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神探孟雨之难解的刀痕》 作者: 江云梦飞 我本来不会成为一个神探, 但七年前父亲被皇上毒杀,与国朝布防图有关。 七年后一个神秘的刀痕,又与布防图有关。 可那个和刀痕有关的人,正在追求我的妹妹 还特别热情地老跟着我,帮我破案。 想知道我们怎么破案的吗? 点击阅读看看不就知道了??变身 机智 特工 争霸流 第一章 绸缎庄门口的凶杀案 京城。 早晨。 风清气朗,街两边的店铺还没有开门,青石板铺就的街上只稀稀的有人通过,个别店铺已经有伙计在晨曦中打扫门前的空地。 天气好得不得了,一家绸缎庄门口正在扫地的伙计,伸直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此时,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袭素色长衫,阳光般明朗的圆脸庞上,两个好看的酒窝很是引人注目。 他手持长剑,步履轻快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转眼距成王成立讨逆军占领京城,重夺先帝基业,已经二十多年了。 皇帝现在是成王的儿子,当年那个小王爷欢儿,他即位也二十多年了。 京城已不复当年的刀光剑影,兵临城下的肃杀,而是一派繁华中的平静。 持剑青年走得很轻松,他年纪不大,长着一张娃娃脸,气质却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与成熟。 那家绸缎庄子,正在做开门之前的准备,两个伙计一边挥着扫帚扫着店前的空地,一边闲聊着。 看到持剑青年走过来,一个伙计对另一个小声说:“看啊,神探孟雨。皇上的表弟呢。” 另一个伙计做惊讶状:“不是皇上当年差点毒杀他爹么,如何现在待他家这般好?” 看到持剑青年已经走近,先前那伙计压低声音说:“边关告急,又用上孟大人了呗。听说这孟家公子,只是喜欢行走江湖和街道里巷,专门探些难案奇案,却不肯受官府差遣,皇上给官也不要,皇上都拿他无可奈何呢。可任凭什么奸邪杀手又都对这个神探孟雨闻风丧胆,。” 另一伙计也点头,却又疑惑地问:“皇上当年差点要了孟大人的命,可如今孟大人还为皇上办事,真是让人不能明白啊。” 先前那伙计说:“这朝廷的事情,咱们这辈人是再难明白的。” 他俩聊得欢,却看到一直被他们谈论的孟雨,已经走过他俩身边,却又突然转身,向两人走来。 两人急忙假做在店门前扫地,不再说话。 孟雨走到他俩跟前:“相烦两位小二哥……” 一个伙计这才抬头,假做刚看到孟雨:“这位公子唤小的有什么事情?” 孟雨笑了一笑:“两位做活儿太不专心了,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两个伙计不约而同下意识地回头看,顿时像被打了一棍似的魂飞魄散。 一个浑身鲜血的人,正趴在店门口挣扎着往外爬,就要碰到他俩了。 两人顿时惊慌喊叫着扔了扫帚簸箕跌跌撞撞往外跑。 孟雨已经掠起双足奔过去,蹲下身子抓住那人肩膀。那人费力地抬起血肉模糊的脸。 孟雨沉声问:“谁干的?为什么?” 那人仍然挣扎着想往起爬,嘴里却呜噜呜噜说不清半个字。孟雨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此人竟已将自己舌头咬碎。 他显然已经重伤快死,挣扎半天不起又趴在地上,胳膊向伸,手却半握着,手里握得似乎是书上撕下的一小片纸,上边有个黑色箭形的标志,却残缺不全,只见箭尖,看不出整个图案是什么。 孟雨从他手里小心地抽出那一小片纸,那人睁大一双恐惧的眸子,身子费劲地向上一挺,随即倒地气绝。 那两个伙计站在一边牙齿得得得打战,浑身颤抖得腿都快站不住了。 孟雨放下那人,右手宝剑闪电般一挥,那人背上的衣服被削落一片,随着剑气飞到空中又飘飘落下,孟雨伸手接住,放入怀中,这才慢慢转身对两个目瞪口呆的伙计说:“你俩报官去吧。” 说毕便拿着剑转身离去。 第二章 群刀会上的查验 望月楼。 京城最繁华也是高官达贵才能来消遣的地方。 正是中午客人最多的时候,望月楼内灯红酒绿,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连二三楼的走廊里也遍是客人和端着菜的伙计穿来过往。 小二正不停地迎着客,却发现一个端倪。 楼上湖湘阁雅间已经被京城名少,西玉州总管萧正毅的儿子萧梦时预订了。这位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武功极高,尤其痴迷于刀功。本来边关战乱不停,萧梦时跟着父亲,在与北燕的历次战争中战功卓著,勇猛无比,令敌胆寒。 但他却在几年前突然辞了军职,跑到京城大肆荒唐。他既有钱,又潇洒风流,京中酒肆色栏赌庄常见他的身影。京中绝色名妓十之七八与他有过交往,红香帐中,一时多少旖旎风光。萧梦时于是在楼堂亭阁、街头巷尾间,被从高官显宦到贩夫走卒的各色人等背后议论着。而他却毫不在乎,继续荒唐着。 可这位风流公子,对于刀法,却是无比痴迷。不论前日荒唐到多晚,必定凌晨即起,演练刀法,似乎他心中对于以往的军旅生活还有着什么怀念与向往。 此时,小二偷偷观察着这帮客人,心里暗自嘀咕:萧大公子真是黑白老道都吃得开,聚集在湖湘阁的客人,虽然年龄装扮口音各异,却人人佩刀,看眼神就不是一般之人。 而刀,都不是普通的刀,既有圆把弯刀,也有金丝环刀,还有的刀两面都有刃,闪着雪亮的毫光。也有的藏在刀鞘里,或用布包着背在后背上。 七个人的装扮和长相更是各异,既有白发长者,也有翩翩少年;既有粗壮大汉,也有瘦得骨头上刮不下三两肉的病夫。甚至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容貌娟秀,气质沉静,和那白发长者交谈之际,也是举止有度,不急不慢。 白发老者刚对少妇说了一句:“真真,二十年前我与你父会刀,那会儿你还是十岁的小女孩呢……”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身量矮小,却穿着紧身黑衣黑裤,显得更加瘦小的汉子,横空里蹦过来尖声道:“汪女侠的刀功是汪大侠亲传,不过在下倒更想试试丁老前辈的破杀刀法。” 白发老者是闻名黄河两岸的破杀刀丁风,听到候灵闪打岔,扫了一眼他握在手中的刀。 那刀刃薄似纸,长不盈尺,刀把却比一般的刀把长,拴着一串粗大的金环,给人一种刀轻把重的倒错感。 丁风是第一次见到被称为抛刀神手的候灵闪,微微笑道:“候爷急得什么,正主儿还没有到呢,你的刀自有机会亮的。” 一边一直在闲聊的关东无极刀孙锋和冲天刀客杜镇元被他俩的谈话吸引,孙锋转过头诡异地笑笑:“萧梦时表面孟浪,其实深不可测。我和杜大哥都是上午突然收到的请柬,而且临时来京的汪家姐姐、丁老前辈和郭兄弟都没有错过,显见这位萧公子既是有急事大事,也是能量颇大。” 候灵闪听杜镇元这样说,他平时是没事还要起哄,这时便尖笑两声:“萧大公子的急事大事不就是找女人么?听说他最近看上了皇上的表妹,正在西玉州督师的孟定国大人之女孟雪,他不忙着去追女人。突然招我们这些乏味的人,倒真不知道能有什么事情。” 杜镇元也微微一笑:“闻听说萧大人和孟国舅一向不大相容,喝喝……喝喝……” ****与北燕势同水火,虽然二十年来没有大的战役,但边关摩擦不断。萧孟二人都是朝廷依仗的军中实力派人物,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一向是朝野上下议论的焦点。更何况萧梦时表现出很明显的对孟雪的倾慕之情,就更让人添上无数猜想了。 杜镇元看到在座有几位眼中也浮现出笑意,便缩住不说了。 此时,除了说过话的丁风、汪真真、孙锋、候灵闪、杜镇元,在座尚有两人。一个是绿衫褐坎,刀入鞘放在面前桌上,一直只喝酒不言语的青年,是苏北大富豪双凤山庄郭冲的儿子郭世超。郭威和弟弟郭勇共同主持山庄事务,因此名为双凤山庄,是苏北有名的富贵大家。然而他家所做生意却一直令人猜疑,以双凤山庄表面的商铺、饭庄、地产,似乎不足以承载如此的大富之名。郭世超此次和汪真真一样,是代父来京处理生意,却不想在客栈中突然接到萧梦时的帖子,帖子上倒写得非常客气:烦请苏北郭君世超贤弟望月楼一会。此外,帖上写了详细地址和时间,下面落着“萧梦时拜上”。第一次来京的少年,对繁华的京城和只在传说中听过的萧梦时大名十分好奇,便怀着更好奇的心情欣然上门。但进了湖湘阁,在座都是不熟悉的人,他又不是很外向能说会道的那种人,因此酒量颇好的他,跟各位长辈行了大礼,打个招呼后,就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左一杯右一杯的喝上了。另一个不曾开过口的,却是京城本地的卧虎帮帮主,凭一把双刃刀横行京城三十年的韩正杰。 韩正杰和萧梦时交情颇好,两人都常在京城,又都爱刀如命,平时也常切磋。此时萧梦时未到,本该他来张罗,但因为今天他的卧虎帮所开绸缎铺的门口出了人命血案,搞得他非常窝火,所以他也简单招呼两句,就和郭世超一样,左一杯右一杯的喝着闷酒。 韩正杰在京城颇有势力,几十年基业创下来,也开始往享福的路上走。平时出门吃饭赴席都要讲个风水吉时,走在路上更是前呼后拥。但今天正在恼火中,便一个随从不带,独自来此。此时听众人东一嘴西一嘴还在谈论萧梦时,口气中甚至颇为轻薄,更是生气,酒喝得更猛了。 小二又上了两坛酒,凉菜也端上来了,小二还高声报着菜名:“各位客官,咸卤肉、腌鹅蛋、酱鱼脯、神仙笋!都是咱望月楼的特色冷盘,各位尝尝。”桌上众人已经喝得高兴,这下更是气氛热闹,甚至开始划上拳了。 恰在此时,雅间的门突然开了,一位翩翩佳公子走了进来。 他身材挺拔,长身玉立。面部线条如雕刻一般,五官秀美却棱角分明,双眉似剑,目如朗星,因此明艳而不失刚毅。漆黑的头发用一根质地润泽的白玉簪整齐地挽好。大约是因为前来赴席,穿了一件质料上佳的绸袍,垂感极好。袍角稀疏的几枝与绸袍同色的竹叶,却毫不触目,走动时才时隐时现出竹叶上银线反出的几丝柔和的银光。 他虽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精致的装饰下载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尤其一双剑眉和闪亮的眸子,看似寒夜中的星光一般,令人不敢逼视。 众人知道是宴席主人来了,急忙放下杯箸,俱都站起。 此人果然是西玉州总管萧正毅的儿子萧梦时。他进来便笑着先对众人拱手:“今日天气好,时机也凑巧。梦时知道有几位使刀的朋友远道而来,便欲大家借机欢会,蒙大家赏脸,梦时这里有礼了。” 众人纷纷还礼道:“萧公子如何这般客气!” 座中郭世超最是好奇,他知道轮不到自己先说话,便只是格外好奇地看着萧梦时,一时对他的风采也有些艳羡。 萧梦时急忙请丁风上座,丁风谦让半天方坐了,萧梦时在下首相陪。 韩正杰看到萧梦时来了,便也打起精神道:“梦时你来晚啦,大家来来回回已经喝了不少。既然今日主题是会刀,不如在下先提个题目……” 萧梦时笑着说:“韩大哥请讲。” 话音未落,韩正杰已经唰地一声从腰间拔出钢刀,手法迅速,动作干净,座中人不由都叫起好来。 他把闪着寒光的刀放在桌上,众人一看之下,更是击案叫好。 这些用刀高手,平时山东河西海南陆北,本是不易相见。 就算曾经过过招的,也难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欣赏对手的宝刀。此时众人都明白韩帮主的意思,于是按座位依次拔刀放刀。 别人犹可,萧梦时的眼睛霎时亮了。 轮到候灵闪时,他的刀原本就没在鞘里,其实一直握在手里,后来喝高兴了,就顺手插在腰带上。此时他敏捷地抄刀在手,众人又是一阵喝彩,他这才发现桌上已经没有放刀的地方了。旁边郭世超带着鞘的刀仍在桌上,而他的人仍然在闷闷地一个人喝酒。 候灵闪用掐细了的鸡嗓子喊道:“小二!快来收拾桌子,别扫了爷的兴致!” 小二没来,却听到一个声音道:“我来给候爷找个放刀的地方可好?” 话音未落,只见寒光迸现,一把长剑气势如虹,随即一个人的身形倏忽如风而来,只见来人长剑一挑,桌上刚放好的几把刀,被他一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依次挑起,几把刀飞向空中。那人身形跟着拔起在空中左手依次收刀,且收刀时所握住的全是刀刃,看得在座之人俱觉十分惊险。他的身形随即落下,右手剑已经架在候灵闪的刀上。 众人都惊住了。 候灵闪一惊之下,睁大眼睛看着来人:“神探孟雨?” 第三章 凶手留下的标记 “不错。” 孟雨用剑将候灵闪的刀推了过去,候灵闪收刀。 萧梦时不由站起来了,高声赞道:“好功夫!” 孟雨笑了笑:“孟雨叨扰了。” 他将刀一一放还到桌上,竟是次序一丝不错。 孟雨和萧梦时的父亲都在西玉州为官,又都是习武之人,平时他两人在西玉州也曾在诸多场合中见过,也曾不止一次过话。只是众所周知的原因,孟定国与萧正毅,一督师,一总管,身份上便是较劲儿的。且萧正毅虽然为人尚正,但多年为官,官气甚重。平时一家子都带着那种官家习气,自是与孟定国不能相得。而萧梦时自谓官家子弟,风流自赏,行为不羁。孟雨却自小与母亲一起,未曾与官家子弟相交,后又在黄山苦松居士学艺,生活清苦。少年经历父亲被皇上毒杀后又失踪两年,自己和母亲千辛万苦寻找父亲的经历。所以年少时的磨难和心灵历练,让他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和内敛,也从不与那些他所认为的浮夸官宦子弟交往,所以孟雨和萧梦时也未有什么交情。 此时听到萧梦时赞好,孟雨知道萧梦时虽是官家子弟,却对刀法痴迷到了不能自拔的程度,这声赞也定是发自内心的。 孟雨还剑入鞘,手法一般的优美而利索,座中人便也看呆了。 武学是相通的,方才众人也是为了看清孟雨的手法,所以他夺刀之时都未出手。 孟雨收剑之后向众人深施一礼:“孟雨知道今日是诸位高手会刀的重要日子,之所以前来叨扰,原是孟雨探案之时,遇到了困惑,又偏与刀有关。难得各位高手聚齐,想来请教。” 说毕,他眼睛看向韩正杰。 韩正杰心里正不自在,听孟雨这般说,再也忍不住了,没好气地说:“孟公子是要查在下店门前的案子?在下已经报官了!” 孟雨笑笑:“韩帮主,报官是报官,孟雨愚钝,今天既是想探案,也是如刚才所说,给今天的会刀提供个题目。毕竟这个案子的线索,怕是要在座的诸位高手才能提供了。” 韩正杰虽然生气,但也知道皇上的表弟不能得罪。便忍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梦时却站起身:“孟公子,想必你要问的,应是与凶手所用之刀的刀口有关吧?” 孟雨笑道:“不错。” 说毕,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只见上边兀自染着大片血迹,血迹已经发暗。布显然是从正穿着的衣服上取下来的,中间却有一道利器割出的口子。 孟雨道:“得罪了。”甩手将这块布扔到桌上,众人不由都伸头看去。 候灵闪的尖细声音却又想起来:“孟公子,这你老大不对了。这看布吗,不如直接去看人。显然这刀已经伤了那人嘛。” 孟雨一笑:“其实刀是先划到衣服,再划到人的,对吧。况且,我要带各位去刑部看死尸,不是太影响各位赴席的兴致吗。” 他突然转向萧梦时:“萧公子,孟雨请教,您看这刀口,有何异象?” 孟雨知道自己虽和萧梦时没有什么交情,但萧梦时却是提到刀字必眼亮的,只要将刀口亮给他,他必定拒绝不了去探查个究竟。 果然萧梦时拿起那块布,细心审视了一下,方抬起头对孟雨慢慢道:“无极刀。” 他话音刚落,关东无极刀孙锋的脸色已经变了,萧梦时却将布翻到另一面:“当然,只是用的无极刀法,未必是无极刀门下。” 说罢,他似是无意地看了孙锋一眼,孙锋脸色稍缓,没有发话。 一直不说话的郭世超突然放下酒杯,缓缓站起来了,他一拱手:“孟公子,请教了!” 孟雨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好像只有十七八岁,一直沉默的少年:“郭公子有话请讲。” 孟雨既有神探之名,早已将屋中八个人的身份特征搞得一清二楚。 郭世超道:“孟公子此来,是否已经认定,使这刀的人,就在我们几个当中?” 孟雨淡淡一笑:“不到最后,孟雨从不说是哪一个。但是,人人皆可疑,人人皆不可随意被疑。孟雨此来,是真心请教,不敢针对哪一位。” 郭世超还待要说,候灵闪突然跳了起来:“孟公子说话太客气了!候爷我就说一句话,使出这刀法的,出得了在座咱们这八个人吗?” 他走到萧梦时面前:“萧公子,你今日会刀,想必是要请全了在京使刀的绝顶高手。请问,以你萧公子的能力,可会漏了哪个吗?” 萧梦时点头道:“候爷,萧某虽然不才,为了这次会刀,确是事先做了周密准备。若是有哪人漏掉了,也是萧某失了面子的事情。” 候灵闪转身对郭世超道:“傻小子,听明白了吧。你自以为问住了孟公子,却不知道,今日请客的是萧梦时萧公子,他怎么可能漏掉任何一个使刀高手呢?” 郭世超一时语塞。他是个聪明少年,历练却少,只从常理出发,却低估了今日会刀的都是绝顶高手,自是与通常情况不能比的。若是萧梦时漏掉了哪位在京的使刀高手,不仅会得罪未被请到的高手,萧梦时自己的面子也就完全丢掉了。 候灵闪道:“既然到今日为止,京城中无极刀门下只有孙大哥出现,而不巧,”说到这里,他又尖声笑了两声,在一片安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小弟来京,正好住在孙大哥府上,凌晨之时,小弟即起来与孙大哥切磋刀法。”他又笑了两声:“而除了关大哥,并未有听说无极刀门下有现在京城的。那么这刀口,必是其他高手为隐瞒自身刀法,才使出的障眼法。” 孟雨抬头看了孙锋一眼,拱手道:“孙大哥,请问这刀口,能否看出是否无极刀门下使出?” 孙锋一直没有拿起那块布,事实他一直也只是瞟了眼,此时他淡淡答道:“这手刀使得与无极刀高手完全无二,在下不能断定这不是无极刀门下使出的。” 众人哦了一声,都不敢轻易再下结论。 候灵闪猴似的跳回桌边,蹿到凳子上蹲好。他的样子极为滑稽,但事关重大,这次却无一人发笑。 孟雨看着萧梦时。 一向高傲而不羁的萧梦时,竟然被孟雨看得似乎有些不自然。 他又看了一下那块布:“这手无极刀,仅是准一流。所以,必是使刀的是一流高手,但临时换成无极刀法,便只能准一流了。另外,” 他又审视了一下:“刀出手的时候,似乎不是很得心应手。因为我看不出是自左向右划还是自右向左,可能这人在隐瞒是哪只手使的刀吧。” 他放下那块布:“孟公子,对不住,我也只能看出这么多。” 孙锋这才缓缓拿起那块布:“是左手使刀,如果右手使刀又是无极刀门下,我便一眼可以看出。此人显是要隐瞒,唯此更不能确定是否无极刀门下。” 孟雨赞许地看着孙锋:“多谢孙大侠。” 他微微笑着,又拿出一个拇指肚大的纸片,放到手心中:“那就再麻烦萧公子一下,这是被杀之人手中的,能否看出来历?” 萧梦时就着孟雨手中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 他抬头看着孟雨:“如果我没看错,这是北燕的一个帮派。这个帮派的人,是北燕一个偏僻地方聚居的氏族组成的。非常野性和剽悍。奇怪。” 候灵闪又忍不住了:“萧公子,有何奇怪?” 萧梦时道:“这个帮派,在北燕也属偏远蛮荒之地,应该很少出北燕边境的,更不要说在京城作案了。” 他又问孟雨:“孟公子是从哪里得来?” 孟雨道:“那被杀的人手中拿着这个纸片,死前给我的。” 萧梦时从孟雨手中拿起那个纸片:“这个箭头的后半部被撕掉了,应该是两把交叉的弯刀。” 说毕,他无奈地将纸片放回孟雨手中:“又是刀,看来我们楼上诸位兄弟,今天真是有幸与这案子扯不脱关系了!” 孟雨将纸片收好:“萧公子不要这样说,一切都还未知,我也不可能现在就做任何判断。” 孟雨拿起剑,对众人拱手道:“孟雨谢过各位!” 第四章 用身体试刀 众人心说,这位候爷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却见候灵闪又跳到凳子上。大概他站在地下实在太矮,为了让自己显得高大些,所以屡屡窜上凳子:“各位,在下刚才说作案的出不了楼上这八个人……哦不,” 他转向孟雨:“孟公子你也不能排除啊!公子你虽然不使刀,但剑法太吓人啦,使出个准一流的无极刀也不奇怪嘛。” 孟雨听他说话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的,也是哭笑不得。 候灵闪道:“既然今日案情在此,又与刀有关。我们在座的便不能置身事外,我有一个提议,可以当成今日会刀的第二个题目。” 众人生气之余,又有些好奇。生气的是,候灵闪胳膊肘往外拐,硬说作案的便在楼上诸人之中,让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好奇的是,不知道这位诡计多端的候灵闪这次又能出什么鬼主意。 候灵闪道:“我看不如我们每个人都给孟公子送个礼物。” 孙锋先奇道:“什么礼物?” 候灵闪捏捏孟雨的长衫,诡笑道:“我看孟公子这件衣服,应该也不怎么样贵的呵。” 孟雨向来不重服饰,此时身上穿的只是一袭朴素的长衫,虽然干净整洁,却看出来是穿了很久,只是没破罢了。众人知道候灵闪促狭,便纷纷催他:“别卖关子,快说!” 候灵闪道:“我们每个人,都在孟公子的衣服上来两刀,必须一刀是自家刀法,一刀是模仿无极刀。并且,” 他冲孟雨挤挤眼:“当然,为追求最好的效果,孟公子必须把衣服穿在身上让我等用刀,如何!” 他说完便跳下凳子,逼视着孟雨。 众人一听:这小子是软硬不吃,什么人都不认。这可是公然给孟雨下个挑战,但每人使两刀,若是不出意外没有什么,但酒楼上八个人,如果凶手真在八人之中,尤其如果其中几人有勾连,怎么知道孟雨能铁定安全呢? 孟雨似乎完全不在意,笑笑道:“候爷的题目,永远是别出心裁。既如此,这个地方耍不开,请众位到楼下院中如何?” 众人一听,这花样倒十分有趣,武林中人都是喜欢起哄热闹的,于是乱纷纷站起身赞好,准备下楼。 却不料萧梦时突然站起来,挡在楼梯口:“各位,萧某有话说!” 候灵闪道:“萧公子请讲。” 萧梦时道:“刀枪无眼,但众位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不愿意看到有任何偏差,请各位自律。一会儿使刀时,萧某会在旁边监刀,并且萧某最后一个用刀,请各位共同来监。” 候灵闪眼睛眨眨,偷偷对旁边的杜镇元咬耳道:“这还没攀上大舅子呢,已经开始偏心了!” 杜镇元打他一下:“莫胡说!” 却自己又忍不住说道:“一会儿小心你自己的准头吧。要是敢伤了这位孟神探,当心萧梦时把你劈八瓣。” 说完看到其他人已经纷纷下楼,而萧梦时正笑不滋儿地看着他俩,两人急忙咳咳两声,掩饰着跟着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院子很宽敞。望月楼本就是京城属一属二的大酒楼,是以环境宽大轩敞。孟雨在院中站好,孙锋、郭世超、韩正杰、汪真真、杜镇元、候灵闪、丁风依次向前,每人电闪般各使出两刀,眨眼的功夫,七人十四刀全部使出。孟雨眼都没眨,长衫却已经破得如鱼网一般。 萧梦时站在一边,紧张到手不由攥紧,看十四刀之后,孟雨依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七人围观站好,只见萧梦时拔刀上步飞身,唰唰两刀,人如飞龙,刀如闪电。 众人齐声喝好! 看众人都已使完刀,孟雨微微一笑:“好珍贵的衣服!” 众人不由大笑起来。然而笑声未停,孟雨突道:“众位笑早了!” 众人收住笑:“孟公子有何见教?” 孟雨也笑了:“孟雨感谢诸位。但是,还缺左手刀呢!” 众人一想,确乎如是:“对啊!焉知那凶手不是左手使刀?” 候灵闪跳过来:“孟公子,您一会儿不会还要让我们用脚使刀吧,真是贪心不足。这件长衫啊,别看普普通通,也就值个三五十文吧,这如今我们用刀一绣花,到了武林大会上拍卖,还不得拍个千八百银子的?再让我们出刀,可不能免费了啊?” 孟雨微微一笑:“今日的酒席,孟某请大家吧。大家可以留待下次坑萧公子一席更好的。况且,” 孟雨将长衫脱下,露出里边劲装:“这件长衫已经不能再划了,”他随即眼睛盯着候灵闪:“候爷衣裳借孟某用一下吧。” 候灵闪退后两步,拼命摇头:“这可不行,我就这么一身衣服,最能衬出我英俊不凡的气质。我不能卖力用刀还赔衣服啊。” 众人听得都要笑得七荤八素。 萧梦时也笑道:“候爷别为难了,您那紧身衣,孟公子怕也穿不进去吧。” 萧梦时说罢,解开腰带,将身上精美的袍子脱下,递给孟雨。 孟雨接过笑道:“孟雨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袍子呢,有幸啊!” 孟雨将长袍穿上,他虽然身材颀长,但比高大的萧梦时还是矮一点瘦一点,袍子穿到身上,倒是飘飘洒洒,如临风仙子一般。 于是众人左手依次用刀,精美的长袍转眼又成了鱼网。 孟雨将两件衣服收好,弯腰拱手深施一礼道:“孟雨深谢各位大侠。即是如此,一事不烦二主,这验刀口的事情,还是得有劳各位。” 萧梦时道:“好,帮人帮到底,回楼上再说。” 众人回以楼上,将圆桌推到一旁,又把旁边摆放瓷器和古董的硬木长条案搬到中间,摆设清走,把灯也拿了过来。孟雨将两件长衫铺在条案上。众人围拢过来,依次细看。 第五章 皇上找孟雨有什么机密大事? 丁风先摇头,却不语。其他几人也面色有异,却都不开口。 孟雨道:“众位有何见教?” 丁风摸了摸白胡须,沉吟一下才说:“我知大家都不愿意轻易说出,只好老夫来说。” 他手向下捋了一下胡须道:“没有一个刀口,是与被杀之人所中刀口相同的!” 候灵闪也说:“在下不才,还是坚持凶手就在我们八人之中。但在下也同意丁老爷子,确实没有一个刀口相像,哪怕是略微相像。” 萧梦时淡淡地说:“我可以肯定,那绝对是刀口。只是还有我们没有想象到的什么情况。” 孟雨将两件长衫从条案上拿起,再次施礼:“诸位已经帮助孟雨太多了。孟雨扰了众位雅兴,惭愧。多谢各位帮助,在下就此告辞。” 他转头看着萧梦时:“萧兄,回到西玉州如蒙不弃,孟雨专门再答谢萧兄。” 萧梦时听孟雨称自己为萧兄,有些感动,也忙拱手还礼:“哎,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候灵闪却又说话了:“孟公子,您刚才说这桌席您请大家,不是说笑的吧。” 孟雨笑道:“怎会,候爷尽管多点酒菜,孟雨全部包了。” 候灵闪眨下眼:“那候爷想点姑娘呢?” 丁风一拉候灵闪:“汪家姑娘在此呢,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胡说什么。” 候灵闪委屈地说:“我只是听曲儿嘛,没想做别的来。” 汪真真倒是态度大度众容,含笑说:“好不容易大家聚齐,便让候爷高兴一下。” 孟雨想了想,也想促狭一下,便对候灵闪说:“候爷,在这里听曲孟雨包了。带出去可要自行付银子哟。” 众人看候灵闪也被捉弄,全都大笑起来 说毕,孟雨冲众人拱手告辞。 大家对这个插曲倒是很开心,也有人开始议论今天早上发生的血案。 唯有卧虎帮帮主韩正杰十分不爽,他暗地对萧梦时说:“看孟雨那个狂样子。萧公子你平时也是傲气十足,今天如何这般让着他!” 萧梦时看韩正杰不高兴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说:“韩兄,我无事。况且,便是为了孟雪,我再让一让他,又何妨?” 这话别人未注意,却被虽老耳力却健的丁风听到了。他心说:“从来情最误人,看来对这位萧公子也不例外啊!” 皇宫内院。 当年的小皇帝欢儿,已经三十多岁了。算算七年前亲政又毒杀孟定国,两年后北燕来袭,自己又四处寻找在民间隐居的舅舅孟定国,一切都像梦一般。 虽然孟定国逃过一劫,而且出于大义仍然接受了皇上督师西玉关的任用,舅甥之间却再也去不掉心里的那个坎儿。 皇上此时正在书房之中。他一身便袍,腰间束着白玉带,脚上蹬着云龙纹软靴,踱着步子,像是闲庭信步,却用力掩饰着内心的焦虑。管事太监刘成年纪已经五十多岁了,抱着拂尘站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看着皇上着急。 孟雨这个皇上表弟,向来比他爹还不买皇上的帐。从孟定国的角度来说,原谅这个皇上外甥几乎是必须的,那是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但孟定国自己可以不计较,皇上对孟定国所做的种种伤害,身为儿子的孟雨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原谅的。他的性格比父亲更冷静,心肠也没有父亲那么软。 他记得从小父亲为了辅佐这个唯一的外甥,就几乎很少回家,两三年才能见到父亲一次,几乎呆不了几天就又匆匆走了。父亲被皇上暗地毒杀,在被押送回家路上失踪那两年,他和母亲寻找得千辛万苦。所以当父亲原谅了皇上,接诏上京之时,虽然皇上旨意诏见全家,孟雨也随家人到了京城,却没有上金殿。来到京城,只是担心父亲又会遇到危险,而不上金殿,却是对皇上和他的朝廷完全失望,打心眼儿里不想给这个皇上表哥任何面子。 虽然孟雨表面上没有任何不驯的言行,皇上又怎么会不明白。但现在是要用到孟定国之时,自然也不能怪罪孟雨。 而此时,他是真真的又需要孟雨来帮忙了。 他转着磨儿走了几圈,突然一甩手:“茶呢?” 刘成小跑到外面,冲小太监一使眼色,小太监急忙快跑到旁边的配殿中。马上,一个淡粉宫装眉目秀丽的宫女端着茶送了过来。 皇上拿起来,喝了一口,又烦躁地放到书桌上。 他心中暗想:“这死小子,不会又不给面子吧!” 就在他坐立不安的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进来,跪下道:“皇上,孟雨来了,在门外候见。” 皇上心里笑了:“快叫他进来!” 孟雨走进书房,跪倒大礼参拜:“草民孟雨,见过圣上。” 皇上急忙上前,一把拉起孟雨:“整这些干什么,叫表哥就是了。” 孟雨退后一步:“孟雨不敢。” 皇上怪喜爱地看孟雨一眼:“跟朕这么见外啊?” 孟雨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圣上天威,小民敬服,不敢造次。” 心中却暗道:“连自己舅舅都不放过,谁敢和你不见外。” 皇上拉住孟雨的手,将他拉到龙床旁边,自己一歪身,刘成急忙上前扶皇上斜靠在床上,又给皇上背后加了两个黄绫软枕:“坐这里,我们好好说话,不许见外!” 孟雨只好告罪之后,万分不舒服地坐下。龙墩摆放得离躺在龙床上的皇上很近,皇上很自然地伸手拉住孟雨的手,轻轻拍着。 孟雨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也只能忍着,心想老天,这皇上表哥什么毛病啊? 皇上笑嘻嘻地瞧着孟雨:“来看朕也不换件衣服。” 孟雨啊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长衫。原来那一件,已经被一众使刀高手砍成珍贵的鱼网了,便随便又拿出一件,也是洗了好几次的,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自然显得敝旧不堪。 皇上看孟雨尴尬,又用轻佻的口吻道:“哎,不必在意这些。朕这就赐你些好衣服。”说罢,他拍拍孟雨,极为亲热地说道:“朕知道你生朕的气!朕却没有想到,你会将换防机密被泄露到北燕之事,通传到军机,真是帮了朕的大忙。” 孟雨拱手道:“这是草民应尽之责。况且爹爹总领天下兵马,草民也不能不替爹爹担心。” 皇上笑道:“什么草民,朕的表弟是草民,那这****除了朕,不全是草民了么。” 孟雨心说:“在你眼里,哪个不是草民?就算一品大员,不是说杀就杀,说毒就毒么!” 嘴上只好说:“孟雨也是潜入北燕去查其他案子,却不料从那边朝中暗线得知,有人用换防机密与北燕作交易。这事情实在事关重大,孟雨不能不赶紧通知朝廷。” 第六章 请双凤山庄公子吃饭孟雨出血了! 皇上拍拍孟雨的肩膀:“这事表弟首功一件!但是,”皇上突然收起了刚才过分热情轻佻的笑容,“朕却还有一事要托与表弟你!” 孟雨知道当今皇上除了心狠手辣之外,最大一个特点就是变脸极快,倒也不介意,只是觉得皇上又有用他之意,不免心中烦躁。他只要一见皇上,心里就会涌起各种不适,更不愿意为皇家再做任何事情。此次从北燕飞马回来通报,实在是关系到国朝之安危,而父亲也在其中。但此时,他只想快快离开。 皇上看了刘成一眼,刘成急忙小碎步倒退着退出书房。 皇上突然收了笑容,沉声道:“表弟,朕知你心中恨朕。但是这次呢,朕不求你为朕做事,只告诉你发生在国朝的关于换防的事情。” 他伸手示意,孟雨只好万分不舒服地朝他身边靠了靠。皇上小声道:“这份泄露到北燕的机密文书,现在仍然在朕的书房中秘藏。而北燕对换防之事知道的如此之细,定是有人复制了文书,带出皇宫,并且送到了北燕。这事就算是朕身边人所为,但能送到北燕朝廷,岂是一人之力能为的!必是朝廷内部,甚至朕身边的人,再包括朝中重要大臣,恐怕已经形成一个与北燕暗通的网络。” 说到此,皇上离孟雨远了一些,提高声音道:“表弟,你不帮朕,朕不能怪你。但如今这形势,再放纵下去,恐怕……你应该明白的。” 孟雨站起身:“草民明白。只是皇上须颁孟雨一个令牌,令孟雨行案方便就是了。孟雨知道皇上心意,此案不破,孟雨查案便不会停。” 皇上闻听,心中顿觉轻松,却突然想起似的:“咦,我那表妹快十五岁了吧。当年见到她时,还是小娃娃,真是可爱得很呢。” 孟雨听了,心中又大不舒服。这皇上之荒淫,孟雨是知道的。想到小雪在自己眼里还是个孩子,却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而且颇有些芳名远播之势。朝中重臣有不少想要为自己儿子求娶的。孟雨本身是个沉稳而内向的人,很不高兴别人对自己妹妹有不纯洁的企图,皇上也不例外。 所以他草草答应了一声,便赶紧叩辞了皇上。 兴达客栈,郭世超正高高兴兴地换衣服准备上街,他的心情和会刀那时已大为不同。今天他把生意的事情处理完,又露出孩子的顽皮心性,换了一身刚在京城买的浅蓝色绸缎长衫,出了客栈,打算好好逛一逛京城。 郭世超生性并不是沉闷的人。只是他遇到熟人便话多,遇到陌生人便一句话也不会说。此次来京,因为想自己历练一下,就没带任何随从。结果并不擅和人搭话的他,在京城几天住下来,有点后悔没带自己最亲近的随身小厮兴哥一起来。现在想出去,也没有个人陪。不过京城花团锦簇,繁华热闹,还是有太多他听说过没见过,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新鲜玩意儿。甚至人们的服饰穿戴,都和苏北都完全不同。虽然双凤山庄在父亲和叔叔的操持下,早成了苏北一大富户,然而此时他觉得自己真是世面见得太少。 他高高兴兴地走在街上,颇有兴趣地看着街上的人,甚至他们买卖东西,出入铺子,他也不由自主地就跟进去。然而,他却是只看不买,脸上带着稚气的微笑。有些买东西的人,觉得他奇怪,便挟着东西,走时看他一眼,他也不以为意。 他出了一家卖香料的铺子,兴致勃勃地继续往前走,突然看到一个似曾相似的人,在对面冲着他笑。 他愣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是两天前在望月楼见过的神探孟雨。 他一时不知道该打招呼还是不该打招呼。 倒是孟雨笑眯眯地走上前来,拱手道:“郭贤弟好,想是事务办完了,有兴致上街逛了?” 若是平时,郭世超可能很想遇到个主动跟自己招呼的人,但是想起在望月楼上自己对孟雨的抢白,心中仍然对孟雨当时的傲气不满,便不欲多搭话,只拱手还礼:“孟公子多礼了。” 他不想叫孟大哥。不知为何,他从那天的接触中,总觉得孟雨心里是瞧不起人的。但是,他并没有想到,是自己听说孟雨是皇上的表弟,所以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而已。 孟雨笑了笑:“郭贤弟的袍子很漂亮,瑞和绸缎庄的吧。” 郭世超觉得孟雨更加讨厌了。想起在酒楼上,孟雨那件破袍子,却怎么都衬得他卓而不群似的。而自己,穿件新衣服却像是乡巴佬进城。 心中不爽,口气便很硬:“在下没有萧公子那样的知己送衣服,当然只好自己买了!” 孟雨一怔,便又微微笑了:“郭贤弟误会了。贤弟或许不知道瑞和绸缎庄,就是发生血案的那家绸缎庄。也正是卧虎帮帮主,韩正杰的产业。” 郭世超啊了一声。 孟雨又道:“郭贤弟是出事前一天下午,在瑞和买的这件袍子吧。但郭贤弟不是专程去买袍子的,而是去办事。事情办成之后,郭贤弟心中高兴,于是买下了这件袍子,孟雨说得可对?” 郭世超登时脸涨得通红,又气得快紫了:“孟公子,你查在下也就罢了,又何必出言讽刺!若公子有证据,直接扭送衙门多好,何必在此多费口舌!” 孟雨知道郭世超误会了,忙道:“贤弟不要误会。我们探案之人,不管说什么话,在别人听来都是口气不好的。” 郭世超此时觉得那柔滑的丝绸长袍,穿在身上如长刺一般,那浅蓝的颜色,更是鲜艳得刺目。 孟雨跟他只会过两次面,却也感觉到这位少年的脾性,便道:“郭贤弟不要生孟雨的气,在下除了探案,对别的事情从来拙于口舌,总是好话坏说,得罪贤弟了。” 说毕,看郭世超仍然气愤难当的样子,孟雨又道:“郭贤弟,我是真的想请你帮忙案子的事情,贤弟今天也是想逛街吧。不如孟雨陪贤弟,逛高兴了愿意聊在下就请郭贤弟用晚饭。若是孟雨陪得不高兴,贤弟尽管甩袖子就走,可否?” 郭世超看孟雨说得诚恳,又想被他几句话气得自己够呛,若现在甩袖走了倒没反唇相讥的机会了,不如让他陪逛,看他能出什么幺蛾子! 第七章 双凤山庄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天并非有集,但街上仍然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两个年轻人信步而走,遇到有特色的店铺就进去转一转,遇到有意思的小摊就停下看上一看。一逛起来,郭世超才发现孟雨实在不适合陪人逛街。与昨天会刀时的洒脱爽朗相比,私底下孟雨竟是个很闷的人。难怪他衣服都穿得如此不起眼,若不是颀长的身段,英气的面庞让人过目难忘,走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那一定是泯然众人矣。 郭世超也并不是个自来熟,于是两个人更加闷闷地逛着街。有时看到个有兴趣的东西,郭世超想停一下,然而孟雨却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郭世超的想法,常常是快步走了过去,搞得郭世超只好跟着他走,心里十分的郁闷。但是了解到孟雨大概性格如此,郭世超倒反而不见怪了,他其实对这位神探本人倒更感兴趣。街,什么时候逛不得,不一定要孟神探来陪。但孟神探本身真是非常值得研究呀。 走到一处卖草木花卉的摊子,孟雨突然停下,蹲下来,他东寻西看了两下,选了几盆看上去鲜艳漂亮的花,问花贩道:“老板,这几种都是有花籽的么?” 老板答道:“公子要在哪里种啊,如果在家里,有的移个枝也挺好。” 孟雨道:“我家在西玉州,要带回去的。” 摊贩道:“听公子口音也不是京城人。”又说:“我帮公子选几种在西玉州好活的花籽吧。”孟雨高兴道:“谢谢老板。” 然后又跟老板仔细地讲了价钱。要在平时,郭世超这种阔公子早就不耐烦了,此时他抱着研究孟雨的心理,倒是看得饶有兴味。 等孟雨把几小包花籽小心地收好,郭世超方道:“孟公子喜欢种花啊?” 孟雨笑道:“是给我妹妹的。她自小身体不好,不能练武,念书也不能累着,就喜欢种个花,我家专门有一个花园,里边各种花都是她打理的。” 郭世超问:“孟小姐种花是不是已经很技艺很高超啦?” 孟雨答道:“应该是吧,周边邻居和爹爹同僚家里需要鲜花,都是从我家拿的。妹妹年纪不大,种花快有十年了。” 郭世超抱着双臂笑道:“那公子精心选的这些花籽,回去怕是要被令妹笑话的。” 孟雨一愣:“怎么……” 郭世超道:“想必孟公子平时也送过花籽给孟小姐吧?” 孟雨不解地点头道:“是啊!” 郭世超道:“想必令妹每次都很高兴地接下吧。” 孟雨更加茫然:“是啊!” 郭世超道:“哎,孟公子啊,您选的是最普通最便宜的草花啊。我听说孟小姐脾气极好,想必是怕你这个哥哥伤心,所以你送她什么都接着。” 孟雨这才恍然,拍头道:“我原来就不通这些的。 郭世超道:“恰好,我也很喜欢花的。我看到几种南方很稀罕,但在北方也能种活的花。我挑几种,写好种法,孟公子拿给令妹就是了,这次保管孟小姐是真心高兴了。” 说毕,郭世超蹲下身与摊贩交涉好,每个纸包又写好花名和简单种法、注意事项,然后也不讲价就会了钞,价钱还真是不便宜,看起来确是稀罕的花种。 孟雨笑了笑:“郭公子真是爽利人。” 能用知识帮助别人果然是快乐的事情! 郭世超也开心地笑了:“肚子都饿了,吃饭去!” 两人来到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这里有两个很大,装饰也很豪华的酒楼隔着街相对而望,郭世超说:“今天不如我们玩个新鲜的,用扔铜钱来选进哪一家,好不好?” 孟雨看他孩气未除,便笑了笑:“郭公子请便。” 于是聚仙楼便幸运地中选了。并且更幸运地,郭公子心里暗地打算会钞,但他还是想看这位节省的孟公子打算请他吃什么,不会两个烧饼两碗烩面就打发他吧? 两人坐定,小二过来飞快地放下碗碟,同时嘴里招呼着:“两位爷用些啥?” 郭世超正存心要看孟雨这个节俭帝怎么招待他,便道:“孟公子对京城熟悉,您来点菜吧。” 孟雨这回倒爽快:“小二,最好的酒拿一坛。鲤鱼活的要斤半以上的红烧。宰一只活鸡清蒸,再烤一只羊腿,烤前拿好酒和佐料多腌制一会儿。再要些新鲜的果蔬小菜下酒。” 郭世超心下暗笑:“这位孟公子对朋友倒大方,也不怕撑着。” 小二很快把酒和小菜上来,年轻人都爱喝,两个人一边喝一边又聊上了。 半个上午下来,郭世超还真有点喜欢上孟雨了。郭世超虽是富家公子,却是个生性善良纯净的年轻人,也没有沾染那些浮浪子弟的毛病,待人更加喜欢以诚相交。他觉得孟雨真是个可交的朋友。 孟雨一杯下肚,突然想起一件事:“郭贤弟,你从未到过西玉州,从哪里听说舍妹脾气很好的?” 郭世超道:“哎,孟大小姐的名声,如今传得很远,不然昨天萧公子也不会……”郭世超看到孟雨眉毛拧起来了,急忙道:“好好好,我不说,反正如今都知道皇上有个极漂亮的表妹。” 这倒真是孟雨烦心的一件事情,孟雪还不到十五岁,但如今惦记自己妹妹的人真不少。从小爹爹就不管家,娘也是个爽快不让须眉的人,对孩子的心思都不太在意。可偏偏妹妹小雪心思细腻,身体又不好。而孟雨虽然不常在家,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却只有他注意到了。而父母都好像恍若未闻,心思本来就重的孟雨却要替孟雪的未来担心了。 郭世超看孟雨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便又笑道:“说实话,如今你兄妹的名头呢,孟公子可是大大落后于孟大小姐了。不过,” 郭世超是那种对合脾气的人话多,对朋友话多的那种人,他促狭地笑笑:“不过,我倒是对你这个神探特别感兴趣。” 孟雨吓得往后缩一下:“说话不要这么吓人,我有什么让你感兴趣的。” 郭世超眨眨眼:“想必孟公子今日想问我的话,还没问完吧。” 孟雨笑了,这个郭世超,也是个机灵的小子呢。 “确实如此,”孟雨也不再转变抹角,“凶杀案前,郭公子到韩正杰的瑞和绸缎庄做什么去了?” 郭世超道:“孟公子既是神探,不会不知道我们苏北郭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吧。” 孟雨马上道:“做什么生意的?” 郭世超下意识道:“做兵器……” 刚说完这仨字儿,郭世超就看到孟雨已经在坏笑。 他恍然。逛这一上午街,竟然令自己丧失了警惕,话自然而然就从嘴边吐噜出来了。 孟雨像是已经喝多了似的,红着脸指着郭世超:“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郭世超哭笑不得:“老兄,您现在倒是醒着呢还是真醉了呢,我怎么有点不明白。” 孟雨打了个酒嗝儿,抹抹胸口,然后看着郭世超道:“我现在正常了,我们好好聊。”这时,小二已经把烧好的黄河活鲤、热腾腾的清蒸鸡和烤羊腿端上桌,立刻鲜香四溢,旁边桌上的客人都纷纷伸头观看,有的马上叫小二也上同样的菜! 郭世超无奈地看着孟雨:“好吧,我玩不过你。其实我不说孟公子大概也猜到了。我家世代受官府许可,为朝廷打造兵器。这一项有多来钱自不必说了,但是凡打造之后必须记录在册。除了国家直接收走之外,其余零散订单也要限期及时上交,不可私存。” “但是,凡有制必有例外。韩正杰在京城经营帮派多年,盘根错节,想他能不需要兵器么?此外,他越做越大之后,毛病开始多了,经常需要研制些新式的刀枪棍什么的,花式很多,作用有限,就是显摆阵式用的。总之跟朝廷需要相比,他要的数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们双凤山庄也不见得需要赚这个钱。但他在京城势力大,关系多,我家也有很多需要用他之处。所以他需要的,我们双凤山庄一向是无条件满足,并且都是我爹爹或者叔叔亲自送到。这次是因为我年纪已长,可以出门独自办理事务了,于是爹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货安全送到。基本上也就不到千件,我家也不需请镖。我们山庄自己还替官府押送特别重要的镖呢。一路关系已经打通,所以到京城十分顺利地和韩正杰交割了。只是那天他本人没有在,是和他的副手交割的,并且将父亲的亲笔信请他转交给韩正杰。还是第二天晚上会刀时,我才真正见到韩正杰本人。我也不知道第二天那个人被杀跟我有啥关系。” 然后郭世超指指孟雨:“刚才我最后一句是废话,这个有啥关系要你来说。” 孟雨看着郭世超:“你是我见过的配合最主动的了。” 郭世超夹一筷鱼肉老大不客气地吃起来:“说完了好痛快吃。” 孟雨看着郭世超笑笑:“这事跟你确实没有关系。无论是送兵器还是杀人案。不过,这两件事之间有关系。” 第八章 皇宫里有多少秘密 郭世超一愣:“不会影响我爹爹和叔叔吧?” 孟雨放下绿色竹筷,若有所思地说:“郭贤弟,行在江湖,必然经受险恶。双凤山庄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必有它的原因,但是时事难料。” 说到这里,孟雨又说:“七年前,江南和你家做同个营生的江承天一家,你可知道?” 郭世超道:“知道。江家也是朝廷认定的可大量制造兵器的。但是七年前,他家替朝廷押运什么重要物事,在路上被不知名高手重创,东西也被劫了去。江承天不仅重伤而且武功全失,他妹妹闪电刀江绿萍也受了重伤,并且事后无法向朝廷交待。当时他家二公子江战在外学艺,听说后赶回来,从此绝不再沾这些生意,而是转做绸缎布匹,茶叶香料的生意,江家也自此元气大伤。” 孟雨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时,江战正与他在黄山苦松居士处学艺,八岁的妹妹孟雪也在一起。就在那个时候,他得到消息,父亲被皇上毒杀后陷入昏迷,随后被不知名的杀手劫走。从此,十五岁的孟雨和母亲应秀灵一起去寻找父亲。而江战受应秀灵之托送孟雪回外婆家,在路上却被杀手伏击,江战为保护孟雪左臂受了重伤,更在以后落下终身残疾。就恰在那个时候,江承天和江绿萍也在押镖路上被重创,江家从此被改变了命运。 想起江战,孟雨的心中就很难受。在黄山学艺时,江战对孟雪比孟雨对妹妹还要好。记得江战最喜欢练轻功,经常抱着孟雪飞到树上摘果子。孟雪淘气,有时候故意让江战吃不熟的果子,什么柿子,桃子,杏子,都没少吃,只是为了看江战被酸或者被涩到的可笑样子,孟雪就咯咯笑个不停,江战明知是孟雨淘气,却总是毫不犹豫地吃下,被酸得得涩得挤眉弄眼,孟雪就拍着手笑得更开心。当时孟雨就想,等孟雪长大了,不知道哪个男子能像江战这样惯着她。 父亲孟定国后来再次出山在西玉州督师对付抗北燕。母亲应秀灵特意写信让江战来西玉州,以谢当年对孟雪救助之恩。结果孟雨不仅痛于江战左臂残疾,更痛心的是,孟雪基本上把江战忘掉了。也许当年还太小吧,她还记得当年江战带她玩,也记得他为了救她而受伤。然而已经快十五岁的孟雪,仅仅对江战表示了感谢,似乎再无特别的关切。对于孟雪来说,江战已经是个陌生人。孟雨是知道江战心思的,而且应秀灵也有意让江家来提亲。然而江战看到孟雪的态度,自家又已家道中落,早已是心灰意冷,所以住了几天便告辞走了。这件事,孟定国无可如何,江家本来和孟家是世交,但孟定国自己因为忙于朝务,基本没有在江南住过,对于江家交往就不深了。虽然江家曾有恩于自己家,但人家都不主动提亲事了,孟雪又这么小,自然这件事就暂时无人再提,至于救人之恩换其他方式也可报答的。 孟雨将酒杯放到桌上,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却只淡淡地说:“自古踩在黑白两道的边缘,都是非常危险的。郭贤弟你年纪还轻,做事有自己的分寸最好。之前几十年,双凤山庄表面上一直平稳。然而最近朝廷乃至江湖上开始不平静。郭贤弟虽然年轻,也少不得要为双凤山庄的命运睁大眼睛。” 郭世超看着孟雨,突然拱手道:“多谢孟公子提醒。” 他心时明白,这位孟神探显然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而双凤山庄,必然已经也处在某种难测的危险之中。 窗外天色已暗,两人竟然从下午喝到了晚上,桌上的菜也让两个年轻人吃了个七七八八。都正是能吃的年纪,酒足饭饱,孟雨爽快地抢着拿银子会了钞,这让郭世超更添好感,对自己节俭对朋友大方的人,哪个不喜欢呢。原来这一鱼一鸡一羊腿一坛酒竟然费银三两有余,京城果然是贵啊。孟雨拍了拍郭世超的肩膀:“今天认识你,很高兴。” 然后歪七裂八地走了。郭世超看着孟雨的背影,笑了笑,这个孟神探,端的是有意思! “表弟啊,”皇上坐在书桌旁一只龙墩上,伸展了一下腰:“这事既然跟北燕有着关系,又影响到布防之事,朕是不是该亲自到西玉州去赞襄一下军务,省得你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 说完,他用那双怪漂亮的眼睛还有点含情脉脉似的看着孟雨。孟雨打了个冷战。这位皇上表哥,确实仪表不俗。当年那位即将登上太后宝座却被应正云刺杀的姑姑成王妃,就是国朝第一美人,所以姑姑唯一血脉的表哥也是五官清秀,只是看上去有些女气。而且皇上十岁登基,这些年没少纳妃,更兼平时随意临幸宫女,把后宫搞得一塌糊涂。幸好皇后倒甚是贤明,皇上对皇后感情也颇好,尚能听从皇后劝谏。 孟雨回禀:“皇上的事情太大了,孟雨可幕僚不了。孟雨现在就急着去找刘总管,要大小太监宫女名册,好从内部查起。” 皇上瞄了孟雨两眼:“孟雨啊,你还真不像跟朕是亲戚,做什么事啊拘谨得很。” 孟雨看皇上并没有生气的表示,急忙躬身道:“皇上出行,不似普通钦差。一动便牵涉颇大,不仅西玉州的防务力量要抽调出来安排皇上驻跸的各种事宜,恐怕也会引起北燕的警觉,搞不好会酿出大事。” 皇上站起来走到孟雨身边,把躬身未起的孟雨拉起来:“表弟,你做个探子真是屈才了。” 孟雨差点退后一步,又没敢,只是道:“皇上过誉了,孟雨真是只会探案而已。” 刘成在皇上未登基,皇上父亲尚是成王时就已是成王府的太监总管了。当年孟雨父亲孟定国住在成王府时,因为这位刘总管嗜好端着个架子,什么都一本正经打着官腔,所以经常捉弄他。孟雨很少进宫,对刘成更是不熟悉。刘成却知道孟雨是孟定国的儿子,觉得这位紧抿嘴唇,沉静成熟的青年,和那个促侠顽皮的孟定国真是不太不一样了。不过刘成当初总被孟定国捉弄,所以心里对孟雨也是没有好气的。 刘成按照孟雨的要求,告诉他这里是皇上处理公事的宣政殿,后边有个比较小的后殿,一些重要诏书文件就存在这里。那个被复制传到北燕的布防图和换防计划,当初都是存在这里的。宣政殿旁边有个小些的阁子,是皇上休息的地方。而后边走过十来丈远,就是皇后娘娘的永安宫。皇上除了宣政殿,另外并无寝宫,名义上是与皇后娘娘共用万安宫。而且皇上要从宣政殿再往后宫去,一定要经过皇后娘娘的永安宫。国朝祖制便是如此,以免皇上沉迷于后宫,并非当今皇上首创。 刘成又一指永安宫并排而设的一座小些的宫殿:“孟公子大概不知吧,当今先太皇太后,当时太皇还是成王,就是在这座宫里成亲的,这座景华宫原是皇上和皇后沐浴吃斋礼佛时所用。后来因为皇上没有单独的宫殿,便把这一处也整理出来,和皇上的书房通连。这样昼夜处理奏折时,便不用在宣政殿了。” 孟雨默默地看着景华宫,那是姑姑与成王成亲的地方。而成王并未登上宝座,姑姑也没能成为太后。人生就是如此戏剧! 刘成拂尘一扬,转身对孟雨道:“皇上有时也带公事回皇后处办理。所以宣政殿、永安宫、景华宫和御书房,或者在这几处的路途中,是有可能下手的地方。皇上从不把公事带到后宫其他地方处理,而且此事从未出宣政殿到前大殿与大臣公议,每次都是召集几个近臣在宣政殿内议的。” 孟雨一笑:“刘总管果然是皇上身边的人。” 刘成拂尘一摆,冷冷一笑:“之前皇上也是瞒着老奴的,后来事发,皇上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便交待了老奴来帮助公子。” 孟雨看看皇宫周围被红墙圈住的宫殿、树木、花草、山石。似乎一被圈锢,所有的一切都失了灵性。但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了登上这一宝座而令江山染血,生灵涂炭呢。 刘成正要带孟雨去看太监和宫女名录,突然看到一袭凤辇缓缓而来,两边华盖如云,跟随的两排宫中女官、宫女衣带飘飘,云髻缭绕,环珮叮咚,香风送远,太监手执拂尘引路。刘成小声道:“是皇后娘娘,哎皇上让你进了这和后宫接连的地方,如今躲不及了,上前参见吧。” 刘成带着孟雨走向前下跪参拜,那执拂尘的是个很老的太监。看着虽然比不过刘成,品级却自是不低。他对刘成道:“刘总管,怎么带外人进后宫?” 那高贵华丽的凤辇竟然也已停了下来。若在平常时节,这就算是宫外无官男子冒然进宫冲撞皇后,至少孟雨的小命是要没有了的。 刘成倒未紧张,他毕竟是皇上身边的管事大太监,又是有因而来,所以笑着禀道:“回娘娘,这是皇上的表弟孟雨嘛,胡公公也知道的。皇上特许了的,只是不该冲撞凤驾。” 凤辇上突然传来温和好听,却透着一丝庄严的声音:“是孟大人的公子吧,唤他前来吧。” 第九章 宫中巧遇皇后 孟雨心中懊恼,真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皇家果然不能沾啊。 他知道皇后不仅是名义上皇后,还是镇守西陲的定远大将军沈赫昌之女。当年沈赫昌为国朝平定西陲,于萧孟两家表面也是有交情的。但在朝中同掌军权,互相派系牵涉之间,关系仍然十分微妙。 沈皇后不仅端庄貌美,素有贤名,而且一向是毫不犹豫插手朝中事务的。只是皇上荒淫,皇后鼎力力协理国事,倒颇得朝野上下赞许。而且孟雨父亲再次出山,也是皇后向皇上力谏。然而孟雨始终认为,父亲被坑就坑在和皇上是亲戚上了。否则半生投入国事,抛却家人,却落得个被毒杀的下场,虽然幸而逃得一条命出来,但孟雨从小看到父亲一心为国却差点横死的遭遇,早已经十分心冷。 孟雨按照刘成的带引,走到凤辇前给皇后行礼问安,当然不敢看皇后长的什么样子,虽然也是有些好奇。 皇后微微笑着说:“孟雨,皇室如今也很凋零,宗室子弟无几,皇上无可傍依。就是当年太后一系的亲戚,也就只有孟督师和卿家你,还有孟雪几个了。皇上如今遇到难事,卿可要替皇上分忧啊,况且还是皇上表弟。” 皇后的声音端庄柔婉,甜润好听。 孟雨惶惑道:“孟雨自当竭尽全力。” 皇后又口气和婉地继续说下去:“皇上事务繁忙,自是不能事事替卿家想到。” 她微微侧头叫道:“胡尽忠。” 那个背叛前朝皇帝的,已经很老的太监急忙俯身答是。 皇后甜美的声音变得清冷:“皇上虽与了孟雨权限,然而宫中人的品性本宫还不知道吗?你和刘成两个人,要全力给孟雨办事行出方便。” 胡尽忠急忙躬身答是。 当年胡尽忠因为与前朝丝连的关系,成王与当今皇上都不敢用他。但他在宫中历经两代皇帝,事务圆通,于是也留了下来,只是始终郁郁不得志。直到皇后协助皇上理事各种掣肘,才又起用胡尽忠,成了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 孟雨急忙借机告退,突然凤辇旁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孟雨心中一凛。 他刚才就看到紧随凤辇的,有一个年轻女孩和两排随行宫女、女宫的服饰完全不同,穿得不是宫装,且衣衫质地上乘,首饰也很华美,身姿曼妙,姿容绝世。孟雨虽然平时并不在意女色,但也是年轻男子,对美丽的女子一样是敏感的。 那女孩子敢在皇后面前放肆笑出声来,自然与皇后关系不一般。 果然皇后温言训道:“婉华,生人面前,怎么如此不成体统!” 话中虽有责备的味道,眼中的神色却很温和。那个被叫作婉华的女孩,收住笑声,却像没听到皇后的话,步履轻快地走到孟雨面前:“孟公子是名动九州的神探,婉华很是仰慕呢。”说罢微微屈膝,行了个礼,那姿态也是优美无匹。 孟雨愣了一下,只得还礼:“姑娘既在宫中,想必是贵眷,您过誉了,孟雨不过一介草民而已。”宫中关系复杂,孟雨可无心恋战,他断然退后半步低头对皇后行礼拜辞。 那婉华还要说话,孟雨已经匆匆离去。孟雨是皇上表弟,所以也敢自恃身份离开,他知道如果多呆会更为不妙,打个招呼赶紧走也不至于怪罪。 皇后自然懂得深浅,她也拦住婉华:“你这孩子,看来是被惯坏了,这么没有分寸。孟雨是皇上表弟,不要以为姐姐宠你,你就可以放肆。” 婉华撅撅嘴:“姐姐既然不许婉华去找孟雨,便替婉华做了这个主吧。” 皇后端庄地一笑:“又胡说了,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人面前,也不知道害臊。” 皇后并不看好孟雨。像孟雨这样的闲云野鹤,既无意于功名前程,又无意于金银财帛,就算他出身国戚,但若自己无意仕途,妹妹跟着他,却是不能富贵到终的。 况且,就算皇上现在不肯说孟雨的不是,皇后却看得出这位孟雨眼高于顶,高傲得紧,自己妹妹也是金枝玉叶,自然要找个温柔体贴,听妻子话的女婿才成。 看着沈婉华气嘟嘟的直咬牙,头上的金丝凤凰缠珠钗也气得叮当晃动,皇后微微一笑:“快回永安宫吧。在佛堂颂经这半日,本宫疲累得紧。” 此时,刘成已经将孟雨引到与自己宫中住处通连的存放宫中各色人等名册的地方。刘成先将可能接触到布防图放置地方的名册拿出,挨个给孟雨做了个介绍。孟雨却觉得,这样不成了刘成说什么是什么了吗。他听了几个便及时打断刘成:“刘公公,这些人等有没有出事那些日子,表现异常的?” 孟雨心里却暗自说:“如果表现异常,那不等于不打自招吗。”他已经有了主意,是以只是敷衍一下刘成。刘成皱眉回忆着:“那几日老奴虽知皇上屡次召见近臣,甚至孟大人也从西玉州赶了回来,被皇上召见密议。但同时赶上了宫中对阁老之臣的赐宴,宴会准备加上赐宴当天的场面盛大。宣政殿前搭棚席,繁杂人等十分之多。” 孟雨道:“本来招待宫中阁老之臣,尤其赶上众多老臣告老还乡之时,皇上赐宴也是常情。只是这事不是定期而办,而是随遇随举。当初是谁提的折子?” 刘成皱眉道:“这个,属政事,老奴还真不知道。”孟雨笑道:“如此,请总管大人借支朱笔来。” 刘成急忙中派个小太监去办。不一时朱笔送来,孟雨将名册中一些人名勾出来:“烦请总管大人将这些勾出来的名字誊写一份,交与孟雨即可。” 他随即又道:“我去宣政殿那几处看看。” 孟雨躲开宫中闲杂人等,贴着几处宫殿的北部,依次察看。如果夜里来盗,那么虽然人少,但这几处宫殿之前都是灯火通明,不遇到人几乎不可能。 除非是当年金字玉心盟,是在成王和成王妃成亲之日,宫中闲杂人等甚多,所以尚可混得进来。而宴阁老之臣,是在前殿,宣政殿处于与后宫连接之处,万安宫和景华宫更是完全处于后宫,且是大白天,生人进来的可能性极小。 而且金字玉心盟之事,朝中人知道得甚多。而换防之事,只有几大臣密议,所以除了皇上,几大臣,以及近身办事的幕僚与内侍,应该知道的人非常有限,所以必有内鬼。 孟雨这样想着,刘成已将名册送了来。 这老太监看着孟雨匆匆离去,不由又想起当年被孟定国捉弄的情景。当时孟定国比孟雨现在年纪还小,又淘气爱闹得很,把个肥胖动作迟缓的刘成捉弄得不轻。所以刘成现在见到孟雨还是愤愤。至于那位后来权倾朝野的孟定国孟大人,再进宫与皇上议事之时,倒似乎是把这位刘总管给忘记了。本来谁不曾年少轻狂,何况孟定国那样粗心的人,但刘成却终是不能忘记。 第十章 那一场惨烈战斗 汪真真走出了客栈,正要从小二手中接过自己枣红马的缰绳,却看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树下。汪真真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 一袭白衣的萧梦时仍然英姿潇洒,迎风玉立,眼中却似乎藏着深深的难抒之志。他看到汪真真朝她走过来,急忙迎上去冲汪真真拱手施礼:“小弟知道,若不是因为会刀需要给梦时面子,真真姐是不会答应见梦时的。” 汪真真将马顺手拴到店前的拴马桩上:“梦时,凭吊过去一向不是姐姐的习惯。其实姐姐已经放下了,你又何必一直这么倔强呢?” 萧梦时黯然地说:“梦时不是圣人,不会被伤害了却没有反应,还那么逆来顺受着。” 汪真真叹了口气:“姐姐知道你一直想给张大哥要个公道。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可说呢。我家祖上一把刀传到今天,在西玉州一直配合国家所有战事,看到的也多了。当年名动天下的少将军应正云,到现在还含冤被屈,他的遗子应少言被皇上诏命不得离开西玉州境内,从未见过父亲一面,却一生已经被毁。你和应少言曾经同在萧大人帐下效力,他的遭遇你最清楚。再就说孟大人吧,为国事倾尽全部身心十几年,不照样被皇上毒杀吗?像孟大人这般,如今为了国事不是也得复出。人这一生,若什么时候都能不忘大义,方可保个心平气和。” 萧梦时苦笑一下:“梦时不管那么多。梦时只是愧对姐姐一家,或许这个公道这辈子都争不到,那我便永不为朝廷再做事。” 汪真真不由有些急:“如今也不是几年前了,你年纪长了这么多却还这么不懂事。远的不说,萧大人在西玉州驻防,多少事情要操心,却还被皇上猜忌。你这些年只管在京城和那些浮浪子弟混在一起,全不知帮助萧大人一点,你让姐姐如何还愿意见你呢!” 萧梦时那双平时明亮锐利的眼睛,暗淡下去,他无奈地说:“当年年纪小,却总是意气风发。被打击了,才知道这个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况且那不是一般的打击。姐姐的品性,小弟是真心佩服,所以总想给姐夫再讨公道,然而这些年,竟是半点进展都没有。至于父亲,他愿意为朝廷做事,愿意被冤屈被掣肘被猜忌,那是他的事,我真的帮不了他,也不愿意帮。” 汪真真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你的心思姐姐也可以体会的。如此我便回河北去了,你在京城也别一味和那些人交往,愿意钻研刀法倒更好些,只是不要钻牛角尖。” 萧梦时笑笑:“还是姐姐了解我。” 他帮汪真真解下缰绳,将她扶上马:“我知道姐姐心里难过姐夫的事情,也不高兴小弟的作为,所以总不想见我。只是姐姐若遇到难处,一定再来找梦时。” 汪真真拉住缰绳:“患难之交,有事自当会麻烦老弟,再会吧。”说罢一提缰绳便沿着街道向城门方向走去。 而萧梦时默默伫立,久久没有离开。 京城外正是深春景象,柳丝如碧,微风和旭。一条大路通向远方,两边的大树枝繁叶茂,多少商旅游子沿着这条路,来而又往,往而又来。 汪真真信马走在大路上。阳光和暖,她不由觉得有些热,也有些口渴。 而前方路边,正好有个茶水铺子,她还没有来得及拨转马头过去,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汪姐姐可好?”汪真真扭头一看,不由啊了一声。却正是那天会刀之时不请自来,并且很快乐地搅了大家一局的孟雨。 汪真真微笑着回答:“孟公子好,是不是那神秘的刀口还没琢磨明白啊?” 孟雨也笑了:“孟雨请姐姐喝茶。” 那天会刀的高手中,孟雨除了萧梦时,唯一认识的就是汪真真。 汪真真家在西玉州管辖范围内,又是家传刀法,她家世代作为民间力量为对抗北燕也是为国朝立过汗马功劳。孟定国和萧正毅对汪真真的父亲汪一恺,一向非常尊重,尤其萧正毅,曾经在汪真真和萧梦时刚刚谈论过的那场重要战事中得到汪家相助,而且如果不是汪真真的未婚夫婿张大让,萧梦时的一条命便丢在战场上了。 孟定国督师西玉州时间不久,但二十年前老总管应博光管辖西玉州时,孟定国就见过汪一恺和汪真真。那时汪真真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如果从与北燕对抗的功绩来讲,汪家是多少代都在以民间身份自觉担起大任,同时也替朝廷效力。 汪真真跳下马,孟雨接过马缰绳,替她拴好。 孟雨道:“汪姐姐回去路途就不要太赶了。小弟其实很羡慕唐朝人出关的那种旅人心情。世道不平,所以我们才更需要给自己一些寄托。” 汪真真笑了:“孟兄弟说得对。但是欣赏景色之前,是不是先说说孟兄弟想知道的事情。” 孟雨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姐说话真爽快。” 汪真真道:“对那刀口迷惑了是吗?先说说那里边你能信任谁?” 孟雨有些羞涩地一笑:“姐姐难为孟雨了。” 汪真真点头:“对,对,我也有嫌疑的。” 孟雨忙道:“这个小弟真的不敢。只是,姐姐那天并没有说什么话,我只想知道姐姐对刀口怎么看。另一个,姐姐给我讲讲萧公子。” 汪真真道:“第一个简单,我和在座的人一个感觉。凶手一定在八人当中,但是刀口真的看不出来,只能说凶手太老奸巨滑了。” 孟雨点头:“恐怕这刀口,必得要结合动机才能看出来了。” 汪真真又接着说:“萧梦时我是很熟悉的。他从前是个雄心勃勃的青年,那时他虽然只有二十岁,在他父亲帐前效力,却已经战绩卓著,十分出色了。孟公子看他对刀的执迷就知道,他当时对于守土卫国的那份情怀,也是如此。直到几年前,有一次他带着小队人马在国朝和北燕的边境去勘察,却不想遭遇了北燕相当数量的骑兵,双方交战之后,萧梦时的人马打得很惨,人一个一个倒下去。当时我父亲得到消息,就让我和父亲的大徒弟,也是我的未婚夫婿,一起前去救援。因为北燕全是骑兵,而且武器精良,人数众多,我们仍然是寡不敌众。大师哥战死了,而我也受了重伤。” 说到此处,一直很镇定的汪真真说不下去了。当年那场血战,完全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从一个幸福的少女,倾刻间就成了一个未婚寡妇。 她镇定一下自己,才又接着说道:“后来,萧大人派了应少言来救援,才算把我们救出来。本来应少言因为他父亲应正云的原因,一直是不能明用的。所以之前一直只在萧大人帐下帮着训练士兵。那次是事出从急,而且萧大人也相信应少言的能力,才派他来救援。战后,萧大人向朝廷报了给大师哥和其他将士嘉奖抚恤。却不想朝廷回应我们是打了败仗,不加罪已是宽恩了。而且有人又在朝中谗言,说萧大人用罪臣之子,所以应少言也不能再在军中效力。而萧梦时虽然没有加罪,却和萧大人一起被申斥。梦时不服,要去据力力争。他尤其不能容忍对我大师哥没有个公道,后来虽然被萧大人制止住,从此他却心灰意冷了。” 汪真真看着孟雨:“其实那刀口,我真的不能排除他。他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训练士兵都是以严和狠出名的。我可以说他是个有血性有感情的人,但萧梦时的心中确实有一股戾气,他训练出来的也都是虎狼之师。我也一直因为这个而为他担心,他后来不愿意再在军中效力,经常在京城留连,也做出很多荒唐的事情。但我总觉得他心有不甘,我也总怕他会有一天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孟雨道:“姐姐也不要太担心了,其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萧公子是个性情中人,但他并非没有理智,也并非不懂选择。” 汪真真笑道:“是的,就像你只愿做个神探一样。而他却选择沉沦下去。其实他是属于战场的,他放不下。只是,” 汪真真看着孟雨:“我跟梦时有这么深的渊源,可我刚才为什么不担保他没有事,孟公子能明白吗?” 孟雨道:“姐姐怕萧公子终究会有什么事情,希望我可能的时候帮助他。孟雨绝对答应此事,姐姐放心。” 汪真真高兴地笑了:“就算我是个请求吧,这些年我是经常提心吊胆。所以我生气不肯见他,是希望他能安分下来。可是他连父亲的话都不听,我又能如何。” 汪真真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又看看尚晴好的天气,对孟雨道:“孟公子也是要回西玉州吗?” 孟雨答道:“我在京城关于案子的事情尚没有完结。可能再耽搁一段时间。之后我可能要去北燕,查查那个标记。” 汪真真哦了一声:“那今日若无事,我还有件事要与公子交待。” 孟雨忙说:“姐姐尽管讲来。” 第十一章 传剑 汪真真便徐徐道来:“孟公子的表哥应少言,是当年少将军应正云的遗腹子。后来多得少将军旧部照顾,萧大人对他也不错。因为他一直没脱罪籍,所以跟外人不多交往,我爹为了照顾自己的庄子需要和朝廷周旋,不方便和他家过多交往,只是在应正云刚去世时曾暗自安排他们母子生活。但是在那次战事中我又和他并肩作战,看到他的剑法,倒让我觉得有件事需要交待。当年少将军曾经来过我家,我那时才七八岁,但练武已经三四年了。少将军很喜欢我,就教了我他的剑法中最精纯的招数。后来他每次再经过或者有事到我家来,都要重新考问教习。后来我自己刀法得了父亲真传之后,才体会那剑招的精妙。应少言从来不曾见过父亲,他的剑法是少将军旧部关正枫找了高手教习的,我知道他不会知道那些剑术,甚至他对父亲了解也非常少。” 说到这里,汪真真也停下来了。二十二年前那场战事爆发前,应正云匆匆与苏绮云成亲,便与以国相韦度为首的勤王军决战。之后到了京城,刺杀即将成为当朝太后的成王妃孟离珠后自杀身亡。几个月后应少言出生,所以,连应正云的妻子苏绮云对他的了解也是非常少的。 汪真真是从心底怜惜这位出生便多难的应少言,她接着道:“今天孟公子要是不着急,我便将剑法传给你,你回去教给他便是。 孟雨却想不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对于那位名满天下的少将军,自己舅舅的传奇经历,孟雨也是十分向往的。记得母亲应秀灵曾经说过,她和父亲成亲之时,应正云亲口说过,如果将来有了外甥,一定要跟自己学武功。还另外加了一句,如果跟孟定国这个臭小子学,那麻烦就大了。这个故事是舅舅跟自己的唯一联系了,只是学武本已不可能,想不到今天却能得到舅舅的真传。 汪真真把刀别好,抽出剑。孟雨也拿好剑,两个人就在茶水铺旁边开始演练。 孟雨的剑法本来就好,人也聪明,很快就学了八九不离十。然而汪真真却不放过每一个瑕疵。两个人你来我往,直练到傍晚天色渐暗,汪真真执剑跳出圈外,道:“可以了。孟公子真是学武奇才。不过,你要悉心教你表哥,可不能走样呃!” 孟雨道:“姐姐嘱咐,孟雨哪能忘记。”他看天色已晚,便将汪真真一直送到有客栈可以歇脚的地方,才告别离开,独自回到京城。而孟雨则乘着夜色,策马向西玉州飞驰。 西玉州的街道住宅商铺和二十年前都没有什么不同。作为一个边关重镇,它很难像京城那样繁华喧闹,日新月异,而是在一年又一年轮回的静默中彰显着北方的雄浑和沧桑。 督师孟定国的临时府邸后院,虽然宽敞阔大,不同宅院间设计错落有致,却是整体朴素而简洁,和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两样。那些珍贵的南方嶙峋山石都是不曾有的。也没有风格华丽的亭台楼阁。不过水池,普通的假山小桥亭子而已。但是却有偌大的一个花园,里面的花草正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此时孟家大小姐孟雪正带着小丫环可儿莳弄花草。 突然从花园外传来说笑声。却是表哥应少言和萧家大小姐,萧正毅的女儿,萧梦时的妹妹萧点秀,一起来到花园。 孟雪拿着小铲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表哥和萧点月。 在孟定国夫妇尚未来到西玉州时,应少言便和萧点月已经相好,如今已是四五年了。萧正毅对应少言本身倒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也没有制止女儿和他相好。然而纵然应少言的父亲应正云当年是名满天下的少将军,而且是西玉州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但毕竟应少言现在是罪臣之子的身份。萧正毅虽然不是攀焰附势之人,然而将女儿嫁给罪臣之子,那是要有相当勇气的。他为官多年,这个决心却是下不了。然而又不忍心拆散两人,于是两个人的事便拖延了下来。 孟家来到西玉州不过两三年的时间,而孟雪就在这两三年间长成了一个惊人美丽的女孩子。而且她脾气温和,个性随意。只是非常偶尔才会露出与母亲一样的倔强。来到西玉州之后,孟定国在自己的宅子旁边又租了一所宅院,并且分别在两个宅子相邻的院墙上,各安了一扇对面相隔不到三尺的旁门,让苏绮云和应少言母子搬过来一起住。 所以说世事难料,这两三年间,孟雪长大了,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应少言的影子。 但孟雪本身是个不张扬的孩子,她只是在种花弄草的间隙,想到自己的表哥和点秀姐姐的时候,就会无声地叹口气。 孟雪自小身体很弱,劳累了就会气短气促。所以每当她叹气的时候,母亲应秀灵或者丫环可儿,总以为她又犯气喘病了,总要关切地问一下,她便蹙着秀若轻烟的眉毛摇摇头,继续无声地莳弄花草。这样,花园便总是生机勃勃的,这让应少言和萧点秀更喜欢在这个地方流连和谈情说爱。却不知道旁边有个小女孩,心中的难过与失落。 萧点秀身材修长健美,说话口气和哥哥一样的果断爽朗。她自小习武,武功很是不弱。因为自小在富贵官宦家庭中长大,人本性虽然善良,但骄娇之气却总是有一些的。不过对于孟雪,她却总是很照顾很爱护。她自己总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谁舍得对她大声说话呢?”说毕还总是爽朗地笑上几声。 此时她比应少言跑得还快,穿过花园的小径来到孟雪身边,她一把抱住孟雪的肩膀:“小雪,你知道刚才我经过孟夫人那里,她说什么来得?” 孟雪眨着忽闪闪的大眼睛,仍然笑眯眯地道:“姐姐不告诉小雪,小雪怎么猜得出来呢?” 萧点秀仍然抱着孟雪,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蛋,一副疼惜的样子:“孟夫人说,当年你少言哥哥出生之前,应婶婶在昭福寺为他祈福,如今该去还愿啦。还有你小孟雪啊,孟夫人也替你的病祈过福,也要还愿。不过应婶婶身体不好,孟夫人说让少言带你一起去呢,你不是早就想出去玩吗?” 孟雪一听,心里不由得欢喜,却又问道:“秀姐姐也一起去吗?”萧点秀松开孟雪,郁闷地说:“这一去一回一整天,我怎么可能去呢。就是现在和他见面,虽然家里不很拦着,也要偷偷的呢。” 说到这里,她又笑嘻嘻道:“每次来,害得你还要躲开我们,耽误你种花大业啦。” 萧点秀爽快不扭怩,孟雪却脸红一红:“哪有什么耽误,我现在就该走啦。” 萧点秀急忙道:“我可不是要妹妹走的意思。” 孟雪笑笑不答,只对丫环可儿说:“替秀姐姐摘一束花,等她回去时带着。” 说完,孟雪跟应少言行了个礼告辞,心中却有些慌乱。 应少言也有些不自然。孟雪的心思虽然掩饰得很好,两家长辈都没注意。而应少言一向敏感细腻,孟雪对他不一样的感情他早就有所察觉了。 只是萧点秀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笑哈哈地说:“槐树旁边那棵最大的红色山药别忘给我摘下。”可儿笑着说:“萧姑娘放心,我家小姐给姑娘什么都舍得的。” 萧点秀一听高兴得一把抱住要走的孟雪,狠狠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小妹妹。” 孟雪猝不及防,脸红道:“姐姐干什么呀,口水弄人家脸上啦。”说完就跑掉了。 应少言忍不住对萧点秀道:“你也真是太疯了,女孩也不能随便乱亲啊。” 萧点秀坏笑道:“嫉妒啦,那你也来亲一下。” 应少言脸腾地红了:“胡说什么!” 萧点秀将脸伸过去:“看你想歪了吧,我是说亲这里!” 歌少方这才明白自己真的想歪了,脸更红了。不过看她将白中透红的脸庞凑过来,也不禁心中荡漾,先看了看周围,才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萧点秀倒变得黯然了:“我们俩的事情,爹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点头呢。” 应少言也低了头:“如今的情势,我连个前程也没有,也难怪你爹爹不肯答应。早知如此,我也不拖累你了。” 萧点秀捂住他的嘴:“不许瞎说。就算爹爹一辈子不点头,我也跟定你了。” 应少言拉过她的手。因为长年练武,萧点秀的手指虽然白皙修长,却很有力,手心指肚上还有些硬茧。 应少言攥着她的手:“能遇到你,就算我应少言生不逢时,但也不枉此生了。” 萧点秀回到家,穿过花园,来到自家人聚会吃饭的小客厅,吩咐丫环将孟雪给她的花插瓶。 她回到自己房间更衣,又把一头青丝重新挽了一个随意的简单发髻,插上一只梅花玉簪。再来到小客厅的时候,却没有发现那束花。 萧点秀也是个急脾气,立刻对着一个仆人叫起来:“我的花哪去了,怎么还不摆上?” 第十二章 少男少女们的心思 那仆人一副欲言又不敢言的样子。萧点秀就明白了,一把将挡着路碍事的仆人推开,跑出客厅,直奔后花院的另一座独幢小院。 她跑进院子,推门就进了客厅。 果不其然,大哥萧梦时正对着那束花发呆。 艳丽的花束已经被安放在一个古朴典雅的钧瓷花瓶中,绽放的鲜艳花朵透着无限的盎然生机。一身白衣的萧梦时,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头的剪影就像一座雕像。 本来生着气的萧点秀,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无影无踪。她轻轻走到萧梦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萧梦时有如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一般:“点秀,你回来啦?” 萧点秀叹口气:“大哥,你何苦这样,让爹爹去提亲吧。” 萧梦时笑了笑:“现在去,肯定是被一口回绝,我如何能……” 自从孟定国来西玉州督师,萧正毅的军权自然而然地被收缩限制。孟定国不是嚣张专断之人,但治军布防,双方难免意见不能统一。而萧正毅性子暴烈,治军又带着强烈的私家军的家长制作风,所以虽然都是国朝的股肱之臣,两人难免不谐。因此除了公事,私下便无交情。 孟雪是出了名的美女,年纪又小,自然不缺求娶之人。而且她身体也弱,性子又温和,孟家择婿也自然会选个温和体贴的。萧孟两家且不说无甚私交,萧梦时放浪不羁又专断霸气的作风,早已名声在外,况且风流乡中也常流连,西玉州几乎无人不晓,无论如何不会在孟家的选择范围中。 萧点秀心疼大哥,不由说:“也不能为了一个孟雪,大哥就成这样啊。大哥你平时多豪爽果断的人,现在快要为情所伤,不能自已了。” 萧梦时淡然一笑:“人平时狂放过了,可能就有报应来了吧。我也只能等待机缘,我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能在一起,我会对她说什么,可能都不会说话了吧。” 萧点秀想起自己与应少言也是没个结果,不由烦恼丛生:“总之,大哥不要委屈了自己。不然,我都看不过去了。” 萧梦时对萧点秀说:“你知道吗,京城最近出了一起凶杀案,而且后边似乎还有更深的背景与缘由。被杀之人是被无极刀所杀,因此孟雨已经开始查我了。” 萧点秀大吃一惊:“哥哥,你不会真的牵涉其中吧?” 毕竟是兄妹,萧点秀十分了解哥哥的。 萧梦时笑道:“是不是我一做事,你就马上想到我会站在国法家规的对立面?” 萧点秀道:“以孟雨的神探之名,哪里会随便查人。哥哥一向有抱负,如今闲散这几年,不会真是在练刀法吧。我劝哥哥做事不考虑自己,也想想爹爹。爹爹一向在朝中被排挤,有了今天真是十分不容易。大哥做事风格大开大合,一向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如果真被孟雨盯上,大哥你哪里斗得过他。” 萧梦时痴知地看着那束花,似乎在喃喃自语:“为什么不往好的地方想呢,孟雨来求我鉴定刀口,还要在西玉州请我。我这个闲散人,怕的就是无事。现在,我巴不得事情都来找我。” 萧梦时又笑了笑,将花从花瓶中拿出来,递给萧点云:“看了也心伤,拿去吧。” 说毕,便出门而去,头也不回。 萧点秀拿着那束花,不由也呆了。 果不其然,回到家中,母亲苏绮云就告诉应少言明天陪孟雪去昭福寺还愿的事情。 应少言问:“姑夫军务繁忙,为何姑姑也不能陪小雪一起去呢?” 母亲苏绮云笑笑。二十年过去,她仍然气度沉静,秀丽不减当年。只是与一个并不熟悉的夫君成亲之时便是分手之日,又留下应少言个遗腹子,这二十几年的艰难与苦涩,也只有她自己能体会了。 苏绮云对应少言说:“当年你姑姑不愿意你姑夫在京城为朝廷做事,所以不肯住在京城,而是在京城外另居他处。只说让你姑夫能有所羁绊,等着你姑夫辅佐小皇帝稳定朝局之后,就一起回江南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你姑夫放不下小皇帝外甥,两人从此聚少离多,感情也被影响了。直到十五年之后,你姑夫被小皇帝下毒,被从前一个故交劫走,从此失踪了两年。你姑姑和表弟也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了他两年,其中的苦处旁人万难体会。等终于找到你姑夫之后,你姑姑就在佛祖面前发下誓愿:从此不离开你姑夫半步。你没看到,如今你姑夫处理公事,你姑姑就在家中等他。除此之外,他俩总在一起,从不离开的吗?你姑夫事务繁忙,自然不能去还愿,你姑姑便也不肯去,总之是不离开他半步。” 应少言似有所悟地笑了:“姑姑、姑夫这么大年纪还这样,倒也难得呢。” 苏绮云叹道:“他俩成亲前就不顺利,两个人的感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只是如今终于算是心意相通了。” 应少言看母亲情绪低落起来,怕她想起父亲,急忙说:“娘,您还要许什么愿,今天我帮您许上。” 苏绮云笑了:“许你早娶上媳妇,我早抱上孙子呗。” 应少言脸红一下,也笑了:“孩儿记得了!” 虽然只是去还愿,应少言还是习惯地提上剑。 他走到马车前,将孟雪扶上马车,叮嘱车夫:“走平稳一点啊。” 车夫点头道:“公子放心好了。” 他又对可儿说:“照顾好小姐。” 可儿点头,也上了马车,拉下帘子。 应少言跳上马,一行人很快出了西玉州城,向着昭福寺的方向缓缓前行。 城外是空阔的大道,两旁杨柳依依。已进入暮春,碧绿的枝条随风摆动,空气中一股城里所没有的清新而温暖的味道。 昭福寺比城郊的昭云寺要远得多。应少言知道,当年自己的祖母,西玉州总管应搏虎的夫人,就是在云林寺巧遇母亲苏绮云,一眼相中,才给母亲与父亲定下了亲事。但是昭福寺虽然偏远得多,寺院也没有昭云寺雄伟,据说香火却很灵验,一直吸引了众多西玉州的老百姓纷纷前往,一时香火缭绕,离庙门几百米空气中就是燃香的味道。 孟雪的病虽无大碍,却是个固疾。所以两年前姑父孟定国百忙之中,亲自陪着姑姑应秀灵和孟雪去许了愿,只望她的病能快好。孟定国在和应秀灵互相寻找的那两年中,一直带着孟雪,当爹的总是粗心一些,父女两个都吃了很多苦,体弱的孟雪随父奔波中也失于照顾。所以孟定国总是对孟雪更疼爱一些,一反从前家中大小事务甩手不管的作风,对孟雪的事情总是要亲力亲为。而跟儿子孟雨,倒像天生的对头,平时不在一起,而在一起就是经常的争吵斗气。孟雨从小就缺乏父亲的关爱,等到西玉州全家团聚的时候,已经十七八岁了,他又是个思想很独立的青年,对爹爹之前的作法也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而孟定国在封建社会家长中,脾气算是好的,但同时也实在缺乏当父亲的权威。两个人争执起来不像父子,倒像是哥儿俩。但不论怎样,应少言都很羡慕姑姑一家,吵吵闹闹总比自己家母子两个清静得像不在尘世上要好得多。 孟雪在车里轻轻欣开帘子,看着外边车轮旁快速掠过的小草和各种颜色的小花,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了,将帘子拉开,细细地叫了一声:“表哥。” 应少言骑在马上答应了一声:“小雪,有什么事情吗?” 孟雪一说话脸就又红了,她轻轻地笑了笑:“表哥,我想骑马。” 应少言看着自己的马,竟然也脸红了。他马上想到的是,得和孟雪骑一匹马了。 但是,从来孟雪一开口,应少言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他跳下马,让车夫停下来,将孟雪扶下马车,又将她扶上自己那匹通体雪白、毛色温润光亮,精神十足的塞外宝马上。 他将孟雪扶稳了,正想着是自己也骑马带着她呢,还是替她牵着马呢。 孟雪又笑一笑,轻声道:“表哥你去坐马车。” 应少言一愣,这才明白。孟雪不是那种孩子,她不会借这个机会跟自己亲近,她知道应少言跟萧点秀的感情,所以绝不会利用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去做那些暧昧的事情。 应少言自嘲地心里笑了一下。怎么最近不论是小雪说话,或者萧点秀说什么,他总是要往歪了想呢,看来男子到底是更坏一些。自己对萧点秀多年的感情不愿意置疑,却还是不能对孟雪不心动。 他拉着马缰绳不放心地问:“你自己行吗,这可很危险的。” 孟雪开心地笑着:“平时让爹爹看得紧紧的,好不容易出来,让小雪高兴一回吧。再说,”她又道:“怎么说小雪也是出身武将世家,表哥还不相信我吗?” 应少言道:“好,好。看看你的骑术能怎么样。” 他将缰绳递给孟雪。孟雪一抖缰绳,白色战马像箭一般飞驰而去。 应少言吓了一跳,他突然觉得自己少嘱咐了什么,这是要跑到儿算一站哪? 眼看着马已经飞奔到数十丈之外,快要消失在大路的尽头了。应少言急忙一声口哨。白马停住,然后翻身就向回跑,眨眼间又到了应少言面前。 应少言吓坏了,他拉住马头:“你还想跑到哪儿去,差不多就行了。下来吧。” 他将孟雪抱下马,却不由心跳又加快了,脸也有些红。应少言心里想:“我这是怎么了?” 第十三章 昭云寺遇险 昭福寺果真是香火旺盛,离得庙门很远就看到白烟缭绕。善男信女们熙熙攘攘,虽然平时的日子,却像开了庙会。 应少言生性好静,看到人多头皮有些发麻。孟雪走在他身边却很兴奋。平时孟雪也是鲜少出门,偶尔去街上集市买些花籽,此外就只是在家中专心莳弄花草。 今天大概是因为有应少言陪着的原因,孟雪总是很兴奋的状态。但孟雪平时也不是张扬的孩子,只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脸也兴奋得有些红而已。 应少言怕她丢了,让她跟紧自己,这时旁边一个僧人已经看出他俩穿戴不俗,上来合掌施礼道:“施主取个签吧,本寺高僧算命也很灵验的。” 应少言含笑看了一眼孟雪,眼神中带着鼓励。孟雪从签筒中取了一支签,签上写着上中,还用楷体写着四句诗:碧水秀荷绕池栽,小径无幽香暗来。隔岸总闻黄莺语,佳人倚窗帘半开。 那僧人道:“请施主到西厢禅房中吧。” 可儿扶着孟雪走在前边,应少言跟在后边,在那僧人指引下朝西厢走去。 此时太阳渐高,寺院中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全不像出家人清静之地。 前后左右走的大都是穿国朝服装的人,偶尔也有北燕口音。其实,北燕向中原学习文化已久,服装,饰物,甚至建筑风格,家中摆设,诗文教习,无不向中原靠拢。如果没有双方的战乱灾难,这种两国的文化融和倒是颇添意境的事情。 然而北方民族终究民风剽悍,百多年来不停南下入侵国朝,也给国朝百姓带来诸多流离之苦。 此时,应少言跟着孟雪和僧人走着,心想僧人解签也是无稽之谈。看那签语,倒和孟雪现在心境有些相像。总之是人在景中,情无处依的意思。 他正这么随意想着,突然身边两人的对话引起他的注意。 应少言自幼练功,父亲的亲信将领关正枫对他管教很严,而且为他算是倾尽心血。剑法自不必说,打基础的童子功和内功,都请了不世出的名家来教,所以应少言耳力极好。 饶是如此,他也只依稀听到“海西”、“雕鹗峰”……几个断续的词,他急忙寻声望去,只看到杏黄衣衫一角,在人群中闪了一下,便消失不见。 他急忙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僧人:“一会儿请签有劳高僧了。” 接着又对可儿说:“照顾好小姐,我去去就来。” 随即他拔动身形,在人堆中左右穿行,寻找刚才说话之人。 那人明显是故意用内息压住了声调,否则即使在熙攘人群中,应少言也不可能听不清楚。至于一般耳力的人,那更是根本听不到的。 然而那人就像地遁了一般,再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应少言也没有发现穿杏黄衣衫的人。 转眼之间,他已经穿过大殿和后院的藏经堂,再往后就只是红色墙壁了。 他并不犹豫,飞身掠起,平平地落到寺院外边,发足便奔。 突然,他右耳边倏地一声,一把飞刀破空而来。应少言急一闪身,右手已经拔剑!* 闪过的那刀,却并未落地,而是又破空一声,竟然飞了回去。同时一个瘦小身形腾空翻身落地。 应少言定睛看去,只见那人一身劲装,瘦小干枯,骨头上刮不下三两肉,脸上高颧骨嘬腮,原来那闪动的杏黄色,竟是刀把上的一条杏黄绸巾。而刀把上一串金环末端还另有一个把手,那人飞刀之时,显然链子还在手里,所以飞刀可以收放自如。 此时,那人脸上一股诡诈的笑容:“应公子在一寺院的人中,就看中在下了,真是难得啊。” 应少言冷冷道:“你从哪里来的,想做什么?” 见刀知人,此人正是京城会刀时露过面的候灵闪。 候灵闪仍然笑容满面:“应公子追问在下,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你那表妹现在如何了,你也不问问。” 应少言一惊:“你想怎样。” 候灵闪道:“我本来不想招你的。但今天不幸遇上你。应公子就不懂得,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越快吗?既然公子不肯放过我,那就三日之后上午西玉州会仙居见。此刻你再不去接你表妹,在下不敢保证她安全!” 说罢,候灵闪一拱手,飞身而走。 应少言不敢去追,急忙往寺院跑。他飞身过了寺院后墙,紧忙向禅房飞跑而去,急急推开门。里边一个妇女吓得大叫了一声。 里边僧人正与那妇女解签,看到应少言冲进来,有些不满地:“这位施主,缘何这般粗暴,不知这是佛门清静之地吗?” 应少言顾不得其他,急忙问道:“刚才来解签的那个红衣女子,带着个丫环的,去哪里了?” 僧人这才明白大概是走失了,便道:“那姑娘解了签很高兴,然后去大殿了。” 应少言急忙又奔大殿,在众多香客信徒中左翻右找,不知招了多少白眼,却仍然找不到。正一头官司冲出大殿再找,突然听到一个细细好听的声音:“表哥,你刚才去哪了?” 应少言定睛一看,孟雪正俏生生站在院中菩提树下,笑眯眯地看着他呢。 应少言急忙冲过去,一把抓住孟雪的手臂:“你没有事吧。我去了禅房找你不见,可吓死我了!” 孟雪看着满头大汗的应少言,很有些心疼,便笑道:“表哥啊,就在庙里,能有什么事啊,看你这一头汗。” 说罢,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淡青色绣粉白荷花的丝帕,递给应少言。 应少言的心终于放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汗流浃背。 回去的路上,仍然是鸟语花香,孟雪在马车中捧着签语看了又看。 连可儿都笑她:“小姐,那二十八个字,您看这么半天,有没有看成五十六个字啊?” 孟雪打她一下:“就你话多。” 应少言仍然安静地骑在马上,脑子却转个不停。 应少言从生下来就在西玉州。因为罪臣之子的身份,他永远不能踏出西玉州一步。但他是个很努力很想上进的青年,除了武功兵法诗文之外,对北燕和其西北的小国异族也多有了解,而且也懂得北燕的语言。 刚才那人说海西绝对不是随便而言。应少言知道,海西是一个小国,在北燕国西边,和北燕之间隔着一座雕鹗峰。 那雕鹗峰山势陡峭,几乎无路可攀。 因此,海西国虽小,仅集聚着一个叫奚的北方小族和一些从北方各国包括国朝迁徙过去的外来人,却始终能安稳度日。因为北燕无法从雕鹗峰一边攻入。而海西国的百姓要出来,就要从西北先走山地再走戈壁绕路才能到达国朝境内。因此只有少数做生意的人,走这条上千里的远路,做些贸易。此外,海西和北边一些国家却都有通商往来,所以虽然自成一国,却并不十分封闭,只是没有国朝那么富庶且经济文化发达罢了。 但最近,有些势力意欲染指海西国。原因海西的国主期图中原的富庶舒适生活,有意将海西让出,只需大量金银珠宝即可。据说已有两三股势力在争夺之中。 但这消息极其隐秘,也只是孟定国曾私下里与应少言说过。 并且也有密线来报,此次布防计划的丢失,也可能是这些势力中,有人欲用布防图向北燕换取金银珠宝,再图谋海西。孟定国告诉应少言,孟雨在京城的调查结束后,很快就要回西玉州,有可能再深入北燕,他希望应少言能帮助孟雨一些。 