缠着,起初北燕那位皇子还恼她,还去先帝那里告过状,后来也不知怎么,天天让你娘追着欺负,还欺负出感情了,上门来提亲。” 陆平山到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没有立刻答应下这门婚事。 若是应下了,就没有后来了。 “后来,你们姑母,就是嫁到柳州的那位云阳公主,她悄悄的回了京都。” 第四百七十八章 恩怨 “云阳公主在柳州过得不好,驸马爷只和他那表妹情投意合,对云阳公主和世子十分冷淡,云阳公主是带着世子悄悄跑到京都的。 她求到我这里,想要让我和皇上求情,让她和世子留在京都。 她去柳州,那是先帝发了话的, 那时候距离新帝登基才多久,新帝不可能违拗先帝的意愿让她留在京都。 我把话和她说清楚,我说,我努力争取,但不一定有用,她大约是觉得我不肯用全力帮忙,就求到了安平伯府那边去。” 顾珞听得皱眉。 求到安平伯府,难道云阳公主和安平伯府的人还有私交不成。 顾珞没有打断陆平山,陆平山半眯着眼睛,脸上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愁痛。 “那次宫宴所在的行宫,正好是皇上囚禁先太子妃的地方,我和另外一位朝臣谋划了营救太子妃的方案。 原本一切都进展的顺利,但是临了,出了意外。 云阳私下把青双带到了顾家老二跟前,那时候青双还没到及笄的正日子,云阳哄她,说北燕的质子在那边和小姑娘说话,青双那时候喜欢北燕质子的紧,又对自己的姑姑一点设防没有,跟着云阳便去了行宫的一处偏院。 她前脚进去,后脚云阳便将院门锁了。 安平伯府的顾老二正在院中等着她。 青双从小是学过一点功夫的,眼瞧着不对就要翻墙跑,顾家老二既是设了这么个圈套把她引来,岂能轻易就让她跑了。 云阳来在之前就给青双喝了梅子酒, 那酒里下了点东西。 先太子妃按照我们的营救计划从她被看守的院子里逃出来, 正巧听到青双的求救声, 听到顾家老二嘴里不干不净带着青双的名字。 她为了救青双,私自改了营救计划,她进了那院子,当时皇上看守她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将情况回禀给皇上,皇上下令让人搜查行宫,没办法,为了救出青双,先太子妃只能在那边放了把火。 那把火的确是起到了作用,她也的确是救了青双,可火势太大了,等我们趁乱将她救出来的时候,她一双腿已经让倒下来的梁柱砸的没了知觉。” 陆平山看向郁宴。 “臣......没护住你母妃。” 郁宴哪里当得起这样的话。 那种情形下,有人肯冒死去救他母妃,就已经是他天大的恩人了,“外祖莫要如此。” 跟着顾珞,郁宴也叫外祖。 陆平山摇摇头,“火势大,我们救出了娘娘不敢耽误, 便立刻将人送走, 等我抽身再去料理青双的事情时, 青双已经被安平伯府的人扣住了。 皇上登基,皇后立的是安平伯府的女儿,那时候安平伯府势力如日中天,可皇上不敢和北燕闹得太难看。 谁都知道,北燕的质子曾到我府上提亲求娶青双,现在青双被顾家的二老爷折辱了...... 他们为了保住朝廷的颜面,为了保住安平伯府的名声,皇后出面,让安平伯府将青双直接带走,并找了个人冒充青双回到陆府,当夜宣称染了恶疾暴毙。 紧跟着,安平伯找到了我贪污的累累铁证,皇上也不知道是真清楚还是假糊涂,连审讯都没有审讯,就直接定了案子。 而这个过程,我甚至连知道都不知道,我折返回去就被羁押了,直到后面被定罪流放,才知道原来我犯了“贪墨”罪。 陆府被抄家,当时府上藏着太子府一样重要的东西,跟着我的人唯恐东西暴露惹来更大的杀身之祸,悄悄将那东西转移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东西让送到了安平伯府的庄子上,搁在了青双那里。 安平伯府扣押了青双,可又没杀她,他们还想用青双当诱饵,将来搭上北燕的线,万一北燕那位质子能登基呢。 后来,北燕那位质子回了北燕的确是登基了,安平伯府更加不会杀了青双。 可他们又怕暴露。 就......毁了青双。 青双那几年,过得很苦,可她手里拿着那些东西,总等着人来取,苦她也熬着。 我在流放的途中被先太子的人救了,颠沛流离,几经波折,我们回了京都,那时候根本没存着报仇的心,就想把王爷和青双都救出来,带走,远走高飞。 可太子妃娘娘的身体已经熬不住了,在王家村,我们想办法和青双取得了联系,也想办法和京都那边疏通好关系,说好了两日后去接青双和小王爷,可到了那一日,太子妃娘娘身子没撑住,天没亮就咽了气。 我不知道青双是怎么得了消息的,这边太子妃娘娘的身子还没硬,那边就传来青双的死讯,说她是难产大出血了。” 陆平山说着这些,声音一丁点起伏都没有。 顾珞听得心口像是让针尖爬过。 一面是太子妃身子撑不住死了,一面是陆青双自杀死了,当时撑着局面的陆平山,该是多难受。 “我知道青双的意思,她不想让我去冒险救她,她想让我尽全部的力量去救小王爷。” 去救小王爷。 去救郁宴。 那个时候,他们根本没打算要如何报仇,只想将郁宴从京都带出来。 陆青双,是为了让陆平山能更全力以赴的救郁宴才选择死的。 郁宴坐在那里,只觉得眼前是模糊的。 如果陆平山当年没有谋划着救他母妃,那陆青双也许就不会出事,陆青双不出事,安平伯府也不会丧心病狂到把整个陆家铲除。 他一家......何德何能,得陆平山付出这样的代价。 原本是郁宴牵着顾珞的手,现在变成了顾珞牵着郁宴的手,牵的紧紧的。 陆平山看着郁宴。 “臣带人去京都救你,但那时候,你突然离京,臣扑了个空,错过那次机会,就再也没有找到别的机会,又唯恐在京都待久了会出差错,臣就只能先离开。” 后来,他遇上了老南瓜。 再后来,在老南瓜一步一步的安排下,他没再去救郁宴,而是改成在西北替他,替老南瓜,替那些死掉的人,搭砖建瓦,只为后来的某一天到来。 “外祖父,你就没想过要救我和我姐?” 第四百七十九章 开始 且不说在庄子上那几年,单单是后来去了京都,顾珩和顾珞都过得有今天没明天。 在安平伯府被安平伯府欺负,去了太医院被太医院的医女们欺负,更遑论还有京都大大小小的贵女们公子们。 日子一天天过得就跟挣命似的。 顾珩无数次心疼顾珞心疼到想要放下一切不管了,他要带她姐走。 可那么多血仇都摆在那里,他走不了。 活着的人之所以活着, 那是因为身上背着死去的人的命,没有资格去选择自己的人生。 所有这些人里,只有他姐是最无辜的,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迫被卷入这样一场复仇之战。 顾珩心疼顾珞,想要从陆平山那里讨一个说法。 陆平山看着顾珞, 皱着眉, 不知如何开口。 “我都明白,你......” 顾珞话未说完,陆平山打断了她,“外祖......对不起你和小珩。” 没有救出郁宴,陆青双又死了,那时候陆平山满脑子就一个想法,他要报仇。 既是要报仇,他怎么可能带着两个孩子,他自己都朝不保夕,如何保证两个孩子的安危。 更何况,安平伯府留着顾珞就是为了能和北燕的皇帝扯上关系,他绝不可能轻易能把人带走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顾珞不论怎么样,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到底,就是他心肠狠, 他想报仇。 顾珩原本也只是为了给姐姐争一句对不起,他知道陆平山的苦处,没再逼问,转了话题,“真没想到,害了我娘的竟然是云阳公主。” 郁欢一脸愤愤,“早知道当时就不让小青一口咬死她那么便宜了。” 顾珞拉了陆平山的手,“外祖,我和珩儿一点怨怼没有的,你做的是家国大义,若是没有你当时的选择,咱们也没有现在的团聚,外祖心里别难受。” 陆平山让顾珞安慰的心里酸胀,千言万语已经说出来无意义,他拍拍顾珞的手背,“等事成了,咱们去给你母亲上坟。” 陆家,也就陆青双还有个坟。 其他的,在流放的途中,都七零八落的死了。 连坟都没得上。 这样的仇,怎么可能不报。 她是陆平山,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那逝去的,都是一条条人命,死的那般冤, 活着的人怎么能熬得住呢。 