此时马车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走了一段路程,应少言也理清了一下思绪,有余暇欣赏一下周围景致。只见不远处一条大河在阳光下如一条宽而白亮的带子向远处缓缓流动,河边芦苇丛生。而路边到河边竟然长满了各种鲜花。 应少言看此处风景静默而优美,且天高地远,不由心情也开阔了很多。 第十四章 异族少女的标记 他让车夫把马车停下来,叫了一声小雪。 孟雪拉开帘子,露出个小脑袋:“表哥,干嘛?” 应少言笑了:“你看外边风景多好,还有这么多花。采一些回去吧,跟你花园里的花比别有一番情趣呢。” 孟雪高兴地答应一下,应少言将她扶下马车,她便一刻也等不得,自己一个人跑远了。 应少言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丝微笑。他想:“这么个可爱的小妹妹,每天就只是闷在家里那一点点地方,也真是可怜。” 想着,他让车夫将车靠在路边休息,自己也把马拴上,坐一棵大树下,望着远方小憩。 孟雪高兴地采着花,这些野花有些花冠大而艳丽,有些却是小朵而清淡,淡黄色,淡紫色,像天边的星星。她越采越高兴,不觉地离大路越来越远,离河边越来越近。 不一时,她听到芦苇那边似有女人说话声,便好奇地绕了过去。原来芦苇后边竟有一个从河里引出的池塘,有两个分明是北燕少女正站在池塘水中,在离岸不远的地方观望。 她俩看到孟雪过来,似是有些惊异,仍只是站在池中不动。孟雪一手拿着花,也看出她两人有不安之色。两人都是长发湿漉漉披到腰间,长圆的脸庞黑里透红,粗黑的眉毛,大而黑如葡萄般的眼睛,透着一种健康而野性的美丽。两人身上都穿着白粗布紧腰小衫,勾勒出结实而健美的身材。 孟雪听到她俩刚才说话,过来又看到两人一动不动,面露惊色,以为她俩陷在旋涡中了。 孟雪虽然身体娇弱,但出身武将世家,胆子并不小,在黄山也学过一点修身的武功。因此她对两个少女说:“你们是不是出不来了,不要害怕,我来拉你们。” 池塘边的泥土已经有些松软,孟雪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池塘边缘,伸出一只手给其中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看着孟雪,竟然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孟雪淡黄的绣袄和深碧色的细褶长裙,还有纤细洁白的手腕上的一个嵌珠细镯子。那个离孟雪近些的少女,缓缓伸手拉住孟雪的手,孟雪正要拉她上来,她却突然攥紧孟雪的手,向自己身边一拉。孟雪惊叫一声,扑通跌入池塘。 那少女却将孟雪凌空举起。孟雪因为手臂被那少女拖着入水,所以只是膝盖和鞋袜全部扑入水中,随即被少女举起,不由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旁边那个少女拍着手大笑起来,嘴里呜哩哇啦的不知说些什么。 正在树下休息的应少言,突然听到孟雪的惊叫,不由大惊。急忙拔地而起,飞身几个纵掠已经到了孟雪发出惊叫的地方。 只见那个少女正在池塘中将孟雪抛向另一个少女,孟雪的尖叫已经岔了音。应少言大怒,飞身扑向池塘中间,抢先少女一步将孟雪抓到怀中,同时飞起一脚,踢在一个少女的胸前。 那个少女怎么敌得了应少言这一脚的力道,惨叫一声沉入池塘。 另一个少女急忙过去将她拖出来爬出池塘,她将同伴放在池塘边上,自己捡了一把明晃晃的北燕人用的弯刀,向应少言攻过来。 应少言将孟雪抱到一边,看她并无大碍,只是吓得簌簌发抖,便道:“不要怕,在边上呆着,等我解决了她俩。” 说毕,他飞身上前,与那拿刀的少女战在一处,没出两招,这个少女也已经刀撒了手。应少言手中剑在她头顶上一扫,她头上的束发铁箍便飞了出去,头发顿时披散下。应少言抢身过去,接住铁箍,然后冲前一步,将剑抵在她喉咙上,用北燕话道:“乖乖滚回去,我就饶你们两个的性命。” 那两个少女不敢再战,急忙跑走。 应少言将铁箍装入怀中,急忙赶去看仍在发抖的孟雪:“别害怕。”他看到孟雪上身的衣服并没有湿,身上也没有伤,于是放了心,喊了一声可儿。可儿刚才也跑过来,正陪着孟雪,此时听应少言叫她,急忙过来。应少言道:“将你的袜子给小姐吧,我抱她上车。” 可儿答应一声,应少言笑了笑:“放心,没有危险了,你一下湿的鞋袜,我去帮你采花。” 孟雪看着应少言,也无言地笑了一下。刚才她采的那些花,已经散落遍地,而且被一番打斗踩得不成样子了。 一会儿,应少言采好了花,结成一束,让孟雪拿着。然后抱起她,朝路边的马车走去。 他们的胸膛贴得很近,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两个人此时竟然产生了同一个想法:“这段路要是远一点就好了!” 回到孟宅,听说孟雪遇险,孟家虽然不尚奢华,然而毕竟算是官宦之家,孟定国现在又位高勋著,所以除了母亲应秀灵,竟然也一大堆丫环老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立刻将孟雪收编管理。 一时应少言觉得自己倒是个多余的。应秀灵简单问了下情况,道声辛苦,便让应少言回自己家休息。 和姑姑的关系是让应少言很伤脑筋的。其实于自己父亲,姑姑是知道最多的,本来也最可以给应少言安慰。但是姑姑对应少言却总是不冷不热,多余的话都不说一句。倒是姑父是真心疼爱自己,从教武功到教做人,甚至公事余暇时间的聊天品茶小饮,让自己感觉到了父亲般的爱护,在西玉州这几年,表弟孟雨因为探案总是东奔西路,倒是应少言与姑父在一起的时间更多,自然关系亲密。所以应少言怕的倒是这个姑姑。 他这样想着,提着剑慢慢地穿过花园,想回到自己家去。 事实上,这把剑正是父亲应正云,在刺杀刚刚成为当朝太后的成王妃那天凌晨,亲自放在还未睡醒的姑姑应秀灵枕边的。而父亲在刺杀成功之后,为不连累他人,当即用短剑自刎,等姑父孟定国赶到时,看到的只是父亲的尸体。 这把留给应秀灵的剑,却在应少言即将出世之前,被姑姑辗转托人送到了苏绮云手中,并且嘱咐若生个男孩,便留给孩子以承父业。若生个女孩,这把剑便给苏绮云留作纪念。 这样令应少言觉得姑姑还是惦记自己的。可姑姑的态度难道是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应少言闷闷地走着,孟雨迎面走过来也差点没看见。 第十五章 家传玉坠不见了 两个表哥表弟平时很要好的,应少言只比孟雨大几个月。 只是应少言被拘在西玉州境内不能离开,孟雨又常在外面奔波探案几个月也不回来,所以两人相处的时间也是很少。 久不见孟雨,应少言很是惊喜。孟雨却很不高兴,劈头就问:“表哥为何带小雪出门?” 应少言以为孟雨生气孟雪遇到危险,急忙道:“是我没有跟紧她,差点让她出事。” 孟雨加重语气:“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为什么你们两个一起出门?” 应少言有点明白了,他还是呐呐道:“是姑姑要我带小雪去还愿。” 孟雨更生气:“你不知道拒绝吗?你什么都明白还这么整天跟她在一起,一点都不负责任。” 应少言脸红了:“对不起,是我错了。只是,她说什么,我都拒绝不了似的。” 孟雨要跳起来了:“哪天她说喜欢你,你也不拒绝是不是?” 应少言退后了半步,无语半晌,方说:“我下次尽量不这样吧。” 他低了头,慢慢说道:“小雪每天只在花园里闷着,也很可怜的,你又不陪她。” 孟雨看应少言的样子,心中也有点不忍了。妹妹因病总被闷在家里。而表哥却是因罪臣之子的身份,从出生就被闷在西玉州,外边世界什么样子从来就不知道。 孟雨的气也消了,拍拍应少言的肩膀:“算了算了。小雪的心思你也明白,我是怕以后不可收拾。她是我妹妹,虽然不懂事。可她年纪小,身体不好,这事不怪在你头上怪谁?” 应少言点点头:“嗯,那我以后尽量离她远一点。” 孟雨笑了:“我过几天还要去北燕,不如今天我请你喝酒吧!” 应少言看孟雨高兴,也便展颜了。 孟雨虽然比他小,从小走南闯北,见识却多,也是应少言在西玉州唯数不多的可以坦诚相待的人。两个人的表兄弟关系倒在其次。 听到表弟要去北燕,应少言展颜之后又心中忧郁起来:难道自己一个大男人,就终究走不出西玉州这个地方了吗? 不过他没有让自己的内心想法暴露出来,而是说道:“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呢,你不好好请我,我就不告诉你。” 孟雨打了他一拳:“这么老实的表哥也会卖关子么?就是想坑我的酒!” 两人就这样说笑着出门去了。 三杯酒下肚,应少言掏出那个北燕少女束发的铁箍:“你光顾骂我啦,今天要是不去,哪有这个收获。” 孟雨接过那个铁发箍,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发箍前端,竟然赫然上边是一把箭,下边是两把半月型交叉的弯刀。 应少言道:“这是北燕西部一个当地部族的标志,那个族的名字用汉话说出来,就是“兀伦”。你上次曾经飞信姑父说到这个东西,我想就是这个。这个部族相当僻远,当地人主要渔猎为生,对繁华城市里的人,尤其是富贵之家相当敌视。我估计当时她们就是看到小雪的装束,才突然要欺负她的。至于这个部族与中原勾结杀人,倒不太可以想象。即使有人选择与北燕勾结,也不应该会选择他们。因为他们文化相当落后,与中原人根本难以沟通。再说,北燕对他们欺压很厉害,他们也不会与北燕合作的。” 孟雨道:“你的意思,那个标记不过是个彰眼法?” 应少言没有回答,却随即把看到候灵闪的事情告诉了孟雨。最后才道:“既然是几股势力对海西国意图染指,有可能那场凶杀也是不同的势力在介入,不是一个案子那么简单。” 孟雨道:“这个案子确实不是那么简单,我一个人做起来真是有点力不从心。要是你能出西玉州就好了。” 应少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道:“我在这里帮你也很好。” 孟雨知道他心事,也不多说,只又道:“候灵闪这个人不能小看。他不仅刀法精奇,而且通于各种旁门左道。我猜他提雕鹗峰,是因为从来难以从雕鹗峰这一面直接进到海西国。或者许他找到了路径,再卖给这几方,赚取利益。他本来就是江湖上专替人办繁事难事的,口碑也很好,而且打死不供出买家。看来三天后我们跟他有一场较量。” 应少言道:“他知道既然被我看见,便推托不过去,似乎是想稳住我。这两天肯定跟几方有所接触,我们要不要跟?” 孟雨想想:“暂切不用,免了打草惊蛇。” 三天后,已是与候灵闪的约期。 偏偏孟雪歇了这几天,精神好些了,也到街上去买花籽,于是又生出一场风波。 这一天,在西玉州城中心正有一个集。各种摊贩都来出摊,一时十分热闹。 孟雪也只有在有集的日子,才偶尔由可儿陪着,上街转一转。主要是这个时候,会有一个花籽和鲜花种类比较多的摊贩出摊。那个卖花籽的杜老头,不仅卖本地的一些品种,有时也休摊去外地进货,所以孟雪很喜欢去他那里挑选鲜花或者花籽。 今天天气很暖和,而且隐隐有些初夏的味道。孟雪只穿了一件月白纱衫,外罩一件青蓝色绣金丝花边的坎肩,月白色的长裙,遥遥如仙子一般。她在集市的一端一下马车,已经引来了无数目光。 孟雪却不以为意。她从小就是个听话随和的孩子,更不对自己被广为赞颂的美貌转什么念头。走到花卉摊前,摊主老杜隔老远已经在招呼:“大小姐今天有闲过来啦!” 孟雪笑着道:“杜老伯好,有什么好品种么?” 摊主道:“有啊!”他回身揪过几盆花,又拿出几个装着花籽的纸包:“种法上边我都写啦,您再看看别的?” 孟雪又挑了些花籽和花草,让可儿付了帐,可儿和家丁便抱着战利品送到马车上。等可儿过来搀孟雪上马车,孟雪无意中一低头,突然啊了一声。 可儿问:“小姐怎么啦?” 孟雪着急地说:“玉坠子怎么不见啦?” 第十六章 第一次接触 原来孟定国和应秀灵当年定情的那个用金珠链穿起的玉坠,是孟家的家传之物,本应该传给孟雨。然而孟雪自小多病,家里又多疼她一点,就一直给她佩着了,想不到今天上街却遗失了。 可儿一听也着急了,跟那个家丁说:“我们快原路回去找找吧。” 事多源于凑巧。她们这里说话,却不知道那个大情圣萧梦时此时正好经过此处。 他看到孟雪已是大吃一惊,心中剧跳半晌方才平静下来。这时又听到她们在说玉坠遗失,看到孟雪十分着急,知道不是等闲之物,便走过来拱手道:“孟姑娘敢是丢了什么珍贵物品吗?” 孟雪正在着急,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萧梦时。她自然也是认识的,两家父亲同地为官,各种场合也见过几次。孟雪急忙行礼道:“萧公子,刚才在集市上,不慎将家传的玉坠遗失了。” 萧梦时便道:“集市上遗失东西倒也常见,只是这是姑娘的家传之物,想必十分珍贵。我先陪姑娘到集市上找一找。” 他说毕对身边的随从道:“若是有人偷盗,或者捡拾后见财起意,定会去销赃的。你多带几个人,将各种首饰铺子叮嘱好,一旦见到,马上扣押。”那随从应了声是,便跑掉了。 孟雪道:“真是太谢谢萧公子了。这个玉坠在我家传了几代,若在我这里丢了,我却心里不安的。” 萧梦时道:“姑娘不要着急,我们往回慢慢寻吧。” 萧梦时要其他随从都不要跟着,以免孟雪紧张,只和孟雪可儿一起往回寻去。 集市上自然人多得摩肩接踵,天气又热,走了半天,却仍是没有着落。萧梦时看孟雪已经有些气喘,正要让她去歇一会儿,自己去寻。却突然听到一声猴似的笑声:“哎哎!萧公子!” 萧梦时抬头一看,却是候灵闪,手里拎着刀上的金链甩搭着,正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萧梦时一惊,他自然知道候灵闪不会随意出现在西玉州。他心中一动:“你这猴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候灵闪道:“你不要问我,说出来吓你一跳。我今天跟孟公子有约会。不过,”他转头看了看孟雪,然后做出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啊,这位就是孟大小姐吧?我与你哥哥孟雨是故人哩。这不,我马上要到酒楼与孟公子一起吃酒。” 孟雪正走得气短头晕,此刻候灵闪和萧梦时打招呼,她才稍微歇息了一下,便有礼地答道:“原是大哥故人,孟雪有礼了。” 候灵闪笑着摇手,夸张地道:“不敢当不敢当。” 他一把拉住萧梦时,却对孟雪说:“孟大小姐先歇歇,我和萧公子说句话,你丢的东西,着落在猴子身上!” 孟雪似信不信的,但已经走不动了,听到他这么说也有些惊喜,于是便道:“那多谢这位义士大哥了。”可儿急忙扶着孟雪到树阴下。 候灵闪拉着萧梦时到了一边:“讨姑娘欢喜,也得有点把握是不是。”说着,他掏出一个东西,萧梦时一看,果然是细金珠链穿的一个莹润的玉坠。 候灵闪道:“那惯窃啊,我一捏手腕,他就怂了。拿去吧。” 萧梦时伸手欲接,候灵闪突然缩手:“不白给啊。这几天我在西玉州行事,你得给我方便。” 萧梦时一笑:“这个自然。” 候灵闪将玉坠放在萧梦时手中,一个飞身人已不见。 孟雪在一边看到候灵闪施展轻功而走,知道也是高人,更相信了他和大哥有交情。 这时萧孟时走回来,将玉坠递给孟雪:“姑娘看看,是这个吧。” 孟雪接过,连连对萧梦时道谢。 萧梦时忙说:“姑娘不用谢我,谢刚才那个猴子样的人就好。是他从小偷手里夺下的。” 孟雪展颜一笑:“公子如此热心,也一样要谢啊。况且那位义士看起来十分信任公子的,想必也因公子一向是仗义之人。既然那位义士与我大哥相识,我便通过大哥去谢他好了。” 孟雪一笑,萧梦时不由又心中一荡。他急忙收敛心性,不敢在孟雪面前失态。 孟雪却没有注意他的心思,将玉坠放到手心中一看,不由嗳呀一声。 萧梦时道:“怎么?” 孟雪道:“链子断了啊。这可怎么好。” 萧梦时接过一看,果然极细的金珠链有一处断了,想必是那惯窃从孟雪胸前拽走时弄断的。 孟雪急道:“可不要让娘知道了这件事情。” 其实应秀灵知道了未必会怪她。只是孟雪一向爱惜东西,这个玉坠又如此珍贵,有一点损坏便觉得是自己的不是了。 萧梦时道:“首饰出了毛病也是常有的事情,首饰铺子都有修理的。尤其知名的店铺,工匠手艺很精,修好了一点看不出来的。不如我拿去帮姑娘修好吧。” 孟雪眼睛一亮:“多谢公子提醒,不过孟雪自己修理就是了,不能再麻烦萧公子。” 萧梦时知道孟家这一大家子都是不爱欠人情的,就也不强迫,只道:“如果姑娘现在就想修好,不如梦时带姑娘去一个信得过的铺子,也省得再跑二趟。” 孟雪想了一想,便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孟雪一向并不是扭捏的女孩子,于男女大防也不在意。她如今认定了萧梦时是好人,也不认为跟他去首饰铺子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于是孟雪又上了马车,萧梦时骑上马,不一时来到一个门面很阔绰的首饰铺前。 那店伙儿见是萧梦时来了,急忙跑出:“萧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是要打玉带,还是配玉琚、镶帽冠啊?最近好货不少。” 萧梦时微微一笑:“我前阵不在西玉州,所以有日子不曾来了。” 他等着可儿扶孟雪从马车上下来,放对店伙说:“我这位朋友,金珠链子断了,请你帮修一下。” 店伙急忙将他们引进柜台。 平时萧梦时没少带女子来首饰铺,都是买首饰送给那些风流女子,店伙见怪不怪。 不过虽然那些女子个个姿色过人,但今天这个衣服素淡,容色天成的清秀佳人,显然姿色气质都无疑在那些女子之上,年纪又很小,倒让店伙猜不出来历。 柜上的师傅拿起玉坠,不由赞道:“这玉难得啊。” 孟雪静静地笑一笑,道:“师傅,您看修好这链子需要多少银两?” 那师傅凑近上下看了一下:“修好倒不成问题,就是得我们这儿的头牌工匠,也得花些时候功夫才成。”他将玉坠放到桌上平展展的一块丝垫上,看着孟雪道:“姑娘,四十两银子。” 孟雪啊了一声:“要这么多。” 第十七章 重金换回的三个答案 萧梦时急忙说:“孟姑娘,不如萧某替姑娘付了就是。” 孟雪急忙摇头:“那绝对不行的。孟雪怎可无因受禄呢。” 萧梦时不敢相强,便对那师傅道:“不好便宜些么,萧某也常来光顾的。” 心说你个呆子,你说便宜点我自然给你补足,这都看不明白吗。 柜台师傅想了想:“这东西就是费工,这样吧,三十两银子。” 孟雪咬了咬嘴唇,道:“那多谢师傅了。” 萧梦时心想,孟家大小姐,连个三十两银子还要咬牙,跟她哥哥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师傅将玉坠拿起来,放到一个空的锦盒中,标上号。 孟雪突然道:“师傅,还是四十两银子吧。” 师傅一愣:“姑娘,怎么?” 孟雪笑道:“只要修得精细些就可以了,毕竟是家传之物,不可在我手里让它变了样子。” 她又道:“师傅,只是我手中无现银,东西放在这里,我让家里人立刻将银子送来。” 师傅急忙点头:“好啊好啊,姑娘是萧公子的朋友,银钱上,不急的。” 孟雪对可儿道:“回去把我攒的银子拿来就是,不要跟娘和爹爹说。” 可儿忙道是。 萧梦时心中好笑,看来这位孟大小姐平时的私房银子也没有多少的。 那店伙儿更好笑,看来这萧公子是突发善心帮忙良家妇女了。只是这姑娘也恁小了点儿,怎么能抵御萧公子情场老手的攻势呢? 这店伙却不知道,萧公子这回是费了多大的劲儿,为了多大的难,却还离美人青睐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西玉州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有家最出名的馆子会仙居。雅间里,候灵闪正要拿起斟满了酒的杯子,孟雨一把拦住他:“候哥,先干活,后喝酒。” 候灵闪眨眼道:“我帮你妹妹找到玉坠,你跟我讲条件?” 孟雨一怔。 候灵闪道:“令妹呀,大美女呀。今天在集市上丢了玉坠子,被我从小偷手里抢下来,不过好人我让萧梦时去做了,喝你口酒还事儿事儿的。” 说毕,候灵闪一杯酒仰脖而尽,他把空酒杯猛地墩在桌上:“好酒,真是好酒!嗯,看在你诚心请酒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 孟雨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萧梦时跟我妹妹怎么了?” 候灵闪大叫起来:“我这么好的衣服,都让你抓皱了!” 孟雨松了手:“快说,不然我老实不客气。” 候灵闪道:“也没什么嘛,就是我让萧梦时把坠子还给你妹妹,然后他俩一起修坠子去了。” 孟雨气得:“真是不出门是事儿,出门也是事儿!” 应少言在旁边,尴尬地干咳一声。 应少言自然知道,那不出门是事儿,完全指的就是自己。 在昭福寺见过应少言和孟雪的候灵闪,得意地冲应少言挤挤眼。 应少言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少说话。 孟雨道:“好了不说这个。你接着说你该说的。” 候灵闪道:“我该说什么呀?我欠诸位什么呀?我干活儿拿钱,又没拿两位的钱。还帮孟公子的妹妹找到坠子。我还该说什么呀?” 孟雨道:“我不是请你喝酒了吗。” 候灵闪道:“我那是命换来的。你用酒就想换?” 他话音未落,应少言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在昭福寺你可欠着我呢,你骗了我一次,自然要还我。” 应少言说罢就要捏他手腕,候灵闪还没等他加劲就杀猪般地大叫起来:“杀人啦,要命啦。” 孟雨急忙捂住他的嘴:“你玩够了没有?开条道儿!” 候灵闪被他捂得唔噜唔噜地表示服输,孟雨和应少言都松了手。 候灵闪揉揉手腕,应少言又威胁要捏他手腕,他急忙:“别别!我说!你们肯定知道,海西如今表面上似乎是无人知道的僻远小国,内里是很吃紧的。我舍了命的挣几个钱,不能一清二楚地一股脑全告诉了两位。你们可以提三个问题,我来回答。但是不能提,你给哪家干事啊这种这么具体的问题。” 孟雨哎了一声,表示理解。 然后又突然明白了似的:“什么叫只许提三个问题,要是提了你又不想回答,那还作废了?” 候灵闪急忙摆摆双手:“顺延顺延。” 他话音未落,应少言突然欺近他:“你是不是在雕鹗峰找到了去海西国的路?”他想这个问题已经好久了。 候灵闪急忙点头:“是。” “在什么位置?” 候灵闪一仰脖儿:“不能回答,顺延。” 应少言道:“一个‘是’字就算回答了一个问题?” 候灵闪道:“你不知道这条路我一家卖了多少钱!” 孟雨笑道:“那就是卖了不止一家喽。这个不算,因为我没问你。” 候灵闪气道:“你这富人也欺负人,赖帐!” 孟雨拍拍候灵闪肩膀:“安静!第二个问题:北燕有没有跟觊觎海西势力的国朝人有勾结的?” 候灵闪道:“有!” 孟雨和应少言交换了一下眼光:“又是一个字,俩问题了。” 孟雨接着道:“萧梦时有没有牵涉其中?” 候灵闪看着孟雨,两只眼睛精光发亮:“孟公子,你聪明,你有能耐,你清高,你什么都有,但你不要瞧不起萧梦时。我就告诉你:萧梦时是好人,其他我回答不了!所以候某再送你一个问题。”说罢扭过脸去,一脸不屑的样子。 孟雨和应少言又交换一下目光,这个候灵闪,还真是仗义之人,也够机灵,不过孟雨对萧梦时并没有轻视,只是对他的花花公子作派不以为然吧了。 孟雨道:“好,这个问题算我问错了,对你和萧公子不起。第三个问题,你把京城凶杀案那个标志,帮我画全。” 候灵闪跳了起来:“这个是我的业务范围吗?这个太有难度了吧!” 孟雨笑道:“候大侠是收钱才肯做事的是吧。雕鹗峰的绝径都找得出来,一个标记会画不出?” 孟雨拿出一锭大银:“现在我是买家,请你画出来。当然了,这个价钱有亏候爷了。可要知道这是候爷应该回答的第三个问题呀,而且你没有回答呀。所以,半卖半送了吧。” 候灵闪抢过银子,放进衣襟里,嘴里嘟嘟囔囔道:“从来没这个价钱接过活儿,候某家里老娘老婆孩子一大家子要养活哩。” 孟雨说:“少废话你哪来的老婆孩子,是相好的吧?”他让店家拿来纸笔,候灵闪歪歪扭扭地在纸上画好。孟雨和应少言对视了一下,孟雨将纸收好。 第十八章 再传剑 候灵闪还在那里嘟嘟囔囔嫌钱少,孟雨笑了一下,让店家又拿了一坛好酒:“候爷带回去喝吧。” 候灵闪道:“这还差不多。”抱起酒坛往外走,突然又回头:“咦,孟公子,这两个候选妹夫,你喜欢哪个多一点?” 孟雨开始没明白,等看到应少言已经红了脖颈,方明白是怎么回事。飞身出来就要踹候灵闪。候灵闪嘻笑道:“谢孟公子的酒。”说完施展轻功已经远去,怀中抱着的一整坛酒竟似没有份量似的。 孟雨不由笑出声,突然问应少言:“妹夫需要我喜欢吗?” 应少言想了想道:“大概因为你平时管得太多” 孟雨若有所思:“我也觉得我挺婆妈的。不过,这关乎小雪的幸福,我还是要坚定、一如既往地管下去。” 应少言也不由扑地一声笑了。 第二天天气骤然转冷,孟雨提着剑,仍然是一身素袍,走出家门。 他的时间很紧,和父母相聚的时间也很短。 他将郭世超送的花籽给了孟雪,孟雪高兴地叫起来了,问哥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懂花了? 孟雨摸摸孟雪的头发,他其实是个很悲观的青年,他总是预感妹妹的未来会不好。 但是他也是个男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天天陪在孟雪身边。 他提着剑出来的时候,应少言已经在等他。 他们骑马走到了那天孟雪遇险的那条河边。 天气变冷,起风了,大河泛起浪花,有点浊浪滔天的感觉。 两个人自西向东沿着河走,不知为什么。今天有点迟迟不愿分手。 孟雨知道,这条河的对面,应少言永远也不能去。他理解表哥的心情,也知道父亲在努力为应少言在朝中脱罪。然而这中间的难度也可想而知。 孟雨看着浪花汹涌的河水,跳下马,将马拴到树上。 应少言以为他要跟自己告别,便也下了马,将马拴好。 孟雨看着应少言:“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就出门吗?” 应少言道:“神探的思路我哪跟得上。” 孟雨微微一笑:“我从京城回来的时候,遇到舅舅的一个故人,她传给我几招当年舅舅教她的剑法,嘱咐我一定教给你。” 应少言愣了一下,不由张大嘴巴。父亲在他心目中是个神圣的影子,他多想和那个影子靠近,多想那个影子能变成一个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人。 然而他对父亲却知之甚少。在勘破太后勾结北燕谋害成王,并且决定刺杀太后之前的最后几天里,父亲应正云每天都记叙了很多事情。有自己的成长经历,也有自己的信念,也有对未来孩子的寄托,还有对妻子的话。应正云知道自己并不爱那个母亲加给他的妻子,而且与妻子相处得时间也太少。但他知道在战时与妻子匆匆成亲,他是多么对不起这个成婚就注定守寡的女人。他对当时尚未出生孩子是男是女,未来什么样更是毫无所知。所以在最后的短短几天里,他在一切可能的时间里写下尽可能多的东西。当应少言长大之后,母亲把父亲的遗言拿给他看的时候,他哭得泣不成声。然而父亲终究是一个不可追回的影子,也必将铸成他一生的伤痛。 应少言看着孟雨,眼圈不由红了。 孟雨不说话,却迅速地拔剑在手,在河边宽阔的河滩上,将几招剑试使了一遍。 其实,回西玉州的几天,孟雨每天都在悉心练习。他总怕传给应少言时,招式还没练到火候。 此时,他一遍走完,却没有听到响动。再看应少言,他站在一边,泪水已经朦胧了双眼。 孟雨走向他:“表哥,不要难过了。我们平时也难有长时间相聚,今天就不要吝惜时间,让这几招剑式,留在你心里。” 应少言点了点头,也抽出父亲留给自己的那柄剑。 一时,奔腾的大河边,两个年轻剑客,如雪花飞旋般的剑式,成了一幅美丽而难忘的图画。 孟雨一个人由西向东沿着河边信马而走。 应少言默默地看着他在马上的身影越来越直到消失。 微凉的风吹起他的袍带与衣角,凭添了一种离别的愁绪与悲凉。 直到孟雨的身影消失了,他才跳上马,拨转马头向着西玉州,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疾驰。 身边的河水一直在湍急地流着,时时溅出浪花,孟雨的思绪也仍然围绕着这个奇异的案子在打转。 突然,一个跟铲子刮在铁锅底上的声音嘎嘎地笑着传来:“孟公子!没有船怎么过河呀?看我来帮你啦!” 孟雨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候灵闪正摇着一条小船,跟着他呢。 孟雨扑地一声笑了:“候爷的船我可用不起,我身上大锭的银子没有几个,还等着临时救急用呢。” 候灵闪扔下左手的桨,把手做成喇叭状喊道:“孟公子,我感谢你请我喝酒才帮你啊!没有船你过不了河啊!” 孟雨跳下马,一个拧腰飞身上了船。 船晃了几晃,候灵闪前后摇晃不止。 孟雨一把抓住他胳膊:“瞧你划船这两下子,也敢当艄公。” 候灵闪被孟雨抓着,身子才站稳:“哎,我好心没有好报啊,专门免费来搭你还不领情?” 孟雨笑道:“看你这船,我上来都要翻了,马上来还了得。” 他轻轻一推,候灵闪便一屁股坐在船板上。 孟雨接着道:“候爷您争大猴儿眼瞧一瞧。” 候灵闪顺着孟雨指的方向看过去,前边河道稍窄的地方,赫然一座石桥! 孟雨拍拍候灵闪的脑门:“西玉州是我家呀,还能不认识路了,候爷你是不是昨晚酒又喝多了。” 候灵闪也扑哧一声笑出来。 孟雨早已又一个飞身,回到岸上,跳上马,双腿一夹马肚,马儿直奔石桥而去。 突然后边金环声动,孟雨假装不知,也不回头。 候灵闪已经从船上腾空而起,轻飘飘落在孟雨的马上,他伸手抱紧孟雨,嘻嘻笑道:“那就借孟公子的马一用啦,过河费照付” 孟雨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想干嘛?” 候灵兴道:“孟公子对好多内幕可没有我熟悉啊。况且,你不想知道雕鹗峰的事么?” 孟雨道:“你又憋什么坏呢?你什么时候喜欢免单了?” 候灵闪仍然嘻嘻道:“咱俩互惠嘛。” 孟雨道:“就知道没好处你小子也不会抬屁股,这会儿还不得搂着小娇娘睡觉呢!” 说罢孟雨猛地加了一鞭,马箭一般飞奔起来,奔上石桥。 石桥很窄,石板缝中可以看到湍急的河水从桥下迅疾流过。 候灵闪吓得妈呀一声,双臂紧紧地搂住孟雨的腰。 孟雨道:“松点松点兄弟,我可不是小娇娘,你弄得我浑身发麻呀。” 候灵闪还在妈呀妈呀夸张地叫着,手臂也不肯略松一松。 孟雨心中好笑,也不再理他,只是打马飞驰。 第十九章 在北燕遇到江南美女 北燕本是游猎民族,百年前才以武力开始南下,逐渐与中原文化相融,开始有了一些城镇。只是仍然远远落后于中原,城镇只是星星点点,规模都不大,尚带着很多原始风情。交易虽然也用国朝的银钱,但是也有很多还是以物易物,和西玉州相比,另有一番粗犷淳朴的风情。 孟雨对候灵闪说:“候爷,你老这么抱着我也不是个事情呀,让骑惯了马的北燕人看到成何体统,更要嘲笑我国朝人之孱弱。要不这样吧,” 候灵闪趴在孟雨背上,闭着眼紧紧搂着他:“要不哪样啊?” 孟雨道:“我掏钱出血给你雇匹驴吧?” 候灵闪推了孟雨一把,跳下马:“雇匹驴还要说出血,孟公子你真大方呀。” 孟雨也跳下马:“不然走走也挺好的嘛,你还可以请我喝喝酒。” 候灵闪道:“都到了北燕,还雇什么驴,你那根本是空头银票!倒是喝酒哪天不得喝,真是会算计。” 孟雨看他冲自己翻白眼儿,笑道:“是你要跟着我的,不请我喝酒,我可自己走了。” 说罢牵着马就走。 候灵闪急忙尖着嗓子喊道:“哎哎哎哎!谁说不请你啦,等等我!” 两个人扭扭打打来到街上一个小酒铺,进去之后候灵闪蹿上一把椅子抢先说:“老板来坛好酒!再上两个好菜。” 柜台后边那人没理他,候灵闪跳起来:“爷说话听到没有?” 那人从柜台后伸脖子看看候灵闪,冲他翻个白眼,用手直比划。 孟雨拉住候灵闪:“得啦,我来吧。” 他又拍拍候灵闪:“不过,你得先下来,站到人家凳子上,人家不高兴了。” 候灵闪悻悻地跳下凳子。 孟雨走到柜前,用北燕话跟那人叽哩咕噜了几句,然后回到桌边坐下。 一会儿伙计搬来一坛酒,放下两个酒杯,两个碟子,两副筷子,又端来两盘菜,一盘是白切羊肉丝,一盘是用烂蒜、葱丝和酱汁拌好的羊肚丝。 孟雨压了气息低声道:“候爷你不会讲北燕话,怎么找到雕鹗峰秘径的?” 候灵闪早饿了,夹起一筷子羊肉丝放到嘴里声音很大地嚼着,好不容易咽下才也小声说:“会说北燕话就能找到秘径?那不人人都能找到啦?找路是鼻子闻的!” 孟雨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候爷还有我人类不具备的技能啊。” 候灵闪在桌子底下踢了孟雨一脚:“说什么哪!” 他又忙忙喝下一杯酒,将一盘羊肉吃得快见了底,安抚好了肚子,这才满意地吐了一口气:“孟公子,再给要个大饼。” 孟雨笑了笑,招呼了伙计一下,很快两张发面大饼和两碗热腾腾的羊汤端了上来。 候灵闪欢呼了一下,突然拍着孟雨道:“为了感谢你,我透给你个消息。” 孟雨不解道:“什么消息,你能免费给我?” 他一时以为候灵闪良心大发现,要告诉他关于案子的内幕,却又有些不信。 候灵闪道:“呆子!” 他一指,孟雨循着看过去,不由愣住了。 一个身材娇小,容貌秀丽的女子坐在靠窗的桌子上,身穿绿色绣金边的夹袄,扎着紫红色腰带,束出纤细的腰肢,脚蹬一双做工精良的朱红色小牛皮靴。她面前竟然也有一只酒坛,而她只管倒一碗喝一碗,喝一碗倒一碗,并没有什么菜肴下酒,只是一仰脖便全部灌了下去,而白皙的脸上竟然毫不变色,也没有任何表情。孟雨和候灵闪还是两人喝一坛酒,而这个女子,竟然一人就要了一整坛! 孟雨看到她,一下子站起来了,竟然就朝她走去。 候灵闪看那姑娘知道是个厉害人物,急忙拉孟雨:“你干什么,搭话要有策略啊,不然一会儿我先跑了不管你。” 孟雨不理他,把他的手打掉,直接走到那女子面前。 那女子似乎没看见孟雨一样,只是一股劲儿地喝着。 孟雨看了她半晌,方道:“是江绿萍姐姐?” 那女子听到江绿萍三个字,陡然震了一下,放下正要送到嘴边的酒碗,抬头看着孟雨:“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冷冷的,却不由自主带着江南口音的软糯。 孟雨急忙道:“绿萍姐姐,我是孟雨啊。” 江绿萍一下就将碗放到桌上了,她猛地站起来说了一句:“孟雨,你好……” 话音未落,身子晃了两晃,就朝一边倒去。 孟雨急忙扶住她。看来这位能喝的女子,终究还是醉了。 两个人只好现改行程,找了个客栈住下,将江绿萍放到床上。孟雨找伙计烧了些淡淡的清茶,待滚烫的茶水晾温后,才端着茶碗到了江绿萍的屋里。看她睡得跟死了一般,只好伸出胳膊把她从床上半拉半抱起来,然后轻轻叫了一声:“姐姐,起来喝水啦。” 江绿萍似乎还有点神智,竟然很听话地喝了半碗,又像一截木头似地倒下了。 候灵闪凑过来道:“悲哀啊,泡个女孩子用不用这么费事?你可要想好啊,我看她好像年纪比你大呢。” 孟雨轻斥道:“不许胡说!她是我朋友的姐姐。” 他指了指江绿萍腰间的佩刀:“她跟你是同道呢,江湖上的闪电刀,听说过没有?我是凭了这刀,才认出她的。带着这么晃眼的刀还这么喝,真是危险。” 候灵闪惊叫起:“闪电刀!你真有眼力啊!” 说着他就要去解江绿萍的佩刀。 孟雨急忙拉住他:“你干什么你。刚离开国朝境内就没有君子之风啦?” 候灵闪嘻笑道:“我一向很有君子之风吗?我是实在眼馋这刀,就想看一眼嘛。” 孟雨道:“那也不许。等她醒了,大大方方跟她提就是了吗。” 他看到候灵闪还是一副馋样子,便道:“我们出去吧,让她在这儿睡到酒醒。” 话说人就是这样。遇不到桃花运时,恨不得天下所有美女都和自己绝缘。而遇到桃花运时,走路都能撞到美女。 孟雨和候灵闪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关上,从外边锁好。走下楼梯时,差点跟一个正上楼梯的女子撞个对怀。 第二十章 又遇到一个美女 眼看就要撞上了,孟雨急忙伸手扶住那女子的两个胳膊,嘴里用北燕话道:“在下鲁莽了,姑娘略等,我先退回去。” 那楼梯虽然能容两人,但是要同时上下必得贴身而过,男女便不雅了,于是孟雨先回到楼上,等那女子上来,才欲又下去。 谁知那女子上楼之后却不走开,看着孟雨,用很生疏的国朝话道:“妮好,湿国朝人?”孟雨急忙拱手道:“在下和朋友确是从国朝而来。” 那女子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国朝男子,张得好看。” 孟雨都没来得及脸红,候灵闪从孟雨后边钻出个脑袋:“姑娘,我长得好看不?” 那女子吓一跳,定睛看了一下候灵闪,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笑过之后才说:“妮,张得很像猴子!” 孟雨忍不住扑一声笑出来,候灵闪推了一把孟雨:“走走走,什么呀!没有文化的人。” 孟雨急忙又对姑娘拱了一下手,跟着候灵闪下楼了。 孟雨嘱咐一下店伙,楼上姑娘若醒来叫人,帮她开一下门就是。 两人走到街上,候灵闪道:“你要干嘛去?” 孟雨道:“你要干嘛去?” 候灵闪乐了:“你还真不吃亏嘛。” 孟雨也笑了,把剑提在手里:“还是跟我走吧。” 孟雨朝市中心走去,候灵闪便在后边跟着。 可是孟雨似乎是漫无目的,倒是对街容市貌很感兴趣。看到小摊就停一停,看到有人吵架也劝一劝,看到母亲带着小孩子也逗一逗,把个候灵闪给烦的直在那里跺脚搓手。 最后实在忍不住,他一把扯住了孟雨:“我看你到北燕来母性大发了是不是。自从遇到那个江姑娘,你这个这个这个……” 他一时没有想好词儿。 孟雨用手指压在嘴唇上:“沉住气,真不知你江湖上的名头是怎么得来的,太没有大侠风范了。” 孟雨将另一只手伸开。候灵闪凑过去一看,啊了一声。孟雨手心里竟然有个纸卷儿。 候灵闪突道:“谁给你的?什么时候?是江姑娘?叫我猴子那个女子?刚才那个小孩是不是易容的,其实是个老太太?” 孟雨道:“少多话!不要用话多掩饰你的脑筋瘫痪。” 候灵闪抬脚朝孟雨踢去,孟雨自然闪开了。 候灵闪笑道:“算你小子机灵,约的什么时间?我们现在踏实去城中心逛好了。” 孟雨却犹豫了:“江姑娘怕是这会儿醒了吧,我们还是先回去。” 候灵闪道一本正经地:“我提醒你,一旦被女人所羁绊,很可能会严重影响你的破案大业。” 孟雨道:“什么破案还大业了。不就一个小捕快的任务吗。你脑子不要太跳跃。” 两人回到客栈,一进门,就看到楼下靠窗的位置,江绿萍正坐在那里。 此时她倒没有喝酒,只是要了一碗羊肉烩面。虽然喝酒豪爽,她把一碗面吃得倒是很斯文。而且面看起来热腾腾的。 孟雨走过去,叫了一声:“江姐姐。” 江绿萍抬起头,见是孟雨,含笑道:“孟贤弟,坐。” 孟雨便依言坐下了。候灵闪也出溜地蹿过来:“嘿嘿,还有我。” 江绿萍笑道:“让两位见笑了,我请两位吃饭吧。”说着便要唤小二。 候灵闪忙说:“江姑娘不用客气。我俩晚上已经有约了,有约了,嘿嘿。” 江绿萍哦了一声,对孟雨和候灵闪道:“那下次吧。我在北燕还要再呆几天。” 孟雨道:“姐姐住在哪家客栈,一会儿孟雨送您回去。” 江绿萍笑了笑:“我其实就住在这家客栈,一会儿只要回我自己的房间就行了。” 孟雨啊了一声:“姐姐怎么来到北燕呢?” 江绿萍看了看候灵闪。孟雨明白,便对候灵闪道:“我跟姐姐要叙些旧事,大哥回去略事梳妆一下,晚上赴约,很大可能会遇到美女哦。” 候灵闪应了一声,将孟雨拉到一边:“我现在听你的,你可得让我看看她那刀。” 孟雨拍拍胸脯:“这个自然。” 候灵闪还不甘心,又道:“哎,你不会对她有意思吧。我看她跟我比较相配,身材比较娇小,而且年纪也相仿佛嘛。”说完还很妩媚地抚了一下鬓角。 孟雨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小声道:“快滚快滚,不听话什么都没有了。” 候灵闪故作不满地离去。 孟雨回到桌旁:“姐姐,为何这么远的路,不让江战过来,让姐姐一个女子这么辛苦?” 江绿萍叹口气道:“孟贤弟,你还不明白吗。自从年前江战来到西玉州,看到你妹妹的情形,心里有多难过。他不愿意再来这边,再说家里大哥自从七年前被重伤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也有好多事情要江战来处理。我家自从不再与朝廷合作,生意难做多了。不然也不能跑这么远。孟婶婶倒是经常想办法找一些西玉州和周边的生意给我家,兼带着北燕这边也做一做。” 江绿萍是江战的姐姐,七年前江家大公子江承天重伤,武功尽失。而江绿萍也受了重伤,但因为江战当时只有十五岁,所以只大两岁的江绿萍伤好之后便要承担家庭重任,又要重新开拓新的生意,自是十分艰难。江绿萍也因此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耽搁了,已经二十四岁仍然云英未嫁。但看着江家新的生意业务尚没有完全的眉目,江绿萍也只好先不顾自己的事情了。本来江承天看江战已经二十二岁了,应秀灵也从西玉州有信去,而孟雪更是从小跟江战亲如兄妹一般,就想赶紧将弟弟的婚事办了。家里有一桩事情定好之后,也好寻个合适的人家让江绿萍安心出嫁。否则江战的大事不完结,江绿萍也是一定不肯顾及自己的事情的。 江战来到西玉州,看到长大了,而且出落得惊人美丽的孟雪,心中的爱慕本来更深了一层。却不想孟雪却明显对江战无意,而且态度也淡淡的。当年为救孟雪而落下残疾的江战,突然感到多年的思念原来是一场虚空。而且自己家道中落,若无原来的情意,本来内心骄傲的他是定不愿高攀的,既然情意不再,他不愿再待下去,给从小待他亲如母亲的应秀灵留下一封信,便独自离开了。 孟雨和江战同在黄山学艺,是感情很深的师兄弟,但他也知道没有理由去要求孟雪,虽然孟雪现在的心思,根本是个空中楼阁。应少言和萧点秀年纪都不小了,随时可能成亲。到那时,孟雪受打击的情形,不就和今天的江战一样吗。这其实是个始终缠绕孟雨的心结,他担心自己的妹妹,更觉得对不起从小一起长大的江战。 孟雨问江绿苹:“姐姐什么时候回江南呢?” 江绿萍道:“货物已经交易完了,但还有些其他生意的事情要处理,我还要呆个三四天。” 孟雨心想:“一个女子,整天这样在外边风里雨里奔波,也实在不是个事情。”其实他有些关于京城凶杀案的事,有点想请同样擅使刀的江绿萍帮忙的想法。那八个人虽然众口一词看不出刀口,但未必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更若是八人都不能置身事外,那只能请其他的用刀高手来破局。然而孟雨还要在北燕先处理完自己的事情,虽然和江家是世交,又和江战感情很好。但毕竟此前与江绿萍并不熟悉,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再回西玉州帮自己的忙,他有些说不出口。 他对江绿萍道:“姐姐吃面吧,都要凉了。等吃完了,我陪姐姐回房间。” 江绿萍笑笑道:“好。” 孟雨送江绿萍回房间,短短的路,两人倒一时无话。没有具体的事情要谈了,就变回纯粹的两个孤男寡女,一时都有些不自然。 走到江绿萍的房间了,孟雨突然还是把事情说出来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干脆的人,今天的事情不想拖到明天:“江姐姐,如果回江南没有太多事情的话,能否在北燕和西玉州多留一阵。” 江绿萍有些诧异:“孟贤弟有何事情尽管说。” 孟雨将接了这起案子,和在京城验刀口无果的事情说了一下。江绿萍眉头皱起了:“孟贤弟,我家里虽然也有很多生意事务要打理,但并非完全走不开身。贤弟要我帮忙,自然也是责无旁贷。只是听到这起案子,凭孟贤弟一人,能对付得了吗?” 孟雨叹口气:“此事确实事关重大,虽然皇上允了各处都可便宜行事,但事实上孟雨一直只是个民间探案的身份,真办事却没有得力的人手。” 江绿萍笑笑,爽快道:“你要我帮你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三五个月也行。” 孟雨大喜:“多谢姐姐,有一个月尽够了!” 江绿萍又笑笑,她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若是不像第一天那样豪饮,其实是个很秀气文静的女子:“那我进屋啦,祝你和候大侠晚上玩得好。” 孟雨也高兴地笑了。 第二十一章 一剑破八刀 这是座粗朴的小镇,但在小镇西边的尽头,一所不起眼的黄土垒起的独宅里,却是布置得精致而豪华。里边的装饰尽得中原精美奢华之精髓,却也不失北方边垂的豪放特色。 天已经暗下来了,因为已是暮春初夏的景光,空气中有些温暖的气息。然而北方多风沙,白天的狂风扫过之后,街道和房屋倒显得格外干净,在北方的夜色中也更加孤独与寂静。 小镇一共也没有多大,孟雨和候灵闪便信步走了过来。只是这镇上都是没有门牌号的,他们于是按照纸条上的地图和指示,直接就进了这所宅院的大门。 孟雨刚进院子,突然就听到树动风动,一把刀挟着风声和落叶,已经直接向他砍来。 孟雨在感觉到刀风的同时,身子已经向旁闪避,同时手中剑已拔出。 那人的刀,快似闪电,眨眼之间已经攻出七八招。 院子里地方并不大,刀风已经将孟雨完全罩在刀光之下。 和孟雨一起进来的候灵闪,嗖地一下跳到树上,却不拔刀,只是倚着一根不怎么细的树枝,在那里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未几,只听呛啷一声,刀光已破。 那把刀也从那攻击者手者脱手而出,冲着候灵闪飞了过去。 候灵闪吓得赶紧往旁边一躲,却撞断了树枝,掉了下来。 好在他轻功了得,身手灵活,在快落地的一瞬间,一个海底捞月站直了身形:“哎哎哎,怎么回事,谋杀看客啊!” 此时,院中突然大亮,屋里七八个北燕仆人打扮的人,提着灯笼跑了出来。 那攻击者冷冷道:“你起什么哄!” 候灵闪使劲鼓掌,将巴掌鼓得山响:“好!一剑破八刀!好!幸好这里离京城远,否则明天韩爷检阅手下时,怎么跟手下解释您的家传刀法被人一剑就破了呢?” 幸好天气已黑,灯笼的红光显不出韩正杰的大红脸。 孟雨淡淡道:“韩爷手下留情了而已。” 韩正杰怒道:“哪个要你卖面子,破了便是破了怎么的!” 孟雨又淡淡道:“啊,多谢韩爷手下不留情,才饶得孟雨一条命。” 韩正杰的肺都要气炸了。候灵闪却飞一般跳到孟雨旁边,拍拍他:“哎,你说话口气越来越像我了,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孟雨还未说话,却听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咦,号看的国朝男子,妮来啦。还有妮,像猴子的男人。” 孟雨和候灵闪都一愣,借着灯笼的光线,这不正是白天在客栈遇到的女子吗?她换了一身新的雪白长袍,罩着金翠线绣花的红色小马甲,足蹬绣花牛皮小靴。漆黑光滑的长发披下来,两边各结了细细黑黑的两根辫子,用红色玛瑙串结系在一起,和她饱满的长圆脸,浓黑的眉毛,明亮的大眼睛衬在一起,越发显得健康而美丽。 韩正杰跺一下脚,自己先进屋了。 姑娘歪着头,一双明亮含情的眼睛,却盯在孟雨脸上:“好看的国朝男子,依期进屋拔!” 孟雨和候灵闪对视了一下,候灵闪小声道:“怎么眼里只有你啊?我也很需要关爱嘛。”孟雨想笑又没好意思笑,于是憋着笑随着这充满异域风情的姑娘一起进屋了。 这黄土屋本来就不大,一进去却是一张很大的北方常用的炕,因为已是初夏,只铺着红色有精致手绣纹样的薄毡。炕上一张长方形几案,却是红木描金漆,案上的餐具都是水晶、银和玛瑙的,极尽精美。案上散放着银壶银杯,红色玛瑙大盘里,却盛着并不合时令的香水梨、金丝枣等水果。 屋里灯光明亮,更让以红色为主的色调呈现一片富丽之色。一进门,孟雨就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韩正杰了。那几案后边穿大红织锦华服的中年男子,明显是主人,然而旁边相陪的白袍金冠男子,不正是萧梦时! 萧梦时见到孟雨,跳下炕,拱手道:“孟公子好。” 孟雨还没答应,那姑娘却扑过去,抱住萧梦时的肩膀:“看,遮就是窝跟妮说过的,和妮一样号看的国朝男子。”说罢,抱着萧梦时亲了他脸颊一下。 孟雨惊得差点退后一步,连候灵闪这样爱笑闹的也吓住了。 萧梦时略显尴尬,却还是笑着说:“我们国朝不兴当人面男女这样的,你会把客人吓到。” 孟雨还未说话,候灵闪喊起来:“啊,萧公子,你的意思是你俩经常背着人这样?” 孟雨急忙拉了一下候灵闪:“孟雨鲁莽,今天是来拜会沙不该先生的。” 那华服男子此时也已起身:“是孟公子?在下便是沙不该。” 他下了炕,与孟雨互行了中原之礼,然后伸手相让道:“哎,既然来了这里,还是顺从本地风俗,上炕来说吧。” 于是,沙不该、萧梦时、孟雨、候灵闪,甚至那个正在气哼哼的韩正杰,都上了炕。不过炕很大,但是也不显拥挤。 那姑娘却蹦了过来:“妮们,还没有介绍窝。” 她的中原官话说得真是怪腔怪调,意思倒还都正确。 沙不该笑了:“这是我的女儿,叫沙不噜花儿。我是中原人,祖上因事才流落到海西躲避,到我已经三代了。” 沙不噜花儿却灵活地跳上炕,正好紧挨着孟雨坐着,她伸出胳膊搂住孟雨:“号看的国朝男人,妮叫什么名字?” 孟雨一直就觉得这姑娘跟个豹子似的,随时可能蹿过来咬一口什么的,结果还真是。 他急忙拿住姑娘的胳膊,尽量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摆放了一下,其实什么作用也没起,那胳膊还吊在他肩膀上:“在下孟雨,姑娘好。” 候灵闪凑过来了:“姑娘,在下候灵闪。” 他的意思,沙不噜花儿应该也去跟他搭一下膀子才对。 沙不噜花儿看了候灵闪一下:“妮的名字窝知道,猴子就行乐。滋太多了,记不猪。” 把个候灵闪气得,这蛮女,也知道挑好看的。 孟雨觉得肩膀上一条热,汗都要冒出来了,他正想再使点劲儿把沙不噜花儿的胳膊挪开,沙不噜花儿竟然用另一条胳膊搂紧了孟雨的脖子,同时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突然放手,咯咯咯咯地大笑起来,笑够了才直起腰道:“国朝男子,胆子小,不号玩!窝去给妮们拿揉吃!” 第二十二章 海西国王想干什么? 孟雨脸都红到脖子,这回他真心同情萧梦时了。再风流自赏的中原男子,到了这个地方也得狼狈不堪。 沙不该皱下眉说:“花儿,你闹什么。不是给你讲了很多中原礼仪吗?以后到了国朝,你这样要闹笑话的。” 沙不噜花儿笑得眼泪要出来了:“国朝男子都相孟这样,窝要从海西带男子锅去嘞。” 孟雨实在是哭笑不得,沙不噜花儿却像只灵猫一样,一下就闪出去了。 沙不该笑道:“惊到孟公子了。其实,海西国的女子都是很开放的。未成亲前,相好的情人有几个都可以。成了亲,虽然在家相夫教子,不再与其他男子兜连,却要承担很重的劳作,甚至跟男人一起渔猎。所以女人们是很能干,也很泼辣的。” 孟雨道:“啊,那真是太敬佩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要敬佩什么,说完这句赶紧转移话题道:“先生此次是否有重要事情要告诉孟雨,又如何与萧公子和韩帮主相识的呢?” 萧梦时道:“我可不知道你们的重要事情是什么,我已经被牵连进去快洗不白了,凡事还不躲着吗?只是西玉州地方太小,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我才来北燕境内玩一玩。” 孟雨道:“韩帮主也是萧大哥请来的吧。” 萧梦时听孟雨称他为萧大哥,知道孟雨仍是因前次京城会刀自己帮了孟雨的忙,所以才如此表示尊重自己。萧梦时道:“我和韩帮主也有十多年交情了,一向相得。他不常有机会出京,这次趁着季节好,他对北燕也好奇,所以我带他来逛一逛。” 孟雨心里说:“拿刀与我说话,也是逛的一部分吗。” 韩正杰仍在那里气愤愤的,萧梦时拍拍他:“我们走吧,不要耽误了孟公子的事情。” 韩正杰气愤地看了孟雨一眼。与萧梦时一起走了。 候灵闪嘻笑道:“萧公子,不噜花儿的肉怎么还没拿上来,你去催一催。” 萧梦时瞪了他一眼:“想吃自己去问。” 候灵闪嘻嘻地:“我怕我去了,她不舍得给我这不好看的国朝男子吃。” 萧梦时道:“嗯,那你就啃自己的肋骨吧。” 出了院门,韩正杰气道:“我看你就多余来这里。你看那人样子可领情?” 萧梦时看看了已经黑黝黝的天空:“多少眼睛盯着海西这块肥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剑挑你是没有问题,要想挑出这场争斗的底子来,实在是太凶险了。” 韩正杰更气道:“你这样,他也不见得把妹妹给你。” 萧梦时看了看从窗户中透出的灯光映出的韩正杰气愤难耐的脸:“算了,我不爱听什么你就偏提什么。我也没做这个指望,一切都看老天给不给这个缘分。” 韩正杰道:“要不是因为是你,我才懒得理这种人的事情,几千里地的跑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我先回去睡了。”说罢便气愤愤地走了。 萧梦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却不料突然一双手臂从后边紧紧搂住他。萧梦时吓了一跳,正要挣开,却又闻到那熟悉的香气,听到一阵咯咯的低笑声。 萧梦时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花儿,不要闹了。” 沙不噜花儿却仍然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号看的国朝男人,今天妮要陪花儿啊。” 萧梦时也笑了,低声道:“胆大的海西女人,萧某很愿意啊。” 说毕,他趁沙不噜花儿不备,一把将她抱起来,向幽深的夜色中走去。 屋里,热腾腾的羊肉和烧鸭已经端上来了。孟雨看出这是西玉州出产的有名的花头鸭,在北燕是价值不菲的。沙不该让仆人将银杯换成了碧绿通透的玉杯,灯光通过薄如蝉翼的杯壁将酒映得绿莹莹的。“这就是有名的夜光杯,今天特意拿来招待孟公子。” 孟雨拿起那只晶莹透剔的夜光杯:“想不到海西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沙不该笑了:“这不是海西的出产,是与西部的通商交易得来的。其实海西虽小,向西向北交通却很方便,而且中原一些人逐渐移居海西,也让这个弹丸小国富庶了很多。幸好有雕鹗峰相拦,东边最凶悍的北燕铁蹄不能踏入。” 沙不该道:“孟公子还是先尝尝海西的美酒,我们初次见面,就满饮此杯吧。” 孟雨道:“多谢先生盛情了。” 两人碰了杯便一饮而尽。 沙不该放下杯子,示意仆人将酒再次斟满,便挥手让仆人退了下去。 沙不该道:“今天我先给孟公子讲一讲我的来历,再跟孟公子说说请你来的目的。” 他端起夜光杯又喝了一口,才慢慢道:“我的祖父是国朝人,本在朝廷为官。你不必问他是谁,可能你父亲都是听说过他的。后来因事获罪,全家受到株连,被发配千里之外。我的祖父当时只有四十余岁,不甘心如此,便在半途联系旧部协助,举家逃亡到了海西国。因为我们这一支通晓中原文化,对与海外异国的交易通商也都了解。所以在当时还落后荒蛮的海西,很快占住了脚,并且成了海西国王信任的人。到我这一代,我家都仍然从小学习中原文化,并希望有一天能回到国朝,作个普通的子民。然而一直有罪案在身,不敢轻动。不过因为与海西女子通婚,所以我们也被海西当地的习俗所影响,你看沙不噜花儿就是这样了,不论我教她多少中原文化,他仍然是个纯粹的海西女子。因为,她母亲就是纯正的海西女子。” 介绍完自己的来历,沙不该才切入正题:“我知道公子正查的案子,与海西息息相关。我国国王确实有意回到中原,但他希望将海西这个小国,能托个明主。最近与我们接触的几股势力中,我们知道一定有与北燕有勾连的,但具体是哪一家就不知道。因为这些都是通过中间势力与我们联系,他们不到最后并不供出真主。而我国国王并不愿意仅以财物数量来定夺将海西让与哪方。这次我联系公子,就是请公子帮我们查出是哪一家与北燕勾连,这与公子自己要查的案子不是一脉相连么?为此,我们会尽量给公子提供线索,也包括金银。” 第二十三章 海西国的漂亮姑娘 孟雨这才明白,原来这沙不该,等于是海西国王的特使。 孟雨问道:“那么先生目前能给我指点哪些内幕呢?” 沙不该沉吟一下说:“我要公子帮我查出,要来当海西国王的那个人具体是谁。我能告诉公子的是,国朝朝廷将布防计划偷出的,或许是受宫外普通势力指示。其实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就可做出此事。但是此事,据我们的内线而报,此次绝对有国朝最高层的参与,甚至还有握有重兵的军方势力插手。哈,在下胡说一句,国朝看孟公子父亲,也就是孟督师不爽的人,大有人在啊。” 孟雨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沙不该将酒杯举起:“孟公子,有缘相见,再饮了此杯吧!” 孟雨将杯举起,然后酒灌下喉咙,留下酒香,他却全无味觉了,脑子里只是想着沙不该说的话。 沙不噜花儿将散乱的长发甩到肩膀后面,他俩显然大事已毕。她拉住梦萧时的衣带:“萧,妮湿锅豪爽的男人。” 萧梦时捏了捏沙不噜花儿的脸蛋:“花儿,你是个好姑娘。以后,我会记得你的。” 沙不噜花儿抱住萧梦时:“萧,窝以后会和别人成亲的。妮不用记得窝。” 萧梦时实在无奈了,他揪着沙不噜花儿的小辫子:“好吧,你要我来我就来。你要我走我就走。你要我不记得你,我就不记得你。” 沙不噜花儿又咯咯笑出声:“萧,国朝男人腰是都香妮,揪好嘞。孟,不好玩。” 萧梦时又哭笑不得了,心说:“这跟我一起,还想着孟呢。” 他只好拍拍沙不噜花儿的脸蛋:“早点回去吧。” 沙不噜花儿笑着扬手:“萧,栽见!” 孟雨收拾好东西,把腰带束紧,长袍掸直,便提上剑,去敲江绿萍的门。 江绿萍打开门,有些惊讶:“孟公子,你这是要出门?” 孟雨点点头:“我在北燕还有其他事情要查,走得会比较远,也会有危险。江姐姐在这里等我吧,店钱我已经都付好了。” 听了孟雨的话,江绿萍有些吃惊,但随即就说:“我在这里等一个月,不能只是为了给公子验个刀口吧。既是有危险,我陪你一起去。” 孟雨知道此行凶险,忙推辞道:“姐姐能放下家中事务来帮助孟雨,已经很感激了。危险的事情我不想让姐姐再参与。况且这次可能触及各方势力的利益,不知会有多危险。” 江绿萍一把推开孟雨:“起开,闪电刀要你保护啊?我去拿我的东西和你一起走,店钱可得要回来啊!” 孟雨被她推得往后闪了一步,心想这闪电刀真是名不虚传,关键时刻竟是不让须眉。他正要再拦阻,却听到一个声音:“闪电刀?如雷贯耳啊,猴子要看看见识一下!” 江绿萍看着候灵闪坏笑着进来了,不由也笑了一下,从腰间连刀鞘一起解下,扔给候灵闪。候灵闪接过来拔出刀,霎时间精光四射,耀花人的双目。 候灵闪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连说:“有幸有幸。这一路,我跟定姑娘了。” 江绿萍不解:“跟定我干嘛?” 候灵闪道:“遇到危险这个臭小子肯定不管我,猴子需要姑娘保护啊!” 孟雨刚要说你起什么哄。 突然又一个声音响起:“闪电刀?在下看看,在下看看。” 随即一阵楼梯响,竟然是那个白袍金冠的萧梦时,今天他还摇着一把绡金扇,扇子上挂着一个玉坠,一看就是价值不菲,此时他正洋洋得意地上得楼来。他旁边,赫然是那个美丽健壮的海西姑娘沙不噜花儿。她挽着萧梦时的胳膊,还不消停地左右摇晃,弄得窄小的楼梯,两个人只能磕磕绊绊地往上走。 候灵闪咽下口水,将刀递给萧梦时。萧梦时拍拍沙不噜花儿,她竟然就安静下来,不再捣乱。萧梦时这才叭地一收扇子,斜插在腰间玉带上,接过刀,仔细端详着。 半晌,他方将刀插进刀鞘,双手奉还江绿萍。 然后弯腰施礼道:“早知江湖上闪电刀的名头,今日见到,真是名不虚传。江姑娘,在下萧梦时,此次事毕之后,可否到西玉州停留?” 江绿萍既用刀,自然知道萧梦时的大名,急忙还礼:“萧公子,我陪孟公子办过事后,会在西玉州停留几天。” 萧梦时眼睛亮了:“如此,到时梦时一定向江姑娘请教刀法。” 江绿萍笑着谦虚道:“如此甚好。只是切磋可以,若论刀法,以萧公子的名头,绿萍自知不敌,也向萧公子请教就是了。” 萧梦时一听江绿萍答应了,十分高兴。 孟雨却奇怪:“萧公子不是来北燕游玩的吗,怎会来此处?” 萧梦时微微一笑:“既然都知道孟公子要去涉险。在下虽然不敢自称孟公子的朋友,却愿意……” 孟雨一惊:“萧大哥要跟孟雨一起去?” 萧梦时仍然笑着说:“在下是陪韩帮主来游玩的,若是掉转主意跟了孟公子去,可能韩帮主每天都要找机会砍孟贤弟个七八十刀的。再说,有闪电刀保护孟贤弟,还需要在下吗。” 他轻轻摇了摇扇子,看着孟雨微笑,那笑容虽然很温和迷人,却仍然带着说不出的玩世不恭的味道。 孟雨笑笑:“那祝萧大哥和韩帮主玩得尽兴。只是,” 孟雨转个话题:“萧大哥是如何认得沙不该先生的呢?” 萧梦时啪地一收扇子,摊开两手,问沙不噜花儿:“我是如何认得你爹爹的呢?” 沙不噜花儿挽住萧梦时的胳膊,把头歪到他肩膀上:“萧认得窝,不湿认得窝爸爸。” 萧梦时接着她的话头说:“我不过是昨日花儿才临时告诉我,她爹爹想见见我,请我吃饭。” 他又诡谲地笑道:“昨天你走后,沙不该先生跟我谈,要把沙不噜花儿嫁给我。” 孟雨倒退一步:“你们……” 他心里暗想:“萧老将军能允许你跟一个,一个结婚前有好几个情人的女子……” 他话没好意思说出来,沙不噜花倒接上了:“窝不要和萧成亲。窝喜欢海西男子,勇猛大方!” 第二十四章 深入北燕腹地 孟雨不说,旁边的江绿萍秀气的眼睛都睁圆了。 孟雨哭笑不得地说:“明白,她爹爹要将花儿嫁给你,但是花儿姑娘没看上你。” 萧梦时点头,用扇子朝孟雨轻轻一点:“说得不错。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我对花儿姑娘也没有邪念。” 孟雨急忙摆手:“这个就不要和我汇报了!” 沙不噜花儿走到孟雨跟前,站得很近。孟雨很想躲避,但又觉得那样太小气了,于是只好站着不动,汗又要冒出来。 沙不噜花儿拍了拍孟雨的肩膀,孟雨这回吓得真缩了一下,不过沙不噜花儿倒没像昨天那样亲他,而是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孟,你胆子太肖!不能成勇士。” 说毕,她转身走到候灵闪面前,候灵闪吓一跳:“你干吗?” 沙不噜花儿道:“猴子,你很好玩,栽见。” 她说罢,真的抱着候灵闪亲了一下。 候灵闪立刻跳起来:“哈哈!我今天终于有份啦!” 她走到江绿萍面前:“漂亮的国朝姑娘,栽见。” 然后,在江绿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抱着江绿萍亲了一下。 萧梦时笑笑:“花儿。告别完了,我们走吧。” 沙不噜花儿挽住萧梦时的胳膊,两个人又挤挤挨挨地下了楼梯。 孟雨这下郁闷了:原来没被亲的时候害怕被亲。结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没被亲,竟然也很不爽!尤其,竟然说自己不是勇士。 什么勇士,难道上来把她推倒在地才是勇士吗。孟雨气愤地想:“下次不妨试试,反正自己不吃亏。” 孟雨看到萧梦时和沙不噜花儿走了,才对候灵闪说:“要不,你也别跟着我了。” 候灵闪跳起来,气愤得不行:“什么意思,这一路你都没说不要我。现在有漂亮姑娘陪了,就不要候某了?” 孟雨笑道:“我现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去雕鹗峰找那条秘径。你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我。难道一路跟着我嘲笑我吗?” 候灵闪搔搔脑袋:“这倒是个正当理由。不过,我不放心江姑娘,我还是要跟着你。我要保护江姑娘。” 孟雨道:“你不是说要她保护你吗?怎么又成你保护江姑娘了?” 候灵闪神气活现地说:“她保护我的生命安全。我保护她不被某人骚扰。” 孟雨抬腿踢去:“又皮痒痒了是吧?那就随便啦,只是你不要总是影响我们俩啊。” 候灵闪一闪,气愤地说:“什么你们俩,我们同时认识的。” 江绿萍看着候灵闪好玩,便道:“这位候哥,大家是一起同行,那就我们仨吧。只是,候哥还没有让绿萍看看你的刀。” 候灵闪得意地看一下孟雨,那意思是看到没有,江姑娘地我很关注啊!他故作潇洒地一捋头发,然后将刀抽出来交给江绿萍。 这是一把比长刀短,比短刀长的刀。像银沁过般的闪亮自不必说,那刀把上却是一串金环所制,而金环末端却是一个大的圆环把手,平时不用时就勾在刀把上。需要用时才掣出来。显然这是一把可当飞刀的特殊的刀,而且撒出去之后,因为圆环把手在手里,飞刀仍然能收回来。 江绿萍看了半晌赞叹不已:“这刀设计的,真是心思巧妙。” 她将刀还给候灵闪:“候爷是孟贤弟的好朋友吗?” 候灵闪平时灵牙利齿,被江绿萍一问倒语塞了:“还好吧。他不拿在下当朋友的。” 江绿萍道:“北燕路途多艰险,若不是最好的朋友,谁能来陪着吃苦冒险呢,也没有钱挣。” 江绿萍久闯江湖,早瞧出候灵闪的蹊跷,故用话来试探。 候灵闪对孟雨道:“是嘛,不是最好的朋友,哪个愿意陪你来这个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 孟雨真是无可如何了:“好吧,我把你排到江姑娘前边。等遇到危险我把你拎到前边挡刀。” 说罢,他对江绿萍说:“姐姐,咱们走。” 暮春的北燕,风沙极大,虽然之前也来过西玉州并且短暂停留,但从小长在江南的江绿萍仍然非常不适应。她用青帛裹头,面上也罩了青纱。孟雨和候灵闪也一样用青帛裹头,又裹住口鼻只露出两只眼睛。候灵闪也租了匹马。本来他想租一匹北方骏马,后来发现个头太高,和自己的身形太不匹配,于是改租了匹矮马。开始还兴高采烈东寻西望,等顶着风劲朝西北走了数十里,他也吃不住劲儿了,吐掉嘴里的沙子,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天气。” 孟雨在西玉州已经住了五年了,已经习惯了这种风沙漫天,遮云蔽日的情形。他对候灵闪道:“你这么跟着我,你的雇主付你钱少了你可吃大亏啊。” 他的声音被强劲的西北风撕得歪歪裂裂。 候灵闪道:“你!早知道这鬼天气,在家里搂老婆睡觉也不出门!” 他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一口风灌进嘴里,呛得他声音也劈了,身子也在马上朝后倒去。 孟雨看到江绿萍也是左摇右晃的,在马上快坐不住了,便跳下马,将江绿萍的马牵过来:“姐姐下来吧,你这样走不了多远的。” 他将江绿萍扶下马,喘口气说:“我们骑一匹马吧,姐姐你坐我后面。前边就快有客栈了。” 说罢他先上马,江绿萍随即也上了马,孟雨叮嘱:“抱紧我的腰。”江绿萍有些迟疑地抱住孟雨。孟雨将江绿萍的马缰绳一起挽在手里。候灵闪又叫起来:“我呢?我呢?我也很需要关爱……”刚说到这儿,又被风给呛声了。 孟雨道:“你刚才应该租一匹肥大的马,你这样很容易让风吹走,给黑风怪当女婿。”说吧孟雨哈哈笑起来,却也很快被风呛住了。 就这样磕磕绊绊往前走,又走了半个时辰,风沙小了些,而前面一座小镇也影影绰绰露出了轮廊。 这里即使在北燕也已经相当偏僻,三个人驰进小镇,进了一家稍微大些的客栈。 第二十五章 刀改剑 进了客栈的大门,候灵闪大大地吐了口气。此时,风还在外边狂啸。 孟雨取笑他:“你这个样子真奇怪,这么点风沙都受不了,你是怎么到那条秘径的?” 候灵闪又喘了两口气才说出话来:“我的娘,说话都牙碜。” 他看着孟雨,又恢复了那诡诈的样子:“大神探,有些事情不需要亲力亲为,用钱和智慧就可以了!” 孟雨用北燕话告诉小二:“送这位姑娘上楼,拿些热水给她洗脸。” 等江绿萍走了,孟雨才又问:“光用智慧不可以吗?必须要钱吗?” 候灵闪笑得直吸气,突然道:“妈呀,笑得抻着了!” 他捂着肚子半天方神气活现地说:“大神探,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多少智慧都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有钱啊!你不是也得用银子跟我买……” 他话音未落,突然夺的一声,一把短刀扎在他头顶后边的柱子上,候灵闪几乎完全没有反应。孟雨也是一惊,他也几乎对这把突如其来的飞刀没有反应。孟雨迅速站起身,将短刀拔下来,拿起那张被刀扎在柱子上的纸,上边赫然是黑色的箭头和两把交叉的弯刀的标识。 候灵闪变颜变色。 孟雨冷然道:“能让候爷对飞刀毫无反应的,能是什么人?” 候灵闪仍然面色惊色:“追到这里的,必然不会是北燕人。” 孟雨道:“回屋去。” 经过江绿萍的房间时,孟雨敲了敲门。这里实在凶险,他觉得每一分钟都好像有人在背后不可知处盯着。 江绿萍把门开了,她的头发湿漉漉,脸也白净净的透着红润,显然刚刚洗浴过。不过就北燕这种天气,估计再走个两三天,也要变成黑红粗皮的北方妇女样子了。 浴后的江绿萍,竟然透着一股别样的妩媚,孟雨猝不及防,一时有点不自然:“姐姐没遇到什么异常情况吧?” 江绿萍笑笑:“刚才有一堆人往里边的房间去了。” 孟雨一怔。 江绿萍又说:“其中有一个被黑布蒙头,好像是被胁持了。” 孟雨和候灵闪交换一下目光,孟雨吐了吐舌头。 候灵闪吓一跳:“你干嘛?” 孟雨道:“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刚才给你飞刀传情的那个人的武功,估计咱俩捆一块儿也打不过。” 候灵闪不服地说:“不是还有闪电刀吗。再说,” 他突然又像想起什么:“那被胁持的是谁啊?我去看看。” 说着,他就向门外走。他刚迈出一条腿,一把刀已经鬼魅般向他袭来。 候灵闪竟然来不及左右躲避,更来不及拔刀。他飞速向后撤,随即一个跟头翻上了窗台,黄土垒的窗口,竟然被他踩塌了半边。 那人已经攻进了房间。 房间很小,孟雨已经飞速拔剑,向前顶住那人,剑刀相碰,火光迸射。 那人收刀再砍,孟雨反手用剑把敲掉了他手里的刀。 “韩帮主,不要闹了。你这一篇是不是该翻过去了,否则什么时候能完结啊?” 韩正杰一把扯下蒙面黑巾,狂骂道:“它个忘八羔子,要不是你这小崽子,老子用得着千里喝风吃沙子吗!” 然后他开始千王八,万乌龟地骂个不停。 孟雨突然一剑刺过去,韩正杰急忙用刀来挡,孟雨收剑反手将剑横拍在韩正杰胸前,韩正杰登登退后了几步。孟雨冷冷道:“嘴巴放干净点,江姑娘还在这里呢。” 韩正杰想不到孟雨的剑这么快,退后了几步,脸气得通红,正要再说,门外又进来一个人。不是那一向风流倜傥的萧公子吗。 只是,这次萧公子的脸色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他拉住孟雨:“算了,贤弟不要生气。我这次请韩帮主来,其实是来一起保护孟贤弟的。刚才那飞刀你也看到了,咱俩捆一起未必能赢他。” 他将孟雨拉到一旁:“韩帮主养尊处优惯了,这次能出来就不容易了。这一路又被风沙吹了个够呛,当然心有怨言。” 说罢,他竟然有些凄凉地一笑,那样子竟然还很打动人心。 孟雨意识到出了不同寻常的事情。可什么事情能打动萧梦时这种一向以心狠刀快而著称,沙场上曾经血染征袍,血染征鞍的汉子呢。 “昨天我去看沙不该的时候,正好遇到他和花儿被人绑走了。” “什么?”孟雨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不去救他们?” “我救不了。”萧梦时黯然道:“那人的武功你看到了。本来我自己和韩帮主,此次也是真心想来保护你。另外,我们两人都有嫌疑,所以也不想置身事外。尤其,凶杀案发生在韩帮主的店,他也很窝火。不过,” 萧梦时看着窗外的风沙:“事情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我以前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可怕的高手!” 他转向孟雨:“我们两个联手吧。不过要做到心意相通才可以,我想快一点,不然花儿……” 孟雨吃惊地看着他。形势的险恶是可以想象的,花儿这样未谙事实的姑娘,落在那些心狠手辣的人手里,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他理解萧梦时的心情,也突然感觉到这个案子的未来,好像比他想象的更加神秘莫测。 夜色中,江绿萍、候灵闪和韩正杰默默地看着孟雨和萧梦时剑刀相架。萧梦时想了想:“是你改刀,还是我改剑?” 两人联手,确实用同一种兵器更能融心通意。孟雨道:“都可以啊,不过我是不是找韩帮主借刀比较合适?” 萧梦时想了想:“还是我改剑吧,那人本就使刀,我们也使刀就占不到便宜。” 孟雨一想也对,况且剑是随身武器,似萧梦时这样从小习武,且在战场上拼杀过的,都是自小学剑开始,他改剑自然更灵便一些。 萧梦时换了一把长剑。这剑本也是他家传之物,平时也会随身携带,此时倒是用上了。 此时风沙渐小,只是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有月光和黄土屋中从窗户透出的灯光,将院子得朦胧发亮。 偶尔刮过的风仍然带着那种惯有的低沉的啸声,令夜色更加肃杀。 第二十六章 双剑夹击 孟雨将剑摆出守势,他知道萧梦时此时心还未静。 或者对花儿的担心和焦虑,已经让他心神乱了。孟雨也发现,不论什么时候都很淡定的萧梦时,此时却心浮意乱,或者他真的是一个性情中人。 萧梦时突然出剑,剑如灵蛇,一改他惯有的使刀时的刚猛。 孟雨用手中长剑将萧梦时的剑横拨出去,转手也刺出一剑,两人霎时战在一处,一时间只听到剑气不断的哧哧声,两人顿时已经笼罩在剑影之下。 三个观战的人都屏住气息,转瞬之间三十招已过,两个还是难分出身形,偶尔两剑相交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夜空中,一只寒鸦被惊到,发出几声难听的“呱呱”声。 又一转瞬之间,再过了五十招。江绿萍突然叫道:“停!” 孟雨和萧梦时倏地分开,收剑。 江绿萍说道:“时间紧迫了,两位有没有熟悉对方的招式?” 孟雨迟疑地点了点头。毕竟这么一点时间,对对方了解是有的,如果说是熟悉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江绿萍急道:“你们两位联手,我们三个都使刀,我们来攻。” 说罢,江绿萍闪电般地拔刀攻了上去。紧随其后,候灵闪和韩正杰也随即攻上。孟雨和萧梦时拔刀迎战。 顿时变成五人的激战。估计这在当时的江湖史上,也是难得的一战。 实际上,武功这种东西,往往练十年也不如一年的实战历练。而孟雨和萧梦时都是当世的高手,两人在与三个对手的激战中,随时都在调整各自招式、位置、出剑的力量和方向。 寂静的夜色中,只依稀看到人影的迅速变换和刀剑的撞击声,在已成弱势的风声中,传得格外的远。 这一战就整整是一个时辰多,眼看已到后半夜了,孟雨突然跳到圈外,道:“停!” 另外三人也停了下来,而萧梦时的剑却突然脱手,夺地一声,钉在了一棵白杨树的树干上。虽然是暮春了,然而北方的夜还是很凉的。几个却都出了一身汗。 孟雨道:“谢谢诸位,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天明还要有大事要做。” 萧梦时将树干上的长剑缓缓拔了出来。 孟雨道:“你知道沙不该和花儿在哪儿吧,我可以现在就陪你去。” 萧梦时看看孟雨,随即走到树上,将放在那里的自己的刀拿起来,递给孟雨。 孟雨不解,但还是接过来,竟不由啊了一声。 萧梦时多年不离身的宝刀,竟然刀刃上赫然两个缺口! 这人实在太厉害了,肯定不仅是兵器的力量,而是内力通过兵器注到了萧梦时的刀上,才能崩出这样的缺口。 萧梦时道:“昨天我去沙不该那里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劫持父女两人。我当然马上拔刀去救,结果却有一个蒙面人向我袭来,结果就是这样。竟然我萧梦时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劫走了。” 孟雨道:“他为何要蒙面呢?” 萧梦时道:“就是这个问题。我想应该是我认识的人。但我认识的人中,哪里有人有这样的武功?就算你爹爹,也不可能一招震缺我的刀口。” 孟定国当年得过北燕前国师崔鹤的武功秘笈,内力已炼至顶峰境界,如果也不可能一招震断萧梦时的刀口,可以想见这蒙面人武功之可怕。 萧梦时道:“所以我们还是以招式和速度来克制他。另外如果现在就走,我们带上候灵闪。他为人机灵,如果我俩有事,他能知道怎么帮我们。” 孟雨道:“好。”他想的也是,江绿萍毕竟是女子,而韩正杰,平时养尊处优,这会儿意见天大,估计去了还不够添乱呢。 孟雨突然道:“我去叫候灵闪,可是沙不该父女人现在在哪?” 萧梦时苦笑道:“能在哪,就在客栈里。” 孟雨又一惊。萧梦时又说:“他们应该就是想对海西染指一方的人,同时也想把你解决掉。但这事和我有没有关系,就另说了。” 孟雨道:“你别急着撇清自己啦,其他都算我的,花儿也得算你的。” 萧梦时道:“其实你本来不必现在就冒这么大险的,谢谢你。” 孟雨道:“这事还分时候?你不是很仗义的跟踪我这么久么?” 萧梦时有些尴尬。孟雨道:“走吧。” 两个人叫上候灵闪。 二楼的尽头,是一个双开的门。而其他房间都是单开,估计这房子不小。 萧梦时示意候灵闪闪在门的一边,然后自己一脚踹开了门。 门开处,一人闪电般从里边飞出,一把刀也跟着劈过来。 萧梦时长剑一挽,借势泄了刀的力量,同时将刀尖拨出。那人随即一刀横推过来。 这时孟雨的剑却无声无息却迅疾地朝他右胁下攻去。 那人闪身避过,却并不接招,而是一个腾空,飞身翻下楼去。 一楼是过路人和店客用饭的地方,此刻已是后半夜,只点着两盏微弱的灯。那人飞身翻下,将刀亮在胸前,却仍然是蒙着面。 萧梦时和孟雨也从二楼跳下,两人仗剑,一左一右攻向蒙面人,霎时三人战在一处。 萧梦时和孟雨似乎心意相通一般,只是一剑比一剑快,霎时间剑如雪片一般。 那人刀气袭人,不时用内力将萧梦时和孟雨逼退,却在招式上占不得便宜。 候灵闪站在旁边,想用飞刀,却见三人搅在一起,生死只在瞬息之间,不敢轻易发出飞刀。 这时只见一团刀剑之气将三人笼罩住,眼看就快半个时辰。 候灵闪突然明白过来,急忙回去把韩正杰叫起来,直扑蒙面人所在的房间。 候灵闪持刀闯进屋子,几个大汉从屋里冲了出来,候灵闪急忙挥刀攻向几人,不一时就占了上风。韩正杰也随之攻上,眨眼间几个大汉被逼向窗口。候灵闪想,不杀人是不行了,事情也结束不了,沙不该父女不知道危险成什么样子,于是手起刀落砍倒一个大汉。这时韩正杰也将一个大汉砍死。 候灵闪正要去里边屋子找沙不该父女,却突然脑后被重重一击,顿时眼前发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最可怕的高手,他还有秘密 此时那个正与孟雨和萧梦时斗杀的蒙面人,听到楼上响动,又飞身上楼,却被江绿萍拦住。那蒙面人似乎微怔了一下,随即一刀劈过,就要硬闯。 却不想江绿萍侧身躲过之后,横刀一带。 那蒙面人竟然没想到江绿萍的刀能这么快,急忙收刀向上一顶。江绿萍的刀却已经顺势拐了弯,从他左腰劈下,又快又狠。 这时孟雨和萧孟时也上了楼,三人齐攻蒙面人。 那蒙面人急忙原来并没有将江绿萍放在眼里,急忙聚起精神,趁孟雨和萧梦时两人身子落下之时,迅速推出江绿萍的刀,同时身子飞起,脚一点楼道的栏杆,身体再次飞出落到客栈一层,然后从大门破门而出,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三个人不急追赶,急忙跑到那个双开门的房间。竟然房门大敞,候灵闪和韩正杰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三人急忙进到里屋,不由愣住了。 沙不噜花儿被绑在床头,而沙不该和其他人等,竟然全都不知去向! 天已亮。店伙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烧上茶,煮上水饭,端上酱汁,小菜。 孟雨问店伙:“昨晚最里面那房间的客人呢?” 店伙一甩手里的抹布,用北燕话回答:“不知道!那个姑娘房间的窗台被你们踩塌了,要赔!” 大家眼光齐齐看着韩正杰。昨天正是韩正杰妄图教训孟雨,却吓得候灵闪跳上窗台,才踩塌的。 韩正杰没好气地说:“看我干什么?我莫明其妙脑袋被人敲,还要我赔钱不成!” 沙不噜花儿眼泪汪汪地看着萧梦时,抱着他的胳膊,也不再说“国朝男子不湿勇士”了。 萧梦时摸摸花儿的头发,又拍拍她脸蛋安慰她,然后就抓着花儿的手一言不发。 江绿萍像是在想什么,一会儿才徐徐地说:“那个蒙面人,就是七年前劫持我们货物的那个。就是他害得大哥失了武功,我也受了重伤。因为认得他的刀法,所以昨夜才抵挡了他两招。” 众人都吃了一惊,看来此人必与国朝内部有重大瓜葛。 孟雨问:“当时江大哥和姐姐运的是什么货物?” 江绿萍看看萧梦时和韩正杰,有些迟疑,却还是说了:“不是我家交易的货物,其实就是押的朝廷重镖。只是事关重大,是当时的国朝驻防图和换防计划。” “啊!”在座之人全部倒吸一口冷气。 江绿萍道:“这次失镖,让我家从此失了元气。也不再得到与朝廷有关的任何生意。” “这起重镖是朝中托付的。而且是我们赶到京城,接了之后再送往西陲。而且因为是官镖,所以沿路驿站都要给予方便。却不想中途失去。当时来劫镖的,就有这个蒙面人。其中,也就是他武功最高,跟他一起的其他人中也有几个高手,但与我大哥和我也就在伯仲之间。 我大哥的刀法,当时在江南已是无双。我们两人联手,还是俱被那人重伤。 失镖之后,国朝的所有布防不得不重新图划。同时因为孟大人当时总管天下兵马,北燕洞悉国朝军事布防之后,自然孟大人难辞其咎。所以我想,这也是朝中与孟大人敌对之人自演的一出戏而已。” 孟雨沉默半晌才说:“所以,这个蒙面人当年就是与北燕与勾结,今日出现在此就不奇怪了。” 孟雨想到,当年小皇帝毒杀父亲,也不能不给天下一个理由,军队布防之漏于北燕便是父亲失职的一个理由。但是,北燕得到图纸之后,一年之后就兴兵南下。那时父亲已被一至交好友劫持走并且隐身了,小皇帝却又疯了似的四处寻找父亲,真是讽刺。 大家一时沉默。 沙不噜花儿却轻轻啜泣起来:“萧,窝父亲怎么办?” 孟雨对花儿道:“花儿姑娘,你父亲的事情,现在给你讲也不明白。不如让江姐姐陪着你,我们再商量救沙不该先生的事情。” 沙不噜花儿只好噙着泪与江绿萍一起走了。 孟雨这才对萧梦时和韩正杰道:“两位热心帮忙,但暂时不敢劳烦。韩帮主伤势不轻,就请萧大哥帮他敷药休息一会儿。” 然后,他回头看着候灵闪:“我有事要问这个猴崽子,等他说了实话,我们再一起出发。” 说罢,孟雨拱手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客气了,在下如今真正需要两位的帮忙。我们稍后再叙。” 韩正杰一脸的不服:“我的脑袋谁来赔?” 孟雨一怔,随即拱手道:“韩帮主,如今您要单独离开回西玉州也不安全,先和我们在一起,孟雨一定对帮主的脑袋负责。” 萧梦时拍拍韩正杰,也扶着他走了。 候灵闪尖着嗓子喊:“我的脑袋也破了,谁管哪?” 孟雨把候灵闪揪到一边:“秘径的事情,你告诉过谁?” 候灵闪哆嗦道:“谁给钱我给谁。” 孟雨:“胡说,这些人劫走沙不该,分明就是想得到海西,所以想知道秘径的事情。如果你卖给他们了,他们怎么还会劫沙不该?” 候灵闪一推孟雨,整理一下衣服,神气活现地说:“现在你知道我是有操守的人了吧。我不会将秘密卖给不良之徒。” 孟雨冷冷道:“你卖给了谁,谁现在就面临偌大的危险。” 候灵闪道:“敢来买的,还怕危险吗?” 孟雨再冷冷道:“你跟着我,就是想随时知道我查案的情况,保护那个人是吧?” 候灵闪退后两步:“候爷也是有节操的,刚刚告诉你了。大侠的名头,猴子当得起,你孟神探不一定当得起。” 孟雨道:“小事仗义,当心坏了你那朋友的人生大事。” 候灵闪冷笑道:“各人目标不同,谁能教训谁?” 孟雨道:“好啊。现在沙不该也知道秘径的事。救他你就得责无旁贷。” 候灵闪再冷笑道:“哼!昨天我也没退后,不是才受的伤。” 说到这儿,他一捂脑袋:“哎哟!哎哟,痛啊。” 孟雨一提溜他:“别虚张声势的。” 说罢拿了一颗丸药:“吃下去吧。” 第二十八章 智慧与钱哪个重要 候灵闪退后一步:“什么东西?你要毒死猴子?” 孟雨道:“少废话,吃不吃?” 候灵闪一把抢过去,搁到嘴里,直了两下脖子才咽下去:“也不知道给倒碗水。” 孟雨小声道:“还废话!走吧。” 候灵闪一把抓住孟雨:“秘径的事几乎没人知道,你怎么知道沙不该会知道?” 孟雨道:“如果他们是绕路而来,应该在国朝境内和我们会面。这明显是走近路才到了北燕。估计那股势力已经掌握了情况,现在就怕沙不该把秘径的事情已经招出来。” 候灵闪吸了口气:“其实,你知道当初向我买图纸的那人……” 他附上孟雨的耳朵说了几句,孟雨不由也倒吸了口凉气。 一行人又骑着马在荒凉的大地上,朝着不可知的目标前进。 孟雨对萧梦时说:“其实那房间里,一直就只有花儿。沙不该这么重要的人,早就被转移走了。” 萧梦时显然心情烦躁,闷闷地说:“总之只要有一线希望,把沙不该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孟雨道:“你不像我是需要探案子,所以这案子里的无辜之人,我都是有责任的。你就不同了,沙不该想把花儿嫁给你,可是花儿自己不愿意。你把花儿救出来,事情也可以算是完结了。” 萧梦时仍然很郁闷:“我没有你那么会算计。我这辈子最大的毛病,就是计算不出利害,所以吃了很多亏,但是仍然还是算不出利害。所以我会跟你去救沙不该。再说,凭你一个人的本事,救得了他吗?” 孟雨还想提醒他:“你对沙不该了解多少呢?其实你对花儿又了解多少呢?” 萧梦时道:“我了解你多少呢?了解孟雪多少呢?我愿意就是了。如果我那么喜欢算计,还轮得到你当神探?” 孟雨无言,只好转个话题:“你把韩帮主拉来,又欠下他一份人情。他跟你感情不可能不好,但他已经是个养尊处优的人,你把他拉到这荒凉凄苦的北燕来,让他多难受啊!” 萧梦时突然跳下马,把孟雨也拉下来了。 孟雨猛不防被他拽下来,吃惊地叫着:“你干吗?” 萧梦时在一众人等惊讶的目光下,将孟雨拉到一边,用众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但是很决断地说:“你无非就是在怀疑我。进而又怀疑我帮你的动机。但是这又如何?案子不破,我永远被怀疑。案子破了,也许等你有证据说主犯是我的时候,我已经达到目的了。” 说罢,他一推孟雨,孟雨向后跌了两步。萧梦时又加了一句:“况且,现在你没有我根本就不行。” 旁边候灵闪已经觊觎好久,此时看着好似孟雨吃亏了,便蹿了过来:“啊哟!萧公子啊,你是不是见了花儿就忘了孟大小姐,对未来大舅子也不尊重起来了!” 萧梦时怒道:“你是要我拔刀么!” 候灵闪急忙退后半步:“我可什么都没说。我是提醒你而已。别等到回了西玉州,孟大小姐的坠子也修好了,你又后悔。” 萧梦时气得蹦过来真要打他。 孟雨拍拍候灵闪:“别玩笑了,也不分分是什么时候。” 孟雨倒是明白萧梦时的意思。其实自己是探案,而别人是帮忙。只有萧梦时是真的着急,虽然他跟花儿明显不过是露水情缘,但此时倒是把花儿和沙不该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样。 大家跳上马继续走。 候灵闪悄悄对孟雨说:“你探听的消息可靠么?沙不该真的会在那里?” 孟雨道:“那些人又不包赔老板东西,我这样的大好人,老板怎么会不感谢。” 候灵闪追问:“那老板的消息就可靠?” 孟雨笑笑:“你看这黄沙旷野,稀疏的白杨林,上百里没有一个人家。这周围什么事情瞒得了一个客栈老板。” 孟雨又笑笑:“你再看看我,出入这北燕也多少次了,每次都是来查案子。总是包赔老板损失,老板不喜欢我又喜欢谁?这不是你说的么,有智慧也要有钱,缺一不可。” 候灵闪还是不甘心地问:“那你说,如果没有我猴子,你行不行?” 孟雨拍拍他:“缺了你们哪个都不行。除了智慧和钱,还得有朋友,这是必须的。不过,” 孟雨凑到他耳边:“昨天谁打的你后脑,我可真的不知道。” 候灵闪摸了摸后脑:“现在还有一个大包呢。为什么他不索性把我打死呢?” 孟雨微微一笑:“这就需要智慧了,我就不帮你了,省得你懒于动脑。” 沙不噜花儿跟江绿萍走在一起,一路上江绿萍不住安慰她。 可是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突然喊起来:“萧!害腰多久猜能招到窝父亲!” 萧梦时回头凝神望着她:“花儿,你不要着急,好人命都会好的。” 萧梦时知道花儿心性简单,不能跟她解释太多。 花儿听了他的话,圆圆的美丽的面庞上还是一脸悲戚,却听话地点了点头。 候灵闪小声嘀咕:“完了。这要是救不出沙不该,萧梦时是不是得负责她的后半生了。” 孟雨在马上踢了候灵闪一脚。 此时太阳升高,今天又无风,空气渐渐地干热起来。周围小丛的灌木枝不时出现,甚至几只蜜蜂也在围绕着他们飞了几圈,便渐渐消失在远处。 孟雨说了句:“我到前边去看看。” 说罢打马飞驰,眨眼消失在远处。不过一刻时间,他又回来了。 候灵闪道:“好小子,你只要诡诡秘秘,毕定是有事情。” 孟雨淡淡一笑:“前边就到歇脚的地方了。” 韩正杰突然道:“歇什么脚,又是昨天那种破客栈,破酒馆?先解决了沙不该的事,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睡个觉,明天爷要回家!” 萧梦时看了他一眼,韩正杰便不再说话了。 孟雨道:“我们只是去饮一下马,然后出发。放心,有韩帮主好好休息的时候。” 说罢,前边有幢独幢房子已经越来越清楚地出现在大家眼前。 第二十九章 大房子里的大洞 孟雨突然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江姐姐看好花儿,其他人打马,能多快就多快,跟我冲过去!” 说罢,他猛加一鞭,他的马飞驰起来。 其他三人也急忙加鞭飞驰,也就眨眼的功夫,已经冲到那幢房子前边。 孟雨飞身下马的同时喝道:“亮家伙。” 几个人迅疾刀剑在手,冲进了那幢房子。 房子外观只是阔大却不起眼,进去之后竟然也是空空荡荡,一览无余。只有几张圆木的凳子,地上铺着地毡。 孟雨迅速环顾了一下左右,突然抬脚踢掉地毡,果然有块和地面平齐的松动的大石,上边还有个铁环。孟雨用手抠住铁环,小声说:“往四边散开……” 等大家各执兵刃退到房间四角,他才用力一拉铁环将整块砖提了起来扔到一边。 就在那块砖下的空洞出现在大家眼前时,瞬间一个人从里边飞了出来,正是昨天那个蒙面人。他手里的刀飞快地刺向孟雨。好在几人早有准备,孟雨一手甩掉那块巨大的砖,另一手用剑一挡。只听“呛”的一声,孟雨手里的剑就脱手了。而萧梦时大喝一声,手中剑已向蒙面人攻去。 其他三人也急忙抄着兵器围上去。刹时间那人以一敌四,竟未露出败相。 孟雨急忙飞身掠去捡自己的剑,翻回身也加入战阵。 那蒙面人饶是武功高强,却也立时露了下风。 这时萧梦时已经欺近蒙面人,趁着蒙面人挡孟雨手中剑的时候,萧梦时突然跳起来欲揭开那人蒙面的黑布。 他的手已经碰到那黑布了,甚至感尝到了蒙面人喘气的声音。谁知此时韩正杰一脚绊到了孟雨拎出来的那块巨砖上,整个人向前栽去,同时另一只脚踢到萧梦时,两人一起向前摔倒。 好在萧梦时并未慌乱,先拧身稳住自己身形,一只手抄住韩正杰的腰带,将他拉住了。而蒙面人却趁机逃了出去。 候灵闪正要去追,孟雨急说:“别管他,救人要紧!” 孟雨又对周围人说:“你们看好这里,我下去!” 萧梦时忙拦住他:“等等,我下去。” 孟雨道:“嗨,争什么争。危险的那个人刚跑了,现在是去抢功劳,我先去,没准沙不该先生就把花儿嫁给我了。” 萧梦时心说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只见孟雨嗖地就跳了下去,但一只手却扒住洞边的砖沿,人也吊在空中,他用脚往下探了探,才纵身一跳。萧梦时喊了句:“当心机关!” 刚说完,就见一股黄土般的烟尘扑面而来,大家都退后了几步,不停地咳嗽。 萧梦时急忙抓住洞口边缘:“孟雨,你怎么样了?” 下面没有回答,萧梦时急忙道:“你们守在旁边,拿好兵刃,我下去!” 他正要往下跳,听到底下孟雨的声音:“再来一个人!” 萧梦时急忙跳了下去,就听又是扑地一声,又一阵黄土烟尘。 不一会儿,底下又喊道:“接一下!” 上边韩正杰和候灵闪急忙过去。花儿急得又要哭,江绿萍急忙抱住她的肩膀。 不一时,一个浑身血迹的人耷拉着脑袋被从洞口推了上来,韩正杰和候灵闪也顾不得那人伤势如何,急忙先拖了上来,放到一边。 后边萧梦时和孟雨依次爬了上来,两个人都成了黄土人儿。花儿一看那血迹斑斑的人,不正是沙不该?她扑了过去,抱住沙不该大哭起来。 傍晚,一行人找到了休息吃饭的地方。 孟雨让客栈小二找来了医生,又用自己带的创伤口服药给沙不该服下,伤口上也敷好了药。 沙不该人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伤痛让他不时呻吟几声。 孟雨单独与沙不该谈了一会儿,就让他赶紧休息。 他出来后,萧梦时和韩正杰都自觉地不去问他任何事情。本来查案就与他俩无关吗,他俩现在已经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来也是屎,也不好主动出头去关心这些事情。 韩正杰的脚撞在砖上,脚指也受了伤,有个指甲还掀了盖,孟雨把药给他,他也爱理不理的。 孟雨将候灵闪叫到自己房里:“如果萧梦时真是无辜的话,那现在事情只与咱俩有关了。” 候灵闪瞪着孟雨:“你什么意思?” 孟雨也瞪着他:“沙不该和要杀我的人,应该是没有拿到秘径图的人,对吧。” 候灵闪仍然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对又怎么样?” 孟雨看着候灵闪的样子就来气,不由提高了声音:“怎么样!现在你和你的那个主顾,是唯一知道秘径地点的人,你们都很危险。” 候灵闪做出哆嗦的样子:“啊,我好害怕啊!” 孟雨闪电般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候灵闪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安静!沙不该应该也知道秘径,所以他也很危险。我想说的是,你从现在起,不要告诉任何其他人关于秘径的事情。” 候灵闪被孟雨捏着下巴,乌噜乌噜地说:“依痒汝****哇rai握?” 孟雨气得松开手。 候灵闪伸伸脖子,神气活现地:“你想阻止我发财么?” 孟雨哭笑不得:“要钱要脑袋你自己看着办。我本来有个计划,就是将沙不该送到秘径那里,让他回到海西,暂时不要出来,以免危险。但是,” 孟雨看一眼候灵闪:“依江姐姐所说,蒙面人必是国朝人。他之所以刚才逃跑,是因为他手下仅有的几个人,在关花儿的客栈里,都被你和韩帮主解决了。他没有帮手,我们这一行人又不弱,所以只能逃走。不过,” 候灵闪眨巴着亮亮的小眼晴:“不过什么?” 孟雨道:“你好像胆子很大啊。你可能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啊。问你和问沙不该不是一样吗?沙不该有海西勇士的气魄,所以受多少折磨都没有招出秘径。你呢?你是不是很抗打?” 候灵闪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他没招出来,你问他了?” 孟雨道:“当然也问了。不过不问也知道,如果他招出秘径,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不招那人就不敢杀他。我还没说完我的计划呢。” 孟雨向窗外往望了一眼,一但停止说话,这里就静得像到了地狱。 “我的计划就是,让沙不该父女和我们一起到国朝境内,然后想办法安全回到海西。 至于那条秘径,我刚才已经让沙不该择机传消息回去,将秘径从海西那一侧堵住。从此国朝也好,北燕也罢,都别惦记了。” “什么?你!”候灵闪差点跳起来。 孟雨将食指放在嘴唇上:“这样你也就安全了。” 候灵闪张大嘴巴:“好你个孟神探,够狠。你知道你这样会招多少仇家吗?” 孟雨淡淡地说:“我并非只为你和沙不该考虑。只要秘径仍然存在,现又闹出这么大动静,不久就会被北燕知道,那么这个唯一的桃源之地,很快也会被鲜血染红,被强盗劫掠。至于我自己,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候灵闪半晌无语。 第三十章 突然知道了谁是卧底 沙不该都是些外伤,第二天就好起来了。孟雨跟他讲了从国朝境内回海西的计划,沙不该沉默半晌,权衡了又权衡,也便同意了。 于是,客栈老板刚要接孟雨一大锭银子---结果很快被沙不该拦住了。他已经用他们海西人特殊的传信方式,将自己在北燕的手下召来,送来了银钱。于是就由沙不该招待大家了。 只是酒过三巡的时候,沙不该突然开口:“萧公子!” 萧梦时急忙答道:“沙不该先生有何见教?” 沙不该已经又换上了一身紫色国朝华服,气色也好起来:“萧公子,我看你和花儿也有缘,我把她嫁给你,你看如何?” 沙不该虽然出身中原,但出生在海西,人也如海西人一般豪爽。 沙不噜花儿听到沙不该这么说,也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脸高兴地看着萧梦时。 萧梦时猝不及防,脸腾地就红了。 周围其他人都一齐看着他。候灵闪一脸促侠,好像在说看这回你怎么办。韩正杰的表情分明是,谁让你多管闲事。江绿萍却是一脸吃惊,她觉得这个粗爽的姑娘和萧梦时这样的翩翩公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而孟雨,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萧梦时会怎么回答。 结果,萧梦时竟然回答了一句:“沙不该先生,萧某已经有妻子了。” 结果不仅沙不该和花儿,所有人都差点厥倒。 候灵闪指着萧梦时道:“你你你,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花儿哭道:“妮骗窝!我们海西女人从不和结了婚的男人……” 萧梦时这回十分干脆,他几乎是立即打断了花儿的话:“花儿姑娘,我的意思是说,我心里已经有了可以做我妻子的人。虽然我还没有机会让她成为我妻子。” 他的话很饶,沙不噜花儿虽然是个个性简单的海西姑娘,但是对男女之事,这个年龄的姑娘本来就是有直觉的。 她立刻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窝明白,妮是有了心上人。” 她立刻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然后走到萧梦时面前,脸上还挂着泪珠:“萧,花儿祝妮廓以娶她做妻子。” 萧梦时一时眼睛也有些发红,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花儿,你是个好姑娘。” 候灵闪不由呻吟一声:“奇葩!我候爷怎么从来遇到不到这种荡气回肠的痴情异恋!” 韩正杰暗暗踢了他一脚,却撞在了脚指受伤处,不由痛得哼了一声。 候灵闪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韩正杰白了他一眼:“谁激动了?爷这是运动。” 孟雨的推测是正确的,毕竟他的神探名头不是白来的。 但他的预测结果却并不全对。 他们刚一出门,竟然那个蒙面人已经赫然站在院中。 孟雨身上一凛。 以自己这方的实力,这个蒙面人竟然敢来单打独斗。 孟雨不由心中生起凉意,他骤然想起候灵闪和韩正杰被打昏,却昏而未死。 瞬间,他明白了,自己人中有卧底。 念头一闪中,他右手剑已出鞘,左脚抬脚将韩正杰踢了出去! 韩正杰猝不及防,向前趔跙了七八步。他的脚指有伤,痛得七荤八素。 孟雨踢得很有准头,恰好将他踢到蒙面人面前。蒙面人伸手扶住韩正杰。 孟雨冷冷地说:“阵营已分,韩帮主还有什么可说的!” 萧梦时睁大了眼睛:“孟公子,你……” 孟雨眼睛盯着蒙面人和韩正杰:“我不把他踢出去,他站在我们中间有多危险,恐怕萧大哥第一个要受他之惠了。” 萧梦时惊道:“你果然……” 韩正杰恨声说:“果然什么,难道我一定就是错的,你一定就是对的?你要我来帮这个小子,就是对的吗?不要以为你从前救过我,就可以想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孟雨打断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打不打?” 本来韩正杰尚未被识破之时,是想大家与蒙面人打到一处之后,他在背后突然反水。如今的情势,蒙面人敌孟雨和萧梦时已经力有不逮。而韩正杰对候灵闪一对一都未必上风,更何况还有闪电刀江绿萍。 此时,那蒙面人突然拉了韩正杰一把,将他拉上自己的马,然后挥鞭冲了出去。 孟雨没有去追,其他人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惊住,竟然也没有去追。 半晌,看到一匹马两个人影消逝在远处的黄土尘埃之中,孟雨方道:“我们得计议一下眼下和未来不久的事情。” 他告诉候灵闪:“韩正杰和那个蒙面人,此刻肯定是要回到国朝境内,不会再留在北燕。你将沙不该先生和花儿姑娘送回海西吧。你应该知道从哪里走,并且告诉沙不该先生回到海西之后该怎么做,对不对?” 候灵闪突然跳到孟雨身旁,低声耳语道:“你一定要毁掉那秘径?如此断我财路的事情还让我亲自去办?” 孟雨笑道:“候爷不仅仗义,而且大义,对的吧?” 候灵闪悻悻地:“还要自己一个人回来,苦得紧咧。” 孟雨威胁他:“这次我可真的没有银子了,你答不答应?” 候灵闪白他一眼:“交朋友可真得交对了才行。” 孟雨对沙不该说:“沙不该先生,您要我查的事情,已经看出端倪了吧。为了安全,您还是和花儿姑娘马上原路回到海西。您的心愿,终究会达成的,但是江湖险恶,安全还是最重要的。” 沙不该道:“多谢孟公子和诸位搭救,我有句话想单独与萧公子说。” 萧梦时有些尴尬,他和沙不该,除了沙不噜花儿,本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他在想沙不该要跟他说的事情,肯定仍然是与沙不噜花儿有关的。 于是沙不该将萧梦时叫到十多米远的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对萧梦时说了些什么。萧梦时的脸瞬间白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突然并且明显触动了他情绪的事情。他片刻犹豫之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第三十一章 萧梦时与卧虎帮 他对沙不该说了句什么,便拱手行礼,沙不该也还了礼,然后携了萧梦时的手两人一起回来。萧梦时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然而不知沙不该对他说了什么,他走回来的时候,仍然是被震骇到的样子。 沙不该拉过沙不噜花儿的手,对她说:“爹爹又最后帮你努力一次,萧公子确实已经情系他人了。花儿你谢过这些救你的人,我们回海西吧。” 花儿推了爹爹一下:“父亲,窝就说萧会忠诚自己的心尚任,妮究湿不听。” 她说罢,又走到萧梦时面前,抱了抱他,却没有再亲他。然后她挨个抱过大家,每个都亲了亲,然后拉着父亲的手对大家道:“栽见!” 候灵闪和沙不该父女走远了。萧梦时似乎一时还没有清醒过来,仍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沙不噜花儿远去的白袍红色马甲,红色靴子的俏丽背影。 这时留在原处的,也就只有孟雨、萧梦时和江绿萍了。 孟雨道:“我们也赶紧回西玉州吧。我已经接到消息,皇上莅临西玉州视察军务,和此案有千丝缕关系的人也会前来。我要回去向皇上禀明进展。蒙面人急于带着韩正杰回去,恐怕也跟这件事有关。” 他看着萧梦时说:“这样,我回去继续我的案子,你向江姑娘请教刀法,好不好?” 萧梦时苦笑一声:“对于韩正杰,你就没有要问我的吗?” 孟雨道:“问你?是应该我来告诉你吧?在韩正杰店里被杀的那个人,我估且不说他是谁。他手里拿的那个北燕的标记,我可是请萧公子看过的。” 萧梦时惊道:“那有如何?” 孟雨道:“那个标记的两把弯刀,萧公子如果记忆不差,是月牙型的不有错吧?” 萧梦时道:“不错。” 孟雨道:“可是那个标记的两把弯刀的真正样子,却是半圆环型的。萧公子在西玉州这么多年,不会对这么明显的区别不得而知吧?” 萧梦时一时语塞。 孟雨道:“那天那个人为何出现在韩正杰的店里,其实就是有人知道他掌握了海西国的某个秘密。那个人我仔细验过,身上分明满是受刑的痕迹,无非是有人在逼他说出什么。大概后来他要逃跑,本来韩正杰,或者他的同伙想把他抓回去,却没想到那时我正好经过,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看到他们,而韩正杰看到了我。于是韩正杰或者另一个人,一刀杀了这人,把标记塞到他手里,以障人耳目。” 萧梦时冷笑道:“这与我萧某又有何关系,难道孟贤弟认为是我杀的吗?” 孟雨道:“当然不是。虽然他们早有准备,一旦有危险就用这个标记迷惑天下,因为朝中重要的大臣,历来就有与北燕勾结的,每次遇到什么事情,一牵涉到北燕,反而查起来就有顾忌。但是,这两个人忽略了一点,就是他们并不真正熟悉北燕,所以这个标记做得和真正的标记有明显的区别,并且他们只知道这个族的人形成了一个帮派,却不知道这个族在北燕相当僻远落后,也不牵涉任何政事。但是,” 孟雨说了这么多,萧梦时仍然只是冷笑。 孟雨接着说道:“别人不熟悉这个标记,以在西玉州生活了快二十年,与北燕多次作战,甚至负责过萧大人帐下探马的萧大哥,不熟悉这个标记就不可思议了。在酒楼上,我把这个标记给萧大哥的时候,以你的精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标记有异?” 萧梦时无语,半晌才说:“萧某早就说过,萧某不是个能算计的人。此事孟贤弟觉得应该怎样解释,就怎样解释。萧某没有话说!” 孟雨一针见血:“你护着韩正杰那样的人,到今天还不醒悟吗?” 萧梦时骤然变色:“我知道他有野心,也参与到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中去。但是,如果当时我说出来,你查到他,也未必不会冤枉了他。这件事情我和他已经谈过……” “但是他显然没听你的是吗?” 萧梦时不语。 孟雨接着说:“六七年前,你战场失意,初来京城。遇到韩正杰被另一个帮派兴龙帮压得抬不起头来。你出于义愤帮他将兴龙帮压倒,替他树立了在京城的地位,从此他对你言听计从。可是你不知道,韩正杰虽然对你感激,他却是个欲望很强的人。你给不了他的,他就要去投靠别人。不能说你们没有兄弟之情,只能说兄弟之情最终要输给对权力、财势的追逐而已。当然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惜的是,他是。” 萧梦时不由握紧了拳头。孟雨放缓口气:“候灵闪和韩正杰受伤,我当时就有所怀疑。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解决掉了除蒙面人之外的其他人。而且,候灵闪受伤在先,而韩正杰的脑后伤,明显没有那么重,可他却晕过去了。他分明是先从背后偷袭了候灵闪,然后又自伤。并非他舍不得打自己,而是自己打自己后脑,本身就使不上力气。事后我假装替他医伤,当时就心中有了怀疑。我们快到沙不该被绑架的地方时,周围突然出现几只蜜蜂。而之前我们走了这一路都没见过蜜蜂。我就知道是韩正杰在向蒙面人报信,说我们来了。所以我才让大家快马赶过去,赶在之前到达沙不该被绑的地方。” 江绿萍听了吃惊不小:“原来是韩正杰偷袭的候爷,那他跟我们这一路,与蒙面人里应外合,真是太危险了。” 孟雨笑笑:“姐姐不必担心,萧公子一向是了解韩正杰的,他暗自在他防着,帮助我们。” 萧梦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江绿萍是个很聪明的女子,知道萧梦时尴尬,便不再提了。 孟雨又缓缓地说:“皇上亲驾西玉州,不仅西玉州以往未曾有这个荣幸。恐怕我们也会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建议萧大哥还是回去帮一下萧大人。自古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如此将父亲的事情一抛就是六七年,也该回去让老父亲欣慰一下了吧。” 第三十二章 皇上莅临西玉州 萧梦时长叹一声:“你和我,如何不是一样的。我无非跑到京城,纵情声色而已。你呢,四处由着性子探什么案,又管过你父亲多少。况且我父不过是被朝中奸人排挤而已,你父亲即比我父亲受到的伤害不是还要大得多。” 孟雨也愣住了,他第一次觉得,有些事,萧梦时竟然看得比自己还清楚。然而家国大事,自己是哪个也周全不了,便只好沉迷于探案,自己比萧梦时又好得了多少呢。 一时大家无话,半天没说话的江绿萍却缓缓地说:“起风了。” 两人不由向西北望去,只见远远一股黄沙烟尘,如排山倒海般向着他们刮过来,远处已看不到天地相接处,而是漫天的一片灰蒙蒙之色。 孟雨肃容道:“上马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呢!” 几个人飞身上马,扬鞭而去。后边的黄沙烟尘也追逐着他们,瞬间将三个人的身影遮住,也将周围的树木,岩石遮得全都不见。一时间遮天蔽日,黄沙弥漫,荒凉的北燕,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进入初夏后,西玉州的风沙明显小了。 这些天,皇上的莅临让西州百姓兴奋不已,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毕竟从国朝开朝,西玉州这个北方重镇,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皇上的亲临。 最好的也只是,皇上赐了尚方宝剑给孟大人,诏命“如朕亲临”。 但是,这个和真正的“如朕亲临”,还是有着真正的区别的。 之前,就如孟雨担心的一样,孟定国觉得皇上此次莫名来到西玉州,不仅要大量财力物力来给皇上建行宫别院,接待各种事宜。而且正是与北燕关系紧张的时刻,皇上来此,势必引起北燕警觉。 故此,孟定国上了折子,也和萧正毅联合上了折子,劝谏皇上。然而孟定国的这个外甥皇帝,不知哪根筋真的搭错位了,执意要来。并且说什么:“国朝自开朝,便未有先皇驾位西玉州。本朝圣驾莅临,只为恩泽百姓。况北燕于我朝心腹大患已久,圣上躬身亲临,乃上忧江山社稷、下系黎民百姓,祈我朝之兴盛万代矣。” 于是为了迎候这位关心国运百姓的皇上大驾,西玉州不仅大兴土木建造行宫,而且铺张各种人力整顿街容,修缮旧屋,腾空客栈馆所,黄土垫地,净水泼街。并且还要各设招募场所,召集需要的各色人等:仆役、厨师、工匠、乐人、舞伎、宫女,还要官府派人加以培训。一时间,乌烟瘴气,倒也热闹非凡。 孟雨回到家,急急带江绿萍见过了父母,安置好,便匆忙换了衣服,急忙又出了门,直奔萧府而去。 门房看到孟家大公子来了,声言要找萧家大公子,不敢怠慢。急忙通传。 萧梦时没想到孟雨会这么快来找自己,很快就赶到萧府大门口来接。 地异时移,两个人互相抱拳行礼之时,竟然有些陌生感。孟雨随萧梦时来到他的书房,萧梦时吩咐丫环上茶,孟雨等那个小丫环出去,便急忙问他:“萧大哥可曾去寻过韩正杰下落?” 萧梦时叹道:“怎么可能不寻。不说他身上还有秘密。其实他这一回来,是十分危险的,搞不好就要被灭口。” 孟雨道:“我当时估计虽然不会落败,但想着要抢先安全送沙不该和花儿走,所以没有拦他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韩正杰,我估计他不会离开西玉州。” 萧梦时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飞信派人去找了,除了西玉州,也派了一票人追去京城,目前看结果不能乐观。” 孟雨道:“萧大哥都这么说,那可能真是不乐观了。如果有人要灭口,根本等不到我们再来找他。” 三天后,在西玉州城外找到韩正杰的尸体,他仍然是被一刀致命。萧梦时和孟雨赶到,这一回却连萧梦时也仍然看不出那刀口是哪一派刀法。 萧梦时脸色阴沉地看着韩正杰的尸体,半晌方对手下道:“去买一口好点的棺材,待官府验过,便装殓好送回京城吧。把他的刀收好,随身跟他一起。” 孟雨并没有做声。在北燕他就感到韩正杰是非死不可的,但是蒙面人可能杀他,萧梦时也并非没有理由。但蒙面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带韩正杰回到西玉州,想见是要向他了解与孟雨一行在一起的情景,然后再杀人灭口。而以萧梦时对韩正杰的信任,如果他牵涉此案中,必定会令韩正杰做他的膀臂,而韩正杰替蒙面人做事,萧梦时应该也不是全完察觉。否则就不会替他隐瞒那标记之事了。 两个人回到西玉州城里,各回各府,便再无话,而案子却是更加扑朔迷离了。 而皇上终于大驾光临了。督师孟定国与总管萧正毅迎出二百里迎候圣驾,陪同皇上、皇后一起前往西玉州。文武官员也都在修缮一新的城门口跪迎。 当年的小皇上已经三十多岁了,但还是不敢顽劣本性。他在路上便不安分,不一会儿太监便过来传召随驾的孟定国:“孟大人,皇上请您共乘龙舆。”孟定国与萧正毅对视了一下,不由皱了皱眉头。 自从当年差点被这个外甥设计毒死,多年来疼爱姐姐这个唯一血脉的那颗心已经冷透。五年前若不是国事堪忧,小皇上跪地请罪,以孟定国的心性,是再不会出山的。 而如今,他一心只在国事上,对于皇上已经视若冰人,隔着三尺便只觉心里往外的发寒。但此刻,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皇上下不来台,只好跳下马,将缰绳扔给随从,便登上皇上那黄锦缠裹的豪华马车。 皇上看到舅舅,十分亲热,还亲自把个软缎靠垫给他放好。孟定国告了罪,方才和皇上并排坐着。 皇上道:“两年不见国舅,朕心里真是十分想念。” 孟定国心里暗道:“当年在你小子的关心下,不是差点永远不见老子了吗,何来想念之说?” 嘴上却道:“让皇上挂念,臣真是诚惶诚恐。” 皇上搂住孟定国的脖子,孟定国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三十三章 皇上赦了应少言的罪 皇上小声凑到孟定国耳边:“哎,舅舅这是哪里话来。朕是您的亲外甥么。朕知道舅舅恨外甥不懂事,当年若不是太皇太后刚刚去世,朕身边又有一些肖小谗言,当然也是朕糊涂,才做出蠢事。舅舅是长辈,岂能不原谅朕呀是不是?” 皇上说着还借机在狭小的马车里,往孟定国身上靠了靠。 孟定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知道这皇上这小子十分诡诈,话里无非是暗示当时是因太皇太后去世,孟定国有篡位之心方才毒杀其,立刻将自己的狠毒化为大义灭亲,而且又暗示了孟定国不可对国朝有觊觎之心。 孟定国心中苦笑一下。觊觎国朝的一向就大有人在,只是皇上自己不辩忠奸罢了。这个皇上吧,你说他不务朝政,他还什么都操心。你说他躬执国事吧,他又不辩好坏。 孟定国沉吟下方说:“臣只愿余生为国朝尽职尽责,辅佐皇上,别再无他想了!” 说罢又道:“皇上一路辛苦,臣不宜打扰皇上休息,这便告退。” 皇上一把拉住孟定国的胳膊:“哎,舅舅莫急,朕还没有问过家里人安好。舅母可好?” 皇上为表亲热,却不提舅母的封号,孟定国只好躬身回禀:“拙荆很好,让皇上惦念,愧不敢当了。” 皇上又诡诈一笑:“孟雨表弟我是前阵刚刚见过的。只是我那表妹,上次见过之后,快要五年了,应该已经长大了吧。要说孟雪表妹,听说越长越美了,真是芳名远播,朕在京城都已经知道了!” 孟定国一凛:这个臭外甥,国事治理得不怎么样,内要靠皇后打理,外要靠自己辅佐。可是后宫却是十分混乱,纳妃无数,管理无度,搞得后宫乌烟瘴气,却还要用自己的内监班子,四处采美猎艳,搞得民间也是鸡飞狗跳。 皇上年轻的时候,有太皇太后管着,孟定国虽然集国朝军政大权于一身,却懒得管这种皇家内宫琐事。如今这几年,这臭皇上是玩得越来越不像话了。今天的意思,竟然好像还惦记自己的女儿。孟定国看着皇上这个萎样子就有气,一万个不愿搭理,更不愿他跟自己那个温顺、美丽,却清淡可人的心爱小女儿牵上一点边。 于是有点怒气地说:“小雪自然很好,有幸皇上表哥惦记。只是跟着我在外奔波那两年,染了气促之病,如今天天吃药不断,怕是好不了啦。” 他这么说,一是想断了皇上的肮脏念头。二是自己当年被皇上下毒,才导致女儿跟着自己在外奔波,与失去音讯的妻子儿子在国朝广袤大地上,互相辛苦寻找,经历了多少艰辛。小雪的病也得算到皇上脑袋上。 皇上看一提什么事都会牵涉到自己当年做的恶事上,只好收敛起嘻皮笑脸的样子“舅舅莫生气,这自是外甥的不是。朕这次出行,也带了京中有名太医,回头让他们好好给表妹看看就是了。” 孟定国看他一味的服软,也不再忍心说些什么,只想父母早逝,姐姐孟离珠为权力之争害死了即将登基的丈夫成王,最后落得被应正云刺杀的下场。如今只余下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外甥,但他还是皇上,自己能怎么样呢?况且此次皇上来西玉州,正是一个好机会向皇上恳请,免了应少言的罪臣之子身份。想到此,他突然觉得不如趁热打铁,此时只有自己与皇上两人,不如马上把这事办了。 于是便说:“皇上,臣还有一事奏报,相请皇上宽融。” 孟定国是很少求皇上的,皇上此时一直不甘心地转着对孟雪的念头,听孟定国这么一说,很是高兴:“舅舅尽管讲来。” 孟定国沉吟了一下:“当年应家军少将军应正云,也是为了先皇和皇上才被屈含冤。如今他儿子应少言也二十二岁了,因牵连获罪,不仅不能在军中供职,也不可出西玉州。此次皇上驾临,或者为彰显皇恩浩荡,可否为他脱罪?” 皇上倒不傻,他自知当年孟定国与应正云就是通枝连气的,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以他来讲,不论当年应正云刺杀太后是为了他这个小皇上以及国朝江山,也是有恩于他的,但皇上只天然地不愿意孟定国势力再扩张而已。但想应少言年纪尚轻,况且一直被禁在西玉州内,也没有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应家军已尽数被萧正毅收编,便想不如卖个人情。 便做出一副慨然答应的样子,对孟定国道:“本来应家之罪,没有追究已经是天恩浩荡了,若论平时,朕再没有理由赦免他的。只是正如舅舅所说,朕这次是国朝建朝以来第一次亲驾西玉州,自是要大赦。只是如何赦,就由舅舅来具体拟定。应少言也可赦他不必禁在西玉州,但再不能再入官门,不可在军中效力就是了。” 孟定国心想:“总算是不用拘在这里了。”又想到小皇上仍是不许应少言在军中效力。想来当年萧正毅能冒着风险用应少言,也是顶着多少压力的。想到这里,不由对萧正毅印象好起来。 孟定国担心应少言的事时间一长,又有人来进谗言,以前已数次被小人坏了事。便对皇上请求道:“皇上既然亲临,便给臣个面子,写个亲笔赦免应少言的诏书可好?” 皇上笑了:“舅舅的事,外甥哪敢不从。” 孟定国掀起马车的帘子道:“皇上有谕!” 那骑在马上的太监总管刘成,已经一路被颠得七荤八素,此时急忙挥着拂尘颠过来:“皇上何事?” 孟定国一看是刘成,想起成王府时与这位大胖太监打交道的往事,不由一笑,寒暄道:“刘公公,别来无恙。皇上有旨要笔墨纸砚。” 刘成一看是孟定国,一肚子气又没地儿出。当初在成王府时,孟定国还不到二十岁,是个淘气的青年,每天经常是要捉弄他这个胖子一下的。 此时只好忍气说:“孟大人,老奴明白,这就去准备。” 皇上写完,还亲自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这才交给孟定国:“舅舅的事,外甥是一定尊办的!” 孟定国小心地折好收起,这便是一个青年命运的改变了。 第三十四章 陛见 此时,皇上行驾已经接近西玉州了,孟定国便又向皇上告辞,需要接洽出城迎接的官员并打理皇上驻跸之事。于是叩辞之后,他跳下马车,上了自己的马,对萧正毅叮嘱:“皇上初来西域州,事务繁多。西玉州防务仍然不得松懈,全靠萧大人了。这些安排皇上的琐事就孟某来做,萧大人只需负责皇上行宫的警戒,务必派亲信的人才是。” 孟定国又凑近萧正毅耳旁悄悄说:“皇上带来的卫士,一个也不要用。派西玉州守军护卫,只听萧大人一人号令。” 萧正毅愣了一下,拱手道:“萧某明白。” 孟定国退后一点,又叮嘱:“皇上此次会召见萧大人全家,特别要告诉梦时一声,不要自己又跑了。” 萧正毅心里啊了一下,不由想道:“这倒是要嘱咐好儿子,家里就他是个惹祸的根苗。” 等皇上在行宫住下,萧正毅已经快累死了。虽然琐事不需要他做,但身为武将的他,对于皇上到西玉州巡视这种几百年不遇的事情既不敢有半点怠慢,但又很烦躁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回到家里,才想到大儿子萧梦时已经回家几天了,这些日子忙得手脚朝天,几乎儿子的面也没见几回。 萧正毅二子一女。除了萧梦时和萧点秀外。还有个小儿子萧梦晴,是侍妾所生。本来是最看重大儿子的,却不想事与愿为。性如烈火的萧梦时,刚满二十岁就弃大好前途和军旅生涯,自己风流快活去了。 此次看到儿子虽然回来,但又是刚从京城回来,却又突然失踪二十几天,也不说去向,不由心上有点气。但很久没见儿子了,有气又也说不出来。 等萧梦时行礼见过父亲之后,萧正毅便蔼然地说:“梦时,你也知道最近皇上在西玉州,不容有任何闪失,所以爹爹也忙得顾不上家里。不过,爹爹还是有些私心话跟你说呢。” 说罢,竟然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梦时。 萧梦时虽然不怕爹爹,但自小受教也很深,平时还很有礼的,此刻看到爹爹和平常不同,不由有些诧异。 萧正毅接着说道:“这些天,因为皇上的事,跟孟大人接触倒多起来了。今日他竟然除了忙迎候皇上的事,还专门抽空来了咱家一趟。” 萧梦时一听,不由一惊。自己虽然跟孟雨在北燕已经相处颇深,但回到家里便又感觉不同,又恢复了从前听到孟字便紧张的状态。 “孟大人来咱家何事?”萧梦时有些不安地问,他敏感到孟定国来自己家一定与自己有关,否则爹爹干吗这个表情地看着自己。要知道,萧正毅平时一向是板着脸的严肃样子。 萧正毅笑着问:“你这次出去没惹什么祸吧。” 萧梦时讷讷地说:“孩儿哪敢惹什么祸?”又想着孟大人其实是总督这起重案的,孟雨肯定要向他汇报,只是自己之前做的事,也难免让人疑心。若是孟雨跟孟大人说了,那么朝廷上下都重视此案,也不见得不……但看父亲有几分高兴的样子,却又不像。 萧正毅这才说:“孟大人说是你前阵在京城和北燕都帮了孟雨的忙,本该孟雨请你致谢。但是孟大人听说你要与他家旧交,那位江姑娘演练刀法,很想看一看。本来皇上巡视西玉州,哪有时间弄这些事情。但江姑娘已经耽搁了一个月,急着回江南。所以打算抽空把这件事安排了。但是孟大人既要出面观看,所以就索性请为父也去了。” “而且,孟大人来的时候,很郑重地提了你妹妹和应少言的事情,说大家在一起坐一下,这样更得长辈出面了。” 萧梦时不由愣住了:“爹爹,难道您已经答应了妹妹和应少言的事情了吗?” 萧正毅高兴地说:“这才是关键所在。孟大人来时,一是主动来请,二其实就是提起亲事。我便想起你的事情,暗暗询问了一下与孟家姑娘联姻的可能性。孟大人没有说是否,只说到时大家一起坐坐,这不便是有望了么?” 萧梦时看到爹爹高兴,倒有几分心酸:“爹爹,若不是妹妹与应少言的事情,我想孟大人也不会松这个口,他家人的眼光,哪里看得上我这个不成器的浪子。只是不论我未来能如何,爹爹还是先点了妹妹的头吧。至于孩儿我,如果人家看不上,便也不做那个非分之想。” 萧梦时气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也不娶亲,为父就不着急吗。再说,你若觉得人家看不上你,不做非分之想,那又天天的白想着做什么?” 萧梦时倔强地说:“我自己去找她,一天两天的,她总能有个话给我。” 萧正毅哭笑不得:“等你这般磨蹭,那孟家大小姐就不会嫁别人吗?” 萧梦时不语。 萧正毅这才叮嘱说:“总之你跟那位江姑娘对刀,不要丢了我萧家的脸就是了。另外,也别光逞刀法了,论刀法你不会输她。但男人也要有些男人的气度,要知道让人。” 想到会刀之时,正好让孟定国看看自己的本事,或许还能见到孟雪,萧梦时不由也有些心跳了。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会刀的事还没有安排,孟大小姐却因皇上的驾临而出了天大的事情。 话说皇上隆重巡视了西玉州防务以及民生,贤德的沈皇后也安抚慰问了孟萧和其他重臣的女眷。这日皇上不知为何突发奇想,要在行宫自己的寝殿亲自召见孟萧两家人。 别人尚无可如何,萧梦时知道此次又会遇到孟雪了,不由心中砰然而跳。 虽然萧梦时对皇上早已失望,但毕竟皇权在上,天威九重,那是绝对不可造次的。便也在之前演练了礼仪,换好朝见服装。 但是,皇上召见要发生的事情,却是他几辈子都不会想到的。 在行宫等候宣召的时候,萧梦时就已经看到孟雪了。 她小小的个子,穿着一身大红的觐见服饰,腰间用红罗带束出细细的腰肢。头上的珠翠冠压住梳着刘海的前额,更显得脸小小的。虽然一众人都比她个子高,可她那白净的小脸,出水芙蓉般的面庞,宁静而幽远的明澈双眸,纤细而不失袅娜的身段,安详的和她小小年纪不相符的态度,都使她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胸前上仍然挂着萧梦时熟悉的那个羊脂玉坠,身子一动,细细的金珠链就闪闪发光。 萧梦时远远看着她,神思不由就走远了,竟似又有些痴了。 萧点秀明白哥哥的心情,在后边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以免他一会儿殿前失仪。 不一时,大太监刘成前来宣召,孟定国便携了萧正毅的手先走了进去。 等两家人鱼贯而入,依次向皇上和皇后行了大礼,皇上便施恩赐座了。 皇上先嘉勉了几句,然后挨个问起两家的后辈们,孟雨和孟雪都是见过皇上的,且对皇上心无好感,只是依例答对。 于是皇上皇后都有丰厚赏赐,只是男丁由皇上颁赏,而女眷便由皇后亲自赏下。 皇上看着萧梦时道:“梦时。” 萧梦时吓了一跳,没想到皇上还要单独问自己话,急忙出来跪倒:“参见皇上。” 皇上道:“你在京城名声很大,朕早就听说过。” 萧梦时不由脸红,心说什么名声?风流公子哥儿的名声么? 忙低头回道:“草民哪敢有什么名声,即便皇上知道,也是有污圣听。” 皇上笑着说:“几年前,你才二十岁,跟北燕作战本有功,但为何后来弃了行武生涯呢?以你的作为,正应为国效力才是。” 萧梦时倒愣住了,难道该说因为你待我不公,所以我不愿给你干事了么。 但想到当年朝廷对待他们这些在沙场之上舍生忘死之人的无情,便索性不管不顾了:“草民本身喜欢研究刀法,所以为习练刀法,四处查访能人,以能继续行武生涯。且当时那场战事凭草民自己,并无能力战胜敌寇,全亏东安县汪一恺的女儿汪真真和大徒弟张大让带自己庄丁前来搭救,并且张大让也战死沙场,后得到应少言前来接应才算全身而退。如今他们都未能朝廷嘉奖抚恤,反被申斥,萧某无颜面对,故此宁愿隐于民间。” 萧正毅一听就着了急,这不是犯上吗,竟敢对朝廷有所怨言,这个不听话的儿子,自己真是白跟他说了! 孟定国吃惊之下,倒是颇为赞许:想不到萧正毅这个儿子,虽然风流成性,却真是条汉子,皇上面前也敢直言。 第三十五章 皇上被舅舅教训了 皇上并没有生气,以孟定国对皇上的了解,虽然他贵为九重天子,却真个是能屈能伸。这与他亲政期间孟定国独揽朝政,太皇太后对他管束颇严,而后来又娶了个贤德能干的皇后有关。导致他在几方挤压之下,经常做出我不与你一般见识的样子,来掩饰内心的虚弱罢了。 他看着跪在面前的萧梦时笑了笑,对萧正毅说:“卿家这大公子,可是性情中人呢。” 萧正毅急忙躬身谢罪:“臣失于教诲,实在有负于皇上信任。” 皇上微微一笑:“哪里,萧卿家过谦了。”他又转向萧梦时道:“梦时,你说的都有理。但是国有国法,治军也有军规。嘉奖与惩罚,也都是依规而行的。这国朝上上下下,委屈的人就多了。但是没有这些委屈,恐怕会更加混乱。” 说到此处,他停了一下,环顾下周围,看到场面静默,方才接下来继续说:“你心里不舒服,便不愿意再为官家做事,朕也不勉强。但是你要想一想,你爹爹年纪已老,不仅是撑着西玉州的军务,又何尝不是替你们这些子孙后代在做事呢。你不愿在军中效力也罢,多多孝敬你的父亲吧。” 萧梦时急忙叩头:“草民谨尊圣命。” 皇上淡淡一笑:“不要多礼了,平身坐下吧。” 他又对孟定国说:“国舅,朕有五年未见到表妹了。想不到现在长得这么好了。” 他说罢看了一眼皇后。 沈皇后一向庄重大方,五官也是端庄秀美,很有皇后的大气和威仪。此时看到皇上看她,便也微笑着说:“孟雪妹妹不仅容貌秀美,人也温柔知礼。纵是本宫远在京城皇宫,也知道妹妹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如今一见,竟是名不虚传。古人说,佳人难再得。似妹妹这般人品,留在西玉州竟是可惜了。” 孟定国已明白皇上的意思,不过是借皇后更露骨一点地提醒他罢了。 便带着点气的回道:“小女还不到十五岁呢,只是小孩子一个,哪有什么貌啊美啊的,让皇后笑话。” 孟定国既然是皇上舅舅,说话随意一点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另外,他说话口气冲一些,也是想打消了皇上的歪念头。 皇后自然知道孟定国的份量,也不宜再深说。但皇上给她的表现贤惠的任务没有完成,不由向皇上望去。 孟雪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她听到这里,不由不安地看着父亲,希望父亲再说得明白一点,让皇上皇后都不要对她转什么心思。而孟雨的脸,也已经阴了下来,他觉得这个皇帝表哥,简直是没出息大大的。 此时,最震惊和难过的,却是萧梦时。 然而,皇上面前,岂有他说话的份儿。他心中焦急却又无能为力,一颗心不由又跳起来。 皇上一看皇后显然不给力,索性站起来了。 他从宝座上走下来,直接走到孟雪面前。孟雪急忙站起跪下。 皇上竟然伸手将孟雪扶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孟雪大窘,只好低头。 皇上正拉着孟雪的手,看她低头,目光便也随着停在她胸前。 殿上一时死一般寂静。 萧梦时的手心也攥出了汗。 皇上伸手从她胸前拿起那个玉坠:“妹妹,这个玉坠我知道,是孟家的传家之物。” 然后他直视着孟雪说:“妹妹,表哥很喜欢这个坠子,你能送给表哥吗?” 孟雪吓坏了,但是她犹豫一下,突然很坚决地将手抽出来,重又跪在地下:“皇上既知这坠子是孟家家传之物,便也应知道这坠子是传男不传女的,等哥哥娶亲之时,是要给嫂嫂的。恕孟雪不能给皇上表哥了。” 皇上没想到孟雪这么绝决,他退后了一步,只好说:“妹妹起来吧。” 孟雪松口气,急忙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 皇上却转向孟定国说:“舅舅,妹妹如此天生丽质,朝中又有哪家公子能配得妹妹,岂不是明珠投暗。甥儿虽然仅见过孟雪妹妹两次,已是不能忘情,此次来西玉州,就是专为了孟雪妹妹而来,就请舅舅允了甥儿纳妹妹为贵妃吧。” 众人大惊,全部眼光都集中在孟定国身上。 孟定国初是被惊到了,随即只见他气得胸脯起伏,花了如许国帑只为了孟雪,还好意思当众说出来!众人看这情形,知道他是不可能答应的,但别人都不敢说话,只待孟定国如何回话。 但所有人都万万想不到的是,孟定国气得喘了半天之后,突然抄起旁边的矮腿案几,朝着皇上就扔过去了:“纳你个鬼啊!我女儿一辈子不嫁,也不嫁你个……” 他差点就说出“王八蛋”三个字了,一想这毕意是自己亲外甥,别把自己也骂了。 皇上一躲没有砸到,吓得大喊:“护驾!” 此时殿上并无卫士,孟定国一口气还没地方出,怒气冲冲地扑过去,一把揪住皇上肩膀,伸出拳头便打:“护驾护你个头!说,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此时殿上只有一个老太监刘成,吓得腿也迈不开了,抖着拂尘尖着嗓子哆哆嗦嗦地挤出声音喊叫:“护驾!护驾!” 殿外的卫士早换成萧正毅的亲信了,这也是孟定国的先觉之明。他早感觉皇上此次来西玉州,不知道憋什么呢。所以让萧正毅将皇上行宫的金殿卫士全部换成西玉州的守军。 此时,卫士知道萧正毅在里边,他没有发话,谁也不敢进来。 孟定国揪住皇上又是一老拳:“再喊!再说!揍死你!” 看着皇上抱着脑袋的狼狈样子,萧正毅只是站得远远的劝解,以免走近惊了驾:“孟大人停手,有话好说。” 萧正毅也看皇上刚才的表演很不爽,再说这说起来也算皇上家事,舅舅打外甥,好像外人不便多管。三是特别的,孟定国出山之后,已经吸取从前教训,不仅独揽国朝军政大权,而且将皇上党羽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对皇上发威,皇上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此时,还是患难夫妻见真情。 皇后从宝座上扑下来,也不及宫女搀扶,几步就扑到孟定国面前跪下来:“舅舅停手吧,看在本宫面上。皇上以后再不敢唐突了!” 孟定国这才拎起皇上,往龙椅上一放:“下次再胡说,当心!” 皇上缩在龙椅上直喘气,听此言忙道:“从小舅舅就教训朕。舅舅教训得对。” 此言一出,旁边的人都快笑出声了。 第三十六章 要对刀了 此时孟夫人应秀灵起身将气得还在喘的孟定国拉回座位:“大人您太鲁莽了,对皇上有谏言,说便是了嘛。” 皇上向后缩了缩道:“舅母的话对。舅舅息怒。” 一出殿门,孟雪便掉了眼泪。只是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也并没有哭出声音。 孟夫人把她搂在怀中,到了行宫外,便急忙扶她上了马车。 萧梦时远远看着她离去了,心里像翻江蹈海一般,今天的情势,自己竟然是一点也帮不上她。 他不能不更有几分难过。不过幸好孟大人够威猛及时阻止了,这让他对于当朝天子更有一些鄙视,也更坚定了自己不与这些人为伍的决心。 刘成的小屋里,他亲自给孟雨端了杯茶,然后悄悄对孟雨说:“宫中太监,能随意沟连到京中有势力人物的,并没有几个。你想,只有大太监才在宫外有住宅。况且,如果只是抓到一般传信的小太监,也没有什么用。当然,女官也在其中。这些人,都集中在皇上和皇后左右。” 孟雨沉吟道:“这次跟到西玉州的有谁。” 刘成一甩拂尘:“有老奴我……” 孟雨不由扑哧笑了。 刘成看孟雨乐了,才觉得自己迂得很,便接着说:“老奴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不愿做的事,老奴就不做。” 孟雨笑着说:“好吧,那大总管注意自己的安全。跟此案有关的,必定跟着皇上到了西玉州,也会有进一步马脚露出来的。” 刘成一本正经地说:“孟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只是劝劝孟大人不要对皇上那么冲动了。皇上总是皇上。” 孟雨淡淡地说:“皇上真是励经图治,国朝自然会越来越强。” 刘成叹息一声:“后宫越来越乱,也不能都怪皇上。有人希望皇上什么都不管呢。” 孟雨笑笑:“所以要大总管格外费心了!” 江绿萍坐在花园假山石上,将那把寒光四射的刀用软布细细擦拭。 孟雪在旁边看着:“姐姐真的很爱刀。” 江绿萍放下刀:“有时候喜欢什么,不一定都让人看出来,是会放在心里的。” 她抬起头,看着院墙边那棵高大的柿子树:“江战跟我说起过,在黄山的时候,你一淘气,就爱逗他吃没熟的果子。尤其是柿子,涩得要命,可他每次都傻傻地吃下去了。” 孟雪明白江绿萍的意思:“江姐姐,下次让江战哥哥秋天来,这柿子就熟了,也就甜了。” 江绿萍拍拍孟雪的脑袋:“傻妹妹,可能他再也不会来了。” 孟雪道:“那就姐姐来,让姐姐给哥哥带去。” 江绿萍笑了:“孟雪,你小小年纪,可真是个有主意的孩子。” 孟雪低头捻着细长的手指,她的手因为经常莳弄花草,并没有一般女孩的细嫩,而是有点粗糙:“姐姐,人一生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长。有些人能做大事情,轰轰烈烈。可是孟雪从小身体不好,也不能像姐姐一样能干,就想着这一辈子有一件能让小雪觉得幸福快乐的事情,就好了。” 江绿萍心中明白,孟雪指的这件事情,就是找一个自己真正如意中情的男子吧。而这个人,必定不是自己的弟弟江战。 江绿萍摸摸孟雪的脑袋,又开始擦拭那把刀。 孟雪细声细气地说:“姐姐今天一定要赢啊,小雪给姐姐助威。” 江绿萍又笑了:“能赢萧梦时?不要开玩笑了。只不过是切磋一下罢了。” 说着江绿萍在晴朗的蓝天下挽了个刀花,手法迅速而优美。 孟雪看得很高兴:“姐姐拿刀都这么帅。” 江绿萍叹一口气:“哎,小雪。你哪知道在江湖上行走的不易,我要是有你这个好命,天天在花园里弄花弄草,那我不知道多幸福呢。” 她俩正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孟雨匆匆走进来,对江绿萍施礼:“姐姐借一步说话,孟雨还有事要叮嘱。” 孟雪不满地抗议:“连小雪也不让听?” 孟雨刮刮孟雪的鼻子:“大人的话嘛,你快让可儿去采些花。一会儿萧大人一家来了,摆到桌上去。” 孟雪撒娇地说:“哥哥付钱了没有啊,张嘴就要人家的花。” 孟雨一时哭笑不得,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一会儿就要在这花园中对刀,你赶紧把你的花花草草整理整理,不然全都殉节了可别怪哥哥。” 孟雪一笑:“花嘛,秋天一到,不用做什么,便都枯萎了,又去管它做什么。” 孟雨和江绿萍面面相觑,心说这是什么想法,古里古怪的。 孟雨将江绿萍叫到一边:“江姐姐,一会儿你尽力诱他将刀砍到树干上。可能有点危险,我会在旁边随时保护你。” 江绿萍点头:“明白,这是我来西玉州最重要的事情嘛。” 她突然芫尔一笑:“对啦,你付我多少钱?” 孟雨没料到她这么说,跳起来:“江姐姐,你跟小雪学坏了!” 此时,孟定国正跟应少言在茶豆架下的两张竹椅上谈天。 姑侄俩这个时刻,往往是最开心的时候。 应少言已经知道了自己将不会再拘在西玉州的消息,非常高兴,也很感激姑父。 孟定国却聊起一个应少言没有想到的话题:“你跟萧梦时,曾经同在军中效力,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听到孟定国问这个,应少言愣了一下。不过他对萧梦时倒不陌生,况且他还是萧点秀的哥哥。便说:“当年我们同样操练军中士兵,他训练很严格,甚至有些狠吧。士兵要是连续同一个科目练不好,他就会用军棍打他们,有时甚至一打就是一百军棍,打得士兵哭爹喊娘。不过因为他带兵严厉,所以训出来的士兵集团作战能力也是很强的。而且闻鼓而进,鸣金而退,从不会乱的。” 孟定国笑笑:“那你训的兵呢,难道会闻鼓而逃吗?” 孟定国是个爱开玩笑的人,腼腆的应少言红了脸:“姑父您……怎么会呢。只是他是萧大人的儿子,各方面都受照顾。装备兵器都是分到最好的,我这里便没保证了。不过呢,很多天赋很好的士兵,受不了他的魔鬼训练,就暗地想到我这里来,但是我哪里敢要呢。却不想过了一段时间,他主动找我,告诉说不愿意呆在他那里的,他不勉强,说留下受不了苦也练不出,倒请我接纳他们。其实我手下的士兵天赋好的很多,所以单兵能力会比他的人强。比武之时,射箭搏击单项也是我手下人获胜据多。不过排兵布阵配合作战,就还是他那里强些,都被他训到极致了。” 第三十七章 花园对刀 孟定国点头:“萧梦时这个人,是个人才,心性也不坏。他前日在皇上面前还在说,朝廷未对你嘉勉是对你不公。只是姑父对你失于照顾,这西玉州原本是应家军的天下,却想不到还要让你受苦,不光装备兵器,军饷也都得不到保障吧。” 应少言很怅惘地说:“其实能在军中做事那段时间,是少言最好的时光了。少言知道带罪之人不能与其他人相比。后来我跟点秀好了之后,萧梦时也常照顾我。只是我俩性格不一样,交情不多就是了。” 孟庭扬拿起前面矮几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清茶:“今日萧大人一家来做客,若可能,就把你和点秀的婚事定下来。” 应少言不由站起身:“姑父,您已经和萧大人说过这件事吗?只是这终究是少言自己的事,不要因此影响了姑父。” 孟定国笑着说:“有什么影响,无非是赔个女儿给他家罢了。我看萧梦时也还算个人物,虽然现在居无正业,反正也够吃够喝就好了,离得又近。你表妹当年跟着我吃苦了,我其实是舍不得她远嫁。” 应少言一听便惊住了:“您要把小雪嫁给萧梦时?” 他从来没将孟雪和萧梦时联系在一起。他虽然从不觉得萧梦时不好,但只是觉得他们两个未免太不合适了。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对孟雪那种说不明白的感情才令自己这样想。但是年前江战来孟家时,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当时他曾与江战对剑,也看出来那是一个不仅武功高超,还能委屈自己却对孟雪细心体贴的人。他虽然有些舍不得放不下,但还是觉得孟雪能嫁给江战,他会心里祝福他们的。 然而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孟雪,生生把江战给冷走了。 可是今天,姑父分明是想拿孟雪去换他和萧点秀的婚事。他有些惊呆了,但萧梦时有什么不好,他却说不出来,一时也无从反对。 此外,他与萧点秀的事情拖到这么久,虽然是萧正毅犹豫,但他自己也觉得对不起萧点秀,毕竟她对自己一直不离不弃,年纪也不小了。即使后来,他觉得自己温文的性格有些不适应萧点秀那种点火就着,甚至有些专断的脾气,但他还是始终认为,她是那个可以陪伴他终生的人,因为她已经为他付出了青春的大好时光。 他心里叹息,自己已经脱罪,有关婚事的阻隔也没有那么大了,要是这次姑父能帮自己把婚事解决,再有个一子半女,也早些全了母亲的心愿。只是想起孟雪,他的心里就痛一下。 他知道孟雪心里是只有他应少言一个,而他呢,却在两个人之间摇摆。可现在,孟雪要用自己来换取他的婚姻了,他一时觉得无比惆怅。 天气既然暖和了,又要会刀。于是便在花园中摆放了两张大桌。长辈们一桌,年轻小辈一桌。今天明里主角是萧梦时和江绿萍。而暗里的主角却是应少言与萧点秀。 但是,心情最紧张的却是萧梦时。 他突然发现,自己平时那种宠辱不惊,镇定自若的样子,一见到孟雪便半点也摆不出来。更何况这是上门到孟家,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花园非常大,种满了孟雪精心莳弄的各种花草,五颜六色,在初夏季节里生机勃勃地开放着。几棵杏、李、桃、梨、海棠树点缀其间,也有槐树、柳树、白杨、柿子树、核桃树这些高大的树木,翠绿的树冠遮天蔽日,让花园里非常荫凉。 一时丫环和仆人将时新的各种水果摆好。也有杏仁、核桃仁和各种果脯小食和糖糕、蒸饼各类糕点,仆上们又将上好的茶送了上来。 大家都随意坐下,萧点秀将孟雪搂在坏里,时不时对着她耳朵偷偷说些什么,然后就很开心地笑起来。而江绿萍却安静地坐在一边。这个姑娘,喝酒的时候就是一副豪放的样子,说话时候是一副利落的样子,做事的时候是一副爽朗的样子,而没事的时候,就是一副安静的样子了。 孟定国看着年轻人高兴,他也笑了笑。他年轻的时候,比这里所有的年轻人都要淘气,每天不弄点乐子是不罢休的。只是不到二十岁就突逢骤变,人生的大起大落才让他成熟起来。如今即使有了两个成年的儿女,偶尔还会露出年轻时的搞怪样子。 他叫人拿了一壶酒和两只杯子过来,笑道:“今天大家都想开开眼,对不对?不过,江姑娘和梦时不能白演给你们看。所以这壶酒,要给他俩。” 说罢他亲手将酒倒在两只绿玉杯里,再亲手端给萧梦时和江绿萍。然后道:“二位好汉好女,喝了以后就可以开战了,点到即止啊。” 萧梦时有些不好意思,接过道:“多谢孟大人。” 孟定国道:“什么大人,叫孟叔叔就好了。” 萧梦时道:“是。”然后端杯饮下。 江绿萍却只是一句“多谢叔叔”,仰脖就喝干了。 顿时大家都向她望去。孟雨急忙向她使个眼色,她才明白过来,道:“不好意思,山野粗人,一喝酒便忘形了。” 众人都笑起来,这一桌女眷,不管会武的不会武的,却没有一个像她能喝这么猛的。况且应秀灵与萧点秀,也就是会些武功而已,和闪电刀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此时已是下午,天色还亮得很。 萧梦时和江绿萍执刀对视。萧梦时示意江绿萍先出招。 江绿萍挥刀攻来,萧梦时横刀格开,两人的对刀正式开始。 这场比试,对萧梦时来讲,在切磋刀法之外,无非是证明自己的实力。若是有个闪失,不是要笑掉大牙,不要说不能赢得孟定国和孟雪的赞同,从此他在西玉州便是没法呆了。 而对江绿萍来讲,是必须要逼萧梦时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留下刀口,而胜负倒并不在考虑之中,江绿萍也知道自己刀法不及萧梦时。 此时虽然转瞬之间,两个人已闪电般过了二十几招。 第三十八章 精彩的对刀出现了意外 江绿萍虽然刀法精奇,以刀式变换和速度取胜,但遇到萧梦时的刚猛和力量,便处于下风了。且毕竟面对的是萧梦时这样的高手,又是男子,天生在速度上就有优势,自己速度的优势便也发挥不出来。只能用招式的多变来赢得先机。 转眼又是二十招过去。萧梦时看江绿萍招式变换极多,不由得兴奋起来,自己也便一刀紧似一刀,并不加太大力量,只用速度逼江绿萍不断变换招式,以便看清楚她如何出手,招式又是如何使出的。 江绿萍多年走镖,经验极多,看到萧梦时已经渐渐投入,便不停变换身位,将萧梦时引到一棵白杨树下。 此时,萧梦时又一刀过来,江绿萍已经背靠大树,便急忙双足一点,飞身而起,掠到半空中,萧梦时收刀不及,迅猛的一刀砍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刀痕。江绿萍和孟雨同时心中道:“有了。” 此时已经六七十招过去,萧梦时速度越来越快,江绿萍有点抵挡不住,又已经令萧梦时留下刀痕,便有退意了。 谁知萧梦时刚入佳境,总想多看到江绿萍的招式,更觉得自己还是刚开始比刀一样,一招紧似一招,渐渐地,两个人都被罩在刀风之下。 好在江绿萍经验极多,尚能对付。但旁观的萧正毅、孟定国都已经看出端倪,不由心里暗说:“糟了。” 他们看出萧梦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造成的会刀氛围之中不能自拔。孟雨很想去分开他们,但是他知道以他的功力,如果现在出手,很可能三人都有危险。 连孟雪也看出不对,她吓得一头扎到萧点秀怀里,两只手捂住耳朵。萧点秀也只好紧紧抱住孟雪,心里又紧张又在怪哥哥:“怎么不知道见好就收,竟是关键时刻坏事呢!” 而此时,萧梦时的刀越来越快,竟然逐渐又带上了力量,只见刀风闪过之处,竟然频频发出破空之声。 孟雨心里叫起来:“不行。”他只能孤注一掷了,他呛啷一声拔出自己的剑。 他旁边的应少言也吓坏了,手也按在剑柄上。 孟雪吓得伏在萧点秀怀里闭紧眼睛,小小的身子都在抖。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大喝,一个人影旋风般飞出,右手将萧梦时的刀尖拨出,左手一推,又顺势一泄劲,萧梦时不由倒退了十几步才站住。 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孟定国。 而江绿萍也同时受到刀风和掌风的冲击,向后连退几步立不住脚,砰地后背撞在白杨树才停下来。 孟定国和孟雨急忙跑到江绿萍面前,只见她脸色煞白,气息也不匀了,一时动弹不得。 孟定国急忙说:“快拿调息丸来。” 江绿萍喘息一阵才煞白着脸说:“不碍事,我自己调一下息就好。” 此时,萧梦时完全傻在了一边,他似乎都没有从方才刀的世界回到现实中来。 萧正毅几步走过来对萧梦时怒道:“你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在战场上搏命吗?!” 萧梦时这才猛醒过来,走到江绿萍身边躬身道:“江姑娘,萧某鲁莽了。” 这时,家人已将调息丸送来,孟夫人急忙亲自端了水,帮江绿萍服下。 江绿萍很艰难地站起来,孟夫人和萧点秀急忙扶住她。她缓缓对萧梦时说:“没有关系,比武受些伤是难免的吗,况且绿萍也没有什么事的。” 孟定国道:“快送江姑娘回屋休息吧。” 然后又对呆立在旁边的萧梦时说:“做人要给别人留余地。武功再好,使到战场上才对。单纯的武功从来都不是武功,可对?” 萧正毅脸都气青了,正要发怒,孟定国急忙说:“梦时不是有心的,慢慢给他讲就是了,不要急在这一时。” 这时萧点秀突然叫起来:“小雪,你怎么啦?” 大家这才注意到,孟雪已经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眼看快要接不上气儿了。 还是可儿机灵,急忙过去,将随身带的药粉冲了水给孟雪服进去,孟雪才慢慢恢复气息,孟夫人看孟雪渐渐平复,忙安慰大家:“小雪气喘病犯了,吃了药就没有事了,不要担心。” 孟雪挣扎着坐起来:“江姐姐没有事就好,小雪没有什么。” 萧梦时看到连孟雪也被自己吓得发了病,知道今天自己又没控制住自己,他后悔不迭,但错已铸成,无可挽回。 临走之时,孟雪却示意可儿。可儿将摘好的一整束五颜六色的花儿拿了过来,孟雪接过来,走到萧梦时面前:“萧大哥,前次多亏您替孟雪找回坠子,还没谢过。这花便送与伯父伯母,请萧大哥帮忙拿好。只是萧大哥以后用刀时千万要小心了。人都是一岁一岁长的,若是伤了性命,再想找回来便不可能了。” 萧梦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接过那束怒放的鲜花,看着孟雪纯净的眼睛,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既后悔自己失手伤了江绿萍,又无法面对孟雪。 这样一场好好的会刀加两家团聚,就这样被期待已久的萧梦时自己给搅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江绿萍收拾好行装,准备回江南去了。 之前那场会刀结束后,孟雨和江绿萍已经又来到花园,凝神盯着白杨树干上那深深的刀口。 “他砍得可真深啊!”江绿萍叹道。 孟雨叹了口气:“他有好多力气,在这个世道里使不出来。其实战场是他唯一的寄托,偏偏他死也不肯回去。心中的能量总是一直憋着,释放出来就非常可怕。我总觉得,他跟沙不该的关系,并不仅仅是与花儿的情缘那么简单,他跟这案子的关系,也不能排除。” 听了孟雨的话,江绿萍沉吟道:“可两个刀口,真的不是出自于同一个人。或者那谋杀案,萧公子的怀疑可以排除了。” 孟雨也已经将京城会刀时,那两件被砍得千疮百孔的衣服给江绿萍看过,故此她有这一说。 孟雨沉吟一下说:“只能说不是出自同一只手。或者同一只脚,还不能说不是出自同一个人。”说罢,他笑了笑又说:“在北燕的那个蒙面人,很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可他的刀法竟然能判若两人,你记得他七年前袭击你和江大哥时的刀法,但其实我们都没有认出他原本的刀法。” 第三十九章 孟雪的婚事 江绿萍笑笑:“贤弟说得很有道理。”她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了:“萧梦时,很喜欢小雪吧?” 孟雨一怔:“姐姐如何得知,萧公子喜欢小雪呢?” 江绿萍想了一下说道:“那天会刀的时候,他看小雪的眼光,我就知道了。在北燕的时候,候爷不也是一直开萧公子的玩笑吗?而且,看孟叔叔的情形,像是本来就在安排他们见面,贤弟没有觉得吗?” 孟雨已经吃惊到不敢相信的程度,如果说萧梦时喜欢孟雪,那是西玉州家喻户晓的事了,然而说爹爹安排他们见面?他瞪大了眼睛狐疑地看着江绿萍。 江绿萍又徐徐地说:“其实我本不该关心这些。只是想起弟弟,便不由得在意了。在北燕时,萧公子曾说他未来的妻子已经在他心里了,确实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可惜江战没有他那么自信,幸福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孟雨自然知道萧梦时对孟雪的意思,然而父亲竟然会鼓励,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江绿萍回屋收拾东西了,孟雨便匆匆跑到父亲的书房。 孟定国正在看书,看到孟雨进来给自己行礼,便笑道:“大神探,你比我还忙啊,今天终于有时间搭理我这个老爹了?” 确实,孟雨一回西玉州便陷在案子中间,连萧梦时他都找过,却没有与父亲好好相处。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孟雨一向就跟父亲不亲。从小的时候,他就目睹母亲总在很苦地等着父亲。而父亲虽然从京城经常有家信而来,却是两三年才回家一趟。到了父亲被小皇帝设计毒杀前的三年之间,父亲都没有回过家。而且在最后一次离家之前,还与母亲发生了争执。 当时,母亲应秀灵已经看出朝局复杂动荡,而一向支持父亲的太皇太后已经垂垂老矣,所以在父亲那仅有的回家机会里,劝父亲辞掉官职,一起回江南老家,一家人便可团聚在一起。而孟定国虽然也惦记家里,却舍不得小皇帝这个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再加上当时父亲长期离家,在京城也前后有过不固定的女人,有风声传到母亲耳中。所以两人一说起便把这些事牵连在一起,好坏也成了坏话。结果是,刚飞马赶到家的孟定国,一怒之下离家回京城去了,孟雨和孟雪除了见面行礼之外,都没来得及跟父亲说上话。当时孟雨只有十二岁,父亲发怒摔门而出的样子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而三年后孟定国被小皇帝毒杀,在还没有死的情况下被送回来,却在路上被父亲的一位红颜知己劫走了。十五岁的孟雨,随母亲一起去寻找这个陌生的父亲,吃尽了很多苦。而两年后,孟定国被那位红颜知己从毒药的昏迷中医醒过来,等他再次回到家,才知道妻子和儿子已经出门寻找他,两年未归了。他告别岳母,带着女儿孟雪出门寻找妻子和儿子。 他们就这样不停地互相寻找,直到重逢。而重逢时,孟雨和母亲都已经整整五年没见过父亲了。但此时,却是国朝又遇战乱。孟定国只得再次出山。而这次,母亲终于放弃了让父亲和全家一起回江南的打算,也放弃了自己的原则,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在孟雨眼中,之前母亲吃了那么多苦,成亲十几年父亲回家的日子加起来也不过两个月。而最后,竟然还是要母亲妥协。 这让孟雨心里也不愿意原谅父亲。甚至令他对于感情和家庭都有了畏惧感。孟定国知道这个儿子对自己的疏离,也知道儿子的心结在哪里,因此平时也不太管束他。但是到孟雨二十岁的时候,孟定国还是认真地跟他提起了娶亲之事,却被孟雨冷淡地一口回绝了。从此孟定国知道这个儿子对自己有多大隔阂了,便也不再催他。 此时儿子急匆匆进来,他看出了孟雨是有事找他。孟雨还是按捺住了,规矩地行完礼后才急问父亲:“爹爹,孩子儿有事要问。” 孟定国无奈地笑着说:“你也只是有事才来找爹爹。来了就坐下喝杯茶吧,你老不肯娶亲,以后这家里人越来越少了。” 孟雨一愣,心想果然江姐姐是细心的,或许爹爹真有意让孟雪嫁给萧梦时了。 “爹爹,那日萧梦时与江姐姐会刀,爹爹是否看出他对小雪有意” 孟定国道:“这还用说吗。恐怕全西玉州的人都知道了吧,萧梦时是个爽快的人,他自己也不掩饰。况且萧大人也跟我提出来了。” 孟雨吃惊了,这些事他竟然完全都不知道:“那爹爹怎么想?” 孟定国反问道:“萧梦时有什么不好吗?” 孟雨没想到父亲会这样反问自己,但这个口气,明明就是有这回事了。 孟雨急道:“他纵然没有什么不好,孟雨也想不到爹爹能愿意把小雪嫁给他。” 孟定国看着孟雨。当年孟雨生下来,自己才刚满二十岁,对这个头生的儿子,他不可能不疼爱。然而世事难料,不经意间,父子竟然生疏到这个地步。而且儿子一直对自己很抵触,争执矛盾也都是经常的。所以孟雪的事情,他事先对应少言说了,却都没有对孟雨讲。 此时,他看着孟雨,用有些无奈的口气说:“爹爹知道,你一直对这么多年没受到爹爹照顾,反而吃了很多苦,心里有不高兴的地方。其实,小雪终究要嫁人,皇上这个样子,也只有嫁了人才能让他不能惦记。况且,你表哥和萧家姑娘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 孟雨睁大了眼睛,他倒没有想到,孟雪的婚事竟然还能跟表哥的婚事扯在一起。他不由怒气一下就生起来了:“爹爹,您竟然让小雪嫁给萧梦时去换表哥娶萧姑娘?小雪还是您的亲女儿吗?” 孟定国知道无法跟孟雨讲清楚,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外甥,自己也不会这么做。但应少言的父亲死得那么惨,而自己本无心朝政,也是为了应正云当年嘱咐他要担起国朝的国事,所以才在婚后抛家弃子,在京城全心投入到国朝繁杂的国事当中,经历了这么多年残酷的朝中争斗。这也是对先逝的应正云的一个交待,况且应少言从生下来就是罪臣家属,受了多少委屈,自己必定不能看着他连心爱的人也娶不成。 第四十章 表兄弟之间的冲突 然而他不能跟孟雨说这些,便只说:“小雪终究要嫁人的,况且她自己也答应了。” 孟雨更愤怒了:“她答应还不是为了应少言!你们这些大男人,就要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去牺牲自己的幸福!” 孟定国站起来,走到孟雨身边,他把手放在孟雨肩膀上:“小雪的心思,为父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少言终究心有所属了。再说,爹爹真的很喜欢萧梦时,你不是也说他在北燕对你也诸多帮助,况且他只是对朝廷心灰意冷,内里其实是个血性汉子。” 孟雨已经快要急坏了,也气坏了:“有血性不假,我也没有说他是坏人。可他在这起案子中有嫌疑爹爹不知道吗?” 孟定国看起来竟然十分淡定:“小雪年纪还小,终也不过是订亲而已,要完婚也得等两年。你怕没有时间考验这个准女婿吗?况且,你娘跟了我不也一样不是四平八稳,谁就能预知自己一定只是去享受幸福,不承担夫妻的患难呢。” 孟雨已经快要气蒙了,他没有想到这个陌生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个怪想头。当然,孟定国年轻时就不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他经历过无数凶险,甚至在自己的婚礼上新娘被一直倾慕自己的女子所伤。他对于人生的理解,也是孟雨不能明白的。 孟定国看着孟雨生气的样子,蔼然地说:“就像你,跟爹面前也没有个儿子的样子,爹又能说你什么?你现在二十二岁了,若是懂事,就让爹抱个孙子。” 孟雨听到父亲还在这个当口提这件无聊的事情,更是气得都快乐了,他站起来:“爹爹想要孙子,自己去生好啦!爹爹若让小雪嫁给萧梦时,孟雨一辈子不娶亲!” 说罢,便摔门而去。 孟定国看着儿子的背影,摇摇头。他并没有对儿子的话有多生气,总之,还是自己先不对,那么多年冷落了自己的亲人。如今自从自己被皇上毒杀之事后,应秀灵已经完全不再赌气,无时无刻不陪着自己,而女儿小雪也是孝顺的孩子。是他孟定国愧对家人,但因为自己被皇上毒杀,妻女都觉得自己受了太大的委屈,才时时时刻都让自己享受到亲情,有个儿子气气自己似乎也是应该的。他只是操心儿子不肯成亲,怕影响儿子今后的幸福而已。孟雨对自己的态度,他倒是不甚在意。 孟雨怒冲冲地走出父亲的书房。平时陷入错综复杂的案子中,家里的事情他并没有精力顾及,而一旦稍微闲下来,就觉得人生总是那么不能如意。其实与其说他不愿意孟雪嫁给萧梦时,不如说他气愤的是父亲竟然拿小雪的幸福去换取应少言与萧点秀的婚事。他对自己妹妹竟然如此委屈快要气到发疯了,进而又想到哪天父亲也会拿自己换个什么,总之父亲对自己的儿女就是这样的弃如瓦砾。 他正一脑门官司呢,偏偏有人不知道看风色,正好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孟雨已经走到花园,准备去找孟雪。结果正好看到应少言带着几个家人在搬运东西。 孟雨压住火气,问道:“表哥,你在做什么?” 应少言看到是孟雨,很是开心,并没有注意到孟雨的脸色:“我在帮小雪弄些种花的土,给她运过来。” 孟雨更生气了,他想着自己总不在家,应少言就是这样貌似陪着孟雪,逗她开心,然后拿她去换取自己的婚事。 一时他压不住火气,冷冷地说:“好啊,表哥对小雪这么好,你做她亲哥哥好了。可是当哥哥就是要拿妹妹给自己换老婆吗?” 应少言一时无比震惊,他下意识地回答:“孟雨,我是和姑父说过的,我不需要自己的事影响小雪。” 孟雨根本不听他的:“你知道得比我都早,到底谁是她哥哥?还有,你以后没事少到我家来,小雪好骗,你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当哥哥!” 应少言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而且这件事他虽然跟孟定国提出过自己的想法,但孟定国毕竟只是姑父,自己不可能像孟雨那样跳上窜下的反对。 他被孟雨一通急风暴雨给弄晕了,一时口舌跟不上来,呆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那几个家人也吓得脸上变了色,急忙把装土的袋子堆在大树下,一个一个溜了出去。 孟雨看到应少言傻立在那里不说话,不由更生气,使劲推了他一把:“走开!不要挡着我的路!” 应少言呆立在花园中,他还从来没有被人当众这样训斥过。母亲当年是西玉州有名的才女,对自己的教育都是温良恭让的那一套。而自己因为罪臣家属的身份,更是二十多年来一直小心翼翼。只是靠了父亲当年的声望和自己的才华和能力,才勉强保持住自信。今天被孟雨一通急风骤雨,他不由联想起自己的身世,自然是无限的心酸。他想着,如果自己也是孟雨一样的出身,自己和萧点秀便是佳偶天成,萧家也不会把婚事拖这么久,自然更不会连累到孟雪。 如今,仅是姑父的一番好心,事情还没有看到什么眉目,竟然自己就成了罪人一般。 他无力地在心中叹息,又想着孟雨让自己走开,还呆在这里有个什么意思,便茫然地迈步,准备回到街对面自己的家。 他还没有迈步,却听到一个柔和的细细的声音:“表哥,你在这里啊。” 他听声音就知道是孟雪,抬头望去,只见孟雪穿了一身淡淡黄色的裙衫,像花中仙子一样,笑盈盈地看着他。 应少言勉强笑了笑:“是啊,你要的花土放在树下了。” 孟雪盯着他看:“表哥,你怎么好像哭了?” 应少言本来只是眼里含着泪水,听到孟雪这么一问,竟然不自觉地眼泪掉出来。他无法掩饰,只好说:“小雪,我没有想拿你换我和点秀成亲。” 孟雪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 她急忙问道:“表哥,你在乱说什么?” 第四十一章 情义你知否 应少言已经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好说:“若是你不喜欢萧梦时,一定不要嫁他。你来西玉州快五年了,表哥也没求过你什么,只求你这一件事。” 孟雪脸红了:“我的婚事,我答应的是爹爹和娘,跟表哥有什么关系了?” 她拉住应少言的手:“不要瞎想,大男人还哭,让别人看到笑话死了。” 应少言明白,孟雪虽然脾气和顺,可实际上是很有主意的,她明显并不打算听自己的,应少言有一肚子话但是没有办法说。他不是孟雨,不是她亲哥哥,话说多了就越了规矩,而母亲从小教导他的就是:“做人要有规矩,做和自己身份相符的事情。”他是孟雪什么人呢,表哥而已。 他叹了口气道:“我回家去了。” 孟雪拍拍他的背:“表哥你就是爱瞎想,什么又都放在肚子里。表哥和点秀姐姐好了这么多年,该成亲就成亲。否则到当爷爷的年纪,连侄子都没来得及生,不是亏得慌?” 应少言心酸地笑笑:“以后我可能来得少了。你缺了花土或者花肥,就叫成贵好了,他都知道去哪里买。” 孟雪故意问:“为什么要来得少了?” 应少言尴尬地说:“娘身体不好,我要多陪她。” 孟雪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道:“表歌好好照顾舅母,我也会常去看她老人家的。” 应少言便走掉了。他平时因习武而挺直的腰和背,此时竟然有些佝偻了,那背影透着多少的不自信。 孟雪摇了摇头。 孟雨自然不知道孟雪和应少言的这一番对话。幸好他在家里呆的时间很少,否则一天到晚有多少他看不惯的事情要管啊。因为自己从小家庭生活的阴影,孟雨其实是个非常关注家庭生活的人,所以才对妹妹如此的关心与疼爱。然而正因为自小家庭所加给他的阴影,其实他并不知道家庭幸福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只是固执地不许自己爱的人受委屈,而去指责他认为伤害了自己所爱的人的那些人,甚至于自己的父亲,自己的表哥。 孟雨走了之后,孟定国十分郁闷地回到他和应秀灵的房间。 平时老夫老妻都是各做各的,孟定国在家的时候,除了吃饭和临睡前才回卧房,都是在书房里自己看书,或邀些同僚好友饮茶谈事。年过四旬,酒量很大的他,喝酒也少了。从前那个好开玩笑,随兴而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真正变成了一个成熟的中年人。 此时,他突然回来,应秀灵正在前厅里替他钞一些兵法书籍。其实这也是他年轻时的一个爱好,当时还四处收集些武功秘笈。如今年纪渐长,位高权重,武功之类的用不大上了,但仍然遣人专门收集一些散落在民间的兵法书籍,每次应秀灵都会替他及时钞出副本来,再给他分类整好,题好书签,编好目录,放在书柜里。 想起年轻的时候,两个人都气盛,经常斗嘴。那个时候,应秀灵总是不肯让他,而且伶牙俐齿。可是如今人到中年,经历沧桑巨变之后,应秀灵倒是什么都让着他了,他自己也感觉中年之后,有渐被宠坏的迹象,一家之主的架子也摆得极好。 看到他突然回来,应秀灵将手中的笔放到笔架上,急忙站起,轻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说着上前,帮他把外裳脱下挂好。 孟定国闷闷地:“被你儿子气着了呗。” 应秀灵莞尔一笑:“不是你儿子?” 她十八岁生孟雨,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但还是不减当年的秀丽之姿,只是看上去成熟了些而已。 孟定国气道:“那个凶啊,脾气和当年的你一样一样的。” 应秀灵又笑了:“就像小雪,脾气跟当年的你,一样一样的。” 孟定国不由感慨:“我脾气多好!” 应秀灵笑起来:“好得很。洞房之夜都在耍脾气。” 当年他俩在国朝迷局破局之前,被应秀灵的大哥应正云安排,急匆匆成了亲。却不想拜堂之时,被一直倾慕孟定国的少女阿怡闯到婚礼现场,伤了新娘应秀灵。那天发生的事情,令孟定国觉得无法对应秀灵交待,反而自己更加大大发了一顿脾气,结果还是应秀灵把她哄好了。 这倒也成了夫妻之间的笑料。 此时孟定国对应秀灵的取笑倒也不以为意,扑起笑了。但想起孟雨,不由委屈地说:“你那臭儿子,还是不肯娶亲。竟然还说什么,想要孙子自己去生!” 应秀灵看到孟定国的委屈样子,快要笑倒了。 看到应秀灵不向着自己,竟然还笑,孟定国不由想起从前的事:“你不要笑,你向着儿子谁不知道?我明白他记得当年的事情,总觉得我对你们不够好。可是,当年留在京城,我并非完全是为了小皇帝那个外甥,主要是因为大哥临死前托付,我只道他既然赴死,便是将国朝大业放心交给我了。你知道,我一向对争权夺势这种事情并无兴趣,只为了你大哥这一句话,我才在京城一呆就是十五年,也才冷落了家里。可是,我当时心里也是有委屈的,我总觉得我是为了大哥才留在京城,而你却是因为大哥死在京城,不愿回那个伤心地,所以不肯陪我。我身上两重压力,缘何能不急躁呢?每次我马不停蹄往家赶,住不了两天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我心里就在想:为什么我的妻子对我就这样冷酷,连陪陪我都不肯呢?” 应秀灵一双仍然明如秋水的眼睛盯在孟定国脸上,等孟定国说完很久,她才慢慢说道:“其实我不肯留在京城,并非因为那是大哥赴死之地。而是我不愿意你也留在京城。你对大哥有承诺,但是我对国朝已经失掉了信心。我不想让你将对大哥的承诺扛上一辈子。我不在京城,才能逼你快一些从国事中抽身,我们全家才能真正在一起。可是没想到事与愿违,让你受到了那么大的凶险。当年你也算是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可到了今天,你仍然不能从国事中抽身,所以我才只得妥协了,只愿能长伴你到白头的那一天吧。” 孟定国有些吃惊地看着应秀灵:“原来不肯留在京城,竟然完全是为了我” 应秀灵笑笑:“你是我丈夫,不为了你为了谁?孟雨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不过他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终有一天,他会知道你这个父亲,是真得当得起他父亲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孟定国心中一宽,揽住应秀灵的肩膀,不由高兴地笑了。 第四十二章 太监女官也有秘密 江绿萍要走了。 孟雨将她送到城外。虽然江绿萍在北燕货物已经出清,但孟雨还是替江绿萍雇了一辆车,主要是为了装孟府给江家准备的礼品和各种土特产。而萧正毅也派人送来不少东西,替儿子表示歉意。 家人赶着车,两个人信马来到城外。 眼看出了城,就要上大路了。已经是夏天,路边两排柳树垂下万千枝条,罩出两列绿影,伸向远方。孟雨笑道:“姐姐回去别骑马了。” 江绿萍不解地问:“为什么?” 孟雨笑笑说:“坐马车吧。姐姐不觉得回去的路上应该享受一些宁静吗?” 说罢他又拿出一封信:“信请姐姐转交江战。我在信里骂了他一顿,告诉他以后不许姐姐再出来奔波了。其实这次让姐姐一起经历这么多危险,孟雨也是很过意不去的。” 江绿萍接过信,收好,黯然地说:“这个你也不要怪江战了,更不能怪大哥。我出来跑一跑,或许才能忘掉很多烦恼。” 说罢,她听了孟雨的话,跳上马车,冲孟雨招招手,便放下了帘子。 孟雨看着马车远去,心里放不下案子的同时,又放不下江家一家了。 皇上这两天闷闷的。被孟定国教训了不说,又听自己的内监探听到,舅舅有意将表妹嫁给萧梦时,更是闷上加气。 此次出巡,他只带了皇后沈端华,并未带其他嫔妃。原以为到了西玉州,可以采选些容貌出众的北方女子入宫,皇宫的那些莺莺燕燕,看久了也实在有些腻味。况且,他原是打算一到西玉州,先宣旨纳了孟雪作贵妃的,至少新纳宠妃要新鲜好一阵子。 他本以为,纳了孟雪,既可以把这个闻名的美人拥入怀中,也可讨好了舅舅,亲上加亲,那之前的过节不就揭过去了吗?五年前不得已求舅舅复出,结果舅舅毫不客气,虽然督阵西玉州,却一把将国朝的军政大权再次揽了过去。而且对自己也不像以前那样放任,自己亲信的人他也是管手管脚。如今表妹没有纳成,却惹了舅舅,皇上一时心烦意乱,虽有皇后劝解,也不得释怀。 他懒懒地斜靠在龙塌上,依在摞起的两个软缎枕头上,黄绫被搭在身上就要滑下来了。 这时,一个宫女无声地进来送茶。走到近前方小心翼翼地说:“皇爷,请用茶。” 皇上无声地翘了一下下巴,动作细微地几乎看不出来。 宫女将茶连同托盘一起放在案几上,正要跪辞,突然看到黄绫被已快滑到地上。便静悄悄地小步走过去,将被子拾起,轻轻搭在皇上身上。 皇上被惊动,用朦胧的双眼看了一下这个小宫女。 她大概只有十五六岁,梳了个简单的宫髻,鬓边插着一朵粉红色的绢花,身上的衣衫也是淡淡的粉色。白净秀气的脸蛋,娥眉淡扫,一双清水杏眼,唇不涂而朱,姿色清秀宜人。 皇上心中“嗯”了一声,这个宫女,以前在京城好像并没有见过,但容貌气质,不知哪里就与孟雪有些相象,大概是那安静从容的态度吧。 皇上坐起来了:“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宫女怯怯地说:“我是西玉州人,月清姐姐新选来,刚让奴婢顶了生病的月明姐姐。” 皇上轻声哦了一声:“吴月清倒是会选人。” 吴月清正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女官,除了资历,权力其实与刘成差不多少,最是能揣摸皇上心意。 皇上突然来了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急忙再次跪下:“奴婢杜月莺。” 这也是皇后的主意,皇上身边的宫女,除了本姓之外,名字第一个字都取月字。而皇后宫中宫女,便都取“玉”字,其他各宫如是。所以只要一报名字,便知是在哪一宫当差。 皇上看着杜月莺怯怯的样子,突然拉住她一只手,笑道:“不要退下了,留在这里服侍朕午睡吧。” 此时,吴月清正在殿外偷听,刘成走了过来也没发现。 “吴管事!皇上面前最得力的人,怎么不进去,倒在殿外听声呢?” 吴月清吓了一跳,不回头就知道是刘成。她转过身:“刘公公吓唬人做什么。皇上在休息,月清怎敢打扰。” 刘成干笑两声:“这皇上皇后宫里,吴管事什么时候不是想进就进,怎么今天” 他还没说完,突然听到皇上在里边说:“来人!” 刘成看了吴月清一眼,吴月清怕刘成怀疑,只好退后半步:“刘公公进去吧!” 刘成看了她一眼,迈步进殿,给皇上行礼。 皇上告诉刘成:“去拿十匹锦缎,纹银百两,赏给杜月莺。” 刘成这才偷偷抬头,看到皇上正拉着一个形容俏丽的小宫女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呢。 刘成答是,躬身答应了出来,看到吴月清还在外边听声,便恨恨地说:“又是哪个想攀龙附凤的人家,在你面前使了银子,你才荐她的吧?” 吴月清莞尔一笑:“公公莫气,这样总比看着皇上唉声叹气要好吧。公公不是对皇上最忠心的吗?” 刘成恨道:“你们这些想必是从京城出来,你就谋划好了。” 吴月清轻轻一笑:“是皇后娘娘谋划好了,月清不过是选个皇上能心水的就是了。否则弄个五大黑粗的,你我不是要掉了脑袋?” 刘成冷冷地说:“吴管事各种推荐,也收了不少银子吧,难怪你哥哥在京城,宅子比一品大员家还要豪华。” 吴月清哎呀一声:“总管大人不要胡说,咱们对皇上,都是一样忠心耿耿的。”说罢扭着腰释释然走掉了。 刘成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刘公公,您在说什么?”刘成抬头一看,竟然是孟雨。 刘成一看有些吃惊:“孟公子怎么会突然进宫,皇上有召见?怎的老奴不知。” 孟雨笑笑,前后看了一下:“奇怪吧,不是皇上召见。是皇后娘娘。” 第四十三章 外人偷偷进了皇上行宫 刘成吸了口冷气。 孟雨小声说:“所以我先到你这里来了一下。” 刘成惊道:“那引您入宫的太监呢?” 孟雨一本正经地说:“我让他奏报娘娘先来找大总管一下啊。” 刘成吓得跳起来:“你,你,你怎么把我装进去。” 孟雨扑地笑了:“放心,我说先来觐见皇上。” 刘成这才松口气笑着说:“你也像你父亲一样淘气了。不过,皇上这会儿可不方便见您这个表弟。” 孟雨也一笑:“是啊,所以我就来找刘总管啦。” 两人来到旁边配殿的小屋,孟雨小声问:“昨日有人进了皇上行宫,总管可知道?” 刘成哆嗦一下:“老奴只奉命帮孟公子查案提供方便。但是孟公子问老奴不知道的事情,老奴就还是不知道。” 孟雨正色道:“我在宫外,即使得到消息,也不知道他在宫中见了谁。” 刘成想了想,回忆说:“皇上昨天白日去视察西玉州守军。下午回来,赐宴文武群臣。晚上和孟大人、萧大人密谈。” 说到最后一件事,刘成不由连连打嘴。 孟雨笑起来:“说漏了吧。然后呢?” 刘成继续回想着:“然后陛下看了些奏折就休息了。” “然后呢?” 刘成恼火了:“难道连谁服侍皇上侍寝也要告诉孟公子?” 孟雨轻松地:“孟雨不反对啊。” 刘成恼恼地:“昨日是皇后娘娘与皇上在一起,这也打听,你不要脑袋了?!” 孟雨轻飘飘地说:“孟雨没有说昨日进宫那人是来找皇上的啊。是刘公公自己一直在说。” 刘成气得,又让这小子算计了,真跟他爹是一个种:“昨日我是没有看到眼生的人进来,我去给你问一下值守的小太监。” 孟雨一把拉住他:“我现在去见皇后娘娘,等回来你告诉我。这事非同小可,你知道的,谁也不要告诉。也不要惊动皇上和娘娘。” 刘成心说:“皇上你也惊动得了?只要有美女,皇上才无心搭理旁的事情呢!” 沈皇后在她的宫殿前殿里接见了孟雨。不得不说,这个素有贤名的皇后,确实是仪表端庄,有大家风范。而且容颜秀美,又兼是皇上左膀右臂,所以虽然皇上荒淫已久,待皇后却是非常好的。皇上也并非完全糊涂,知道若是无皇后相协,恐怕国事家事,早就乱成一团。 皇后此时穿了一身宫中常服,那身浅红绣龙凤罗衣罗裙和高髻上的满头珠翠,在孟雨眼中看来,仍是隆重而豪华得过了头,也许这就是皇家派头吧。皇后对行了大礼的孟雨温言道:“卿家平身吧,赐座。” 旁边一个机灵而很有几分秀色的宫女,急忙引孟雨到旁边的一个蒙着绣凤凰缎面的绣墩坐下。 皇后蔼然道:“孟雨啊,皇上荒唐,让你全家看笑话了。” 孟雨忙回道:“皇上天威九重,孟雨全家岂敢有此不敬想法。只是小妹原来就有气喘病,身体一直不好,爹爹不愿她离开身边,故此一时性急,冒犯了皇上。” 皇后叹了口气:“其实若是倒退七八年,那时你爹爹多疼皇上啊。按当年的情景,若不是孟雪妹妹年纪太小,本宫这个皇后位子定是孟雪妹妹的。其实当年,也是皇上受小人谗言,让孟大人伤了心,不然孟大人也不会如今日这般生气。” 孟雨应付差事地说:“爹爹只是为国事烦忧,更是为皇上忠心办事而已。”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知道你查案已经颇有收获,也已经向皇上禀明过了。只是有些线索,已经延伸到宫内。其实,卧榻之旁,若有通敌之人,本宫和皇上又岂能睡得安稳。” 她停顿了一下,又缓缓地说:“皇上和本宫周边的管事太监宫女,虽然只是在内庭使用,却权势很大。一些外官和京城商家,有求于他们,便争相用银钱交好,所以他们也都很富裕,在京城买房子置地,气焰十分嚣张。有些时候,便做了踩到黑线的事情,对他们自己来说,是为了图财,然而涉及国家大事,军队机密,便是在蹈火了。只是,这些人跟了皇上和本宫多年,也不可轻易冤屈,所以卿家一定要查准了。” 说到这里,她提高了一点声音:“传胡尽忠。” 胡尽忠已经老得快要没有牙了,但是他在宫中圆通了这些年,仍然是皇后的有力臂膀。皇后看着胡尽忠说:“孟公子查的事情,你都清楚得很。你告诉孟公子内侍宫女的情况,不得隐瞒。” 然后皇后又对身边侍立的万安宫管事宫女安玉蓉道:“如今事到紧要,你们都要配合孟公子。也该检点自己行为,不要为了几两银子败坏了一生名誉地位。既在本宫身边,便更该知足!” 安玉蓉是皇后的心腹,此时忙说:“奴婢自是一心向着娘娘,不敢稍有越矩。但是皇上那边,我们也不敢随意查问。” 皇后带着镶金白玉镯子和镶宝金戒指的手猛地拍在桌案上,笔架上的两支毛笔竟然跳了起来:“查!一个不漏,都给本宫查清楚!” 孟雨忙说:“娘娘息怒。孟雨不方便总进皇上宫中,娘娘若有线索,可交于一人,然后孟雨与此人联系便是。” 皇后笑道:“皇上不是已经指定了刘公公么,我要另外指人,倒显得跟皇上不是一家了。卿家自可与刘公公联系,一切便宜行事。” 孟雨看皇后也没其他要说的了,便告了罪,喏喏而退。 等他翻回来再找到刘成,刘成连呼奇怪:“进宫之人俱有记录,就算冒用其他人的腰牌,也会有记录,更何况进入皇上行宫之人很少,值守的卫士和太监即使没有记录也会记得,更应该问出此人衣着样貌。然而昨日我查遍记录,竟然并无任何生人。” 孟雨想了一下说:“刘公公不必担心,你说的也算是个重要信息,一切随后都会昭然有解。” 他们正说着,却见那个适才被皇上看中的杜月莺,有些慌张地从皇上寝殿中走出,走到刘成面前,福了一福,十分羞涩地说:“皇上已经起了,叫公公进去呢。” 第四十四章 偷袭 刘成不满地哼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宫女匆匆走了,还有些鬓发散乱。 刘成对孟雨说:“别看年纪小,长得老实样子,都是家里花了钱使了人,才得送到皇上跟前侍候。这不,终得皇恩了吧。” 孟雨也有些好奇地看着小宫女远去的纤细背影,这个小姑娘跟孟雪差不多年纪,也是娇娇弱弱的样子,想不到为了接近皇上,还要使钱托人。 刘成说:“我得进去啦,就不送公子了,有事随时来找我。” 孟雨道:“公公自便就是,孟雨这便告辞了。” 孟雨骑着马,一边信马由缰地走在西玉州大街上,一边思忖:“那人没有记录就进了宫,或者是值班卫士和值守小太监撒了谎,或者就是未曾经正规路径入宫。但值班卫士都是萧大人的人,应该不至于与其串通,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用的非正常手段入宫了。但他入宫要见谁呢?如果真像娘娘怀疑的管事太监或女宫,却是不大可能。因为他们都有进出行宫的权力,完全可以在宫外见面。” 他这样思忖着,已经转入到一个小巷子,穿过这个巷子就到家了,而他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周边的情况。 突然一把刀向他颈边暗暗袭来。等他感觉到刀风时,刀刃已经到了他后颈,他来不及拔剑,急忙向马背上一趴,躲过这一刀。 那人一刀砍空,迅速抽回刀,翻手自上而下又砍过来。刀带着力量和速度,“呜”地一声惯下来。孟雨不回头凭感觉就知道是那蒙面人,他不由心中骤生冷意。 这一刀,力量、速度、角度兼备,孟雨仍然根本来不及拔剑,也无法起身,只好急忙向旁边一滚,滚下马来。 那人第二刀砍空,孟雨已经在地上翻身站起,同时拔剑! 但是孟雨知道不是那人对手,于是仗着自己年轻速度快,一剑闪电般刺去。刺的同时身体已经在退。 他的马已经自顾自跑了,他自己不知道那人轻功如何。如果轻功比自己好,而自己若是跑的话,后背亮给敌人更是极度危险。 所以他持剑在手,只是一边出招,一边后退,却不肯逃跑。 那人却对孟雨步步紧逼,而且力猛刀沉,速度却半点不减。孟雨已经被他的掌风和刀风伤了内息,很快处于劣势,如果不是他经验丰富,身体灵活,可能三五招之内就要命丧蒙面人手下了。 眼看已经堪堪十招过去,孟雨已经是处处守势,而此处正一条狭长而幽深的巷子,离大街还有一段距离,天色又将将要暗下来,巷内无人。孟雨暗暗心惊。 他加快使用剑招,用速度将那人的刀式封住,只想先保得安全在手。剑式也竟是虚招,只要蒙面人用刀来磕他的剑,他便立刻变换剑式,不让剑与刀相碰。在北燕,他的剑已经被蒙面人打飞过一次,此刻他必须避免和蒙面人刀剑相碰。 就这样勉强又过了十多招,孟雨觉得完全招架不住,看来再没有奇迹出现,自己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此时蒙面人的刀挂着风声再度袭来,那刀气就已经将孟雨逼得喘不过气来,他顿时觉得心里不好过,胸口也被刀气逼得剧痛无比,右臂更是软弱无力,似乎要提不起剑来。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人飞掠过来,一掌袭向蒙面人。 那掌力挟着风,排山倒海般击过来。蒙面人大惊,急忙撤回砍向孟雨的刀,挥刀向来人砍去。那人左手顺势一撩,将蒙面人的刀荡开,右手掌已经到了蒙面人胸前。蒙面人急忙左手迎上那来的右掌,只听石破天惊一声,蒙面人的刀飞向空中。 孟雨此时已经爬起来,挥剑向蒙面人背后砍去。蒙面人急忙凌空翻身,然后抄起轻功,几个飞掠就消失在巷子尽头。 孟雨此时才觉得胸中真气翻腾,他跟蒙面人拼了二十几招,早已内脏受损,此是只觉得双腿软弱无力,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那来人急忙跑过来,扶起孟雨。孟雨一看,惊呼一声:“爹爹!” 来人竟然是孟定国,难怪能击走蒙面人。孟定国赶紧说:“别说话,我先带你回家。” 孟定国将孟雨抱起,孟雨一时万般委屈似的,抱着父亲哇地大哭起来。 孟定国急忙拍着儿子的背:“别哭,听话,你真气受损,不能这么哭的。” 孟雨哭声小了一点,孟定国将儿子抱起来,将他放到马上,然后自己也上马,搂紧了孟雨,朝孟府飞驰而去。 “是你的马立了功呢。你跟那人打斗,马自己跑了回来,家人叫我出来,这马就要往回跑,我急忙跳上马,它带着我才跑到这里。” 孟雨喘着气说:“爹爹,是孩儿武功太差了。” 孟定国笑着说:“臭小子,就知道跟爹发脾气,不知道好好练功。” 孟雨不好意思了。毕竟是父亲,自己跳起来发了一顿火,爹爹竟然毫不怪罪自己。 这时孟夫人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孟雨啊,喝下好好睡一睡,你这些天都不着家,也累坏了,受了伤可不能再逞强了。” 孟雨点点头,接过药。孟夫人抚着他的肩膀,一脸心疼的样子。 孟雨看到父母都这么紧张自己,心里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孟定国说:“回头病好了,爹爹把当年练过的武功秘笈给你,你好好补补。省得日后出了门让我担心。” 孟雨不好意思地笑了。 应秀灵看爷儿两关系缓和,很是高兴,便拍拍孟雨:“我走了,你俩说话吧。” 看到母亲走了,孟雨竟然又不知道该跟父亲说些什么。 从小在一起的时间太少,自己又有心结,总是对父亲冷冷的。此时才知道,最危险的时候,竟是只有父亲才能救自己。 孟定国将孟雨放倒在床上:“好好睡吧,案子的事情不可着急。” 孟雨点点头,突然又要坐起来。 孟定国急忙扶着他:“有什么话要说吗?” 孟雨突然不好意思地说:“爹爹,孟雨知道表哥都要成亲了,爹爹自然着急孟雨的事情。可是,” 孟雨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孟雨还没有准备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去想成亲的事情。” 孟定国拍拍孟雨的肩膀:“你遂自己的心愿就好了。再说我只是想要个孙子,估计你成亲之前爹爹还是有可能实现心愿的。” 孟雨奇怪地问:“孩儿不成亲,爹爹如何能有孙儿?” 孟定国笑道:“你不是要我自己生吗?你娘没准能给你生个个弟弟,再过二十年,爹不就有孙子了吗?” “什么?”孟雨笑得胸口疼痛,“哎哟哎哟。” 孟定国也哈哈大笑起来:“所以,赶紧找个好姑娘别让爹娘着急了。不过,”他转而又说:“爹爹不会逼你的,一定要找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女子。爹爹也是过来人,知道感情是怎么一回事。” 孟雨抱着孟定国,不由伤心地哭了。他知道没有哪家父亲能这么纵容自己儿子的。他越想越伤心,眼泪打湿了孟定国的衣襟。 第四十五章 出宫目的 再过一个月,皇上就要起驾回銮。这令孟雨十分焦急。目前在西玉州的查寻还没有结果,一定要在皇上离开西玉州之前,将宫中线索理清楚。 然而这次受伤,表面上无碍,却不能运功,普通的剑招都使不上半分力气。孟雨只能卧床躺着,心里却是眼巴巴地干着急。 这一日清早,他也没有情绪用早餐,挥手让丫环把煮得软硬刚好的梗米粥、小菜和糕饼都端了下去。