等陆平山说完,郁宴起身,端端跪地,给陆平山磕了个头,“宴儿替父王母妃谢谢陆大人,谢谢外祖父,谢这个字太轻,但宴儿还是只能说,谢谢。” 郁宴这个头,磕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陆家,是为了他们家,才家破人亡的。 在最开始的最开始,他甚至厌烦顾珞的纠缠,厌烦顾珞的追求,若非顾珞当时能医治得了郁欢的病,他怕不是会一个烦躁直接把人杀了。 郁宴想都不敢想。 他若是真的杀了顾珞...... 陆平山没受郁宴这一拜,他起身要去扶郁宴,可顾珞心里明白郁宴所想,拉住了陆平山。 “外祖父,于情于理,你当得起,何况,他也叫你一句外祖父呢。” 陆平山惴惴不宁被顾珞拉着坐下,却不敢当郁宴第二个磕头,只让他赶紧起来。 郁宴磕头只为表达心中愧疚感激,尽管这样的表达不能体现心中万分之一,可也是他现在能做的唯一,自然不会让陆平山因为他的举动为难,只磕了一个头便起身,紧挨着顾珞坐下。 “那云阳当时必定是没有得到安平伯府的帮衬,后来怎么又搭上了定远侯府?”郁宴问道。 端康王可是庆阳侯夫人的亲生儿子。 这也太狗血了点。 陆平山冷笑,“当年云阳想要嫁给先帝,先帝看不上云阳却看上了还未出阁的定远侯夫人,偏偏定远侯夫人有心上人,根本无意进宫。 先帝用强,强占了定远侯夫人。 定远侯夫人当时就有所察觉,没反抗成功后,当夜趁着先帝睡熟,僵李代桃,让云阳代替她躺回床上。 虽然自私,可云阳巴不得如此,第二天一早,先帝只以为自己意乱情迷间睡错了人,云阳原以为以此能进宫。 可先帝一怒之下将她指婚给了当时的状元郎。” 这往事听得顾珞和郁宴一个大睁眼。 顾珩借口郁欢困了,早在陆平山开口之前就先一步将郁欢带走了,现在桌上就剩他们三个。 郁宴纳罕唏嘘,“我一直以为,是先帝对云阳求而不得的报复。” 之所以赐封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为端康王,不过是因为先帝以为那孩子是他的种。 陆平山冷哼一声。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当时定远侯夫人为什么未婚先孕生下那孩子,又是如何移花接木给了云阳,陆平山没说,顾珞和郁宴也不感兴趣了。 往事沉的让人透不过气。 “珞珞。” 夜深人静,正房的内室中,郁宴紧紧抱着顾珞,后怕涌到心头,他手心都带着冷汗。 “等京都重新太平了,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他们的开始,实在是太不好。 顾珞轻抚郁宴的后背,“那时候你又不知道这些,我那样缠着你,你日子过得也憋屈苦闷,让我缠的烦躁也正常,自责什么。” 郁宴抱着怀里的人,愧疚又心疼,“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好,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顾珞有心将他心头的巨石搬开,嗔笑,“原来对我好是因为愧疚啊,那要是没有那些事,你原来不准备对我好啊。” 郁宴箍着人,“没有那些事,我也会对你好,有那些事,我更会对你好,我这辈子,都对你好,我不做皇帝,不用三宫六院,以后,就永永远远的只我们两个人。” 两日后。 京都一则传言爆发,从闹出到传开再到肆虐,拢共用了半天不到。 先太子葬身的那场大火,是当今陛下为了夺位放的。 郁小王爷是当今陛下强迫了先太子妃,生下的。 他留着郁宴,是为了日日折辱先太子的在天之灵,所以每年皇室祭祀,皇上都会把郁宴带在身边。 传言一出就说的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 御书房里,皇上前脚灌了一口雪梨汤想要平息怒火的灼烧,后脚一口鲜血喷出,人当场昏厥。 第四百八十章 面目 六皇子在床前侍疾,等皇上清醒了,一边端着药碗喂药,一面道:“父皇,如今谣言肆虐,怕是需要父皇发一句话,说郁小王爷就是先太子的骨肉, 如此才能保住父皇的名声,不然......外面传的太不堪了。” 皇上晕厥又醒来,原本心绪略略平息了一点,此时听了六皇子的话,那怒火再次蹿上心头,张嘴咳出了血。 六皇子赶紧给他拿了帕子擦了嘴角, “父皇保重身体啊,谣言必定是端康王故意放出来的,他居心不良, 父皇可不要让他得逞。” 皇上忍着一腔的暴怒,“之前谣言肆虐的时候,朕已经说过宴儿就是先太子的骨肉,这还让朕再如何解释!那老狗贼故意要污蔑朕的名声,朕总不能让他牵了鼻子走。” 六皇子叹一口气。 “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我们抓不到他的行踪,他却如阴沟里的老鼠四处搞破坏,端康王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想要蛊惑民心,动摇朝纲,那下一步,他可能就是举兵进犯了。 就算我们无视谣言,可他若是举兵进犯,就西山大营那些人,能抵挡得住吗, 父皇? 之前端康王就已经勾结了余杭的知府,满朝官员,还不知道多少被他收买了, 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父皇,儿臣这心里,总是有点发慌,万一真打起来,儿臣唯恐让那狗贼得逞。” 六皇子一脸的担惊受怕。 皇上原本心头只是怒火游窜,此时倒是多了几分不安,不过他心中有分寸,到底比六皇子稳得住,“这个你不用担心,朕手里有人,不怕他来犯的。” 六皇子眼睛亮了亮,“父皇的人就在京都吗?万一端康王直接进犯京都,父皇的人能第一时间赶来吗?” 皇上捻着手指,没作答,默了一会儿,他笑道:“放心就是,朕自有安排,不怕端康王进犯, 就怕他不进犯。” 对皇上而言,眼下最当紧的,是那谣言。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他玷污了前太子妃,郁宴是奸生子。 他不在乎郁宴的名声,但是这脏水绝对不能泼到他的身上。 皇上召集了心腹朝臣,再次命令下去,强调郁宴就是先太子的遗孤,他只是替先太子养孩子而已。 这一项处理完,皇上命人将心柔郡主接到了御书房。 自从上次宫宴之后,心柔和太后便一直被软禁在太后寝宫,现在,是皇上用她的时候了。 心柔一来,皇上连装模作样都省去了,“朕这么多年把你养得比正儿八经的公主都娇贵,也该到了你回报朕的时候。 当年你父亲离开,亲口答应了朕的,南诏三千精兵,随便朕的调遣。” 心柔看着皇上,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的笑,但她很快掩藏起来,屈膝行礼,“陛下只记得父亲当年对陛下的承诺,却连我的婚姻大事都不肯做主,心柔心里委屈,陛下明知道我心悦郁小王爷的。” 皇上皱眉,“你要和朕谈条件?” 心柔郡主直直看着皇上。 从郁宴离京,她就派人跟着郁宴,让那些人找机会将郁宴绑了,秘密带回京都,结果一群蠢材一路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最后还是乾州城的徐明东把人抓了。 可现在距离徐明东抓了人已经一个多月都过去了,那边突然中断了消息,什么都送不来。 心柔在京都什么消息都收不到,宛若一个聋子瞎子。 她这一辈子,都是被人当做棋子当做利益的交换体活着。 她凭什么不能为自己某一点福利呢。 她没有别的愿望,就一点,她要郁宴。 而且爹爹说过,皇上找她讨要三千精兵的时候,就是南诏数万大军进攻的时候,到时候,整个江山都将是召国的。 郁宴,理所应当是她的。 “陛下需要我父亲的三千精兵,我需要郁宴,只要陛下肯答应将郁宴给我,我就替陛下写信。”心柔平静又淡定的看着皇上,“南诏三千精兵入境,必定是要从乾州城进来的,陛下如今将乾州城封给郁小王爷,就不怕郁小王爷抵死要捍守乾州城?陛下下旨,让郁小王爷回京,只要见到人,我立刻写信。” 皇上皱眉,“郁宴现在杳无音信,朕去哪让你见人!莫说郁宴,就是安博王府的家眷现在都还没有传回消息呢。” 