然后复又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纱帐发愣。 一会儿,应少言进来了。 孟雨想起上次冲表哥发了那么一场大脾气之后,两个人还没见过面,一时有些不自在。 应少言看着他很温和地笑笑:“没吃早饭吧。” 孟雨在被子下面伸了伸腰和四肢,怪尴尬地:“哼啊哈啊,今天开始修炼成仙。成了仙就不担心破案的事情,一定手到擒来。” 应少言扑地笑了,对外面喊了一声,一个小丫环端进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杯青果茶和一盘看起来刚煎好的外脆里嫩的煎糯米团,一碟喧腾腾的枣儿小米糕,还有一小碟切和很细的小咸菜,清澈的茶里还有两颗碧绿的果子。 应少言将孟雨扶着坐起来:“吃完了我有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这是西玉州最有名的点心了,你老在外边跑来跑去,不在家老实呆着,猜你都不知道西玉州有哪些好东西。” 孟雨看着青青的果茶、外焦里白的糯米团和冒着香气的小米糕,不由肚子真的咕噜了,对应少言说:“你还真是个很仔细体贴的人,对我这个大男人都能这么好。难怪女孩子都喜欢你。可惜小雪生不逢时了。” 应少言赶紧打断他:“别提这个了,现在一听你提小雪我就害怕,总觉得狂风暴雨就在后边。” 孟雨思忖半晌,方说:“以后不会了,可能之前都是我自己古怪吧。” 然后又对应少言说:“我一边吃着,你一边说着,可别憋死我。” 应少言便缓缓说:“你一受伤,姑父就找了我。我已经把宫里几个能出宫的有头脸的太监宫女行踪,都调查清楚了。” 孟雨十分惊喜:“是真的?你真是比我效率高太多了。” 应少言道:“其实也不是,是我对西玉州更熟悉嘛。这些天,其中有几个在皇上行宫外活动得很勤。能随意出宫的有五六个人,皇上的管事宫女吴月清,总管太监刘成,皇上管文书笔墨的太监汪腾,皇后的管事宫女安玉蓉,管事太监胡尽忠。此外还有一个负责给皇后娘娘打理书籍佛经的赵玉嫦。这个赵玉嫦却是不一般,因为皇后娘娘爱读书,而赵玉嫦颇有诗书文采,又条理清楚、办事干练,所以很得皇后宠爱。” 孟雨深思道:“这几个人我倒是都了解过,但没来得及了解他们在西玉州的行踪” 应少言继续说着:“这六个人当中,除了安玉蓉,其他几个都出过宫。而且,今天早上我还看到了吴月清,据我所查她出来不只一次了。” 孟雨惊问:“在哪里?” 应少言笑着说:“你忘了,我家祖居西玉州,在城西有一家叫丰云楼的酒楼,是我家做东家的。平时酒楼都是掌柜的打理,我也不常去。但是今天早上,我去给你置备早饭用的点心。咳咳。” 孟雨打他一下:“别卖关子,快说。” 应少言这才继续说:“因为是买早点,所以去得早。我让伙计在下面给我做好,我就在楼上雅间喝茶,结果正好看到一男一女带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进了另一个雅间。我当时看到情形不尴不尬的,就把掌柜的叫来问。结果掌柜的偷偷告诉我,雅间里边是皇上的管事宫女吴月清,她通过西玉州的一些官员,搜罗民间美女,打算荐给皇上。本来采选美女入宫,皇上有自己的内监班子。但是选进去之后,做普通宫女,或者安排在什么地方服侍,可能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但是走吴月清的路子,就能直接到皇上面前服侍。据说她收钱也黑。而且总是很早就出来,因为完事之后她要赶回宫中去服侍皇上。” 看着孟雨深思不语,应少言说:“这个就你自己判断了。然后再说刘成。刘成据说是最忠心皇上的,而且对宫中一些流弊非常看不惯,也算比较清廉的。然而最近,刘成似乎有些变化。这次在西玉州,他虽然对姑父和萧大人做出清廉端正的样子,可是据说透过一些其他关系,竟然也收了不少孝敬银两。这个还是姑父帮助查出来的,说他在老家收了个侄子做干儿子,结果做生意赔得一塌糊涂,滥嫖滥赌又欠下一身债。后来有人替他把干儿子的赌债还了,姑父去查出来,替他还债的竟然是韩正杰!” 孟雨不由瞪大了眼睛:自己实在是无暇分身,所以京城的线索因自己急于去北燕而暂时没有顾上查,想不到却是父亲和表哥替自己都想到了,而自己却冲他们发火。 应少言又说:“胡尽忠已经很老了,这是个三姓家奴,全天下都知道的。当年出卖了先皇太子,才保得在宫中继续呆下去。却不知有贤德之名的皇后为何会用他。他这次一如既往地大收贿赂,毫不隐晦,在西玉州都传遍了。他在京城的作风也是一向如此,所以他见过的人最杂。甚至西玉州一些富商巨贾,也通过关系向他孝敬。至于赵玉嫦,她是去逸墨斋买了很多上好的笔墨纸砚和一些印得精美的珍本书籍。当然逸墨斋送了她一些名家字帖,她便照单全收了。而安玉蓉,她虽然在皇后身边是第一得力的人,却是很收敛本份。平时做事也不给人留把柄,这次是唯一没有出过行宫的,但据说此人心思很深,否则也不能被皇后相中。此外,那天你得到有人进了皇上行宫的线报,我去查了当值的萧大人手下的卫士,确实没有人凭腰牌进入。然而,那天皇上视察军务回来之后,他的随驾太监宫女,都是不用查验的。而事后,发现其中有个太监失踪了。” 孟雨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而这时,应少言看他把东西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吃光了,连茶里的青果也吃掉了,只留下两枚果核。便笑着说:“你要好好谢谢我。不仅是这一顿早点,还有查出的这些线索。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人。” 说罢,他又喊了一声,一个小丫环将一个人带了进来。 那人一进来就用尖细的嗓子叫道:“好香的味道!吃什么好的呢?有候爷的份儿没有?” 孟雨不由得就坐起来了:“候灵闪!你回来了?快坐下。” 第四十六章 不听话的沙不该,不听话的萧梦时 候灵闪却不坐,用鼻子东闻闻,西闻闻。 孟雨拍他一下:“找什么哪,还用鼻子找东西。” 候灵闪神气活现地说:“我是找找江姑娘的味道,你们俩进展得怎么样了?” 孟雨又想踢他,结果抻牵动了胸口痛处,哎呀一声。 候灵闪大笑:“看看逞能吧,说明没有朋友帮忙是不行地!” 孟雨嘴不饶人地说:“你该不是自己惦记江姐姐吧,她已经回江南了。倒是你,把沙不该和花儿送回去了吗?” 候灵闪望望屋顶,一边寻思一边说:“送是送到了,也看着他们回去了。但是我总觉得,我回来的一路上,好像他们还在周围。” 孟雨打了个冷战,他顾不得有伤,猛地坐起来:“猴子,你一定不是幻觉。我怎么没有想到,他们这一回去,堵上秘径的话,再出来就难了。他们的事情还没有办完,肯定不会这么就甘心回去。在你走后,他们一定会从北燕先到国朝来。但只是不知道他们要跟谁联系,看你的速度,他们现在应该还在西玉州境内。” 候灵闪问:“你认为他们会有危险吗?” 孟雨思忖一下说:“当然。不仅蒙面人在此。皇上现居西玉州,原本京城那些跟此事有关的人,必定都跟了来。” 候灵闪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孟雨想了一下:“沙不该父女这次不会是很低调地躲起来,他们一定还是要见那些中间人,以便确定将海西托付给哪一方。但是这些中间人里,一定有和蒙面人有联系的。你赶紧去找萧梦时,和他一起寻找他们父女,你们两个不要分开,这样遇上蒙面人不至于有危险。” 应少言说:“我也一起去吧,西玉州我和萧公子都很熟,查起来更方便一些,让候爷休息一下。” 孟雨摇头:“萧梦时可能会有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孟雨说到此处,看着候灵闪:“是不是,候爷?” 候灵闪急忙说:“好了好了,反正在你眼里,我跟萧梦时是串通一气的。但我肯定不是第二个韩正杰,我候爷没有那么贪,脑袋可比钱重要多了。” 孟雨笑着说:“谢谢候爷了,回头请你喝酒。” 候灵闪道:“上次你给我的那坛酒,候爷离开西玉州的时候,给备上十坛八坛!” 孟雨眨眨眼:“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你真的认为我很抠门吗?” 候灵闪冲孟雨打了个响指:“神探豪爽!”便一拱手闪身就窜了出去。 孟雨笑道:“他不像猴谁像猴?” 应少言也笑了。 孟雨又对应少言说:“表哥,还有件事有求于你,又怕你为难。” 应少言说:“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吧。为何跟我还客气起来了?” 孟雨压低声音:“苏北郭家的双凤山庄,不停有兵器暗地运到西玉州,但我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我怀疑与萧梦时有关。以前萧梦时对韩正杰那么信任,我觉得这件事有可能韩正杰已经透露出去,将来必成萧梦时的短肋。表哥你去想办法找一找在哪里,如果一旦有事,我们也好有先手。” 应少言惊道:“萧梦时?他已经离开军中这么多年,私囤兵器做什么?” 孟雨悄声说:“前次皇上召见的时候,说在京城就久闻萧梦时大名,绝不可能是指他那风流公子的名声。萧梦时这些年在京城可没有闲着,他的生意做得很大,钱挣得也很多,但这些事情,萧大人都并不知道。他具体想干什么,我也没有更多线索。但如果他只是囤积兵器,等待两边开战时收钱的话,那倒简单了。就怕没有那么简单。” 应少言皱眉想了想:“这些年萧梦时与他旧部一直有联系。甚至萧大人的其他手下,他也是交情很多。他很豪爽,也肯花钱。以萧大人的一份官俸,他又无业,确实有异。如果他心中有其他的想法,那就太可怕了。” 孟雨黯然说:“这也是我不同意小雪嫁给他的原因。他是个有血性的人,可做小雪的丈夫就太不合适了。” 应少言点点关:“你放心,此事我会尽力去查的。” 孟雨点头:“表哥你办事,比我自己办事我都放心。我就怕你啊,抢我的饭碗。” 应少言也笑了。 萧梦时一听到沙不该父女在西玉州,也着了急。 他对候灵闪说:“他父女那种跟国朝人不一样的长相,打扮,应该会好找。我布置下去查客栈酒肆就出发,我们也沿官路往北燕走,他们走得比你慢,应该能迎到。” 萧梦时布置之后,两个人快马出了西玉州城。 而同时,应少言立马在他们身后一道斜岭之上,看着他俩远去,打马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沙不该此时正惬意地坐在离西玉州十五里远的一个酒馆里。只要有条件有可能,他都会把自己弄得很舒服,并且享受一下当地最好的佳肴佳酿。 此时并不是吃饭时间。孟雨在清早就料到沙不该父女会来西玉州,并且候灵闪去找萧梦时,几乎片刻功夫就出发了。所以刚刚还是上午时间。 但沙不该来之前就打探到,离西玉州十五里有个小酒馆,里边出的一种叫醉沉香的佳酿,那是不仅能让沉香醉了,估计刘伶在时,也得被醉上几个时辰。沙不该并不是和沙不噜花儿两个人单独行走,而是带了七八个随从。 国朝是个富庶的地方,沙不该也是个爱讲排场的人。他们一进去,小酒馆就热闹非凡,像是赶上过节一样。 好在此时没什么酒客,小酒馆边全心对付沙不该这一行了。 不一时,老板就拎上两坛醉沉香,迅速在桌上摆好两副碗碟。 不错,正正好两副,一副不多,一副不少。 原来那七八个随从并不上桌,而是穿着雪白的长衫,扎着金色腰带,齐齐站在沙不该身后。 那小二道:“这位爷,您这排场是不是大了一点,小店现在只有存酒,采卖的刚回来,可来不及给您做菜啊。” 沙不该一挥手:“要些小菜就可以。”然后一扫身后的随从。 第四十七章 no zuo no die 立刻一个面容清秀,身材颀长的随从,将两副银质的碗碟放上,然后看着小二,做出的请的手势。小二便将自己酒馆里粗鄙的碗碟悻悻地收走了。 一会儿,小二拿了自己店里最好的绿釉碟子,装上了烧鸭、腊鹅、卤肉、熏鱼。以及一碟花生米,一碟拌萝卜苗。然后将一坛醉沉香打开了酒封,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散发了出来。沙不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小二和身后的随从说:“好,果然名不虚传!得此一饮,一路无憾!” “哪一路无憾哪?”一个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沙不该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候灵闪和萧梦时走了进来。 候灵闪蹿上凳子:“沙不该先生!您真是不听话,您是怎么答应我的?此时,您不是应该已在海西国了吗?” 沙不该哈哈大笑:“热心的候爷,我的使命未完,不能半途而废啊!不过,你的好心沙不该心领了!” 说毕,沙不该从身后的一个红木描金玉扣的小箱中,取出一对白玉环,那质地天然晶莹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玉。 沙不该站起,双手奉上:“候爷,这一路让你费时费力,还冒着危险送我和花儿,沙某心领了。这小小心意,请你收下。” 候灵闪这个钱串子,这时竟不为所动,反而大声叫起来:“钱钱!钱买得了命吗!收回去,候爷不稀罕!” 沙不该一愣,微微有些尴尬。 而候灵闪似是发现了什么,突然道:“花儿姑娘呢?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见?” 萧梦时刚才进来就发现花儿不在,他已经迅速在小酒馆周围转了一圈儿。 然而竟然是踪影全完。而且这条路上,就只有这个孤零零的小酒馆,想在附近藏一个大活人是不可能的。 沙不该经候灵闪一提醒,也惊慌起来,急忙喊道:“花儿,花儿,你在哪儿?” 萧梦时问沙不该:“花儿不见多长时间了?” 沙不该道:“进酒馆的时候还在。” 萧梦时惊得脸都变色了:“应该还是那个蒙面人。上次他对沙不该用刑没有达到目的,这次才有意劫持花儿做人质,他不久就会来找的。” 候灵闪也急道:“他知不知道我们两个在这儿?” 萧梦时道:“我也不清楚,但他这次应该不是一个人。” 萧梦时转头问沙不该:“沙不该先生,您现在跟我们一起走。那人一定会主动来找的。” 沙不该惊慌起来:“可是,可是……” 萧梦时急问:“您的随从全都不会说国朝话吗?” 沙不该点头:“不会说的。” 萧梦时又追问:“您确定,每一个人都不会说?” 沙不该道:“我确定,我对他们都很了解。” 萧梦时这才压低声音说:“那好,您不愿意跟我走,是约好了人见面是吧?不用着急,跟我走就是,那人我可以通知的。” 沙不该震惊地看着萧梦时。 萧梦时淡淡地说:“记得沙不该先生在北燕分手前对我说的话吗?其实萧某一直是为此而来。只是不能用那种方式接受就是了,所以沙不该先生见到我,就如同见到那人一样。” 沙不该陡然明白了:“你是……” 萧梦时用眼神制止他,然后说:“什么都不要说,只告诉你的随从,让他们自己回海西,您跟我们赶快走!” 沙不该这才半信半疑地告诉了随从,却拎好那装满财宝的小箱子。 他虽然对萧梦时的安排半信半疑,但他对萧梦时本人却是无比信任的。 刚进西玉州,突然有人策马从萧梦时身边擦身而过。 那人马快,眨眼就奔出了西玉州城门,却兀自在萧梦时腰带上留下一个纸卷,手法快得不可思议。 萧梦时急忙拿出来,展开一看,只见上边草草画着一弯月牙,一棵树下三只公鸡。 萧梦时对候灵闪道:“你看这公鸡画得像不像老鸹?” 候灵闪急道:“快说什么意思,你还有心情玩笑!” 萧梦时指着图:“今天正是初五,这个月牙画得便是今晚的月亮形状,三只公鸡。公鸡嘛,打鸣的,就是报时。三只嘛,大概是三更天。这棵树,画得实在是太恶心了。幸好我自小在西玉州长大。这棵树,虽然只是普通的银杏,而且画得难看得不好辩识。我还是能看出这是西玉州东门外二十里,周边黄土漫漫,只有这一棵树。” 萧梦时把纸重新卷好收起:“今天夜里我们去会那人”。他转向沙不该说:“这个送信之人,肯定是要拿花儿来威胁您,所以晚上您必须得冒险去一下,免得花儿受苦,到了我们再想办法。” 沙不该道:“我自己女儿的事情,焉能不去?” 候灵闪不相信地:“你确定你对那纸上的画理解得对?要不要去问问孟雨?” 萧梦时定睛看着他:“你就一定要认为我不如孟雨聪明是吧?” 候灵闪不以为然地:“这好像是事实哟。” 萧梦时笑着说:“这张图无需他看。但我现在就去找他一趟,请他今晚和我同去。” 候灵闪道:“为什么?你知道花儿是谁劫走的,怕我和你打不过他?” 萧梦时嗯了一声:“不只如此,如今花儿是被人胁持,我怕到时候我虑事不够周全,令花儿有危险。” 候灵闪笑得哈哈哈哈直打颤:“原来还是觉得自己不如孟雨聪明吗。不过,孟神探受伤了唉!不能下床呢!” 萧梦时一副很温顺很小绵羊的样子:“我知道,我会好好求他。” 候灵闪瞪大了眼睛:“咦,你说话的样子好肉麻啊,我好像应该重新认识你了呃!” 萧梦时又恢复了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以前又怎样了?我一直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变过。” 候灵闪嘟嘟囔囔地:“怎么没变?没有以前趾高气扬了嘛。” 萧梦时回头:“你说什么?” 候灵闪道:“我什么也没说。” 孟宅。孟雨听罢萧梦时的讲述,说道:“这明显是要拿花儿威胁沙不该说出秘密,我肯定会跟你去,不过我现在骑不得马。” 萧梦时啊了一声:“啊,娇弱成这样了?那我抱着你骑我的马吧。” 第四十八章 月下决斗 孟雨咳了一声:“这话听得好别扭,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不过我知道今天晚上的重要性,自然是非去不可。不过按你给我安排的任务强度,我得先吃个强心丸再走。” 萧梦时看出孟雨的内伤确是不轻,但又心急如焚,只能说:“对不住,还要孟公子带伤和我一起去。” 孟雨笑道:“为了你老丈人,我付出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沙不该现在保护好了吗?” 萧梦时叫道:“孟公子不要这样玩笑吧?沙不该现在和候灵闪一起在我家,总管府还是安全的。” 他看孟雨体虚的样子,告诉孟公子先休息一下,到时再来接他。 孟雨却拦住萧梦时让等等。 孟雨思忖着,是蒙面人劫持了花儿不假,但他未必是自己一个人。在北燕他也是有韩正杰这样的高手做帮手的。如今自己内息没有调过来,太虚弱了,基本出不了手,和萧梦时一起也没什么胜算。于是他告诉萧梦时出去的时候叫上应少言。 萧梦时点头。 孟雨又叮嘱他,救出花儿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但是如果可能,即使抓不住蒙面人,也要通过和蒙面人对招,抓住些线索。如果蒙面人的面目一出来,很多事情就清晰了。 萧梦时点头同意,却又说:“好。不过如果有危险,我要保护花儿和沙不该,你就交给你表哥了。你现在武力值低于花儿。” 孟雨一笑胸口又痛:“再逗我就不跟你去了!” 萧梦时这才一笑离去了。 半夜,一行人在那跟画上一模一样的月牙放射的清光下疾驰。 只是看过那幅图月光、大树、公鸡组成的示意图的人,此时再看到那墨黑天空中的月牙,心上不由都泛出恐惧之意。 孟雨在马上伏着,只觉得心口剧痛,内气乱窜,但想着事关重大,也只好坚持。 眨眼之间就来到了那棵大树下,萧梦时将孟雨扶下马,让他靠着银杏树坐在地上。孟雨一时感觉气都喘不上来,应少言急忙给他又服了一颗调息丸。萧梦时找到应少言的时候,他其实刚从外面回来,他已经查到他想要查的。所以看到萧梦时来找他,心里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 几个人默默站在树下,夜的寂静中,只有马蹄轻踏的得得声,以及孟雨还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其他人听着他的喘息,都有些不安。但毕竟他是非来不可的,所以应少言只是抚了抚他的背,大家继续默默等待着那即将来临的不可知的局面。 突然一阵马蹄声踏过地面的声音,黑暗中鼻息中仍然能感到一阵黄土的烟尘气息。 对方只有三匹马,但是一匹马上还捆着一个麻袋,麻袋里似乎还有东西在动弹,大家心知肚明,一定是沙不噜花儿在里边。 萧梦时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 三个人驰到跟前,勒住了马,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喝道:“萧梦时!你为何带了这么多人来?” 萧梦时不屑地一笑:“你画上没画着不能带人来呀?” 那人抽出一把长把厚背的砍刀,一看就是刀沉人猛。 这时另一人说:“你带多少人来倒也无妨,现在你让沙不该把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写在纸上递过来,花儿姑娘就可以跟你走了。” 萧梦时冷笑一声:“这么简单,你在那酒馆里就可以办了,何必在西玉州给我送纸条呢?” 那人骂道:“废话,要不是差了半步让你先到酒馆,哪会今天这么麻烦?” 萧梦时仍然冷冷地说:“既如此,你又怎么可能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呢?你想要什么,痛快说出来。” 那人怒道:“如果你今天不愿意给,也不愿意交出沙不该。那就给你开条道,你把孟雨杀了,花儿就还给你!” 萧梦时哈哈一笑:“这个条件倒好像真是很优惠,”他回头对坐在树底下的孟雨说:“孟公子,你愿不愿意成全我?” 孟雨喘着气说:“这要平时,咱俩还不定谁杀谁呢。既然赶上孟雨连只猫都掐不死的时候,那就随你的便了。” 萧梦时竟然冷冷一笑:“好……” 他好字还没有说完,孟雨已经聚起仅有的一点力气,暗踢了一下候灵闪。应少言和候灵闪同时一左一右向蒙面人两边的帮手攻去。而孟雨已将手中扣着的一枚锐利的铁箭头,惯足力气向蒙面人的手腕击去。 蒙面人完全没有料到,重伤而且内息未复的孟雨竟然朝他发了暗器,一时不及躲闪,手腕便被箭头射中,他啊地一声,手一松,被他扣在马背上的麻袋扑通落在地上,几乎就在同时,萧梦时已经纵身扑上,一刀吹向蒙面人。 蒙面人左手腕受伤,又见人质已经掉在地上,一分神,再挺刀想封住萧梦时的刀时已经慢了一步。萧梦时的刀狠狠砍在他左肩上,他惨叫一声,右手刀却仍然架在萧梦时的刀上,用力向外一拨,那刀带着他自己的鲜血,将萧梦时的刀拨了出去,就见鲜血喷洒在月光下的半空中,甚是可怖。 而孟雨却分秒必争,他知道候灵闪的武功比应少言弱一些,于是又一个箭头射出,将候灵闪的对手射中右胸,那人也惨叫一声,马往后退。这时应少言也将蒙面人的另一个帮手用剑逼住。 萧梦时急忙掠起,扑向蒙面人,想撕开他的面具。蒙面人虽然手腕猝不及防受伤,左肩也受了刀伤,但刀在右手,他虽然又惊又怒,仍然挥刀向萧梦石砍过来。萧梦时看到蒙面人因为受伤,动作没有平时快,急忙飞身掠起,躲过刀,直接去抓蒙面人面上的黑布。 蒙面人反手一刀又砍过来,但毕竟左肩受伤,速度不及平时,萧梦时身子再次掠起,躲开这一刀,左手一把撕下蒙面人脸上的黑布。 就在黑布撕下的同时,蒙面人迅速后退,而萧梦时和孟雨不由都啊了一声。原来黑布撕下后的蒙面上,脸上还有一层面具似的东西,只是像是画上去的。白面红唇,甚是可怖,他的真面目仍然在这白面红唇的面具下。 这个时候蒙面人和一个帮手都受了伤,再无战意,而沙不该和孟雨趁对方三人无暇顾及他们,急忙奔过去,死拉活拽地将麻袋拉到树下,孟雨从腰上拔出短刀划破麻袋,将里边的人拉出来,又将她嘴上堵的布拉掉。月光下一又恐惧而明亮的大眼睛,不是花儿又是谁? 孟雨叫一声:“快走!” 萧梦时急忙飞奔回来,将花儿拉上马,应少言也将孟雨拉上马,立刻打马飞跑。、、 第四十九章 进城遇查 而蒙面人已经流血过多,另一人也受了伤,无法再追。 一行人又飞驰回到西玉州城门口,孟雨交验了皇上颁的查案令牌,然后已经全无力气,勉强对萧梦时说:“好家伙,我只剩半条命了!萧大哥,你带沙不该父女到你家去就安全了。” 萧梦时勒住马:“太谢谢孟公子了,我估计你现在连半条命都不够了,让少言赶紧带你回府吧。”他转向候灵闪说:“候爷跟我一起走吧,万一有事有个帮手。” 孟雨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好,有事明日再说。” 他话刚落,应少言已经猛一加鞭,向孟府飞奔而去。他估计今天孟雨的伤情必是雪上加霜了。 萧梦时目送着他俩远去,才闷闷地对候灵闪说:“我们也走吧。” 应少言的马在飞奔,眼看已看到孟府的大门口了,孟雨突然叫了一声:“不对!” 应少言忙问:“怎么了?” 孟雨像是想起了什么:“现在西玉州有皇上驻跸,必有皇上的人在夜巡。这里就有和蒙面人勾结的势力。萧梦时没有查案令牌,遇上会出大麻烦。” 应少言说:“我送你进府,你把令牌给我,我去找他们。” 孟雨急道:“来不及了,他们要出事也就在回总管府的这段路上,你快带着我追上去,看他们安全回府了没有。” 应少言看孟雨脸色惨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猛打一鞭,朝着萧府飞奔而去。 事实上萧梦时确实遇到了麻烦。他带着候灵闪和沙不该父女刚进城门,朝着萧府打马走了不多远。因为夜静人稀,几个人的马在道路上得得的马蹄声在夜色中传得格外远。这时,却只见一队人马也在朝他们走来。 萧梦时知道是夜晚巡视的卫队,但他还以为会是父亲手下,也没有在意,只是停住马,打算招呼一声就过去。 谁知这支人马却正是皇上的卫士统领李忠义,带着自己的护卫亲军。 此次皇上来西玉州,已经敏感到孟定国和萧正毅会联手阻碍自己插手西玉州军务。因此他叫自己的卫士统领李忠义来护驾,并且带了不少亲随卫队。只是一到西玉州就被孟定国驾空了,全部换上了萧正义的人,并且告诉李忠义在西玉州要多玩玩,多享受一下。 但因为皇上的关系,孟定国和萧正毅不能不给李忠义些面子,所以皇上如果想做些什么不方便让孟定国或萧正毅去做的事,便可以方便差遣李忠义了。 此时李忠义带着自己的亲军拦住了萧梦时的去路。 萧梦时在京城多年,知道这个李忠义是皇上亲信,心说:“坏了。”只好抱拳行礼:“李将军” 李忠义颇有玩味地看着萧梦时:“萧公子,这都后半夜了。瞧你后边带的那两个人,长得不像国朝人啊。你知不知道,如今皇上正在西玉州,即使有通关文书,这个时间也是不能在街上闲逛的。” 萧梦时笑笑:“将军,这却是草民的不是。西玉州地处边关,当然异族人多些,今日却是草民带世交出城看看月色,若有违规之处,还请将军包涵。” 李忠义也阴阴地笑了一下:“萧公子,您的这个世交,是我们要找的人,恐怕萧公子尚不知情。可不可以交给我带走?” 萧梦时已经看出李忠义不怀好意,于是冷笑一声:“将军,萧某本来一介草民,不敢跟将军顶撞。只是,这位沙不该先生是萧某未来的岳父,他并非国朝人,也不懂国朝规矩,况且他又未犯法,若他有什么事情,将军尽可以与萧某来说。” 候灵闪不相信似地看着萧梦时,心说:“这小子,转弯也太快了。” 李忠义也是一愣。他本来是接到线报,一旦那三人失手,他便在城门处堵人。而且他知道孟雨重伤,估计不能一起去,所以可以用皇上驾临需加紧城门盘查的理由查夜,况且沙不该父女是异国人,自己更有理由拿人。所以遇到萧梦时带着沙不该父女一起进城,他还很高兴,也想正好给萧家安他个通外之罪,打击萧正毅,却没有想到萧梦时会有如此之说。 李忠义愣了一下:“那倒是很失礼呀。可是,沙不该触犯了国朝的法度,也不能因为萧公子的缘故便纵法吧。” 萧梦时淡淡地问:“敢问沙不该先生触犯了国朝哪条法度?” 李忠义翻着白眼想了半天:“事出有因,查了他才知道。况且萧公子现在是草民身份,本将军岂能先告知于你呢?” 萧梦时又笑了一下:“萧某是草民不假,将军可有官府文书允了您在西玉州拿人?” 李忠义又一怔。可萧梦时是萧正义的儿子他又不能用强,正无计之间,萧梦时却说:“将军既无官府文书,那草民请求为沙不该父女做保。等您有了文书,直接找萧某要人就是了!” 李忠义心里暗叫晦气,他想一放走他们,萧正毅一干预,自己这人便拿不成了。况且,自己何来官府文书,只好先去找皇上想办法吧。 他只好说:“那他们父女就着落在萧公子身上了!”说罢就欲拨转马头。 恰在此时,孟雨和应少言已飞马而来,孟雨看李忠义正要走,急忙在马上叫道:“李将军请留步!” 李忠义不由勒住马,看到是孟雨,心下知道坏了。孟雨对李忠义道:“李将军,沙不该父女是我查案的证人,因为天色已晚才托萧公子送到萧府,明日查问。此事李将军就不要管了。” 孟雨根本不用掏令牌,因为皇上将查案事全权委托孟雨别人不知,李忠义却是很清楚的,况且以孟雨的身份,李忠义自然忌惮。而且孟雨也明白,若是不硬气一些,李忠义还会存有幻想,便索性把话说绝。 李忠义只好道:“那李某多事了,告辞!”说罢拨马带人走了。 萧梦时看出是孟雨不放心他们,才去而复返。急忙说:“孟贤弟,你另外那半口气也快没有了吧!” 孟雨一听这个气:“你还开玩笑,我真的……不行了!” 说完便一头歪倒在马上,昏了过去。 皇上看到自己的护卫统领铩羽而归,不由道:“这事不是给孟雨全权处理了吗,你去使得什么歪劲?” 李忠义急忙躬身:“孟公子与萧家最近走得也近,自是不可全信。” 皇上冷然地:“笑话,朕安排的事情,用你来操心不可全信?换一句话说,你要管,是不是也做得巧妙一点,别让别人挑出毛病来,怎么这样愚笨,一点也不像……那谁。” 李忠义唯唯道:“是。” 皇上又不由大笑:“萧梦时说沙不该是他未来的岳父?” 李忠义赶紧回说:“他当时红口白牙这样说的。” 皇上笑得更加厉害,弄得李忠义摸不着头脑:“皇上为何发笑?” 皇上一边笑一边说:“前阵听闻孟大人要把女儿嫁给萧梦时,现在另外出现个老丈人,这事不是很有意思吗?” 李忠义大概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也陪笑地说:“皇上这样便可想办法纳孟大小姐为妃了?” 皇上嗔道:“不要说出来嘛!” 说罢又加了一句:“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和朕是亲戚,免得朕难做人!” 李忠义急忙躬身答道:“是!” 李忠义出了殿,一摸脑门,竟然全是冷汗,身上的衣衫也湿透了。他摇摇头:“伴君如伴虎啊。” 他沿着西边的甬道缓缓向自己值守时休息的小屋走去,一个黑影闪了过来,在他耳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阴阴地说:“你今天戏过了。另外,不要以为皇上表现得荒唐,就是个傻子。还不知谁傻呢。”李忠义一惊,刚要细问,那人倏地一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五十章 赐婚 第二天一早,萧梦时跟父亲简单讲了一下,然后请父亲保护沙不该父女的安全。因为萧正毅是个很正直的人,如果是儿子私下所托,必要问个明白。萧梦时便告诉父亲,是孟雨查案时找到的证人,请父亲帮忙看管,尤其要保证安全。 安排了沙不该父女,萧梦时急忙赶到孟府来看孟雨。他确实担心,孟雨的内伤经过昨天一夜折腾,不知成了什么样子。虽然查案本是孟雨自己的责任,但毕竟若无沙不该父女与自己的私交,孟雨也可以不这么拼命的。 果然孟雨脸色苍白,气息短促,看到萧梦时进来,孟雨还是挣扎着坐起来:“李忠义阻拦你抢沙不该,一定是事先得到的线报。但他是皇上身边的卫士统领,如果皇上信任我,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难道皇上自己还陷到里边了吗?” 萧梦时惊道:“你说皇上自己跟北燕有染?” 孟雨沉思了一会儿,又摇头:“我想不明白。”有些话孟雨还不能对萧梦时敞开讲,他只能估且当成这是一场内部角斗吧。也可能是想找孟、萧两位国朝实权派的碴子,削弱他们的势力。 他们就只说了这么两句话,突然一个丫环进来禀报,说是总管府的家人来找萧公子,皇上紧急召见萧大人父子,还有什么一对外国父女…… 萧梦时和孟雨都惊住了:“皇上?!” 皇上行宫。 沙不该父女觐见了皇上皇后,并献上了海西国的珍宝珠玉和手工精织的挂毯。 皇上微笑说:“既然先生是海西国皇上的近身大臣,自然是贵宾,为何不来朝见,更未通知我朝?” 沙不该急忙又行礼禀道:“海西番外小国,来国朝路途遥远,不知皇上会驾临西玉州。况且此次只是私人前来游历国朝盛景,故此只办理了通关文书,未通过官方告知。今日得见国朝圣上,不胜荣幸。回国即当禀明我国国王,正式成文向国朝示好。” 皇上看一眼皇后,又转回头笑眯眯地说:“昨日我那卫士统领不懂事,惊扰了贵客,让他出来致歉。” 萧梦时在旁边心中打鼓,这皇上一向想起一出是一出,不知在打个什么鬼主意。他心里对皇上很不喜欢,对这种召见更是如坐针毡。但昨天的事情自己卷在里面,眼下只看暗自观察事态发展。 李忠义过来,很不乐意地冲沙不该拱手:“在下唐突,冒犯了远方来客,赔礼了!” 沙不该知道李忠义是皇上亲信,忙还礼:“将军客气了,是沙某不合得罪将军。” 皇上看似嗔怪地说:“忠义做事一向莽撞,不过倒是人如其名,对朕倒真是忠心耿耿。” 李忠义听到皇上夸奖,倒是颇为自得,裂嘴笑着站到一边去了。 皇上看看萧正毅,又看看萧梦时和沙不噜花儿,突然意味深长地笑着问:“昨日忠义回来,说沙不该先生是梦时未来的岳父,有这回事?” 萧梦时当时就愣了。昨天是为了不让李忠义将沙不该带走才那么说,这样沙不该和花儿与自己有了这种关系,又有合法文书,来西玉州便是合法合规,李忠义自然不能把沙不该硬行带走。想不到自己的权宜之计,却被李忠义捅到皇上面前。 萧梦时又一想,以海西国弹丸小地,若说国朝皇上对海西国有什么企图,自是不会。既然皇上问起此事,自己便只好先装下去,否则岂非欺君之罪。 便只好跪拜道:“昨日情急,草民说话并不完全准确。事实是沙不该先生愿意将花儿许配给草民,草民还未与家父正式商议此事。” 皇上大笑:“这事甚好啊,若成了也是一段佳话。” 说罢皇上转向沙不该:“沙不该先生,您可确有此想法?” 沙不该一是心中早就乐意,二是此时不认,昨天的事情确实无法解释,便道:“在下很喜欢萧公子热诚正直,又颇有才华,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萧正毅在旁边,眉毛都立起来了,心说这都哪跟哪儿啊。你个小崽子不是喜欢孟家大小姐的吗? 皇上笑着看萧正毅:“萧大人,您的意思呢?” 萧正毅急忙躬身施礼:“皇上,犬子粗俗,哪配得上花儿姑娘。再者,海西与国朝风俗不同,通婚这个,这个,有些不便吧。” 皇上大笑起来:“萧大人,你家梦时已经心系花儿姑娘了,况且海西一向与国朝交好。再说异国通婚,多少公主都曾远嫁外邦。我朝也一直有异族女子进宫为妃者,这哪里有什么不便,乃是真正的佳话啊!” 萧正毅都要晕掉了,心说回家打断这小崽子的腿! 但皇上的意思明显已经是要撮合了,便不敢再说,只道:“皇上知道,犬子一向就不成器,只怕辱没了花儿姑娘。” 皇上道:“哎,梦时朕还不知道?才德兼备的。如此,朕便与你们赐婚。” 萧梦时的脸已经白了,他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结局。 旁边孟定国也惊住了,他不明白萧梦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萧正毅明显是不愿意的,但萧梦时自己承认,沙不该又表了态,孟定国此时也无法反对。 皇上道:“来人,颁诏。” 旁边太监还没上前,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等衣瞪!” 大家这才发现,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穿着白袍红色绣金边坎肩的沙不噜花儿,突然大步走到金殿中间,打断了皇上颁诏。 沙不该忙道:“无礼,怎可打断皇上的话!” 皇上其实一直注意到这个美丽却带着异族健康而野性美的姑娘。便笑眯眯地问:“花儿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说?” 沙不噜花儿朝前走了一步:“慌尚!妮害没有吻花儿的意思!” 两边文武群臣看到她认真的样子,都乐得肚子抽筋,但不敢笑出来,只好憋着。 皇上也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住,看了皇后一眼道:“花儿姑娘,你说,你说。” 第五十一章 辞婚 花儿不以为然地大声说:“窝不稀欢萧!我腰嫁给海西的勇士!国朝男子,太秀气了!” 这下,金殿上像开了锅,众人顾不得皇上皇后在座,都笑出声来了。有的大臣笑得直抖,甚至后边执扇的宫女,也差点笑弯了腰。连皇后都扑一声笑出来了。 皇上半天才忍住笑:“花儿,难道我国朝的男子,像萧梦时这样的,很秀气吗?昨日不还是他将你从歹人手里救出的?” 沙不噜花儿忙说:“窝不是说打人。窝是说他对女孩子,不勇敢!” 说罢,她走到萧梦时面前:“萧,做窝哥哥吧。” 然后,她抱住萧梦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金殿上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哇,上朝的时候有这种娱乐可太珍贵啦!他们也全都听明白了沙不噜花儿的话。 萧梦时已经快要晕掉了,他当然很清楚地知道在北燕救出沙不该的时候,花儿已经爱上他了,现在花儿这么说完全是在成全他。 若是在平时,他也可以抱抱花儿表示一下感激之情,可眼前是在金殿之上,皇上皇后就在眼前,他要想能保住不被赐婚,只能什么都不表示。 他只好将错就错地说:“花儿,希望你能在海西找到一个勇敢的、对你好的郎君。” 此时,最松了一口大气的,却是萧正毅。他的官服都汗湿了。 皇上看到这种情形没有办法,只好顺坡下驴:“看来真是我国朝男子没有福气啊。” 皇后也笑着说:“真是海西国国俗不同,花儿姑娘比国朝女子爽利太多了!” 李忠义在旁边可气坏了,这个萧梦时,这个什么什么花儿,简直都是勾结在一起的! 皇上看此事不成,便赐了沙不该如意一柄,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绸缎十匹,结束了这场令人捧腹的朝见。 一行人走出金殿,又出了行宫,萧正毅还在心有余悸,对萧梦时怒道:“你怎么回事!” 沙不该明白就里,急忙对萧正毅躬身行礼道:“公子完全是为了我父女的安全,才对那位李将军撒了个谎。这件事是我父女对不住萧公子,也给大人添麻烦了。” 萧正毅真对这个儿子无可奈何了:“你就不可以编个象样点儿的理由吗?自己给自己设套很有趣是吗?!” 花儿不高兴了,她走上一步对萧正毅说:“萧大人,妮不能这样说萧!他是个号人,他都是为了憋人,他是英雄!” 萧正毅欲待辩驳,可一看花儿还是个姑娘,还是个国朝话都说不利落的异族姑娘,只好气得一跺脚,跳上马扬鞭而去。 萧梦时此时脸上红白不定,因为孟定国还在旁边。 孟定国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受委屈了,回去哄哄老爹吧。” 随后他与沙不该父女拱手而别。 萧梦时这时才看着沙不噜花儿,一时眼泪也在眼眶中了:“花儿,多亏你了。” 沙不噜花儿认真地说:“猪妮娶到妮的心尚任!” 孟定国回到府中,先去看了孟雨。 孟雨还在担心萧梦时,结果看爹爹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急问:“爹爹,皇上召见萧大人和沙不该有什么事?” 孟定国看着孟雨仍然苍白的脸色,看出他内伤又加重了,气息也不匀。替他将薄被向上拉了拉:“我正想告诉你呢,可你现在身体这个样子,” 孟雨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惊问:“爹,出什么事了?” 孟定国说:“我怕你使劲一笑,内脏更受损!”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噗地笑出声了。 孟雨瞪大了眼睛。 孟定国便将金殿上的事情讲了一遍。 孟雨听的真心笑得快要内伤了,讲完了孟定国才一本正经地说:“爹事先警告过你的哟,当心身体!” 刚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又笑了。 半天,孟雨才止住笑,问孟定国:“爹爹,花儿给萧梦时解了围,您还打算将小雪嫁给他吗?” 孟定国叹口气:“他今天在金殿上的事情,这会儿恐怕已经在西玉州传开了。萧梦时是个有才华也有冲劲的年轻人,爹爹其实很欣赏他。但是他也确实有些言行出位,我怕小雪不好接受呢。” 孟雨心说:那还用说。江战那么规矩的孩子,孟雪都能给人家冷走了。萧梦时这样做事有时近乎荒唐的人,孟雪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当初妹妹答应爹爹嫁给萧梦时,其实不过是为了表哥亲事的一种牺牲。如今萧梦时的笑话在西玉州一传开,怕是平时本分低调的孟雪,怎么也不会答应了。 孟雨靠着两个软枕,挣扎着要坐起来。 孟定国拉住他:“起来做什么,躺着好好养吧。” 孟雨还是坚持要坐起来:“不,我还是有紧要的事情要跟爹爹说。” 孟定国这才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脸颊:“孟雨,你就是心思太重了,什么也放不下。我看萧梦时和你表哥,都比你年纪大,可是哪个也没有你这么累心。” 孟雨眨眨眼:“这是孟雨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自然不觉得累。” 接着,他将皇上让他查案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时间的探案进展,给孟定国分析了一下。孟雨已经基本摸清了两条线。一是蒙面人这条线,他应该是与朝中和宫中勾结的。这条线里,蒙面人应该是被朝中重要人物所用,他的目的应该是先要钱,钱要到之后,再换取海西国王的位置。而朝中那些人,勾结的是北燕,他们将情报不时透露给北燕,其实是想得到北燕的支持,在朝中力量互相制衡中,利用北燕的力量,在关键时候窃取朝中大权。 “而且,孟雨估计是针对爹爹你来的。但是虽然内幕逐渐揭开,但是具体是哪些人参与,我还不能说有十分把握。” 孟定国点头笑着说:“分析得不错,你查案也是相当有成果了。其实七年前皇上给我下毒,我就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想窃取国朝的权力。但这些年来,因为一直碍于此事与皇上直接有关,我未能查下去。”} ) 第五十二章 集市相遇 孟雨一边回忆一边说:“江姐姐认出蒙面人的刀法,与当年他家押送国朝换防计划被劫持时,那个重伤江承天和江姐姐之人的刀法是一样的,而且她确定就是同一个人。所以这朝中暗伏的势力是从多年前就开始针对爹爹您了。” 孟定国点头:“不错。但是你要注意,纵然你查出结果,给了皇上一个交待,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公布于天下的,因为朝廷也有颜面需要保留。就像你舅舅当年,明明是刺杀了杀害成王才当上太后的成王妃,也就是我姐姐,你的姑姑。可是为了朝局稳定,却只好承担刺杀太后的罪名,甚至成王都只能是以因病而薨的名义诏告天下。” 孟雨低下头沉思半晌才说:“爹爹,我明白。但是此事已经通天了,涉及到皇上。如果我查出事实,我打算以此为据,来保一个人。” 孟定国问:“你要保萧梦时?” 孟雨点头:“其实我最早怀疑他,是在北燕遇到他的时候。我知道他确实是有保护我不出危险的目,但另一方面,他也是在跟踪我,想知道我探案的进展,好随时应变。他与沙不该,绝不是通过花儿才认识。这些天我不能出门,所以托了表哥去查,已经查到他在西玉州囤兵器的地方。” 孟定国叹道:“这孩子太不知深浅了!” 孟雨心想,以萧梦时的心性,怎么甘于离开战场,而只是寄情于刀法和女人呢。当然查出兵器库的时候,孟雨已经知道,萧梦时注定和孟雪无缘了。 说到这里,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孟定国。 孟定国看着儿子:“不错,我真的是很喜欢他。但是他既然面临着这样的事情,自然和我们不再是一路人,我们也只能尽量帮助他不要偏得太远。只是呢,我看中了萧梦时,你娘看中了江战。而小雪呢,哪个都看不中,真是费死了脑筋。” 孟雨却没有回答,他咚地一声倒在床,闭上眼。说这一大段话,已经又让他累得快喘不上气了。 虽然沙不噜花儿给萧梦时解了围,但与沙不该父女的牵扯和金殿上皇上保媒的事情,却迅速在西玉州大街小巷传了个遍。本来这就是极刺激的新闻,而且又有总管风流倜傥的儿子,异族美丽姑娘,还有皇上保媒,再加上从前总管之子情系督师之女的传闻,简直要让好事之人不亦乐乎了。 而专心在家中花园莳弄花草,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孟雪,却在这一天早上,又去集市上买鲜花和花籽。 孟雪穿着淡绿镶白色花边的衫子,衬得她娇小的身段格外袅娜轻灵,不施粉黛的小脸也格外白净,像是个天上下来的仙子一样,再被眼前争相怒发的鲜花一衬,更看不出是人比花更美,还是花比人更娇了。她来到从前熟悉的摊上,正在仔细挑选,却不合听到周围有人小声议论。 “萧公子啊,从外边弄了很多珍贵花木和花籽,不要钱就送给杜老头的摊子,然后孟大小姐挑上了,就便宜卖给她,一直都是这样呢。” 飘到孟雪耳中的这些话,让她惶惑了。可儿已经付好了钱,孟雪心中有些为那些议论而气恼,便告诉可儿和家丁,赶紧把花搬上马车。 这时却又有另外的声音传过来:“可萧公子不是看上那个海西美女了吗?据说皇上金殿赐婚,人家姑娘还不愿意,硬是拒绝萧公子啦。” 听到这里,孟雪更是心中乱跳。她记得分明爹爹和娘一起问过她的意思,当时为了表哥能赶快娶点秀姐姐,她是马上点了头的。所以才在会刀那天,送了一束花给萧梦时,还叮嘱了他那一番话。 此时,听到这些不堪的言论,她的面皮都要紫涨了,站起身就想走。可是因为蹲了过久,她站起来时竟然有些头晕,身子也有些摇晃。 却更想不到此时,萧梦时就在她旁边。 其实一直以来,只要有集市,萧梦时都会到这个摊子附近,希望能见到孟雪。只是孟雪并不是有集市就会出来,所以自从那次因为玉坠而邂后之后,虽然萧梦时总是来到集市,却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孟雪。 刚才萧梦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那些人最后的议论。只是大家都很害怕他,所以看他过来,便都止住不说了。 他当然看到孟雪的脸色变了,一时不由很心疼她听到这些难听的话。此时看到孟雪脸色不好,身体也晃了几晃,他一时忘了自己还处在尴尬局面中,急忙过去扶住孟雪。 一时四周死寂,周围人全都不说话,静了下来。 孟雪晃了几晃,神智才清醒过来,她抬头看到扶住自己的竟然是萧梦时,急忙像被咬了一口似的,抽回胳膊。 萧梦时却只顾得着急:“孟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家吧。” 孟雪想到刚才那些人的议论,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而恰在这个不适当的时候这个不适当的人如此不适当地出现,还敢不避嫌疑来扶她,一时有些羞怒交加。 但孟雪是不轻易发脾气的,萧梦时于她有瓜葛,但并不是一个熟悉的人,而且还要照顾父亲同僚萧大人的面子。 她淡淡地说:“萧大哥不用担心,孟雪什么事也没有。” 萧梦时一时像舌头短了半截,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孟雪一定是心里不高兴了,但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可儿赶紧跑来扶着孟雪:“小姐,我们上车吧。” 可儿当然也听到那些话,她知道现在只有赶紧带小姐回家,才是最最正确的。 孟雪一言不发,只是被可儿扶着朝马车走去。 萧梦时呆呆地立在那里,眼看孟雪被可儿扶着就要上马车了。 他突然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孟姑娘,请留步,萧某有话说!” 今天来逛集市的人,可真是赚到了。周围的好事之人,三三两两的互相使眼色,虽然一时不敢谈论,却个个都嘴角露出笑意。--) 第五十三章 变生不恻 孟雪知道萧梦时不肯罢休,便停住脚步,回头对萧梦时说:“萧公子有什么话,请快些说吧。毕竟这里是集市,摊贩云集,不要再给好事之人增添闲聊的内容了!” 孟雪虽然脾气随和,但本是武将之家出身,做事却是有决断的。这也是她一口答应与萧梦时婚事的原因。 萧梦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孟雪眼中的形象已经快要彻底完蛋了。但他是个不愿意把事情拖而不决的人,他必须要今天,此时,在这个地方,把他心里的话说清楚。 他愣了半晌,才开口道:“孟姑娘看不上萧某粗陋,萧某心里明白。这些日子,不过都是我萧梦时一厢情愿而已。如果辱没了姑娘,是我的不对。但是,孟姑娘,你是不是永远不打算给萧某机会了?” 周围的人全都“呕”的一声。 可儿一看不好,她深知道小姐并不真如她表现的那么娇弱,再说下去不知会激出什么来,便急忙很干脆地说:“公子这是对女孩儿家该说的话吗?我家小姐也不必回答您吧。”说着便对孟雪说:“小姐上车吧。” 孟雪正要上车。 却不想这时一个声音传来:“等一瞪!蒙姑娘!” 萧梦时一看,竟然是花儿。 想不到花儿今天竟然溜出来逛街。其实她是一直尾随萧梦时到了集市上,所以萧梦时和孟雪的对话她都听到了,猜想这个清秀娇弱的女孩一定就是萧梦时提到过的,那个藏在心里的人。但是这个姑娘看上去,对萧梦时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萧梦时一看是花儿,心里格登一下,心想她再来一搅和还了得?急忙对花儿说:“你怎么来了,你可千万什么都别说。” 花儿瞪大了眼睛:“畏什末?窝久要说!” 她一步就跳到孟雪和可儿面前,大声地说:“萧!说你是他心里的妻子!” 这话说出来不要紧,不仅萧梦时差点晕过去。孟雪一下就哭了。她再如何,也不过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国朝女子,怎么受得了今天当众的这一切事情。 萧梦时快要吓傻瓜了,急忙拉花儿:“你回去,这些话不能在这里说!” 周围的人又都“呕”了一声,敢情是私下说过的。 孟雪哭着又要走,花儿却甩开萧梦时,一把拉住孟雪:“妮们国朝女子,揪是不痛快!萧这么好的人,妮就折磨他!” 萧梦时已经吓疯了,扑过来使劲一拉花儿:“你快走!不许你呆在这儿!” 谁知花儿此时正死死抓着孟雪,萧梦时的力气大,花儿被他拉得一下趔趄过了头,抢了几步,而被她拉着的孟雪,个子矮力气小,也猛地倒了过去,站立不住。萧梦时怕她摔倒,急忙去扶她,却不想孟雪被拉得站不住脚,又被他一扶,不由自主一头扎到他怀里,结果被萧梦时结结实实把孟雪揽在怀里。 可儿吓得大叫起来。 却是事都凑巧,正好应少言和萧点秀经过这里,看了个正着。 应少言在远处已经看到似乎是萧梦时和孟雪发生了言语争执,然后花儿跑来帮萧梦时的忙。等着孟雪一摔,萧梦时一接,应少言当时就怒火冲天,他甩开萧点秀跑过去,一把将孟雪从萧梦时怀里拉出来。 孟雪本来一肚子委屈,最后简直被吓坏了,此时看到是表哥,顿时抱住应少言大哭起来。萧梦时已经目瞪口呆,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还想解释,应少言却把孟雪交给可儿。唰地拔出剑来:“萧梦时,你的本事就显在欺负女孩这种事情上吗?” 此时萧点秀已经追上来,拉住应少言的胳膊:“少言,你做什么,那是我大哥!” 应少言一把就将她推开了,一剑朝萧梦时刺过去。 萧梦时此时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拔刀,否则更不可收拾。急忙往旁边一躲,让过了剑尖。应少言又是一连三剑刺过去,萧梦时只是躲闪,并不还手,也不说话。 这个时候,孟雪在后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表哥!” 应少言不由身子一颤,他缓缓收回剑,看着满脸眼泪的孟雪,孟雪拉住他的胳膊:“表哥,我们回家吧。” 应少言无语,收起剑,抚抚她的头发:“好,我们走吧。” 萧梦时只能呆呆地看着应少言将孟雪扶上马,然后应少言也飞身上马,带着孟雪疾驰而去。 萧梦时脑子一片昏乱,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只知道,那个心爱的人,就像现在这样,离他越来越远了。 这件逸事在西玉州的传播,简直就如雨后春笋一般。 两家都被搞得很狼狈,很被动。萧正毅的夫人和女儿萧点秀只好硬起头皮来孟府道歉。 而不论萧正毅平时对萧梦时多么放纵,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拎起棍子将萧梦时狠狠打了一顿。萧梦时还是很抗打的,但也架不住同为武将的老父亲气疯了似的一顿乱打,被打得趴在床上动不了。 这件事情无疑对萧梦时和孟雪的影响都非常大。然而没有人料到的是,还影响了应少言与萧点秀的感情。 那日萧点秀到孟府来道歉之后,只是觉得心中发闷。她比谁都心疼大哥,如果父亲还是觉得失了面子的话,她是一点没有觉得。她只是为哥哥一番心血付出而不值。 等到陪着母亲到孟府道歉回来,虽然孟大人和孟夫人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她仍然觉得心里憋屈,而应少言看到她却不理不睬,让她的委屈又加深了一层。等回到总管府,才看到大哥已经被萧正毅打得遍体鳞伤,萧点秀有些崩溃了,伤心地痛哭了一场。 然后就跑出来找应少言。应少言看到她,却仍然是冷冰冰的。 萧点秀万般话都说不出口,想了半天才说:“我大哥对小雪是真心的,昨天的事情你真以为他是故意吗?他不过是情不自禁,而且也没有想伤害小雪。” 应少言冷冷地回答:“你如果来是真心为你大哥道歉,我就听一听。如果你是来替他不平的,我就走了。” 第五十四章 黯然离去 萧点秀不由有些生气:“为什么你和小雪都这么无情呢?哥哥从前曾经把她怎么样过吗?他费尽心思去寻鲜花和花籽,放到摊上等小雪去买,可他说出来标榜过没有?他只不过是到了集市的时候,就去等小雪,远远地站着看她,希望她高兴而已。昨天那个花儿在那里捣乱才会出那种事情,可是大哥现在快被爹爹打死了,你们却还觉得他欠着你们的。小雪看不起哥哥就算了,你也……” 应少言并不以为然:“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我不是小雪的父母,我只是看不过去而已。一个大男人,在集市上纠缠一个小姑娘,很光彩吗?” 萧点秀发怒了:“那你纠缠我好几年,你光彩吗?” 应少言想不到她这么说,简直一股气涌上脑门:“你不是自己愿意的吗?可小雪她不愿意!” 萧点秀更气了,大声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就是她一个不愿意,就把大哥折磨成这个样子。告诉你,现在我也不愿意了!” 说罢就跑了。应少言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惊气交加,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晚上,萧梦时让人给孟雨送了一封信。信中只说,他第二天就要离开西玉州去京城。沙不该父女可以留在总管府由父亲照顾,也望孟雨能关照他们的安全。最后又添了一句话:一切都是梦时之错,无颜再见。 第二天一早,孟雨赶到总管府,让门人通报。 一会儿门人出来,却并没有让他进去,而是说大公子马上出来。 一会儿,萧梦时牵着马出来。他刚被萧正毅狠打了一顿,牵着马走得很缓慢。 看到孟雨,他勉强笑了笑:“有什么事,边走边说吧,我还要赶路。” 孟雨道:“你被打得这么重,一个人怎么上路?” 说着,孟雨替他把马缰绳接过来,两人一起信步向城外走去。 萧梦时淡然一笑:“打仗的人,这点伤算什么。只是现在面对你,我想提她都有些不敢,我没有办法赎罪了,滚得尽量远一点是我能做的最好选择了。” 孟雨很无语,想了一会儿才说:“小雪是很委屈,年纪小,承受不了这些。我知道你心中没有恶意,但是,你们俩真的实在不是一种人。你没有看明白这些,委屈自己也委屈的不是地方。” 萧梦时没想到孟雨这么说,点点头黯然道:“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吧。明白了也就接受了。我没有什么委屈的,委屈的是她,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了。” 说罢,他低头沉默了半晌,像是要把那涌上胸口的一点心酸再咽回去。 孟雨拍拍他的肩膀:“我劝你还是不要现在回京城。那个蒙面人已经盯上我们了,西玉州总还是我们的地盘,凡事要安全得多。你现在身上有伤,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萧梦时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我没想这么早走。其实我甚至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有她。可现在,我巴不得马上离开。至于危险,从小到大遇到的多了。我也不能整天躲在总管府是吧。” 孟雨将缰绳交给他:“那你自己小心。” 萧梦时接过缰绳,想像平时那样飞身上马,却牵动了背上的棍伤,不由噢了一声。 孟雨过去,扶他上了马。 萧梦时拱手:“有缘就京城再见。” 孟雨看着他,心中有话却不能说出,只好说:“萧大哥自己小心。还有,做事多想想你父亲,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他的。萧大人几十年为官谨小甚微,还是有很多人在盯着他,你要为他着想。” 萧梦时淡淡笑了:“你是不是在暗示,有一天你我会是敌人?” 孟雨道:“不会,我永远拿你当朋友。” 萧梦时半晌无话,终于拱手告别,催马向城外去了。 孟雨看着萧梦时和马的影子都不见了,才欲离开。刚一转身,却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哎呀哎呀我猴子出来晚了。” 孟雨一惊,竟然将候灵闪忘了。 他急忙迎上从萧府牵着马出来的候灵闪:“候爷,你这是……” 候灵闪无奈地:“还能怎么样,追他吧,他这一人上路,要有多危险。” 孟雨立刻心中一宽:“萧大哥走得慢,候爷能追上的,孟雨有几句话要交待。” 候灵闪道:“还交待啥?他命不好呗,被他那个老爹疯了似的打,谁都拦不住。” 孟雨接着说:“候爷虽然吃江湖饭,但是个仗义之人。以萧大哥与您的交情,他的事情您不会不知道。或许没有多久,一切都昭然揭幕,只望候爷能陪着他,劝说他不要再行拙事。孟雨会尽量保他周全。” 候灵闪叹了口气:“你也难做,他也是太好强了。” 说罢,拉过自己的马:“我追他去了!放心,我不是韩正杰,他会有个真正帮他的朋友。” 话音未落,马已冲出去,眨眼消失在街道转弯处了。 皇上听到坊间的传闻,简直乐不可支。 他对皇后说:“看,不肯把女儿给朕,惹出这么多乱子,凭添笑柄。” 皇后亲拿起一片西瓜,用小银勺耐心地挖掉瓜籽:“皇上不会还存有想法吧。孟大人不好惹,皇上还是不要招舅舅了。” 皇上接过皇后递过来的瓜:“听说西玉州气候干旱,西瓜是极好的。来了这些日子,果然不错。” 皇后笑着说:“刚来的时候,孟大人着人送来几次,胡尽忠就留了心,只是这种少籽皮薄的沙瓤瓜,实在是不好寻。胡尽忠为了皇上天天吃上,亲自去外边采买。” 皇上一边吃瓜一边微微点头:“这胡尽忠,倒是人如其名。不过只是太平时节如此,若是国家危险,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了。” 皇后不以为然地说:“那血染沙场的将军,整日成仁取义不离嘴的文士,改朝换代之时,不是照样投降的投降,变节的变节,所以呀,要求这奴才做什么呢?” 第五十五章 想当侍卫 皇上正好吃完了西瓜,宫女急忙上来接过瓜皮,又用湿的布巾给他擦手。皇上站起来道:“皇后说得是。皇后最懂识人用人,后宫才能如此安宁祥和。对了,你父亲早已官拜一品,那就晋个爵吧。” 皇后心中高兴,却故意说:“皇上糊涂了,再晋爵又有何用?朝中大权,反正尽是孟大人掌握。” 皇上道:“这你便不懂了。舅舅呢,其实朕小时候,他是再温和不过的。后来虽然日渐专断,但以朕体察,他最好的一点就是无私心。” 皇后心里想,要以自己的观点看来,皇上还是跟孟定国有血缘之亲,才会如此。或者如果是个其他人那么对皇上,早被皇上杀了千百遍了。 皇上想的是,其实当年那件事,自己是真有愧疚,所以今天才会让舅舅几分。如今这朝中局势,也是错综复杂,这次的案子,孟雨已经渐渐让内幕变得日渐清晰起来。恐怕正是朝中混乱,才需要舅舅这样的铁腕人物,他专断便专断吧。只是也不能任了舅舅一人独大。卧塌之旁,岂容他人安眠?等到这次事情完结,朝局平稳,自己自然会请舅舅去养老。 皇后将整理好的呈上的折子让赵玉嫦用托盘端来:“好啦,虽然有舅舅撑腰,皇上也要躬亲执事,这些折子就给皇上当作业了。” 皇上却拍了拍皇后的手,皇后急忙将手收回:“皇上真是,这么多宫女太监的。” 皇上大松心地:“哎!这些就烦劳皇后了嘛,今天朕想歇息一下,先回寝宫了!” 说罢又拍拍皇后的手,便起身离去。 皇后急忙和太监宫女站起躬身道:“恭送皇上。” 皇后看着皇上出门离去,微微笑了一下,对赵玉嫦说:“把折子都拿来吧,今晚咱俩要辛苦一下了。” 赵玉嫦躬身道:“是。” 皇上回到自己住的勤政殿。这个殿也是个临时处理朝务的处所,比起京城皇宫的宣政殿,规模自是差了许多。 而皇上把折子扔给了皇后,却是私下有自己的心思,他打算在这所谓勤政殿,召幸杜月莺。 吴月清将打扮一新的杜月莺刚带过来,刘成却来禀报:“皇上,孟雨来求见啦。” 皇上一凛:“他不是前阵被伤了内脏,正在家中养息吗?” 刘成犹豫一下:“这个,孟雨好像正是挂心案子的事情。他说有要事急于求见。” 皇上看一眼杜月莺:“真是闹心啊,好不容易将皇后对付过去。” 孟雨进了勤政殿,急忙行跪拜大礼。 皇上很和蔼的样子:“得啦得啦,身上有伤,就别来这虚礼啦,赶紧起来吧。” 孟雨站起来。 皇上示意杜月莺给孟雨拿了个座墩。 皇上看着孟雨问道:“听说你最近查案很有成绩,也要注意身体啊。” 孟雨急忙谢了皇上:“孟雨只是功力尚未恢复,但身体也无大碍。” 皇上看一眼杜月莺。孟雨早已看出皇上毛爪抓挠般的样子,心中好笑,便长话短说:“皇上,近日案情确实有很大进展。但是宫中仍有迷局,孟雨想从明日起随身侍立皇上身边,以便速查案情。” 皇上看一眼孟雨,怪风情地笑了一下:“表弟啊,你要天天随侍朕,那朕是求之不得啊。可是呢,这宫中规矩,随侍皇上,那可得净身哪。” 说吧,他坏笑着看着孟雨:“不过朕倒听说,表弟一直无意于女色,难道?” 孟雨心里这个气,忙跪倒:“皇上莫要开孟雨的玩笑了。反正这行宫,前后宫也无明显界限,孟雨也只要在勤政殿和前殿陪伴皇上即可,就当是个金殿卫士好了。” 皇上用手指着孟雨:“你个小滑头。那就这样吧。” 他对刘成道:“明日开始,着孟雨随侍。就按你的标准给他开银子吧,一日结一次。省得表弟惦记。” 孟雨忍住笑,急忙谢恩:“谢皇上!” 皇上赶紧挥挥手:“那就烦劳表弟赶紧退下吧,朕谢谢你了。” 孟雨退下之时,看了一眼那个叫杜月莺的小宫女。一身簇新宫装的杜月莺正不安地站在一边,看到孟雨看她,不由脸红了。 而孟雨却奇怪:“这个小宫女,是在哪里见过呢?” 孟雨出了宫门,却看父亲正等在门口,急忙问:“爹爹怎会在这里?” 孟定国说:“我在行宫里办公事,知道你来了,等你一起回家。否则,你一个人再遇见个蒙面人怎么得了?” 孟雨很烦的样子:“哎,我这功力这次恢复得太慢。只是太辛苦爹爹了。” 孟定国宽慰他说:“这有什么,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呗。” 孟雨不语,心中却想,爹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着急的。自己是不是真的该考虑娶亲的事了。看看表哥和萧梦时闹得一个比一个热闹,自己好像过于清心寡欲了吧。可是,娶什么样的呢?娶谁呢?自己一点目标都没有,也完全没有想法。 跟父亲亲近的这段日子,他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父亲眼巴巴在等着自己成亲。 孟定国道:“我还没有告诉你,萧梦时的事情之后,我给江承天写了信,将小雪的近况,没有隐瞒全部告诉了他。并且告知他,如果愿意,就直接来接小雪。” 孟定国眼睛瞪大了:“爹,怎么这么快?” 孟定国说:“小雪不走,萧梦时可能也回不了西玉州,我们便不能控制他往歪路上再走。再者,皇上也在那里虎视眈眈,不如嫁了干净。江战是个让人很放心的孩子。只是,以后就不容易见到小雪了。” 孟雨知道父亲最疼爱的就是小雪,而且妹妹年纪小,想着很快就要见不到了,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孟定国又告诉孟雨,他因为随时跟着皇上走不开。皇上回京之时,孟雨也要跟着去料理案子的事情。所以孟定国已经跟应少言说了,让他和江承天一起送孟雪去江南与江战成亲。等日后闲下来,全家再一起去江南探看孟雪。 孟雨默默无语,想到最近发生在妹妹身上的事情,让他觉得为何总是有情人不得成眷属,而爱与被爱又总是阴差阳错。萧梦时虽然不是他心中理想的能照顾小雪的人选,但萧梦时的痴情总还是让孟雨心中有所触动。而江战也是如此,这次亲事做成,但小雪如果真的还是对江战无意,未来岂不是两个人都痛苦吗? 一时之间,他对自己的未来也更加悲观。既然一个情字总是如此这般的折磨人,还是不要去轻易触碰它吧。 第五十六章 侍驾 父子俩骑着马走着,又走到上次孟雨被蒙面人袭击的那个巷口。突然孟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他被另一个人领着,走到巷子深处的一个独门独院前,扣了门环。一会儿,门开了,两个人便进去了。 孟雨吃惊地对父亲道:“是……” 孟定国急忙制止住孟雨:“你明天不是就进宫了吗。盯紧点,回京之前解决掉就是了。” 孟雨点点头。自己内功需要慢慢恢复,这段时间正好过一下宫廷生活,跟太监宫女们打打交道,也丰富一下探案的经历。 第二天一早,孟雨骑马来到皇上行宫,向宫门卫士出示令牌。守门卫士是萧正毅部下,看到孟雨笑着说:“孟公子,如今还是成了官家之人啦?” 孟雨正色道:“不要玩笑!中午换班,我请你们酒。” 那卫士高兴地说:“哎!谢谢公子。” 孟雨进了行宫,往勤政殿而去。 天色尚早,皇上还未早朝,离着勤政殿尚有一箭之地,孟雨突然看到一个人影,一边左右逡巡,一边向前勤政殿旁边的执事处走去。孟雨眼力好,一眼认出那是胡尽忠。 他发足便想追过去,却突然发现自己功力未复,根本提不起力气施展轻功。眼看年过七十的胡尽忠晃晃悠悠进了执事处,自己就是赶不过去,气得直拍大腿。等他也跟逛街似的走过去,执事处房门大锁,空无一人。 孟雨气得要命,转身进了勤政殿。正整理殿内文书折子的小太监,看到孟雨进来,忙过来行礼:“孟侍领早。” 孟雨一愣:“你叫我什么?” 小太监恭敬地:“皇上说请孟侍领上殿之前先去更衣。” 孟雨张大嘴巴:“更衣?” 小太监说:“皇上已在旁边的执事处替您准备了金殿侍领之服,奴才这就带您去换。皇上说了,上了殿您穿得跟别人不一样,不好看。” 孟雨心说这皇上真能整事,没办法,只好权且忍他一下。下次说什么也不给这皇上办事了。 不过一听执事处,孟雨心中又是一亮。 小太监将他带到执事处,将门锁打开,两人进了屋。 小太监一指旁边挂的一件武士服装和头盔:“孟侍领,这是您的衣服,奴才替您换上吧。” 孟雨连忙摆手:“别别,我不习惯。我自己换好了。” 小太监却说:“这执事处是重地,不可单人在里边的。您自己换,我看着就是。” 孟雨大叫:“什么?你还要看?” 他连连摆手:“不成不成。” 可小太监既不反驳,也不肯走,只是瞪着一双怪清秀的眼睛,看得孟雨直发毛。 孟雨突然明白似的,拿出块银子,递给小太监:“我这人不习惯别人看着换衣服,行个方便吧?” 小太监眼中光闪了一下,迅速接过银子:“孟侍领,明天穿着侍领服再来吧,要不然每天都要费一块银子。” 孟雨哭笑不得:“得得,我知道了,多谢!” 小太监转身离去,把门扣好。 他一出门,孟雨将屋子略一打量,就左手抓着衣服,右手拎着头盔,绕到了屏风后。一会儿,一个长得怪齐整的小卫士就出来了。 只是他嘿嘿一笑,这个衣服换得,可是真值。他终于拿到了他想拿的东西。 孟雨再次来到勤政殿,其他卫士也来了,纷纷来参见:“参见孟侍领。” 孟雨心说,皇上你就捉弄我吧,等到最后看你怎么来求我。 孟雨一本正经道:“大家分班站好。”众人纷纷答是。 一个卫士过来禀报:“您是头领,站这个地方。”卫士一指皇上龙椅的右后方。 孟雨连忙答应:“好好。” 这是一个卫士说:“孟侍领,皇上说了。若是有危险,您内伤未愈,千万不要去护驾,我们会来保护您。” 这些金殿卫士,全是萧正毅手下,今天乐得皇上有旨,成心跟孟雨开玩笑。 孟雨叫道:“你们!我告诉你们,全都要适可而止,不要玩笑大发了。表现好,中午我请酒。” 这时已经有大臣在太监引领之下来到殿上。大家急忙各自到自己位子上站好。 因为孟雨换了服装,戴着头盔,又站在龙椅后边,所以认识的大臣也没有认出来。 这时,孟定国和萧正毅已经进了殿,孟定国一眼看到儿子穿着金殿卫士头领的服装站在龙椅后边,他事先知道此事,却没想过儿子会穿这么一身,想笑又忍住了。 萧正毅也看到孟雨,睁大眼睛狐疑道:“孟大人,这是……” 孟定国咳咳两声:“他一直这么闲散也不是事儿,皇上要他今日起在宫中侍奉着。” 萧正毅看着规矩板板的孟雨,想起平时那个随意而顽皮的孟雨,想笑又没好意思,只是有些感慨地说:“还是孟雨听话孝顺,不像我那个忤逆儿子,说起他真是太愧对孟大人了。” 孟定国忙谦虚道:“说哪里话。梦时虽然个性强一些,说忤逆也太过分了。忤逆的儿子能随便让你打成那样?” 萧正毅又长叹一口气:“唉,一言难尽。算了不说啦。” 此时殿外太监突然宣了一声:“皇上早朝。” 文武大臣急忙停止私语,分班站好。 皇上从边门进来,直接上了龙椅,正要坐下,突然看到孟雨,不由一笑,小声说:“表弟你今天好英武。” 孟雨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却只好瞪大眼睛,目光直视不言不语。 刘成也进来了,执着拂尘站在皇上左后方,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根本没看见孟雨。 这一上午,文武大臣一堆奏报,有的大臣已白发苍苍,说起话来罗嗦冗长,孟雨快要睡过去了。他想要是这会儿有什么人突然刺杀皇上,自己肯定反应不过来。 一时间他觉得眼睛渐渐要闭上了,突然听到父亲的声音:“皇上调军完全没有必要,西陲之军本对北燕之境就不熟悉,若是因战事调防尚可。如今情势有何调防的必要?” 孟雨精神一振,想不到朝堂之上也有意外收获。可惜只有相当品级大臣才能上朝,听到这般密事。而父亲回家,关于朝政之事,是一句也不说的。 皇上气息软软地说:“重臣长期居于一处,难免形成私家势力,朕也不是针对西玉州一处。” 第五十七章 皇宫血案 孟定国回奏仍很铿锵:“北燕觊觎国朝多年,与我朝交锋无数,若无一支劲旅,缘何能防住异族的侵袭,当年应家军数代镇守。如今萧大人统管的人马,仍以应家军精锐为核心,既然数代未曾有异,为何今日便出私家势力之语。” 皇上赶紧安抚:“舅舅不要生气,这事只是商议之中,还待再议。哎,王言载,你上的这个折子,朕就先留中了。” 孟定国看了一眼那个王言载,心说哼!甘给人当狗的东西!同时又气皇帝外甥不是东西,无时无刻不想把大权独揽于身,又没那个本事。 萧正毅自是不好说什么,只想自己在西玉州经管多年,忠心耿耿,却总是被人在背后攻讦。他知道自己若换防到别处统兵,必在这个过程中被人削弱权力,甚至于抓个把柄免职都是可能的。 于当官争权,跟当年踌躇满志的自己相比,经历了国朝内部的各种复杂斗争,中了暗箭无数之后,萧正毅已经没有更高的奢望,只想能御敌于关外,不愧于生便罢了。同时他也知道必须小心翼翼地保住自己这个官职,一家老小都系于自己。” 此时,看到皇上将折子留中了,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孟定国,然后出班跪倒:“皇上圣明。西玉州多年与敌朝对峙,微臣与全部守军只知报效皇上,报效国朝,别无他念。” 皇上急忙安慰他:“换防本也是因为萧大人多年辛苦居于一地。换防之后压力要小些,大人不要多想。” 孟雨站在皇上身后,脑袋瓜子在乱转,换防换防,每次有防换之事,就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且都和北燕与朝中要臣有关。这些换防之事,到底是皇上自己授意提起,还是朝中有人…… 他脑袋瓜子转,眼珠不由也转了两下,正被孟定国看到眼里,心说:“臭小子,又瞎琢磨什么呢。” 今天早朝似乎时间格外的长。终于熬到皇上说退朝! 两班大臣退下,皇上也站起来。 其他卫士都退到门外,孟雨却跟着皇上就往后宫走。 皇上回头看着孟雨:“表弟,到后宫可要换衣服啊。” “啊!”孟雨规矩还没忘,急忙躬身道:“皇上,要换何等服色?” 皇上道:“太监的服色啊,哈哈!朕特赐你穿刘总管同级的服色。你若真愿在后宫陪朕,那个什么净身之后,朕把刘总管的位子给你,让他告老还乡!” 皇上身边的太监不由偷笑,宫女也都在掩嘴而笑。刘成尖着嗓子道:“老奴愿将总管之位让与孟雨。” 孟雨心说今天还真得服个软了,便跪下道:“皇上,孟雨特请穿回旧衫。只是明日上朝,必换一件新衣衫,与皇家体统相配。” 皇上一听,笑不可支:“表弟啊,你最近乖了许多。若是再这么表现,朕要与你赐婚。” 孟雨吓了一跳:“皇上何来此言?” 皇上笑嘻嘻地:“皇后有一妹妹,一向知道表弟的名声。只是表弟一直清心寡欲,朕以为你以后要成仙的。既是已掉到这俗世了,朕给你保个媒吧。” 孟雨一听,这都哪来的,刚才让自己净身当太监,这会马上又要赐婚。赶紧道:“皇上莫要拿孟雨开心了,孟雨自当竭诚为皇上办事,当要专心致致。” 皇上笑道:“就知道你要推托,既是如此,快去换了衣服来。” 孟雨急忙又想往执事处跑,可仍是拔腿无力,这才又想到内力未复。心说我现在做个事可真难啊。 便一步一步朝执事处走去。 刚走到执事处的外面,他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异样。他向四周看看,只见风吹树叶,发出刷啦啦的声音。孟雨背靠着墙慢慢向门蹭去。 突然一个声音:“孟侍领,您要做什么?” 孟雨吓一大跳,那个清秀的小太监正从勤政殿走过来。 孟雨道:“公公怎么来了?我到这里换衣服。” 小太监笑着施了一礼:“就是皇上知道孟侍领要换衣服,让我来给您开门哪。” 孟雨这才想起,自己是没有钥匙的。而此时勤政殿早朝已毕,人都走光了,自然执事处的门也就锁了。 小太监将门打开:“您去换,我就不参观了啊。”说着把门关上。 孟雨进了屋,一眼就看到屏风好像不在原来的位置,他转到屏风后边,不由一惊。果然有翻动的痕迹,那人明显没有找到胡尽忠放在这里的东西,所以才会翻。刚才自己过来的时候,那人一定是听到声响了。 孟雨一时心跳加快。他迅速换好衣服,出来之后问小太监:“平时谁会来执事处,什么时候上锁?” 小太监道:“晚上和早朝后都是上锁的。早朝时前殿来往人多,门就一直开着,但有人执守。” “钥匙谁手里有?” 小太监道:“钥匙只有刘总管有,只有让我办事的时候,才会交给我。其他的人应该都没有开过这个门。” “为何只肯交给你呢?” “我是刘总管一手带出来的,他比较信任我而已。” 孟雨思忖道,既然一早胡尽忠来过,说明他是能进来的。难道他身上有功夫,能不用钥匙就开锁吗?那么后来的人,显然是要来取胡尽忠放在这里的东西,却不想被自己拿走了。那么这个取东西的人,肯定是能进前殿却不能进后宫的人。若能进后宫,他和胡尽忠尽可以在后宫找机会交接。而胡尽忠是皇后身边的人,进前殿是没有理由的,所以一早趁没有人的时候将东西放在执事处等人取走。 能进前殿的,只有金殿卫士和大臣,还有太监。既然那人进不了后宫,就不会是太监。那只有在大臣和卫士中寻找了。 孟雨穿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想一边来到后宫皇上的寝殿。一个宫女道:“孟侍领,皇上去娘娘宫中了,我带您去吧。” 孟雨心说不知道在后宫我是个什么角色?太监不对的,大概根本就没有一个我这样的陌生正常男人可以进后宫,所以也没有办法给自己设定角色了。 第五十九章 卖花女 孟雨回到督师府邸。 他慢慢遛哒到自己的屋里。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屋里并没有丫环也佣人。他们只是在收拾房间,或者是孟孟雨有事叫他们时才会来。 他自己点上灯,坐在床上默默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那天和父亲在回家巷子里看到的人,也是胡尽忠。可是他死了。 恰巧在自己跟皇上说到他的时候就死了。 当时周围肯定有人,说明皇上皇后平时也都是被监视的。但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能进前殿,那么朝臣议事他就也会知道了。 还有那个小宫女。为何如此眼熟呢。 他坐在那里发呆,把脑袋想破了也想不起那个小宫女到底在哪见过。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跟萧梦时学学,他一定不会忘记哪个见过面的美女的。 孟雨摇摇脑袋,此时他肚子饿得要命,却还是不想动。 突然,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还有一阵饭菜的香气。 他不由将脑袋朝门口伸去,想着肯定是哪个丫环看到他回来了就来送饭。 结果进来的是孟雪,她手里端着托盘,走到孟雨跟前,将饭菜放到桌上。 “哥哥,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饭都不要吃吗?” “小雪,你怎么端饭过来了?” 小雪安静地笑一笑:“我看到倩儿来给哥哥送饭,就让她回去了。” 孟雨看着小雪好像又瘦了,白白的小脸只有巴掌大。 他想着自己最近受伤,又忙于案子的事情,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没有时间去管。 其实一直以来,孟雪不愿意跟父母说的话,都会对孟雨说。 只是,孟雨在家的时间太少了。 孟雨知道,如果萧梦时只是刺激了一下孟雪,让她大庭广众之下蒙羞,孟雪并不是小心眼的孩子,不会影响那么大。很快就要到江南嫁给江战,才是她的心结所在。 孟雨把筷子递给孟雨:“哥哥,吃饭。” 孟雨看到托盘里有一碗米饭,两个蒸饼,一盘山蘑烧鸡块,一条红烧鱼。还有一碗青菜汤。他笑笑:“还是在家里吃饭最香。” 孟雪把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 孟雨一边吃一边问:“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跟哥哥说。” 孟雪嗔怪地说:“看哥哥吃得跟狼一样,哪有心思听小雪说话。” 孟雨差点笑喷了:“你见过狼吃饭什么样啊?” 孟雪也忍不住噗地笑了。 孟雨放下筷子,突然问:“小雪,你不喜欢嫁到江南去,是不是?你若不喜欢,哥哥就去跟爹爹说。至少再过两年,等你明白事情了……” 孟雪摇摇头,黑漆漆的眼睛里,平静而忧郁:“我已经答应爹和娘了。只是想着小雪要走了,来和哥哥多呆一会儿。” 孟雨不由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他放下筷子,摸摸孟雪的脸蛋:“可你现在就走,总是让人不放心。你还没到十五岁呢。” 孟雪看着桌上的灯:“我不想让爹和娘再操心了。江南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这么就走了,只是可惜了我的那些花儿。” 孟雨突然扔下半个饼,大叫了一声:“花儿!” 孟雪吓了一跳:“哥哥,你干什么?” 孟雨把筷子也放下了:“孟雪,你去买花籽的地方……” 孟雪不高兴地说:“哥哥你提那里干什么,我再也不去了!” 孟雨知道孟雪又想起上次买花籽遇上萧梦时的事情,急忙拍着脑袋着急地说:“不是的!不是的!有一次,我陪你去买花籽,记得吗?” 孟雪不屑地哼一声:“当然记得。哥哥统共就陪我去过一次。” 孟雨迫不及待地接着问道:“那次,那里有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孟雪一下笑了:“哎呀,哥哥还能记得某次陪我买花,见过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嗬嗬,哥哥你有长进了。” 孟雨拍拍她的头:“去去!她当时穿个蓝衣服,好像绿裙子,梳个双丫髻的!” 孟雪一脸坏笑:“然后呢?哥哥还记得什么?” 孟雨眯起眼睛仔细想:“她跟你说话。” 孟雪摇摇头:“不记得。她跟我说什么了呀?” 孟雨急了,抓着孟雪的肩膀摇晃:“她说!她说!我记不起来了!” 孟雨失望地往床上一躺,抓起枕头捂在脸上:“我现在好差劲!” 孟雪拍拍他:“起来吧!那个就是卖花籽的杜老头的女儿,叫杜月莺。” 孟雨一下坐起来了:“对!是叫杜月莺。小雪你太棒了!” 孟雪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孟雨道:“她现在进宫了,被皇上看上了。” 孟雪睁大眼睛:“什么?!” 孟雨着急地:“难道你知道什么关于她的事情?告诉哥哥!” 孟雪一脸疑惑:“可她跟哥哥有什么关系呢?” 孟雨赶紧摇手:“她跟我当然没有关系。与案子有好大的关系。” 孟雪想想,慢慢地回忆着:“杜老头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一直很宠爱她。她看着很文静很听话的样子,其实很有主意。而且,特别的聪明!那些花啊,花籽啊,价钱啊,产地啊,怎么种啊,杜老头记不住的,她都说得清清楚楚。” “然后呢?” 孟雪一边想一边说:“我平时都不出门的,虽然去买花籽,但次数不多,和她交情也不深。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孟雨说:“她家还是花了钱走了皇上身边大管事宫女的门路,才进了宫。并且直接推荐给了皇上,现在皇上很宠她呢。” 孟雪皱皱眉:“这个不太像啊。杜老头家里景况不是很好,就算想进宫也不见得拿得出银子。再说,杜月莺也不像是想进宫攀皇上的那种人。” 孟雨思忖着:“怕是这里又有隐情。” 孟雪想想,才很不愿意地说道:“你们去北燕的时候,有一次她问我萧公子去哪里了。” 孟雨吃惊地瞪大眼睛。 孟雪接着说:“那个时候,萧公子刚给找过坠子嘛,还不像现在这么讨厌。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就跟她说问一下点秀姐姐。可是点秀姐姐也不知道,还说萧大人都不知道,我就让可儿去转告她了。”\\ 第六十章 表哥和表妹 孟雨深深吸一口气。 “后来还有一次,她说有东西要给萧公子。现在想来萧公子弄花籽是不是跟她接触很多呢?但也不像,花籽的事,应该是佣人就可以办了的,如果萧公子跟她没有渊源,应该不会自己老去。但她确实拿了一张纸条给我,说请我转给萧公子。” 孟雨急忙问:“然后呢?” 孟雪不高兴地说:“我跟萧公子又没有什么交情,帮她问点秀姐姐是可以的。传东西怎么行?后来我告诉点秀姐姐,她还真去取了。” 孟雨暗自思忖,这个小姑娘,年纪和孟雪差不多大,看来她都是主动去找萧梦时,又不像是他们之间一直保持联系的样子。 但是萧梦时既使在西玉州,也绝不会告诉自己真象。萧点秀既然去拿了纸条,会不会知道里边的内容呢?以萧点秀的急脾气,和对萧梦时事事关心的态度,很有可能不管不顾就看过。 想到这里,孟雨坐起来,一边穿靴子一边对孟雪说:“帮我去叫表哥来吧!” 孟雪皱眉扭过头去:“我不要见他了。” 孟雨不解:“为什么啊?” 孟雪生气地说:“等他和点秀姐姐好了,再理他。” 孟雨真是哭笑不得:“你们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啊,真够让人头疼。” 但是又很心疼孟雪,想着她明知自己很快就要嫁到江南去了,心里不一定怎么样难过呢。 于是便求孟雪:“哎,哥哥实在是累得爬不起来了,让丫环去叫他不一定来呢。他这两天,情绪低落得像个抽了筋的猫。” 孟雪忍不住笑了:“所以我说,他们好了,我才理他。” 孟雨已经穿好靴子下了地:“那我自己去找他吧。” 孟雪看他费劲地要站起来,又把他推回到床上:“算了算了,我去吧!” 孟雪轻盈的像一片雪花,就飘出了屋门。 孟雨又倒在枕头上,心里想:我为什么这累呢?为什么和从前不一样了呢?从前总是一副永远使不完劲儿的样子。 其实他不知道,内力受损,影响了四肢百骸。而案情扑朔迷离,又影响了他的心情,所以才会这个样子。 应少言正在自己屋里,仍然擦拭着那把剑。 这些年,剑是他最忠实的朋友。他找不到自己位置的时候,看到父亲留给自己的这把剑,就好像浑身又有了力量似的。 突然房门轻叩,他走过去打开门,是母亲苏绮云。 跟在母亲后边的人才让他大吃一惊,静静站在母亲身后的,竟然是孟雪。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晚风轻轻吹起她的衣角,真是美极了的一幅画。 自从出事那天,应少言再也没有见过孟雪。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了该做的,他没有身份与资格再去做每天哄她,安慰她的那个人。 但是人人都知道,他从萧梦时手里,把孟雪抢了回来。孟定国和应秀灵也都心知肚明,这也是他们赶紧把孟雪嫁出去的原因之一。 应少言一时心跳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苏绮云蔼然地说:“少言,孟雨找你有事,但是他身上有伤,又累了一天,就让小雪来叫你了。你就和她一起去吧。” 母亲也知道儿子的心事,她心里也是更喜欢温柔乖巧的孟雪。但是应少言与萧点秀四五年的感情,是什么人都不能忽视的,大家只好心照不宣。 应少言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迈步,而且天色已经黑了,两个人一起走分明不妥。 苏绮云又加了一句:“叫采月打灯笼送你们。” 应少言点了一下头,跟着孟雪一起穿过花园和前廊,出了大门,又进了对面孟府的大门。 两个人一直不说话,感觉空气像凝住了。但似乎这种气氛也不正常,还是应少言先开了口:“小雪,表弟找我有什么事情?” 孟雪低着头,慢慢地走着,听到应少言问他,说了句:“哥哥案情有了新发现,可能想求表哥帮忙。”便不再吱声了。 应少言也不知该怎么接下一句,沉默了一会突然问:“小雪,你去江南会习惯吗?” 采月听应少言说到这句话,知道他们的话不一定愿意让别人听到,而此时池边廊下挂着灯,她便对应少言说:“公子,采月在府口门等您。” 应少言点了点头。 采月走远了,孟雪才低了头回答:“表哥不用担心。做女子的,终久都要离开家。无非是早一点晚一点。” 孟雪没有提让表哥和萧点秀和好的事情。她知道,哥哥要让表哥去找点秀姐姐问事情,以哥哥不屈不挠的精神,一定能强迫表哥去的。等他们见了面,自然一切迎刃而解。自己目前,还是离表哥远一点的好。 应少言突然像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雪半天听不到他的声音,觉得诧异,她抬起头,黑黑亮亮的眼睛正好看到他的眼睛。那眼中有的只是痛苦和不舍。 应少言像是突然明白,他对萧点秀是心存愧疚,而孟雪离开,却像是谁将她的心摘走了。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孟雨的门口。 应少言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短,而孟雪却对表哥福了一福:“小雪要回去了,表哥自己进去和哥哥谈事吧。” 应少言默默地看着她走了,一时呆在那里。 半晌,他才猛然醒悟似的,进了孟雨的屋。 一会儿,丫环又送上茶来,说是小姐让送上来的。 孟雨抱怨着:“平时手脚灵便,让人不许打扰。结果现在没人敢打扰,差点要吃不上喝不上,才发现真是不方便。” 应少言看着对面的墙壁:“对,还要大晚上把我捞起来麻烦我。” 孟雨端给他一杯茶:“小雪没跟表哥说,我找表哥什么事吗?” 应少言没好气地:“问都不爱理我呢,还指着她主动说?” 孟雨知道他心里烦,便说:“今天我回来路上问你那个小宫女的事,你不是也不爱理我?刚才小雪已经告诉我了,她就是卖花籽的杜老头儿的女儿,叫杜月莺。她曾经想通过小雪联系萧梦时。但是小雪也不知道萧梦时在哪,所以她托小雪给了点秀一个纸条。” 说罢,孟雨盯着应少言。 应少言抱着两个胳膊:“你少打我的主意。” 第六十一章 内廷总管 孟雨叹口气:“你看我现在,身体虚弱,白天还要在皇宫站岗。晚上回来天都黑了,又累又饿,多么可怜。再说,大晚上我也不方便去找一个姑娘呀。” 应少言不以为然地:“你让姑姑派个家人登门,把她请出来就是了。反正萧大人现在对你家有求必应的。” 孟雨盯着应少言,应少言被他看毛了:“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开出喇叭花了?” 孟雨又盯了他一会儿才说:“我想你还是去吧?也省得以道歉的面孔去太过生硬。” 应少言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道歉了?” 孟雨眼也不眨地:“你不道歉就娶不了她。” 应少言不理他。孟雨放下茶杯:“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 他小心地看着应少言的脸色:“从前有一对夫妻,他俩出门去踏青。结果女的要去游湖,男的要去登山。后来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就面对面站着,等着对方先让步。后来你猜他们谁先让步了?” 应少言哼一声:“反正不是我让步了!” 孟雨悠悠地接着说:“他们两个人,就这么谁也不让步,结果一直站到第二年春天,还是谁都不让步。后来一年一年过去,他俩始终这么面对面站着,等对方让步。你猜然后他们俩怎么样了?” 应少言忍不住要笑了:“然后就饿死了呗!” 孟雨一本正经地说:“后来他们就化成了石头,被世人称为夫妻石。一直到现在还伫立在那里,供游人参观。我建议哪天你带萧大小姐去参观一下,有助于你们今后相处。” 应少言终于不再严肃,笑了出来:“好吧,我就答应去一次。这次是为了你的案子妥协的,你欠我酒。” 孟雨打了他一拳:“没有问题!最近皇上给我按天发俸,我很有些富裕啊!” 孟定国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也顾不大上孟雨的身体。 不过胡尽忠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了结。 他先去找了皇上,皇上对刘成被扯进来又生气又心痛。这是他祖母贵太妃,后来的太皇太后;和他父亲成王,留下的唯一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了,而且从小就贴身侍候他,对他无微不至。令父母相隔一天接连横死的小皇上,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从那时期到现在,刘成与皇上都没有须臾的分离。孟定国对皇上说:“皇上不要着急,这件事交给臣就是了。” 他看了看周围,太监宫女早就被遣出了。 他接着对皇上说:“孟雨太鲁莽了,虽然当时只有皇后和皇上的贴身内侍,怎么能就将刘成的名字说出来呢。” 皇上闷闷地低着头。 孟定国便又叮嘱皇上:“皇上对皇后和那些太监宫女都叮咛一下,不要将任何风声传出去,臣私下与刘成将事情弄清楚。” 皇上突然拉住孟定国的手就哭了:“舅舅,有人要害朕,就先害刘成,舅舅将他摘出来!” 孟定国急忙将皇上扶回龙椅,安慰着他:“你相信舅舅就行,这件事舅舅给你了结。” 皇上将脸贴到孟定国胳膊上,泪水打湿了孟定国的衣袖。 孟定国当然知道,皇上哭的既是刘成,也是哭自己周围有内奸。父亲母亲都死于非命,最亲的太皇太后几年前也离去了,皇上至亲的人除了孟定国,就只有刘成了。刘成是被人胁迫下水,皇上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孟定国对皇上太了解了,除了疑心重之外,皇上非但不傻,而且十分聪明,想要随便在他面前搞鬼花活儿,并是不那么容易,除非正好顺应了他的想法。 孟定国处理完朝事,并没有自己去找刘成。白天孟雨还要陪皇上侍立,孟定国心疼也无法,更不想让他再去劳累。但是此事实在十分机秘,他下朝之后回到督师行辕,叫过自己的中军吴一功。 吴一功进来,躬身施礼:“大人叫末将有何吩咐?” 孟定国道:“将皇上大总管刘成给我扛来,不要让别人知道。” 吴一功抱拳:“末将遵令!” 不一时,刘成已神不知鬼不觉被扛来,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桌案后面穿着官服的孟定国,浑身索索发抖。 