这倒不是皇上推脱,他是真不知道郁宴在哪里。 心柔郡主就笑道:“陛下不知,恰好我知道,郁小王爷就在乾州,陛下下令吧,见了郁宴我立刻写信。” 皇上让心柔这话惊得瞳仁轻颤,“你知道?你如何知道?” 心柔一笑,“这重要吗?陛下该不会当真以为我父亲将我留在这里做人质,就一点不给我保障吧,此时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陛下给我人,我给陛下兵,我们各为利益。” 原本谣言的事就激的皇上怒火喷发。 现在他更是怒不可遏。 当年他之所以放走心柔的父亲,就是因为一则将对方的身家令牌扣押在手,二则就是扣押了心柔,三则,他当年和南诏现如今的皇上有过一段秘密的交易。 他一直以为,心柔是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只等着有朝一日放鸟出笼为自己换来利益、 却不知道,这么多年,在她眼皮子底下,心柔竟然有自己的保护势力。 他竟然一无所知。 这种被欺骗的感觉让皇上怒火搅动喉头的鲜血,他忍了好一下才忍住喉头那口腥味,“朕下令可以,但是,朕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朕呢,毕竟这么多年,朕都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自己的势力呢,朕都不知道宴儿在哪,你却知道,你让朕觉得不踏实。” 心柔郡主笑了一下,“既然陛下不放心,那这样可好?陛下下令让郁宴回京,我写信给我父亲,陛下的圣旨和我的信由陛下的人和我的人一起送出,到时候,那圣旨到了乾州,郁宴回京,我的信则过了乾州直达南诏,如此一来,谁也不耽误。” 皇上自从登基之后,便一直将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人捏在手心里折辱,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和他讲条件。 “你就不怕朕将你关起来严刑伺候,到时候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知道要该不该和朕提条件了。” 心柔郡主顿时放声大笑,“陛下既然有这个心,不妨试一试,我敢保证,我前脚被陛下抓了,后脚南诏大军将踏平乾州直捣中原,到时候就不是帮着陛下对抗乱贼了。 而且...... 当年的事,我凑巧知道一二。 我被抓了,想必有人会把我知道的那些散播出去,陛下不怕吗?” 第四百八十一章 具备 若说之前皇上勉强能压下怒火,可随着心柔一句当年的事我凑巧知道一二说出,皇上怒火喷发顿时拍案而起。 “放肆!” 他一双眼睛像是在朝外喷射毒针,那紧紧攥住的拳头,犹如要捏断心柔的脖子。 心柔面上一丁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臣女若是不大胆,这些年还能在这里活着?陛下留了留了臣女不过是为了把臣女党作威胁我父亲的人质, 可陛下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最容易变化的,就是人心么? 你拿我威胁我父亲,我若是自己没点本事,怎么才能保证我父亲不会放弃我呢?毕竟他回到南诏之后, 妻妾成群儿女无数, 我算什么。 皇上不要天真了, 你想要得到南诏精兵支援,就只能通过我,不然难道陛下还想与我南诏的陛下再联手一次? 只怕就算是陛下愿意,我南诏的陛下也不肯。 南诏风平浪静国泰民安,谁想惹一身骚呢。” 皇上一个自诩能将一切捏在手掌心,将其他人都当做棋子为他利用的人,现在被一个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小姑娘指着鼻子鄙夷,那怒火喷发而出,却毫无发泄之处。 他愤然将桌案上的东西推洒在地,抬手直指心柔,“你,大胆!” 怒极,连一句怒骂的话都说不出口。 心柔不温不淡的笑,“陛下想要得到南诏的精兵支援,还是不要太过愤怒, 息息怒,赶紧写圣旨吧,郁宴早一日回来,我南诏的精兵就早一日前来支援。 不然, 万一端康王作乱,谁来保护陛下呢? 靠西山大军吗,靠定远侯府的南疆大军吗?还是靠西北军?陛下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些人,靠不住吧。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端康王都收买了谁,收买到什么程度,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能像二十多年前一样,依靠我南诏!” 心柔挺胸昂首,直视皇上,说话间带着凛凛气势。 皇上瞬间像一只泄了气的囊。 气势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最终,在无可选择的情况下,皇上不得不向心柔妥协,他下令让郁宴秘密回京,心柔给她南诏的父亲率军前来。 该写的写好,剩下的,就是选择派送的人员。 心柔那边有自己的人,自然是不必多想。 皇上这边,上次太子作乱,皇上的人为了保护他全部丧命, 眼下他能用的,功夫又是一等一的好,不至于让心柔的人半路给毒害了的,除了长年,皇上再没有更好的选择。 索性长年的家人还在京都。 他有儿子有闺女,还有妻子,都能是皇上将长年紧紧攥在手里的人质。 最终,心柔派了两个自己的人,长年带了一人,四人一行,带着圣旨和信函,离京出发。 从京都出发去乾州,走官道必过津南。 秦漠嘴角噙着一抹吊儿郎当的笑,带着当时郁宴留给他的人,曲着腿靠在一棵杨树下。 “大人,人来了!” 秦漠眯着眼睛看远方的功夫,他的随从急急折返回来。 秦漠腰杆撑了一下,呸的吐掉嘴里叼着的一根干草棍子,转头看向那边的施工队,“加把力气,争取天黑之前,把咱们津南这一段的官道给我修完了,咱们也算是万事大吉了,回去我做东,请大家吃羊蝎子去。” “好嘞!” 那边挥着锄头铁锹的十几号人错落不一的应和,卖力的修这坑坑洼洼的官道。 好好的官道,前几天下了一场雨,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变得一个坑一个坑的,坑大的连马车都没法走,更不要说行人。 秦漠作为津南的地方官,总算是在今儿腾出了时间,带着人亲自过来修路。 官道上,心柔派出来的人瞧着前面不远处官道上的人,顿生警惕,“怎么突然出现那么多人,我们还是绕行一下吧。” 长年嗤笑,“怪到人说南诏人都是软蛋,果然如此,不过就是几个修路的苦力,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被骂软蛋,那人顿时大怒。 “我是为了什么小心,还不是为了你们陛下的事不受一点耽搁?我为了你们求个完全,你倒是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长年翻个白眼,“用不着,就走官道,走小路耽误时间,这一路出去,官道上指不定能遇到多少次占路修路呢,总不能每次遇到都要绕路吧,就走官道。” 长年的坚持让心柔派出来的两个人越发觉得不踏实。 一番争执,他们执意要走小路,长年拗不过,只能带着一脸不情愿的火气跟着他们绕小路。 一刻钟后。 秦漠怀里揣着一封信函,带着自己那帮修路工,回了津南府衙。 信函正是心柔郡主写的那一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让他父亲履行当年约定,派三千精兵来支援皇上抵抗端康王作乱,帮助皇上平息内乱。 秦漠给长年倒了一盏茶,“有了这个,皇上勾结南诏的罪名就算是落实了,你可以直接去乾州给郁小王爷报喜了,这边你们放心,你们复仇之军打响战役的消息一传来,我保证这信函上的内容,传遍朝野上下,就连三岁的孩子我都让他能出口成章。” 长年将那盏茶一口喝尽,起身朝秦漠抱拳行礼。 “多谢秦大人。” 秦漠就着信函当扇子用,扇了两下,“用不着你谢,我也不是为了你。” 长年动了一下嘴角,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秦漠是为了什么。 秦漠和他也没话多说,正事说完,长年告辞离开,直奔乾州。 他前脚一走,秦漠提了狼毫湖笔。 白鹿书院响当当的人物,写一篇煽动人心的檄文简直手到擒来。 一切具备,只等东风、 京都。 六皇子奉命将长年的家人“捉了”起来当人质,他没刻意表明什么,只吩咐抓人的时候别吓着孩子,长年是皇上心腹之人,等回了京都,那是还要被皇上继续重用的人。 有了六皇子这话,那些看守长年家眷的人心里也就有了数。 只严加看守,却不曾苛待。 有关前太子的死,郁宴的身份,当今陛下和南诏国勾结构害萧家军的传言,在朝廷几次下令整顿的后,依旧肆虐。 长年出发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 京都传来一道惊雷般的消息。 端康王自称是先帝皇嗣,要为前太子报仇。 是当今陛下为了夺位,纵火烧死前太子,而先帝原本是要下旨处死当今陛下的,当今陛下为了登基,弑君杀父,毒死先帝。 端康王要为父报仇,涤荡天下,以示正听! 第四百八十二章 作乱 这消息传到御书房的时候,京都上上下下早已经传遍了。 不止京都,几乎天南海北的百姓都在议论,是当今皇帝火烧了前太子又毒杀了先帝,是当今皇帝勾结南诏国,害死了当年号称铁骑兵团的萧家军,累累血债一夜之间犹如星火燎原被千万人口口相传声声议论, 混在这所有的议论声中,还有一道愈加强烈的呼声。 当今陛下之所以把先太子的儿子郁小王爷养在长公主府,不是为了替手足养活血脉,根本就是为了羞辱已经死掉的先太子。 皇上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 内侍总管立在皇上身侧,瞧着他一夜之间全白了的头发和脸上愈渐松垮的皮肉,眼底全是冷色。 皇上好颜面, 登基之后更是将颜面凌驾于一切之上。 任何事,任何朝政,做出决策的前提, 那都是他的颜面要光鲜。 那样喜好颜面的人,如今一张脸被人砸在地上任人蹂躏,从端康王宣布替天行道,皇上一共吐了十二次血了。 这人身上能有多少血够他吐。 现在之所以还能支撑着身体坐在这龙椅上,召集心腹朝臣来商议,不过也就是一口怒气支撑着罢了。 支撑着吧,还不到你死的时候呢。 做了那么多恶,怎么会让你轻易死掉呢。 内侍总管默不作声的给皇上添了一盏雪梨汤。 皇上死气沉沉的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着眼,眼底带着怨毒的恨意。 底下几个保皇党的朝臣经过一番激烈的商议,最终意见统一,“陛下,端康王作乱,他起兵余杭,一路上京,咱们现在能派的兵,有南疆大军, 西北大军,和西山大营的兵。 西山大营负责守卫京都,不能轻易调遣,那也就只剩下南疆大军和西北大军。 从距离远近来看,西北大军要能更迅速的出击,而且南疆大军擅长南疆山地作战,对中原平坦之处并没有西北军更得心应手。 当向西北军下发调令,命其出兵压制铲除乱党。 只是端康王这一次,手段着实歹毒,竟然散播出那样的谣言,西北军中的将士,有不少都是当年萧家军的同乡或者后代,只怕那些谣言对西北军有所动摇。西北军未必能全然听令。” 皇上恨得咬牙切齿。 可他一双浊眼望着底下的几个老臣,心头生出浓重的无力感。 这些老臣,帮着他平衡朝局尚且够用,可若是谈论行军打仗,没有一个能指望得上的。 当年的郁王倒是个能用的,韬略万千,可......死了。 没了郁王, 皇上现在脑子里想遍满朝文武,竟然想不到一个有足够能力来帮他渡过难关的。 烦闷的叹了口气,皇上道:“不用西北军,用南疆那十万大军,调出五万来,让苏南淮亲自带兵,去剿灭端康王。” 西北军中有萧家军的影子,他信不过。 谁知道西北军会不会和端康王勾结。 他不下令,西北军就不能动,一旦动了,那就是谋反。 南疆大军就不同了,那是苏南淮一手打造的铁骑,定远侯府还在京都呢,他不怕苏南淮不听话。 老臣闻言,脸上带着不赞同,“陛下,南疆大军固然更可靠些,可到底......” 皇上一摆手,“这个时候,只要可靠就够了!” 只要南疆大军能将端康王作乱的大部队拖住一个月,让南诏的兵马有时间抵达,就足够了。 比起西北军,他更信任南诏的兵马。 皇上心意已决,几位老臣在劝无用,加上现在情况紧急,时间耽误不得,既是定了南疆大军,几位朝臣便立刻安排人去南疆传令。 等几位朝臣从御书房一走,内侍总管觑着皇上的脸色,犹豫一瞬,斟酌道:“陛下,当日端康王陷害郁小王爷的时候,就用了南诏的军械,只怕端康王和南诏有勾结。” 皇上闭了眼,长出一口气,摆了摆手,“他若与南诏有勾结,当时陷害郁宴的时候,就不会只用军械和伪造的信函了。 就是没有真的勾结,才用了伪造的东西。” “还是陛下英明,想的透彻。”内侍总管拱了拱身子,“陛下喝口梨汤润润嗓子吧,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了。” 皇上看了一眼那梨汤,没动。 “老二做什么呢?” 内侍总管忙道:“二殿下前些日子在府里不慎落水,着了风寒,高烧不退,还在府里养着呢。” 皇上只觉得越发的力不从心心烦郁结。 平时无事的时候,这些皇子一个比一个蹦跶的厉害,现在事情不断,这一个个的到是都悄摸的藏了起来。 “老六呢?” “六殿下今儿一早来过一趟,当时陛下睡着,老奴就没传,六殿下说,端康王作乱,陛下兴许要用苏南淮,他怕发生意外,要亲自去守着定远侯,别京都混乱,让定远侯跑了。” 皇上嗤的一笑,“朕怎么会让他跑了!” 早从定远侯夫人勾结端康王那时候起,皇上就派人监视了定远侯。 “不过,老六到底是单纯憨实了些,这个时候,也就他还在做事,告诉他,别累着了,朕的江山以后还要指望他。” 皇上这是透漏了传位的意思。 内侍总管连忙低头,“老奴明白。” 只可惜,六殿下不稀罕你这传位。 他嫌你传的皇位脏! 他要的,那是郁小王爷送到他手上的那一份,那才是正经的皇位传承。 太子爷,您可在天上瞧好了,咱们小王爷长大了,这准备了二十多年的戏,他开场了! 端康王作乱,从余杭一路杀到京都,皇上派出去的人,既没有带回南诏国的支援精兵,也没有调遣成功南疆大军。 端康王一路犹过无人之境一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没有遭到任何抵抗,成功抵达京都外围,津南。 这一日,京都天空阴沉,大街小巷不见一个活人。 老百姓缩在家中瑟瑟发抖唯恐战火在京都蔓延祸及池鱼。 宫中。 在惶恐不宁的气氛中,内侍总管跌跌撞撞一路奔至御书房。 “陛下,不好了,裕太妃登上了城门楼!” 第四百八十三章 转机 宫城门楼之上。 裕太妃身着太妃宫装,手上抓着鼓槌,将城门楼上的一面巨大战鼓敲得响若雷鸣。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满京都的文武百官,学子百姓。 猎猎秋风之下,裕太妃将鼓槌放下,手中端着明黄的圣旨。 “太子阖府葬身火海,朕悲痛欲绝命人查勘, 着实没有料到,火烧太子府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朕的皇四子,此子忤逆储君,谋害手足,勾结敌国,罪不可赦, 证据确凿,宣示朕旨,加恩赐死! 本宫是先太子的养母,当日先太子惨遭毒手,陛下伤心愤怒,查清原委之后便立刻写下这赐死诏书。 哪知道,诏书尚未送出,如今陛下却在先帝的饮食中投毒,毒死先帝爷。 他登基之后,雷厉风行的处死了东宫所有臣子,更是将所有和先太子爷有关的朝臣全部发落。 本宫拿着这圣旨日日惶恐不安,唯恐圣旨泄露之后,本宫丧命是小,不能将真相公之于众是大。 本宫苟且偷生二十余载,终于等来今日。 弑君杀父,天理难容!” 等皇上得了消息急匆匆带着人赶到城门楼下的时候,裕太妃已经将这番话说了不下十遍。 她所在的城门楼,正是宫门最外一道城门, 外面对着便是京都的大街。 裕太妃说的声嘶力竭, 大街之上又因为战乱而静无一人,这声音不知飘荡进了多少府邸。 随着她吼叫的声音落下,裕太妃忽然弯腰,从脚边的麻袋里抓出一把宣纸。 “这二十多年来,我每一日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先帝爷是怎么死的,我一日不敢忘记,所以我日日都将这圣旨誊抄数遍。 拿去吧! 拿去吧!” 她像是疯癫了一样,抓一把那誊抄了圣旨的宣纸就朝城门楼下挥洒,秋风将那轻薄的宣纸卷的漫天飞舞。 皇上震怒交加,立在城门楼下怒吼,“放肆!她怎么上去的,谁让她上去的!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把她弄下来!” 早在皇上来之前,禁军已经出动过一波,想要冲上城门楼去将裕太妃拽下。 可裕太妃跟前的婢女功夫了得,那婢女占据城门楼的位置优势,手持弓弩,但凡有人上楼想要阻止裕太妃,必定被那宫女一箭射死。 皇上还没来,谁愿意这样不要命的去送死。 故而进攻了一两次之后, 禁军便作罢,只等皇上来,此时得了吩咐,禁军顿时一拥而上。 “狗皇帝想要杀人灭口吗?可惜,老天爷不给你这机会!毒杀太子,毒杀先帝,天理昭昭竟然让你在人世间苟活二十余年。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端康王乃先帝血脉,他如今羽翼丰满,来取你狗头! 先帝爷,臣妾终是不辱使命,臣妾来陪您了。” 裕太妃凄厉的一声哭喊,跟着爬上城墙垛子,在一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一跃而下。 那漫天飞舞的宣纸犹若冬日里的雪片,裕太妃一身姜红色宫装从上而下划出一条线,穿越那飞舞的白色纷飞,跌落在地。 在铺满宣纸的青石板上,血溅四方。 裕太妃死了。 临死狠狠摆了皇上一道。 皇上震惊的看着裕太妃。 这些年,他虽然尊重太后,可始终对裕太妃也算不薄,甚至在蹴鞠院和裕太妃的寝宫还修建了一条密道,方便他时时去看望裕太妃。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私下亲近裕太妃而不被太后知晓。 只因为......他以为,裕太妃是他生母。 直到裕太妃死的前一刻,皇上都还以为裕太妃是他生母。 这怎么...... 这怎么可能是他生母。 裕太妃若是他的生母,又怎么会豁出去一条命,用死来成全端康王。 积攒了数日的怒火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皇上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一声吼,“啊!!!为什么!” 他狼狈又愤怒的站在宫人和禁军当中,怒吼之后,嘴角带着血迹,他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地上裕太妃躺在血泊里的尸体。 “你为什么这样对朕!朕对你不好吗!太后有的,朕都给了你,除了名分以外,朕全都给了你,你怎么还不知足!非要这样至真于死地!为什么!你为什么!” 自从上次皇上让心柔郡主给南诏国送信,太后和心柔的禁足也就跟着被解除了。 心柔扶着太后急匆匆的赶来,没来得及阻止裕太妃对皇上名声的诋毁,却只看到裕太妃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她若活着,还能说是她被人蛊惑。 如今死了,死无对证,再说她是被人蛊惑,又有多大的说服力。 裕太妃用自己一条命,为端康王的谋逆,彻底铺平了路。 内侍总管震惊之色久久难平。 难怪端康王谋逆谋的这般理直气壮,之前郁宴和萧嘉远猜测了无数端康王背后的底气到底是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裕太妃。 那也就是说,之前帮着端康王从宫里逃走的人,也是裕太妃了。 裕太妃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去帮助端康王。 除了亲生父母,谁会这样做。 可...... 内侍总管都懵了。 端康王到底是谁的孩子。 定远侯夫人认他是儿子,云阳公主养他这么多年,现在又冒出一个为他去死的裕太妃? 编话本子的也不敢这么编吧,会被读者骂死的。 裕太妃的死给本来就惶惶不宁的京都又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动荡不安的朝局更加分崩离析。 不过,就在这一切都几乎跌入谷底的时候,津南传来好消息。 一路都没有遭遇任何抵抗的端康王,在津南,被秦漠给截住了。 秦漠向京都发来求救,他最多只能死守津南三日,还望陛下速派援兵。 没有等来南诏的支援,没有等来南疆大军,皇上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让西山大营的兵马在京都城墙下与端康王开战,却怎么都没想到,端康王竟然让秦漠拦下了。 才受了重重一记刺激的皇上,一时间,感慨万千,犹如抓住了人生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朕当日给了秦漠一个机会,真是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忠心耿耿的回报朕!传令下去,西山大营调兵一半人马速速前往津南,由秦漠全权指挥。” 第四百八十四章 檄文 这厢,秦漠接手西山大营一半的兵马,全力进攻席卷而来的端康王。 端康王从余杭一路北上直达京都外围津南,这一路都顺风顺水没有遭遇一丁点阻碍,却不料在津南遭受了秦漠雷霆万钧的阻挠。 几番进攻不仅没有夺下津南城,反倒是让端康王折兵损将许多。 武力进攻不成,端康王亲自到了阵营前,向津南城中的人喊话。 “你们这样抵抗,抗的到底是什么?先太子爷惨死火海,先帝被那竖子毒杀,那竖子名不正言不顺霸占皇位二十多年,这期间可有任何建树? 他昏聩无能,只知道好大喜功,为了名利残害忠良,西北灾荒,多少百姓饿死,朝廷做什么了? 秦漠你读圣贤书,明大道理,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他若是明君,我哪怕知道他是窃取了皇位,也忍下了这口怨恨,不为别的,只为他能造福百姓。 可事实呢,你看看现在百姓的日子,一句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不为过吧。 若非他无能无德又无才,却忝居高位,怎么会如此! 你反抗我,是反抗天下黎民百姓,你们良心不痛吗? 堂堂七尺男儿,就算是不建功立业,也不该助纣为虐。” 端康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想要瓦解人心。 秦漠冷笑着站在城门楼上,“就算不建功立业,也不该助纣为虐,陛下是不是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就算是要讨伐他,也轮不到你。 裕太妃是什么人?那是人人都知道的患了疯病的人,她说出的话岂能令人信服? 就算是令人信服,这还有郁小王爷在呢,那可是先太子爷的亲生骨肉,报仇雪恨也轮不到你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怎么? 端康王这是琢磨,现如今陛下皇位来路不明,你想取而代之? 别做梦了。 先帝爷在位的时候既然已经立了太子,有了东宫,那就算是取而代之,也该是太子爷的子嗣取而代之,轮不到你呢。 你连皇室玉牒都没上呢,装什么大蒜。 就凭着一个有疯病的太妃说了一通胡言乱语,端康王就真觉得自己是龙子龙孙皇室血脉了?就算你是皇室血脉,怕也是个不被先帝承认身份的吧,你这样的出生,要是我,我必定藏着掖着不敢让人知道。 端康王真是一张好脸皮,还敢用这种身份拨乱反正呢? 勾结南诏国,用南诏国的军械构害郁小王爷的时候,你存的什么心呢。 少来我这里装什么忠魂烈骨,我秦漠只无愧天地良心,。认识你是谁呢!” 秦漠当着敌我双方将士无数将端康王一顿臊白,奚落完了,一点功夫不耽误,直接命人杀敌。 