当年这个在成王府里无法无天的孟定国,只有二十岁,却比孟雨能折腾多了。经常抽冷子就捉弄自己一下,气得刘成直跺脚。新皇是踩着鲜血登的基,孟定国直接就任辅政大臣。他在国朝的纷乱当中一手控制住政局,根本没时间注意到自己这个成王的太监,更不会记得当年是怎么捉弄自己的,似乎就把刘成完全给忘记了。在刘成的记忆里,孟定国原本是个可恨的人,更是个可怕的人。他虽然是内廷大总管,但是整天忙于为国朝救火平乱的孟定国根本没有哪一只眼睛能注意到他。等到国朝稳定了,小皇上却给孟定国下了毒。 事发之后,皇上下诏,派人将昏迷但还没有死的孟定国送回江南,给他妻子见一面。那个时候,刘成第一次对孟定国有了同情,他亲眼目睹孟定国始终是没有私心的为了国事,连家也很少回,自己的亲生儿女长到十几岁都没见过几面,竟然是这样的下场。之后孟定国不计前嫌再次出山,他们仍然是没有什么交集。现在,胡尽忠死了。一向视自己为空气的孟定国,把自己从宫里抓出来单独见面,鬼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孟定国让侍卫给刘成端了杯茶。 “刘总管,本爵今日只有一刻时间,就与你谈一谈。” 刘成一下就被呛到了,他咳咳着,背也弓起来,苍老的容颜好像又被吓老了几岁。 孟定国看着他,眼光倒是很温和:“你不用紧张。只需告诉本爵,和你联系的,是不是只有胡尽忠一个人?” 刘成拼命点头。 “你干儿子欠的债,胡尽忠答应替你还,但你知道是谁还的吗?” 刘成拼命摇头。 孟定国又问:“你给胡尽忠配了钥匙,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刘成突然崩溃了:“孟大人!胡尽忠让老奴把东西放在执事处,会有人来取。老奴曾经想再偷换出来,可是老奴不敢啊!被他们发现是假的,老奴怕老奴和老奴的儿子都……” 孟定国点点头,刘成已经抖成一团。 第六十二章 重归于好 < 孟定国慢慢说:“你那个不争气的干儿子被某些人裹胁到了京城,又新欠一笔赌债,本爵已经替你还了。” 孟定国对吴一功示意了一下,吴一功从侍卫手中接过一个粉色信封,递给刘成。 刘成接过,从信封里哆哆嗦嗦拿出两张纸,展开一看,竟然是房契和地契。 孟定国淡淡地说:“放心,是用的本爵私人积蓄,你如今欠债已清,房子和地也都收回。今天你回到宫里,就又是内廷大总管,没有人能威胁你,听明白了没有?” 刘成呆呆地看着孟定国。 孟定国接着说:“你的干儿子我已经派人将他从京城带来,在我手下当兵,我不信有我孟定国收拾不了的人。” 刘成哆哆嗦嗦给孟定国跪下要磕头,孟定国将他扶起来:“刘总管不必如此,你如今已经年迈。要知道,人自清才能坐正。我知道你一直守规矩,只是差点被不争气的儿子所累。” 孟定国又对他说:“皇上也在担心你呢,回宫吧。之前的一切事情都不存在了。” 刘成颤抖着又坚持要跪下,孟定国拦都拦不住,他抱着孟定国的腿,老泪纵横。 第二天清早,应少言来到萧府。他并没有去让门人通传。 一个男子上门看望未出阁的小姐,在当时是没有这个说法的。 他决定还是像往常一样,跑到后门,学了一下鹧鸪叫。 但他决定,如果萧点秀不理他。他就叫门人通传,直接去找萧大人。反正是为了萧梦时的事情,自己是君子坦荡荡。 然后他靠在萧府后院外的那棵大树上,看着清早湛蓝的天空。 一会儿,一阵轻而快的脚步声传来,正是萧点秀。 他们以前,总是三两天就见一次。这次竟然十多天没有见面了。 其实,在应少言未脱罪籍的二十二年里,萧点秀是他人生中的慰藉,也是他青春的慰藉。 应少言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便离开大树,朝前走了几步。 萧点秀的脸上还是没有笑容,但既然出来了,大家就都撑不了多久了。 应少言讪讪地问:“这么早就起来了?” 萧点秀白了他一眼:“公子肯光临,真是赏脸。有什么指教?” 应少言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话语才说:“孟雨陪皇上公干去了,有一件关于萧大哥的事情,让我问问你。” 萧点秀哼一声:“他倒挺会找人。为什么找你,让小雪来多好,还怕我和我娘不把小雪当观音供起来?” 应少言咳了一声:“表弟想让咱俩见面。” 听了这话,萧点秀再也撑不住了,一低头便眼泪掉下来了。 应少言只好说:“别哭了。我们以前一直都很好,遇到些不平坦也是命中注定的吧。他是你的大哥,小雪是我表妹,都是我们的亲人。” 萧点秀哭着点点头。 应少言帮她擦掉眼泪,然后问道:“小雪说,卖花籽的杜姑娘,让你给萧大哥传个纸条,你当时看过那个纸条没有?” 萧点秀收了眼泪,想想这个,又是个烦心事。她叹口气:“怎么能不看呢,我早知事有蹊跷。大哥太胆大妄为了,我没有敢告诉爹爹,但又不知怎么能帮他。我一直犹豫是不是跟你说,又怕把你也卷进去。” 应少言说:“其实我的能力也有限。但是孟雨做这个案子,关键的时候会去尽力替他周全。” 萧点秀点头:“那个杜姑娘,我感觉是对大哥有意思,但大哥自己并不知道。那个纸条,上边是提醒大哥,有些事已为人所知,让大哥小心提防。我将纸条给了大哥,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应少言问:“是不是暗地囤积兵器的事情?” 萧点秀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应少言这才告诉她,他已经受孟雨所托,查到了兵器具体囤积的地点,而且偷偷潜进去,什么都看到了。 萧点秀瞪大了眼睛:“少言,你胆子太大了,会牵连你的!” 应少言看着她:“和我还要说这个吗?” 萧点秀拉起他的手,眼泪又要掉出来:“我” 应少言抓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又赶紧放开了:“杜月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她经常出没入集市,可能无意中听到了什么。但是因为你大哥以前的朋友反水,所以可能有人已经知道你大哥曾经买过兵器,但应该还不知道藏在哪里。” 萧点秀急道:“是的,杜月莺给东市一家酒楼送花,和伙计算钱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到大哥。但那两个人说话声音很低,好在杜月莺耳力很好,记忆力也特别好,回来便写在纸上想交给大哥。大哥临去京城前,我还又暗示他,要他小心不要蹈火,但是他决定了做的事情,怎么也不肯回头。” 应少言道:“你还是不要担心了,我和孟雨会尽力帮他的。” 萧点秀郁郁地说:“可是,这是戳破天的事情,你们纵然想帮,”她看了看应少言,半天才说,“就是想帮,我也不忍心连累你们。” 说着,她眼眶又红了:“最近我心乱如麻,总觉得大哥随时都要出事。也不能很好地想我们的事情,” 应少言安慰她:“我们的事情,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要紧,反正我不会变的,除非你不要我了。孟雨说再过一阵,这边的事情调查差不多了,他会去京城,到时会去找你大哥。” 萧点秀正要回话,突然有人咳了一声。 两人回头一看,竟然是萧正毅。他已经穿好官服,却不知为何从后门出来了,也没有带随从。 一时,两个人惊慌失措,都闹了个大红脸。 萧正毅却又咳了两声,转身就走了,嘴里似乎无意似的说了一句:“不来提亲,光在这儿瞎耽误功夫!” 说罢从后门往前街绕去,两人这才看到,街口家人牵着马,在等他呢。 应少言有些慌乱,忙说:“我走了。” 萧点秀叮嘱了一句:“记住我爹说的话!” 应少言慌慌地答了一声:“记住了!”然后就跑掉了。 萧点秀看着他的背影,开心地笑了。 < 第六十三章 沙不该进京 < 应少言追到半路,才追上了孟雨,将与萧点秀的谈话内容告诉他,然后就离开了,情绪看上去好了很多,甚至可以用开心来形容。 孟雨骑着马一边走一边琢磨。看来萧梦时是已经知道杜月莺这个人了,而事情一定是韩正杰有意泄露的。以韩正杰的卧虎帮帮同主身份和对萧梦时的关注,他打听到一个女孩子喜欢上萧梦时并不那么难,有意泄露给她更不难。而且恰在之后,他们马上就去了北燕,所以杜月莹没有能找到萧梦时。 但泄露这件事情给杜月莹,对韩正杰有什么好处呢? 从在北燕的情景来看,韩正杰与蒙面人有勾结,只是为了得到自己的利益。作为朋友,他并没有完全背叛萧梦时,蒙面人和韩正杰的目标是沙不该,也就是取得海西国的王位。 而韩正杰知道萧梦时囤兵器,一定是双凤山庄与萧梦时交易时露了马脚,或者本身韩正杰就是局中人。所以他有意让杜月莹将消息传给萧梦时,让萧梦时警惕。此外,或者他也可能有意撮合一下也未可知,这也许是韩正杰自己的幽默感,自始至终他对萧梦时倾心孟雪都是气得不行的。现在韩正杰已成了一个悲剧,他已经什么都不能说了。 萧梦时囤兵器,又是为了什么? 萧梦时和沙不该的关系实在令人起疑,如果萧梦时属于另一派争夺海西的势力,那就一切能够解释得通了,但也就真的麻烦了。那萧梦时背后又是谁呢?但至少萧梦时和蒙面人是分属两派的,他们背后的人都没有露出真面目。 而蒙面人,显然是与宫中有勾结的。 他这样想着,马慢慢朝皇上行宫走着。 突然路上有一人喊住他:“孟公子!” 孟雨定晴一看,竟然是沙不该父女。 孟雨跳下马:“沙不该先生,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很危险。” 沙不该也下了马:“我不能老被国朝保护着,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京城办。我国有两个勇士已经来陪我了。我跟萧大人也谈明白了,他派人沿路保护我,只是出了西玉州管界,他就不能再帮我了。” 孟雨想,虽然去京城又会惹起新的麻烦,但毕竟这是沙不该自己的事情,孟雨是无权阻止他的,便说:“您托我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但是围绕着海西国的王位,也一样是血雨腥风,您不能让贵国国王再考虑一下吗,可以让位给本国有识之士,也就了结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沙不该忧虑重重地说:“我国国王羡慕中原太久了,但是平时养尊处优,你也理解的。所以来中原定居必要有一笔财富,但不能取海西国的财产。所以也要掩人耳目,我又要看谁竞价高,又要考察贤德与否。只是目前与我接触的都是中间人,所以很多事情不明朗。但事情还是要做的。” 孟雨无奈地说:“可先生看到没有,您和花儿因此事都处在危险之中。” 沙不该倒是很有豪气:“既要做事,哪能怕危险。我知道孟公子不久也要到京城,到时我们在京城见面!” 孟雨看着沙不该身后的西玉军军士:“您的两个勇士呢?” 沙不该拱手对孟雨道:“他们在西玉州境外等我,和这些军士兄弟交接。” 孟雨笑了笑,也对沙不该拱手:“那您一路注意安全。” 孟雨又对沙不噜花儿说:“花儿再见。” 花儿穿着一身红袍,黑色绣花靴子,红唇黑眸,更显得结实而美丽。 花儿也不像从前那么豪爽开放得像火一样,看孟雨跟她道别,她犹豫一下才说:“堆不气,窝让你妹妹生气了。” 孟雨笑笑:“没关系,这里跟海西的习惯不一样,你不知道。” 花儿有些泄气地说:“窝本来想帮助萧,现在怎么搬?” 孟雨不在意地回答:“萧大哥不会怪你。至于我妹妹,她已经跟别人定亲了。” 花儿一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孟雨吓坏了,他确实对于女人是毫无经验,马上后悔不应该跟花儿说实话。 只好连连摆手说:“萧大哥和我妹妹,从前真的没有好过。这个这个,等我到了京城,会去劝说萧大哥的。” 花儿一边哭一边说:“依定是跟那个拿剑杀萧的人,抢走了妮妹妹,堆不堆?” 孟雨一听,越说越乱,恨不得打自己嘴巴,说自己还神探呢,怎么嘴巴这么不牢。 他急忙对花儿解释:“不对不对。是早就定好的,要去江南了。” 花儿虽然会说国朝话,但分明不知道什么是江南。孟雨看跟她越说越糊涂,急忙对沙不该道:“沙不该先生,您一定小心照顾花儿。以后危险重重,花儿太直率,又不明白国朝的事情和你们现在的危险处境。” 沙不该苦笑了一下:“没关系,若你妹妹嫁人,没准花儿又有机会了,这不倒成了好事?我会照顾他的。” 孟雨一想也是,但想到萧正毅知道花儿这种异族豪放之风,若萧梦时肯娶花儿,萧大人不得再拿棍子把萧梦时打个半死。 便忙说:“我也得赶紧到皇宫当值了,沙不该先生,我们京城见!” 沙不该拉着还在哭的沙不噜花儿走了。 孟雨心里说:“怎么最近遇到这么多男男女女的事情呢?” 行宫金殿。 孟雨今天已经穿好了侍领服装,直接来到勤政殿,和卫士分班站好。不过皇上未到,大家接着聊天。 先来的大臣们也三三两两聊着。 萧正毅招呼了一下孟雨。孟雨急忙跳下丹陛,给萧正毅行礼。 萧正毅赶紧把孟雨拉起来,小声问:“早上看到他俩了,你的主意吧?” 孟雨嘿嘿一笑。 萧正毅叮嘱说:“你记得催着少言来提亲,他什么都好,就是个肉呼呼的性子,让人着急得很。” 孟雨急忙答应:“孟雨一定办到。” 正说着,太监宣:“皇上早朝。” 大家急忙分班站好,孟雨也赶紧站到皇位后面。 就见太监从边门进来,分站到龙椅两边。 然后却见孟定国进来了。 < 第六十四章 余惊未消 < 大家吃一惊:“孟大人怎么从皇上专走的门进来了?” 又不敢伸着头看,只好各自心中嘀咕。 等孟定国进来到了龙椅旁,才看到皇上躲在他身后,抓着他的胳膊,从后边伸头看了看。大臣都忍不住要笑起来。 孟定国牵他到龙椅旁:“皇上请早朝吧。” 皇上拉着孟定国说:“不能,舅舅跟朕一起坐!” 大家听着这真是不像话。 想当年,小皇上登基,太皇太后垂帘,孟定国辅政,也只是在龙椅旁边丹陛下设座。现在皇上竟然要舅舅跟自己一起坐了,真不知成何体统。 孟雨站在龙椅后边,眉毛搞怪地挑了挑。几个看见的大臣太监暗暗发笑。 孟定国忙说:“皇上,臣在旁边侍立陪皇上就是。” 皇上磨磨叽叽坐在龙椅上,冲小太监发火:“还不快给孟督师设座!” 小太监屁滚尿流的去了。 昨天胡尽忠之死,皇上已严令不得外泄,此时除了皇上、孟定国、孟雨和少数几个在场的小太监,其他人并不知道。 所以大臣们对皇上今天的表现很是奇怪。不过这皇上一向就是以搞怪出名,所以也都见怪不怪了。大家又是一番奏报,便很快散朝了。 孟雨飞速换了身衣服,皇上直到孟雨回到他身边,才放孟定国走。 孟雨小声说:“皇上,刘成胆子虽然爹爹帮他解决了后顾之忧。可爹爹时间有限,孟雨再去给他吃个宽心丸。” 皇上不知是不是想起胡尽忠,又抖了一下。 他急忙拉住孟雨:“胡尽忠一死,朕知道有些线索又断了,杀胡尽忠的人朕感觉就在这宫内转悠。你可一定安慰好刘成,他年纪大了,可吃不起吓。” 孟雨心里想:“想不到这皇上还认几分亲情。” 皇上又催孟雨:“你快去跟刘成说吧,好好的说,不要吓到他。让李忠义到后宫来侍卫。” 孟雨忙道:“是。” 刘成正在忠心耿耿地替皇上打点散朝后的茶点之事,孟雨在他身后叫了声:“刘总管。” 刘成回头一看,脸上尽是羞愧与不安:“孟雨。” 孟雨不再像平时那样嘻笑:“刘公公,最近爹爹和萧大人已经加强了皇宫警卫,公公不必担心。” 刘成胖而多皱的脸又有些发白:“孟雨,既然皇上不怪罪老奴,老奴心里缘何不知这事情要命呢。只是再无机会” 刘成看屋内无人,急忙自己给孟雨倒了一杯茶:“老奴忠心一世,就是想能平安养老,结果被人抓住这心理,坑得太苦了,想想也真对不起皇上。” 他很小心地将茶双手端给孟雨,让他坐在方桌旁边的凳子上。这摆设都是为了皇上莅临而添设的,西玉州不像京城繁华而奢华,虽然已经是尽力而为,给皇上准备的也不如皇宫那么精美奢侈,给太监和宫女的更是标配。刘成虽然是总管大太监,也只是基本陈设配些瓷器,但掸瓶、衣架、香炉、花几什么的,但都是很普通的硬木陈设,远称不上精雕细琢。而且孟定国更不允许大事铺张。但像吴月清,赵玉嫦甚至汪腾,包括死去的胡尽忠,都是宫里有头有脸的太监和女官,比一般大臣家里还要富庶,自己又配了很多珍奇异玩,也没少在西玉州爱孝敬。所以屋里都布置得豪华、讲究又舒适。惟有刘成,平时就比较谨小慎微,很少收礼,又儿子给快榨干了,屋里摆设布置都是简单而普通。 刘成自己也坐下:“也是我有眼无珠,收了这么个不肖的侄子当儿子。” 孟雨安慰他:“如果不是刘公公的儿子因欠债被他们扣在手里,您也不会一时无法可想,铸成大错。眼下您儿子既然在爹爹那里,就万般不用操心了。况且您除了胡尽忠并不认识别人,那么对方也没有再害您的动机。皇宫已经加强警戒,保护皇上也同时保护公公了。” 刘成一颗心踏实下来:“皇上自小就很信任老奴,这次真是让老奴惭愧死了,无颜见人哪!” 孟雨笑道:“刚才也是皇上嘱咐孟雨过来让公公安心,让您再见皇上无须忐忑。” 刘成似是松了口气:“皇上小时候,孟大人也是经常陪他的。后来有了你,孟大人也还是在宫中陪皇上,所以你从小不得与父亲见面,这都是老奴亲眼所见。如今皇上和国舅尽释前嫌,也是好事。” 孟雨脸沉了下来:“皇上遇到事情的时候,自然跟爹爹就会尽释前嫌了。” 刘成叹口气:“孟雨,你爹爹当年,是个特别开朗的年轻人,跟你很不一样。他在成王府,每天就是拿我开心,有时也捉弄我,经常惹得我很生气。可他比你还小的时候,就遇到先皇和刚登极的太后,就是孟大人的姐姐,前后只隔两天都薨逝了。你爹爹不到二十岁,就带着皇上,撑起国朝大业,跟各种图谋不轨的势力明争暗斗。我是眼看着一个好像还不懂事的孩子,带着另一个小孩子就这么支撑着国朝的局面。所以你爹爹从小到大和你都没有见过几面,他确实是为了当今皇上而抛家舍己。” 听到这里,孟雨忍不住站起来:“如此,孟雨就有一个问题要问刘公公,然后孟雨就要走了,公公也可好好休息,”孟雨看着刘成:“当年皇上为何要毒杀我爹爹,真的是因为怕我爹爹不让他亲政?” 刘成明白孟雨的心结,他眯着眼想了一下:“你爹爹也不是个擅于朝廷争斗的人,他是个做事的人。他现在比当年那个只会搞怪的年轻人,成熟了不知道多少。但是,他终究还是个好人。是好人,就有弱点。可是皇上身边的坏人呢,却是不肯安静的。” 孟雨无语,心里想:“这宫中的一系列事情,后边肯定是有很大的阴谋,而蒙面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得利而被这股政治势力所用。” 他又想:自己还是牵涉到朝政中来了。可是,为了爹爹,不管要触犯到谁,自己必定要查下去。 < 第六十五章 又遇蒙面人 < 回到皇上寝宫,孟雨给皇上行了礼。 皇上便放下多少心一般。 一会儿,刘成也来了,让宫女将茶点送上。 孟雨一看,正是杜月莺,她行事已经很熟练了。先将温得正好的茶端给皇上,皇上摇头。她将茶杯放在皇上身边的案几上,又将盛着点心的托盘也放到案几上。 但皇上今天显然无心看她一眼,只是歪在龙榻上发呆。 外面有小太监宣道:“皇后驾到。” 话音未落,皇后已经迈步进来,也不要宫女搀扶,几步走到皇上面前,半蹲下,拉着皇上的手:“皇上,昨日睡得怎么样?” 昨天因为孟定国近身陪伴皇上,所以皇后在自己宫中担了一夜的心。而这次出事的胡尽忠又是皇后的人,皇后自己也自责半晌,这时不仅担心还有些忐忑不安。 皇上看着皇后,无力地说:“卿家起来,朕没有什么事情。” 皇上虽然一直后宫热闹,有时甚至闹得很不堪,对皇后沈端华倒是一向敬重。有了事情经常也是与皇后商量。 此时皇后坐到宫女给她搬的一把雕花凤椅上,对孟雨说:“孟雨啊,如今血案都到了宫中了。你这查案的,可要加紧了,不然皇上怎得安眠呢。” 孟雨急忙低首:“是。” 皇后又说:“本宫知道你也很尽力,还有伤在身。可是这随侍的李忠义,还是不能放心。晚上是不是还请你爹爹” 孟雨想,皇上对萧正毅一向猜忌,而且萧正毅向在边关带兵,很少有机会见到皇上。如有机会近身相处,也可让君臣之间融洽一下。便急忙回禀:“爹爹公务也繁忙,孟雨想不如让爹爹和萧大人轮流陪侍皇上。萧大人家传刀法,定能保皇上无忧。” 皇后还未答话,皇上立刻坐起来:“对对对!萧大人对西玉州情况也很熟悉,陪朕非常适合。” 皇后放下心来,又有些愤愤地说:“如今胡尽忠虽死,但事情未查清,本宫已经将我宫中与胡尽忠平日走得近的人都拘起来了,先慢慢审着。” 孟雨怕伤及无辜,急忙说:“胡尽忠也可能交通外官,另外他的势力也不限于皇后娘娘宫中。也请娘娘不要太忧心。” 皇上哎了一声:“哎,端华,朕最近是无心做其他事情了。卿家带着玉嫦,先把折子去分类检过一下,不定的事情,去与舅舅商量。” 皇后忙半蹲行礼称是。皇上却道:“朕没事了,卿回宫中去吧。” 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看着皇上分明是又想荒唐的意思,只好退了出去。 果然,皇后刚一离开,皇上的眼睛就又落到杜月莺身上了。 一时,孟雨也有些不自在。他不像刘成这些在宫中呆惯了的太监宫女,早都见怪不怪。孟雨一看到皇上那色色的眼神,就十分的不舒服。而且杜月莺本身也是西玉州的平民女子,又是经常卖花籽与妹妹孟雪的,更让孟雨感觉到皇上的眼神十分不洁净。 好在皇上马上说道:“你们退下吧,留月莺服侍朕就是了,让刘成和李忠义候在门外。表弟,你就在宫中办你的事情好了。” 孟雨心说:“我办什么事情呀?我现在要找这位月莺姑娘。” 但他只能什么都不说,便退了出去。 出来之后,孟雨看刘成又来服侍皇上,正候在殿外,便说:“勤政殿的卫士都撤到哪里去了?” 刘成道:“没有走。他们早朝值完班,就到后宫与前殿之间的宫墙和宫门值守。你要干什么去?” 孟雨笑笑:“现在没事干,我去请他们酒喝。” 刘成紧张地:“这哪行,值守之时岂能喝酒?” 孟雨笑着说:“刘总管放心,我将酒钱给了他们,让他们中午换岗后自去喝。” 说罢孟雨又说:“其实,皇上又岂可在大白天,就跟宫女胡闹呢。做臣子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而做百姓的,更是太不幸了。” 刘成叹了一口气:“这么一点事情,你就看不开了。看来你没有随你爹入阁称臣,确实是对了。” 孟雨也感慨地说:“如果真像刘公公所说,爹爹当年是个那么活泼的年轻人,那他今天真是个悲剧了。” 刘成道:“那个时候,你爹爹总在院子里练武,还经常爱和人逗,王府里所有的人都被他开过玩笑。不过,老奴虽不能跟你父亲相比,但我们爱皇上的心是一样的。你父亲,其实对皇上一直是忠心耿耿的。” 孟雨又想起自己和妹妹缺乏父爱的童年。想着表哥没有父爱是因为没有父亲。而自己却是有了父亲,父亲却把父爱给了一个毒杀他的皇帝外甥。 想着皇上会跟杜月莺做的事情,他不由得也不愿意今天去找杜月莺问事情了,便对刘成说:“虽然胡尽忠死了,但今天没必要再查他的事情。我心里已经有数了。现在我要出宫一下,如果皇上问起,请刘总管帮忙应对。” 刘成不放心地叮嘱着:“这个自然,你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吗。只是孟雨,在宫中还是随和一些。到底是皇上,做事跟常人不同也很正常的。” 孟雨明白刘成是了解皇上的,总怕孟雨不小心得罪了皇上,便道:“谢谢刘总管提醒了。” 孟雨在想,今天若不去找杜月莺,不如去查一下蒙面人的情况。而且蒙面人那天没有拿到东西,应该会有所动作。但是胡尽忠已死,对于蒙面人的线索就断了,只能等他露面,也不可能预知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想了一下,现在能帮自己的唯有表哥了,想来萧大人允了婚事,表哥也应该有情绪帮自己了吧,想到这里他偷笑了一下,便朝家走去。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刚走到路拐角一个,他却遇到了一个人。 蒙面人。 他站在路对面,盯着孟雨。 不过他现在并未蒙面,而是身着黑色长衫,腰间紧扎一掌宽的腰带,刀拿在手里。 脸上却是五官白皙端正的中年文士模样。 孟雨知道他自然是易了容的。 < 第六十六章 这个女孩 < 两人隔街对视着。 蒙面人走过街,慢慢朝孟雨走来。 孟雨知道自己功力已失,就算是有武功也打不过他,而蒙面人这次大白天拦截自己,分明是因为自己取走了执事处那份东西,让蒙面人扑了个空。 孟雨半分也不惊慌,淡淡地说:“东西是我取走的。” 蒙面人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直直地盯着孟雨。 孟雨仍然淡淡地:“胡尽忠死了。” 蒙面人手按在了刀柄上。 孟雨仍然很淡定:“宫中朝中,仍有和你勾连的人。” 蒙面人已经站在了孟雨面前,孟雨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孟雨仍然很不识相地继续说:“皇上视察西玉州军务那天,你是不是进了后宫?你去见谁?而之后你再也没进去,却只在前殿和胡尽忠传递,因为你进不去后宫了。所以第一次你是易容成皇上身边的太监,跟着皇上一起进去的,那么原本那个太监呢?恐怕已经不在了吧。这些日子,你易容成了哪个卫士呢?” 蒙面人的眼睛里,瞳孔在凝聚,看得出他又现了杀机。可能他感觉到了孟雨对他来说已经十分危险,但他还在犹豫,是杀了孟雨,还是放过他?杀了,无疑就惹翻了孟定国,那个时候他可能会皮毛不存。不杀,若是孟雨继续查下去,他同样可能会皮毛不存。 他是个刀客,也是个杀手,杀人对他不算什么事情。只是孟雨虽然只是个武功尽失的毛孩子,但现在就杀了孟雨,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终于,他右手已经从鞘里往外拔刀。 孟雨冷笑一声:“想好再动。” 蒙面人,不是,现在是易容人,按住刀柄的右手似乎还在犹豫。 就在这时,突然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好像十分惊喜似的:“哎!那不是孟公子吗?” 蒙面人和孟雨一起向旁看去。 却是一个穿着华丽黄衣衫裙,长得白净漂亮的少女,旁边还跟着个秀气的小丫环。 孟雨并不记得认识她,却觉得有几分眼熟。那少女却急忙就朝他跑过来。 而蒙面人看到少女,似乎有点凛然。就在这一瞬间,已经拔足而起,掠到街的那一边,又一纵身,飞上屋顶,然后眨眼就消失了。 孟雨手心里都是汗。而少女跑过来,有些气喘,声音清脆甜美:“孟公子,你好啊!” 孟雨的心思还在蒙面人那里,只是敷衍着:“姑娘,我们在哪里见过吗?孟雨可能记不得你的名字了,失礼。” 那姑娘甜美地一笑:“我在京城就见过你。你记得我了吗,你在京城入宫见皇上,遇到皇后娘娘的时候,咱们见过面的,我叫沈婉华。” 孟雨霎时想起来了:果然是见过。而且不是皇上也说过要赐婚的什么那个婉华吗?但孟雨知道皇上也是开玩笑。皇上知道孟雨的想法,再说经过孟雪的事情之后,皇上对父亲很忌惮,应该不会非要管孟雨的闲事的。 孟雨笑笑:“沈姑娘好,孟雨听说过姑娘的名字,只是没有见过。” 他本来是个客气话,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办。可沈婉华看着孟雨,却咯咯笑得银铃一般:“皇后娘娘说,皇上已经跟孟公子提起我们的事情了。我本来就想去找你问问,可没想到在街上遇到了!” 孟雨吃了一惊,心说这姑娘怎么送上门来呢,自己跟陌生男子主动谈婚论嫁的。 孟雨敷衍地:“姑娘还是不要问了,孟雨真的也没有什么好答的。” 孟雨平时对女孩子还是很和气的,只是牵涉到婚姻之事,是他心中的一个结。他不愿意提起。虽然这个冒失到荒唐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 沈婉华一下拉住孟雨的胳膊:“孟公子,刚才那个人,武功那么高,他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敌人?” 孟雨被她拉住,心里有些恼火,但脸上只能表现出无奈。他转过身对沈婉华说:“姑娘,你说话的时候不要拉着我行吗?” 沈婉华歪着头看着孟雨:“哟,生气啦?” 孟雨把她的胳膊拽开:“姑娘要想跟在下好好说话,就不要拉拉扯扯的。” 沈婉华没有生气,她眨下大眼睛:“孟公子,刚才那个人,我可觉得他很熟悉,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孟雨打量了一下她,她被孟雨抢白了,却真的毫不生气的样子,脸上照样笑得很甜美: “姑娘想说,在下当然想听。如果拉拉扯扯别的,我宁可不听。” 沈婉华道:“哟,你可真爱生气。” 孟雨真的生气了,心说这种不知轻重的女孩子,还要把我说成个爱生气的人。 不过心里又想,既然是她主动找来的,我拔腿就走,看她怎么样。 孟雨哼了一声,拔腿便走,将沈婉华和两个丫环甩在了当地。 一个丫环道:“小姐,看他那副牛样子,不要理他!” 沈婉华却咬了咬嘴唇,还是追了上去。 “孟雨,我都告诉你,你不要走行吗?” 孟雨真的停住了脚步,他也觉得自己对这姑娘有些过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哪个女孩都可以很好,但只要她们有跟他接近的另外的想法,他就会触动心结,一股气就往上升。 此时听沈婉华这么求他,又很想知道蒙面人的事情,他自然是迈不动步子了。 “孟雨,”沈婉华不再称他孟公子了,“刚才那个人,我看着眼熟,应该是在宫里见过的。” 孟雨猛地转身,眼睛盯在她脸上。沈婉华这时却害羞了一样,向后退了一步,脸也红了。 孟雨道:“刚才得罪姑娘了。请问他在宫里是什么样子,跟谁接触了?” 沈婉华道:“他长得跟今天的样子不一样。但是身形我一下就认出来。我自小喜欢绘画。画人物,所以一般人见过一次,走路说话的形态,我就记住了。应该是在京城的时候,皇上大宴荣臣的那一天。我从后宫跑到前殿偷看,被一个人撞了下,应该就是他。” 孟雨笑了笑:“谢谢姑娘。” 沈婉华看着孟雨,这时才感到委屈了的样子:“孟公子,皇上说跟你说过了。婉华不知道公子怎么样想?” 孟雨道:“承蒙姑娘看得起。可是怎么样呢?孟雨至少到现在,都没打算过娶亲。” < 第六十七章 尴尬 沈婉华完全没有想到孟雨会这么回答。她觉得最坏的也就是在下粗鄙,配不上姑娘之类的客套一下。 她虽然胆子很大,敢想敢说,却长这么大没被人拒绝过。尤其是主动表白却被自己喜欢的男子一口拒绝得这么干脆彻底。 她的脸红得像要破了似的,眼眶也红了,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动:“你……你……我,” 看她突然说话磕磕巴巴,孟雨也觉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但他觉得跟一个女孩子在街上纠缠根本不应是他这样的人所为。实话说,他连看到表哥和萧梦时那种情形,都嫌他们磨叽,怎么可能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和一个女孩没完没了暧昧呢。况且,西玉州认识自己的人还那么多!虽然对这个刚才还告诉自己重要情报的女孩不能马上变脸,但他也半点不想跟她再罗嗦下去:“姑娘,谢谢你的帮忙,孟雨向来不擅跟人聊天,告辞了。” 说完,对沈婉华拱一下手抬腿就走。沈婉华却哎了一声,提起裙子就追。 孟雨气的,一提气就想施展轻功,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功了。他更气了,心里气脸上就凶起来:“别跟着我!听到没有!” 说罢还得继续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往家走,心里堵得快得气截胸了。 沈婉华还真就跟在他后边,然后还更加的罗嗦:“孟雨,我在京城就见过你。那次是京城很轰动的连环杀人案。我看到你在勘验尸体,觉得你当时的样子好专注,好像周围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当时我就有不一样的感觉。” 孟雨不理他,还在前边四平八稳地走。他越走得慢。沈婉华就越觉得似乎还有转机,就更罗嗦。 “后来,别人告诉我你探案的事情,我的感觉就一天比一天不同。我就这么一点心意而已,可是没有机会和你见面,这次皇上来西玉州,我死求活求他们才答应让我来的……” 孟雨听了她的话,一时不知从何答起。想他二十二岁的人生经历,没有姑娘喜欢过他是不可能的,他全都是一躲了事。但像沈婉华这样第一次见面就当面倾诉还不依不饶的,他倒是从没见过。 他现在有点明白表哥和萧梦时为什么都被情困扰了,这个事情一旦沾上还真是不好解决。 虽然他自诩不会染迹儿女情长,但听到一个漂亮的少女对他这么真情表白,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 但是,他从小就是一个心思很深很重的孩子,让他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一个女孩子,简直拿他当什么了? 他猛地一停一转身,沈婉华吓了一跳,也停下来。 孟雨正好面对她,两个人离得很近,孟雨看到她白净的吹弹得破的脸颊,细细黑黑秀丽的眉毛,大大的波光流转的杏仁眼,长长的眼睫毛。小巧的鼻子和红嘟嘟的嘴。她真的很漂亮,很美。甚至和他妹妹孟雪站在一起,也仍然是个美人,而且更活泼更灵动。 然而,这和孟雨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想的是真想捏死那个易容人。 他盯着沈婉华,沈婉华反而害怕了,退后了一步:“孟雨,你干什么?” 孟雨笑了笑:“姑娘,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吗?小心一点,这世上坏人多。” 说罢他再对沈婉华拱了拱手:“多谢姑娘,告辞了!” 沈婉华吓了一大跳,更闹了个大红脸,这人的回答为什么总是那么跳脱? 孟雨已经走了,她还呆立在那里。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喜欢错人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嘛。 孟雨一边走一边气愤地想:“昨天我和谁在一起呀?单身男子也确实很悲剧。” 孟雨先去找应少言,他却没在家。 舅母苏绮云看到孟雨进来,很是喜欢,向他诉苦说:“这不是要给萧家提亲,下聘书,我哪里弄得了呢,你爹爹大概现在跟少言商议呢。” 虽说是诉苦的样子,孟雨却发现舅母脸上带着笑。她是当年西玉州最有名的美女和才女,现在年过四旬,仍然文静娴雅,说话也是温柔和婉的。这和孟雨的母亲应秀灵很不一样,应秀灵总是说话很短,能省则省。从小对孟雨虽然不严厉,但笑的时候也不多。再加上孟雨比较顽皮,棍棒侍候屁股是经常的。就是对小雪,嘘寒问暖多一些,话也不是很多。但应秀灵虽然也送他们念书学武,却没有要求他们一定学出个什么,也不会因为成绩不好而责罚。而苏绮云却不同,表哥应少言从小就听话懂事,读书和学武也很用心,但苏绮云要求却更严格,若是不能达到要求,苏绮云的小棒子同样是不留情的,应少言从小跪着背书是经常的。但平时生活上苏绮云对应少言却是十分周到,说话也是慈爱温柔,关心体贴备至。这也许是造成三个孩子性格不同的原因之一。 孟雨啊了一声:“这可是现在最大的事情了,我却忽略了。今天萧大人还在上朝之前又嘱咐了我。” 苏绮云笑笑:“你比少言还小呢,帮了他这么多,舅母已经很感激你了,哪能让你操心他的个人之事呢。再说,小雪要出嫁,才是最大的事情,要嫁到那么远。” 孟雨知道舅母也是有心结的,她一向喜欢孟雪,而且对萧家有一种因惧而疏离的感觉。主要是萧梦时和萧点秀,都是官家子弟,身上的骄娇之气平时还是表现很充分的。但是应少言和萧点秀认识的时候,两个人都只有十七八岁,少男少女,很快情如烈火。苏绮云自己也是个重情的人,她当年与丈夫应正云是迫于家长之命才成亲的,应正云对她客气、体贴却从没有过激情。她不希望孩子再走自己的路,所以放纵了应少言去与萧点秀自由发展。她也知道应少言心里有孟雪,而且跟萧点秀已经出现了问题,但四五年的感情,大家都不愿意去轻易破坏掉。 孟定国已经请了媒人和西玉州有名望的士绅见证,又把婚书拟好,诸事妥当。想到应少言为了孟雪与萧梦时冲突,而且现在婚事定了却一番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对应少言说:“其实你也早该成亲了,我像你这么大,孟雨都两岁了。你爹不在了,姑父没有别的嘱咐,只是四五年的感情,一定要珍惜。那是给你付出大好青春的女子,她能等到现在,你要一辈子好好待她,给她一生的幸福。”\\ 第六十八章 拼 应少言知道姑父在点醒他,低了头说:“姑父,我明白。我不会辜负她的。” 他又想,那次跟萧梦时的冲突,确实是把自己的心事暴露无余。而且自己还要先送孟雪嫁到江南,回来后再迎娶萧点秀。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一路,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好在萧点秀没有在意孟雪的事,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一点都不小心眼。看到孟雪还是问长问短,很是关爱的样子。 孟定国看应少言仍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也没有娶到自己心爱姑娘的喜气,知道他还是有心结,不由忧心冲冲起来。 这时,孟雨也回来了,看到父亲和表哥在一起,知道父亲肯定在和表哥说婚约的事情,急忙给父亲行了礼,便冲着应少言诡秘地笑笑。 孟定国看到孟雨急急火火的样子,想到自己嫁闺女,顾外甥,只有这个儿子不省心,但又舍不得说他,便咳了一声:“为父还要给江承天写回信,你俩去外边亲热去。” 他还不知道有个出身高贵,漂亮活泼的女孩刚才还在当街狠命地追求他儿子。 孟雨也正有话和表哥说,哎了一声,拉着应少言就到了花园里。 “今天我又遇上蒙面人了。” 应少言瞪大眼睛:“那你有没有事?” 孟雨笑着说:“你说我有没有事?” 应少言也觉得自己好笑:“哎,这么凶险的情势,我怎么总觉得自己总在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孟雨笑了笑:“为情所困呗。” 应少言脸红了:“让姑父这么替我操心,真是怪过意不去的。只是我自小没有父亲,虽然姑父疼我比疼你还多,可马上要成亲了,我心里总想着要是父亲在就好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遛达,年轻人步子大走得快,不知不觉竟然走到督师府外边去了。看到街上夜色正好,两个人索性趁着月光,一路沿着大街朝西玉州城门走去。 孟雨也觉得表哥好可怜:“听爹爹说舅舅是个特别果断特别霸气特别威风八面的人,而且白袍长剑,迷倒了西玉州多少女孩哎。每次他率军出征回来,纵马从街上驰过,好多女孩子都要尖叫的。” 应少言噗地笑了:“这也算优点啊。” 孟雨捅他一下:“要不最后是舅母能嫁到舅舅呢,听说舅母当年也是有名的美女加才女,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家里都想娶到呢。” 应少言歪着头回想:“没有见过爹爹,但是我娘确实很美呀,从小就觉得娘是个大美人。姑姑也很美,但姑姑太冷了,我看虽然姑姑照顾姑父多,其实姑父很怕姑姑的。” 孟雨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我爹怕老婆……”笑归笑,孟雨也觉得,小时候爹爹飞马赶回家过年,但娘话却依然少,但一旦说话却真是不饶人。很难想象温柔贤惠的舅母能那么讲话。但其实,孟雨虽然对爹爹很有意见,却也觉得爹爹对娘爱得是很深的,只是两个人之间好像有着别扭。但这种别扭是什么,他也无从得知。 应少言似乎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其实人生真是很有意思,我们父辈的事情我们没有见证过,只能靠听说,而我们的未来我们也不能预测。我总觉得,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可我总不相信我会永远见不到他。他是不是在某个地方等我呢?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这回事。”说到这里,他又黯然了。 两个人说着聊着,已经出了西玉州的城门,表兄弟好久没有时间这么聊了。再往前走,或许要走到上次月下决斗的那棵银杏树了。孟雨突然发现,肚子有点饿了。皇宫办事回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急着和舅母说话,又和表哥聊天,时间已经过了好久,天也全黑下来了。 而应少言说起父亲,神情一下黯然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连亲生父亲都没有见过,大概很少吧……” 他话音未落,突然“叱”的一声破空响亮。 孟雨和应少言猛地一惊。孟雨一想,坏啦,怎么完全陷入到家庭亲情里边,把各种阴险可怕的事情都忘了呢? 好在他经验丰富,猛地叫了一声“蒙面人!”提醒表哥,然后孟雨提气就想掠起,却软绵绵地歪向了一边。 他忘记自己已经失去功力了。 一个黑影鬼魅般破风飞旋而来,就在同时,应少言的剑随着孟雨的叫声也已经迅速拔出,闪电般刺向黑影。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过这一剑,应少言并没有再出剑,而是一把抓住孟雨,猛一提气,带着他掠出几丈远。 黑影的刀再次如疾风般袭向应少言和孟雨,刀锋带起的气流哧地一声将应少言的袍袖削去一片,却幸好没有伤到他俩。应少言提着孟雨还想再掠起,可蒙面人的轻功如此可怕,而应少言手里还拎着个大活人。蒙面人冷笑一声,一个起落,就已经掠过应少言和孟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应少言猛的向旁边一推孟雨:“快去姑父那里。”随即对蒙面人喝道:“少废话,拔刀出来!” 孟雨眼看蒙面人在逼近应少言,然而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一咬牙一跺脚,朝西玉州城门跑去。 蒙面人,不,易容人,此刻他易成了一个面皮怪白的鬼脸形象,狞笑的嘴角向上扬着,他挥刀向应少言扑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应少言也同样迅疾地用长剑迎上他的刀,不敢硬碰,长剑顺着刀势唰地划下去,劈向易容人的手腕。而易容人却一翻腕就卸了应少言的剑势,随即横推一刀,应少言急忙向旁边纵身一闪。易容人冷笑一声,手腕再次翻转,快刀秋风扫落叶般扫向应少言。应少言被刀气所逼,蹬蹬蹬向后退了好几步,他觉得胸中有些不好受,似乎已经被那刀气伤到了。然而他刚一站稳,就挥剑又扑了上来。易容人心里惊了一下:“真是不要命啊,和他爹还是有点像的。” 易容人刀转一圈之后反手将刀横抡过来,带着千钧之力,应少言不敢用剑硬挡,于是剑随腕动,从上向下向他执刀的手腕砍去,同时斜着用剑滑过刀刃以卸掉易容人刀砍的力量。虽然没有硬碰硬,应少言的手腕仍然震得发麻,他强挺着没有让剑撒手,而虎口竟崩出了鲜血。易容人冷笑一声,再次翻腕用刀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横拍向应少言,应少言将剑回辙已经晚了,易容人的刀背重重拍在应少言胸前。应少言胸口一热,身子晃了两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孟雨此时已带着孟定国赶到,吓得大叫一声:“表哥!” 第六十九章 起死回生 孟雨差点吓傻了,幸好应少言刚才用剑逼住,使得易容人只来得及用刀背横拍,若这一刀是刀刃的话,应少言现在命已经没了。 也是孟定国有料定,写完信后。他发现两个孩子不在,问了家人,才知道出去遛达了,他心里有点不安,便急忙也出来寻找。想着他们若是散心自然会向最近的城门而去,他连马都没有来得及骑,于是施展轻功追出城门,正好遇到孟雨,这才知道出了多么危险的事情。 孟定国怒吼一声,飞身掠起,接住应少言软软倒下去的身体,易容人片刻不歇,又是一刀砍来,孟定国一手搂着应少言,一手击向易容人的手腕,趁易容人躲避的瞬间,突然又一掌拍向他的胸部。 易容人干笑一声,扔掉刀,双掌迎上孟定国的单掌! 石破天惊的一声。孟定国因为一手抱着应少言使不上力气,带着应少言退了好几步,瞬间落了下风,他觉得胸口一甜一热,却咬牙硬生生咽下将要喷出的鲜血。 他知道他要一落败势,就会全盘皆输,他们三个或许全要不保。他将应少言向孟雨推过去,孟雨和跟着赶过来的督师府侍卫首领峦石急忙扶住脸色煞白的应少言。 孟定国低吼一声,双掌齐出击向易容人。易容人知道孟定国也已经受了内伤,但知道他伤得不重,而且功力了得哪敢怠慢,运足力气接上他的双掌。 就在这一瞬间,一柄带着冰寒凛冽气息的长剑从易容人背后袭来,那剑来势并不快,却又分明令易容人感到了那股瘆人的寒气,剑尖在他背后半寸剑势已缓,随即停住,并没有刺他。而易容人这片刻的分神,已经足够让孟定国的双掌拍在了易容人胸上。孟定国同时也看到易容人背后那个黑衣黑袍的身影,那是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孟定国震惊之余,却与那人似有灵犀。只是他看到黑袍人时一犹豫,再加上刚才对掌导致此刻内息翻涌,只用上了三成功力,让易容人逃得一命。易容人惨叫了一声,张口也喷出鲜血。他吐出鲜血之际,拔腿身体飞起,几个起落掠过一个高坡,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孟定国呆呆地看着轻飘飘站在面前的黑袍人,喃喃地说:“是你。” 那人一动不动,定定地站在那里,风吹动他的袍角,说不出的那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孟定国突然大叫一声:“就是你!” 他跌跌撞撞地扑上前去,那人伸手扶住孟定国:“还好,你的伤不重,带我去看看我的儿子。” 泪水从孟定国的眼角溢出,他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那人毫不挣扎,任凭孟定国扯着他,走到被扶到树下大青石上坐着的应少言面前。孟雨已经从身上取了化淤丹,让应少言服下去。然而他气息翻涌,浑身都在颤抖,没有水药无法吞咽下去。 孟雨吓得抱着应少言哭了:“表哥,我害了你了!” 应少言软软的靠在孟雨身上,他的功夫未失,内伤却比孟雨重。 孟定国拉着黑袍人跌跌撞撞走到应少言面前,黑袍人蹲下身子,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英俊的面庞上。他不年轻了,虽然英俊如昔,面庞上的风霜却告诉人们他必定有过坎坷的经历。他的眼中凝着沧桑,想必心中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应少言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他的神智有一些迷失,心中却油然而生一股奇怪的温暖。他却不敢说,不敢想。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忍住胸痛用力地呼吸,抬头看看皎洁的月亮,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再次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敢眨眼,怕一眨眼,面前的人就会像梦一样消失。 黑袍人凝视应少言半晌,伸出手抚着他的头发,又颤抖着抚他的脸庞,一股暖流流向心中,应少言的眼泪淌了出来。 看到他的眼泪,黑袍人替他轻轻拭去:“你的剑术太差了,真是没爹的孩子。” 他又握紧应少言的双手:“还这么爱哭,一点不像我,一看就像你娘。” 更多的热泪涌了出来,源源不断,应少言流着热泪倒进黑袍人的怀中。 黑袍人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好孩子,爹爹对不起你。来,爹爹给你过一下气,你很快就会好了。” 天亮了,蓝蓝的天,几片纱似的白云。 一切如此安静。 安静的西玉州,虽然暗波涌动。 同样安静的督师府旁那座小小的院落,里边的人却比平时多了几倍。 只是,没有人喧哗。 苏绮云上上下下打量着应正云,像是看不够一样。 应正云笑笑:“一下老了这么多,失望了吧?” 苏绮云连连摇头,喜极而泣:“哪有?就像做梦一样。” 应正云揽住她的肩膀:“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苏绮云一向温和而从容,很少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此刻却泪水不断涌出来。应正云抬手替她拭掉眼泪,苏绮云也幸福地笑了。 等这一家的团聚欢乐暂时告一段落,孟定国才带着一家来看望他们。 应秀灵只是简单地向应正云行了个礼,叫了声大哥,就想站到孟定国后边。 应正云还像她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灵儿,大哥想看到你长大,却不想你的一双儿女都这么大了。” 应秀灵微微笑了一下,随即咬了咬嘴唇,她自己觉得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忍住了。 她轻声说:“能再见到大哥,真是做梦一般,我们一家又团圆了。” 应正云轻轻嗯了一声,他同样不想表露自己的感情,而他的眼神此刻却是最温柔的。应秀灵已经站到孟定国身旁,只是稍微错后半步。孟定国对两个孩子说:“孟雨,孟雪,还不快去见过舅舅!” 孟雨和孟雪行了礼,说不出的开心和欢喜,表哥终于见到自己的爹爹了,这死而复生简直不敢让人相信。 孟雨对应正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孟雪却是对舅舅亲得不得了,拉着舅舅的手问了好多话。应正云也很喜欢孟雪,他一眼就看出孟雪长得像孟定国,隐隐有成王妃的影子,却更甜美可爱。而孟雨的沉静和聪慧却很像应秀灵,两个孩子都很招他喜欢。//天蚕土豆改编的3d浮空炫斗手游《全民大主宰》公测啦,想玩的书友们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行下载安装 第七十章 团圆 他拍拍孟雪的头:“可惜舅舅没有见到你小时候的样子,不然一定天天带你玩。” 孟雪开心地说:“少言表哥终于见到自己的爹爹了,他该多幸福啊。”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嗨了一声。 此时的应少言,正倚在床头,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最近缠绕他的烦恼,好像暂时烟消云散了,他此刻的心完全被幸福充盈着。 应少言的伤很快好了,而孟雨的功力却没有恢复。他坐在应家小院里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应正云教应少言剑法。 应少言面对爹爹,却很是腼腆,招式间也放不开。 过了几招之后,应正云招呼应少言歇一会儿,两人坐到孟雨旁边,应正云对应少言说:“你真像你娘,应该去读书。练武实在是太放不开了。” 应少言不好意思地一笑。 “不过,”应正云转而说,“昨天对着那个易容人,你那个拼命的架式,倒是很像我年轻的时候。真不愧是应正云的儿子。” 应少言听爹爹夸自己,有点羞涩,又很开心。 应正云笑咪咪地问孟雨:“你的武功怎么样?” 孟雨嘻嘻笑着,抱着应正云的胳膊,把脑袋在他肩膀上蹭蹭:“外甥的主要时间都用在探案上了嘛,自然不如少言哥哥啦。” 看着孟雨赖皮赖脸的样子,应正云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由回想起应秀灵小时候对他的依恋。他搂着孟雨的肩膀:“功夫还是要练好的,只有功夫不会骗人。你探案也要遇到很多危险,有了功夫才能保护自己。” 应少言很羡慕地看着孟雨撒娇,他对自己的爹爹还是有些不敢亲近。 应正云将孟雨扶正身体:“少言还是少一点破釜沉舟的霸气,但他在武功上下的功夫,没有让我失望。这孩子就是被我拖累了,也不能总是打理应家这点事情,总是要走出去才是。” 应少言听了爹爹的话,热泪又想涌出,但感觉好像爹爹不喜欢自己的敏感脆弱,又将泪忍了回去。 “舅舅,表哥。” 大家吓了一跳,转身循声望去。孟雪上身浅绿小衫,下穿月白印着浅浅黄花的长裙,俏生生地走来。 应少言脸倏地红了,应正云已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孟雪向应正云行了礼,然后伸出白嫩的小手,从丫环手中扶过一盏汤:“表哥,这是娘亲自熬的,说让表哥趁热喝了才好。” 应正云听到孟雪提到应秀灵,不知为什么,心还是猛地悸了一下。 应少言从孟雪手中接过汤:“谢谢姑姑,谢谢小雪。” 孟雪偷偷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是无奈而酸楚。 孟雪和孟雨一样,对应正云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也不像应少言那样对着自己父亲还很拘谨。她已经把舅舅当成最亲的人,此刻忍不住说:“舅舅,您终于回来了!小雪真心不想舅妈和表哥这么多年见不到舅舅。这么多年以为舅舅都不在人世了,舅母和表哥受过太多的苦了。您当年出生入死,却差点因朝堂争权夺利害掉性命,还让舅妈和表哥这么多年都在西玉州只能以罪人的身份默默生活,还……” 应正云看着孟雪,他很喜欢这个小外甥女,听了她直率的话,心里自然也是很痛。他和气地追问:“还怎么样呢?” 孟雪停了一下,喘了口气,接着愤愤地说下去:“还让表哥被人欺负!” 应正云看到孟雪替应少言打抱不平的样子,也被触动了。他半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是自言自语:“没爹的孩子,自然被人欺负。” 这是他无意中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应少言捧着汤,低下了头。他听到孟雪和爹爹谈论自己,心里一阵难过,低头看着汤碗,不再出声。 应正云一时觉得,如果不是二十多年缺失父爱,应少言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内向和拘束。 他拿起搭在旁边木椅上的布巾,递给应少言:“练剑也不要太急于求成了,慢慢领会了才好。擦擦汗,休息一下。” 应少言终于能沐浴着父爱的温暖,心里也像被什么热热的东西熨过一样,从前因痛苦和压抑而蜷皱的心,也似乎被一只大手抚着慢慢展开了。 孟雨皱着眉头问:“表哥,你受了伤,还能送小雪吗。 应少言将空汤碗递给旁边的丫环柔儿,柔儿端着碗无声地退下。应少言对孟雨说:“你抽不开身,我不想耽误小雪的大事。” 应正云笑了:“小雪的婚事自然最重要,你们忘了我这个舅舅吗,我去送小雪便是。” 孟雪脸一下涨红了:“舅舅您提这个干嘛呀,我还想多陪陪娘。” 应少言听到父亲的话,脸白了一下,似乎有些失望。他竟然一改平时内向羞涩的态度,对应正云说:“爹爹,还是孩儿去送吧。皇上刚赦了孩儿的罪,也除了罪籍。孩儿从来没有出过西玉州,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风光,见识一下西玉州之外的世界。” 孟雨从旁看着应少言,他和父亲说这番话的时候,倒是十分坦然。但孟雨几乎肯定,应少言还是希望和孟雪多相处些时间,他心里有些矛盾。应少言和江战,在他心里一个是从小的挚友,一个是亲如手足的表兄,但内心总是倾向江站多一些。 再怎么样,应少言如今家和事兴,又有爹爹和萧家关照,皇上也赦了他的罪,他的前途未可限量。 而江战,一个家道中落,身带残疾的年轻人,凡事还要靠老大年纪未出嫁的姐姐勉力打理,受尽辛苦。而这残疾也是为了救自己妹妹而落下的。但两个人又都是他最亲近的人,都深爱着孟雪,不能不让他心里矛盾。 应正云没有马上回答。 虽然为了避开自己的刺杀当朝太后之罪,他隐姓埋名二十多年,与世隔绝,甚至几个月没有人和他说一句话。但他自幼极其丰富的沙场和世事经验,令他年轻时就有远超出普通人的洞察力,他早已看出应少言和孟雪之间的异常。他的心里也不愿意孩子重蹈自己当年的复辙。然而,他不能赞同应少言的是,萧点秀也是他自己选的,而且也不能再耽误这个等了他那么多年的姑娘。孟雪虽然可爱,他也很疼惜,但毕竟年纪太小了,在感情上她是个后来者。她和应少言之间的感情,无疑在他这种思想正统的人心里,是应该被谴责的。然而,他又十分能理解感情突然到来时无法抑制的激情迸发,所以他舍不得怪孟雪,更舍不得怪自己才见面的已经成年的儿子。//天蚕土豆改编的3d浮空炫斗手游《全民大主宰》公测啦,想玩的书友们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行下载安装 第七十一章 进京 应正云笑着说:“少言,我们一家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要去送小雪,爹爹会想你的。不如爹爹和你娘陪你一起去,我们一家既送了小雪,也在外面好好游历。小雪成亲后,我们也不着急回西玉州,想去哪里,信马由缰。” 这真是意外之喜,应少言看着似乎还很陌生却又令自己很依赖的父亲,惊喜地说:“爹爹,您真的和娘一起跟我去送小雪?” 应正云点头:“你姑姑还在给小雪备嫁妆,至少还要一半月,你好好疗伤吧。” 应少言偷偷看了看孟雪,心中涌上一阵痛楚。 孟雪的脸早已红透了,她倒不像小家碧玉,听到提自己的亲事就要害羞跑开,但此时也有点恼了:“舅舅!不要老说这个事了嘛,下次您和表哥、哥哥三个人聚一块喝着茶说。” 应正云被她逗乐了:“看小雪平时文文静静的样子,生起气来也好吓人呢!” 直到天色擦黑,孟定国才办完公事,又去给皇上奏事。 皇上似笑非笑地:“听说少将军还阳了?” 孟定国向皇上深施一礼,皇上让太监给孟定国搬了一把椅子。孟定国坐下才说:“应正云已经年近五旬,皇上今天的皇位,也是他玉成的,以往的事情,可否就此不提?” 皇上站起来:“舅舅,自古刺杀当朝皇上亲生母亲者,可有法外施恩的先例啊?” 他踱了几步,停在孟定国面前。孟定国也早已再次站起来。皇上将孟定国又推到椅子上:“舅舅您坐好。况且,应正云是个反叛。反叛者,即使是皇上的亲兄弟,亲叔伯,历朝的处治,也是非死不可,甚至满门抄斩。这样做,难免失了亲情,却是警告后来者再勿谋反。” 孟定国无语,他自己是生活在那个朝代的人,毕竟跳不出桎梏。 皇上接着说:“当年应正云自刎于朝堂之上,他自己也是这个意思,可如今怎么又活过来了?” 孟定国叹息一声:“是姐姐的师父妙常师太救了应正云。当时,她用止血药封住了他喉咙的伤口,又给他鼻中吹入迷药,令已经命悬一线的应正云陷入昏迷之中。下葬之前,已经将尸身调包。我当时最担心的是应秀灵会看出来,但她哭昏过去,醒来时我告诉她已经下葬了。” 皇上定定地看着孟定国:“舅舅不肯向舅母说出真相,也是怕舅母知道后,对应正云不死心吧。” 孟定国无语了,自己的心思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事实上多一个人知道,应正云就多一分危险。本来,连苏绮云和应少言都不知道应正云还活着,所以没有告诉应秀灵,他自认为说得过去。然而应正云真的活过来,他才知道,不说才是说不过去的。看来皇上比自己还明白自己的心思。半晌,他再次站起,向皇上深施一礼:“请皇上赦掉应正云身上所有罪名。这也是太皇太后的心愿。” 皇上不语,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我朝需要应正云这样的人才,罪名可除,官职却不可马上恢复,以惩效尤。什么时候用他,要看机会了,朕现在不给你这个承诺。” 孟定国心中一轻:“谢皇上!” 皇上这才又温和有加:“舅舅平身吧,朕还有太多大事依仗舅舅,外冠扰边,内奸乱纲,舅舅要替朕担起事来。” 孟定国再次躬身:“谨尊圣谕。” 皇上笑笑:“舅舅莫怪朕说话唐突,朕如今还能依靠谁呢?又还能相信谁呢?”他挽起孟定国的手臂,“朕送舅舅出宫,晚上和家人好好团聚,平时总是忙于朝事,军事,今天舅舅就好好休息吧。” 虽然孟雪马上要嫁到江南,舅舅应正云又突然起死复生,可孟雨并没有时间去顾及家里的这些事情。这天一早,他单人独骑,打马奔向京城。他惦记着京城,惦记着那些留在京城的蛛丝马迹。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在他向皇上私下密报赴京之事的时候,偷偷得到了消息,骑着两匹矮马,远远地跟在孟雨身后。 因为要理清思路,孟雨没有纵马奔驰,而是信马由缰地向京城进发。 大道两边绿柳依依,蓝天高远,白云飘飘。一路景色空旷苍茫,真是一片大好河山。马蹄得得,铁掌轻轻敲打着路面。 突然他一勒马缰,原来就走得不快,马儿的前蹄微微腾空,马头向上微挣,随即两个前蹄落地,哒哒地击打着路面,在原地踏着步。 孟雨并不回头,淡淡地说:“出来吧,跟了一路,让孟雨也见见真容。” 两匹小马从楼边的矮树林里闪了出来。 刚才他们一直在大路上跟着孟雨的马,孟雨快,他们也快,孟雨慢,他们也慢。 就这样跟了两天。 刚才孟雨突然停住马,两个人慌忙闪到路边。 此时两人在马上你看我,我看你。又一起看着孟雨。 孟雨淡淡一笑:“沈姑娘,你是不放心孟雨安危吗?你化妆成男子,就是为了让在下认不得的吗?” 果然是当今皇后沈端华的妹妹沈婉华,只是她换上男装,那白净细嫩的脸蛋和双手,还有秀美如画的五官仍然出卖了她。她的丫环巧果也一样难掩秀丽的女儿本色。 沈婉华和巧果偷偷对视一下,扑地掩嘴而笑。 孟雨仍然淡淡地笑着,沈婉华这样的小姑娘,纵然做出多狡猾的样子,也瞒不了孟雨。他几乎立刻认定,她只是情窦初开的女孩而已,并非局中之人。 但她的身份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孟雨不动声色地说:“姑娘,在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一路悠闲的很。但是在下也并不喜欢被人跟踪的感觉,”说到这里,他一笑:“看,就像天上那被鹰追的雁一样。” 沈婉华忙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嘴里说着:“雁在哪里?” 孟雨自己话音一落,已经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那匹雄骏的塞外骏马,撒开四蹄箭一般冲了出去。等沈婉华反应过来,只看到大道远处腾起的阵阵烟尘。 她气得咬牙道:“孟雨!等到了京城看我不捉住你问个明白!” 第七十二章 萧梦时 巧果也被骗得伸着脖子张望,看孟雨跑了,问沈婉华:“姑娘,何必呢,我看这个神探根本是图有其名。朝中那么多公子少爷都追求您呢。还有那些外国的王子,贵公。”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有那种头发弯弯曲曲的,蓝眼睛高鼻子的。” 沈婉华正生气呢,用马鞭轻轻敲了敲巧果的脑袋,笑骂道:“不许胡说!” 京城繁华依旧,并没有因为皇上不在京城就警卫松懈,反而增加了守卫军队。 城门盘查也比从前严了很多。 孟雨有皇上的令牌,进城门倒没遇到阻碍。 他进了城,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骑马来到京城西边一个僻静的街巷。在一个挂着幌子的小酒馆前,他推门而入。 里面只有两三张木桌,干净却简陋,凳子也是简陋的长条凳。酒馆里只有一张桌旁坐着一个人,青布袍掩不住他高大英挺的身形。桌上都是小酒馆的看家菜,花生米,腌蛋,拌萝卜丝。那人慢慢啜饮着一杯酒,酒香倒是很浓郁。 孟雨微微一笑:“这真不像萧大公子喝酒的地方。” 萧梦时一笑:“那像谁喝酒的地方?挑夫?做小生意的?泼皮无赖?” 他转过身,依然英武过人。只是去掉精致的服饰,他身上透着一种很硬的东西,看来军旅生涯留给他的印迹并没有消失。 孟雨笑咪咪地坐在他对面:“你说我很像挑夫?做小生意的?泼皮无赖?” 萧梦时哼地笑了一声:“我就不喜欢你这个,明明出身名门,皇上都是你家的,老是做出平头百姓的样子,是在故意嘲笑我么?” 孟雨在他对面坐下:“伙计,再拿一副碗筷!再添一碗面,烂肉面!” 然后盯着萧梦时:“哪里敢。萧公子,你到京城多久了?” 萧梦时又慢饮了一口:“我先去了趟江南,比你只早一个时辰到京。” 孟雨吃惊地问:“你去江南干什么?” 萧梦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受了伤,走得慢。路上却收到父亲的信,说点秀和应少言的亲事定下了,要我转路江南去购置嫁妆。” 孟雨啊了一声:“那为什么公子一点没有开心的样子?” 萧梦时淡淡地:“我是去江战家的铺子采买的。” 孟雨无语了。孟雪和江战的婚事也定下了,还要先于萧点秀嫁到江南。他不知道萧梦时此时的心情是什么。 萧梦时好像仍然轻松地一笑,然后一摊双臂,指着身上的旧衣衫:“看,这就是心如死灰的样子,我也变成你了,返璞归真啊。” 孟雨哭笑不得:“我一直心如死灰吗?” 萧梦时又一杯酒下肚,不屑地说:“你有过女人吗?毛娃娃一个。” 孟雨愣了,从他手中拿下酒杯:“我看你还是不要喝了,你还是去找个女人比较合时宜。” 萧梦时眼睛红红的,他听了孟雨的话,突然仰头哈哈大笑,半晌才止住笑声,对孟雨道:“爷现在不喜欢女人了。爷现在看女人和……和……”他费力地伸出手,指着案上供的关公:“和他没有什么两样。” 孟雨看着他真的怪可怜,拍拍他的肩膀:“从古往今,痴男怨女就没有断过,你也是条汉子,总不能这辈子就这样下去了吧。” 萧梦时把茶杯重重一放:“哼!我算什么。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应少言赶紧娶了我妹妹。我没有资格荒唐,若是影响了妹妹的婚事,我才是个不可赦的罪人。” 孟雨似乎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萧梦时:“萧兄,你对点秀姑娘这么没信心吗?” 萧梦时苦笑一下:“别以为我看不出应少言和……” 说到这里,他似乎突悔失言了,他把茶杯推到一边,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孟雨却再次抢过他的酒杯。 这时伙计已经添了一副碗筷,热腾腾的烂肉面也端了上来。孟雨拿起碗,盛出一些面,递给萧梦时:“我们分吃了吧,否则今天夜里闹起胃痛,我怀疑有没有红颜知己来体贴你。据我的观察,有迹象表明你最近已经禁欲了。” 萧梦时竟然扑地笑出来:“那你陪我睡,给我温酒暖被窝好了!” 孟雨将面放到他面前,然后结结实实打了他一拳。 萧梦时端起面,狼吞虎咽地吃着。孟雨和他有一搭无一搭地继续说着:“萧兄,你为什么要去江南采买?为什么又偏要去江家?” 萧梦时已经吃完面,放下碗,抹了一把嘴。他现在真的好像是个十分粗豪的人,但想想他也曾经血战沙场,自然什么艰苦环境都遇到过。那个丝质长袍,摇着绡金扇的公子哥,或者只是他的表象。 “丝绸和茶叶都是江南的最好,至于为什么去江家,是因为会刀之时我差点伤了江姑娘。江家自从遭难之后元气大伤,爹爹认为从他家出嫁妆是最好的补偿,不过我自然不会这么跟他们明说。只是到了江家,才知道你妹妹和江战的事情。” 萧梦时打了个酒嗝,孟雨急忙往旁边侧身,躲他远点。这个曾经的华服美公子,现在看起来简真是斯文扫地。 萧梦时拍了拍肚皮:“我就赶紧买了好多东西,让江战跟孟雪赶紧成亲,不要影响我们家嫁妹妹。”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想走出小酒馆,却脚下拌蒜,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孟雨扶住他:“你住哪里,我送你吧。” 萧梦时推开孟雨:“我-不-知-道。”他身体乱晃着,手指着孟雨也对不准焦。 说着,他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当哥哥,有多-可-怜-……可怜……”话还没说完,人就往地上出溜。 孟雨一把拉住他,看拖不动他,喝醉的人简直像那么什么,死狗一样。孟雨试试提了一下气,发现能聚起一点真力了,赶忙一提气,一把托住萧梦时,把他提溜起来。他个子本来就比萧梦时矮,此刻更是仰视着萧梦时:“萧兄,你认得郭世超,你和双凤山庄在做生意?” 萧梦时猛地一打冷噤,酒似乎醒了大半。 “你说什么?”他用骇人的眼光盯着孟雨。 “我在说郭世超,我在说双凤山庄。” 孟雨也不畏惧地和萧梦时对视:“京城会刀,萧兄不是请过这位苏北少年吗?” 萧梦时的眼睛放出得冷冷的光芒:“你想怎样?” 孟雨仍然托着萧梦时的双臂:“孟雨只希望萧兄能有机会当个好哥哥。能有机会亲眼看到自己妹妹出嫁。” “呃,”萧梦时眨了眨眼:“孟雨,你这个神探。你太有意思了。” 他随即逼近孟雨:“孟公子,京城暗斗汹涌,边关危机四伏。” 他说着往后退了半步,端详着孟雨:“你不要老盯着我,跑偏了方向。” 孟雨淡然地说:“孟雨自然知道边关和京城都发生了什么。孟雨问起萧兄,只是觉得,萧兄还是个值得帮助的朋友。” 萧梦时躲开孟雨的眼光:“萧某做事鲁莽,但却从不后悔。” 孟雨压低声音说:“能避免的恶果,又何必要它发生。” 萧梦时盯着孟雨,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萧某说过,萧某从不后悔。” 孟雨点头:“好!如此,惟祝愿萧兄能审时度势,自己安好,家人安好。” 他站起来,走出雅间,走到柜台对伙计说:“将帐结了,给这位爷雇个车送他回住处。” 第七十三章 卧虎帮 随后他走出小酒馆,却突然转身扶着门框,对萧梦时说:“我爹和舅舅将易容人击走,他想必受了伤,正不知躲在哪里疗伤。你知道韩正杰的秘密,你也有自己的秘密,那些人不会放过你。” 萧梦时迷离着双眼,似乎听不懂孟雨的话:“那又怎么样?我若死了,岂不是人人高兴。”说着,他又向一边歪去。孟雨急忙扶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记住,每个人都牵绊着自己亲人和朋友,一个人毁了自己,痛苦的永远是他至亲的人。” 萧梦时像突然醒了,和孟雨对视着:“我有我自己的追求,否则不如不来到这世上。” 孟雨也盯着他:“危险随时都会来,你自己想明白,别让我等太久。” 萧梦时正要再说,孟雨笑了一下:“车来了。” 卧虎帮今天在孟雨来之前已经有客来访,主宾双方正谈得其乐融融。韩正杰的丧事已经很隆重地办过了,但帮内弟子依然没有完全除孝。这是新任帮主彭泽天的意思。他是韩正杰从前的副手,在韩正杰去北燕之前,他已经感觉到帮里内部暗波涌动。彭泽天是个很正直很务实的人,但脾气也比较温和,即使后期有了诸多疑惑,他也是很顾全大局地配合韩正杰。韩正杰死后,他心里很真实地悲痛,所以让卧虎帮上下多为韩正杰戴几天孝,也是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够静心安息。彭泽天虽然老成持重,凡事却不拖拉。帮内几个实力强的堂主或弟子,有的觊觎权力,但彭泽天在帮内的威信使他得到更多支持,非常快的处理了韩正杰死后的内部问题。有几个不服的重要弟子脱离了卧虎帮,其余有异心的也暂时老实下来。但彭泽天非常清楚帮内的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但他本身不是很有魄力的人,能在帮主去世后稳定住卧虎帮,已属不易,所以在初步稳定下来之后打算静观其变。 孟雨来到卧虎帮,果然看到郭世超。屋里还有郭世超的叔叔,双凤山庄二庄主郭威,正在和新帮主鼓泽天喝酒谈天。院子里显然还有不少郭威叔侄俩从苏北带来的人。孟雨心说,这双凤山庄和卧虎帮走得还是真挺勤的,看来自己春天和郭世超叮嘱的,也没有奏什么效。不过双凤山庄在苏北历经六代,和朝廷之间的交易早就牢不可破,包括兵器生意和其他只能暗中进行不可言传的交易,也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句提醒,就左右什么。只能让双凤山庄知道,自己确实掌握了他们一些事情。 郭世超看到孟雨十分高兴:“孟大哥,你又来京城啦,真的好想你呢。” 孟雨微笑一下:“不是萧梦时又搞了个名刀会吗?听说你们这些顶级刀客要好好热闹一番,难道使剑的不能参加?” 郭世超开心地说:“当然行啦,这次有十几个江湖最顶级的使刀高手呢,孟大哥要能像上次一样,一剑收了十几把刀,那才精彩。” 孟雨噗地笑了:“我还想要小命呢!” 彭泽天身材高大,重眉豹眼,看上去朴实稳重。他穿戴也不像韩正杰那么讲究,只随便穿了一件灰布长衫,扎着一扎宽的棕色布腰带。孟雨来之前他正在给郭威看他的那把刀,刀背比普通刀要厚,也长一些宽一些,刀上折痕能看出是百炼钢刀,一看就是力猛的人才能用的。郭威夸赞道:“我来京城几趟,要不是有名刀会,还不会专门注意你这刀,真是每个使刀高手的刀,都别有不同之处。”彭泽天也笑着说:“我练刀十五年,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刀比老婆陪我的时间长,二庄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郭威也笑了:“彭帮主说得极是!能在京城和这么多高手相聚,真是爱刀之人难得的机会。” 彭泽天听到孟雨和郭世超也说起名刀会,知道孟雨去参加也是有自己特殊目的。便对孟雨说:“孟公子,多谢你和萧梦时帮助将韩帮主的尸身送回京城,只可惜他身为帮主,鉴人不明。” 孟雨沉吟一下:“送韩帮主回京,主要是萧梦时帮的忙。我当时如果不那么早就揭穿他,也许他还有活下来的可能。但是,我已经拖到了最后一刻,再不揭穿,我们都会有危险,我自己可能也不能在这里和您说话了。” 彭泽天点头称是:“韩帮主一死,卧虎帮立刻乱了,我清理门户之后,也交待了萧梦时,不邀请脱离卧虎帮的人参加名刀会。” 郭威道:“只是他们流落江湖,也难免再生事端。韩帮主既然和蒙面人是一伙的,自然和北燕有勾结,那个被杀之人他更脱不了干系。如此推断,这些人倒可能知道韩帮主一些秘密。” 彭泽天沉吟道:“韩帮主知道我是真心为了卧虎帮好,所以对我很信任。他也知道我不会参与他那些事情,所以确实有些事是他和那些人之间的秘密。韩帮主一去世,这些人的面目也就暴露了。” 孟雨心想,那个在卧虎帮杀人灭口的顶级刀手,应该就在上次会刀的人中,但肯定不是韩正杰,有可能是蒙面人。而这次名刀会,现在还不能预见会发生什么意外难料之事。 彭泽天还在继续说:“当年我也劝过韩帮主,他就是不肯听。这些人在卧虎帮时间很久,我也和他们很熟,一时难以痛下杀心。他们到了江湖上,若是再作恶,卧虎帮也不能坐视不理。” 孟雨对彭泽天还是很敬重的,他也知道在韩正杰当帮主时期,彭泽天的处境很为难也很艰难。好在他一向正直,韩正杰也并没有坏到骨子里,两个人的信任和友谊仍在。但韩正杰做了些什么,一是也不会都对彭泽天说,二是即使彭泽天知道的一些事,也不一定会对雨说。孟雨知道和彭泽天,也只能慢慢去了解,取得信任,不能够妄想一蹴而就,毕竟彭泽天于他而言,不仅是一帮之主,还是武林前辈。 郭世超却不操心似的,像个大孩子。虽然孟雨曾经提醒,他却总觉得那些危险的事离他很远。他开心地对孟雨说:“江绿萍姐姐和你们一起去过北燕是吧,我听萧大哥说了。她这次也来京城参加名刀会了!” 第七十四章 皇家生意 孟雨一惊:“江姐姐怎么会专程参加这种江湖人士的对刀呢?她虽然也行走江湖,但除了和江家买卖有关的事情,并不太关心江湖人士的这种活动啊。” 提起江绿萍,郭世超很开心:“我们双凤山庄和江家离得近,小时候我也去过江家,见过绿萍姐姐。这次她是到京城专门为了她弟弟江战哥哥和令妹的婚事,来采买的呀。好像还要竞争皇家的什么专属生意。不过那个皇后的亲戚,负责皇宫采买的赵大富很难缠。叔叔已经介绍江姐姐去拜访过赵大户,等姐姐回来后,叔叔再请宫里管鉴定的太监出来看一看江姐姐的货。” 孟雨听了,眉头皱起来:“一个女子,做这些事情不太好吧。和一些经商的男人和宫里太监打交道,那些人很难缠的。” 郭威笑着说:“这个我还是了解的。江承天自从失了武功,身体就很不好,很多远处的生意去不了。江战那个孩子太老实了,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所以家里全靠这个江绿萍这个女孩子四处奔波。她也真是不容易了,自己的事没个眉目,还要替弟弟的婚事劳心劳力了。” 孟雨在江绿萍离开西玉州的时候,就写了信让江战不要再让姐姐出来风吹雨淋了,看来自己的信还是白写了。但郭威说得也有道理,江战是个完全没有生意头脑的人,估计买卖交到他手里就等着把家赔光吧,而江绿萍向来聪明能干,江家暂时也只能指着她。孟雨又想起上次江绿萍曾经说过蒙面人就是七年前袭击过她家重镖的人,只是没有时间和她仔细究这件事。而且上次京城对刀,江绿萍并不在场,这次正好请她看一看。 福瑞客栈里。 江绿萍换下平常穿的衣服,换了一件淡淡的水红色上衫,湖色长裙,白色锈金花的缎子对披。她将一头青丝盘成简单却没有一丝乱发的发髻,别上一枝晶莹的粉色珠钗,又戴上明珠耳铛。她知道为了得到这桩贡品的采买权,她必须把自己打扮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她将脸上敷上底粉,用黛石描好黑而细长的眉毛,在两颊拍些胭脂,用唇红涂好嘴唇,丫环小彩在旁边给她帮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明艳起来,江绿萍摇摇头,小彩噗地笑起来:“小姐这样多好看!”江绿萍却有一些不安,问小彩:“是不是太过华丽与装饰了?”小彩笑着说:“小姐这样好美呢。” 江绿萍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然而她没有时间想了,不等小彩回答,她自己站了起来:“不管它了,咱们下楼去!”于是和丫环小彩和凡儿一起下了楼。 她正在心事重重,大哥江承天因为江战娶的是孟大人的女儿,人家年纪那么小的有那么有身份的绝士美女下嫁到江家,就算只为了婚事好看,也要倾尽全力。另外,江承天因为江战马上要娶亲,而江绿萍却还没有嫁出去,觉得对不起示妹,所以找了镇上媒婆不停给她安排相亲。那些脑满肠肥,满身铜臭的财主真的让江绿萍烦死了。但江承天怕她嫁到夫家受委屈,却总是找有钱人家给她相亲,哪怕年纪大,长得丑。她甚至觉得,她最敬重的大哥,根本不看相亲对象外表的。 江绿萍终于借口为江战办彩礼从家里跑了出来。江承天也很无奈,因为江家目前生意不景气,快要入不敷出,购置彩礼又要花掉很大一部分积蓄,若是不让精明强干的江绿萍远赴京城拿到这项皇家采买,那么江家的日子一定雪上加霜。 而江绿萍自己还惦记着孟雨要办的案子,在北燕再次遭遇蒙面人,令她很想参加萧梦时组织的京城刀会。她一是想帮助孟雨,二也是想知道当年袭击并重创她家的蒙面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江绿萍一改往日独来独往的习惯,由两个丫环小彩、凡儿扶着出了客栈。门口是一辆华丽的马——车夫是雇佣来的,车后跟着的几个家仆则是她从江南带来的。小彩和凡儿将她扶上马车,然后也跟着上了车,将锦缎的窗帷放下。 江绿萍心里有些跳。自从被朝廷所害,这还是第一次与朝中做生意。江家不想用孟定国的关系,而且孟大人自己也是很清廉正直的。只能自己独力支撑了。 她心情郁郁,但是不愿意表现出来。小彩和凡儿对大小姐的性情都很了解了,对于她不言不语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早已习以为常,从不打扰她。但今天不同,小彩小心地提醒:“小姐,和赵大富见面之前,还是仔细想好怎么说。” 江绿萍垂下眼皮:“好的。” 小彩和凡儿对望一眼,不敢再吱声。 据说这赵大富是皇后的远方亲戚,脑子很精明,因此很得皇后信任,将后宫采买的事情全交给他,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赵大富有钱,又有皇后的支持,在京城很是如鱼得水。虽然京城皇亲国戚、权贵大臣、高官贵戚如过江之卿,赵大富的地位并没有多高,但他掌握的生意实惠,又他舍得花钱,别人又看皇后面子,因此在京城气焰十分嚣张。 不一时,马车来到赵府,江家的家仆送上名帖。门人倒是没有为难,江家的管家江财塞了两块银子,那人便进去通报了。 不一时,那门人回来,微一弯腰:“老爷请江姑娘进去。” 江绿萍下了马车,管家江财、小彩和凡儿随着她进了赵府。 一个家人将他们引至花厅,上了茶。 不一时,一个身着锦缎长袍的人进来,后边跟着两个家仆。 江绿萍站了起来。 那人道:“这位就是江南江家的大小姐吧。” 江绿萍看他虽然穿着华丽,气度不像主人,但还是福了一福:“民女正是江绿萍。” 第七十五章 劫杀 那人一笑:“我是赵府管家赵兴。老爷看在双凤山庄郭庄主介绍的面子上,让在下见一下江姑娘。这丝绸和茶叶,历来就有固定渠道贡奉,每年想新加进来的也有十几家。姑娘且不说你的货如何,看你这拜访的阵势也太单薄了。要不是有郭庄主介绍,而且令弟就要娶孟大人的女儿,老爷真是根本不会考虑江家。” 江绿萍听他话中似乎在挑理,急忙委婉地解释:“赵管家,江家从前也是朝廷钦定的皇商,只是多年前事情没有办好,受到责罚。如今经过十年,渐渐有些恢复,还请赵管家玉成。”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江财急忙上前:“赵管家,我们此次来京匆忙,未及备得厚礼,这些只算聊表些心意吧。” 此时厅中主人已经只有赵兴。想来他也是故意如此安排。 小彩和凡儿急忙将两个锦盒奉上,江财道:“这两份一份奉与赵老爷,一份请管家笑纳。” 赵兴一笑,并不看那锦盒:“难为你们有心。你们住在哪家客栈?” 江财答道:“我家小姐住在福瑞客栈。” 赵兴点头:“那就回去听消息吧。在下不送了。” 说罢拱了下手。 江绿萍也再次向他行礼,赵府家仆接过礼盒。然后江绿萍带着江财和小彩、凡儿退出花厅。 出了赵府,江绿萍登上马车。她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事情看起来是有转圜余地的,然而这样的事情她真心不喜欢干。但这个家,不知道还要她操心多久。 她不停地胡思乱想着,眉头也皱着,小彩和凡儿也不敢打扰她。 突然,马车像是遇到什么冲击,猛地一震,江绿萍差点摔倒,小彩和凡儿也惊叫起来。 她警觉地迅速拉开窗帘,同时右手已抽刀在手。 马车已经停下来,外面传来刀剑的破空之声。 江绿萍喝了一声:“你们不要离开马车。”说罢,她拉开马车门,提刀纵身跳到车外。 跳出车外,她的视界一下宽阔了,然而也惊呆了! 只见一个身穿青布衫手提弯刀的中年汉子,和一个以玉笛为武器的青年书生模样的人,正逼向一个人,和被此人挡在身后的两个女孩子逼近。 “孟雨!”江绿萍惊叫一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孟雨好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样子。她久经战阵,此时已经掣刀在手,双足一点,挥刀向那两个人扑了过去。 孟雨大吃一惊:“江姐姐!” 他奋力站起,然而却感觉到自己完全没有力量去与两个武功卓绝的高手对抗,他只能回头低声喝道:“你们还不快跑!” 两个女孩中的一个,也就是沈婉华,嘴一撅:“我才不跑,我要和你在一起!要不,我们一起走!” 孟雨已经快要怒死了,这个沈婉华,真是他的克星。 他怒道:“这种情形我怎么能离开?” 沈婉华嘻笑着说:“那我也不离开。”她似乎觉得只要跟神探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孟雨气得已经无语了,他只好转头看看江绿萍怎么样了,他心里异常焦急,他知道以江绿萍的武功,一个还堪可对付,两个根本完全不是对手。 此时江绿萍为了不让两个杀手有机会攻击孟雨,将一柄刀使开,如旋风一般,只用招数的刁钻和速度来牵制两人。但一来她的武功与两人在伯仲之间,二来这样的打法实在太耗费体力,她自己也知道撑不了多久,依旧勉力坚持。 这时江财一声呼哨,几个家仆纷纷亮出兵刃,小彩和凡儿不管江绿萍的嘱咐,从马车上跳下来,拔出剑,众人一起冲了上去。形势稍微缓和,江绿萍也喘了一口气。但她的手下与两个杀手武功相距甚远,没一时江绿萍又落了下风,而赵财和两个家仆也挂了彩。江绿萍急忙喊道:“你们退后!” 江财看已经帮不上忙,只好退下,只有余下的一个家仆和小彩、凡儿在与两个杀手缠斗。 孟雨看情势不好,灵机一动,他身上还装着给孟雪买的一包花籽,是黄豆大的圆粒花籽,很硬。他打开纸包,试着将一粒花籽箭一般弹向一个杀手。那个杀手听到暗器袭来的声音,急忙躲避。孟雨于是将花籽接二连三的弹向杀手,他手头极准,极大牵制了两个杀手,江绿萍又勉强支持着与两个杀手周旋。 这时那个使弯刀的杀手挥刀向江绿萍斜劈下来,孟雨正想将花籽弹出却发现花籽已经没有了,他暗叫一声糟了。江绿萍将手中刀向上架住弯刀,用力卸掉弯刀的力道,她也已经气喘不止,快要力竭,根本没有办法再顾及使玉笛的杀手。那个杀手趁机向孟雨和沈婉华三人扑来。 沈婉华这才吓得大叫起来,她的叫声格外尖利,孟雨的耳朵都要被她震聋了。 孟雨急忙站起,挡在沈婉华和丫环巧果前面。那使玉笛的杀手面皮白净,脸却很长,眼睛也是细长的,透出一般阴森之气,孟雨也不禁打了个冷噤。杀手手执玉笛,一步步向孟雨迈进。在他眼里,孟雨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孟雨将沈婉华和巧果挡在身后,也一步步向后退,突然他撞到沈婉华身上,沈婉华又哎了一声。他知道已经到墙角了,他握起拳头。 就在这时,江绿萍用力将和她缠斗的杀手弯刀格开,旋风般抬腿踹在他肚子上,单打独斗她并没有吃亏。趁那个杀手哎哟叫出来的时候,她一点地身子飞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在孟雨前边。她用身体遮住孟雨,对那个拿着玉笛的杀手怒喝道:“什么人?敢在京城光天化日之下追杀良民?” 那人冷笑一声,阴气更重:“这你要问这位孟神探,好奇心太重就不要怪招来杀身之祸。” 说着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孟雨要拉开江绿萍,江绿萍喝了一声:“不要动!” 孟雨和杀手都吓了一跳,孟雨不敢动了,他怕一动救不了江绿萍反而坏事。他此时真的恨自己武功太差,若不是在西玉州不慎被蒙面人所伤失了功力,哪会连累江绿萍。 这时,那个执弯刀的杀手也飞身而来,两个杀手互相交换一下眼色,于是刀笛并举,同时力压千钧向江绿萍砍了下来。 “啊!”沈婉华又尖声叫了起来!声音尖得像要冲透天空。 第七十六章 脱险 江绿萍不及多想,用手中刀拼尽全力向上一架,石破天惊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 原来那弯刀是百练精钢所铸,而玉笛只是颜色是碧绿如玉,其实是精钢铸就。 江绿萍竟然奇迹般地将刀和笛都架住了,两个杀手继续手上施力,江绿萍顶住一口气,拼尽全力架住刀和笛。孟雨的手心全是汗,然而他一动都不敢动,他知道如果江绿萍一口气一旦泄下来,马上就会被劈成两半。 江绿萍的脸已经憋的通红,又渐渐变成紫色,她的手臂在颤抖,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她心里在说:“顶住!顶住啊!”她知道此时一旦松劲,就是四条人命。 然而终究实力相差太悬殊,就在她感觉到自己腿都软了,脸颊也在发凉,手也发麻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两个杀手的狰狞面孔也离她越来越近,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这个命悬一线的关头,突然一刀寒光闪现,两个杀手大惊,同时将兵器撤回,回身应付偷袭者。两招过后,才发现来者刀势凶狠,招术更是狠辣。而江绿萍缓过气来,也急忙挥刀加入战斗。 三招过后,来人一刀砍在持笛杀手的肩上,杀手惨叫一声。弯刀杀手叫了声:“走!”两人又应付几招,拔腿就走。来人并没有去追,而江绿萍已经根本没有力气去追。 看到杀手远去,她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但手里还紧紧握着刀。 孟雨急忙跑过去,抓住江绿萍的手臂:“姐姐,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江绿萍喘不过气来,也没有办法回答孟雨的话。这时来人也提刀走了过来,竟然是萧梦时。他对孟雨说:“你别忙着问她话,她没有受伤,只是脱力了。” 孟雨看着萧梦时:“没想到能遇上你,谢谢萧兄。” 萧梦时道:“其实我是得到了线报。不多说了,你先让开一下,我给江姑娘输一下内力。” 江绿萍已经浑身发软,意识也模糊了,似乎完全听不见他们两人在说话。而孟雨内力已失,自是不能帮她。于是赶快将她身体扶正,萧梦时在江绿萍肩背上给她过血输气。不一时,她惨白的脸上有了血色,呼吸也均匀了,这才说道:“谢谢萧公子。” 萧梦时道:“为什么要谢我?今天孟雨要好好谢谢姑娘才对。”他将江绿萍搀起来,对孟雨道:“我们送江姑娘回客栈吧。” 孟雨看到萧梦时扶起江绿萍,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不乐,但他还是点点头。 这时沈婉华也赶忙说:“我也去!” 孟雨终于火了:“拜托你走远些!” 沈婉华吓了一跳,退后半步,仍然不服气地说:“为什么?我说好了要跟着你,就非得跟着你。” 孟雨没理她,对小彩说:“你们快将姐姐扶到马车上。” 他脸色发青,既为刚才差点害得江绿萍出事而后怕,又很不开心萧梦时扶着江绿萍。 但萧梦时毕竟是救命恩人,也不好从他手里抢过来。虽然萧梦时做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得体,但想到他平时对女人不严肃的样子,孟雨就很不乐意他和江绿萍过于接近。 小彩和凡儿将江绿萍扶上马车,几个受伤的家仆也简单包扎了一下。马车一动,沈婉华又要跟着孟雨走。孟雨真的火了,冲她大声喊道:“走开!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沈婉华被吓愣了,眼泪泡在眼睛里,半晌,看着孟雨和马车离去,恨恨地对巧果说:“我不会放弃的!” 巧果道:“小姐,这个孟雨有什么好啊,都说他是六亲不认,对女子尤其没有兴趣,怕是有什么毛病吧。” 沈婉华啐道:“呸,你一个姑娘家说得什么话。”她转了一下眼珠:“哼,就是有毛病,也得是我的人!” 回到客栈,江绿萍除了疲惫无力之外,倒没有其他异常。孟雨这才发现她今天穿得很华丽,脸上还有和她平时不事妆饰相比,显得很浓重的妆容,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孟雨吓了一跳。虽然一番殊死惨烈的打斗,她脸上的妆有些花,但仍然和平时比别有一番妩媚的气韵。 孟雨却不知道萧梦和江绿萍在江南是有一番渊源的。萧梦时在江家给妹妹备办嫁妆的时候,正好碰到江承天在逼着江绿萍各种相亲。因为江绿萍年纪不小了,给她寻的都是看上去形象不堪的土财主,有一次还把江绿萍气哭了。萧梦时本来就是一个眼高于顶,对这种世禄婚姻很看不屑的人。何况江绿萍在北燕和他也并肩战斗过,在西玉州又一起对刀,对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本来就有几分敬重和欣赏。看到江承天这么逼自己妹妹屈从那些脑满肠肥的土财主,不由又油然产生一种怜惜的感觉。 此时江绿萍已经被小彩和凡儿服侍着去净了面,换了衣衫,又恢复了平时天然秀丽清雅的样子。只是脸色仍然苍白,更添了一种楚楚可怜的韵质。 萧梦时忍不住对江绿萍说:“江姑娘,那两个杀手都未蒙面,一个是韩正杰的副手,夺命弯刀杜青云,另一个是卧虎帮第三堂的堂主神笛书生江逸凡。他们现在已经脱离了卧虎帮,显然是针对孟雨正在办的案子的,而且志在必得,一定要杀掉孟雨,所以才敢不易容。如今他们真面目被发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姑娘你现在太危险了,有萧某在这里,可以帮助孟雨,你还是尽快回江南吧。” 江绿萍笑了一下:“多谢萧公子相助,我在京城还有生意没有料理完,不能先走。况且,孟雨兄弟现在面临危险,他武功尽失,我也不能放心。” 萧梦时叹了口气:“哎,江姑娘,我说的就是生意这事儿。萧某知道姑娘才能出众,替江家撑了这么多年。但你终究是个女子,这样替谁都出头,为什么就不为自己想呢?这些都不是一个女子应该承担的事情。还是听萧某的话,早日回家。孟雨的安危,自有萧某来负责。” 江绿萍勉强笑了一下,笑容中说不尽的愁苦:“萧公子,什么人就是什么命。我们江家好不容易有了这个运气,江战能娶妻孟大人的女儿……”说到这里,她突然醒悟了什么,急忙将话收住。 萧梦时笑了笑:“江姑娘,你不必怕我在意。我命不好,再说,也配不起孟家小姐的。” 