端康王既是反了,必定是准备充分,他从来没把西山大营放在眼中,莫说是西山大营一半的兵马,就算是西山大营全部人马来了,他也不眨眼皮一下。 谁不知道,西山大营里的兵,全是酒囊饭袋,平时操练都是糊弄着完成。 可现在,被他瞧不起的西山大营的将士却是将他杀的连进攻都存了怯意。 “你们主子还有多久到?” 秦漠斜靠在城墙上,眼睛眯着前方黄尘滚滚的战场,问旁边的人。 那人正是郁宴留给他的随从,“王爷带西北军精锐部队三千,走的是小路,算日子,最晚明日夜里能到。” 秦漠原本微眯的眼睛睫毛颤了颤,嘴角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既然他最晚明儿夜里能到,那今儿天黑之前,你去把我先前写好的檄文送到京都,用什么办法我不管,务必让那檄文在明日晌午之前,在京都大街小巷热闹起来。 等京都沸腾了,再派人将那檄文送到其他地方。” 秦漠替郁宴写的檄文,慷慨激昂的历数皇上数宗罪,条理分明的提出郁宴将其驱逐下皇位的不得不行之意。 落款处,秦漠毫不避讳的用了自己的名字。 一来,秦漠在白鹿书院读书时,广交天下文人,朋友众多。 二来,他手里的兵马可是皇上亲手给他的,不知道皇上看到那样的檄文,会如何反应呢! 秦漠从来不标榜自己是好人是君子,他做事只一个缘由,他是为了顾珞。 他这份感情,表达的坦坦荡荡毫不遮掩,但也清清白白毫无龌龊。 津南城门外的激战随着端康王那边的不敌而消停。 “端康王想要放弃津南绕道而行。”前来回禀的将士喘着粗气等秦漠的意思。 秦漠手掌撑着城墙垛子,望着正在退后的端康王大部队,冷笑,“做梦呢,他们想要绕行,你们王爷许么?” 这些人,顶着西山大营将士的名号,实际上却是许久之前萧嘉远从祁北调来的那一批人。 那是真正的萧家军的后人。 由萧嘉远的大哥二哥亲自训练出来的人。 一个个如狼似豹的,能让端康王撤走? 开什么玩笑! 端康王直到被活捉了,都没明白,为什么西山大营的兵就突然这么勇猛了。 他以为秦漠会抓了他到宫中领赏,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琢磨逃脱的计划,然而秦漠如同看一条死狗似的只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点了天灯得了。” ...... 京都。 秦漠在津南大捷,彻底击垮端康王反军并拿下端康王本人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皇上正在御书房和一众朝臣商议国事。 御书房内原本沉重到压抑的气氛随着这道胜利的消息传来,顿时云开月明,所有人齐声欢呼。 端康王一死,裕太妃带来的影响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陛下洪福齐天!” “陛下龙威浩荡!” 一众朝臣面带喜色,齐刷刷的跪下给皇上贺喜。 皇上那张阴沉焦虑凝重不安的脸,终于在这一刻,露出笑容。 朕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传令下去,封赏西山大营将士,秦漠擢升为......” 不等皇上说完,六皇子拿着一张大纸推开御书房的大门,急匆匆的进来。 “父皇,不好了!” 欢快的气氛被六皇子打断,所有人看向六皇子手里的东西。 皇上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那纸上的字时,顿时浑身一僵,怒火窜起的瞬间,看到最终的落款。 秦漠。 那两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砸在了皇上的神经上。 他脸上所有的骄傲和荣光,被这两个字撕了个血肉模糊。 第四百八十五章 好大儿 “父皇,现在这檄文在京都传遍了,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说的十分难听,说郁小王爷才是真命天子,说父皇无德无能忝居高位不配为人。” 六皇子大约是脑子好了之后还不太通人情世故,这种刺激人的话说的直白又难听,皇上本来就被这檄文给刺激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他还一脸愤怒的放声高呵。 “这秦漠太过分了,当初可是父皇给了他机会,给了他信任,他刚刚替父皇扫平端康王作乱,怎么反过头来就要反了父皇。 他是不是疯了。 他这样,别人只更加觉得父皇这皇位得来的有问题。” 旁边几个老臣眼瞧着皇上脸色一下难看过一下,咳了好几声去打断六皇子。 然而六皇子义愤填膺,根本没注意到。 “父皇当时真不应该给他兵马,他拿了兵马倒是除掉了端康王,但是现在京都的百姓津南的百姓,那些唯恐端康王杀进来的百姓都觉得他是大英雄。 是他拦住了端康王才避免了百姓被战乱霍霍。 现在他突然写了这种檄文,这可比裕太妃在城墙上说那些管用多了。 裕太妃充其量是宣扬出去了皇室秘闻,这真真假假谁知道呢,大家不过是听了个乐呵,就当听故事,老百姓才不关心谁当皇帝呢, 可秦漠不一样啊,他刚刚立了战功。 而且,端康王在百姓那边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父皇,这秦漠才是最大的得力人,秦漠得力就是郁宴得力,秦漠支持郁宴回来夺位呢。 秦漠的资本都是父皇给他的。” 六皇子一句一句的说,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直接戳进了皇上的心口窝。 “殿下!”旁边一位朝臣实在忍不住了,呵斥了一句,“殿下别说了。” 六皇子一脸纳闷,“为什么不说,我不说,我怕父皇不明白,他信错人了。” 皇上哇的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漠的檄文上将他骂的狗血喷头,骂完了,最终落款秦漠两个字写的那么大,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口血吐上来,皇上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一阵子,他这身体实在是殚精竭虑熬得发空,现在又吐血......皇上让气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六皇子。 六皇子和那朝臣说完,转头迎上皇上的目光,“父皇,说不定当时郁王爷没有谋反呢,真正谋反的是郁宴,郁宴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故意设计了郁王爷,哎呀,现在能帮父皇的人,都让父皇杀了,怎么办!” 噗~ 皇上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皮肉松垮的手一把抓了桌上的檄文,几下撕了个稀烂,嗓子眼里咕哝着声音,说出来犹如破败的风箱,“放肆!” 六皇子义正言辞,“对,他真是太放肆了,居然假装弱小假装纨绔欺骗父皇,现在他外放成王,彻底自由了,彻底脱离了父皇的掌控,太放肆了,我都生气,他简直把父皇玩弄在股掌之间。” “殿下!” 老臣一句低呵和皇上的一口血喷出几乎同步。 六皇子亲手端起旁边一盏雪梨汤,送到皇上跟前。 “父皇,别动怒,咱们现在认清楚他们真面目还不晚,您喝一口雪梨汤顺顺火气,咱们赶紧商量一下怎么对付眼下。 秦漠发了檄文,肯定是郁宴已经在反了的路上,父皇,现在西山大营一半的人马在秦漠手里,剩下一半,肯定拦不住郁宴。 父皇要赶紧调兵啊。 哦,对了,父皇,还有一件事,你当时写给南诏国求救的那封信,被秦漠拦截了。 现在,父皇的亲笔信就贴在京都刑部外面的告示栏,所有人都看见你和南诏国私下写信来往了。” 若说秦漠的背叛是在皇上心口插刀。 那现在,皇上得知自己勾结南诏国的亲笔信被公示,那就等于是将皇上本人拉出去凌迟。 他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颜面,就是他作为皇帝的功绩,就是他是明君的一切蛛丝马迹。 