他一双好看的眼睛盯在江绿萍脸上,他一向如此,做事只按自己性子,什么也不避忌:“江姑娘,其实劝你回家,是觉得你人在京城,就算不替孟雨操心,生意的事情也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恕在下直言,皇家采买岂是那么容易争到的,和其他商家相比,你一没有钱去买通关系,二在京城没有很多权贵帮你,三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世道这么险恶,你虽然久经江湖,也还是不能全领会到的。” 他的话触到了江绿萍的内心,她的眼中溢出泪水,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心酸:“我有什么办法呢,家里哥哥弟弟都已被害得身带残疾,从前依靠江家的远亲族人,都还要维持生计。江战要成亲,我不能让他那么寒酸地将天仙一样的小雪娶进来。我要替他们做这些事情……”她说着说着先是哽噎,接着就抽泣起来。 萧梦时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孟雨在旁边一直在生气,他既生气自己差点害了江绿萍性命,又对萧梦时对江绿萍的暧昧态度气结,心说关你什么事啊,巴巴地在那里指手画脚。不知为什么,他一看到萧梦时对江绿萍关心就很不高兴。 看到江绿萍哭了,他终于忍不住把怒气发出来:“你说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提姐姐的伤心事?” 第七十七章 萌动 萧梦时愣怔一下,他也看出自己虽然救了孟雨,但人家却好像不领情不说,还对自己很愤愤。他是十分聪明的人,立刻猜到是自己对江绿萍的关心惹孟雨误会了,他还猜想到孟雨的心理恐怕发生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变化。于是赶紧说:“你好好劝劝江姑娘吧。杀手的来历我也已经告诉你了,我在外面等你,你回客栈不能没有人保护。”说罢他就离开了房间,心里想,“这小子,还说不在乎女人。” 孟雨将江绿萍扶到桌边坐下,看到她泪流满面的,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帕子,竟然拿衣袖替她擦眼泪。江绿萍身体颤抖了一下,抓住他的手放到一边,不让他替她拭泪,苍白的脸也涨红了。孟雨也觉得有点唐突,但他一直把江绿萍当姐姐,并没有想得太多,现在看到江绿萍脸都红了,好像才发现她也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很美的女子。他也拘谨起来,只好干巴巴地劝慰:“姐姐,今天差点害了你的性命,孟雨真是惭愧死了。” 江绿萍勉强一笑:“这有什么,难道我看见了你被追杀,却不管么。” 孟雨一时觉得自己欠了她好大的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半晌才说:“姐姐,萧梦时说得也对。我知道姐姐一定要替江战争足面子,但将来日子毕竟是他们两个自己过,小雪也不是在乎那些身外之物的人。姐姐如果总是这样替别人操心,倒会让我们一家过意不去。” 江绿萍低下头:“说是这样说,可世俗的看法,谁能不在意。就这样,也觉得委屈了小雪呢。” 孟雨知道江绿萍十分倔强,但他觉得有必要跟她好好交流一下:“姐姐,这世上我们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不是都能得到的,什么事情太追求了,反而自己被伤害。小雪即使成亲了,我也会照顾她,也会照顾江战和江家。姐姐不要总是不顾自己,考虑别人太多。” 江绿萍听了孟雨的话,看着青砖铺就的地面,似乎有些痴了。 孟雨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知道江绿萍的倔强与执着,也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外人,也无法深劝。只好又安慰了几句,就告辞走了出来。 孟雨走下楼,看到萧梦时还在柜台那里喝着小酒等他。 孟雨这才觉得自己态度不好,不好意思地说:“萧兄,刚才得罪了。” 萧梦时正拿着小酒壶很悠闲地喝着,看到孟雨出来,从柜台上又拿起一个小酒壶递给孟雨:“走吧,我们一起坐马车回你的住处。” 孟雨坐在马车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喝酒,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江绿萍本来与他并没有太大的瓜葛,然而今天的事情,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既不舒服她现在的这种状态,也不舒服萧梦时和她的接触,然而又不能冲萧梦时这个救命恩人发火。 萧梦时看他脸色难看,笑笑说:“就是,你干嘛冲我那么凶呢。其实我在江南给妹妹采购嫁妆的时候,亲眼看到江老**江姑娘相亲,有一个凑巧我看见了,又矮又胖,没了手脚就是一个圆滚滚的土豆,倒是有钱。” 孟雨啊了一声。 萧梦时又笑了笑:“我看不过,所以对江姑娘好一点,你就急扯白脸的。你要喜欢她,就帮她把皇家采买的事情解决了,眼下就这件事能让她开心。以后的事我就不说了,也懒得管。”他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口,看着孟雨,一脸的坏笑。 孟雨的脸飞红了:“谁喜欢了?我一直叫她姐姐的,哪有什么歪心思!” 萧梦时盯着孟雨看。孟雨立刻不自然起来:“你看我干嘛?” 萧梦时道:“我看说谎的人眼神是什么样……”说罢,又拿起酒壶喝起来。 孟雨更心虚了,恼怒地瞪着他。 好在马车吱哑一声,停住了,到地方了。萧梦时猝不及防,一口酒差点被呛到。孟雨幸灾乐祸地坏笑起来。 回到住处,孟雨躺在床上,望着屋顶,一时睡不着,突然又开始不放心。萧梦时的话,不知为什么让他心里很堵。他回想在北燕和西玉州,自己和江绿萍共处了很长的时间,但他很少关心她个人的事情,他们之间就像他和其他朋友一样相处,可能因为她是个女子,交流并不那么方便,他对她的了解还更少一些。可听了江承天逼她相亲的事情,她的影子和她的种种烦恼,开始影响他。这么美丽而能干、聪明,刀法又好的女子,真的要去嫁给一个土豆吗?他睡也睡不踏实,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却梦到江绿萍真的嫁给了一个圆滚滚的大土豆。她穿着红衣裳,一掀盖头,不像平时清秀的样子,十分美艳,还秋波婉转地媚笑了一下。而那个大土豆,突然长出手脚,然后又变成一个厉鬼的样子,露出白森森的牙。他在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抓起枕旁的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他拿着剑,又想起自己已经没有武功了,不由望着窗外微亮的晨曦,心中剧跳着。 第二天早上,天气十分晴好,昨天遇到的劫杀,令他此刻应该赶紧去卧虎帮,再见一下彭泽天。据孟雨的线报,彭泽天确实没并参与韩正杰的阴谋。而昨天卧虎帮的两个重量级杀手既已暴露,自己必须要尽快再与彭泽天打个照面。然而,他想起江绿萍的事情,却不能放心。洗漱过后,连早饭也没有吃,就赶紧到了福瑞客栈。 伙计上前迎接:“爷,这么早?用些茶点吗?” 孟雨摇摇手,直奔二楼而去。走到江绿萍的房间门口,他又犹豫了,虽然两个人很熟,江绿萍又是姐姐,他仍觉不妥。想了想,还是轻轻扣门。 里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谁呀?什么事?” 孟雨忙答道:“我是孟雨。” 门开了,小彩走出来,有些吃惊地说:“孟公子,您怎么来了?” 孟雨匆忙间找了个理由:“我来问问姐姐皇家采买的事情需要帮忙不?” 小彩走出来,轻轻将门掩上:“哎,怎么不需要呢?姑娘一早起来就发这个愁,想去赵府上问,又觉得昨天刚去过。可不去心里又不踏实。” 孟雨小声说:“你告诉姐姐不要着急,现在时间太早。让姐姐好好吃过早饭,我陪她一起去。” 小彩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太好了!至少有公子壮胆,况且那赵府也要给公子三分面子。昨天我们去的时候,那赵大富根本没有出面,只有管家出来了。” 孟雨笑了笑:“那我在楼下等了。” 孟雨要了一碗粥,一张肉饼,一盘拌小菜慢慢吃着。突然,外面两个熟悉的身影晃了一下,孟雨站起来,拔腿想追。才想起自己功力已经没有了。等他走出门外,那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们怎么来了?” 孟雨皱着眉,回到屋里桌旁坐下,吃得也没有滋味了。 不一时,江绿萍带着小彩和凡儿从楼上下来。昨天的突发惊险,令她也警觉起来。她虽然没有穿劲装,却换了把短刀绑在内衫处,然后又拿上自己那把闪电刀。然后仍是长裙纱衫,一头青丝也挽成整齐的发髻,却没像昨天那样精心修饰,碧衫白裙,清秀宜人。 早上的天气很好,孟雨的心情也就好起来。他似乎将昨夜心里对她的种种纠结抛开了。他很喜欢江绿萍这样清爽的打扮,在他认识的女子里,她是个清秀,内敛、低调,有责任感又能吃苦的女子。当然,也是一个好姐姐。 第七十八章 再谈买卖 江绿萍看到孟雨,微微地笑了笑:“有劳弟弟,总给你添麻烦。” 孟雨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姐姐一直帮了我这么多,昨天又救了我的命,是孟雨给姐姐添了大麻烦呢。” 江绿萍笑笑,神情里带着一点点幽怨:“江家现在一蹶不振,什么事情都说不到人前,还要事事求人。” 孟雨知道江绿萍虽然表面上文静温柔,心里是最争强好胜的。如今不得已要求人,哪怕是求孟雨,她想必也很不情愿,便劝慰说:“姐姐不要总往悲观去想。其实皇家采买,竞争实在激烈,并不一定要志在必得。江家平平稳稳的,才是最好。” 经过一夜,江绿萍也看开了很多,她长叹一声:“是啊,钱挣到怎样多,又如何呢?而且这次有五六家在竞争,江家其实从财力到势力,都是最弱的,但既然来了,怎么样也要勉力坚持,退缩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孟雨看她看开了很多,心里也很高兴:“姐姐上车吧,我还要在京城呆一段时间,采买的事情我替姐姐支应。” 这真是意外之喜。江绿萍虽然不愿意求人,但心里清楚得很,孟雨是个非常认真的人,答应了就会认真地陪着她把事情做到完美。 她看着孟雨圆圆的脸上孩子般的笑容,心里突然一动。从和他初见,她心里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像她一样心灵秀慧的女子,自然会有自己的期许。而孟雨,这么聪明帅气,武功又高,年纪比她小,家世又是如此的显赫,她没有办法去期待。 看到江绿萍如水的眼神,孟雨也里也颤了一下。他也是年轻人,虽然一直逃避男女之情,但内心却很敏感。他感觉到江绿萍对他不一样的态度,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令他也感到困惑。基本上,她秀丽而灵慧,文静而从容,而一旦进入战斗的时候,她和她的刀都会进入一种不管不顾的拼命状态,那种果敢和洒脱,真的会令很多男人着迷。她无疑是他喜欢的女子,他欣赏她,甚至有时还有些依恋。但他强迫自己把她当成姐姐,却不愿意承认这个秀气而聪明的女子,已经渐渐在他心里有了一个牢不可破的位置。 看看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孟雨对江绿萍说:“姐姐上车吧。” 江绿萍的脸一时有些微红:“好的,辛苦弟弟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他们在赵府门口又遇到了沈婉华。 孟雨满脸的不高兴:“你来干什么?” 沈婉华睁大一双杏仁眼:“咦,我来我表舅家也有错吗?” 孟雨实在是无语了,他这才想起沈婉华是皇后的妹妹,自然也是赵大富的亲戚。 孟雨灵机一动,索性对她说:“既然如此,不如借沈姑娘的光,麻烦通传一下,就说孟雨求见赵老爷。” 沈婉华大大咧咧地挥挥手:“还通传什么,跟着本姑娘进去就是了!” 江绿萍这时已经下了马车,心性剔透的她马上明白了是什么回事,急忙对沈婉华说:“那让沈姑娘费心了,绿萍这里谢过。” 沈婉华不在意地说:“江姐姐客气什么呀,昨天你救了我和巧果,你的武功真高啊。哪像什么空有神探名气的人,还要女人来保护。” 孟雨听她故意颠倒黑白,哭笑不得,但眼下看起来她倒是帮得上江绿萍的。 门人看到沈婉华过来,已经颠颠地跑来:“小姐来啦,快请进来,您可是稀客呀。” 大概已有仆人进去通报,管家赵兴也狗颠屁股槌的跑出来:“啊呀,老仆出来晚了,小姐莫要怪罪呀。” 沈婉华很神气地一摇脑袋:“今天我带来两个朋友,你们不可慢待了!” 赵兴一看江绿萍正是昨天来过的那个美人,只是今天打扮很是朴素,急忙上前招呼:“江姑娘也来了,快请快请。” “哎!”沈婉华冲他又一摆手,“还有一个贵人你没见呢,”她一拉孟雨:“这个可是当朝孟大人的公子,神探孟雨。” 赵兴一听,吓了一跳。饶是赵府是皇后的亲戚,可这位爷却是国朝实权人物,皇上舅舅孟定国的公子,想不到穿得这样平常。他急忙上去行大礼:“老奴眼拙,冲撞了公子,可不要怪罪啊。” 孟雨不以为意地说:“在下不过一介平民而已,赵管家不要拘礼。” 沈婉华问孟雨和江绿萍:“两位可是有事来此?啊,不要门口说,咱们进去再讲。” 说罢,她上前拉着孟雨就往大门里走。孟雨看看江绿萍,以他的习惯,江绿萍是姐姐,自然会请她先走。然而今天是有求于人,便不这样讲究了,他微微对江绿萍示意了一下,就和沈婉华先进去了。 赵大富已经听到消息,说是连皇上表弟,神探孟雨也上门了,赶紧一边从后堂跑过来,一边整理衣冠。旁边随侍的小丫环要帮他整理,被他一声叱喝赶紧收了手。 正厅内,赵大富让两个姿色美貌却有些村气,穿红挂绿的丫环上了好茶。孟雨环顾一下。皇商显然不同,这厅里豪华程度,真是令人目不暇接,有些宝贝,皇上的宫室里也不见得有。厅里全套紫檀家具彩绘名家山水人物,珠宝镙钿和玉石镶嵌。桌上的细瓷茶具,镶红蓝宝石的银执壶,墙上的名家画作,银香薰里袅袅升起的龙诞香,都在诉说这家的富有和权贵。只是屋内陈设家具全是堆砌,一看就是土豪乍富。赵大富坐在太师椅上,陪着小心说:“婉华,你这个大小姐可是平时不登门的,今天怎么有闲心?还和贵客一起上门?” 沈婉华水灵的杏眼一睁:“对呀!孟公子,江姐姐,你们是为什么来赵府啊?” 江绿萍看了一眼孟雨,忙说:“是我们江家有机会争取今年的皇家茶叶和丝绸采买,所以昨天先来贵府和赵管家陈情,说是今天再来询问,看看有没有机会。” 赵大富霎时明白了,心里叫苦,脸上却夸张第十一地道:“哎呀,江姑娘,你们江家闻名江南不假。但这丝茶采买,过去五六年都是你们同郡佟家竞得采买权的,虽然说每年候选商家都要重新竞争,可是宫里上上下下,包括皇上、皇后都对佟家十分满意,若是换了其他家,也得有个让老夫说得过的理由啊!” 孟雨心说,这个老滑头,若是江姐姐自己来,还真搞不定他。 江绿萍在椅子上欠了一下身:“赵老爷,因是今年有这个机会,江家才全力以赴,以期为朝廷效力的机会。江家在江南经商已历四五代,向来以质取胜。佟家在江南也是世家,彼此很熟悉。彼此的货更是熟悉,江家还是有信心的,但求赵老爷成全。” 赵老爷看着江绿萍的秀丽清雅的脸蛋,心里很是受用。到他这里争生意的,都是中年以上的男子,像这么受看的美女,谈吐又那样淡定从容,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虽然赵老爷对于家具陈设字画的品味只是求好求名求贵,没有什么品味,但对美女只要有男人的本能就够了。 他心里流着口水,但在沈婉华和孟雨面前哪敢造次,但是就这样把采买权给了江绿萍,他又觉得太便宜了。于是推托说:“江南江家的名声,老夫自是信得过的。姑娘的话,老夫也是信得过的。只是这凡事必定要有个规矩,老夫可以让姑娘入个围,但最后丝茶采买权花落谁家,还要看各家货色和经心程度。” 江绿萍还没有说话,沈婉华不耐烦了:“啊呀表舅!这是我的朋友!朋友!赶紧把答应了,我们还要逛街吃饭呢!” 第七十九章 舅甥斗嘴 赵大富心里暗气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嘴里还得敷衍着:“婉华,这个皇家采买可不是你女孩家平时绣个花呀,弹个琴呀。这个多少人盯着舅舅呢。舅舅要是任人唯亲,哪里还混得到今天呀。 孟雨心这里这个气,赵大富平时有了名的吃了买家吃卖家,各地的商家要给他上供行贿,他给宫里还要虚报价钱,两头吃回扣,这会子倒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 孟雨正要说话,江绿萍款款地站起来,对赵大富施了一礼:“绿萍知道是给赵老爷添麻烦了。从前丝茶这一项都是江家在为宫里采买,质量也是有口皆碑。只是七年前有些故障,致使宫里断绝了与江家的交易。如今经过这些年的恢复,江家在江南又重振旗鼓,这两年丝茶买卖规模和信誉在江南都是首屈一指。若是老爷不信,只望赵老爷给个机会可以当众比试一下。” 沈婉华突然叫起来:“啊呀对啦对啦,我记起来了。表舅夸的那个佟家不是去年英亲王嫁女时,出过用茶末混成好茶的事故吗?原本他们没想给英亲王供这种茶,只是不小心装错了,将本地销售的伪劣茶叶装进英亲王采买的货里。” 赵大富一听这个气:“婉华你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不要道听途说!” 沈婉华哪里管这个,她想说的谁也拦不住,还要大大夸张一番:“怎么是道听途说,当时英亲王宴席上就用的这个茶,结果搞得英亲王和王妃好没面子。表舅,难道这么大的事内办处后来竟然没有查办吗?” 孟雨听她咋咋唬唬,还说得活灵活现,心里好笑:“这个女孩子有时候还真给力,脑子转得是够快。”茶叶事件孟雨和江绿萍都曾听说过,只是他们的身份,不好攻击佟家。想不到让沈婉华说出来,但真是帮了他们的忙。 赵大富暗暗叫苦,只得说:“你们年轻,哪里懂得厉害!佟家的事没有最后有定论,只是私下传说。佟家也是江南大户,朝中几个皇上叔辈与他们都有交情,所以那事就没有人再提了。况且也是无心之失嘛。” 沈婉华不服,快言快语地说:“那给老百姓就可以用伪劣茶骗人么?” 赵大富无奈:“行行行,表舅说不过你!总之,我会给江姑娘一个机会就是了!” 江绿萍急忙站起来,趁热说道:“多谢赵老爷。” 赵大富无奈,对江绿萍说:“后日是鉴货时间。但皇家规矩,历来不公开,而且不同时鉴货。后日辰时到带货到皇宫西门,抽签定鉴定顺序,然后去内办处鉴货。”赵大富又叮嘱:“仆从只可到西门,东西会由宫内太监运进,只有江姑娘一个人可以进宫。” 江绿萍很是高兴,急忙站起来谢过赵大富。沈婉华还是不满意:“表舅太磨叽了,这点面子都不给。昨天两个坏人拿刀追杀我,这位江姐姐可是救了我的命,否则今天你就见不到我啦。这是多大的恩。” 赵大富赶紧站起:“哎呀,如此我代甥女谢过姑娘了。”他冲外面粗声粗气地喊道:“来人!”管家急忙跑进来:“老爷有何吩咐?”赵大富道:“去取东珠和玉壁来,我要对江姑娘表示谢意!” 江绿萍急忙站起来:“赵老爷,只是路遇沈姑娘遇到危险,帮了一下忙,本来也不算什么,千万不要如此客气。” 赵大富笑咪咪地:“哎,江姑娘不要如此客气!对救命之恩表示谢意,本是人之常情,你这样一客套,倒令老夫局促了。”江绿萍虽然也是一直跑江湖,却性格内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沈婉华道:“哎呀,江姐姐你不用和我表舅客气,他的钱呀,多得花不完,不拿白不拿,我替你接下了!”说着,从丫环手里老大不客气地接过礼盒,端给小彩和凡儿:“拿着!” 然后又说:“表舅,江姐姐的事情托付你了。我们要逛街去了!” 赵大富仍然笑咪咪地说:“急个什么,留下用饭吧,婉华可是很少登我的门噢?” 沈婉华不以为然地:“和表舅一起吃饭有什么意思,一饭桌加起来年纪要超过一千岁了。我要带我朋友去吃好的,同会春的好菜我可劲儿点,可要记在表舅帐上呃。” 赵大富巴不得这帮祖宗快走,急忙说:“捡好的点,表舅请!” 大家站起身,孟雨也向赵大富拱手。 出了门,孟雨要和沈婉华告别。沈婉华不满地:“别呀,说好了一起吃饭逛街,你可不能先走。” 孟雨心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江绿萍忙说:“孟公子有要事在身,但反正也到午饭时间了,不如我来请客,就去沈姑娘说的那个馆子。” 沈婉华拉住江绿萍的手:“哎,你可真是知我心意的好姐姐,就不能让孟雨走。还什么你请啊,我表舅那些钱,反正也不是好来的,我们吃他去!” 江绿萍看着孟雨,有些为难。她知道孟雨不会想和皇后的亲戚搭上关系。孟雨知道江绿萍的心思,笑了笑:“好吧,既然有机会让沈姑娘请客,那我们就去开开眼界。” 这是孟雨第一次好声好气和沈婉华说话,她一时兴奋莫名,拉起江绿萍:“走喽!” 同会春正是孟雨上次和郭世超吃饭的馆子对面。也是掷铜钱决定之后被淘汰的那一家。沈婉华带头上了三层楼,雅间已满了,他们只好又回到一楼。沈婉华生气地对伙计说:“知道我要来,不给我留房间!” 伙计一头雾水,忙点头哈腰:“姑娘之前通知过柜上吗?如今房间真没有了,不如姑娘多点些好菜做个补偿。” 沈婉华扑地一声笑了,她今天真的是十分开心。于是七大盘,八大碗要了个够,燕翅海味也丝毫不含糊。 孟雨又看不惯了:“你点这么多,又吃不了这么多,那为什么又点这么多?” 第八十章 酒楼偶遇 沈婉华只知道孟雨一向很朴素,却还不了解他有多抠门。此时听他这么说,不由大笑:“关心这些做什么,反正是表舅请。” 江绿萍也不安地说:“沈姑娘太破费了。” 沈婉华却满不在乎:“这算什么,只算是谢江姐姐的救命之恩吧。” 江绿萍道:“不过是路遇,尽力相助吧。”昨天形势凶险,她对昨天沈婉华的情景已经记不太清楚,只记得她一直躲在孟雨背后。或者说是孟雨将她护在身后。 江绿萍又笑着问:“听沈姑娘不是京城口音,应该不常住京城吧。” 沈婉华道:“哎,我本来跟父亲一起在西陲的,前一阵想姐姐了才来的。正好赶上皇上宴请归乡的官员,我就在宫中帮皇后姐姐做些事情。” 孟雨心里不由一动,不动声色地说:“那次宴请是最近三年最热闹,规模最大的一次了,可惜我错过了没有看到。” 沈婉华扑地又笑了:“您老人家贵人事多,哪像我呀整天闲着。之前我一直帮姐姐,到宴会那天,真是广棚高席,酒池肉林,哎,浪费多少国帑啊。 孟雨道:“宴请那天你在吗?人是很多吗?你可以入前席的吗?” 沈婉华看孟雨愿意跟她聊天,开心起来。江绿萍倒有些奇怪,孟雨很少这样闲聊的。而沈婉华已经忘了之前和孟雨一起遇到蒙面人的时候,跟孟雨说过什么了。她直觉的记忆里,只记得那天孟雨对他很冷淡,很凶。 沈婉华的大眼睛呼闪闪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哎,那天人叫一个多啊,多少年不出来的老国相都来了,三代老臣和新晋的进士也都在一起,宫里都要放不下了,太监宫女都是一溜小跑。皇后姐姐得和皇上端坐在那里受贺。她也不放心啊,我跟在她身边给她来回的传话,有的时候还得亲自跑去指挥。” 孟雨微笑了,他一笑就很讨人喜欢的样子:“从太极殿到后边皇上暂时休息的宣政殿也很不近呢,若是平时走一趟不算什么,要是跑来跑去的,可够你受的。” 沈婉华道:“哎呀,别提了。那天什么都乱了,本来以宣政殿为界,再往后就是后宫,前殿的人除了太监,男子是不得进去的。那天我到前边传话回来,竟然有一个长胡子的从宣政殿后边过来,东张西望的。我问他干什么,竟然说是找茅房找不到了。” 说着,沈婉华咯咯笑起来。 江绿萍也忍不住扑地笑了。 孟雨问:“那是来赴宴的官员么?” 沈婉华说:“可不是?已经回家好多年,都不认得宫里的路径,所以迷路了。我看到他的时候正好他还撞了我一下。我看他老得都不行了,还给他指了去前殿宴席的路。这要是平时,一个长胡子的跑到后宫,非被弄成真太监不可!” 说罢,她又哈哈笑起来。连江绿萍也忍俊不禁了。 孟雨突然转了个话题:“虽然皇上不定期赐宴勋臣或者要归宁的老臣,可是那个规模的可不多见,据说是吏部侍郎王言载提议的呢。” 孟雨知道王言载口碑很差,却和沈赫昌过从甚密。他也看出来,沈婉华是个嘴里什么都漏的女孩子,所以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沈婉华快言快语地接上:“这个我最知道了,就是王言载提议的,爹还很支持他,当时还有几个大臣附议。皇上觉得这是个收揽人心的机会,所以很快就批了奏准。” 孟雨笑着对江绿萍说:“听听,京城是不是比江南还要热闹?” 江绿萍也静静地笑笑,很婉转地回答说:“京城的热闹,是权贵的游戏,百官朝君,朝堂正事,边境争端,百姓民生,而江南的热闹,是丝竹管弦,画舫酒令。孟老弟和沈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如去体验一下。” 沈婉华拍手道:“江姐姐说得好,我一定要去。” 这时已经菜过五味,但菜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几人并没有吃了多少,却都吃不下了。醇甜而回味悠长的女儿红,也下去不少。江绿萍酒量比孟雨还大,自是没事,沈婉华已经有点喝多了。孟雨看她醉得糊里糊涂的样子,倒觉得有趣,似乎也不像从前那么讨厌她了。他又端起酒杯正要喝,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劲装少年从楼上一间雅间出来,伙计殷勤地引他往楼梯口走。这少年的出现并不令孟雨吃惊,而令人吃惊的一幕却出现了:雅间里又走出一位翩翩公子,白色缎子绣金边的长袍,莹润的镶金玉带,玉带上用丝带系着一块价值千金的玉佩。他手中执着绡金扇轻轻摇着,而更令人吃惊的是,随他出来的,还有一位三十左右的美貌女子,也是劲装佩剑。贵公子对这位女子看起来十分尊重,请她走在前面,两人一起跟在少年后面向楼梯走去。 江绿萍正要脱口而出:那不是……却被孟雨用手势制止了。 两人从楼梯上下来,离角落里孟雨这桌还有一段距离,孟雨示意大家不要说话。他用耳力捕捉着二人的对话,但两人说话声音很小,似乎也尽量避免谈一些敏感内容。只听到萧梦时说:“不能等到他们走了,那就来不及了。”而少年道:“叔叔未到,此时我想要对大哥有利,还是不要全盘交给……”萧梦时制止了他,随即两人拱手告别,萧梦时和那个美貌女子离开了。 劲装少年看着萧梦时远去,转回身到柜上问:“我存在这里的包袱呢?” 伙计查了一下,从柜内拿出一个包袱,双手递给少年。少年伸手去接,却接了个空,他猛地一惊,血都凉了,迅疾回头。 孟雨手里拿着包袱冲着他笑。 他惊怒的表情松驰下来:“孟大哥,怎么跟我开这个玩笑!” 孟雨将包袱递给他:“你在这里请客吃饭也不告诉我,看我们只好挤在角落里吃。” 郭世超向角落看过去,沈婉华和巧果,小彩、凡儿也都吃完了,鱼贯走出。沈婉华脸红朴朴的,好奇地问孟雨:“孟公子,这是你的朋友吗?啊!还穿着这样的衣服,你也是会武功的?” 孟雨没好奇地说:“什么叫也,我现在没武功。” 沈婉华酒喝得头脑有些迟钝,想了想,格格笑起来:“想起来了,那个蒙面人太厉害啦,神探武功尽失!” 说罢她学了一下蒙面人的动作,竟然惟妙惟肖。 劲装少年突然看到一个美丽活泼的少女跟孟雨在一起,而且透着红晕的俏丽脸蛋,笑起来娇如鲜花,不由愣了。 孟雨急忙介绍:“这是沈婉华,沈姑娘。” 劲装少年拱了拱手:“姑娘幸会了!” 第八十一章 线索深入 孟雨又笑着对江绿萍道:“这个弟弟你自然认识了。” 江绿萍也笑了:“世交嘛,对刀的时候要向郭老弟请教了!” 郭世超也笑了:“江姐姐采买办得顺利吗,二叔昨天还提起验丝的事情。” 孟雨笑笑:“本来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遇到这位姑娘,帮了好大的忙。” 郭世超刚才看到沈婉华就觉得她十分好看,只是不好意思一直看着,此时听孟雨这么说,正好又跟沈婉华打了个照面:“啊,这位姑娘是……” 孟雨何等聪明,已经发现郭世超很想多看沈婉华几眼。于是介绍说:“这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在帮江姐姐竞争丝茶的皇家采买生意。”郭世超一听,有几分好奇:“江姐姐这次来京,是我叔叔介绍的,但我们双凤山庄虽然是皇家指定商家,和朝中生意也有很多年了。但宫内的关系也不十分熟悉,所以只能牵针引线,但看不出姑娘年纪不大,竟能涉入内宫的采买。” 沈婉华得意地:“小事一桩嘛!只要是江姐姐的事情,我都要尽力而为的。” 郭世超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他一下看出这个女孩肯定来历非比寻常。而孟雨的身份,他认识的女孩子,搞不好也是和皇家有千丝万缕,甚至就是皇亲国戚呢。 江绿萍忙向郭世超谢过:“多亏郭老伯父兄弟帮忙,此次才能上京。绿萍谢过了。” 郭世超忙回道:“江家和我们郭家是世交,而且在江南行事侠义,很受尊重。我们也是尽绵薄之力而已。” 郭世超又问孟雨:“孟大哥下午要去哪里?” 孟雨笑了笑:“我要再去卧虎帮找彭帮主聊一聊。” “太放肆了!”彭泽天将一个白瓷杯狠狠摔在青砖地上。 孟雨忙说:“彭帮主息怒!好在事已过去。只是他们两人今后行踪不定,还是派人探查,尤其他们身后的人是谁。” 鼓泽天摇摇头:“韩帮主命丧边境后,帮里最近走了不少从前得力的人,走了的又想勾走留下的,要不是郭二庄主来京义攘卧虎帮,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郭威道:“彭帮主客气了!以后我们两家合力经营卧虎帮,让那些不怀好意的肖小死了心。” 孟雨心里在想,郭威和卧虎帮的关系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是和韩正杰多一些,还是和彭泽天多一些。而且据他说知,这两年都是郭威来京城办事,大庄主郭冲很少露面。而且也是今年春天,郭威才带郭世超也来京城。不过郭世超终究只有十七岁,现在才出道也并不能说晚。通过和郭世超的接触,孟雨发现他是个很好的少年,待人也是很真诚。然而,他并不是什么都说的。毕竟是双凤山庄未来的接班人,他不可能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孩子。 孟雨故意当着郭威和郭世超对彭泽天道:“彭帮主,在下不合问一句,萧梦时与韩帮主的交情如何?有没有可能陷入此事?” 彭泽天还未如何,郭世超脸上的表情先不自然起来,孟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彭泽天想了想才说:“萧梦时和韩帮主都使刀,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而且萧梦时有一阵长期在京城,走得更近。但我虽是副帮主,对韩帮主喜欢的那些风月和聚饮之事并不太感兴趣。三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倒是萧梦时很喜欢时新兵器,卧虎帮自己添置时也会帮按他的要求打些样子。” 孟雨又道:“这次萧梦时再来京城,没有来卧虎帮吗?” 彭泽天生性正直敦厚,但能坐上副帮主,又承继了韩正杰的帮主之位,自然也不是凡人,他警觉地:“孟公子是说他可能和卧虎帮有暗地沟连?” 孟雨笑道:“彭帮主果然洞察深刻。以他和韩帮主的关系,而且目睹了韩帮主横死,这次来京,为什么没有与彭帮主您会晤呢?” 彭泽天思忖了一下:“给韩帮主办后事时,他倒是专门参加了,也对我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而且留了个大份子。然而此后他在京城日子不短了,时有听到他的消息,也收到他招落的名刀会的帖子,但他却再没有来过卧虎帮,确实有点奇怪。” 孟雨道:“他若还来走动,反而没什么蹊跷,这样再无音讯,倒是有些奇怪。” 他低头思忖着,萧梦时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既然不来他以前几乎天天必来的卧虎帮,就必然在忙着其他的事情。可好像最近他连女人都没兴趣了,可见肯着一件不可示人的事情。 彭泽天又提起杜青云和江逸凡:“二庄主,杜、江二人虽然离开卧虎帮,但毕竟从前是帮里的人。如今他们显然牵涉上其他势力,我们不能不问。不然帮中兄弟都来仿效可怎么办。” 双凤山庄二庄主郭威,和侄子郭世超长得很像,但是比郭世超矮一些瘦一些,外形虽然不赳发,一双眸子却精光四射。郭威年纪约摸四十岁,看上去十分精明强干。和江家相比,双凤山庄一直顺风顺水,又有正当壮年的大二庄主坐镇,这些年来在苏北一直声名显赫。只是下一代年纪尚小,还未成长起来。为子孙谋基业,两个庄主一直耗尽心力发展事业,黑白两道都很有影响。郭威此次也是受大哥所派,要趁卧虎帮根基飘摇之时,渗透进来,借其力量向京城扩展。但双凤山庄向来做事有原则,并没有想趁火打劫,而只是想借助卧虎帮发展自己而已。同时,大庄庄郭冲一再叮嘱郭威,要在危险之际扶卧虎帮一把。 郭威对彭泽天说:“还是要弄清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袭击孟雨。我感觉是受其他势力控制,和孟雨现在办的大案有关,能插手皇上钦办的案子背景肯定不一般,和韩帮主的死也脱不了干系。他们离开卧虎帮倒好,但不一定马上抓他们,否则他们背后的势力不明,抓回来我们未必处理得了。不如暗暗调查,顺藤摸瓜。” 孟雨和彭泽天暗自佩服郭威的老谋深算,孟雨问彭泽天:“这两人在帮内时关系如何?有没有和他们二人关系好仍留在帮内的?” 彭泽天道:“孟公子放心,卧虎帮虽然是江湖帮派,但历来有协助朝廷处理棘手事务的传统。我先在帮内调查一下,再将结果告诉公子。” 孟雨知道卧虎帮新遇事,各种事务都在混乱中,彭泽天一定与郭威有事要商议,笑笑道:“孟雨已了解很多,只是日后还要多多叨扰帮主。”彭泽天道:“那是自然。” 第八十二章 再遇袭 于是孟雨和彭泽天、郭威拱手而别。孟雨出了卧虎帮,觉得还是应该先去找萧梦时,却看到郭世超也跟了出来。 孟雨笑问:“郭贤弟怎么不陪二庄主?” 郭世超道:“彭帮主和叔叔是真的有事密议,我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叔叔主要让我协助他做双凤山庄和卧虎帮联合的事情,也是让我长长见识。” 他又对孟雨说:“孟大哥,卧虎帮真的牵涉到你办的案子中了吗?” 孟雨笑着说:“这个不急着聊,我们先找到沈姑娘,一起到街上转转。” 刚才到了卧虎帮门口,沈婉华觉得这种江湖地方很俗气,便突然不想进去,和巧果逛街去了,但要孟雨保证事情谈完之后去太平街找她一起逛。对沈婉华的无理要求,要是平时孟雨早不理睬。但自从沈婉华帮了江绿萍,又带给他有用的线索,他已经改变了主意。于是笑眯眯地对郭世超说:“我答应了沈姑娘去太平街找她,不如我们叫上江姐姐一起去,也许又坑她一顿晚饭。” 一听去见沈婉华,郭世超满心高兴,却只好掩饰:“好久没和孟大哥一起聊了,哪能老让女孩子请客呢?晚上我来请吧。”他对于孟雨的抠门是有领教的,对他突然的大方也是很领教的,但就不知道他何时会抠门,何时会大方。总之,他不是孟雨,可不想让沈婉华这样的漂亮女孩掏钱,他决心自己好好来请这个客。 从赵大富家里出来的时候,孟雨想着江绿萍这两天已经太累了,昨天虽然没有受伤,但真气一定受损,去卧虎帮之前已经让她先回客栈休息。此刻他们正好顺路经过福瑞客栈,就将她又叫了出来。江绿萍下午难得小小睡了个踏实觉,仍然白衫碧裙,面不饰粉却天然红润,看上去十分水秀。她很开心能在京城与孟雨相处,虽然那不可知的未来让人想着不怎么乐观。 夏天的下午,天气很有些热,街道两旁商铺的幌子也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郭世超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初来京城,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孩子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街边商铺陈列的各种时新商品,时不是品评两句,却没发现孟雨一直心不在焉。等转过了一条街,经过一个香料铺子门口,孟雨突然停下来了:“郭贤弟,你和萧梦时到底有多熟?” 郭世超愣住了,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下意识地反问:“孟大哥,你为何如此问?” “哎!孟雨,江姐姐,你们都来了啊!快看看我这个。” 孟雨等三人都吃了一惊,扭头望过去,沈婉华左手抓了个香囊,右手拿了个镂空银香薰,兴奋地跑过来。巧果提着大包小裹也跟着跑过来。 孟雨心说:“看来要一直被她缠着啦!” 沈婉华笑得很明朗,大大的眼睛都笑成了弯月:“孟雨,看我买的好不好?我买了五十个!” 孟雨吃惊地叫起来:“买五十个!你要到宫里摆摊吗?” 沈婉华挺高兴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有些发愁地说:“听说皇上要回銮京城,我爹爹护卫皇上的使命也结束,我怕就会带我回西陲去了。这些都是送给家里的小姐妹的。” 孟雨松了口气:“难道你不想回家吗?” 沈婉华瞪了孟雨一眼:“哼!” 孟雨心想:“这个话题还是不要跟她多说吧。” 巧果抹抹头上的汗:“孟公子,江姑娘,您二位劝劝小姐吧,她再买,巧果就是个骡子也驮不动啦。” 沈婉华一翻眼睛:“本姑娘不会雇挑夫吗?我还刚买个开头……” 郭世超虽然见到生人腼腆,却并不呆:“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但暑气未退,不如我们先去吃饭。等晚上凉快些了,夜市也出了,而且还有灯市呢,我们吃饱了再逛不吃。” 说着,他很自然地从巧果手里把包裹拿过来:“你们尽管买,有我背呢!” 沈婉华对郭世超的表现很满意,对孟雨道:“看到吧,这才是名家出身,闻名天下的双凤山庄少庄主的风范嘛,不像有些人……” 孟雨哭笑不得:“姑娘你还有什么多的包裹吗?孟雨可以替你拿……” 沈婉华洋洋得意地:“等吃完晚饭,有的是让你背!” 几个人转过街口,到了一条挂满红灯笼和酒幌的街上。郭世超说:“这里酒楼极多,中午大家都在同会春吃饱了,我们找家有海货的馆子吧。” 孟雨故意叹一口气:“哎,世家公子,贵家小姐,你们的生活就是吃了买,买了吃啊。我这等穷人……” 沈婉华快言快语地说:“中午吃我请,说话还不嘴甜一些!” 孟雨耸耸肩膀:“何妨晚上再吃一顿?”他现在不再躲着沈婉华了,他知道从她身上能知道更多他想知道的东西。 沈婉华故意翻着眼睛哼地一声,心里倒是无比开心,她也发现,孟雨好像不躲着她了! 郭世超忙说:“今天晚上自然我请了,这家馆子很有名,厨师是我苏北的老乡呢。” 孟雨故意惊叹一声:“哎,可见都是双凤山庄势力够大,走哪都有老乡啊。” 郭世超狠狠拍了他一下:“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白吃还一堆埋怨?!” 孟雨一躲,脸上笑得有点神秘:“我以为,今天我很弱小,需要你保护。我有权力撒娇一下。” 郭世超一愣。 孟雨接着笑微微地说:“恐怕有昨天的老朋友惦记我,到时候你能保护我吗?” 郭世超不明白了:“你还需要人保护?” 江绿萍忍不住了:“孟雨,你不要跟世超弟弟打哑谜了好吗,看着你说话真着急。” 听了江绿萍的埋怨,孟雨说:“哎,我现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神探。” 江绿萍悄悄在郭世超耳边说了几句,郭世超眼睛瞪大了,小声说:“明白了,一会儿我和姐姐分坐在孟大哥两边。” 孟雨笑笑:“不要说小话哦,希望不影响今天晚上的美餐。” 几个人找了个雅间落座。郭世超介绍说:“这里的菊花海参很不错,哥哥姐姐尝尝如何?” 沈婉华不以为然地说:“我可不是你姐姐,我有那么老么?” 郭世超微微尴尬,好在这半年他两三次往返京城与苏北,最近两三个月一直在京城打理事务,已经练达了不少。随即笑着说:“沈姑娘自然是最年轻的,只是在下不好随便说妹妹。” 沈婉华扑地一笑:“你倒是很会说话。那好吧,江姐姐喜欢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江绿萍微微一笑:“好啊,郭世弟请客,绿萍就不客气了。”江家和郭家有世交,况且她也看出郭世超对沈婉华有好感,于是替他讨个献殷勤的机会。 很快七大盘八大碗就上齐了,几个年轻人,也没有什么死板规矩,想起什么要什么,最后郭世超又要了一坛醇厚凝碧的好酒。孟雨喝了一口,点头道:“京效东陵乡崔家的九月红,郭贤弟果然懂酒。” 郭世超道:“来京城这段时间,找来找去就这家的酒好。知道这家酒楼和东陵崔家有长年生意交情。平时我都是直接叫人去买他十坛,放到公馆里。” 孟雨笑着说:“果然是双凤山庄少庄主,确实够气派。” 江绿萍也笑了:“双凤山庄少一辈里,世超贤弟年纪最长,其他都还小。老庄主也缺不了他这个左膀右臂,行事已经很有老庄主的从容洒脱之风了。” 孟雨点头:“我这次来京真是好运气,总是赶上年轻后辈请客,还都是上好的席。我得赶紧下……” 他“筷”字还没有说出来,突然叮当一声,桌上的酒坛应声碎裂,霎时间美酒四散飞溅。同时,郭世超已经伸手抄起沈婉华的后腰拧身闪开,江绿萍也同时闪电般向后撤去,迅速已经抄刀在手。 酒喷了孟雨一身一脸,把他浇成了个落汤鸡。 第八十三章 灭口 郭世超啊了一声,这时一刀一笛已经挟着急风向孟雨刺来。 郭世超将沈婉华放在一边,惶急之中没有放好,沈婉华撞到靠墙的案几之上,哎呀一声。郭世超拔刀将对方的刀和笛架住,推了出去,江绿萍的闪电刀也到了,横着向两人扫去。来袭的孟青云和江逸凡吃了一惊,他们原想借这个机会偷袭孟雨,没想到郭世超也跟来了,还是二人对二人,这下又没有胜算了。 两人恼怒不能回去交待,于是挥着手中兵器又袭击过来,郭世超和江绿萍都用刀,又原来就认识,两人马上形成配合向对方进攻。 孟雨湿漉漉地坐在原处不动,看着桌上愁眉苦脸地说:“可惜一桌好菜好酒啊。”沈婉华已经躲在孟雨身后,吓得浑身颤抖。 江绿萍和郭世超与对方打在一处,看着孟雨在那里不动,还在可惜酒菜,江绿萍气的:“你内力没有了,躲闪总会吧,傻坐在那干吗,还不带沈姑娘躲到一边去。” 她话音未落,突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鬼魅般如风一样飘过来,出手打在江逸凡手腕上。江逸凡手一抖,笛子当地掉在地下。杜青云吃了一惊,正想援手,江绿萍和郭世超同时用刀架在他脖子上。 高手相斗,差了分毫可能命就没了。 瞬间孟雨已经撤步回来,江逸凡后退两步,又惊又怒:“孟雨,你偷袭!不是大丈夫所为!” 孟雨冷笑一声:“你打烂了酒坛,难道是光明正大通知我吗?” 江绿萍惊道:“孟雨!你功力没有……” 孟雨笑笑:“今天才恢复的,我可从不骗人。” 江绿萍正想再说什么,突然杜青云喉间咯的一声,随即身子软软倒了下去。江逸凡大叫一声:“副堂主!”一枚金钉已经带着风声袭向他。孟雨一见不好,拔身而起,衣袖一挥打掉了那枚金钉。然而,江逸凡仍然倒了下去,胸口插着一把短刀,鲜血溢了出来。 江绿萍放下手里的刀。 孟雨看着江绿萍。 江绿萍惊道:“袭击他俩的不是一个人。” 孟雨点头:“是两个人。杜、江武功不弱,一个人哪能这么快得手。而且,也是我们分散了他俩的注意力,偷袭的人才这么容易得手。” 郭世超对瑟瑟发抖的沈婉华说:“沈姑娘坐下喝口茶吧。” 他扶着仍在颤抖的沈婉华坐下,沈婉华哆嗦半晌才道:“孟雨啊,我才发现跟着你很危险啊,走哪都有杀手。饭都吃不消停。” 孟雨笑道:“姑娘不是因为探案才对孟雨有兴趣的吗?” 沈婉华嘟囔着:“那也不能这样天天吓人。” 孟雨不再回答她的话,对江绿萍说:“不知道偷袭的人有没有走远,看起来只要我在京城一天,就一天不安宁。” 江绿萍道:“从手法和力量看,应该也是学刀一路的,我大约能知道是哪个门派,有七八成把握。” 郭世超看沈婉华已经恢复了颜色,也说道:“这次孟大哥探案,来来回回都是些使刀的,真是有些奇怪。” 孟雨冷笑一声:“恐怕幕后真正的主使是别有目的。” 江绿萍道:“你的功夫怎么回来的?” 孟雨这次竟然没有开玩笑,他沉吟一下:“姐姐知道我舅舅死而复生的事情?” 江绿萍点点头:“这个消息世人震惊啊,我这些天在京城,怎能不听说呢?哪天有空,真想好好听你讲讲当年的少将军。” 郭世超也探过头来:“是啊,我长这么大,真没有见过比这个更传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少将军应正云当年真是英雄盖世,只是现在这种情势,今人再不会有当年的气概,所以我也就息了投军的心,跟着爹爹和叔叔混了。不过如果少将军再出山的话,我一定要去投奔他。”说明,郭世超的眼睛都亮了。 孟雨笑道:“你还是内心有情结的,我就没有想过去复制舅舅的人生,虽然我同样敬佩他。” 他徐徐对江绿萍和郭世超:“我的功力恢复,就是舅舅安排好了的。” 江绿萍惊道:“你不是说中午时分才……” 孟雨一笑:“所以我才说是安排……不过舅舅说得对,功夫不好,都保护不了自己。这些天没事的时候,我要找人去学功夫。” 江绿萍一本正经地:“哦,想不到你还有谦虚的时候。” 孟雨也一本正经地:“回头让姐姐对我刮目相看!走,换个地方吃饭去,我来请!” 大家看着被好酒和酒坛碎片弄得乱七八糟的美味佳肴,无奈地站起来。孟雨和郭世超替巧果拿着沈婉华买的那一堆东西,鱼贯走出酒楼。 新的吃饭地方果然很有孟雨风格,大坛喝酒,大块吃肉。土灶柴锅炖的活鱼足有五六斤重。大家都吃得尽兴而归。 只有江绿萍感觉有些奇怪,看起来孟雨并不急于将案子进行下去,当然这案子从某种角度和她也并没有关系。孟雨唯一托她做的事情,就是验萧梦时的刀了。而从萧梦时和孟雨的关系来看,他们不算惺惺相惜,彼此也都是心存善意的。 江绿萍并不想了解孟雨的探案世界,以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说,那或许会给孟雨添麻烦。至于孟雨本人,她有些不敢想。 不知道有多少适龄少女在追求孟雨,就眼前这个沈婉华,虽然孟雨并没有表现出对她有什么情意,然而在普通人眼里,恐怕都会觉得沈婉华才和孟雨是天生一顿。想到这里,她不由心情又郁郁不乐起来。 孟雨注意道了,便问:“姐姐,是不是还在担心采买的事情?我有令牌可以进宫,后天我陪你去。” 江绿萍仍然闷闷地笑了一下:“好的,谢谢。” 孟雨知道她的心事,感觉一时也不能让她快乐起来的,便也不方便再多说。 沈婉华道:“还有我!我也去!” 郭世超眨眨眼:“能带上我么?我还没进过宫……” 沈婉华拍拍胸:“包在我身上!” 看到沈婉华大包大揽,郭世超很是开心。他突然想起什么:“绿萍姐姐,您的样品都准备好了吗?明天还有一天时间,不如到卧虎帮开的瑞和绸缎庄请他们先看一看。据说皇宫验材料对颜色质地都有限制,只能各送几种,不如请绸缎庄的师傅可先裁夺一下。” 孟雨点头:“郭贤弟还真是个做生意有经验。茶叶也是一样,我记得萧梦时在京城开有萧家茶店的,可以找他把茶叶的事情也一并问了。” 他心里想的是,跟萧梦时还有很多没有说开。其实萧梦时的事情已经明朗,只是尚未找到证据。而背后还有一股更可怕的势力似乎从一开始就缠上萧梦时,而这个看上去英武精明,其实大大咧咧的萧梦时,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而且还在想继续的一意孤行。 事实上只有沈婉华没心没肺,她开心地吃着鱼,喝着酒。这些菜肴里,她最喜欢吃的就是柴锅里炖出来的汤汁浓郁,十分入味的炖鱼了。巧果都惊住了:“小姐!您怎么这么能吃啊?” 沈婉华又夹了一块鱼,胃口很好地送到嘴里,等品尽滋味咽下去之后,才晃着脑袋说:“这两天真是太高兴,太刺激了!遇到两起杀手,认识了很多高人!” 她拍拍肚子站起来,对孟雨道:“哎!你对我有什么新的认识么?” 孟雨哭笑不得:“我还怎么认识大姐你啊?你表现得已经很充分了!” 沈婉华点点头:“我要回去了,今天我吃醉了。或许江姐姐的事情圆满结束之后,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第八十四章 武功恢复 孟雨下意识看了一眼郭世超,看郭世超笑咪咪的,心说看起来真的要被缠上了:“孟雨有什么值得谈的,姑娘还是回去早些休息,看您今天一天都欢蹦乱跳的应该已经很疲劳啦!”心想她还是快快地回西陲最好,当然,要在自己从她身上弄清楚想要弄清楚的东西之后。 孟雨心里有事,和郭世超微微低语了几句,嘱他送沈婉华和江绿萍回住处。江绿萍婉言谢绝了,她一向自己照顾自己,再说也想给沈婉华和郭世超一个机会。 孟雨和江绿萍顺路走了一段,叮嘱小彩和凡儿照顾好小姐,就急匆匆地直奔萧梦时的住处而去。他不能肯定萧梦时这个浪子此时是否已经回到住处,但除了他的住处,孟雨也想不到这个时候还能在什么地方找到他。 萧孟时在京城不仅结交武林中人,也在做着不小的买卖,因此也有自己单独的馆舍。那是在京城西边离街市和皇宫都不远的一座独立宅院。萧梦时只是一个人,但是他天性喜欢空间宽阔,因此购了个前后三进的院子。垂花门,游廊、曲径、鱼池、荷花池、假山、花园,应有尽有。里边也有门人、仆人、管家、厨了七八个人在打理。奇怪的是,却一个丫环也没有。平时他常彻夜留恋温柔乡,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凌晨才回来。但他却从不带女人回宅子。 然而今天地似乎有些反常,萧梦时的宅子里竟然出现了女人。 孟雨在门口通报了一下,门人便道:“公子还没有回来,等我去向汪老先生通传一下。”不一时,一位花白头发腿脚轻捷的老者快步从内堂出来。孟雨急忙上前深施一礼:“汪伯父,孟雨给您见礼了。”老者急忙伸手扶住孟雨:“哎,贤侄何必如此客气!”孟雨站起身:“还没谢谢真真姐帮我恢复了功力呢。”原来这正是河北汪真真的父亲汪一恺。他不以为意地说:“这还不是举手之劳?也亏得应正云贤弟喜欢真真,从小将武功心法都教给她。也难得她才能一下就领会得了应正云的意思,顺利替你恢复了功力。” 孟雨忍不住叹一声:“舅舅真是神人!”汪一恺笑着说:“应正云是个做什么事情都全神贯注的人。他不一定真有多痴迷武功,但是他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就会全心把武功经练好。” 孟雨点头:“也是听了舅舅一席话,我才觉得人生这二十二年,浪费了很多时间。要是早用心,或许今天这个案子就不至于这么困难。”汪一恺笑了:“有你舅舅在,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你赶紧回房休息吧,你这些日子没有一天好好歇过。” 孟雨想着中午情势紧急,汪真真帮他恢复了功力,他便直接向郭世超出手了,还没有感谢一下真真姐。但又想这么晚了,虽然有汪老伯父在,也不是十分方便。于是叹息,女子还是和男子不一样,如果汪真真是个男子,这会早就叫他和汪老伯父再喝上几杯,切磋一下武功了。然而他更放心不下的就是萧梦时。 他问汪一恺:“汪伯父,萧大哥回来没有?” 汪一恺哈哈笑了:“他那个风流浪子,什么时候半夜子时之前回来过。” 孟雨笑着说:“萧大哥被萧大人狠狠罚了还不收性,他在京城也是呼朋引伴的,虽然召集名刀会是件好事,但总是太惹眼了。” 汪一恺说:“可不是?所以真真生他的气呢。但他心里闷,也是通过这些在发泄吧。“ 孟雨突然想起:”还要谢谢汪老伯一路暗中护送孟雨呢,那个蒙面人太厉害了,孟雨真是抵挡不过。“ 汪一恺道:”跟老伯还客气什么?要说我年纪大了,真心不想出门,可真真不干,非把我逼出来。这是应正云老弟托付她的,真真对云叔叔的事最认真了。那个蒙面人武功虽然可怕,但我汪一恺纵横大半生岂怕过任何人?想当初年轻时,也只服应正云父亲西玉州总管应搏虎大人,和应正云也是莫逆之交。如今可是说不得了,年纪不饶人,这一路把我的一把老骨头都快颠散了。” 孟雨点点头:“那是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只是自从当今皇上登基,很多叱咤风云的英雄都退隐了。” 汪一恺沉吟道:“我们老了。如今边境虽然总有小摩擦,但大体平静。乱世出英雄,现在这平静也是表面的。一旦风云再起,英雄也就随之出现了。” 孟雨也深有感触地说:“老伯说得对,像萧大哥也是无处发挥才这么沉沦。真真姐很生萧大哥的气吧?” 汪一恺纵横多半生,阅历自然丰富,他爽朗大笑说:“你这神探,既然查这个案子,相关的人和事有什么你不知道的。恐怕关于萧梦时你掌握得比谁都多。只是目前一是没有证据,二是大家都希望他能回心转意,想替他圆过这一次。” 孟雨叹了一口气:“他要真听了真真姐的话倒好呢。” 汪一恺道:“我最了解真真,她是真关心萧梦时,但她也是真生气了。她一生气就谁都不爱理,一个人气鼓鼓的,又怎么指望她去对萧梦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萧梦时对真真还是很尊重的,拿她当大姐姐一样。但男人一旦下了决心要做一件事,恐怕天王老子也扳不过来。萧大人那么厉害,不还是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 他们正说着,突然听到黑暗中的脚步声。 孟雨一愣,而汪一恺却对着脚步来的方向说道:“真真,怎么还不睡?” 汪真真走到两人面前,她秀美的脸上一改往日的沉静,有些焦燥。孟雨急忙施礼:“汪姐姐,中午多谢你,没惊动任何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将我的功力恢复了,想不到姐姐的功力远远超过孟雨想象呢。” 汪真真勉强笑着说:“这是少将军特别托付的,我的功夫也是当年他悉心教授的,之前你在西玉州的时候,内脏被震,没有完全恢复,不能给你过气。云叔叔推断出给你过气的最适宜的时间,让我和爹爹来京城帮你,当然也是怕你路上遇到危险。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云叔叔竟然能起死回生,他突然出现,真的让很多人都喜出望外了。” 孟雨笑道:“确实令人喜出望外,真羡慕姐姐,见到过舅舅年少时的风采。” 汪真真感慨地说:“当年少将军的风采真是让人艳羡到不得了啊,我年纪小也特别希望能见到他。只是他总那么忙。但他看中了我,亲自教我功夫,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弥足珍贵。” 孟雨点头:“只可惜我必须到京城,不能跟舅舅多相处。咦,姐姐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休息?” 汪真真看起来真是有些不开心。其实自从未婚夫婿惨死,她一直不肯再嫁,但人还是开朗的。今天竟然非常不开心的样子。她对汪一恺和孟雨道:“我是来找爹爹,想明天一早搬走吧!我不想看到梦时现在这样,想着他不听话的样子,这里我就住不下去。” 第八十四章 论案 汪一恺最了解女儿,宽慰道:“梦时是个倔性子,年纪不大,经历却太坎坷。他心里真正的朋友没有几个,我们若是走了,让他多伤心?” 汪真真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心烦:“爹爹,您一向是个果断的人,我们这样纵容他,他就越发的不知道回头。” 孟雨也说:“真真姐说得对,其实真真姐对萧梦时是最好的,所以才这么不能同意他。我跟萧大哥接触这些日子,感觉他不仅钻牛角尖,行事作为还常常走偏。就好像,他和小雪已经近到一寸的距离了,居然就相错而过。到手的目标功败垂成,他好像专门是这样的。” 汪真真不由噗地笑出声来,她也听说过那些在西玉州流传甚广的笑话,不由说道:“他那些所谓聪明,都是在众人面前显出来的聪明,真心喜欢小雪,却透着傻气,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说到这里,汪真真又替萧梦时难过:“小雪答应他也是很勉强,其实真的是他够不上的,要是有个能懂他能体贴他的女孩子,能宽慰他的痛苦就好了。” 听了汪真真的话,孟雨想起沙不噜花儿,又想到那个已进宫侍奉皇上的卖花籽的女孩杜玉莹,至今萧梦时应该知道她的情意,然而他心里恐怕完全忽略她。而这个可怜的美丽女孩,很不情愿地陪着皇上,孟雨总觉得她是为了萧梦时才入宫的。然而萧梦时却对两个女孩都无意,或许男女****就是如此纠结。 萧梦时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彻夜未归,他像是大变了一样,又是一身青袍皂靴,平常那些玉佩、绡金扇、镶金玉带、白玉帽顶等华丽的小零碎也不见踪影。 “你变成我了吗?”孟雨调侃他。 萧梦时哼了一声:“来找我做什么?” 他说着却看到夜色树影下的汪一恺和汪真真,急忙过来见礼:“汪伯父,真真姐,你们还没休息么?” 汪一恺笑笑:“这不孟公子回来了吗,和他闲聊几句。” 汪真真淡淡地说:“爹爹你们几个再聊吧,我先回屋了。” 萧梦地和孟雨急忙向汪真真告辞。 看着汪真真走远,萧梦时才忐忑不安地问汪一恺:“真真姐生气了吗?” 汪一恺道:“真真还不是为你好,替你着急,你不要在意就是。” 萧梦时点头,嗯了一声。 孟雨想:“这个萧梦时还有知道好歹的,只是不知他对自己的危险处境,到底清楚不清楚。” 汪一恺想着孟雨肯定有话要跟萧梦时聊,便不打算和两个年轻人凑热闹,也准备休息去了。 萧梦时忙挽留:“汪伯父,不如一起喝一杯酒,我让人给烫烫,天气虽然热,但晚上还是喝热的能睡好些。” 汪一恺摆摆手:“上了年纪,跟你们年轻人熬不起,我还是早睡上起的好,酒留到明日再喝。” 萧梦时急忙叫了个仆人送汪一恺回屋。汪一恺又连忙摆手,不满地说:“我也没老成那样吧?” 萧梦时和孟雨目送汪一恺走远,才又互相对看了一眼。 萧梦时问:“你看我干什么?” 孟雨答:“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萧梦时噗地一笑:“好吧,进京城两三天了,你也憋了好多事要问我吧?” 孟雨不接他的话碴:“你刚才说的烫得热热的酒呢?” 萧梦时取笑他:“你七老八十了吗?这么热的天,喝点冰浸的酒如何?” 孟雨迟疑一下:“听你说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我内力和武功刚复,还是喝点热的吧。” 萧梦时点头:“你这个神探也不易,武功、智谋,这些还不够,还要用身体和性命去拼。” 孟雨不以为然地:“爱他就无怨无悔,就像对刀一样。” 萧梦时盯着孟雨:“你怎么知道我就只爱刀?我是得不到别的……”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叫过仆人福祥:“去准备酒菜,送到我书房里!” 然后他拍了一下孟雨的后背:“我知道你有事问我,再不告诉你怕你憋死。” 孟雨嘴角露出微笑,心里却有几分无奈:“这个人不知道自己是在缉办他吗?不论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是值得挽救还是罪不可赦,自己和他目前都是截然对立的。” 萧梦时的书房宽敞而别致,并没有很多迂腐文人喜欢的那类华丽而繁复的摆设,几案宽阔,一张整洁简单的床铺,帐子也是素色的。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和墨床、镇纸等必备文房用具并没有其他,香薰也没有一个。想不到的是,萧梦时一个习武之人,书倒是很多,既有兵法书籍也有习武之书,甚至史书文集诗词也很多。 书桌后边一张宽大的没有装饰的硬木椅应该是主人用的,而书桌另一侧另有两张同样的椅子,孟雨看着这整洁而朴素的书房竟然像看迷了一样。 萧梦时看着孟雨的样子觉得好笑:“你看傻了吗?像个呆子一样,有什么值得看的?” 孟雨回过神来:“我是在想你的那把绡金扇在哪里?” 萧梦时笑道:“自然是在卧室里。阁下还要去卧室里参观一下吗?” 孟雨连连摇手:“这里很好!” 两个人在书桌前面对面坐下,一个仆人端着个乌漆托盘进来,将一壶酒,几碟小菜放在桌上,烫了酒给两人各斟上一杯。萧梦时看着孟雨:“喝了这杯酒,神探孟雨就可以开始问了,不必再举行更隆重的仪式了吧。” 孟雨拿着酒杯,突然有些喝不下去。他将端起的酒杯又放下。 “杜玉莺你认识吗?” 萧梦时的脸色变了,他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盯着孟雨:“你知道多少?” 孟雨道:“你也知道皇上要我查这个案子,现在案子背后是什么还在扑朔迷离,但是你为什么要牵涉进去?” 萧梦时哈哈大笑:“能跟孟神探查的案子有牵涉,我真是三生有幸。” 他又收住笑:“不是我胡猜,恐怕孟神探的案子会牵涉一大批朝中大员吧?皇亲?国戚?勋臣?我在里边,不过是很微小的一粒砂子,不是吗?” 孟雨吐了一口气,无奈地:“我但愿你和他们没有勾结,或许还可以想些办法。但萧大人会受影响的,你为什么这么任性?” 第八十五章 何为利害 萧梦时淡淡地说:“我需要钱。军中生涯断了之后,虽然我和你相识时间不长,你应该知道,男人的精力总要有地方实现放才是。当然不是美女,不是武功,也不是酒,那些都不足以……” 孟雨无奈地摇头:“可你知道吗,杜玉莺现在进了皇宫,正受皇上新宠……” 萧梦时猛地把酒杯放下,呆了一下才问:“她为什么会进宫?” 孟雨有些迟疑地回答:“我没有机会跟她单独见面,也没有交谈过。据我知道,是她凑了银子贿赂了皇上身边女官吴月清,才得以到皇上身边侍候,然后就被皇上看中了。” 萧梦时捏紧了手里的酒杯,孟雨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了。 孟雨接着说道:“她当了皇上近身侍女之后就改名杜月莺,因为皇上身边的侍女中间一个字都是‘月’。我出来之前,听说她已经被册封为惠妃了。” 萧梦时将酒杯墩在桌上:“为什么会这样!” 孟雨道:“你对她有多少关注?这会儿才关心么?” 萧梦时和孟雨此时都还没有喝酒,他盯着孟雨:“她通过点秀给我送信之后,我去找过她,让她好好卖花,我不会有事的。她当时不肯听,哭得很厉害。” 萧梦时拿起酒杯,一口饮尽:“我,我当时向她保证了,把所有的一切都销毁,从此只认真去做生意,帮爹爹打理家里的事情。” 孟雨看着萧梦时:“她信了?” 萧梦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不知道。她是个普通的卖花女孩,我并不爱她,以前也没有注意过她,本来不必对她有什么承诺。但是……总之不知道为什么她哭的时候我的心很软,所以很郑重地向她承诺了。临告别,我挑了一些贵重的花籽和花草,让她给孟雪留着。预付了她银子,她死也不肯收,我跟她说是花钱,并且说我毕竟是要跟孟雪谈到婚约的。她说她明白,我说那就不要推辞这笔钱。她就收下来。想必还是用这笔钱打通的宫里关系。” 萧梦时连连摇头:“为什么?她为什么!那个皇上!” 他端起酒杯,给自己斟满,又一口灌下去。 孟雨道:“你现在一定要从事情里脱离出来,这样她或许在宫里未来生活也能安稳。如果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她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你周旋,她又只是个小女孩,万一触怒皇上……” 萧梦时脸色铁青,半晌才说:“孟雨,你难道不明白,我已经被那些人缠上了吗?他们不仅在陷害我,从一开始卧虎帮的命案,到北燕之行,再到回到西玉州。他们想杀了你,却又想陷害我,或许到最后他们的真正面目暴露出来的时候,才能还我清白。可那时,说不定那时我已经被法办,你已经被暗杀。” 孟雨眉毛跳了一跳:“你不要说得这么吓人!我还想多活两天!” 萧梦时道:“你是出了名的神探,名声好,身家清白,背景深厚。而我呢,一个败军之将,一个破落户而已。” 他说的时候,眼中已经满是悲愤,甚至溢出泪水然而他又把眼泪忍了回去。 “孟大人愿意把孟雪嫁给我,他真的是我这一辈子最尊敬的人。其实我自己也知道配不上孟雪,一切都是痴心妄想,然而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和她在一起是件可能的事情了,那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然而……” 他低下头:“幸福果然是这么短暂,连多骗骗我都不可以。” 看到他颓唐的样子,孟雨也替他难过:“你能不能停掉你手里不该做的事情,回到西玉州,好好帮萧大人,也好好想想后边的事情该怎么做?” 萧梦时淡淡地笑一下:“我没有要伤害谁,只是想给自己筹画一个未来,你们为什么就容不得我呢?” 孟雨道:“可私藏兵器是杀头大罪,一旦被皇上知道,萧大人的官职也保不住。” 萧梦时冷冷地:“我爹爹是凭军功一步步走上来的,他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你可以问问有的人,何止私藏兵器?江南江家为什么会在护镖途中被重创,江承天为什么会成为残疾,现在要靠一个女子来撑起江家。他们又得罪了谁?” 孟雨摇头:“萧大哥,虽然你我并不是相识很久,可我知道你是一条汉子。但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能这么比的。我明白你不能在军中沙场立功,所以处于失落中不能自拔,但有些事情,是一定做不得的。” 萧梦时摇摇头:“我真的没有做得很过份。我也知道他们盯上我,一是找个陷害的对象,二是针对爹爹。然而,我确实已经不能自拔。” 孟雨道:“算了,先不想这些,我已经都告诉你利害了。你没看到真真姐有多生你的气吗?你为什么就不能让这些对你好的人,少为你担些心呢?” 萧梦时摇摇头:“我这一生,并没有什么知己。虽然我知道我很对不起真真姐,对不起杜玉莹。” 孟雨瞪着他:“你还对不起我呢!你知道到最后,我要用多少力气去保你吗?当然,也不只是为了保你,还有萧大人和点秀姑娘,还有你娘,你的小弟弟。” 萧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这个长子,为他们做了什么呀!妹妹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嫁,弟弟更是从没有关心过他。如果老天让我重新活一回就好了。或者,”他又想了想,“让我重新投胎,变成个听话的孩子,或者孟大人真的能看上我做他的女婿。” 孟雨扑地笑了出来:“你也知道,追小雪的人很多,那你也得竞争一番。” 萧梦时也笑了:“我真是竞争者中最差的一个了!” 孟雨想了想:“也是,其实你真的是委屈自己为了孟雪。江战都是很有气性的,小雪冷淡他,他就决然地走了,头都不回。” 萧梦时想了想,说道:“我对其他女孩也这样,很有气性的,只是见了你妹妹就忪包一个了。”//天蚕土豆改编的3d浮空炫斗手游《全民大主宰》公测啦,想玩的书友们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行下载安装 第八十六章 有刺客! 孟雨哭笑不得:“哪有这么乱比喻的。我今天一早接到信,江战不让舅舅送小雪去江南了。” 萧梦时惊道:“哦?竟然会这样?” 孟雨道:“原本两家大人议定的是舅舅送亲,但江战说他要亲自再来一次。本来上次被小雪冷走之后,他发誓再不来西玉州,所以你看到都是江姐姐幸苦地跑到北国做生意。这次他要上门求亲,除了表示诚意外,一定要当面问小雪是不是真心愿意跟他,如果小雪愿意,他才接她走。” 萧梦时听得呆了,眼中闪现出一丝痛苦:“真是个有气性的年轻人,我就做不到。小雪只要理我,让我死皮赖脸地凑上去我也愿意,但她真的是不愿意理我了。” 孟雨叹了一声:“哎,所以我觉得小雪这婚事,真的不能乐观。再说小雪还不到十五岁,我都舍不得她走。” 萧梦时又呆了一下,突然说:“不行不行。不要再出岔子,这门亲事一定要圆满,不然我妹妹怎么办?” 孟雨突然觉得萧梦时这样一样风流倜傥,洒脱不羁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呆,轻轻打了他一下:“你这么不相信自己妹妹吗?况且我舅舅那种人最讲为人守信,绝不允许表哥摇摆的。再说,其实表哥和点秀姑娘也是有感情的。只是性格……” 萧梦时黯然了:“你一定要撮合他们,点秀的脾气我最了解,能容忍她的男人真的不多。我让她改就是了。只要她和应少言能顺利成亲,我心里也踏实一点。一直以来,我给家里做的事情太少了,太不尽职了。” 孟雨知道他心里很难受,忘记一个心爱的人岂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他为了孟雪几乎什么连男人的尊严都放弃了,却连个好脸都没换来,只好安慰他:“你其实是个很合格的大哥。点秀姑娘挺好的,性格是与生俱来的,哪里又能改了,只是他们自己磨合吧。像你,又能改什么了?” 萧梦时不再说话,只是闷闷地不停喝着,孟雨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劝他。眼看着一壶酒快喝光了,被萧梦时自己的厨子烹制得很有味道的小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孟雨站起来:“今天真的要好好睡一觉。你也好好休息,郭世超那边,你最好不要太连累他,他才十七岁,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如果有事,只和他叔叔郭威打交道吧。” 萧梦时站起来,拍了拍孟雨的肩:“郭世超是个有慧根的人,将来双凤山庄都是他的,做什么事情他爹和叔叔都设计好了。我只保证我自己绝不连累他。” 孟雨一笑:“候灵闪去哪了?” 萧梦时也一笑:“很快你就有机会看到他了!” 孟雨喝得也有点头晕了,本来这点酒并不算什么。然而中午和晚上也都喝了酒,况且这些日子连日奔波劳碌,萧梦时要他留下他就没再太推辞了。 福祥服侍他洗漱完毕,正要送孟雨去客房。萧梦时却改了主意,说书房的床很宽大,不如两人抵足而眠。孟雨吓了一跳:“你有没有毛病?” 萧梦时道:“你不是知道有人要暗杀你吗,和我一起睡比较安全。毕竟易容人还是对付不了咱俩加起来。” 孟雨喝得有点舌头大,伸着脖子冲着开着的门大声说:“我是怕死的人吗?” 萧梦时笑而不语。 孟雨便无语地乖乖从了他,随之加上一句:“其实那些人的目标也未必不是你,杀了你,一切都推到你身上,更是方便。” 萧梦时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其实或许我的大限已到?我对未来现在也经常不敢想。” 孟雨的酒都吓醒了,急忙打断他:“胡说什么!才活了几岁年纪,好时光还在后边呢。” 奇怪的是,两个人睡在一起竟然非常踏实,没有聊两句已经拉开了鼾声,而且一长一短,此起彼落的。福祥听到,摇摇头,回到自己下处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汪真真起得比别人都早,在花园练了一会儿功,看到孟雨和萧梦时出来,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她就是这样,是个很稳重也很简单的女子,也是个很好的姐姐。 两人急忙施礼。萧梦时道:“真真姐你起得太早了,我已经让福祥去请汪老伯父了,想让他再叫你一起吃早饭。宅里没有丫环,这两天照顾你太马虎了!” 因为刚练了一趟早功,汪真真脸红朴朴的,更显得眉目秀丽。她笑了笑:“今天我不搬走了。” 萧梦时一惊,随即开心地说:“姐姐,是真的?那太好了!我这宅里太冷清了,一会儿我就让福祥去找个丫环服侍你!” 汪真真扑地一笑:“我是不能自理的人吗。是这样,”她声音低下来,招呼两人过去。萧林时和孟雨凑了过去,汪真真小声说:“昨天夜里,我心里烦睡不着,外边月光很好,我就出来走走。我没走小路,直接走到花园里面的树影下看月亮。” 她又招招手,拉了一下萧梦时。萧梦时和孟雨紧张地互相看了一眼,又凑近了些。汪真真才小声接着说:“我看到有一个人影,轻功很好,一闪就往书房去了。我急忙就跟上去,喊了声谁?那人倏地就闪过院墙,应该是到街上去了。” 萧梦时和孟雨简直都是一身冷汗。汪真真继续说:“我当时没害怕,想着你们两个在,大不了我叫醒你们,根本不用怕的。可是我怕惊动仆人们他们以后会害怕,所以小声呼喝了一下,你们俩个竟然完全没有反应。然后,”她看上去也有点紧张,“我就进了书房,你们两个睡得很沉。我当时心里突然一阵恐惧。” “本来我想要死要活地推醒你们,可是爹爹睡觉很轻,耳力很好,他闻声赶了过来,我才不再害怕。后来我和爹爹让福祥去跟其他仆人一起睡,我们在那屋,然后轮流值守到早上。” 萧梦时和孟雨面面相觑,如果是这样的声音,他们俩都没有反应的话,必然是被下了迷药。两个人突然不约而同地跑回书房。 果然,书房里有一种极淡极淡的花香,不仔细根本闻不出来。他们两个是因为从外面跑进来,又有了事先的印象,才勉强能闻到一点点。 第八十七章 奇怪的迷药 汪真真也跟着走进来了:“那人没有出手,他的轻功应该是大内的身手,而且武功在你们两人之上。” 孟雨突然叫道:“我好害怕!我要回客栈去住!” 萧梦时一把拉住他:“别起哄好不好!这里有汪伯父和真真姐保护你,哪里有这里安全?” 汪真真也是心有余悸:“我跟爹爹说好不走了,有咱们四个人在一起,应该至少性命无忧。” 孟雨眯了一下眼睛:“这是在逼我揭开背后势力的面纱吗?” 正说着,福祥陪着汪一恺来了,萧梦时和孟雨急忙上前感谢。汪一恺显然没查,困得直打哈吹:“真没想到住在这京城,我老头子的觉都没得睡了。你们俩呀,一个比一个能惹祸。” 萧梦时开心地说:“没有这事情,汪伯父和真真姐也不能留下呀,我可需要伯父和姐姐的保护呢。”他又看了一眼孟雨:“还有他这个怕死鬼,更需要两位了。” 孟雨道:“你别说,真真姐一讲,我还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早饭搞得丰盛点,给我们补补吧!” 今天早上有四个人吃饭,这对萧梦时来说,真是太热闹了。 平时他会很早起来练早功,练功之后一个人吃早饭的时候,也常会有落陌孤寂之感。 最让他高兴的是,汪真真没有真的坚持搬走。他知道她还在生气,留下只是担心他的安全。但是这样也很好,或许时间长了,也就不再计较他的倔强了。 厨子阿肥早早就起来了,然而他并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平时萧梦时的早饭也很简单,体恤他做一日三餐很辛苦,早饭就常常从俭,经常是阿肥上街买些现成的。今天阿肥知道家里人多,有贵客盈门。于是很早起来将灶点着,做了燕窝粥,杏仁豆腐,玫瑰蒸饼,喜字发糕,酱肉包和福字馒头。蒸了嫩嫩的蛋羹,切了些肉脯,又将自制的腌菜装了几碟。此外还洗了几捧园里种的叶子菜,配着自制的蒜酱和腌梅子酱一起端上来。 汪真真一边吃一边埋怨萧梦时和孟雨:“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呢?竟然没有闻到迷药的味道。要知道,凶手不直接下毒,就是知道你们俩这么精明的人一定能够发现。他们不直接袭击你们,也是知道你们两个一起很难同时解决。下了迷药一旦中了,正好两个人一起解决了,比什么都方便。” 萧梦时思忖着:“奇怪,早上起来都闻得出迷药的味道,为什么半夜睡着之后,味道应该更浓,竟然一点没有感觉。” 孟雨一手抓着肉包,一手去碟子里夹肉脯,好像很饿的样子。听到萧梦时这么说,接碴道:“一定是你的酒太好了,把咱俩的神经麻痹了!” 萧梦时道:“这可是在我家里,竟然出这种事情,真是有损我的名头。” 孟雨笑着说:“幸亏有我保护你,不然今天京城衙门要有事情做了!” 萧梦时差点将粥笑喷出来:“还好意思说我,你还是快快感谢观世音菩萨,让你现在还身体完全,全须全尾。” 汪一恺打断他俩:“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了还瞎扯。昨天夜里我没醒,估计也是中了迷药。但为什么真真没有事?” 汪真真瞪大眼睛,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汪一恺和萧梦时并没有注意,然而孟雨已经全都看在眼里。 他突然觉得以他和萧梦时这样警觉的人,而汪一恺武功超高,又是多年江湖经验,也完全不知道,三个人都中了迷药,唯有汪真真没事,本身就有点奇怪。 萧梦时脑子也没闲着,他思忖了半日:“看来会刀之事还得再提前,可以让一些事情显现出来。这次除了上次参加的人外,汪老前辈也来了,此外郭世超的叔叔郭威也会来,听说四川蜀帮的大弟子削刀手崔冲和三秦之地的云龙帮帮主钱万世也在京城。缺的就是韩正杰了,但卧虎帮新帮主彭泽天会代替他。当然,” 萧梦时看了一眼孟雨:“还有江南江家闪电刀江绿萍,这个就不用说了吧。”说完,他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孟雨看着他格外来气:“你笑什么?” 萧梦时道:“你这么关注我的笑容?我吃得好高兴一下不行么?” 孟雨气道:“不行。” 说着把他面前盘子里的最后一个喜字发糕拿过来,咬了大大一口。 萧梦时简直不忍猝看,眼睛紧闭了一下:“不行,我不能看这个,太粗鲁了。” 汪真真因为一直在西玉州,江绿萍和孟雨一起从北燕回来的时候,也见过一两次。不由扑地一声笑出来,忍不住问:“孟雨兄弟,你真的喜欢江姑娘吗?她真的人才很出众,还真配得起你。” 孟雨哭笑不得:“哎,真真姐你好不好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这个萧梦时真是一大恶人,我现在太讨厌他了。” 汪真真忍俊不禁:“可是梦时不说我还没有注意,我真的感觉你们很般配啊。” 孟雨有种跳进黄河的感觉:“真真姐,您是不是特别等着看我笑话啊?” 汪真真笑眯眯地说:“不是笑话,是佳话呀。” 萧梦时指着孟雨:“你看看,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吧?要不怎么我跟江姑娘说句话,你都要吃醋。” 孟雨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喝下,站起来说:“好啊,满足大家的愿望,我现在就要赶紧去客栈接江姐姐,萧公子您何时去店里?好像您对皇家贡品茶叶很有研究,我要和江姐姐带着货一起去您店里请您指点。” 萧梦时道:“你这个家伙,又吃我又用我。茶叶我有研究啊,但我没和皇家挂什么钩儿,因为我最气不过这些官老爷,皇亲国戚,都是我对头。比如你……” 孟雨赶紧摇手:“我你就别提了,麻溜的给江姐姐帮个忙嘛……” 萧梦时道:“我跟皇宫里的内造太监王三吉倒是蛮熟,他喜欢我店里的茶,常来白喝白拿。宫里的事情他知道得也多,只是他不是专门负责采办茶叶这一项的,你去接江姑娘,等我把他约到我店里,再送他二斤好茶就是了。” 孟雨点点头:“我可以让江姐姐也带些茶给他。” 萧梦时说:“你就别出现了,再把个小太监吓住。不过要允许我打着你的旗号。” 孟雨喜道:“我的名号,那算什么,免费随便用!” 萧梦时站起来:“汪伯父,您平时难得出来,只是今天要弄孟雨这个麻烦事,上午就不得陪您了。我让郭世超带您和真真姐到城效游览,等下午我回来再陪您。” 汪一恺不以为然地说:“还有什么陪啊,我们本就是江湖之人,哪里去不了,你也别辛苦世超了,我们自己去逛就是。” 萧梦时赶紧说:“那哪行,这已经很失礼了。”他又指指孟雨:“要不是这个家伙添乱,我本来可以好好陪陪汪伯父的。”随即,他又换上一副搞怪面孔:“啊,我说你今天不会又吃我和江姑娘的醋吧,你最近醋劲儿很大啊。” 孟雨没料到他突然又说起这个,而汪一恺和汪真真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孟雨挥了挥拳做威胁状,随即又说:“我可得赶紧走了,不然时间不赶趟儿,回来再跟你算帐。” 走出萧宅,他招手叫了一辆马车,在马车的晃动中,他在想着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汪真真没有被迷?为什么他和萧梦时都没有闻出迷药的气味? 第八十八章 荷花碧玉钗 6  将江绿萍送到萧梦时的店外,孟雨就找了个附近的茶摊儿喝茶。这个茶真是粗陋不堪,完全是树叶子味儿,简直就是骗来京城游玩的外省人的。然而好的茶馆离得远,也没有露天的座位,不利于他第一时间看到江绿萍出来。事实上,他去茶馆里,等江绿萍出来找他也是完全可以,萧梦时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他等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可孟雨就觉得离得近一点就踏实一点。 虽然已经进入七月,暑热还没有完全过去,太阳还是挺晒的。孟雨怪无聊地左顾右盼,突然看到街对面有个首饰楼。他不知怎么心中一动,就溜达过去,进了店。 伙计看到一个穿着洗旧了的蓝布长衫,脚上一双麻鞋的年轻人,脸被晒得通红,额上冒着汗,虽然身架、五官都长得不错,但是一看就是没多少钱的平民,心里就有些鄙薄。本来大热天,店里顾客不多。有钱人家的贵妇小姐,都是伙计带着首饰上门服务服务服务服务了,这零散的还穷小子样了,除了搅伙计的清梦没有别的。 伙计冷着脸招呼:“爷您来了,看点什么?” 孟雨跑惯江湖,什么人没见过,也不以为意:“我看看首饰样子。” 伙计将他带到一个柜面上:“爷,这些都是不掺锡的银饰,样子也是最时新的,您看看怎么样?” 孟雨想想:“有玉钗没有?” 伙计心说:“就您还玉哪?” 但反正没事做,索性将孟雨领到摆放最贵重的首饰的地方:“这里都是,您随便看着……” 孟雨一眼就看到一枝碧玉荷花钗,那玉的质地,不比孟雪那个羊脂玉坠的成色差。钗头是一枝雕功简洁却精美而流畅的荷花,玉色温润剔透,一看就是最上乘的货色。他知道价钱绝便宜不了,仍然问道:“这枝荷花钗多少银子?” 伙计眼睛圆了:“这个,一千两。” 孟雨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然后对伙计道:“烦请拿出来我看看,有没有瑕疵。” 伙计看到银票,瞪圆的眼睛又亮了,急忙拿起一个垫了绒布的托盘,将玉钗放在托盘上。孟雨拿起钗,仔细地看着,心里说:“碧玉荷花?绿萍?” 他微笑了,将玉钗放回托盘:“替我包一下。”随即将银票搁在柜台上。 掌柜的原本让伙计在前边支应,自己好到后边小寐。听到外面的动静,急忙跑了出来,喜得眼角都笑开了,对伙计道:“你快给客官上茶!这里我来侍候!” 掌柜的眼角都笑开了:“这玉一点杂质都没有,客官您真有眼力。家里女眷还有需要,我们可以送到府上挑选,包您满意。” 孟雨笑笑,这时伙计已经端着茶过来,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从杯中冒出来。 孟雨喝了两口茶,看时间不早了,急忙从首饰楼出来,正巧看到萧梦时也送江绿萍和宫里太监王三喜出来。跟随王三喜的小太监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显然除了茶叶还有其他东西。再看,有的包装还真是江南江家特有的。江绿萍向王三喜福了福,看着王三喜和小太监坐车走远。 孟雨急忙走过去,萧梦时伸个懒腰:“哎,我可是不辱使命啊,茶叶这一项基本是搞定了。江姑娘说下午和郭世超也约好了,你还是赶紧陪江姑娘回客栈再把货查一下,天气这么热,也让江姑娘歇歇。” 江绿萍谢道:“这么麻烦萧公子,怎么好意思呢?前次您照顾江家生意,已经很感激了。这次又出这么大的力。等改天我做东,请萧公子一定赏脸。” 萧梦时道:“哎,从前萧某卤莽,险些害姑娘受伤。如果姑娘真的受到伤害,那就什么都挽回不了,萧某真是后悔得很。如今只要是江姑娘的事情,萧梦都会尽力而为。只是,姑娘还是不要太辛苦了,这事情都是做不完的,尤其和官家做生意,其中的各种艰难,就是男人也不一定能坚持得了的。” 江绿萍感激地说:“萧公子的话,绿萍记下了。虽然操持江家的事务确实辛苦,有这些朋友绿萍真是感到很温暖。” 萧梦时咳了一声:“姑娘不必客气,看孟雨都等着急了,别在太阳下晒着了。你俩赶紧回客栈,今天就不虚留你们,赶紧办完该办的事情,我们晚上再好好聚一下。” 孟雨站在旁边,看到萧梦时那里一通磨叽,忍不住又想说两句歪话讥讽他一下,但是江绿萍在场,不想显得太小气,只好不动声色。 于是他笑眯眯地对萧梦时说:“如此,我就听从萧兄建议,陪江姐姐先回客栈了。” 江绿萍又给萧梦时福了福,萧梦时也还了礼。然后对孟雨眨眨眼:“今天晚上还陪我睡不?” 江绿萍瞪大了眼睛。 孟雨叫起来:“搞什么搞!等江姐姐今天的事情都顺利办完再说。” 萧梦时哈哈一笑:“那好,祝江姑娘的事情顺利,”然后他很笑了一下,竟然笑得很妩媚:“我可以等。” 孟雨这个气,萧梦时话音还未落,孟雨已经飞身而起闪电般向他击出一掌,萧梦时急步向左一避,左脚后撤,右手迎上孟雨的单掌,两个掌对掌“碰”的一声。 江绿萍吃了一惊,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知道他们是玩笑,这一声响也着实惊人。 两个人单掌相对,都运上了内功。天气酷热,太阳在当空直照着,江绿萍都觉得被晒得有些晕。 而孟雨和萧梦时两个人的身体周围,竟然笼罩了一股寒气。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脸对脸离得很近,眼睛也凝神看着对方,像是两尊雕像。 江绿萍知道他们俩的真气都顶上来了,两股气相对顶在一起,不敢造次,想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已经正午了,两位不如晚上有闲的时候再比个输赢吧。” 她糯糯的江南口音一张口说话,竟然比什么都好使,两人同时徐徐将真气往回收,半晌又同时劲儿一懈。 萧梦时先开了口,他笑笑说:“孟雨,你的剑招很精妙,但内气还得好好练练。是不是出师之后就没再坚持晨练了?” 孟雨冲他翻翻白眼儿:“你武功高得了吧,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梦时笑笑:“你聪明,有慧根,缺少对武功的那种痴迷,这个你可比不上你表哥。” 孟雨大奇:“你很喜欢他吗?” 萧梦时仍然淡淡一笑:“我很尊重他。” 作为情敌,作为可能的未来的大舅子,萧梦时的位置实在很难做,他对应少言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 孟雨哼了一声,他何尝不能体会萧梦时,只是这种感情的事情,旁人管不了而已。 他随即对萧梦时拱了下手:“好吧,这个案子结束后,我就闭关去练功,回见。”、、 第八十九章 验丝 天气太热,而闷在马车里会更热。 萧梦时为他们找了一辆有华盖的敞篷马车,车一动有些微风,还凉快一些。孟雨这才想起那支钗,他一惊,急忙向身上摸去。 江绿萍早已看到他的怪异举动,但她不是个大惊小怪的女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好在孟雨很快将那个锦盒翻了出来。 他小心地打开盒子,那支莹润透剔的沉碧色荷花钗静静地躺在盒中,映着锦盒里衬底的白绫,悦目而华美。孟雨开心地一笑,像个大孩子,但话一出口就变了样:“江姐姐,这是我娘让我带给你的。她说你是个好姑娘,这支钗很配你。” 江绿萍完全没有想到,她有些紧张地接过锦盒,仔细地端祥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惶然:“这,这支钗太贵重了,这样成色的碧玉很少见到啊。孟夫人真是……这叫我怎么敢收。” 孟雨拍拍胸:“这有什么,我娘喜欢姐姐呗。她觉得姐姐用这支钗最好,所以就送了一支。娘就是这么简单直接的人。” 江绿萍笑了,她第一次笑得很甜:“替我谢谢孟夫人。以后一定再去西玉州专门拜谢婶婶。” 江绿萍小心地将锦盒收好:“孟雨,孟叔叔和孟婶婶都对我家太好了。孟叔叔那么清廉,可总是照顾我家的生意,要不然江家可能真的早就倒下了。” 孟雨安慰道:“姐姐,朋友不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吗,江家一直为朝廷和国家做了很多事情,现在真是让人寒心。” 江绿萍想想说:“这也是命吧。江家在江南曾经盛极一时,但和朝廷相比,和一些勋贵的利益相比,又是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所以现在江家也不要参与政事,只想单纯地做些生意,过个平稳日子。只是家大业大,一宗亲族的生计也一直依靠江家,所以撑得很辛苦。” 马车木轮吱哑,声音很是单调。孟雨被她说得也觉得人生难测,不由劝说:“姐姐还是多考虑自己的大事,不要总操心家里。再说我和爹娘也不会不管江家的事情,你总这么累自己永远也累不完的。” 江绿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知道孟雨并不能体会自己的心思。既然喜欢的人于己无意,那多给江家操心几年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想嫁别人。 孟雨看她不开心,自己心里也压抑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说些下午看丝绸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回到客栈,仆从们已经用过饭了。小彩和凡儿在等着江绿萍,赶紧用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大家都赶紧休息,以备下午去瑞和绸缎庄和宫里内办处的太监会面。 皇家需要用的丝绸种类很多,有罗、绢、绸、缎、纱、锦、绫、缂丝,甚至宫女和太监也要用棉布和麻,此外还有皮草,所以江家虽然在江南,为了能一次给宫里备全,也从北方进了不少毛皮货。但皇家对于织品材质要求很多,颜色却卡得很严格,宫里除了娘娘们颜色稍微五彩缤纷一点,其他也就那几种颜色。同样的颜色也不可以有丝毫色差。 郭世超请了瑞和绸缎庄最权威的皮老师傅,皮师傅又将宫中鉴定织品的太监头请来,两人将江绿萍带来的样品一样样地仔细察看。皮师傅眼神已经不太好,每一件都要对着窗上的光线,将织片凑到眼前仔细看。郭世超忙说:“给皮师傅再点几盏灯,把皮师傅四周都围好了!” 孟雨、小采和凡儿都扑地笑了。大白天点灯,也只有郭世超这种公子哥儿想得出来。 最后,皮师傅将能过关的织品样品一一选出,并排列在几案上,这才请负责织品的太监周营芝来检看。周太监近五十岁年纪,人很干瘦但透着精明干练,他拿起样品一一看着,对江绿萍说:“表面没有瑕疵这只是最基本的,颜色没有色差也只是能入围。此外还有手感,光亮度和垂感。”他攥紧一片丝绸又放开:“看,没有褶皱,这也是最低的要求了。” 他又拿起两块织品,用戥子分别称量了一下,然后对江绿萍说:“这块绛色生丝和青色生丝尺寸相当,而重量却重了五厘,就因这区区五厘,它就要被淘汰掉。”说吧,他将绛色生丝扔到一边。又在皮师傅挑中的那些织品中,不由分说地拿出了大半,摞在一起,扔到一边:“这些都是不能合格的,这些,”他指着幸运地留在几案上的织品:“你在你的货里,要寻出完全一样的,否则有一个达不到这些样品的水平,明年你都没机会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数说,江绿萍的汗也冒出来了,但又不得不佩服周太监经验老道,对丝绸鉴定相当有修为。 周太监看一眼几案上的织品,接着对江绿萍说:“姑娘不要怪咱家要求苛刻,皇宫内造的水平,是一点马虎不得的。你的成绩已经很好,只是来源看起来很繁杂。咱家建议你要在自家架起织机,开起染坊,多招些能工巧匠。就说颜色吧,自古说五色,就是青、赤、黄、白、黑,此外才是各种间色。染色要正,光一个颜色,织品的质量就差到远了。染料这么多种,有出自赤铁、朱砂、云母、松墨的,也有植物花草来做染料的,到底如何选择要好好斟酌。另外染色技术也忽视不得。给皇家做生意和普通生意不同,总从别家进货质量怎么能保证呢?姑娘好好考虑考虑吧。若是什么东西都去外面买现成的,那皇家和平民底层还有什么区别。” 他语气平和,说话虽然不留情面,但江绿萍却感觉他是心存善意。江绿萍当然也知道这是郭世超和郭威叔侄奔走渥旋的结果,心里自然十分感激。 临走,江绿萍从管家江财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锦盒,双手奉上,周太监却断然推拒了:“江姑娘,你家的情况我知道一点。你一个姑娘家不容易,这些万万不要让我沾手。”他看了看随他来的小太监:“姑娘若有心,给小万子一点辛苦银子就是了。”江绿萍急忙再谢,管家江财赶紧拿了银子给小万子。恭恭敬敬将周太监送走,江绿萍吁了一口气,觉得身上衣衫都汗湿了,又觉得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她对郭威和郭世超感激地说:“绿萍此次来,难为这么多朋友替我奔忙,心里真是感激不尽,这让绿萍如何报答。” 郭威笑道:“双凤山庄和江家多少年的交情,尽这点绵薄之力算个什么,江姑娘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郭世超开心得快要跳起来:“明日我跟着孟大哥一起进宫给姐姐壮胆,一定要马到成功。然后就可以专心萧大哥的武林刀会了!这次来得高手前辈更多,想必热闹!” 第九十章 进宫竞货 京城的早晨,七月流火,暑气已经在消退了。 