可现在,他勾结南诏国,他的亲笔信,被公示了。 他勾结敌国,被铁板钉钉。 皇上只觉得血气从胸口涌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喷涌吐血,就眼皮一番,昏厥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皇上一头撞到桌案上,整个上半身结结实实砸在那里,一动不动。 六皇子一脸震惊,转头看向一群保皇党的老臣们,“我父皇怎么晕倒了?” 一众老臣差点集体吐血。 你说呢! 六皇子目光扫过一群老臣,“必定是你们这些人,不能帮父皇分忧也就算了,竟然还把父皇气的吐血!来人!” 六皇子忽然脸色一变,扬高了声音喊话,御书房大门顿时被人破门而入,禁军手持长刀,涌入七八人。 御书房里,几个朝臣纷纷脸色大变。 “殿下,这是要如何!” “殿下,陛下昏厥吐血,不省人事,殿下当速速传太医来诊治,难道殿下要趁着陛下昏迷,夺权?” 六皇子眯着眼睛看那说他夺权的老臣。 “饕餮老货,你也配说我?这些年,都是你们撺掇着父皇做出那些错误的判断,若不是你们撺掇,父皇能杀了郁王?若是郁王不死,郁宴能有今日嚣张?都是你们作乱,父皇不忍心处置你们,我替父皇处置。 清君侧! 来人,把这几个,都给我拉出去,斩首示众!” 几位老臣都是从皇上登基前就一直追随皇上的,现在六皇子趁着皇上昏迷,竟然要处置他们。 不仅处置,还是斩首示众! 几个老臣顿时呼天抢地叫唤起来。 “皇上!” “陛下!陛下救命!” “陛下!” 他们呼喊间,内侍总管悄摸的掐了一把皇上的人中。 在昏迷中的皇上浑浑噩噩的醒来,意识回笼就听到耳边凄惨的哭喊声,他勉强睁眼,撑着胳膊从桌案上起身。 入目就瞧见自己最信任的几个臣子正被禁军朝外拖出。 那些臣子哭喊一片。 皇上顿时惊怒交加,彻底清醒过来。 “这是做什么!” 六皇子回头,一脸欣喜看着父皇,“父皇醒了?那些人忝居高位不干人事专门蛊惑父皇,儿臣替父皇处置了,就说是父皇的旨意,全部拉下去,斩首示众了,父皇放心,儿臣替父皇办的妥妥的。” 一句斩首示众刺激的皇上才醒过来就又一口血吐出。 他咕哝着嗓子想要拍案而起想要抄起手边的砚台朝六皇子砸过去。 然而莫说起来,他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嗓子呼噜呼噜的,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只有一双眼睛,一脸的狰狞扭曲宣示着心头的愤怒滔天。 7017k 第四百八十六章 抹除 六皇子看着说不出话的皇上,忽然笑了起来。 “父皇,但凡这些年,儿臣疯疯傻傻的时候你多看儿臣几眼,也不至于就发现不了一丁点问题。” 皇上让他这突然诡异的笑容和话音扰的心头重重一跳。 皇上想要喊人,可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只能瞪着眼看着六皇子朝他靠近,心里慌张又恐惧,犹如那日太子造反时一样。 六皇子双手撑着桌案。 “您看了我这么久,就没觉得我有点眼熟?看来,恶事做多了的人,未必真的会噩梦缠身,说什么因果报应天道轮回,谁的仇谁知道,报仇还得是自己。 靠坏人自己做噩梦? 那还叫坏人么? 靠天道轮回因果报应?那坏人合该死绝了好人合该长命百岁安享荣华,事实呢?” 皇上心跳如雷的盯着自己这个痴傻了许多年的皇子,看着看着,忽的眼睛大睁,瞳仁狠颤。满脸都是恐惧,连汗毛都立了起来。 嗓子眼咕哝出激烈的声音,可他说不出话。 六皇子轻笑。 “认出来了?当年你为杀我父王,派人屠城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和我妹妹都能活下来?当年你虐待郁小王爷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也会悄悄的瞒天过海,把原本的六皇子换走,把我换进来?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杀你有什么意思? 杀了你岂不是给人诟病郁小王爷的机会?” 六皇子嘴角勾着笑,伸手,用极具羞辱的动作,轻轻拍了拍皇上皮肉松跨的脸,“皇上,等着吧,我会用你儿子的身份,用你的名义,去给先太子爷去给我父王恕罪,让天下人知道你有多无耻。” 说完,六皇子收手起身,转头离开。 三日后。 郁宴带着萧刻萧嘉远陆平山,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京。 原以为皇上会调遣南疆大军或者辽东大军来阻拦,结果谁承想,六皇子在京都处理的干净利索远远超过了郁宴的预期。 里应外合,再加上秦漠那篇檄文,郁宴顺利回京,他顶着皇上曾经亲自下旨给他昭告天下的身份,先太子的遗孤,在京都城门外,迎接文武百官的迎接。 二皇子抱病在府。 六皇子身着皇子宫装,在文武百官面前,跪地赎罪。 “当年,我父皇残暴无道,阴毒狠辣,用最残忍最恶毒的法子害死了先太子爷。 他将郁小王爷养在跟前,不是为了替先太子爷养儿子,而是为了方便日日凌辱。 我虽痴傻数年,可这些年也时常目睹父皇在御书房在兽园对郁小王爷的暴行,痴傻那些年我不通人事,现如今我这傻病被安博王妃医治好,回想当年目睹的残暴行径,我日日难食夜夜难眠。 现在知道了父皇窃取皇位的过程,我更是寝食难安,只盼着郁小王爷回京。 不求小王爷宽恕,但求有一个认错道歉的机会。 我父皇自知自己作恶多端,无颜面对小王爷,我替他磕头道歉。归还皇位。” 六皇子说的情真意切,一番话说完,高举这双臂,双手捧着玉玺递到郁宴跟前。 在文武百官眼中,他可是皇上最近最倚重的皇子,皇上先是斩杀了保皇党的一众老臣,现在六皇子又这般求饶,其他朝臣一句话不敢多言。 皇上都这般毫无抵抗的直接向郁宴求和低头,他们还说什么。 这天下,终归是要成为郁宴的天下。 郁宴立在六皇子面前,冷着一张俊脸觑着他。 “道歉?道歉能起死回生?本王不接受任何道歉,本王的父王母妃也不接受任何道歉,他当年做下的恶事无数,难道一句道歉就能一笔勾销? 也要问问萧家军在天之灵的数万阴魂肯不肯答应。” 刑部尚书一步上前,“安博王听臣一言,如今皇上知错,毫无反抗的认罪领罚,将皇位归还与您,您若执意要他一命,怕是要得一个暴君的名声。” 其他朝臣倒吸一口冷气。 靠! 你也太敢说了吧! 这郁小王爷还是郁小王爷的时候,都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放火的。 现在他马上就要登基了,你说他是暴君? 找死呢! 一众朝臣战战兢兢,唯恐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一颗人头落地。 刑部尚书说完,低着头,弓着身,一动不动。 郁宴的目光从六皇子身上缓缓的移到了刑部尚书身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一笑,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流氓劲儿。 “暴君?说谁呢?说本王呢?本王说过我要登基?” 一语既出,满场震惊。 所有朝臣目瞪口呆望着郁宴,连惶恐都忘记了,一张脸上就剩下一个表情:你说啥? 郁宴眯了眯眼。 “本王是恨毒了那老匹夫,恨不得将其活剐车裂,但本王和他不同,他当年为了一己私利谋夺皇权,火烧太子府烧死本王的父王,屠杀小县城杀死本王的皇叔,这斩草除根的歹毒性子,本王能与他相同? 谁做的孽谁偿还。 本王不讲究连坐,更对这皇位无半分兴趣。” 郁宴说完,抬脚就朝城门里走。 一众朝臣惊得缓不过来,还是六皇子最先回神,他跪在地上朝郁宴靠近过去,“这皇位本来就是先太子爷的,如今归还王爷属于完璧归赵,您若不接,我......我......” 六皇子战栗不安看着郁宴,不知如何是好,满眼无措。 倒是刑部尚书道:“王爷不登基,这皇位难道还让如今这些皇子上位?若不然,这皇位该到谁手里。” 郁宴一脸无所谓,“爱谁手里谁手里,本王只报杀父之仇,只替萧家军数万阴魂讨公道,这皇位......爱谁谁。” 郁宴甩开六皇子大步向前。 六皇子还要纠缠,旁边萧嘉远将他推开。 萧嘉远俊脸上带着冷嗤,冷嗤中带着嘲讽,“装模作样,你要真是诚心道歉......当年你父皇屠杀一县百姓只为了杀死太子爷嫡亲的弟弟,现如今......我宴哥不愿登基,怎么你是良心不安呢还是存着什么心呢?” 六皇子一个激灵,惶恐害怕,“我没存别的心,真的没有,我痴傻数年,感激安博王妃让我清醒过来,我,我......” 六皇子跪着朝郁宴那边追过去。 “郁小王爷若是不嫌弃,我愿意改换玉牒,从此我就是永安王的儿子。” 六皇子一声吼出,文武百官齐齐看向他。 六皇子向郁宴磕头,“我将自己过继到永安王名下,从此做永安王的儿子,祭坛摆放先太子爷和永安王的牌位,我日日年年供奉上香,行人子之礼。” 若当真如此,那就等于是将现在的皇帝从皇室玉牒,不,不仅仅是皇室玉牒,而是将现如今的皇上在位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全部抹除。 众人这才惊觉郁宴的真正用意。 永安王是先太子嫡亲的弟弟,六皇子过继到永安王名下的话...... 报仇,不光要杀了这个人,还要将这个人彻底抹除。 7017k 第四百八十七章 完结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郁宴的反应。 郁宴朝前迈出的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六皇子,忽的一笑,“你不就是永安王的儿子么,子承父业,你现在登基,继承的是永安王的皇位。” 说完,郁宴转头离开。 他一走,在呆若木鸡的朝臣当众,刑部尚书率先一声高呼,“吾皇万岁!” 是冲着六皇子。 六皇子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攥着玉玺。 时至今日,他终于,名正言顺的做回了他自己,永安王长子。 郁宴走了,郁欢没走,郁欢就站在六皇子跟前,她是回来的路上才知道,原来她哥哥没死。 六皇子牵了郁欢的手,一扫众臣,“父皇身体不适,从今日起,由我暂时代理朝政,至于那勾结南诏残害忠良害死萧家军数万忠烈的狗贼,本王明日早朝,宣示处置。” 众人听得明白,这一句父皇,说的再也不是现如今那位父皇,而是先太子的嫡亲弟弟,永安王,那个被皇上屠城杀掉的人。 郁宴彻底抹除了那个人。 至于那些宫里的公主皇子...... 郁宴向来不是什么仁义的好人,全部圈禁冷宫,连同那位奄奄一息的狗贼。 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想去看。 由他自生自灭去吧,死了便死了,活着.....活着就让他感受感受被彻底抹除的“快乐”。对他这种人,不给他一个眼神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六皇子痴傻多年,这才神志清醒多久,一众朝臣原本都以为,郁宴所谓的不登基,不过是想要博一个美名,实际上是要做把持朝政的摄政王,将六皇子当做傀儡。 然而六皇子登基一个月以来,手段铁血,雷厉风行,朝政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完全不像一个才恢复了神志不久的。 原本奄奄一息的朝局,硬是在他手中起死回生。 至此,朝臣终于回过神来......什么过继,只怕这位六皇子原本就是永安王的亲儿子,不然,郁小王爷怎么敢如此放心的将朝政完全交给他而不担心反噬呢。 郁小王爷不肯登基,那是绝不肯给先太子爷招惹一丁点的污垢和骂名。 安博王府。 郁欢坐在陆平山怀里,“外公,我有亲哥哥了。” 这话郁欢说了无数遍了,每天一睁眼,逢人就得说一句。 陆平山抱着她,宛若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又像抱着自己的小孙女,“嗯,你哥哥是皇帝了,还给外公平反了,你哥哥真厉害。” 郁欢扬着小下巴,“那当然,不过,我哥哥虽然厉害,我哥更厉害,我哥最厉害。” 哥哥是六皇子是现在的皇上,哥是郁宴。 顾珩抱臂斜靠在树干上,瞧着这一老一小聊天,眯着眼嘴角带了点笑。 前天老南瓜传来消息,说乾州一切平稳,他和阿花在那边开了一家药堂,让他放心。 让他该放下过去就放下过去吧,现在这一世,他还小,有着大好的未来,往前看才是正道......啰啰嗦嗦写了三大篇,最后总结一句话:别太怕死,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顾珩仰头看了看天。 怕这字就很玄妙,怎么可能说不怕就不怕呢,那些亲身经历过得事,桩桩件件,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连死都能忘记的话,别的还有什么值得记得。 顾珩这辈子不会忘记他死了七次活了七次的倒霉催人生。 “我要吃羊肉串。” 郁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陆平山那里过来,牵了顾珩的手,她现在不怕肉串一类的东西了,十分痴迷羊肉串。 亮晶晶的眼睛笑成月牙弯弯的形状,朝着顾珩扬起小下巴,“我现在可不是郡主,我是公主,本公主要吃羊肉串!” 顾珩神思一收,朝着“本公主”脑袋上揉了一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没了,“呆子,吃羊肉串去,不过吃的时候小心点,不许拿着签子乱戳,签子容易戳死人的。” 顾珩这一套xxx容易死人郁欢早就听得起茧子了,压根不接这一茬,只牵了顾珩的手,小声的道:“我有点想阿花和南瓜叔了,你想不?” 顾珩偏头看郁欢,嗯了一声。 郁欢亮着小眼睛,笑道:“下个月,江大人要去乾州。” “江大人去乾州做什么?你听谁说的?”顾珩有些意外,挑眉看郁欢。 郁欢道:“刚刚我哥和嫂嫂在屋里说话,我听墙角听来的,好像是说江大人回北燕之前,要去一趟乾州,而且我哥和我嫂嫂也要去呢,到时候咱们跟着,又能见阿花了。” 顾珩:...... 老南瓜之所以留在乾州,就是不想和郁宴再有接触,这......不知道等郁宴去了乾州,老南瓜要如何了。 想及此,顾珩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带着郁欢去吃烤羊肉串。 安博王府正房。 郁宴翻身躺平,喘着粗气,“你怎么还不到十六啊!” 快委屈死了。 顾珞笑的不行。 顾珩给郁宴定了死规矩,顾珞不到十六不许他俩真刀实枪,回回他俩都是仿佛做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做。 顾珞摸摸郁宴的脸,“快了快了,入了冬距离我生辰就不远了。” 她侧躺着看着郁宴,眼里还带着刚刚情至浓处的神色并未完全散去,眼尾透着红,“你想好了,咱们要去乾州?” 郁宴手一揽,又把人箍进怀里,顾珞身上带着一些粘腻,俩人谁都不在意,郁宴将人搂的紧紧的,“北燕有江回,起码他在朝的这些年,北燕与我们不会有战乱,但是南诏难说。 乾州那地方,太特殊了,我不亲自去守着,不放心。 朝堂之上,老六做的很好,用不着我再做什么,不如去乾州替他守着点,等他彻底将这皇位坐稳后,被糟践了二十多年的江山,总该要休养生息重复繁荣的,我得守好南诏。 再说,当年的事,南诏现如今的皇帝岂能不让他血债血偿。” 萧嘉远已经跟着萧刻去了祁北。 祁北重新组建了萧家军,郁宴再去乾州的话,也方便将西北军更好的掌控住。 等到全部稳定的那一天,就是尖刀对向南诏的那一日。 顿了顿,郁宴低头亲了顾珞一下。 “说了我要重新追你,在京都不够我我发挥,去了乾州,山高皇帝远,我就是那里的土皇帝,我想怎么追你就怎么追你。 我不能登基,但能换个地方让你荣华一生,不受任何人的委屈。” 7017k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