皇宫西角门还没有开,几个青年男女已经在等待了,不用说今天是内办处验货的正日子了。当然也要兼满足郭世超进宫看新鲜的要求,郭世超和沈婉华进一步接近的要求。当然最重要的仍然是江南江家的货要在这里竞争过其他那些实力雄厚的候选商家,其中不乏实力雄厚的常年皇商。然而更主要,也最不为人所知的,是孟雨心里在转的念头。这个,就除了他自己知道,不能再告诉别人了。 “郭贤弟,你昨天陪汪老伯父和真真姐在鹿苑游玩的还开心吗?” 郭世超笑着回答:“哎呀,天气太热了!要是再过半个月,凉快些就好了,好在汪老伯父和真真姐都是习武之人,体力很好,还是很轻松的。其实京郊的景色虽然美,但是汪老前辈和真真姐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这次最让他们开心的,还是在鹿苑看到的大象、老虎、熊。尤其是真真姐,笑得可开心了。” 孟雨点点头:“自从几年前因战败被朝廷申斥降罪,丈夫又在那次战役中战死,真真姐就很少笑了。不过我来西玉州晚,对之前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郭世超道:“不过这次,倒是让我对真真姐刮目相看,她的武功有些出乎我想象,似乎是得过真传。实战的话,她未必能赢孟大哥你,但不知哪里就觉得她的功夫来历有些不同。” 孟雨猛然一惊,突然想起夜间只有汪真真没有被迷倒,而且那次在酒楼倏忽间汪真真就替他过息恢复功力,这是很多武学大师也办不到的,虽然是得到过舅舅的指点,但那是她七八岁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力呢?孟雨有些迷惑了。 他对汪一恺和汪真真并不熟悉,这次来京,确实是舅舅所托,但他们应该不止给他恢复功力这一件事情,否则久不出门的汪一恺不会也和汪真真一起来。一个江湖刀会并不应该足以请动这位显然已经年高老迈的前辈高手。 郭世超没有觉察到孟雨的心事变化,还在继续起劲地说着:“北燕突袭西玉州那次战役真是很出名,我在苏北也都听说了。萧大人带着萧梦时、应少言和汪一恺及西玉州军队殊死一战,却没能取胜,损失也很惨重,皇上又怪罪,真是世态炎凉。可是事情没有轮到自己身上,体会不到的。我这次出来时间长,有了很多新的见识,觉得之前的生活太舒适安逸了,但也太封闭了。走出家乡,才知道世界之大。” 孟雨的神思很快回过来,笑着说:“所以你跟萧梦时很能说到一起去?他是经历过那场惨烈战役的,他是一个受满创伤的失败者,而你的心里,却在渴望着尝试,对不对?” 郭世超浑身打个冷噤:“孟大哥,我知道你有所指。其实我接近萧大哥,正是因为叔叔不许我介入。我知道所有人都在保护我,然而我不需要保护,不是吗?我要从现在这个舒适的小笼子里冲出去。” 孟雨笑了:“你真是个明白孩子。我们得收回心思,替江姐姐打量了,宫门就快开了。” 此时其他来竞争的供货商也已经到了,小小的皇宫角门外一下变得很拥挤。孟雨看到一向淡定的江绿萍也有点紧张了,他一直站在她身边,此时不由握住她的手,感觉到那手是冰凉的,他用力地握了一下。 江绿萍感到一丝暖流从手掌传到手臂又一直传到心脏,她笑了一下。孟雨觉得她的笑容格外得美,有一种一般女子没有的韵致。他一时恍惚了一下,轻轻放了手。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佩剑,这是一个完全多余的动作,甚至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可是,他的动作却被旁边的沈婉华注意到了。然而她不是一个小气的女孩子,仍然把这个动作当成一个弟弟对姐姐的关爱。甚至有点被感动了,她搂住江绿萍:“江姐姐,别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宫门吱哑一声开了,闪出来两个太监。等候的队伍骚动起来,一个太监高声宣道:“来验货的商家都听好了,都拿先前发的入宫令牌,依次验看进入,由内办处公公带大家去掌印太监张公公那里。货品昨天都已入宫,一会儿大家认领自己的,会给大家自述的机会。然后闭门审评,各位就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大家一阵涌动,太监又叫道:“每家只需进两个人!一个主述之人,一个随从,其余人等外面等候!” 沈婉华推了一下小彩,小声说:“我进去,你外面等一下啊。”小彩立刻明白了,忙点头。 孟雨小声赞道:“别说,沈姑娘有时候真是很机灵的。” 郭世超笑而不语。 孟雨瞟了他一眼:“该抓紧就抓紧。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郭世超微笑着说:“沈姑娘,她喜欢的是我吗?” 孟雨笑了:“你这小子,真是机灵的紧。不过,”孟雨收了笑容:“我是不可能的。我真对这些情情爱爱和婚姻什么的,都没有期待,就算有期待,” “就算有期待,目标也不是沈姑娘,对吗?” 孟雨似乎被轻轻击中了,刚才队伍一拥挤,他已经拉着郭世超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此刻看到江绿萍在等候入宫查验,他的心也像有一点点苦。他想他从小为了寻找生死不明的父亲吃尽了苦,现在可以说成了个闲人,但是吃喝不愁,才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江绿萍在人生前十七年却是千金大小姐,虽然武功出众,却不用操心生计。突然遇劫被重伤,从此人生改变,要担起家庭的负担。他们两个在感情上是有交集的,然而孟雨已经形成固有的悲观人生态度,却很难短时间改变。 眼看所有的供货商家都进去了,还有一些进不去的有些散去,有些在宫门外等待。孟雨对郭世超道:“走,咱们一起进去。” 第九十一章 皇宫景象 他和郭世超走到门口,亮了令牌,孟雨对看门卫士道:“这是请来帮我踏勘宫内地形和宫室营造的。”卫士急忙点头:“齐将军事先关照过了,您二位请。” 孟雨一笑:“其实我不用跟你说得那么清楚哈。不过皇上不在,你们这里倒是查得更严了!”守门卫士道:“哎,太子年纪小,听说皇上走前可不放心了,所以调沈大人来京坐镇,简直比从前严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皇后和沈婉华的父亲沈赫昌,一直镇守在西陲,这次被调入京辅政,也是皇后在皇上心中地位重要的很好体现。 如今这国丈控制下的京城,似乎比皇上主政的京城虽然更加有序,但却更加阴森,这样的有序有一种被强力裹胁的不自然在里边。 孟雨点点头,带着郭世超进了皇宫。 边门一进入,就到了前殿西边甬道再往西的一排不大的房间和仓库,位置在也在由前殿通往后宫的地方。因为送货来的难免都是男姓,所以不能设在后宫里,但又属于皇宫后勤给养的地方,不能离后宫太远,又要不影响皇上前殿办政事,所以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了。郭世超东张西望着,很想穿过甬道走到前殿去,却被孟雨拉住:“别急,一会儿就带你去,我先办完一件事情。” 此时因为各家供货商家代表都拥挤在一起,内办处门口显得有些乱。他俩站了没有一盏茶功夫,从乱哄哄的人群里走出一人,看服色是品位不低的太监,他和孟雨互相拱手,然后说:“刘公公已经都知会咱家了,内办处的事情没有问题。况且几位具体掌事太监都验看过货色,并没有格外照顾。”孟雨一笑:“是呢,辛苦李公公了。” 又指着郭世超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很好奇,所以带他来宫内看看。” 李公公笑道:“皇上圣意,公子可便宜行事,咱家一定提供便利。” 李公公带着孟雨和郭世超穿过西甬道,进入了宽阔宏大的正殿区域。从那个相对拥挤的内办处出来,郭世超眼前豁然开朗,他不由赞叹了一声:“好雄伟啊!” 李公公笑道:“这宫殿是依祖制建的,从皇宫正门进来依次是太极、紫辰、宣政三殿,以太极殿最大,紫辰次之。而宣政殿是皇上日常见大臣和勋戚的地方,所以这个,建得比较家常一点。宣政殿再往后走,就进入后宫地界啦。当然后宫呢,不要说郭公子你了,孟公子是皇上的表弟,也是不能进的。” 郭世超被眼前辉煌的建筑震慑住了:“真是皇家气派,天威九重啊。” 李公公笑着说:“这三大殿东西两边,都还有配殿与其辉映,就组成了一个宫殿群落,而不只是三大殿南北纵向排列。从配殿再向两边就是东西甬道。西甬道外就是皇家内务部门,你们刚才看到的内办处就在那里。而东边甬道外边那一排宫室,是皇家图书典藏之所。而配殿做什么呢?有的是皇下私下照见大臣,考用科举举子、进士之所。也有的是朝臣们,当然都是重臣啦,他们的办事场所。比如军机,就设在紫辰殿东的配殿里,要有大臣们轮流值守。早先孟公子的父亲,孟定国大人也曾在那里值守过,只是孟大人是国之栋梁,实在政务繁忙,所以后来就不再值守了,但也经常因为公务歇宿在宫中。” 孟雨默默地点头,那是父亲被皇上毒杀之前的事情了。听娘说经常在宫中顾不上回自己的府邸,吃住都在宫里。自从再次被皇上起用,母亲就不允许父亲在外过夜,多晚也要回来。如果皇上多留一刻,母亲甚至会亲自找到皇宫大门。皇上因此不仅畏惧孟定国,也很畏惧这位舅母。 郭世超道:“这宫中气派确实和民间不同哇,难怪那么多人要当皇帝,那么多女子要嫁给皇上做妃子。” 李公公差点笑喷了:“那个不是嫁给皇上,是被选入宫中再由皇上赐封。” 正说间,蓝天中一群白鸽飞过,伴着阵阵清脆的铃声。李公公笑道:“看,皇上出巡,这么多妃子也不能都带出去,都寂寞得发慌。这鸽子就是雅妃娘娘养的,闲来打发时光而已。就算皇上在宫中,有的妃子也是常年见不到皇上的面,更不要说已经失宠的妃子。这皇上妃嫔,外表看着光鲜,内里的苦处说不完呢。” 郭世超不禁点头。孟雨却像是被这鸽子吸引住了。 只见那群鸽子始终在绕着皇宫的宫墙在飞,并不曾飞远到其他地方,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孟雨不由喃喃地说:“好神奇,队伍排得好整齐,一只也不往外飞。” 李公公笑着解释:“有几只雅妃娘娘特别宠的鸽子,是可以飞远的。这个也是得了皇上特许,后宫哪能与外边通联呢。但皇上也很喜欢那几只鸽子,据说每只都价值千金。皇上有空了,也会亲自放飞。有的时候让鸽子给住在外边的未成年皇子发个好好读书的御旨什么的。” 郭世超好奇地说:“那成年皇子呢?” 李公公扑地又笑,这个公公看起来很爱笑:“都封王外放封地了呗。” 郭世超猛然醒悟,那皇上的亲叔叔宁王就封在苏北之地,郭家和王府之间也有些走动的。只是自己太不熟悉皇家事务,竟然没有联想。 李公公带着孟雨和郭世超将皇后前朝都走了一遍,不要说郭世超,连孟雨也是很多第一次听说,感觉十分新鲜。看看时间将到,李公公才说:“内办处那边应该差不多结束了,我去关照一下江姑娘。郭公子不是来帮助孟公子踏勘的吗,现在不妨正好去。” 说着紧忙地向孟雨和郭世超拱了下手,就匆匆告辞了,显见那边事务应该是已经结束了。 孟雨拉了一把郭世超:“带你去皇上平时处理政事的地方。”两个人又来到宣政殿,刚才李公公已经带他们来过。孟雨带着郭世超进了殿。 第九十二章 短聚 因为皇上已经去了西玉州,这里平时并没有人。院里有两个洒扫宫女一个在扫地,一个在给花草浇水。看到孟雨进来,急忙上前行礼。孟雨朝她们挥一下手就进了宣政殿,看守的宫女正要换香薰里的香,看到孟雨也赶上来行礼。 郭世超看着宣政殿里的陈设也很新奇,东张西望的。看守的宫女是个很水灵的小姑娘,穿着淡黄色宫装,发髻上也是一朵淡黄色的月季。郭世超想多看她几眼,又没好意思,便继续兴致勃勃地看着殿内的字画、条幅、甚至宫廷家具陈设,以及案上的笔墨纸砚。和那雕刻繁复的龙椅。 孟雨问道:“太子这些日子来过这里吗?” 宫女答道:“开始半月来过几次,后来嫌这里拘束,就留在东宫处理政务。” 孟雨又问:“谁帮太子一起处理奏折?”宫女小心地道:“在这里的几天都是沈大人和王言载大人。回到东宫听说也是的。” 孟雨点点头,对郭世超说:“去文心殿看看吧,当年国朝和北燕签订的有名的金字盟约,就是因为景华宫在办太上皇和太后的婚礼,而在文心殿神秘失踪的。”郭世超自然知道,那个时候太上皇还是成王,而且他到死也没有当上皇帝,而是当今皇上登基之后,才尊为太上皇。而太后,则就是孟雨的姑姑,孟定国的姐姐。 两人步出宣政殿,一起走向文心殿,这时那些鸽子已经徐徐飞回,绕了个半圆向后宫飞去。孟雨道:“这里已是前殿和皇宫的交界处了,这座文心殿仍然属于前朝,除了宫女,现在只有皇后一个女子能来到这里,但也仅止步于这里。当然,还有沈婉华哦。不过她是未经皇上允许的,只是皇上和皇后比较宠她,纵容她罢了。” 说着看了郭世超一眼,郭世超脸红了。 郭世超不好意思,但转头看着文心殿的篆字牌匾,若有所思道:“宫禁森严,所以这宫里的女子,还不如鸽子自由。总之,这是个充满了森严与繁复的地方,我已经了解了。” 孟雨笑着说:“带你来是替我踏勘的,怎么倒成你自己了解了?” 郭世超恍然:“呵呵,这个地方,第一次来很容易迷路的。所以今天的供货候选商家都要有人带领。如果我自己次来,一定会找不到回去的路啦。” 此时天已正午,两个人离了宫殿,孟雨惦记着江绿萍,没有和郭世超一起吃饭就赶到福瑞客栈。江绿萍还没有吃午饭,因为上午太紧张,到现在还一点都不知道饿,看到孟雨来,突然想起那支钗,心里隐隐有一点甜蜜的感觉。 一时两人这才觉得肚子也感觉到饿了,他们又一起来到一楼,在一张方桌旁边坐下,要了两碗面和一些小菜。江绿萍开心地说:“我回到客栈不久,宫中就有人来通知两样货都已经被照准了!” 虽然是早已经知道的消息,孟雨仍然很为江绿萍高兴。江绿萍虽然高兴,仍然是平时那种沉静的样子,说完这些,她又不知道该跟孟雨说什么了,低头拔拉着碗里的面,一根一根地吃着。虽然她喝酒能一碗接一碗一口饮尽,然而吃饭却是秀秀气气的。 她眼睛垂着,长长的睫快要挂到脸颊上。她不是那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而且年纪不大却已饱经世道艰难,但是姿容秀丽中透着内敛,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静从容的美。 她虽然低头吃面,并没有看孟雨,孟雨却觉得自己的脸热起来。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并不是一个轻易动感情的人。他弄不明白,面对江绿萍的时候,为什么总会心跳与不自然,是因为最近身边亲友各种一言难尽的情感痴缠,影响了情绪还是怎么回事,这和他一向坚守的远离感情和婚姻,似乎起了冲突。 “姐姐,你在京城还要住几天?” 听到孟雨问她,江绿萍抬起脸,两人对视一下,脸都红了。江绿萍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说说:“给宫中清点货物办理钱银恐怕需要两三天,另外萧公子张罗的名刀会我是想去参加的,学刀这么多年,还没有机会见过几个顶尖高手,这次能有机会大家相聚,还有会刀,真是令人期待。这两件事做完了就准备回江南,这次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总是挂记家里。” 孟雨又忍不住说:“姐姐,这次的皇家采买虽然竞夺顺利,可是姐姐你要想再往这方面去努力和发展,可能你自己的生活更要被挤压和耽误了。” 江绿萍呆了一下:“孟雨,你觉得我不应该再做这些吗?” 孟雨道:“是的,我想姐姐再能干,首先也还是一个女子吧。” 江绿萍似乎完全呆了,面也忘了吃,孟雨知道自己一定又触到她内心的那些不可言说的痛苦了,他刚想解劝几句,突然一个伙计过来:“哪位是江姑娘?” 孟雨看着这个愣头愣脑的伙计,气就不打一出来:“当然这位是江姑娘了,能是我吗?” 旁边桌上的客人都哄地笑了。伙计仍然呆呆愣愣地:“哦,有位萧公子给您的信。” 江绿萍还没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下意识地接过信对伙计说:“谢谢。” 她打开信封,孟雨奇道:“萧梦时的信?我可以看的么?” 江绿萍把信递给孟雨,只见信上用酣劲的大字写着:江姑娘安好,今晚是七夕佳期,敬请来府一叙。后边注的是:孟雨也会来。 孟雨叫起来:“这算什么,他请姐姐你过七夕?” 江绿萍笑笑:“后边不是有你的名字吗,大家一起的。萧公子比你磊落多了。” 孟雨十分气愤:“磊落到越俎代庖?” 江绿萍忍俊不禁:“我总以为,应少言对萧公子有成见还好理解,怎么你也好像很有成见似的。” 孟雨真生气了:“他老这么招姐姐,姐姐怎么还很高兴的样子!” 江绿萍不笑了,看孟雨真的十分生气,于是好言好语地说:“萧公子并没有招我什么,他只是帮助我而已。而且也没有你帮助我这么多。” 孟雨赌气把信还给江绿萍:“不看了,生气! 江绿萍接过信,放在一边:“再吃一点吧,奔波一上午,很累很饿了吧。” 江绿萍这么柔声细语地跟他说话,孟雨也不好意思再生气了,只是不好马上转变面孔,便嗯了一声。 江绿萍看着他低头吃面,心里抽痛了一下,他虽然只比她小两岁,在她面前却任性得像个孩子一样。她知道萧梦时为什么会让她和孟雨一起去过七夕,但她怀疑萧梦时的好意能不能帮到她。 第九十三章 七夕 江绿萍刻意打破沉默:“今天在宫里的收获大吗? 孟雨下意识地:“什么收获?” 然后他马上明白了,不由笑了:“姐姐你实在太聪明了,我想干什么都能猜到,我还是什么神探呀。” 江绿萍也笑了:“我哪里就猜到了,这不是你接这个案子以来,我差不多很多事也都参与了,虽然不便问你各种具体细节,哪能什么都跟外人一样完全不知晓呢。” 孟雨想了想说:“其实这个案子并不是那么单纯,也不是只复杂两个字能讲明白了的。里边涉及的势力,我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 江绿萍忧心忡忡地望着孟雨:“那你打算怎么办?” 孟雨道:“当然有姐姐这样的好朋友,有少言这样的好表哥,有爹爹支持,现在还有舅舅。有汪老伯父和真真姐,我的力量也很强大。” 孟雨握了一下拳头。 江绿萍笑了:“你没提萧梦时呀。” 孟雨一怔,突然叫起来:“姐姐你太坏了!” 他想了想说:“他不给我惹事已经很不错了。” 江绿萍又笑笑:“到了最后,你一定会帮他的,是吗?” 孟雨踌蹰了:“我……就怕我没有还是我自己想得那么强大。” 江绿萍若有所思地说:“萧梦时任性霸道,不知深浅。但他大节不会有亏,要是出了事,他一家都完了。” 对于江绿萍的话,孟雨也是深有同感的,甚至感受更深,他点点头:“萧梦时就是自己认识不到这点,不考虑后果。不过,姐姐的话我记住了。” 两个人谈话间已经忘了刚才的尴尬,又像老朋友般自然开心地聊着。 晚饭前,江绿萍和孟雨准时来到萧宅,出人意料的是,两人竟然看到一副奇景。 一过内宅门,只见院里的青石板上,石桌上,地上,窗台上,假山石上,甚至小桥栏杆上,到处晾着书,铺天盖地,像是把家翻了个底朝天。 孟雨吃了一惊:“萧大哥,你是这样过七夕的吗?” 萧梦时笑嘻嘻的:“七月七也是晒书的日子啊,孟公子不知道吗?” 孟雨哭笑不得地:“我知道六月六,七月七都有晒书的。但我们这样的习武之人,有这么多书可晒的还真不多见。” 孟雨捡起一本书翻看着,萧梦时一把抢过来:“哎哎,这个版本的《诗经》可是值很多钱的,我敢确定啊,你家里都没有。” 孟雨更哭笑不得了:“《诗经》谁家没有,不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的。”萧梦时大惊小怪地:“噢,你还知道天下有窈窕淑女这回事啊,还知道是君子才好逑哇。” 孟雨道:“你别胡解释,有个由头就瞎上劲儿。”萧梦时翻翻手里的书:“啊,这后边还有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萧梦时又翻几页:“还有还有,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萧梦时看着孟雨:“哦,你们什么时候邂逅的?好像是在北燕,你和候灵闪谁先认得她的,这个很重要……” “行了!”孟雨夺过萧梦时手里的书,萧梦时哎哟一声:“哎呀这是我的珍藏啊,你家里都找不出一套来……” 孟雨小声咬牙切齿地:“好了,你表现得很可以了,看客人都来了!” 萧梦时似乎才醒悟,赶紧站起来,看到江绿萍已经跟着福祥走了进来,她今天穿得很清淡,人也显得很好看,是被一种淡淡的清新包裹着的美女。萧梦时很高兴:“江姑娘第一次光临寒舍,萧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江绿萍冲萧梦时福了一福:“萧大哥,你真有意思,今天晒书啊?想不到你有这么多书。” 萧梦时得意地:“我从小就爱读书,而且不像别人偏读某一门类,我什么书都读。” 孟雨冷冷地:“书又不是武功,还门类。那叫……”他一时也没想起合适的用词。 江绿萍笑着说:“或许叫种类?其实叫什么都行。喜欢看书总是好的,我从小除了武功类的书籍,最喜欢看些桑蚕织染之类的书,有的还有很精美的图,非常好看呢。有时为了有图没图,刻印得好与不好,就要买好几个版本。” 萧梦时间孟雨都是一惊,孟雨道:“看来闪电刀的名头也不是那么简单,能把刀使到姐姐这个水准,怎么能没有些修为呢。” 江绿萍笑着说:“一是喜欢,二是江南是丝产地,家里生意也需要,就多关心些。” 萧梦时也禁不住夸赞:“江姑娘你真是才貌双全,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睁大眼睛才能寻到姑娘,将来就享福了。” 孟雨又从心底冲萧梦时翻了一个白眼,江绿萍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只是份内事加喜欢而已,萧大哥这评价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萧梦时看看天边,一抹红霞正在迅速消失中:“太阳落山了,晒书的节目快要结束了,用完晚饭,应该是七夕之曲奏起了。” 他转过头:“江姑娘,孟雨,咱们快一起收书,一会儿好好畅饮几杯。我让阿肥弄了些拿手好菜,大家好好吃一顿,庆祝江姑娘竞卖成功。” 孟雨白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三个人蹲下收拾起满天遍地的被萧梦时称为珍藏的书籍。 孟雨却不知道,萧梦时给他安排了一场什么七夕节目。 今天这桌席,一共个六人。汪一恺和汪真真,孟雨和江绿萍,郭世超还有主人萧梦时。萧梦时真的很开心,因为汪真真不像以前那样对他带理不理了。未婚夫张大让已经离开好几年了,她虽然表面坚强,暗地里却是悲观低落。现在终于渐渐从那种不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她高兴地说着上午在鹿苑看到的奇珍异兽。萧梦时看着汪真真说,微笑地听着。真真姐终于不再对他冷冷的了,最重要的是,她变得开心了。可是这个变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萧梦时也搞不清楚。 而孟雨想的是,汪真真的一些独门功夫是哪里来的呢?从汪一恺的景况看着也不像,汪真真更像爹爹的一个得力助手,而不像一个高手中的高手。可汪真真给他传授应正云的剑法时,功夫也是着实了得,剑招之精妙和纯熟,完全是得了精髓。想她跟应正云学剑的时候,也不过七八岁年纪,如何能练成这般功夫。 第九十四章 情缘何托 他浑身不由冷战了一下,他突然发觉,汪真真的剑法和内力过气,都是来自于应正云,他不由看了一眼汪真真。汪真真刚刚讲完上午游赏的经历,时不时别人提个问题,她就开心地回答。这时聊得告一段落了,她便拿起一块玫瑰花糕慢慢地吃着。萧梦时端起一个硕大的青瓷酒坛:“今天高兴的事情很不少,这个是我自己找师傅酿的金樽露,看看这个颜色,清纯透澈,味道清爽而纯净,大家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 说到高兴处,他摇着头吟道:“味清花上露,色似洞中泉。这个味道非常清淡爽洁,女孩子喝了肯定感觉不错的!” 汪真真没有说话,她和萧梦时的生气不谐虽然暂时化解了,但还是不能从根本上同意他的做法,所以一改刚才开心的样子,只是静静地听着。江绿萍知道萧梦时的苦心,笑着说:“这个酒给沈姑娘那样的女孩喝比较好,我和真真姐可以陪萧大哥喝烈酒啊,萧大哥你可不要私藏。咦,沈姑娘为什么没有来啊?”她怕萧梦时过于莽撞,将她和孟雨本来还很和睦的关系弄到尴尬的境地,所以想岔开话题。 孟雨也跟她一样想岔开话题:“听说这段日子沈姑娘跑得太疯,被她爹爹沈赫昌关起来了。皇上去西玉州之后,沈赫昌一直专心辅佐太子代皇上理政,没有顾上管她。这下腾出手来,沈姑娘最近出来要不方便了。” 汪真真道:“她再怎么性情活泼,终究是大家闺秀,还是皇后的妹妹,当然不能像我和绿萍这样东奔西跑啦。应该像小雪那样才对。” 孟雨听汪真真提起妹妹,不由看了一眼萧梦时。他正举着酒坛给大家倒酒,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然而只有孟雨明白,有些事萧梦时绝不会忘记。 江绿萍也没有说话,虽然江战和孟雪的好事临近,她这个做姐姐的这种场合自然不好发言。 而孟雨却注意到江绿萍挽了个简洁的发髻,斜斜地别着那枝碧玉钗,衬得她的脸庞更清秀宜人。他不好总是看她,却又偷偷想看。 他突然有点盼着江绿萍离开京城了,否则未来他甚至不能专注地把案子探下去了。他有那么多事需要解决,每走一步都在试探不同的人,都在遇到各种危险。他不能让江绿萍再陷到危险之中,她既然已经成功取得了皇家采买权,或许赶紧回到江南操持江战的婚事是最好的选择。 萧梦时已经将金樽露给每个人斟好了。他又拎起一个坛子,抛在空中然后稳稳地接住,笑眯眯地说:“这个就是最浓烈的情人香,这可是江姑娘刚才自己提出想喝烈酒的哦。” 虽然江绿萍走南闯北,经常与江湖豪杰打交道,性情沉静却不失豪爽,但听到萧梦时这么说,孟雨又在旁边,不由两颊微红,却不肯认输:“萧大哥红颜知己那么多,自然留有这种酒。” 萧梦时手里仍然托着那坛情人香,那坛子加酒足有十升重,萧梦时单手托着却纹丝不抖,他故意盯着江绿萍看:“是吗?我萧梦时虽然红颜众多,却不曾与江姑娘这样闻名的江湖女侠有过交道,看来今天谁能跟江姑娘共饮一杯,才是三生有幸呢!” 江绿萍听他说得不像话,仍是不肯服输:“萧大哥,这烈酒是请大家的,岂不是您要和桌上每个人都喝一杯啊。” “不不不,”萧梦时将酒坛轻轻放在桌上,“刚才我请大家喝金樽露,可只有江姑娘有不同见解啊,所以我才献上这坛情人香。”他又轻松地抄起酒坛,将情人香倒在两只杯子里。然后从已斟好的金樽露里取走了两杯。 萧梦时倒酒的时候,孟雨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萧梦时立刻鼻子眼睛挤在一起大惊小怪:“哎呀孟雨你踢我干什么?” 孟雨没好气地说:“喝酒就喝酒,别玩花活儿。” 萧梦时夸张地揉了揉腿:“哎哟踢得疼着呢。孟神探,我可是个很风雅的人,你不要有辱斯文。”汪真真也看出萧梦时想干什么了。她跟孟雨并不熟悉,但也感觉到孟雨与江绿萍之间有点异样,同为女子,她对江绿萍很是同情,她知道江绿萍也耽搁不起了,也希望萧梦时帮助他们捅破这层纸。而郭世超,差不多是在旁边看热闹了,他也毫无疑问地认为孟雨和江绿萍很是一对。很难想像孟雨这种慧性洒脱而又懒散不羁的人,换一个女子能罩得住他。 萧梦时将六个杯子,两杯情人香和四杯金樽露混在一起,然后让仆人拿来一面小鼓。他微笑着,将鼓槌递给郭世超,笑得很神秘。郭世超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鼓追。原来萧梦时是让他来击鼓,鼓声起萧梦时就不停交换酒杯位置,鼓声停就马上停手。激越的鼓声响起,萧梦时用闪电般的手法迅速交换和移动酒杯位置,众人看得一片眼花缭乱。 郭世超手中鼓槌倏地停下,鼓声戛然而止。神奇般的,每人面前正好一个酒杯,里面的酒一滴也没有洒。而那两杯情人香,却恰好在江绿萍和孟雨面前。 众人都惊住了,随即拍手叫好。而郭世超手中鼓槌又起,萧梦时又迅速施展手法移动酒杯。孟雨突然觉得热血上涌,然而他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禁看了一眼江绿萍,见她眼里竟然闪烁着晶莹的东西,他不敢再看她,胸口有些透不过气。 鼓声再停,那两杯情人香仍在江绿萍与孟雨面前。汪一恺、汪真真和郭世超也面面相觑。 郭世超急忙又挥鼓槌,急如雨点的鼓声再停的时候,结果不用说了。 萧梦时两手按在桌沿上,凑近孟雨和江绿萍:“今天是七夕,我希望朋友们能过好这个节。” 江绿萍眼圈红了,好在月下没有人看出来。 萧梦时道:“汪伯父、真真姐,世超贤弟,我后院养了一对仙鹤,几只麋鹿,月色正好,我带你们去看看。” 说着他站直身子,其他三人也迅速站起来应和着:“啊!是吗,那可得赶紧去看看。”“萧大哥,你真有闲情雅趣,竟然养鹤这种文人雅士才有兴趣的东西。”“梦时,看来京城这个家你没少费心思整治呀。” 几个人打着哈哈,似乎把江绿萍和孟雨完全忘记了,热闹地聊着向后花园走去。 第九十五章 情之伤 江绿萍将眼泪擦去,她似乎平静了一些。孟雨嗫嚅地:“姐姐,你,还好吗?” 江绿萍低着头,淡淡的月光下,那沉碧色的玉钗闪着莹洁而深沉的光,她身上淡青色的上衫和湖色的长裙,衬得她身段更加纤秀。此刻她完全没有女侠的影子,只是一个清秀而柔弱的女子,无处不惹人怜爱。 她缓缓站起来:“孟雨,我带给你困扰了吗?” 孟雨也站起来,他心里慌得不行,有些事情在他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就到来了,他口干舌燥,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江绿萍看着他张惶的样子,晶亮的眼睛凝神看着他。孟雨躲无可躲,江绿萍那眼中的情意已经很明显了:“孟雨,这支钗,并不是婶婶给我的,是你买的对不对?萧梦时茶叶行对面的那家首饰铺,我进去过。” 孟雨脑子轰地一声。他脸红心跳,无可解释。然而他害怕,他害怕是因为他并不是心里没有她。如果没有,他就会像对待沈婉华那样,没有负担。 然而,他并没有接受她的准备,这份来自于异性的感情,无论来自于谁,他都还没有准备接受。 不同的是,他心里无疑是有江绿萍的影子的。 孟雨愣怔半晌,终于下了决心。 他向着江绿萍深深鞠了一躬,才缓缓站直身体:“姐姐,月色虽好,孟雨没有福气接受,也没有福气享受。” 江绿萍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纤秀的身体似乎就要倒了,用手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孟雨心里像针扎一样痛,但他仍然继续说着:“我的世界里,现在还没有女人,也许一生都不会有。”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如钩的月亮:“再好的月色,终会辜负,这是我的错。” 说罢,他又朝江绿萍鞠了一躬,转身离去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七夕? 第二天早上,孟雨被萧梦时掀了被窝。 孟雨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快天亮才迷糊了一会儿,就被萧梦时揪了起来。 他没有骂萧梦时为何做这样的恶作剧,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 萧梦时看着他的样子,一时也不忍心再责怪他,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你不要怪我荒唐。那次江姑娘一把刀对抗杜青云和江逸凡两个高手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没有倒下去。” 孟雨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的墙壁,半晌才说:“我只希望她过得好,我自己并没有任何的想法。” 萧梦时叹了一口气,看着孟雨:“你是不是有毛病?” 孟雨的心又疼起来。 他想了想,如果江绿萍嫁了人,他会怎么样?他就这样呆呆地起了半天,最后的结论是:他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名刀会就在两天后要举行了,各路高手京城会刀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都是。孟雨没有再回自己的住处,就一直住在萧梦时家里,那个神秘的易容人并没有再来。而郭世超不见了踪影,汪一恺和汪真真见了他也只说些表面的客套话,甚至连沈婉华也失了踪。孟雨一时感到十分孤独。而这种感觉以前是他经常一个人独立无援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的。他以为他早就安于孤独了,然而似乎并不是。 江绿萍也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人来告诉他,他更不能问。他想江绿萍必须办完皇宫的事才能走的,然而会刀就说不好了。他现在没有理由主动去找她,心里干着急没有办法。 唯一的进展是,空闲时间他和汪真真切蹉了一下剑法。汪真真平时用的是刀,汪雨特意让两人都换了兵器,他用刀而汪真真用剑,他不断用刀将她逼到死角,终于她用了应正云教的剑法,将所有凶险化险为夷。这绝不是七八岁的小女孩所能学到的。可她一直跟舅舅有接触吗?这太不可能了。舅舅瞒了这么多年,以亲近程度来定的话,如果他与外面什么人有接触,即使因为安全原因不会去联系舅母和表哥应少言,那么首先有联系的就是孟离珠的师傅妙常师太,下一个就应该是孟定国了,怎么也不会轮到汪真真的。这件事情令孟雨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敢放松探查各路消息的节奏,然而稍微有空闲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会一阵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厉害。然而他问自己:“如果当时就接受了这份感情呢?然后爹娘一定欣喜若狂,然后将她接到自己家,然后有好多孩子?”他不敢再想了,抱着头一动不动,等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内衣都被湿透了。 但是不再敢想这些,又会想起江绿萍拼死架住杜青云和江逸凡的兵器的时候,她的手臂一直在颤抖,手背上青筋都暴出来了。她这么拼只是为了救他的命,可怜的姐姐。孟雨趴在桌上,眼泪终于从眼角滚落,又滴到桌上,地上。 然而一会儿,他又清醒了。换了一件长衫,系上腰带,佩好长剑。他还要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他走出书房。这两天萧梦时没有再强迫和他睡,事实上他都懒得搭理孟雨了似的,自去了卧房睡,孟雨就一个人住在书房。也是很清静,清静的让他害怕。他推开房门,外面依然很燥热,但是宅子里人很少,蝉鸣阵阵,单调而枯燥。 猛然走出屋,太阳一晒,他竟然有一些头晕。他知道是这两天基本没有睡着过的原因。为什么他拒绝了江绿萍,却好像自己失恋了一样。他有一点体会到萧梦时对于孟雪的感情,孟雪对于应少言的感情。然而他跟他们又都完全不一样。 他脑子里不能专注地想案子的事情,总在想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院子里很静,仆人都不见了踪影。给他端的早饭仍然放在书桌上,他一口也没有吃。他就这样闷闷地想走出萧梦时的宅子,却没有想好要去那里。 “咦,孟雨,你要出去吗?” 孟雨被一个清悦的声音惊醒,下意识抬起头:“啊,真真姐,我出去走走。” 第九十六章 路遇国丈 汪真真道:“你一个人出去还是小心些,那个易容人应该还在找机会。另外,我想告诉你件事。我的功力和手法都不纯熟,你的内力和武功虽然恢复了,但其实差了一口气。我刚听萧梦时说起他跟你对掌的事情,他也觉得奇怪,还以为你忙于探案,忽视了内力的修炼。当时你在西玉州,因为身体没恢复好,云叔叔没敢给你过气,他推算你到了京城之后应该差不多了,但他又要去江南查易容人的事情,所以在我出来前那些日子一直在教我,可我终究还是差了一层。” 孟雨这才恍然,然而他没有好再过问真真和应正云学武的内情,毕竟和汪真真并不熟悉。他想着日后回了西玉州,倒可以从舅舅那里探听。 孟雨谢了汪真真,就要出门去。汪真真却叫住他:“孟雨,我刚才说的你全都没有听进去。” 孟雨一惊:“姐姐。“ 汪真真道:“现在案子不用说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你是知道内情最多的,还要不屈不挠地查下去。现在易容人没有落网,你随时有危险,现在不能落单。要是没有人陪着就在宅子里,好歹还有我。” 孟雨扑地一声笑了:“姐姐,不至于这么夸张吧。那样,还要我查什么案,我天天呆在西玉州督师府里躲着长小白脸好了。” 汪真真说:“我可不跟你开玩笑,之前你看不是郭世超,就是江姑娘,要不就是萧梦时,你很少落单。而那次落了单就被袭击,幸好江绿萍和萧梦时先后赶到,不是吗?” 孟雨点点头:“真真姐,我只是心烦想出去走走,我现在要找的主要就是候灵闪,但他会出现在会刀的时候,所以今天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我不能天天闷在家里,上街走走总可以吧?” 汪真真笑道:“那我就陪你上街吧。不过我不会烦你,你先走,我后边跟踪着。” 孟雨突然觉得跟她说话也很有趣,不由调侃道:“姐姐什么都要跟着,那我去见红颜知己您也跟着?” 汪真真扑地一下笑了:“要是去见江姑娘就不用了,见其他的还是得跟着。” 孟雨哎了一声:“哎!烦呀。” 汪真真道:“自寻烦恼别人就管不了了,你先走起吧。”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十来丈,孟雨心中好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失去自理能力的人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漫无目的的瞎逛,没想到还真的出了事情。 一队豪华庄严的仪仗迎面走来,前边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之人戎装佩刀,显然后边那顶华丽的轿中是品级不小的武将。而孟雨更是一眼看出那是一品国公的仪仗。他已经猜出是谁了,随即避到路边,等着仪仗过去。然而马上的将领吆喝了一声,仪仗停了下来,轿中下来一人。 此时,隔着不远的汪真真已经感到这是冲着孟雨而来,虽然是官家仪仗,但她也担心孟雨只有一人,万一有事没有对证,急忙纵身上前。 两个将领并没有对孟雨和汪真真说些什么,也没有下马。倒是轿中之人自己一掀轿帘下来了。他头发花白,身材高大,穿的是一品国公服色。 孟雨上前见礼:“见过大人。” 而汪真真用手扣住刀柄,并没有动。因为不知来人是谁,虽然民见官是要行礼,然而这位大官并没有说要见她。 那人一双眼睛如鹰般凌厉,看着孟雨的神情却很温和,他和气地对孟雨道:“贤侄起来吧。”眼睛却看着汪真真:“河北汪女侠?” 旁边卫士喝道:“还不见过镇国公!” 那人一摆手,卫士不说话了。汪真真的手离了刀柄,拱手为礼:“正是汪真真,见过大人。” 原来这正是皇上的岳父,皇后沈端华的父亲沈赫昌。 沈赫昌很和气地对汪真真道:“本爵正要去宫中陪太子办理朝务,想请孟雨一起进宫谈事。因是家事,姑娘就不用护送了。” 孟雨差点扑地一口老血喷出来,自己现在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动辙还要有个女人保护。 汪真真这才躬身施礼:“既是国公爷有事要和孟公子谈,民女告退。” 沈赫昌一对犀利的眼睛盯在汪真真脸上,他似乎对这个成名的河北女侠很有兴趣:“请代本爵向令尊问安,他倾一庄之力维护边境平安,本爵甚是钦佩。” “国公爷过誉,民女代父亲谢过了。”汪真真看了一眼孟雨,便施礼而退了。 这时一个戎装将领跳下马,恭敬地对孟雨施礼,请他上马,沈赫赫昌也退回轿中。孟雨飞身上马,仪仗又缓缓起行,在骄阳下向皇宫行进。 汪真真看着仪仗远走,想了一下,往萧宅而返。 慈安宫。 十岁的太子看到孟雨,猛跑着扑过来抱住孟雨:“表叔表叔,你怎么老不来看我呀!快帮我捉鸟儿!” 突然看到跟在孟雨后边进来的沈赫昌,太子吓得躲在孟雨身后。 沈赫昌上前施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声音抖抖地道:“镇……镇国公免礼,赐……赐座!” 太监急忙搬来一把靠背很高的椅子,沈赫昌老实不客气地坐下。 孟雨急忙也躬身见礼,太子也说声免礼赐座就跑回宽大的桌案后边,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 沈赫昌问:“太子今天晨读了没有?” 太子点头,机械地答道:“一早先晨读,然后练功,然后又背书。然后用早膳,然后南先生走了,让本宫在这里写临帖。” 沈赫昌也点头:“这就对了,将来太子必是一国之君,必当励精图治,保得天下永盛万年。” 这些话大概太子已经听得耳朵出茧子了,于是小脸挂搭着,做出一副附首帖耳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木木呆呆。 孟雨喝了一口宫女端上来的茶,温得正好,一点不也烫。天气太热,他一早没吃没喝,此刻觉得又饿又渴。他知道太子在宫被各种规矩限制,而沈赫昌又是个独断专行,性格暴烈,擅权专权的人。太子说来也是他的外孙,皇上不在,自然是加紧教训。 第九十七章 婉华失踪 果然沈赫昌又说:“上午好好按师父的话认真做好功课,午休后臣即当陪太子批阅奏折。” 孟雨的眉毛都要挑到天上去了,这国家大事看来就是沈赫昌一人说了算了。 不过以那个诡诈到极点的皇上来说,也必当留了后手,包括自己爹爹,肯定也是不会全放给沈赫昌。 沈赫昌对太子训诫完,便站起身,十分客气地对孟雨说:“来,贤侄咱们到配殿聊聊。”说完便先顾自走了。孟雨冲太子挤挤眼,也跟着沈赫昌走出殿外。 沈赫昌带着孟雨到了慈安宫太子书房旁边的一间配殿里,让人重新上了茶、果品和点心,请孟雨一起用。孟雨又饿又渴,和沈赫昌告了罪,便又吃又喝,把早上失去的损失夺回来。 沈赫昌看他吃得香甜,好像很欣慰的样子,微微笑着说:“孟雨,你爹爹和皇上都在西玉州。一干重臣也跟了去,本爵在这京城实在是担子太重啊。” 沈赫昌平时以严厉专断闻名,即使对皇上和皇后,也是很少有笑容,如今竟然对孟雨和蔼微笑,孟雨心说:“不会是真看上我要我当他女婿吧?” 孟雨急忙抬头拱手:“国公爷是国朝股肱之臣,皇上既然让您陪太子坐镇京城,想必心里有谱的。” 沈赫昌笑着说:“孟雨,我常年在西陲守边。没有皇上诏令不能进京。而皇上呢,也不喜欢我们,啊不包括你父亲,不喜欢我们这样的带兵的军界人物滞留京城,你懂的。” 孟雨淡淡一笑:“国公爷,如今京城多亏国公爷主持大局,京城局势才能这么安定。” “哎,我干这个事,真是辛苦,却难免被人贬谪,这个我心里清楚。”沈赫昌说着,双手不自觉地直搓。 孟雨早就注意到,从沈赫昌见到他起,虽然和蔼有加,却似乎一直心神不安的样子。刚才和太子表面上虽然严厉郑重,似乎也是在敷衍了事。但孟雨想不明白沈赫昌这个朝中一等一的重臣为何会这样失态,然而他不动声色,只等着沈赫昌先说。 沈赫昌终于忍不住了,然而当沈赫昌说出事情缘由,孟雨才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在自己失魂落魄的这两天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沈赫昌似乎还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半晌才说道:“哎,孟雨啊,婉华你也是认识的。这个孩子有点不知深浅,胆大不懂事。但,”他停了一下。 孟雨仍然没有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沈赫昌要自己不要理睬沈婉华对他的种种感情表露呢,因为两家关系不谐,又直接牵涉权力争夺,这种联姻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沈赫昌说出的却是让孟雨大吃一惊的话来:“其实她心里对你很好的。说句不太中听的,比对我这个爹爹要看重得多了。” 孟雨身子不由往上一耸:“国公爷,你……” 沈赫昌摆手制止住孟雨:“孟雨,本爵今天实在是六神无主了,可能说话颠三倒四。婉华她,失踪了!” 孟雨一下就站起来了:“什么!国公爷您……” 沈赫昌也站起来:“孟雨,看在她对你有这份心,帮帮本爵。” 孟雨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是,国公爷您不是把她关起来不许出去吗,怎么会失踪?” 沈赫昌黯然道:“不仅是失踪,而且就是在宫里不见的。” 孟雨凛然:“可是,谁会无缘无故冒这个险?除非沈姑娘身上有什么重要干系。可她虽然是您的女儿,可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沈赫昌以手捂头:“这个孩子胆子太大了,宣政殿那里,除了侍奉皇上和皇后的宫女,后宫其他妃嫔和宫女是绝对不可踏足的。而且皇后帮皇上处理朝务,也仅限在离后宫一线之隔的宣政殿,不会再往前殿去。婉华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奇,我担心她无意中可能介入了什么秘密,不然无法解释。” 孟雨脑子一转,确实沈婉华是与那个来盗取布防图的人打过照面的,不知道沈赫昌知不知道这回事。然而如果知道,那么沈赫昌必然介入了这个秘密。因为沈婉华虽然与那人打了照面,却并不知那人身份。只有沈赫昌也是关联人,那当沈婉华说起遇到过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沈赫昌才会知道沈婉华介入了密案之中。 孟雨脑子过得极快,他完全没有让沈赫昌看到破绽,问道:“国公爷,沈姑娘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您派人找过没有?” 沈赫昌情绪极其低落,看起来已经无计可施:“前日午后最热的时候,丫环给她上的冰糖燕窝还放在桌上,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焦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我派人四处去找了一天一夜,却没有半点踪迹。但是,却在京郊玉峰山顶的观云台上,找到了她掉的一只珍珠耳环。不知是挣扎中掉的,还是故意扔在那里告诉我们她的方位。然而周围我也派人都找过了,真是除了这只耳环,仍是没有半点踪迹。” 他走到孟雨面前,停住脚步,眼睛盯在孟雨脸上:“孟雨,我知道皇上派你有重任,虽然我不知道需要你缉查的是什么事情。但是,婉华的性命,真是刻不容缓,这件事也只有托付给你了。” 孟雨点头:“孟雨责无旁贷,如此,草民先告辞了,有消息随时报告国公爷!” 沈赫昌哎了一声,竟然全失国戚重臣的端严态度,伸手抓住孟雨的手:“那本爵这里谢谢你了!” 孟雨点头:“那孟雨就赶紧走了。”随即拱手和沈赫昌告辞,准备离去。沈赫昌急忙又叫住孟雨:“孟雨,此事机密,万不可告诉任何人!以免消息传开引起动荡,婉华也会危险。” 孟雨点头:“孟雨明白,国公爷放心!” 孟雨又道:“麻烦国公爷给孟雨配一匹快马,孟雨马上出发!” 孟雨牵着那匹雄骏的蒙古宝马,急匆匆从皇宫西角门出来,在飞身上马的一瞬,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第九十八章 是谁劫持? 那正是江绿萍。她在皇宫西门外和仆从及内办处太监在检点货物,而陪她的却是郭世超。看到江绿萍,孟雨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自从那个莫名的七夕,他已经失去了关心她的资格。以前他每时每刻都要为她操心,总是觉得哪个细节没有关注到,心里就不能踏实。然而突然间,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见她,也没有任何她的消息。可眼下,似乎她没有他也一样的好,一样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他心里刺痛,然而这都是他自找的,都没有办法找人倾诉。 他们目光对视,孟雨的身形却没有半点稍缓,他已经飞身上马,随即策马向城西奔去。郭世超也看到了孟雨,他叫起来:“孟大哥!他……”孟雨却已经奔远了,郭世超张口结舌地看着江绿萍:“孟大哥他……怎么了?” 江绿萍已经又在打点着货物,她不动声色地说:“孟雨现在责任重大,必定是有急事。天气这么热,我们赶紧弄完回去,看你满脸都是汗。” 郭世超不以为意地说:“我没事,这批货都顺利收了就彻底轻松了,我们就可以一身轻松去参加名刀会了。” 江绿萍手中不停,心里像是有着很沉的心思,她思忖着说:“是啊,然后我很快就可以回江南了。这次离家久了,突然特别想念江南。” 郭世超叹了口气:“姐姐不要悲观,孟大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其实我们大家都看得出他对你有多好。萧大哥也不是那么孟浪的人,不是意想天开弄那个七夕节目的。只是现在回想才觉得,孟大哥心思太重了,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轻松洒脱。” 江绿萍笑笑:“他如何跟我也没有关系了,你们大家也不要再费力气关心我。其实后来我也想清楚了,这根本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或许我自己想得太好了,其实不过是奢望而已。” 郭世超道:“哎,这个男女感情的事情,我也是闹不懂。似乎你也情我也愿花好月圆然后永结同心步入洞房白头到老这么一直顺利的事情确实是极少的。难道说大家都很喜欢互相折磨的吗?” 江绿萍被他逗乐了:“呵呵,那希望你和沈姑娘不要互相折磨就好。” 郭世超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姐你也取笑我。她好是好,但皇后的妹妹,眼高于顶,我有心是有心,但如果攀不上,我也决不会看低自己硬要去够到人家。” 江绿萍感觉他十分有意思:“世超你真是个明白孩子。或许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够……” 她在别人面前都不愿意袒露自己的心迹,而郭世超是个纯真而实在的大孩子,这几天几乎全心在帮她,感觉自己又多个弟弟一样,不知不觉就把真心话跟他说了。 郭世超愤愤地说:“拉倒,以姐姐闪电刀的名头,我看是他孟雨配不上。要说在这江湖之上,使刀的女子里,姐姐一定是排第一号的,他凭什么呀!” 江绿萍忍不住笑了:“别给我戴高帽了,赶紧干完活儿,这大热天的,回去吃着冰镇梅酒,躺在床上摇着扇子该有多爽。” 郭世超忙道:“是啊是啊,我这就麻利起来。” 他们这么聊着,却并不知道沈婉华的事情。如果真要知道了,郭世超就要第一个急死。 孟雨飞驰在街道上。夏天太热,市民百姓都不愿意出门,只有街道两旁设着零星的摊子。孟雨急驰到萧宅,跳下马将门环扣得山响。门人开门一看,忙道:“孟公子,快请进,我家公子正在书房呢。” 孟雨急奔到书房,推门而入。萧梦时正捧着一本前人花间月下的文集在读,看到孟雨满脸是汗的进来,吃了一惊:“孟雨,你这是怎么回事,刚去哪里了?” 孟雨有点要气急败坏了:“沈婉华失踪了,你不要告诉我跟你没有关系。” 萧梦时吓得站起来了:“是刚失踪吗?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紧张成这个样子?” 孟雨简直要气得冒烟:“好,我不跟你兜圈子。这件事必然是有人替你出头,你或许不知道沈婉华被劫,但你一定知道是谁劫的她。” 孟雨逼前一步:“而且,是在宫中劫走的,什么人能进到宫里?” 萧梦时道:“我认识的人,你猜都猜出来了。况且,如果是替我出头,就必定不会杀了她,因为杀了她,那么对方更会往死里陷害我。” 孟雨追问:“你现在已经知道是谁了吧。” 萧梦时反问:“难道你就不知道吗?” 孟雨缓和了语气:“好,你把沈婉华可能在哪告诉我,或者你去直接找那个人。” 萧梦时有点生气了:“我跟你说她现在没有危险。这件事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杀了她,那是多大的事情,恐怕大家在朝中表面的和气也不会再有了,若是火并起来,能对谁有利?无非是两败俱伤。” 孟雨摇头:“我不可以等到他想放的时候,沈婉华只有十七岁,她会吓坏的。” 萧梦时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噢,原来如此。我记得很清楚啊,江姑娘替你挡刀的时候,你是把她护在身后的,我倒是忘了。” 他话音未落,孟雨的剑已经刷地拔出来,闪电般架在萧梦时的脖子上:“萧梦时,我现在就要见到她,你把地方告诉我。” 萧梦时动都不动:“孟雨,有些人欠个警告而已。既然你急成这样,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如果你去了,激怒了人家怎么办?” 孟雨淡淡地:“孟雨这么多年遇到的凶险还少吗。我不仅要解决这一次的劫持,这个人我要不跟他挑破这件事,他难道会就此收手?” 萧梦时犹豫一下:“孟雨,我也劝你不要管得太多。你是个神探,可以破案扬名,但管不了朝中大事。你要给皇上交差不难,如果一定要涉入朝中大事,终究会给孟大人惹麻烦的,就像你总批评我一样。” 孟雨冷冷地:“萧梦时,你的道理当然都很好听,但我要沈婉华马上能平安见到她父亲。” 萧梦时也冷然一笑:“好吧,那个愚蠢的七夕筹划,是我错了。我答应你,但也有个条件,” 孟雨的剑还在萧梦时脖子上:“你说。” 萧梦时一个字一个字地:“你以后不许找江绿萍,不许再让她误会。既然无意,就离得远一点,走得干净一点。” 孟雨眼睛快要冒出火,他都听得见自己的牙咬得咯咯响,最终他还是咬着牙说:“好,萧梦时,我答应你。” 萧梦时眼中散出一丝冷笑,笑得有些不屑:“那你还不将剑放下,我陪你一起去。” 第九十九章 康明王 沈婉华自己做梦也想不到,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她,竟然被人光天化日之下从宫中劫走。那个麻袋罩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彻底吓晕了。然后她似乎被放到马上,她的头似乎离地面很近,那马蹄的得得声听得非常清楚,和恐惧一起印在她脑海里。随后她只知道应该是离开了京城,然后又上了个很高的坡,经过一个平台的时候,她挣扎着摘了一只珍珠耳环,从麻袋的缝隙里能看她地面,她将耳环从缝隙里扔在地上。但之后的事情就令她意外了,那队人带着她似乎又兜了圈子,她心里暗叫:“坏了坏下,这下会误导了!” 事实上,那几个骑马的人带着她到了城郊一个看上去很豪华的大宅门口,骑在马上的人纷纷跳下马。一个带刀壮汉跳下马,然后将装着沈婉华的麻袋扛在肩上,雄纠纠进了宅子里宽敞的前厅之中。 进了前厅,他砰地把麻袋扔在地上,然后俯身拱手施礼:“王爷,属下将人带来了。” 坐在宽大的桌案后面一个头戴玉冠,身穿华丽赭色长袍的男子徐徐转过身:“杜圭,你就不能轻一点?这可是个娇滴滴的女孩,要是有事,我可剥了你的皮。” 杜圭惶恐地:“属下错了。” 他急忙上前,笨手笨脚地解开麻袋。 沈婉华本来就惊恐之极,又一直在麻袋里憋着,一路在马上颠簸,早就吓得快晕过去,这下砰地一摔,彻底晕过去了。 杜圭一看沈婉华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吓得大叫:“啊呀王爷,她死啦!王爷不要剥我的皮呀!” 他吓得竟然嚎哭起来。 那个被称为王爷的人,也吓了一跳:“死了?” 他站起身向前驱近看了一眼,不得要领,眼睛向旁边一扫,一个青衣侍卫,急忙上前试了一下鼻息:“王爷,应该没事的,估计是连吓带摔。” 他从桌上拿涮盂里本来涮笔的水,轻轻一泼,沈婉华动了动。 杜圭喜得大叫:“醒了,醒了!王爷他醒了!” 王爷哭笑不得:“不要瞎叫唤!你下去!王贲,让厨房给杜圭多烙四斤饼,再做五斤羊肉,一只猪腿,不要在这里吵得我烦!” 杜圭喜上眉梢:“杜圭谢王爷!” 那叫王贲的青衣卫士偷笑着和杜圭一起出去了。 这时,沈婉华已经清醒过来,但她仍然手足酸软,惊恐地看着周围。 “沈婉华,你抬头看看。” 沈婉华抬头看了看桌案后面的人,吓得大叫起来。 王爷皱皱眉:“不许叫!” 沈婉华吓得立刻噤声。 王爷道:“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我长得很丑吗?” 沈婉华浑身颤抖着,嘴唇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王爷又语气严厉地问她:“知道我是谁了吗?” 沈婉华惊惧地道:“康……康明王殿下!” 康明王冷冷地说:“你这个皇后的妹妹,镇国公的二小姐,既然还能认得我这个落魄潦倒的王爷,真是不容易啊。” 沈婉华瑟缩地往后退:“有一年元旦朝贺的时候,王爷来京,我见过一面。因为皇上宗族在的人很少,所以记得。” 康明王冷笑一声:“我也记得你。你好像很不把皇家规矩放在眼里。也是,你姐姐干预朝政,你爹爹威镇西陲,你自然就可以张狂。听说你喜欢上那个孟雨,还叫叫喊喊声怕天下人不知道是吗?啧啧,真不像个大家闺秀啊。” 沈婉华一听便生气了,她并不觉得喜欢哪个男人是多么丢人的事情,一时连害怕也忘了:“就算王爷是王爷,凭什么绑架我?还有,诸候王未获诏不得进京,王爷为何趁皇上巡视西玉州私下入京?” 英王异于她的大胆倔强,眉毛立起来,眼神也变得凶狠,他从桌案上拿起一个柄上镶嵌了珍贵宝石的马鞭,啪地一下抽在桌案上。 沈婉华吓得哆嗦着抱头大叫一声。 然后抖抖地说:“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王爷有话快问,要杀就快杀。反正杀了我终究会有人知道,王爷也难讨公道。” 康明王倒笑了:“你这个泼丫头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有几分胆识。好吧,你质问我,我倒要问你,” 康明王从桌案后面走出来,走到沈婉华面前。 沈婉华一直坐在地上,好在尚是夏天,地上并不凉。康明王蹲下,盯着沈婉华的脸:“你说说,皇上赐宴荣归之臣那天,你在前殿做什么?” 沈婉华不想他问到这个。如果是别人问,她当然无所谓。但这是王爷,明指她也是不合宫规,她一时语塞,想了一下道:“我走错路了。” 康明王冷笑一声,他从腰间唰地拔出一把短刀,然后放到沈婉华的腮边:“想好了再答,你要是死了可再活不过来了。”沈婉华吓得毫不犹豫地又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康明王被她吵到不行,大吼一声:“不许叫!再叫杀了你!” 沈婉华又吓得马上噤声,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恐惧地看着康明王。康明王盯着她:“再问你一遍,你在前殿干什么?” 沈婉华被吓傻了,她很聪明,已经知道一定是那天皇宫出了什么事情,这位王爷在怀疑自己。她哆哆嗦嗦地说:“我……我只是好奇,所以在几个殿之前乱跑看热闹,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康明王站起来,走到沈婉华面前:“能在前殿乱跑,你能量不小,胆量也不小。本王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依仗权势,兴风作浪之人。” 他转头对站在一旁的王贲喝道:“把她带出去,杀了。” 王贲被惊到了:“王爷,这可是皇后的妹妹,镇国公的女儿!” 沈婉华也吓傻了,呜呜哭着说:“王爷,我惹你什么了你就要杀我?你告诉我明白我不再犯了……” 康明王又重复一遍:“少废话,带出去,快点儿解决!” 两个卫士将沈婉华架起来,就往外走。 沈婉华尖叫着:“救命啊!快来人啊!康明王,你这个草菅人命的家伙!你!简直不是人!” 康明王冷笑着,并不理沈婉华,也不让人堵她的嘴,任凭她叫喊。 卫士抓着沈婉华到了院子里,沈婉华拼命叫喊,乱踢乱蹦,两个卫士也不敢对她过于动粗,又搞不准王爷是不是真要杀她,只好面面相觑。 第一百章 获救 沈婉华踢蹬得累了,前厅中那个青衣卫士王贲跑过来:“好了,你们将她捆紧,丢到后院小屋去,让张婶侍候她。镇国公的女儿,亏待不得。” 沈婉华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地在叫着:“爹爹呀,快来救我,这个康明王,太可怕了!孟雨,你在哪里啊……”她这么胡思乱想着,却不知宫里已经闹翻了天。 孟雨和萧梦时赶到康明王在京郊的宅子时,沈婉华已经被关了两天。 康明王仍然在前厅里,读书读得津津有味。 等萧梦时将孟雨带到他面前,他才将书放下。 康明王隆琪,是皇上的堂弟。早年一直替国朝在外征战,皇上对他既用又疑。不幸有一次在深入西北外族之地时,他全军覆没,只有他自己逃出,却陷落西北,十年之后才得逃回国朝。皇上既追究他兵败之事,又对他在敌国十年心有疑忌。于是先是软禁在京,后来勉强封了康明王,外放到一个偏僻小地。给隆琪的封地很小,并且规定不奉诏不得进京,元旦朝贺也很少召见他,更等于免去了他祭列祖的资格。隆琪替国朝多年带兵,本来有军功又有抱负,然而在皇上的压制之下,像苍鹰被剪了翅膀,自然心情郁郁难舒。而他的封地和镇国公的封地挨着,虽然他是王爷,却土地贫瘠,出产不丰。而与镇国公的边界之地,总有百姓与士兵越界骚扰他这一方的百姓,抢水抢地抢物产,康明王也很无奈,所以心情更加愤恨。 此时,康明王笑微微地看着萧梦时和孟雨,尤其多打量了孟雨两眼:“啊,神探孟雨。偶然在京远远见过一面,很羡慕贤弟丰采神秀。只是听说你瞧不上朝廷的官禄,倒是清高的让本王这样的人没有资格结交。” 孟雨听着康明王带刺的话倒不以为意。康明王能封诸候王,是父亲孟定国一力担保的。作为皇上堂弟,父母早亡,隆琪并没有什么根基,但是多年军功赫赫,在朝中也颇有威望。只是皇上本身多疑,他的经历又太犯忌,被压制也属正常。他心中有所怨言,孟雨也能理解。 只是孟雨现在无心与他纠缠话头,干脆开门见山地说:“王爷,孟雨知道王爷一向禀公正直,这次更是为了萧大哥被不实陷害才要出头,但是此案谜底并未揭开,王爷不可以授人以柄。尤其劫持沈婉华这么大的事,搞不好王爷也不能全身而退。” 康明王看着孟雨,好像听得很有兴趣:“孟雨,本王要不出手,你能保得萧梦时平安无事吗?” 孟雨道:“孟雨相信萧大哥大节无亏,但最终事情如何了断,要清楚他做了什么,到底做了多少。如果王爷能伸援手,孟雨想胜面会更大一些。只是抓了沈婉华,必然打草惊蛇,不是上上之举。” 萧梦时也埋怨道:“王爷怎么也不跟梦时交待一声就做这么大的事情,如今朝局复杂到根本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控制的,王爷先要保护好自己。” 康明王不回答他俩的话,而是慢悠悠地说:“你们干说不渴呀?” 他招了一下手,王贲急忙端上茶来。康明王道:“看到神探来了,都在这里偷听,茶都不知道上。” 几个卫士互相交换下眼色,偷偷捂着嘴笑。 康明王对孟雨说:“看到吧,我关心人家人家也不领我的情,我这辈子就是活得亏呀。” 康明王今年正好三十岁,然而已经历尽风霜与坎坷,孟雨知道他心里有话也没有倾述的地方,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调侃,便道:“王爷,沈婉华还是交还给我吧。毕竟一个大活人,没了镇国公不会善罢甘休,目前王爷也不能激化和镇国公的矛盾。” 康明王淡淡一笑:“人你可以带走。本来我打算再关她一些日子,就送她回宫。本王并不怕她回去说什么,只是要告诉那个沈赫昌,不要做事肆无忌惮,当别人都是傻子。” 一会儿,青衣卫士已经将沈婉华带来了,她本来心里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抓她出来杀掉,一看到孟雨,她如见亲人,立刻扑上去搂着孟雨的脖子大哭起来。 康明王眼睛都瞪大了,萧梦时在旁边冷笑不已。孟雨真是尴尬透了。 她抱着孟雨一直哭,孟雨只好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可她还是一直哭个不停,康明王先还觉得可笑,很快就看烦了:“好啦,你们回去表演恩爱不行吗?” 沈婉华这才不哭了,康明王对她说:“得得得,赶紧跟着你的心上人走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沈婉华却突然问:“王爷打算让婉华回去怎么说?” 康明王吃了一惊:“我本来就是要警告一下你那个现在名义陪太子读书,其实摄政的爸爸,不要做事太嚣张,你自然是实话实说。” 沈婉华嘟囔道:“王爷抓我是没什么,可你在京城出现,是大罪,我不想跟爹爹说。” 康明王狐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突然要帮我?” 沈婉华道:“我听到百姓和一些正直的大臣,都说王爷好。我知道皇上欺负王爷,只是请王爷不要记恨我爹爹。还有,王爷现在京城的事情,就是不能说。” 康明王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光:“好啊,那你打算怎么说呢?” 沈婉华道:“王爷不是本来也打算关我一段就放了,然后让我跟爹爹说不要再在这个案子里动手脚吗?我也不愿意爹爹陷在里边,有朝一日会有威险,我就说是不知名的人把我绑了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警告了我,孟大哥将我救出来就行了。” 康明王忍俊不禁:“你编得还挺圆。好吧,细节你去和你的孟神探商量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萧梦时不由扑地笑出来,孟雨大声抗议:“王爷用词太不恰当了吧?” 康明王哦了一声:“那祝你们白头到老。” 沈婉华得意地看着孟雨笑了:“王爷都发话了,看你还能逃脱!” 沈婉华临走还不忘了张婶:“王爷,请告诉张婶一声我走了,以后再来看她!” 康明王道:“得啦得啦,我这个地方不许你再来。张婶很宠你吧,看把你养得个又白又胖。” 孟雨对康明王说:“王爷为何留居京城,这很危险的。您不可能不出门,若是被人知道,又会是把柄。” 康明王收了笑容:“我不喜欢西南那个偏僻的地方。最重要的,最近几年不是朝中有事吗?镇国公来得,我来不得?恐怕一些事情会渐渐露出端倪。” 孟雨道:“镇国公总还是奉诏进京,王爷身份敏感,注意自己安全吧。” 随后,他看了萧梦时一眼:“我们赶紧走吧。” 第一百零一章 伤心过往 沈赫昌坐立不安了。看来国朝这个局势远没有到自己有掌握的程度,现在各种势力都在较量,竟然动到自己宝贝女儿头上了! 而孟雨却觉得疲劳得不行。他在想,目前自己并不了解沈赫昌知道多少,甚至知道不知道。易容人没有出现,箭头和海西国,雕鹗峰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很清楚的解释。易容人会不会在会刀的时候出现,出现了能不能控制住?舅舅不去江南了,那么他会怎么来查易容人的事情,自己又不能很快地在西玉州和京城来回跑。真真姐的功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明天的会刀结束之后,后天江绿萍一定就要回江南了,自己拒绝了她,是不是也应该再给她一个交待。 而除了这个属于礼貌性的交待,他还有个罪恶的念头,就是再看看她,再和她说说话。 明天的名刀会,他有非常重的任务要做,他既怕没有时间和江绿萍有什么交流,又怕江绿萍的事情会在名刀会上分他的神。 他觉得自己快要忧郁成疾了。 回城里的路上,沈婉华一直缠着他,而萧梦时还是那么冷冷笑着。孟雨尴尬的不行,然而一个劫后余生的少女,一个聪明地替他解决了和康明王之间本来很难解决的麻烦事,他又对她凶不起来。好在终于将沈婉华送还了沈赫昌,沈赫昌高兴坏了,一定要留孟雨用晚饭,孟雨好歹推辞了,也庆幸终于将沈婉华交到她父亲手里,自己至少可以静静地思考些事情。 他回到萧宅,想跟萧梦时好好聊聊。然而萧梦时不肯见他,只让福祥照顾他吃喝。而且这一天精神太紧张了,萧梦时关照阿肥多做些清淡而有营养的菜肴,然后分别端到两个人的房间,然后让福祥告诉孟雨早一点休息,同时让福祥在孟雨休息后再去检视几次,门窗关好。 这一夜大家无话,只是汪一恺咳疾又重了,咳了一夜,萧梦时专门找医生给他做的化咳水也似乎不管用。年纪大了,就是让人不省心。萧梦时想着真真姐以后怕还要更多承担庄里的事,不由替她忧心忡忡起来。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孟雨还是对萧梦时食了言,他脚下不听使唤地来到福瑞客栈。 小彩见到他,吓了一跳。好在江绿萍的房间门开着,东西都基本收拾好了。主要是回去要带一些货物样品,给宗族邻里和地方有声望的人备的各色礼物。以及她们的随身衣物,还有姑娘家自己喜欢的一些小东西。 江绿萍看到孟雨进来,一时心情也复杂,只是心里的痛最是避免不了的。不等孟雨开口,江绿萍对孟雨说:“明日一早我就走了,这些日子多亏孟贤弟照顾,绿萍这里谢谢了。” 孟雨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半晌才说:“姐姐你知道这些都不用提的。若提的话,你救了孟雨的命,在北燕帮我查案,在西玉州为了验刀口,差点被萧梦时所伤,这些孟雨怎么还?” 提到往事,江绿萍的心像有铅坠着般的坠入深渊。本来没有奢望与孟雨能有进一步的进展,没想到被萧梦时捅破了,如今朋友看来也不能做了。江绿萍忍着心痛勉强笑笑:“江湖上你也知道的,有多少人救过你,你又救过多少人,哪有互相算得这么清楚。只是你功力刚恢复,我看你运内气还不是很通畅,我走了,你要小心些。” 孟雨站在她面前,静静地听着,听到她说完,突然他如鬼使神差般,将手指拂上她的脸,拂着她的脸颊,痴痴地看着她。江绿萍吃了一惊,退后一步:“孟雨,你怎么啦?”。孟雨终于哭了,他抚着她的脸颊,三天来憋住的眼泪,此时全都流了下来。 江绿萍拉住他的手:“孟雨,你不要哭,你有什么话,就跟姐姐说呀,不要哭好不好。”孟雨的眼泪仍然止不住,半晌才终于抽噎着说:“姐姐,孟雨太没有用了,什么都给不了你。孟雨从小就在那种环境中长大,我或许知道感情是什么,却不知有感情是不是就有温暖的家庭。我真的好怕。姐姐,孟雨祝你幸福。孟雨不会有别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有。” 他语无论次地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有一瞬间他都快要投降了,想说他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然而那一直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伤痛烙印,却最终占了上峰。 他从江绿萍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姐姐,你心里怪我的吗?” 江绿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看着他:“怎么会,姐姐永远不会怪你的。” 孟雨呆了一下:“姐姐,孟雨真自私。”他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江绿萍的肩膀,像要把她捏碎,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很久,才松开她。江绿萍看得出孟雨心中的痛苦,他能为她而痛苦,她还能说什么呢? 孟雨轻轻地:“我答应了萧梦时,以后再不来骚扰姐姐,以后我不会再找姐姐了。”他很舍不得,却最终还是放开手臂,转身离去了。 江绿萍呆立在原地,只有孟雨走远了,她的眼泪才真的流了下来。这苦涩,也只有她自己才能懂得。 孟雨低着头,走着清晨的旭阳之下。 阳光明媚,他的心情却十分晦暗。 他没有注意到,一个熟人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他听到一阵金环响的时候,一把刀已经向他抛来,他敏捷地向旁边闪身,刀尖从他脸颊边滑过,只有半寸的距离。他闪身的同时已经拔身而起,同时抽剑刺去。 那刀倏地收回,再次抛出,孟雨的剑正正击在刀上,只哪当啷一声,刀掉在地上,随即叭的一声被人拽回。原来那环声正是从刀上而来,刀是被一串金环栓着,所以用刀之人可以随意抛刀收刀。 孟雨惊奇地叫道:“候灵闪,你怎么会出现?”候灵闪踩了鸡脖子般干笑几声:“今天晚上都会刀了,候爷再慢慢腾腾,黄花菜都凉了。” 孟雨道:“你把萧梦时抛弃,自己跑去哪了?” 候灵闪啧啧几声:“抛弃,这话说得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几天武林中流传的负心男子可不是我啊。” 孟雨皱眉:“不要老提这事了,有一个萧梦时就够了。” 候灵闪尖笑起来:“我得看看我跟萧梦时够交情啊,还是跟你够交情?要说萧梦时可是我的大主顾。” 孟雨急了:“我可是不要钱的在给他玩命!” 第一百零二章 交易 候灵闪夸张地蹿到旁边一个牌坊的柱子半中蹲好:“哎呀,啧啧,孟雨你最近这个幽默感是有点不够,是不是让江姑娘的事弄得恼羞成怒啊?” 孟雨拔剑就刺:“再胡说,看我不砍掉你的猴尾巴。” 候灵闪急忙向上又蹿了一丈才停下:“呃,孟神探,我是有话跟你说的,你要不想听我这会儿倒很有兴趣去看看江姑娘,我也跟她好久没见,也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该表白……” 孟雨气得不行:“少废话,快下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候灵闪笑嘻嘻地从牌坊上飞下来:“快放?哪那么容易快放?别人都是给钱给酒给肉才放的,就孟大神探,总是妄图用魅力换内幕消息,这个习惯可不好啊。” 孟雨气得都快气截胸了,他指着候灵闪:“好好好,你说地方,我请你喝酒。”然后又开始掏口袋找银票。 候灵闪阴阳怪气地:“找银票哪?不是买玉钗了吗?” 孟雨也飞身而起,一个飞腿踢在候灵闪的屁股上,候灵闪借势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不要气急败坏嘛,大热天的老是挑衅别人可不好啊。你现在仇家很多啊,比如萧梦时,就别再得罪我了。” 孟雨一拳打在候灵闪肩膀上:“少说废话!还不指地方,我的酒可是过时不候!” 他们又去了当初孟雨请郭世超吃饭的那家聚仙楼。候灵闪胃口大好,酒量更好。孟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候灵闪吃得正欢,看到孟雨的样子停了下来:“哎,你不要把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奉献给我好不好?”孟雨眼巴巴地:“吃够了吗?喝够了吗?还要不要添点?” 候灵闪扑赤一笑:“怎么再见你不是从前的感觉了?” 孟雨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放到候灵闪面前。 “呀!”候灵闪吓了一跳,拿起银票对着空中光影看着,然后凑到孟雨面前,严肃地说:“给的好多呀,但是还是比不上你给江姑娘的。那次你真的是好大方,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买东西有了国戚的气派!” 孟雨气得直要跺脚:“你能不能不提她?” 孟雨拿起那张银票:“再不说就收起来了!” 候灵闪一把抓住孟雨的手:“别别别。”他把脖子伸得老长,隔着桌子凑到孟雨眼前:“雕鹗峰下的通道,只有有那个标记的族人才有办法打开。”他低声说完这句话,将孟雨手里的银票收走。 “啊!”孟雨倒吸一口气。 “和那个族人勾连上的,并不是萧梦时,而是……” 候灵闪将嘴凑到孟雨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道是谁。” 孟雨气得,一把将他推开,用手扇着:“这满嘴酒气的,没料别凑我这么近。” 候灵闪却又凑了过来:“还有一个送的,听不听?不听我走了。” 说罢起身欲走。 孟雨一把拉住他:“别啊,候爷的话字字千金呢。” 候灵兴:“去,少拿蜜糊我的嘴,”他又凑过来:“沙不该和沙不噜花儿来京城了。” 孟雨猛地浑身一凛:“他们来京城做什么?” 候灵闪道:“应该是与买主接洽吧,恐怕还不是一家。京城外族人多,他们住在城北外族人聚集的地方,父女俩都很低调。” “海西国,并不只是关系到谁有当国主,恐怕他是从塞外进入北燕的要道,一旦外面与北燕合兵,国朝就危险了。好在北燕一直不知道这条密道,开启密道之法掌握在那个族人的族长手里。国朝有人知道,而且是与北燕勾结的人,然而为了手里有制胁北燕的法宝,所以这个消息并没有告诉北燕君主。” 候灵闪说完,直起身:“怎么样,这个值多少?” 孟雨又从身上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候灵闪迅速接过,一手拿着一张,样子美美的,孟雨忍不住笑出声。 候灵闪哼了一声:“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探得的消息,才和江姑娘一支钗一样。” 孟雨没好气地说:“有这么胡比喻的吗?” 候灵闪看着孟雨:“这么好的女子,你真舍得就这么放弃了?” 孟雨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跳起来,他想了想说:“不是放弃,是我一直的人生信念里,就没有男女感情和家庭这件事。只是拒绝了江姐姐之后,我反而动摇了。” 候灵闪急道:“那就赶紧说呀,还等个什么?” 孟雨摇头:“只是动摇了而已。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一人一事马上可以改变的。” 候灵闪狐疑地:“你不会是嫌她年纪大吧?她看起来和你是有点不合适,要不我去试试,我俩比较合适。” 孟雨猛地出手,抓住候灵闪下巴:“不许胡说!” 他随即松了手,孟雨知道候灵闪也喜欢江绿萍,可他有话还是愿意跟他说,候灵闪是个天生就让人能聊得开心的人:“我怎么会嫌她呢?其实最近,因为她,已经影响到我探案的进度了。我经常发呆,会心里痛。” 候灵闪突然觉得孟雨也很可怜,他当然知道陷入爱河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而不得不拒绝自己爱的人又是什么样伤痛的感觉。候灵闪难得地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孟雨想想:“办完这个案子之后,我会好好想一想。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嫁人,我去把她找回来。” 候灵闪道:“你平时很干脆的一个人,怎么这种事情犹犹豫豫的。如果那个时候她已经嫁人了呢?况且我们这些在江湖上行走之人,随时有性命危险,不要出了事情,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孟雨道:“呸呸呸,乌鸦嘴。不管怎么样,我想明白了的时候,我一定都告诉她。” 候灵闪哎了一声:“哎呀,我就受不了你们这个,磨磨叽叽,还给自己找理由。” 孟雨愁眉苦脸地说:“我心里有时也明白,可就是转不过弯来。也许有一天,老天真会惩罚我。” 第一百零三章 峰顶会刀(一) 京城郊外大登峰峰顶。 这是京城方圆200里内的最高峰。 山顶上有一大片空着的平地,有月光的晚上也很是很亮的。 空地周围环绕着枝叶茂密的杨树和松柏,树下的草也长得很长。正是七月,树和草都是浓绿色的,风一吹松涛阵阵,树叶也发出刷啦刷啦的声音。而暗黑的天空,在月光映衬下显得更加幽远。 今天才是大家期盼已久的名刀会。各路使刀高手想到今天的会刀,都早就激动不已。 江绿萍再次见到孟雨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平静,江绿萍还是惯常那样温柔文静地一笑,孟雨也很有礼貌地叫了姐姐。候灵闪一阵风一样过来:“闪电刀,还记得我吗?”江绿萍很开心地笑了:“怎么能忘记候爷呢,候爷在北国的风采很令人仰慕呢。”候灵闪也开心极了:“江姑娘竟然没有忘了候爷呀,这评价让人听了有点承受不了呢。这样吧,”候灵闪转身来面对着参加会刀的众高手,“诸列位,听我说!”。 这次萧梦石除上了次参加的高手,因为韩正杰已死,由彭泽天替上。此外加上蜀帮大弟子削刀手崔冲和从三秦之地赶来的云龙帮帮主钱万世、双凤山庄二庄主郭威,河北和义庄庄主汪一恺,一共使刀高手是十二人,再加上孟雨共是十三人。萧梦时提前说明让各位高手不要带任何随从、仆人,所以只有这十三名高手来到这大登峰顶。 只见候灵闪跳上一块大石,大概因为个子矮的缘故,他总是随时随地跳上桌子,椅子,窗台、牌坊什么的,实在这些没有,他就跳到树上。 此时他站在一块大石之上,右手一拉,刀已出鞘,那刀把后边的一串金环也带了出来,他一抛一收,将金环和刀把一起收到手中。众人看他流畅而迅疾的手法,都叫了一声好! 候灵闪笑不唧儿的,用他特有的尖利嗓音高声道:“各位,今日这场会刀,乃是江湖刀手的聚会,我看大家认识的不认识的,打起招呼没个完,要说这有什么必要?如候某一般,拔刀出来,用刀说话,若是在座的还有人不认识,那是你使刀的失败,回去练十年再来!” 众高手听他说的有意思,不由叫好鼓掌。 候灵闪将金环一拉,左手执环,右手执刀,高声道:“抛刀手候灵闪在此,请教闪电刀江绿萍!” 没想到他第一个就叫阵江绿萍,众皆哑然。 江绿萍愣了一下,却半句话没有说,随即身形飞起,同时刀已出鞘。 众人愣怔之下本来准备再起哄叫好,没想到月光下江绿萍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候灵闪袭去。 众人的前半个好还没叫出来又急忙咽回到肚里了。 只见江绿萍闪电般到了候灵闪面前,右手刀已经刺到候灵闪眼前。 这动作太快了! 众多高手这才醒悟过来,这才真正地大声叫出好来! 江绿萍已经攻到了眼前,候灵闪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来不及闪躲,于是从石头上干拔翻起,一个后翻翻到石头下面,躲过了这一刀。而江绿萍再次飞身而起,跃过他刚才站立过的大石头,第二刀又电闪地攻了过去,甚至于令围观之人感觉到那刀似乎快得像带上了电火花。候灵闪左手一松,右手猛地一抽,还没有人看清,他已经将金环收入刀把之中。随即一个翻身躲过江绿萍的第二刀,这时他才挥起右手刀向江绿萍攻击,会刀就这样在他们两人之间正式开始了。 两招过去,孟雨手心里已经都是汗,比自己跟人动手还要紧张。江绿萍不愧在江湖上被称为闪电刀,她的刀如雪片,刀刀不离候灵闪的喉咙和胸口等要害部位,刀式变换极快,连这些眼力极佳的高手都看得眼花缭乱。候灵闪一时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江绿萍,他总以为女子即使练武,也只是虚名居多,想不到江绿萍的刀如此之快。候灵闪不敢大意,他虽然身材瘦小,毕竟是男人,力量还是占优的,一时之间和江绿萍展开激烈的对攻。 孟雨还是在西玉州见过江绿萍与萧梦时对刀,那个时候江绿萍为了引萧梦时留下刀痕,所以不能完全施展,而是步步引诱。而且萧梦时刀法狠辣,如果完全施展开,体力就吃不消,所以江绿萍当时用刀有些拘谨。另一次,江绿萍为了救他以一敌二与杜青云和江逸凡厮杀,那次江绿萍完全出于劣势,只是为了救人而拼死支撑。而今天完全是切磋,江绿萍将刀法完全施展开,孟雨才发现江绿萍的刀法之高超出自己从前的想象。 在江绿萍疾如闪电般的攻击下,候灵闪的斗志也被激发出来,他一改开始和江绿萍玩笑的态度,刀刀又快又恨,他已经完全把江绿萍当成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围观的高手全都看得兴奋不已,对候灵闪倒不意外,但是江绿萍除了从前护镖必须的时候,从来不曾施展刀法,江湖闪电刀也只是个传说,今天亲自看见了,才让众人大呼过瘾。 两个人来来回回已经斗了五十合,候灵闪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虽然从场面看,他应该还是略占上风的,然而江绿萍的刀太快了,以至于候灵闪能够攻击的机会并不多。此时除了两人手中刀的频频破空之声,大家全都鸦雀无声,瞪大眼睛盯着两个如雪团般翻飞的身影和刀光,生怕漏看了什么,又打了三十多回合,还是一时看不出输赢。突然候灵闪又是一刀袭向江绿萍胸前,江绿萍右手刀向外一荡,将候灵闪的刀荡开,候灵闪还待再攻下一刀,江绿萍突然一个翻身跳到场外。她站稳身形,才用依然清悦柔和的声音说道:“候爷停一停!” 候灵闪急忙也跳到场外,将刀收回:“江姑娘,你……” 虽然也打了七八十个回合,江绿萍却气都没有喘,她微微一笑:“候爷,你只要抛出金环将刀飞出,绿萍一定接不住的。谢谢候爷关照,绿萍认输了!” 第一零四章 峰顶会刀(二) 众人皆恍然大悟,本来候灵闪就占了上风,却迟迟不抛刀。也有早就看出来的,此时更是含笑不语。 候灵闪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姑娘的刀法,候某确实佩服,江湖上的闪电刀,真是名不虚传!” 众人都是使刀高手,能赢过江绿萍的也不在少数,但看了这场会刀,是真正的服了她这一手刀法。能将刀使到这种程度的女子,也实在少见了。 虽然明知不会有危险,孟雨仍然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看到江绿萍全身而退,他心里竟然特别激动。此时江绿萍已经走到旁边的人群中,和汪真真站在一起。看到孟雨在看她,她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汪真真揽住她的肩膀,和她亲热地聊起来,而萧梦时一副不以然的表情看着孟雨。孟雨瞪他一眼,走到离他远点的地方。萧梦时耸耸肩膀,对候灵闪道:“候爷,太懂得怜香惜玉了,我赌您有机会!”候灵闪竟然不好意思地:“别乱说!”然后将刀收好,躲到一边去了。 萧梦时道:“咦,还知道害臊了,这可真是东胜神洲出现之后第一遭……”孟雨听到萧梦时的话,心里又一阵别扭。他发现自从那个七夕之后,萧梦时说什么他都觉得别扭,尤其要是跟江绿萍有关,那就更别扭。 此时场上,江绿萍和候灵闪的头儿一开,众高手早就按捺不住了,钱万世一声呼喝跳到场中,而关东无极刀孙锋也马上跳到场中应战。这两人都是力猛刀沉,一时场面大开大合,众人的心又都提到嗓子眼儿。 孟雨也看呆了,完全沉浸到会刀的热烈而惊险的气氛中。突然有人在后面牵了一下自己的衣角,他回头一看,却是郭世超。他今天一身玄色劲装,宽肩细腰,刀别在腰上,执着刀把的手看上去十分有力,完全不再是那个公子哥儿了。郭世超笑嘻嘻地:“孟大哥,就你一个人用剑,一会儿要不要一个人单挑十二高手哇?” 孟雨哭笑不得:“别起哄了,你想让我变成肉泥吧。” 郭世超用余光看了一眼,萧梦时正在跟彭泽天点评场上的会刀,于是他小声地说:“孙锋让我告诉你,那个袭击你的江逸凡,原来是无极刀门下。”孟雨一怔。郭世超又道:“他是易容投靠的卧虎帮,为了不让别人认出,从此用笛不再用刀。只是他已被灭口,不知大哥还能否查出是否他所为。” 孟雨点点头:“兄弟我知道啦!” 此时场上钱万世已经落了下风,无极刀不仅要求人猛刀沉,而且招数诡异,不从常理出招,用到极处之间,不仅招数异于普通招数,而且变换极多。是难得的将力量和招式结合到完美的刀法。 转瞬之间,钱万世一个漏着,右腰空裆露了出来,孙峰将刀横拍到钱万世腰带上,只听啪地一声。钱万世晃了一下,孙峰已经收刀。钱万世站稳之后急忙拱手道:“无极刀果然厉害,钱某佩服!” 这时白发苍苍的丁风突然笑道:“这样单打独斗太不过瘾,老夫有个提议,让大家打个痛快。” 杜镇元不解:“丁老前辈,如何打才能痛快呢?” 丁风哈哈一笑:“我们可以群殴嘛,这样吧,先来一个三对三刀阵,我要和汪老弟作为阵胆对阵,我挑两个算一方,他再挑两个算另一方。” 众人一听,简直没有比这个再刺激的了,于是又纷纷叫好。已经比过的自然不再选,丁风选了杜镇元和彭泽天,而汪一恺选了郭威和郭世超叔侄。 双方各自排成一字形,汪一恺和丁风在各自队伍居中而站。汪、丁二人以目示意,六人同时拔刀,双方阵胆各自一声号令,六个人战在一处。 这一场实在霎时好看,直打得树叶飘舞,绿草寸断,刀光飞雨,人走龙蛇。对刀的人意兴博发,围观的七人也看得群情激奋。尤其是萧梦时,他因为是主人,所以要留到最后,此时他看到那雪片般的刀光和不断变换的对打阵型,兴奋地不断将右拳击在左掌上,不断叫好。 就在六人打斗正酣的时候,旁观者聚精会神的时候,孟雨仍然不时走神,他总是想去看江绿萍。突然她发现江绿萍神色有异,身子有点微微颤抖,连汪真真也感觉到了,急忙扶住她,凑到她耳边道:“绿萍,你怎么啦,冷么?” 孟雨怕萧梦时给自己白眼儿,一直没敢往江绿萍那边去,看到这个情形,急忙过去:“姐姐,你怎么了?”江绿萍死死盯着场内激烈的对刀,看了一会才小声对孟雨说:“小点声,别影响别人看刀,咱们出去说。”她和汪真真说了一声,便和孟雨悄悄出来。汪真真以为他俩有悄悄话要说,二是也不想错过看自己父亲对刀,便也没有在意,只说:“孟雨你照顾好绿萍啊!”。 两人离开,江绿萍小声道:“到没人的地方。”到了树后的一块石头边,两人坐下。江绿萍有点紧张,小声道:“六人中,有七年前袭击我的人。和在北燕袭击我们的是同一个人。” “啊?”孟雨惊住了,将目光转回场内。 江绿萍道:“可我不能确定是哪个,他和在北燕时用的不是一种刀法,只是那种诡异的气氛,而且偶尔露出的刀气,让我觉得太熟悉了。当年我受重伤时的对那种感觉太清晰太恐怖了,所以一下就想起来。” 江绿萍平静了一下,站起来,悄声说:“咱们赶紧回去再看。” 两人急忙赶回到会刀现场,只见丁风一方已经占了上风。汪一恺这一方,他虽然居中,却似乎气力不够,挡不住那三人的联手攻击。好在郭威和郭世超叔侄刀法不弱,而且平时配合奇佳,不断补着汪一恺的漏洞。 孟雨想起汪一恺来京后,身体似乎就一直不好,总是咳嗽,汪真真很担心自己爹爹,给他去药房配了不少药,萧梦时也要给汪一恺请大夫。可汪一恺很忌讳别人说他有病,坚决不看大夫。大家无计可施,只能去药店配些清肺的药,却一直不见好。 孟雨又看了一下对阵形势,发现丁风的功力极强,而杜镇元和彭泽天的刀功也不弱,孟雨急忙对萧梦时道:“快叫停,汪老伯父怕要顶不住。” 第一零五章 峰顶会刀(三) 此时汪真真也着急了,急着说:“快叫爹下来,我去顶上他。” 萧梦时急忙阻止住汪真真:“真真姐,你不行,太危险了,我来。” 他将袍角在腰间一缠系在腰带上,瞬间刀已出鞘:“各位请暂停一下!” 那六人都是高手,虽然萧梦时喊得突然,六人却瞬时收刀在手,但仍然是各自如张弓般紧张对峙着。 萧梦时叫道:“汪老前辈休息一下,梦时来替他!” 此时孟雨和汪真真早有准备,已经快速跑上去将汪一恺扶下来。汪一恺很恼怒:“揪我干什么!我还没有打高兴!” 丁风笑着说:“汪老弟,你的刀法老哥咱佩服得紧,不过眼下看来你是大热天伤风,身子骨不顶啦,先休息一下吧。” 汪一恺瞪了一眼丁风:“老东西,回头找日子我上门去收拾你!” 汪真真忙道:“得啦爹,您身子休息好了再上嘛。虽然大家是朋友,这刀剑可是无眼,万一出个闪失可就坏啦。” 汪一恺摇头不服地:“这会刀又不是天天有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这丫头,专门扫老爹的兴。” 汪真真笑道:“好啊,明年让梦时再专门替您弄一个第二届名刀会,可好。” 汪一恺气哼哼地白了汪真真一眼。 这时江绿萍也静悄悄走了过来,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默默地站在孟雨旁边。 孟雨紧盯着战在一起的六人,并没有看江绿萍,只是低声问道:“还在吗?” “在。”江绿萍回答,声音兀自还有些颤抖。 萧梦时上场之后,节奏已经又快了很多。显然萧梦时平时经常与郭威和郭世超叔演练,三人配合极为默契。 然而丁风的刀法确实高出其他五人,一时间萧梦时这一方还是落了下风。好在萧梦时刀法十分狠辣,短时间内还撑得住。 孟雨和江绿萍的情形,别人没有注意,候灵闪却不会不注意的。他喜欢江绿萍自然就特别注意她,只是他自己也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希望,所以平时别人开他的玩笑,他自己也开自己的玩笑。除此之外,他就只能用心去帮助江绿萍了。 他看到江绿萍脸色大变,就知道有事情。所以孟雨和江绿萍对话时,他聚起耳力,将他们两个的小声对话都听了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此时场上形势已经逆转,丁风使出了摧花摘叶般的破坏力极大的招式,萧梦时因为居在中间,直接和他对抗,已经有些撑不住了。郭世超和郭威在对付杜镇元和鼓泽天的时候,还要来补萧梦时的空档。又战了二十多个回答。候灵闪见形势已不可逆转,而且众人体力消耗甚大,急忙用他的猴嗓子喊道:“众位,停停停停停……停!” 六人仍然是默契地按照各自最先的站位退出场外,别人还都好,萧梦时已经有点气喘。虽然他年纪轻,本应以力量取胜,但他直接面对丁风,在如秋风扫落叶般令人喘不过气的招式压制下,打了四十多回合才顶不住已经很不错了。 丁风捋着白胡须哈哈一笑:“要是汪老头身子骨尚好,还是能跟我啃一阵的。梦时你还要好好下功夫。” 萧梦时急忙拱手:“梦时认输,谢谢丁老前辈指点,今日真是让梦时开了眼界。” 萧梦时退了出来,孟雨也惊的眼睛都瞪大了:“这就是破杀刀法!” 萧梦时喘着气站到他旁边:“是啊,破杀刀除丁老前辈,还没有一个人能使,单论刀法,他是没有师父,也没有徒弟。据说丁老前辈从年轻时起,专门选黄河上冻之时在河冰上练习刀法和内功。据说他的刀能瞬间穿透冰层,他的内功也能让脚下丈深的河冰全部融化。” 孟雨笑了笑:“还有一件你没说。” 萧梦时瞪大眼睛:“还有什么?” 孟雨轻飘飘地说:“丁老前辈既没有师父,也没有徒弟,还从来没有过女人。” 萧梦时愣了一下,突然噗地一下笑喷了:“孟雨,你不是成心攻击我吧?我虽然爱刀如命,但我可不想当和尚。” 萧梦时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孟雨:“我看你清心寡欲的,是不是想学丁老前辈?可我感觉你的武功也不怎么样啊?” 这时候,除崔冲和汪真真,各位高手已经都下场比试,场面也足够精彩。 候灵闪跳出来道:“现在,先请蜀帮崔冲兄弟和河北女侠汪真真献上收关大戏让大家开开眼界!” 崔冲一直没有上场,早已经心痒痒的,此时听到候灵闪一说,立刻拖刀跳进场中:“汪女侠,有缘会刀,崔冲三生有幸。河北汪真真的名头,在下听闻已经很久了!” 汪真真作为和义庄汪一恺的得力助手,战场上拼杀都已经司空见惯,崔冲说话之时,她已经提刀双足一点,飞身进了场内,执刀对崔冲拱手:“崔堂主请!” 两人随即拔刀比试,孟雨主要在看汪真真。果然汪真真久在边关,实战经验丰富,而且她刀法纯熟,运刀相当灵活流畅,没有一丝阻滞。几次崔冲很快而狠的攻击,都被她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孟雨不由凑近了看,记得汪真真那次在京城郊外亲自传授他应正云的剑法,确实是对武功有慧性的女子。难怪舅舅会将自己最精妙的剑招传授给她,而且又教了她替人过气的方法。而替人过气本是非常危险的,稍微不慎,不仅被过气之人内脏会受到冲击,替人过气的人也会有危险。而舅舅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教会了汪真真,显然是对她的天赋和能力十分欣赏也十分信任。 此时场中二人已经对攻了一会儿,汪真真气力有些不继。而崔冲是在蜀中受过高人真传,刀刀不仅招数变换多端,而且运刀既快且狠。汪真真毕竟是女子,气力和速度上都吃了亏。眼看汪真真处于明显劣势,萧梦时已经要叫停了,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零六章 下山 第一零六章 下山 汪真真突然改变了刀法,以刀为剑,改用剑招与崔冲继续刀来剑往。孟雨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十招迅速地变换过后,汪真真出手招招精妙,而且落点极准,况且剑招比刀招要快很多,崔冲开始有些应接不暇,周围观看的人都要惊叫起来。崔冲仗着人猛刀沉,加快出刀,想和汪真真对抗速度。谁知汪真真突然再次变换招式,手中刀开始像被一根线牵着,出刀收刀如绵延不断的江水,渐渐向外弥漫。开始还如一线一线的波纹向远处延伸,渐渐那波纹积聚在一起如江水波涛汹涌,崔冲感觉自己被剑织成的剑光的网密密包围了,周围的人只有依稀在剑光之中看他的影子。 萧梦时急忙道:“比试结束!二位各自退出场外。” 汪真真听到萧梦时的声音,收住剑势,其实是刀势,双脚轻轻点地跳出阵外。 崔冲缓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也跳出阵外,他双手拱手对汪真真道:“汪女侠以刀为剑的招式太厉害了,请问这是汪老师亲传吗?” 汪真真微笑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骄傲地说:“我的刀法是爹爹亲传,而以刀为剑和内气外输都是应正云叔叔所授。” 众人啊了一声,那当年如日中天的少将军,西玉州的战神。众人都知道他死而复生的事情,而汪真真竟是得了他的真传。众人不如刮目相看了。不过以刀法而言,汪真真不算最上乘,但她在武功方面的天赋和灵性,在场的人都看得很清楚。 孟雨却一堆疑问涌上脑海:“舅舅在什么时间传授的真真姐呢?以汪真真现在的功力,舅舅和她有限的接触不应该有让她达到目前的修为。” 孟雨思忖着,看到江绿萍还在等他来安排下一步。于是趁别人还在谈论崔汪的比试,他走到江绿萍身边,不动声色地低声说:“今天比试已经很充分了,我怕再试令人怀疑,现在已经限于五人之内,我回去慢慢查。” 他怕别人听到,是在江绿萍耳边说的,而且特别运用声带加了轰鸣之声,这样除了江绿萍,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听见。说完,他看到萧梦时在瞪他,便走了开去。 此时萧梦时高声道:“今日会刀,众位前辈和好兄弟肯给梦时面子,梦时感激不尽。大家都很尽兴,梦时也就心愿已偿了,夜已深,大家赶紧下山休息,明日再在聚仙楼答谢各位。” 孟雨思忖着,看到江绿萍还在等他来安排下一步。于是趁别人还在谈论崔汪的比试,他走到江绿萍身边,不动声色地低声说:“今天比试已经很充分了,我怕再试令人怀疑,现在已经限于五人之内,我回去慢慢查。” 他怕别人听到,是在江绿萍耳边说的,而且特别运用声带加了轰鸣之声,这样除了江绿萍,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听见。说完,他看到萧梦时在瞪他,便走了开去。 此时萧梦时高声道:“今日会刀,众位前辈和好兄弟肯给梦时面子,梦时感激不尽。大家都很尽兴,梦时也就心愿已偿了,夜已深,大家赶紧下山休息,明日再在聚仙楼答谢各位。” 大家都很开心,也确实都累了,事实上除了孟雨,全都下场比试了,多的打了上百回合,真是疲惫而兴奋,尤其汪一恺,又在咳嗽不止。这一阵一直咳疾不好,他原本挺直的后背也有些佝偻了。汪真真急忙拿出一个药瓶:“爹,您快吃些药。” 萧梦时走过来道:“真真姐,烦孟雨老弟赶紧送你们回家,让汪老伯赶紧休息。我去送江姑娘。” 汪真真一怔:“孟雨不送江姑娘吗?” 萧梦时哼道:“他休想。” 汪真真不由笑喷了:“他俩怎么样都是他俩,你瞎管干什么?” 萧梦时不屑地一撇嘴:“这种人,就得教训教训他。” 汪真真笑道:“我自己送爹爹也没问题的,用去麻烦孟雨贤弟,让他和你一起去送江姑娘呗。” 不想孟雨却已经走过来了:“真真姐,汪老伯咳疾又重了,虽是夏天,山顶夜里也凉,我和姐姐赶紧陪汪老伯下山吧。” 汪真真将孟雨一把扯到旁边:“你很闲吗?没事跟着我们干什么?不要让江姑娘再伤心。” 萧梦时道:“真真姐你不要惯着他,我看他根本就是被惯坏了。” 孟雨心里不是滋味,赌气地说:“真真姐,江姐姐有萧大哥照顾,不会有事的。我们走吧。” 汪真真不好再说,只得站起来,扶着汪一恺:“爹爹,您现在怎么样?已是深夜,我们得走下山。” 汪一恺摇摇手:“我老头子没那么娇贵,走!” 江绿萍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她觉得今天晚上,最该她和孟雨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当年那个袭击她的人,给她留下非常黑暗而恐惧的印象,令她之后多年都经常会在梦中吓醒。然而,今天这个群雄会刀的时刻,是一个让有些事情和有些人暴露的时刻,但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弄清真相的时刻。 她这样想着,萧梦时已经走到她面前:“江姑娘,你一个人回福瑞客栈,现在夜已深,还要下山,我送你吧。” 江绿萍感激地:“谢谢萧大哥。” 这时候灵闪也挤了过来:“还有我,有好事不能忘了候爷。送美女不能忘了候爷呀。” 萧梦时取笑他:“我怕给了你机会最后也是白搭。” 候灵闪翻个白眼:“那我也有努力的权力是不是?” 江绿萍笑笑:“大家搭个伴一起走吧,到城里还很有一段路呢。” 此时众人三人一群两人一伙地边说边往山下走。好在都是武林高手,脚力甚健,一会儿就下了山。只有汪一恺确实身体有些顶不住,孟雨和汪真真扶着他,渐渐地就落在了后面。 汪一恺一边走一边喘,可能今天体力消耗太大,他渐渐地喘得更厉害了。汪真真有些着急:“爹爹,不行就歇歇再走吧。” 汪一恺也不逞强了,他坐在下山的一条羊肠小道边的石头上,一边喘一边道:“真是年龄不饶人。”汪真真急忙从袖中拿出两粒丸药,“爹爹,您把药吃了吧。”汪一恺接过药,放到嘴里,可一阵巨咳,又将药丸咳了出来。 第一零七章 可怕的袭击 第一零七章 可怕的袭击 孟雨道:“哎,刚才看会刀的时候,把水都喝光了。我听到附近有水声,我去弄点水。”汪真真急忙拦住他:“别,孟雨,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回去再给爹爹服药。”孟雨笑着取笑她:“姐姐还是女侠呢,胆子这么小,我马上就回来。“他从身上解下水囊,拎着就循着水声而去。 果然附近不远就有一汪泉水,又汇成溪流,难怪能听到潺潺的水声。孟雨很高兴,蹲下身子,攥着水囊去汲水。眼看水囊就要满了,想着真真姐应该也渴了,他已经准备好水满了就马上起身赶紧回去。 可就在这时,孟雨突然觉得颈后发凉。山风在他耳边嗖嗖刮过,他突然觉得,那不是幻觉,他的身后有人。他就地一滚,避开了一片漆黑中的那道掌风,然而第二掌又到了。他的水囊已经掉到溪水中,里边的水洒了个精光。 他只能再次闪躲,人已经贴在旁边陡峭的石壁上。这下他是正面面对那个黑影了,不,易容人。“你到底是谁?”孟雨沉声问。 那个人不语,继续向他逼近。从他们打过的几个照面,这个人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孟雨知道,他一定是他认识的人。 孟雨只能猛地向旁边闪避,而那人已经一把抓住孟雨的肩膀,他的手很干瘦,却如铁钩一般,孟雨要运功抵挡,却发现自己的气岔了一分,刚好提不起来。那就是汪真真匆忙替他过气造成的结果。黑衣人已经又在向他逼近,就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候,突然一刀从黑衣人后边袭来,黑衣人反身一掌击去。 孟雨一看不好,忍着岔气的疼痛,飞起一腿踢向黑衣人后背。来人变换刀势,黑衣人一脚踢在那人手腕上,刀立刻脱手,而孟雨也已经一脚踢在黑衣人后背上。黑衣人看势不好,晃了两晃,拔起腿施展轻功消逝在夜色中。 孟雨捂住胸,啷啷呛呛奔过去:“真真姐,你没事吧。” 汪真真顾不得管自己,急忙扶住孟雨:“我没事,你不要动得太厉害,先闭住气。”她将孟雨扶到旁边倚着一棵树,又捡回自己的刀。孟雨急道:“快回去,汪伯父一个人在路边!”汪真真扶好他:“我们马上过去。” 等他们回到萧宅,已经是后半夜,萧梦时早已送了江绿萍回来,左等他们不来,右等也不来,快急出病了等三个不是病就是挂了彩的人回来,萧梦时已经急得不行了。 “真真姐,孟雨,你们出什么事了?” 孟雨道:“先给汪伯父服了药我再跟你说。” 走了这半夜的路,又受到袭击匆忙下山,汪一恺体力透支咳得不行,萧梦时急忙让福祥帮他服了汤药,又煮了滚热的冰糖梨水给他送到屋里,萧梦时亲自陪他回屋,服侍他躺下休息了。 家里没有丫环,孟雨只好自己给汪真真肿了的手腕敷上药,看她手腕肿得很高,青紫的淤肿下还渗着血。孟雨惊道:“这一脚如果使老了,姐姐的的手腕就废了,是孟雨连累姐姐了。”汪真真叹了口气:“怎么会呢,你也不是为了自己。”孟雨想着汪真真那神秘的武功,也不知跟此事有没有关系。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西玉州去追问舅舅这件事。 汪真真又帮着孟雨把气调回来。 听了他们的讲述,萧梦时也是又惊又怒:“这个杀手,难道不会是今晚参加会刀的人里的吗?他武功这么高,一直跟踪我们,可是今晚这群人里,武功比别人高出很多的,也只有丁风。” 孟雨摇摇头:“隐瞒武功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能断定他是唯一的那一个。” 汪真真低头不语,她今天实是累坏了,而且以她一个女子,直接跟那么可怕的易容人对招,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十分后怕,孟雨都不由替她心惊。他对汪真真说:“姐姐也先去休息吧,姐姐放心,今天晚上我们会警醒些,已经后半夜,我就再守一个时辰,萧大哥守一个时辰,明天再商量下一步的事情。” 萧梦时道:“你去取水的时候,真真姐也去找你,若是有人当时去袭击汪老伯……想起来真后怕!” 孟雨思忖着:“我们从北燕回来这些日子,武功奇高的也只有易容人一个,他当时还来不及分身去攻击汪伯父;其他人,即使汪伯父身体患病,他们也不会是对手。此外,即使易容人也不能在几招之内制住汪伯父,况且我和真真姐会马上赶过去。而且他的目标只是我。” 萧梦时道:“你的意思是,从此我还要天天贴身保护你了?” 孟雨有点生气了:“我是在不要命的为了你。可你呢?你干的那些事停手了吗?你最好提早把你的事全都告诉我,不要弄到最后不可收拾。” 萧梦时淡淡地说:“我还不一定成功还是失败呢,现在就缴了械让你帮我收拾后路了吗?你少废话,先去睡觉,我值第一个时辰。” 孟雨道:“我气得睡不着,我来值。” 萧梦时瞪大眼睛:“还有争这个的?我更生气,还是我来值。再争天亮了啊!” 孟雨只好道:“懒得跟你再说,我去睡了,你不要忘了叫我。” 孟雨再一睁眼,天真的已经大亮了。 他叫了一声糟了,猛地坐起来,披上长衫推开门到院里。 阳光明媚,花草繁茂。然而院里静静的。 也怪,屋门一开,福祥马上飘然而至,手里端着铜盆手巾。 不一时又端来早饭。今天竟然是水饭,自腌的小菜。几块喧腾的蒸糕,照例又切了两碟肉脯。又上了一盘园里新摘的青菜,青翠欲滴。 孟雨问福祥:“萧大哥呢?” 福祥道:“他一直在旁边屋子守到天亮,后来汪大侠和汪姑娘也起来了,他就出门去了。” 孟雨道:“他竟然一直都没有睡吗?” 福祥一边将饭菜从篮里往外拿,一边答道:“是啊,公子一夜没有睡,特别关照阿肥给您煮些水饭败败火。” 孟雨知道萧梦时必是不忍心叫醒他,想想昨天两人的争执,孟雨不由愁上心头。他对福祥道:“饭菜别拿出来了,我在园子里吃吧,也透透气。” 福祥答应着,将饭菜在石桌上摆好。孟雨端起水饭吃了一口,这种天气这个饭真是太爽利了。他一开心一口气将饭吃光,又将其他也吃了大半,他看着蓝天白云下开得生机勃勃的鲜花,深深吐了一口气。 第一零八章 城外送别 在这纷乱的头绪当中,有这样片刻的宁静,不也是很好?突然,他的目光被那些花草吸引了,他走到花丛旁边,慢慢看着,不由越看心跳越厉害。这些花,这些花…… 这些花和孟雪在西玉州家中种的花一模一样,那里有的品种,这里全都有。甚至有些西玉州才得长好的花,竟然也在这里开得生机勃勃。 “萧梦时!你竟然这样忘不了孟雪!”孟雨猛起站起:“我一定要保得你的性命。” 他又叫了一声福祥。福祥急忙跑过来:“孟公子,叫福祥有事吗?” 孟雨急问:“萧大哥去哪里了?” 福祥道:“今天江姑娘要离京回江南,萧公子去送她了,说是郭公子也会去。” 孟雨呆了一下,觉得两颊发凉。 他急忙冲回屋,拎上剑就往外跑。 福祥叫了两声孟公子,但知道他的脾性,便也不再叫,摇摇头去收拾那些碗盘。 孟雨到了马槽,解开缰绳跳上马,加了鞭,马儿飞奔起来,眨眼到了福瑞客栈。他跑进客栈看到伙计,急忙问道:“二楼拐角住的那位姑娘和她带的人,走了没有?” 伙计吓了一跳:“一早就走了,现在恐怕已经出城了。” 孟雨嗨了一声,跑出客栈,跳上马,打马飞奔向城外。 刚一出城,就遇到萧梦时和郭世超。看他急得一脸通红的样子,萧梦时倒没有再说他什么。他掏出一封信:“江姑娘说原本还有事要问你,但江战的婚期在即,她不能再耽搁了,所有事情都在这封信里了。” 孟雨接过信:“她走了多远?” 萧梦时用平淡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应该有几十里地了吧。” 郭世超眼巴巴地看着孟雨。 孟雨死命攥着那封信,手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他望向那条通往江南的官道,那里空空如也,除了两旁的柳村摇曳着深绿的枝条,便是一片空旷与孤寂。 孟雨一咬牙一催马,马沿着城外的大路飞奔而去,他甚至没有顾上再跟萧梦时和郭世超说一句话。 郭世超松了口气,孩子似地笑了。 萧梦时看着郭世超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有时候孟雨这样的人,真的是欠揍。” 郭世超也松了一口气,带着顽皮的笑容对萧梦时说:“大哥,今天不如去卧虎帮吧,跟我叔叔和彭庄主一起喝一杯,昨天的会刀,真的太精彩了,想必他们也有很多话说。” 萧梦时大笑起来:“好啊,听你的!” 大路上,日头渐高,骄阳似火。孟雨策马追赶了不久,就看到断断续续的马队和马车,他甚至看到江绿萍骑在那匹枣红马上的娇小身影。他的心跳加速,猛地加了一鞭,转瞬间到了江绿萍的马前:“姐姐!” 江绿萍听到马蹄声,已经在回头看了,看到是孟雨满头大汗地飞奔而来,她有些欣慰,也有些激动。 孟雨跳下马,江绿萍也下了马。 “姐姐,我们到路旁说话。”孟雨很想拉拉她的手,却没有这个勇气。 两人走到一棵柳树下,浓绿的垂柳遮挡住了晒人的阳光。孟雨看着斑驳树影下江绿萍清秀的脸,急急问道:“姐姐,袭击你的那个人还没有找出来,你这就走吗?” 江绿萍看到孟雨满头是汗,心疼地掏出帕子替他擦拭:“孟雨,我知道这个案子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结案的。七年前袭击我的人,一定和这起案子有关系。但我不能等啊,江站马上要成亲,这是江家现在头等大事。” 孟雨抓住她拿着帕子的手,他只是觉得,拉着她的手,心里就好像温暖了一样。虽然这样真的很自私。 可听到成亲两个字,孟雨不知为何心里顿时又焦躁,又黯然。 江绿萍看着孟雨心急火燎的样子,心里又有些钝痛。对这个大男孩,她总是无法记住他的任何不好。明明他已经辜负了她,她却仍然只是巴巴地想为他做任何事,甚至牺牲掉生命也不在乎。 孟雨心里突然万分的舍不得,他此时半刻也不想离开她。他曾经逃避的,如今他又从心底里去向往。然而之前到手的幸福与爱情,不是被自己无情推走的吗。 孟雨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江绿萍。两个人一时间谁也不肯动。半晌,还是江绿萍柔声说:“孟雨,回去吧,好多事在等着你呢。” 孟雨还是不说话,也不动,江绿萍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十分舍不得地松开手,机械地跟着她回到停在路边的马队旁边。江绿萍将马缰绳递给孟雨,孟雨上了马,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策马回到京城。 留给江绿萍的,只是他的背影和去往江南大道上的骄阳。 回到萧梦时的住处,孟雨收到了应少言的信,告诉他皇上即将回銮京城,西玉州关于萧梦时的事情已经办好,让孟雨放心,只要将京城相关的羁绊解决,尽快劝说萧梦时回到西玉州就可。最后又附了一笔:“江大哥和江战已到西玉州,姑夫和姑姑正在与他们商量回江南的日期。” 孟雨点点头,将信烧掉。应少言这边处理得很完整,但京城的情况有点复杂。尤其是,萧梦时做事并不严密,相信握有他把柄的人也有,只是萧梦时对他们并无害,他们只是需要时将他作为一个陷害对象。 孟雨低头想了想,应少言对江战的事情说得很不清楚。商量婚期又是何意?之前江战一定要亲赴西玉州,是为了知道小雪的态度。但只有孟雨明白,小雪并不是个好摆弄的孩子,如果江战定要问清楚,那小雪不知道会说出什么。 他在想为什么爹娘也不给自己来封信呢?可又一想,自己又管过家里什么,家里已经习惯没有他的存在了。他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若是有一天,自己把绿萍姐姐带回家,爹爹和娘会不会吃惊得眼珠都要掉出来,然后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吧。 世俗的快乐,真是像爹和娘这样看似洒脱和不拘的人也少不了的。更不要说舅妈了,简直天天盼着少言表哥成亲抱个孙子。好歹舅妈当年也是西玉州有名的才女。 第一零九章 交底 孟雨突然发现自己想远了。他又将江绿萍的信取出来。 这封信他回来后早已看过多遍,然而此刻又拿出来,似乎只是想感觉她的气息。上面写的很简短:袭击目的不仅涉及与北燕暗通军防,还要打击附于朝廷的武装势力,我家如此,双凤山庄亦是,还有和义庄。会刀之际未见伤我的刀法,但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气场。最后一句是:孟雨,再见。 孟雨将这封信也烧掉了,他知道,这院儿里易容人不知进出多少次,他什么都不能留。 他心里默念着:孟雨,再见。 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关过沈婉华的那个宅院,离京城不远,从外表看一点也不特别。宅院坐落在一条不太繁华的街上,旁边也有酒楼、茶楼和商铺。康明王应该在里边是深居简出,孟雨暗查之后,发现周围的住家或者商家,只知道这是王老爷家宅子,这个王老爷还是个真人,从外省迁来,家里是做买卖的,王老爷到京和京中商家做些接洽,还真的每天出出入入,跟京城一些商号也颇有来往。邻居们并不知道里面有个去掉“老字”的真正主人-王爷。 然而,康明王自己却是从来不出门的。来和去也只是坐在蒙得紧实的车轿中,一般人总以为是王老爷的家眷。 孟雨心中有数,这一天送走了江绿萍,他就直接来到了王老爷家。事实上他并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在中午行人稀少的时候,一个纵身,就从后墙的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上跃到院中。 看着熟悉的场景,孟雨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他觉得这个王爷和沈婉华都很让人无语,两个令人无语的人凑在一起,于是旁观的人也很无语。 “我等你很多天了,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知道失落的感觉是什么吗?本王一直就体会着失落。” 环境很容易熟悉,而人就相对难于一下了解。对于还属陌生的王爷,孟雨并不太习惯开玩笑。 不一时,一个蓝衣布裙的五十多岁妇人上来送茶。她微微有点胖,但头发、衣服整洁而利索,胖胖的脸蛋没有皱纹,看着亲切又喜兴。康明王含笑站起:“张婶,您怎么又自己上茶来了。小菊和莲心呢?”张婶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笑:“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嘛,正是爱困的时候,我让她们睡去啦。” 康明王哭笑不得:“难道她们当丫环就是专门为了大白天睡觉的?张婶你就是宠坏这帮丫头啦。” 张婶还是笑眯眯的:“听王统领说,今天来访的是京城神探,我来看一看新鲜。” 康明王更是哭笑不得了:“孟神探,这是我的奶娘张婶,本王从小父母早亡,张婶待我比亲生爹娘还好。我流落塞外十年,她的眼睛都哭坏了,回来之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寻找,终于把张婶找到。当然,还要感谢孟大人,我有了诸侯王封号之后,才能将张婶接回来安心养老。” 孟雨急忙站起来,给张婶拱手行礼。张婶将茶盘放在几案上,仍然笑眯眯地对孟雨说:“王爷是个直性子人,平时也不与其他皇亲和大臣多交往。孟大人和孟神探既然帮了王爷,以后就请多多关照,尤其在皇上面前,多说我家王爷的好话。” 康明王脸都要红了,急忙打断张婶的话:“张婶您就是瞎担心,快回屋去休息一下吧,”他亲自去搀张婶,又对王贲喝斥了一句:“把小菊叫来,扶张婶回屋去,太没规矩了!” 王贲急忙答应着去了,一会儿小菊忙忙地跑来,急忙跪下胆怯地说:“王爷息怒,小菊迷糊了一下就睡过去了!” 康明王道:“送张婶回屋去,好好服侍,以后不许再贪睡!”小菊如梦大赦,赶紧站起,扶着张婶走了。张婶走前,还专门回头对孟雨说:“孟神探,王爷的事,托付给你了啊!” 孟雨赶紧又站起来,心里想:“这个罗嗦的老婆婆,倒是真的应该和沈婉华很对脾气。” 康明王又使个眼色,王贲知道康明王要与孟雨单独谈,于是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康明王看到没有人了,这才笑着对孟雨说:“五十多岁的老人家,就要饶舌一点。张婶可是这宅子里最大的人物。本王从来视她为母亲一样,当初因为本王一下失踪十年,她精神受了刺激,总是很紧张,怕我随时再消失。所以,老人家的言行,本王也能理解。” 孟雨笑笑:“孟雨也能理解。” 孟雨笑笑:“孟雨也能理解。” 康明王似乎对孟雨也有些好奇:“本王是非常敬仰令尊的,令堂在当年也是令人敬佩的女中豪杰。本王当年还小,记得令堂孤身一人进京,到仍是敌人军队占领的京城营救大哥应正云。不知道他们也像张婶一样唠叨你吗?” 孟雨心说,难道我是来陪你闲聊家常的吗?不过康明王的问题也很有意思,他还是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其实小时候,娘也挺唠叨的,大约都是书有没有按时念完,字写了没有,武功有没有勤奋地练,对宗族亲人和客人有没有礼貌等等。至于爹爹,我一两年也见不到一次,所以无从想起。后来我家出了变故,从前那种时光就没有了,娘也不再唠叨我。” 康明王点点头:“天下母亲,其实都是一样的----孟神探专程找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孟雨心说,您终于说到正事啦! 孟雨道:“孟雨是专门探查疑难案件的,王爷应该也有所了解。只是最近,孟雨在查案过程中,发现萧梦时的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孟雨停了一下。 康明王的眉毛跳了跳,眼中闪出一丝警觉和狐疑。 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孟雨:“孟神探,本王不与你客气,你对萧梦时的事情,知道多少?” 孟雨道:“我不能确定他的目的,我相信他也不会说,当然对王爷您除外。从春天到夏天将要过去,皇上也要从西玉州回京城,时间已经不短了。这期间,孟雨与萧梦时打交道很多,他要做的事情,是十分危险的,他不可能成功,而且必定殃及自身甚至全家。王爷看起来对他不错,是不是可以帮助他远离危险呢?” 康明王咪了一下眼睛,沉吟了一下:“孟神探,你若要本王能帮助你,是不是能告诉本王你知道些什么,又知道多少?” 第一一零章 说服 康明王的眉毛又跳了跳。孟雨发现,只要有什么能真正触动康明王的,他的眉毛就会跳上几跳。 孟雨接着说:“前两项已经是大罪。而交易给谁,这件事非同小可。而且萧梦时做得并不周密,有些人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这些人或者是京城内外颇有势力的帮派,或者是朝中重臣。我恐怕他目的没有达到,命先没有了。” 康明王站起来,踱了几步,停在孟雨面前,深遂的眼睛盯着孟雨:“要本王做什么,明白说。” 孟雨也不怕犯上,也盯着康明王:“萧梦时私造的兵器,藏在不止一个地方。现在那些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他想与谁交易,但是,并没有掌握这些兵器藏在哪里,也没有证据萧梦时拥有这些兵器,现在要让他们永远都无法找到。”他停了一下,看着康明王的脸已经变色,继续一字一顿地说:“我已经找到一处,于是,这一处兵器库已经不存在了。” 康明王的眉毛又在跳,肌肉也抽搐了两下。 孟雨接着说:“这件事萧梦时自己还不知道,假如他知道,可能现在就想杀了我。” 康明王冷冷地说:“本王也很想杀了你。” 孟雨并不接他的话,他的脸色缓和一下,目光不再那么犀利地盯着康明王,但也不在乎王爷的威胁,继续说道:“孟雨其实早就知道王爷很欣赏萧梦时。当年王爷在塞外流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逃回来,却在马上要进入国朝边境的时候被追杀。没想到萧梦时也正在塞外为自己的理想奔波,看到是同族人,于是出手救了王爷,并且一直护送王爷回到京城。” 康明王冷冷地接着说:“本王知道皇上有多么讨厌本王,所以从来不告诉任何人萧梦时救本王的事情,以免他遇到更多麻烦。他的人生本来就已经很不幸了。” 孟雨不容他继续说,又接着道:“其实孟雨早就知道康明王与萧梦时的关系,但我并不知道康明王竟然匿身在京城。本来我想等西玉州那座兵器库的事情处理完,再打听王爷的下落。我猜到您可能不在封地,却没想到您竟然抗旨赴京。” 康明王冷笑一声:“如今你已经见到了本王,然,你的要求本王是不会答应的。萧梦时救了我,是我最好的朋友,本王就要帮他实现梦想。至于孟神探你,摧毁了一座士兵器库,本王可以用别的办法……” “王爷!”孟雨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孟雨既然已经知道王爷和萧梦时所做的事情,您以为您和萧梦时还能全身而退吗?萧梦时的事情虽然只是孟雨探案时无意中揭开。但既然盖子揭开了,真相就要放出来。王爷最好想明白,如果现在将您掌握的兵器库位置交给孟雨,孟雨保证萧梦时再跟此事没有牵连。” 康明王坐在书桌后面,腰背挺得很直:“孟雨,你有告诉我我和萧梦时的输点在哪里吗?我是帮他实现一个梦想,确切地说,就是将他送上海西国王的位置。他离开西玉州他父亲的军队,成了一个闲散浪子,但这可能是他的人生追求吗?你应该知道,他有自己的抱负。” 孟雨觉得这个王爷简直和萧梦时一样固执:“王爷,您想的太天真了,现在的海西国王位虚位以待是不假,但海西身处塞外进入北燕的咽喉要道,那个国王位置也必定是各方争夺的焦点,您以为真的凭金银财宝就能换来吗?瑞和绸缎庄凶杀案之后,有多少线索指向萧梦时,又有多少人想用萧梦时去抵销他们的累累罪行。王爷到时候能罩得住他吗?” 康明王低头思忖了半晌:“孟雨,以令尊的人品,本王也是相信你的。你知道,萧梦时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不想看他受苦,更不愿意他如本王一样在国朝受人排挤,成为海西国王,对他是最好的出路,你我,一定要去熄灭他这一点希望吗?” 孟雨看康明王已经心有所动,便徐徐地说:“他也是我的朋友,救过我的命,我们也谈得来,但惟其如此,我才不希望他再继续陷入危险中。我必须知道所有兵器库的位置,将所有痕迹消灭掉,还他一个清白之身,让那些人无法抓他的把柄。” 康明王低下头,显然又陷入深思。很久,他才抬起头:“好,孟雨,我将所有兵器库的位置告诉你,你尽快处理掉,不留痕迹。然后,我会带萧梦时到我的封地去。从前,我认为自己落魄,想给他寻个更好的出路,如此我便退一步,虽然我实在是不情愿。” 孟雨知道,自己目前调查的布防图丢失一事,康明王应该并不知情。而皇上特命自己调查这件事,康明王更不应该知道。自己身担重任,所以在萧梦时的事情上,只有挤出时间,并且让信得过的朋友来帮忙。应少言已经将萧梦时藏在西玉州的兵器库里所有兵器,通过应正云旧时部将转移到西玉州守军的装备库中,并且让这些兵器有了正当的身份。然而,如果萧梦时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视孟雨和应少言为敌人了。但是事关紧急,孟雨考虑不了这么多。而更多的兵器库,萧梦时是在康明王的直接支持下建成的,这是康明王对萧梦时的报答。而之前,孟雨一直被有关布防图的各方线索所掣肘,根本不可能及时分身去找康明王,而萧梦时又非常强硬,坚持不听孟雨的。想不到康明王却原来就在京城,而时间紧急,孟雨只能凭对康明王以往有限的了解,直接闯上门了。 康明王向门外叫道:“王贲!” 王贲闻声急忙进来:“王爷唤属下何事?” 康明王对王贲说:“看杜圭睡醒了没有?睡醒了让他来见本王。” 王贲应道:“属下这就去唤他。”说罢转身离去 康明王犹豫一下,又叮嘱说:“若是他还没有醒,不要叫醒他,醒了再叫他来。” 王贲再应一声是,便出去了。 第一一一章 兵器库分布图 孟雨一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这杜圭是何许人物,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还要这儿悠悠的等他醒来?” 康明王挠挠脑袋:“杜圭是我从塞外回来之后,无意中收留的。他肚子大很能吃,但是脑子有点儿问题,有次偷了馆子的馒头被追打。他开始还逃跑,后来被偷的人不肯放过他,他发起蛮劲儿,把追他的一群人都打倒在地,哭爹喊妈。本王正好经过,就带回来给他一顿饱饱的馒头吃,从此就留下了。” 孟雨瞪大眼睛:“王爷宅心仁厚,可……这和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康明王微微笑着:“啊!杜圭有个毛病,就是一旦他认准你是好人,你让他收着什么东西,他就死不撒手。所以,我这宅里有个密室,密室的钥匙就在他手里。” 孟雨又吃惊地张大嘴巴,原来那看着干练的王贲,反而是没有资格收藏这把珍贵的钥匙的。 康明王接着说:“这把钥匙,杜圭藏的地方,别人谁也找不到。话说,平时他藏的馒头,也是谁都找不到。”康明王微笑着,“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吃和睡,不让他睡够了,他一发脾气,钥匙我们就拿不到手了。” 孟雨再一次哭笑不得了,他真的不明白这个王爷的真性。 其实康明王身材高大,气质俊朗,和萧梦时站在一起,倒像一对兄弟,比他那个阴柔瘦弱的皇上表哥要帅气伟岸多了。只是,他做事确实令人有时候哭笑不得,有时候忍俊不禁,也有的时候执拗得不可理喻。也许他经历坎坷,被压抑太久,需要放松与释放的原因吧。 杜圭不知道何时能醒来,康明王不想呆等,打算请心急如焚的孟雨喝上一杯。他就是这么不理解别人的心情,这也是王爷的特权。王爷是不需要体谅别人的。 这时小菊似乎也变得敬业起来了,麻利地从旁边紫檀架子上端起一坛酒,将琥珀色的蜜汁般浓稠的酒倾倒在两只绿玉斗中,顿时沁人心脾的酒香溢了出来。 “好酒!”孟雨不由脱口赞道。 康明王似乎很高兴,他的脾气时急时缓,让人摸不着头脑。此刻突然又变得十分淡定,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今日能与神探孟雨共饮,本王真是太荣幸啦。” 孟雨虽然心里着急,也只得说:“啊哈哈,孟雨也是一样啊。” 一杯酒下肚,酒是好酒,孟雨却喝得全无滋味。这时门却突然被从外面撞开。一个壮汉像山一样倒进来:“王爷,叫杜圭有什么事?” 王爷慢悠悠地笑着说:“杜圭,来尝尝这酒。” 杜圭一听酒字,立刻把问王爷要做什么事忘了个精光,流着口水就急急过来了。 小菊很熟练地拿起一个竹制大杯,是康明王和孟雨的绿玉斗的十倍大,将坛里所有的酒都倾全进竹杯,然后双手端给杜圭。 杜圭呵呵笑着,接过酒杯就如长鲸吸百川一般,一口饮尽。康明王看着杜圭开心地喝着,简直比自己喝还开心一样。 等到杜圭将杯里的酒全部喝光,还将杯子底朝天抖着:“咦,没有了吗?杜圭还没有喝够。” 康明王笑着说:“还要喝多少啊?我从京城酒家好不容易淘到这一坛,让你一个人喝了大半坛,还不知足?钥匙带了没有?快带本王和孟神探进去吧。” 杜圭又咂吧一下嘴,体会一下余香,才指了指孟雨,疑惑地:“他是外人,王爷说了,密室不能让外人进。” 康明王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杜圭乖,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就拿他就跟本王一样对待就好了。” 杜圭点点头:“呃,好的。” 孟雨心说,今天真是见了鬼了,见到这一对活宝。 孟雨跟着康明王绕过前厅进了卧室,从一个镶境屏风转过去,原来墙上有个暗门,康明王拿出一把钥匙,开了暗门。三个人走进去,在夹道里转过几个弯,康明王从一幅画后面转动一个按钮,砖墙竟然整面开启了,原来这看似墙壁的东西,竟然是一整扇门。三个人从门中进去,康明王又在墙里旋转按钮,砖墙门又转了一下闭合上了。进了砖墙门,这时杜圭走上前,用钥匙开启了地上的一道暗门,从外面看,仍是砖砌的地面,却不想启开后又是一扇门。杜圭先下去,然后接康明王下去,接着孟雨也双手一撑,跳了下去。 这才是真正到了密室。康明王从一个锁着的铁柜抽屉里取出一张卷成卷的纸,递给孟雨:“全部都在这里。” 孟雨接过来展开,仔细看着,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如此大规模的兵器库,如果朝廷拿到证据,萧梦时必当死无葬身之地了! 康明王看他脸色有异,便道:“孟神探,本王知道这件事既然已为你所知,那么萧梦时是注定达不到目的了,如若不是信了孟神探的分析,本王是万万不会给你这个东西的。” 孟雨惊道:“王爷,您和萧梦时胆子也太大了!只是,这张图既已交到我手上,孟雨一定尽全力保得萧梦时无事。” 康明王道:“这个东西不能带出去,请孟神探默记于心,然后本王即将它烧毁,这件事就再与本王和萧梦时没有关系了。” 孟雨点点头,不到一刻功夫,孟雨已经全部记在心里。康明王带孟雨出去,却发现杜圭又呼呼睡着了,康明王无奈地看了孟雨一眼,摊开双手,表示我真的拿他没办法啊。 康明王想了想,轻轻拍杜圭:“杜圭,醒醒,拿钥匙开门本王要出去了!” 而杜圭仍然呼呼大睡,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康明王拍了他几次,都没有反应,只是呼噜打得山响,连孟雨看着都着急。 无奈中,康明王喊了一声:“馒头熟了!” 杜圭像被击中了一般,鼾声立停,一个鲤鱼打挺像一座山一样立起来:“馒头在哪里?” 康明王一阵敞笑:“赶紧拿钥匙让本王上去,就有馒头吃了。” 杜圭欢呼一声,颠颠地跑去所有暗门打开,三个人依次上来。 孟雨看时间不早,与康明王告辞:“王爷,这件事情必然会影响我与萧梦时的关系。祟雨如何无所谓,只希望王爷不要久居京城,另外尽快将萧梦时带到您的封地,劝他开始新的生活吧。” 康明王眼睛盯着孟雨:“孟神探,本王记住了你对萧梦时的情谊。我想他也不是一个不知好歹之人,但是这次咱们俩的作为,实是会将他伤得透透的。” 孟雨道:“能说服得了他哪里还需要现在这样?没有更好的方法,孟雨也只能做这个恶人了。” 第一一二章 再赴卧虎帮 回到京城,天已过午。孟雨想起昨天会刀的盛况,不知众刀手事后有何反应。他想起萧梦时说过要去卧虎帮,于是也打算去看看,自己最关心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卧虎帮。彭泽天、郭威、郭世超和萧梦时正在喝酒喝得高兴,事实上他们从早晨一直喝到了过午。萧梦时再到京城,赴了韩正杰的葬礼后,本来与彭泽天和卧虎帮很少再联系。然而经过大登峰顶的会刀,萧梦时又变得开心,所有使刀的都像他最知心的朋友一般,他愿意与他们聚谈。 况且郭威和郭世超也多次要拉他到卧虎帮相聚,会刀时又和是和他配合,他自己也实在抗拒不了和使刀的高手一起纵论那场世所罕见的会刀,因此便也来了。此时看到孟雨进来,大家都很兴奋,要罚孟雨三杯。 孟雨认了罚一口气将三杯饮尽,便坐了下来。 来之前,他十万火急修书一封,寄给了父亲。他知道这些分散在国朝各处的兵器库,再存在下去会引起大乱,一天也不能耽搁。要想将萧梦时摘出去,必须由当地守军将兵器吸纳,并转入正册目录,才算将这体量庞大的兵器吸收掉,萧梦时也才能安全。而这个,孟雨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他只有写信求爹爹孟定国相机办理。 他火急来到皇宫后墙西边小门处,然后一声呼哨。奇景出现了,一只雪白的鸽子从后宫飞出,落在躲在后宫外夹道中的孟雨手心里。孟雨迅速将纸条卷成卷捆在鸽子腿上,又用鸽毛将纸条掩盖好,便将鸽子放了出去。鸽子箭一般冲向蓝天,很快在孟雨的视野里消失了。 孟雨心里也没有把握,爹爹在朝中大权在握,但人也很正,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能不能理解萧梦时,愿意去帮助他呢?想到从前爹爹还曾经想把孟雪嫁给萧梦时,孟雨觉得父亲应该是很喜欢萧梦时的,或许愿意出面替他了这件事情,但又觉得如此父亲担的责任太大,总之思前想后,总是不能两全。这和他平时干脆的性格相比真是有些反常了。 卧虎帮里,看到孟雨进来,大家都很高兴,大呼小叫地迎接他,尤其是郭威和郭世超,不停地叫着罚酒罚酒!倒是萧梦时静静地坐在旁边,没有出声。孟雨想着他对自己仍然是十分有成见的,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苦心,最终能否得到他的谅解。 孟雨喝干了三杯酒,便坐在那里发呆。那些兵器分布在国朝各个州郡的兵器库中,虽然没有供货商家的名号,一切都是口口传递,然而从制造兵器的种类和特点看,分明有双凤山庄的兵器在里面,而且为数不少。然而孟雨一概不点破,他相信随着对布防图不断剥茧抽丝的调查,必须现在下狠心对萧梦时痛下断手,否则以后形势会越来越不利,再替他遮掩就非自己能力所控制的了。但是,今天自己和康明王所谈的事情,如何告诉萧梦时呢?或许康明王会自己告诉他,想来他知道了会有多失望,一定是要跟自己拼命的。 孟雨心里有事,不由得就一杯接一杯的干喝着酒,话也不很说。他毕竟只是一个青年,对于这么大的事情还是不能淡然处之。 他甚至在想,自己明知他有种种嫌疑,为什么竟然和他越凑越近,还还还……竟然还同床而眠。 大家很快就注意他的发闷,萧梦时还是对他带搭不理,看着孟雨不停地喝酒像没看见一样;而郭世超以为孟雨是江绿萍的缘故心里烦闷,以至于郭威又给孟雨倒酒的时候,郭世超竟然拦住了:“二叔,孟大哥这两天身体不适,就不要让他多喝啦!” 郭威自己也已经喝得满脸通红,听到郭世超这么一说,忙噢噢,放下酒壶,指着郭世超道:“对对,你一提醒,为叔我想起来啦!孟公子近日身子是微有些不爽的,心情恐怕也有点不爽,嘿嘿。” 他拍拍孟雨的肩膀,大概喝多了嘴也有点滑:“昨天两个女侠真让人刮目相看,江家是我们郭家世交,但不在同省,见面不多,想不到闪电刀这么厉害。” 郭世超也说:“江姐姐平时文文静静的,我跟她最近没少见面,但老是丝啊,茶啊,货啊,盘点啊,秤啊,分类啊,打包啊,装货啊,只看到她真是能干,还老是那么笑咪咪的不多话。结果突然看到她的刀法,哇,竟然感觉完全不同了!” 郭威虽然是郭世超的亲叔叔,外形很像,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和郭世超文静秀气的外表相比,他虽然瘦小却很结实,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从里到外透着精明强干。 郭威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粗声大气地说:“江绿萍就是为了江家的事情把自己耽误了,谁娶到她才算福气。我看那个候灵闪对闪电刀真是有点意思,交手之间还处处容让,要不是江姑娘自己认输,候灵闪会不会主动输给她也未可知啊。” 萧梦时突然插话说:“所以这种场合,就不要让女人来参与。女人,你喜欢她就去宠她,不喜欢也可以不理她。不要让人家给你拼命之后又当人家什么都不是。” 彭泽天急忙捅了一下萧梦时的后背,然而已经晚了。况且萧梦时想要说话,就非得说个痛快不可。 孟雨喝着酒,脑子却片刻没有停歇,郭威提到候灵闪,也正是他的心结。沙不该父女现在京城,以他们的身份在京城招摇,会有多么危险,他此刻已经将萧梦时的事情处理完了,康明王也答允会带萧梦时去他的封地。孟雨本来根本可以不来卧虎帮的,只是他心里存着对于萧梦时的愧疚,总想自己对他有个交待。然而,提前告诉了萧梦时,怕他又会生出事来,正在犹豫不定,突然听到萧梦时这么一番话,气得他站起来,咣当将酒杯扔在桌上,提着剑就走出屋,扬长而去。 郭世超无奈地看着萧梦时:“萧大哥,坏啦,今天晚上你们俩怎么相处啊?” 萧梦时又一口喝干一杯,不屑地说:“什么晚上怎么样,我们两个早就分居了。” 顿时桌上其他三人爆笑起来,郭威指着萧梦时,笑得说不出话来。连一向踏实沉稳的彭泽天,也扑地一声笑出来。 他们笑的时候,孟雨已经气哼哼地快步奔出了卧虎帮。 之后的半个月,孟雨仍在不停地查访。萧梦时的事情其实已经基本清楚了,西玉州的消息不断传来。应少言之前已经将在西玉州发现的兵器库处理了。而孟定国利用自己在朝内的影响力,将分布各地的兵器库一一瓦解,兵器或熔毁或让当地守军消化吸收。 这些日子,孟雨仍然住在萧梦时的宅中,不是他一定要住在这里。而是他必须看好萧梦时,以防他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期间孟定国也秘密派人告诉孟雨兵器库的处理情况,康明王也时有交待。而孟雨和萧梦时之间,似乎永远只是沉默、沉默。 两个人作息也不一样,孟雨早上起来就出去办他要侦办的事情,晚上便回到宅中。而萧梦时仍然是在外流连到半夜,回来之后一睡到下午。连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晨功,也荒废了。孟雨知道萧梦时在经受着有生以来第二次巨大的打击,然而他没有办法和他谈这件事,这个案子的主线还需要他去追踪。 这一日早上,孟雨出了萧宅,跳上马,朝城北飞奔而去。 第一一三章 顺访沙不该 城北一隅是京城中来自中华之外的外国人、外族人聚集的地方,充满了异域风情。孟雨无心细看,直接走到一幢小小的宅院前。那院子大门的牌匾上,竟然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门框和屋檐上也装饰着显然与国朝风格炯然不同的图案和花纹。孟雨正要扣门,忽听身后想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清脆声音:“泥耗,萌大锅。” 猛的一听,孟雨哆嗦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沙不噜花儿,穿得比在北燕和西玉州时更艳丽了。高挑而健美的身材,外穿宝蓝色的长袍,镶着精致的金边,同样镶金边的牛皮小靴。头发编了无数长辫子,挂着玛瑙和松石的头饰。她黑眉大眼,红唇弯弯的,正知笑吟吟地看着孟雨。她一笑,似乎整条街都灿烂起来了。 孟雨笑笑,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孟雨刚才来的路上,已经把很多事想明白了。如果是超脱于世俗关系的单纯探案,自己可以很超脱。如今亲情,友情甚至爱情都掺杂在一起,一时令自己有些彷徨与无助。他决心只要自己的目标是坚定的,就走下去,不再顾忌别人的看法。此时他轻松了很多,又看到很久不见的花儿,竟然有些开心。 “花儿,你为什么来京城?” 花儿蹙起眉头:“爹爹来了,窝就来。遮里很热闹,比窝们海西悠衣思。” 孟雨笑着说:“那你要留在这里,不回去了吗?那海西勇士怎么办呢?” 花儿听了,也不禁大笑起来:“蒙,妮噎会开完肖了!!” 说罢,花儿认真地看着孟雨:“当然不,溜栽这里,怎么嫁海西的勇士?” 他俩正说得高兴,里面门打开了,一个声音说道:“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呢?孟公子,好久不见,真是幸会啊。” 孟雨迈步进了院门,花儿也跟着进来。等他们都进了院子,一个仆从过来将门关上了。 沙不该看上去精神很好,似乎京城的优裕生活让他很满意。 宅院不大,但布置得很舒适。许久不见,沙不该一进屋就对孟雨直言道:“从前在北燕的时候,一堆朋友聚在一起,多么热闹。如今躲在京城一个小院子里,京城虽大,人的天地却小。” 孟雨笑着问:“那海西国王要是到中原定居,沙不该先生打算何去何从呢?” 沙不该笑道:“故土难离,但在中原这段时间,想法又有了改变。” 这时,沙不噜花儿端了一杯冒着浓郁香气的牛乳茶上来:“蒙大哥,尝衣尝窝们海西的茶,比妮们中渊的肿么样?” 孟雨接过茶:“谢谢花儿。” 他喝了一口,夸道:“果然味道醇厚,和平时喝惯的茶比另有一番风味。” 花儿笑得很开心:“妮们中原人,特憋会恭为人!” 沙不噜花儿说着,坐到沙不该旁边:“耗吧,窝听妮们讲故事,窝不说话。” 孟雨冲花儿笑一笑,时间长了他对这个姑娘的印象也有了很大改变。而花儿似乎也不像初时见的那么奔放,变得文静起来了。难道是中原的风俗人情将她浸染了吗,孟雨倒更喜欢看到从前那个花儿。 沙不该继续说:“当年我的祖辈,因为朝中的勾心斗角被迫离开中原,如今我思念故乡,想落叶归根,却发现当年先人离开中原不是没有道理。我想以后还是行走在海西和中原之间,两处的风情都感受感受比较好。” 孟雨也有同样的感悟:“先生的想法其实是没有错的。但您身负海西国王的使命。固然海西国王急于想退隐,但孟雨觉得,新国王不可这么草率选择吧。只用钱财来定,居心叵测之人要是得到权位,海西的前景边不妙了。” 沙不该点头道:“我在中原经历这些日子之后,也产生了和你相同的想法。我上次被劫持和拷打,就想海西国怎么能落到这种贪欲之人的手中呢。况且海西处于塞外与北燕的要道。若是海西周围那些外族大国知道雕鹗峰的密径,如果一旦有一天和北燕勾结,国朝面临的后果不堪设想。” 孟雨道:“您上次并未回海西,而直接来了京城?那密径也自然没有堵上?” 沙不该:“密径从海西那一端,由我国少数几个重要人物掌控,而在北燕这一端,是有个叫“兀伦”族在控制。他们平时用一块巨石将密径的口堵上。我们要过去的时候,必须先到出口巨石处,将消息发出去,他们过来启动机关,巨石才能移开。巨石非常沉,如果不知道机关,即使蛮力打开,会有千万箭簇雨一般地倾下,想开门的人再无存活的可能。” 孟雨心说,原来沙不该是对自己隐瞒了这个秘密的,幸好候灵闪也探查出来。 沙不该接着说:“不同国家,不同族类,互相交通交流,和睦相处,原本就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情。所以我想了想,和国王也商议了,这条路还是不能堵死。但如何保得它成为塞外与关内的通途,还要好好考虑。” 孟雨道:“先生说得对,孟雨只是个江湖上的闲人,没有能力帮您太多,海西国王人选这样的大事真心希望在的国王和先生能够识贤任能,才能保得国朝和塞外永远的和睦交往。” 沙不该说:“孟公子说得不错,老夫也正是这样的想法。” 孟雨关心地问:“您现在留在京城,不会有危险吗?” 沙不该笑道:“已经有人在保护我和花儿了,暂时应该没有问题。” 孟雨想,保护他们的人应该不是逼迫沙不该说出密径的那批人,所以康明王的可能性比较大。他想着与萧梦时的事情还没有做个了结,于是站起来道:“沙先生,祝您在中原能够选到海西国人所欢迎的明主,孟雨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沙不该将孟雨送到门口,花儿也跟了过来,孟雨也礼貌地对花儿告别:“花儿,我走了,祝你在中原过得愉快。” 花儿想了想,问孟雨:“蒙大哥,妮的妹妹,悠没悠和萧成亲?” 孟雨心说,你那么一折腾,还成亲呢,马上就嫁给别人啦。他搔搔后脑:“花儿,妹妹有她的想法,就像你们海西人一样。中原人虽然很含蓄,也在追求自己爱的人。” 花儿眼中泪光闪闪,点点头:“窝明白,蒙大哥,见到萧踢花儿问耗,再见!” 说罢,花儿的眼泪掉下来,转身跑了。 沙不该叹了口气:“这个孩子现在是痴心地喜欢上萧梦时了,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孟雨宽慰沙不该道:“萧梦时和我妹妹的婚约已经不再提了,妹妹也马上要嫁人。花儿和萧梦时彼此对对方都是很真心的好,只是两地风俗差异太大了,或许未来有机会,我们谁也说不准。”沙不该笑了:“孟公子说得极是,只是感情究竟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别人看着瞎着急而已。”一句话又触动了孟雨,他心中一动。 但他随即掩饰好自己的心情,和沙不该道别。沙不该站在院门口,冲着孟雨摇摇手,孟雨也朝他招手,随即转身而去。 第一一四章 告别萧梦时 京城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想自己也必须马上起程,赶在皇上起驾之前回到西玉州。主要他不放心萧梦时那批兵器的处理。而且,如果爹爹能答应将兵器分化到西玉州和其他各地驻军去的话,萧梦时和康明王就要血本无归了。这毕竟不是一个小数字。但是,爹爹处理这批兵器已经冒着极大风险,如果再将采购费用补给康明王和萧梦时的话,那简直难度太大,爹爹也会背上挪用甚至贪污军费的嫌疑,爹爹可是一生清名啊。 他一时觉得自己的心智已经难以处理这个问题。此外,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为萧梦时做这些。而他,要是真知道了真相,一定要活剥了自己的皮。 今天与康明王告辞之际,他谈到了这批兵器的费用问题,康明王答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为了萧梦时能够脱身,这钱本王赔得起。” 然而孟雨却不可以心安理得,这笔投入的钱,不是康明王那小小的封地出产就可以支持的,支出这些费用的时候,就不知康明王和萧梦时费了多大周折。但几日后,孟定国给他飞鸽传书,告诉他费用问题也基本解决后,孟雨却更忧心忡忡,觉得对不起爹爹。自己探个案子没有什么结果,倒是父亲违背一向的做人原则,做了不愿做的事。 这日,孟雨办完事,匆匆忙忙赶回萧宅,意外的是,不到晚上不归家的萧梦时,竟然在宅中。 看到孟雨回来,福祥急忙给他打开门。 孟雨并不想去见萧梦时,他径直走到书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东西很简单,很快就收拾好了,他喊了一声福祥!福祥答应了一声,跑了过来。 孟雨拿起自己的剑,并没有回头,只是说:“福祥,把我把东西放到马上,马我拴在门口拴马桩上了。” 福祥却没有回答,孟雨奇怪地回头一望,哪里有什么福祥的踪影,站在自己身后的竟是萧梦时。 孟雨愣了一下:“我要走了,西玉州有事情还要赶回去处理。” 萧梦时倒是很平静,淡淡一笑:“在我家又吃又喝这么多天,竟然不说一声就要走,这样的客人以后哪个敢留?” 孟雨提起包裹:“看来福祥是不会替我拎了。” 他走到萧梦时面前:“我怕你赶我走,所以主动自觉地先走算了。” 萧梦时道:“我为什么要赶你走?为了我们曾经同床而卧,抵足而眠,我也不会赶你走的。” 孟雨笑了笑:“你说话可真让人麻得慌。我们最近的相处方式,一直有哪里不对。今天我好好的仔细想了一下:我们站得很近,却面向相反的方向,必定走着相反的路。哪天一事不合,或许刀剑相见。这些日子,是我忘记了这些,表面上太甜蜜啦!我们俩曾经暂时把什么都忘了,但是今天我又想起来了。” 萧梦时接过他的包裹:“走就走吧,罗嗦什么。” 孟雨看着他的眼睛,萧梦时那好看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孟雨不由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萧梦时淡淡地说:“知道什么,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态度。我对男人和对女人不一样,从来都是从一而终。” 孟雨知道他应该已经从康明王那里知道自己的所为,一时不敢相信他这么就接受了。 孟雪对他的打击,兵器库被端掉对他的打击,他竟然完全面不改色。好吧,就让他随康明王去做一个诸候王的幕僚吧,相信他能成为王爷得力的左膀右臂。 萧梦时又说:“汪老伯父和真真姐本来是进京参加会刀,真真姐又是为你功力恢复而来。如今的情形,我想让他们多留几日,给汪伯父好好治一治咳疾。” 孟雨知道现在顾不得对汪真真的追查,反正也得回西玉州去问舅舅应正云:“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替我向他两人问好,也谢谢真真姐。” 萧梦时道:“等等,急什么,我怎么可能不顾你的安危。候灵闪在城门外等你,我送你出城。” 孟雨摇摇头:“不要再做得这么甜蜜了,你一定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我不想看到有一天,我们刀剑相向。” 孟雨催马便头也不回地独自走了。 萧梦时看着他远去,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 候灵闪在日头下等孟雨等得着急,在城墙下的土台上蹿上蹿下,等孟雨从城门出来,他几步蹿过去:“哎,我说孟雨,你性子真是慢得好来。这赶路需趁早,哪有你这么磨磨叽叽的?” 孟雨笑道:“候爷,我们回去是有大事,但我总觉得,我在京城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候灵闪头摇得像拨啷鼓:“你又没和我同床而卧,又没有和我分享秘密,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事?” 孟雨道:“候爷不是无所不知吗?请问您的下家是几家?两家,还是三家,方便透露一下吗?” 候灵闪连连拱手:“打住!打住!孟神探,既已许了人家,就万万不可再用人家的事再去赚钱,这是我们的江湖规矩。” “那你留在城门口等我做什么?” 听了孟雨的话,候灵闪干干的小脖子伸得老长:“哎,我说孟雨,你可是太没良心啦。这不是萧梦时嘱托我送你回西玉州嘛,他可付了钱的!” 孟雨不禁笑喷:“敢问他付了你多少钱?” 候灵闪伸出两个手指头:“比玉钗多一千。” 孟雨不笑了,话又开始要横着出来:“你什么意思啊?” 候灵闪一翻白眼:“你说我什么意思啊?萧梦时对你比你对江姑娘,感情深一千两呗。” 孟雨怒了,拔剑就闪电一般向候灵闪刺去,候灵闪来不及躲避,朝旁边一闪。果然他叫候灵闪,闪得是快。可孟雨第二剑又到了,候灵闪纵身跃起,又躲过一剑,同时在空中一拧身,呛啷一声拔出了刀。 刀一出,孟雨的第三剑又到了,候灵闪横刀一挑,只听金石相击的声音震响云宵。候灵闪急道:“孟雨,你干什么,老子跟你玩笑一个,你真的要老子的命啊?” 孟雨气得只想把他碎尸万段:“臭猴子,再乱嚼舌头我把你打回成石头!” 候灵闪执刀尖声大笑:“孟雨,最近你经常性的气急败坏啊,你做人确实不如萧梦时漂亮啊,难怪喜欢他的姑娘比较多。” 第一一五章 追 孟雨正没好气,正好捉个候灵闪出出气,也不管他是来保护自己的,提起剑就又追砍候灵闪。 候灵闪蹦闪腾挪,也不还手,只是躲避,一边嘴里左一句右一句的撩孟雨。孟雨气得一剑紧似一剑。 两个人打得正酣,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孟雨,不要再打了!” 孟雨一惊,收剑望去,只见是汪真真飞马赶来。到了孟雨面前,汪真真跑得直喘气,此刻她喘息未匀就急急地说:“孟雨,梦时不知从谁那里听说小雪三日后就要从西玉州出发去江南,突然就飞马出了京城,一定要去见小雪一面。” 孟雨惊得眉毛都立起来了,他竟然以为萧梦时或许不能忘了小雪,但已经不会再做莽撞而冲动的事情,却不想他大概根本完全就不肯忘记过孟雪。 孟雨突然想道:“他在我后面,我出来时他还在宅里,怎么可能已经出了京城?” 汪真真气得说:“孟公子刚才和候爷打得高兴,萧梦时就是那个时候冲出城外的,你们两个竟然全都没有看到,我的马没有他快,落在他后边很远。” 孟雨一拳打在自己腿上:“我真该死。” 他把剑插到剑鞘中,跳上马。候灵闪也过来了:“我们一起走。” 汪真真匆忙说:“爹爹还在萧宅,他身体不好,我得在京照顾他,你们快快赶路。” 孟雨道了一声好,正要飞身上马,突然又有两匹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一边策马奔驰,一边高声呼喊:“孟公子,请停一下!” 孟雨回头看时,那两匹马已经闪电般到了近前,竟然是康明王和那个傻小子杜圭。康明王看似十分焦急,他急急地对孟雨道:“孟公子,本王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萧梦时。” 孟雨傻了:“王爷,出什么事了?” 康明王摇头喘着气说:“哎,当初你找我时,我不甘心,最大的一座兵器库我瞒了下来,仍然想替萧梦时谋划。不想这事泄露出去,有人已经给皇上秘密递了折子,当地官府配合守军已经起破了这座兵器库。我要去跟皇上把事情领下来,没想到萧梦时到了京城府衙将事情一口认下,然后打倒几个公差,跳上马就飞奔出城了!” 孟雨简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您害死萧梦时了!” 康明王急得不行:“本王知道,本王就是不甘心。但本王是一定要替他领了这个罪的,但他已经出了京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请孟公子先将他追上再做打算。” 孟雨急急拱手:“既是如此,孟雨先行,恳请王爷迅速赶到西玉州。出了这种事情,不论王爷认与不认,萧梦时都是死罪,而王爷或许只是削爵啊。” 康明王拱手,深深向孟雨一揖:“本王明白,这件事本王一定全部领下来,只请孟公子先行将他追上!” 孟雨不再多说,匆忙答应了一声,马已经蹿了出去,候灵闪也跟着飞身上马,两人一溜烟地追了上去。追出半日,仍然没有追上萧梦时,孟雨知道萧梦时的马好,而且现在必定像疯了一样,于是他对候灵闪道:“我们的马已经跑累了,到驿站换马!”两人来到驿站,孟雨拿出皇上令牌,守卫军士急忙牵出两匹蒙古高头大马。候灵闪也顾不得马高合适不合适了,施展轻功上了马,两个又向西玉州飞驰而去。跑到半路,孟雨感觉到不行了,他被汪真真调岔的气,似乎在体内四处游走乱蹿,最后集中攻击着他的肋下,他胸前剧痛,忍着又跑了半个时辰,眼前一黑,栽下马,昏了过去。 候灵闪吓坏了,急忙从马上蹿下来,在飞溅而起的尘土间扶起孟雨:“孟雨,你怎么啦?你可不要吓我啊。” 孟雨在半昏迷中觉得肋下剧痛到无以复加,他忍住剧痛睁开眼:“猴子,我们真的追不上了吗?你先去追吧。” 候灵兴的眼睛也湿了:“孟雨,你做到了,不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能怪你。” 孟雨心中一股气顶在胸口:“那好,猴子你扶我起来,我们继续追。” 候灵闪将孟雨扶起来,孟雨咬着牙又上了马,向着西玉州奔去。 他们这样马不停蹄,终于跑到西玉州城西的一个高坡上,从这里往下去,就是西玉州去往江南的大路。 孟雨的马刚一奔上高坡,向远处望去,他突然啊地一声:“在那里!” 大路上远远的地方,一队车马正在缓缓前行,车上红绫围裹,显然是娶亲的车队。而且看他们的车辆与装束显然是要去远地。 孟雨叫了一声:“小雪!”便打马向坡下飞奔。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 车队行驶得并不快。果然是孟雨出嫁的车辆。不知道孟雪对江战承诺了些什么,今天的远途嫁娶终于得以成行。因为萧梦时的事情紧急,孟雨再一次给父亲飞鸽传书。孟定国敏感到萧梦时此次出事在所难免,而且皇上突调沈赫昌带了他在西陲所部军队来到了西玉州。孟定国已经料定,这是在留着对付萧正毅了。沈赫昌一直不甘于困于西陲一隅,早想染指朝中军事大权,一直被孟定国所弹压。此次皇上巡视西玉州,令沈赫昌有了机会调入京城辅助太子监国,此次又想干涉西玉州事务,孟定国的精神已经高度集中起来。 于是孟定国不仅自己不可能去亲送孟雪,而且将应正云留了下来,他告诉应正云,萧正毅一旦有事,他是唯一一个人选可以与沈赫昌抗衡,不让沈赫昌或者他的人充任西玉州总管。应正云慨然允诺,他和孟定国嘱咐应少言一定要安全护送孟雪远嫁到江南。 除了江战来到西玉州,江承天也亲自陪弟弟来了。但孟夫人仍然觉得孟定国和孟雨都不能亲送孟雪,真是太委屈了自己的女儿,临行哭得不行,倒是懂事的孟雪安慰着母亲。 此时,江站和应少言一左一右护卫着孟雪乘坐的马车,江承天走在车队的最前面。江战和应少言心情都很复杂。两人又隔着马车,因此也不大说话。 第一一六章 生无可恋 车队就这样走着,直到萧梦时从天而降。应少言和江站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时,萧梦时已经从马上飞身而起,然后在空中抽刀自上而下向马车顶篷砍了下来。应少言和江战大惊,两人几乎同时也身形飞起,也几乎同时拔剑向萧梦时刺去。 然而毕竟晚了一步,马车顶篷被削落,驾车的马受惊立起前蹄,孟雪从车里摔了出来。萧梦时飞跃之中一手抓住孟雪的肩膀往怀中一带,一手持刀,一手搂着孟雪,从空中翻落。 而应少言和江战的剑已经到了。江战的剑到了萧梦时面前就停了下来,并没有马上刺下去;而应少言看到萧梦时抓着孟雪,心中就急上来,怕他会带孟雪离开,手中剑没有半刻迟疑,一剑向前刺去。 以萧梦时的武功,就算挟着孟雪,也绝不会挡不开这一剑,应少言已经准备待他挡这一剑时,一手变换剑招,一手去将孟雪抢回来。 但是,萧梦时并没有用刀去挡,他一动不动,眼睛痴痴地看着孟雪,任凭应少言的剑刺入了他的胸膛。孟雪本来已经受到惊吓,突然看到萧梦时中剑,吓得尖声叫了起来。 萧梦时仍然看着孟雪,他漆黑的眸子就那样定定地盯在她的脸上,似乎看不够一样。血从他胸口流出来,他却像毫无知觉,仍然在轻声说:“小雪,不要害怕,我永远不会再来烦你了。”说罢他手一松,孟雪站立不稳向后倒去,应少言急忙伸手接住孟雪,而萧梦时却扔了刀,双手握住剑刃,向自己的胸膛更深地刺了下去。 鲜血迸出,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孟雪再次尖叫起来,应少言也惊住了,但他迅速明白过来,急忙从萧梦时身上拔出剑,另一只手捂住孟雪的眼睛:“小雪,别看!”萧梦时倒了下去,一时还没有死,血从他的胸口汨汨流出。应少言和江战都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孟雪用力推开应少言捂住眼睛的手:“表哥,快去叫大夫!” 意识已经模糊的萧梦时还是听到了这句话,他的心里像淌过一股暖流,喃喃地说:“不用了,都踏实了……” 他的眼睛闭上了,身体倒在大路边的尘埃里。 孟雨这时才从坡上飞马赶到,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孟雪看到哥哥,抱住他大哭起来,孟雨捂住剧痛的胸口,闭上眼睛。 然而这一切都无可更改。 不论他是朋友,还是敌人,他终究是孟雨生命中很重要的人。道路和原则都是自己的选择,然而已经产生的情感却永远无法磨灭。 孟雨带着孟雪回到了西玉州,他让江战陪着孟雪。应正云此时已经听说了萧梦时的死讯,这件事情和应少言直接有关,而且应少言和萧点秀之间还有婚约,于是他让应少言呆在家里不要出门,他和孟雨叫人将萧梦时的尸身清理干净,然后甥舅二人亲自用车将萧梦时的遗体送到了总管府。 萧正毅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处理兵器库的时候,孟定国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他感激孟定国甘冒风险为萧梦时做的一切,也写信给萧梦时申斥他,但没想到这个儿子最终还是执迷不悟。 然而,这毕竟是他的儿子,而且是长子。他从十几岁就随他征战,作战如此勇猛,以至于身上落下大大小小的伤疤。他亲自又为萧梦时用清水洗涤身体,看着那些伤疤,禁不住老泪纵横。 萧正毅的夫人更是哭得昏死过去,萧点秀和弟弟萧梦晴简直接受不了这一切,一边劝慰着父母,一边也伤心痛哭不已。 而此刻,孟雪坐在督师府的花园里,透过高大的杨树缝隙看着太阳,阳光透过树叶班驳地闪烁,晃着她的眼睛。她小小的秀气的脸上,嘴紧抿着,脸色格外苍白。 江战坐在她旁边,这些年,他很少有机会看到她。终于,他可以做她的丈夫了。尤其,他们现在就坐在一起,他可以静静地看她,她秀气的小下巴,小巧的鼻子,大大的有着长长睫毛的眼晴,细长而漆黑的眉毛。从她小的时候,他看她就看不够。中间分开了这么久,他又可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了。 他呆呆地看孟雪,而孟雪并没有看他。 孟雨回来了,脸色苍白。 江战和孟雪急忙站起来。孟雪急急地问:“哥哥,你胸口还疼吗,快去休息一下吧。” 孟雨摇摇头:“舅舅已经替我运气调息,没有事了。” 孟雪松了一口气,迟疑一下,小小声地问:“萧大人有没有说什么啊?” 孟雨知道孟雪是担心应少言,于是说:“没有说什么,萧大人明白这不关表哥的事。” 孟雪噢了一下,低下头不说话了。 孟雨看看江战:“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和江大哥打算接下来怎样啊?” 江战看了看孟雪:“大哥心里也愿意早点回江南,只是小雪受到惊吓,我怕她现在离开家会不适应。我刚和孟婶婶说过了,她也同意让我们晚些再走。只是什么时候走要和孟叔叔商议。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孟叔叔忙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府。” 孟雨点点头:“是呢,萧大人饱受丧子之痛,可是事情还没有完结。皇上必定要追究他的罪责,沈赫昌依仗皇后势力,正要寻萧大人的碴子,爹爹应该顾不上管小雪的事情了,这几天你就多陪陪小雪吧。” 孟雨担心着萧正毅的事情,急急又去皇上行宫了,花园里又只有江战和孟雪了,而孟夫人想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多呆一会儿,也并不来打扰。 孟雪又开始呆呆地望着高大的杨树树梢,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眼泪突然又掉下来。 江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从孟雪小的时候,江战就一直对她百依百顺,永远怕她生气。只要孟雪不高兴,他学猫学狗也要逗她笑。只是长大之后,江战才知道,她真的是心里没有他,而且态度老是淡淡的。因此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到自己家道中落,左臂又落下残疾,如何配得起这皇上的表妹,国色天香的贵家千金。于是不论孟夫人怎么叫他,他都不愿再来西玉州了。 第一一七章 情总有伤 好不容易这次过来,孟雪第一次明确对他表示首肯了,却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意外。自从回到督师府,孟雪就不爱讲话,更不愿意和他讲话。他困惑而又伤心,他觉得还是一开始不答应这婚事就对了,可是却又舍不得。 两个人坐在花园的山石上,各自发着呆,半晌,江战突然像猛醒:“小雪,你不要坐在石头上了,已经秋天了,你本来就有气喘病,不要再犯了,回屋去吧。”一直透过树梢望着天空的孟雪没有回答,半晌才徐徐转过脸,秀气的小脸上一双大会眼睛很是茫然:“江战哥哥,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我把小时候的事情都忘记了。” 江战惊了一下,不知道孟雪为什么会提这个,他低下头:“那个时候,你太小了。我也很想在你长大的时候,能一直陪你。可是自从离开黄山,你随孟大人辗转到了西玉州,我在江南操持家里的事,再也没有机会……” 孟雪转过头,晶亮的眼睛盯着江战,他们以前很少离得这么近,互相看得那么清楚。孟雪慢慢地说:“在黄山的时候,爹和娘都不在,哥哥整天到外面淘气不理我,每天陪我的就只有你。” 江战一时有些激动:“小雪你还记得?” 孟雪笑了一下,笑得很酸楚,和她小小的、孩子气的脸庞完全不相衬:“怎么会忘记呢?你在我心里,是比哥哥还好的哥哥。只是,娘要把哥哥变成我未来的夫君,我心里不愿意,就连哥哥也不想要了。” 江战心一沉,吃惊地看着孟雪。 孟雪低着头,搓着自己的手指:“前些日子,家里的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我知道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平静一点,所以我答应了这门婚事。可是……” 江战伤心地打断她:“小雪,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比你大这么多,不能只以自己的想法来要求你。就算孟婶婶再希望我们在一起,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孟雪笑了:“江战哥哥,小雪从小就多病,想做什么都做不了。没有指望像江姐姐那么能干,甚至我想多读读书,都不能太累着。我的日子真的是很无聊很寂寞,每天就那么无聊的在这花园里种种花,对着花园上边这一块天空,街上也不能常去。我就想,我到这世上,唯一能让我欣慰的,就是找到一个我喜欢的人,天天和他在一起,若是没有,我便自己一个人也不要紧。” 江战的心像被什么攥住了,他心里很痛,然而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孟雪的眼睛望向她住的屋子那个扇窗户的窗台:“小时候,哥哥总是不理我也不陪我玩,我就想幸好我还有另一个哥哥。你来了,我怕爹娘要我嫁给你,只能对你不理不睬。你走了,我心里也很难过,每次你走以后我都要哭一场。小时候为了让你出怪相,我总是让你吃那些没有熟的杏子,梨子还有柿子。看到你被酸的涩的呲呀裂嘴我就开心的笑啊,笑得直拍手。我想小时候真是不懂事,多对不起你。我把你气走了,我又自责得要命,每年秋天梨啊,柿子啊熟了,我都要留两个放在窗台上。就那么放着,直到它黄了软了最后软得都拿不起来了我也不动它。那是留给你的,不是酸的,也不是涩的,是甜的。” 江战听得痴了,孟雪长大之后,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么多话。她给他的,只有冷冷的眼神,和冷冷的背影。今天他才知道,她惧怕的是那个她不想接受的婚姻。而她心里,并没忘记小时候他们之间的友情。 孟雪的目光落到江战的左臂上,那条手臂永远也不有再抬起来了,而且因为时间太久,肌肉已经萎缩。江战看到孟雪看他的左臂,下意识地身子动了一下,好像想掩盖什么,但又掩盖不了。 孟雪笑了,那笑容有几分哀戚,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她站起来,走到窗台前。小小的身影,娇小而柔弱得那么楚楚可怜。她从窗台上拿起那两个梨,梨子已经完全成熟了,白中透着微黄。她走到江战面前,正要坐在他对面的山石上,江战说:“等等。”他将自己的长衫脱下,铺到山石上,孟雪一笑,坐下来。她拿起一个梨,用自己的帕子仔细地擦拭干净,递给江战:“江战哥哥,你要愿意做我哥哥,就把它吃了吧,它是甜的,小雪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不懂事了。” 江战接过梨:“好,”他说不出别的话,泪水在胸口翻涌,他的喉咙噎住了。他咬了一口梨,确实是甜的,而他的心里,仍然是苦涩苦涩的。孟雪告诉了他,她永远将他当成最好的哥哥,同时也永远将他拒之于她的感情之门之外。 梨,其实不就是分离。他知道小雪不会想到这些,然后这不祥的预示却让他更加伤心。 晚上,孟雨回来了,江战才缓缓地将孟雪的态度告诉了孟雨。孟雨大吃一惊:“你是说,小雪又翻悔了?” 江战急忙摇头:“不,是她一直就没有接受我。只不过这次的事情,让她决心去找她真正想要的感情而已。” 孟雨皱着眉头蹲下身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小雪真不应该。然而你知道,我是舍不得说她的。” 江战道:“算啦,我也一样舍不得。你们,包括孟叔叔叔孟婶婶,以后还是真心关心小雪想要什么吧,她身体太弱,能追求的东西不多,所以,” 江战低下头:“别强迫她。” 孟雨点点头:“我这个哥哥,当的好像没有一样。”他想了想:“我陪你一起跟娘说这件事情吧。” 江战点点头:“孟叔叔和孟婶婶对已经我太好了,尤其是孟婶婶,但这次我会坚决地和他们说清楚,只是要他们千万不要怪小雪。” 应秀灵听到小雪又一次拒绝了江战,心里的失望和伤心难以言表。虽然江战理解和体谅孟雪的心思,可是应秀灵觉得整个孟家都太对不起江战。同时她对孟雪的倔强除了生气之外,更是心疼和痛心。之前和萧梦时亲事先议又断,和江战已经在出嫁路上又遇此意外,真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应该承受的。而最主要的是,孟雪如此执拗,做母亲的更忧心她的未来和幸福。 孟定国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无可奈何,毕竟眼下局势吃紧到这种程度,孟雪身体不好又受到这么大的惊吓,除了依着她完全没有办法。他没有时间回家,只好告诉应秀灵好好抚慰江承天和江战。 第二天一早,孟雨就按照父母的嘱托亲自送江承天和江战上了路,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孟雨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想问问江绿萍的情况,然而这个节骨眼儿上显然不合时宜。而且江战这么回到江南,不知道江绿萍会如何想。 第一一八章 去见她 督师府花园里,孟雪拿着铲土的小铲子。 秋天了,好多花都败了,可五颜六色的菊花却茂盛地开了起来。她蹲在地上,用小铲子松着土,可是心思却十分沉重。干不了一会儿,她的气就会憋住,腿也麻头也晕,她就站起来休息一会儿。然后又蹲下去接着松土,她不知道能干些别的什么。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她就会限于入无尽烦恼之中。 她突然看到一株白色的菊花茎子折了,花头耷拉下来,急忙将花茎扶起来,想找根绳子系好,突然可儿慌慌张张地跑来了,大声地叫她:“小姐,不好了!” 孟雪吓了一跳,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精神一直处于紧张之中,她猛地站直身子,结果头一晕差点摔倒,可儿急忙扶住她。 孟雪定了定神,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可儿喘着气,一只指着外面:“应公子刚才趁着舅老爷和舅夫人不备,去总管府找萧家大小姐去了。” 孟雪哎呀一声,人就往下倒,可儿急忙又扶住她。 因为萧点秀的脾气执拗,所以是孟雨陪着应正云将萧梦时的遗体送到了萧家。萧正毅谅解了应少言。但应正云还是向萧正毅承诺,等萧梦时的后事办完之后,再带着儿子上门谢罪。萧正毅原本对应正云说,萧梦时的死和应少言无关,而且他一家因为萧梦时的牵连,一定也会因此获罪,所以不让应少言前来,并且提出解除婚约。但应正云坚持让萧正毅尽快办理萧梦时后事,然后将萧点秀送到应家。因为皇上正在西玉州,萧梦时若是被定了谋逆大罪,萧正毅全家都要牵连,如果萧点秀成了应家媳妇,至少可以躲过这次劫难。萧正毅感于应正云的正直和坦诚,但他不愿连累别人,解除婚约的心意已定,但推辞不过只好说先将萧梦时的后事办了再议。 萧正毅想的是,自己头上这顶官帽至少是再戴不得了,搞不好定成谋逆是要诛九族的。况且儿子的死毕竟与应少言有瓜葛,几件事一起,萧点秀再无可能与应少言在一起了。人家不毁约是人家仗义,自己却怎么能再去连累应家呢。 应正云虽然回来时间不长,却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特意叮嘱应少言好好呆在家里,等事情过去再说。但应少言总是背负着萧梦时之死的沉重负担,又放不下萧点秀。自从萧梦时死后,他们一直没见过面,这让他的负罪心理更严重了。一向听话和顺从的他,竟然就趁应正云不在家的时候,骑上马直奔总管府。 孟雪听了可儿的话,啊了一声呆立在花园中。她手里还拿着铲土的小铲。半晌她突然醒悟过来:“可儿,找人给我备马!” 可儿吓坏了:“小姐,您去干什么呀。那不是好玩儿的,萧家姑娘的脾气,会吃了小姐的!” 孟雪急道:“你既然知道点秀姐姐的脾气,表哥会有多危险,快去给我拉马!” 可儿一把拉住孟雪:“小姐,您疯了。您身体这个样子,哪里能出得了门?” 孟雪用力甩开可儿,往前院就跑。可儿急忙追上去使劲拽着孟雪的衣襟,孟雪大怒:“可儿放开!再追我就不顾咱们的情份了!”可儿吓的急忙松了手,嘴里可怜巴巴地说着:“小姐……小姐……你不要……” 孟雪不理她,又向前院飞跑,看到家人成贵,便厉声叫道:“成贵!去把娘平时骑的那匹马拉过来!” 成贵看到平常温柔可亲的大小姐现在横眉立目,吓得腿都软了,忙不迭地说:“小姐,成贵马上就去!” 成贵出溜出溜快跑去牵马,孟雪已经跑出了前院,她在大门口停下,大口的吸着气,喘个不停。成贵此时已经将马牵了过来,孟雪急道:“扶我上马!” 成贵赶紧将孟雪扶上马,一句“小姐小心”还没说完,孟雪的马已经冲了出去。 可儿这才带着应秀灵和孟雨匆匆赶了过来,可儿急得说:“哎呀!哎呀!怎么办呀!” 应秀灵怔怔地看着孟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巷拐弯的地方,看到孟雨急忙跑去牵他的马,应秀灵突然叫道:“孟雨,回来!” 孟雨怔住了,急得不行:“娘,会出事的!”应秀灵怔怔地看着已空无一人的街角,突然叹息了一声:“这孩子,脾气上来跟我当年一样的。随她去吧,总是要过这一关。只看少言会怎么对待她了。” 孟雨急得跺脚:“娘!出了事可怎么办?” 可儿也懵懂地看着应秀灵:“夫人,您……” 应秀灵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去了,事情就不好解决了。孟雨,我们回去吧。” 孟雨也怔怔地望着应秀灵:“娘,您确定……” 应秀灵淡淡地说:“娘没有什么可以确定的,少言是小雪的表哥,他同样有义务保护小雪,为什么一定要你去?至于感情,让他们三个人自己解决。” 可儿和孟雪最亲,很不甘心,又不敢违拗夫人,只好跟着应秀灵往回走,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心里想着:“唉,应公子在萧大小姐和我们小姐之间,会向着哪个呀?” 应少言并没有去总管府的正门,他仍然是来到后门那棵大树下,那曾经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如今事移时移,他无法面对她,却又必须来见她。。 不一时,萧府的后门打开了,萧点秀出现在门口,她穿着深蓝色衫裙,系着白布腰带,乌黑的发髻上只簪着一朵小小的白花,脸上素素的一点脂粉也没有。 一身缟素穿令她显得更加清秀,只是骤然受到这样的打击,她看上去一下憔悴了很多,眉目间也笼着愁云。她的眼睛红肿着,看来这些天她都是在悲痛中度过的。 应少言心里一阵刺痛,一时无言,半晌才说道:“点秀,我来看你。”他说出这句,胸口就被憋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点秀并不看他,冷冷地说:“公子今天如何有空登门?我家在办丧事,不方便接待客人。” 第一一九章 缘来缘又起 应少言一时无语,呆了半晌才说:“点秀,嫁给我吧。眼前的情势,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哪怕日后再来惩罚我,只求你别太倔强了。” 萧点秀低下头,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大哥走了这么多天,她独自忍受着痛苦,还要安慰爹娘,自己的苦本来可以和心上人去说,可是他却一直不曾露面。如今,他终于来了,他一定知道无颜再见她,才拖了这么久。她只有二十岁,却和他有着四五年的感情,她的青春全部是属于他的。曾经花前月下的细语温存,曾经年少无猜时的玩笑嬉闹,现在都成了笑话。自己的亲哥哥竟然死在心上人的剑下,这晴天霹雳般的噩耗,让他们如何还能回到过去呢?他那一剑,无疑已经将他们的未来劈成两半。终于,她似乎是将悲痛吞回肚里,擦掉眼泪,缓缓地对应少言说:“公子的好意点秀只能辜负了。大哥不在了,梦晴还小,我要时刻陪在爹娘身边。况且,”她看着萧梦时:“我们萧家也没有大哥尸骨未寒,就往外嫁妹妹的规矩。”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应少言一时浑身发冷。他知道,即使他真的娶了她,他们日后又如何还能相处,他的心里一片茫然。然而,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承受未来的严酷命运。 他讷讷道:“点秀,你……” 萧点秀淡淡地说:“公子既然来了,点秀也正要有事问你。大哥终究是死在你手里,你就一点都没有什么交待吗?”说着,她的眼睛闪过一道冰冷,那寒冷更是直寒入应少言的心脏。 这正是应少言的心病所在,如果萧梦时没有挟持着孟雪,他是一定不会出手的,然而他又怎么能解释得清楚。 萧点秀看他不回答,突然将剑拔出来。 她穿着丧服,原本不会配剑,想必知道应少言来了,才特地提前做了准备。虽然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她仍然心里被堵得快要语不成句:“应少言,我大哥好可怜。我不管你当时是如何想的,我只看你是如何做的。爹爹善良,不肯替哥哥主持公道,今天我若不替他还你这一剑,大哥也白白有了我这个妹妹,也对不住他为了成全我们两人的婚事,远避京城,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人。” 应少言脸白了,因为孟雪的关系,他和萧梦时一直心有芥蒂,只是大家心照不宣,没有说破。这件事情萧梦时比萧点秀看得清楚,但为了维护妹妹,他从来不提应少言和孟雪的事,甚至刻意瞒着萧点秀。也是为了妹妹,他一直对应少言是照顾有加的,只是两个人潜在的情敌关系,互相之间便态度恶疏离,也基本没有话说而已。 最近这几个月,应少言和萧点秀之间非常的不顺利,有孟雪的原因,有萧梦时的原因,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然而现在能选择什么?应少言恨不得现在就带走萧点秀,不让她经受马上就要降临的塌天大祸,然而她必定是不肯听的。若是他受了她一剑,她能跟他走,他是万求不得的,但是他自己都知道这希望有多渺茫。 应少言看着萧点秀,慢慢地说:“我心里明白,若是不受你这一剑,你是不能再相信我的。好吧,能赎我的罪的,只有我的血了。” 萧点秀拿着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刺不下去,但又解不开她和他之间的那个死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应少言和萧点秀愣了一下,循声望去。他们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孟雪!那个平时走几步路都要喘的,总是娇弱得风吹就要倒的孟雪。 她竟然骑在一匹矫健而又秀气的枣红马上如风般飞驰而来。她的头发因为飞奔已经散开了,乌黑的青丝在风中飘洒着,衬得她小小的美丽的脸蛋更加苍白了。她心急如焚地策马狂奔,到了近前才看到萧点秀用剑指着应少言。 她啊了一声,勒住马,马的前蹄扬起,鼻中喷着白气。孟雪跑得已经喘不上气来,看到萧点秀拿着剑,她惊恐和急切中带着哭腔叫道:“点秀姐姐,不要杀我表哥!” 话音未落,她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来。孟雪在马背上晃了两晃,一头栽了下来。应少言惊叫了一声小雪,飞扑过去接住了她小小的身子,抱着她唤着:“小雪!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萧点秀原本还在犹豫两难,看到这个情景,心里像被什么咬了似的痛。原来终于还是因为小雪的原因。哥哥的一条命,也是因为小雪…… 她眼泪又流下来,原本犹豫的剑竟鬼使神差直刺入背对着他的应少言左肩。 正在呼唤小雪的应少言,突然感到左肩一阵奇异的钝痛,他抱紧了孟雪,转过头来。 萧点秀也呆住了,她猛地拔出剑,鲜血从应少言左肩喷了出来。刚刚清醒一点的孟雪,看到那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萧梦时死时的情景又闪到她脑海里,她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不要!”从督师府到这里一路打马飞奔,孟雪已经耗尽了体力,看到眼前让她受到刺激的一幕,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之后,就又昏了过去。 应少言看到孟雪晕了过去,看到她喷出的鲜血点点如梅花般洒落在白色的衣襟上,一时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流血,抱着孟雪站了起来。他看着萧点秀,一时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堵在胸口。 他终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抱着孟雪小小的身体,走向自己的白马。他走得踉踉呛呛,但最终还是决定要走,因为孟雪还在他怀中昏迷着。而他却把后背亮给了萧点秀。他想着,如果萧点秀不能原谅她,或许自己今天就死在这里也就一了百了。 萧点秀觉得自己就要疯了,她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绝望。她凄厉地大喊一声:“应少言,你就用自己的命来偿我大哥的命吧!” 她猛地举剑又刺过去,应少言没有回头,萧点秀的剑却在半途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挡开了,她的手臂被震得得发麻,长剑差点脱手。 萧点秀吃惊地抬起头,一个身影从天而落,劈手夺过萧点秀手中的剑。 只见萧正毅夺过萧点秀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扔在地上。 他怒喝道:“点秀,你给我住手!你就是从小太跋扈了,非要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 萧点秀抬头一看,却是父亲萧正毅。她顿时委屈万分,放声大哭起来。 萧正毅骤然失子,头发一夜之间已经花白了,看到萧点秀痛哭,他的愤怒不由就退去了,无奈地摇头:“你和你哥哥一样不懂事。为了替他脱罪,少言一直冒着风险为他奔走,他为你大哥担的干系,足以毁了好不容易才可以拥有的前程。你的幸福是你哥哥毁了的,也是你自己毁了的,不要再怪别人。” 第一二0章 纷乱的朝局 萧点秀拼命摇头,无论如何,她接受不了哥哥死在应少言手里,更受不了应少言现在还抱着孟雪。 萧正毅地到萧点秀难过的样子,声音和缓下来:“别意气用事了,回家吧,孩子。” 萧正毅又对应少言道:“我叫家人给你包扎一下,朝廷的降罪随时会来,你们不能呆在这里太久,包好伤赶紧带着小雪回去吧。” 应少言摇了摇头:“萧伯父,您不要再责怪点秀了,我只后悔自己没有做得好一点,如今什么都挽回不了。我要带小雪回去,大人您多保重。” 说罢,他将孟雪扶上马,随即自己也跳上马,一手抱紧孟雪,他不再回头,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和她现在还近在咫尺,却也许从此陌生得像远在天涯。 无言之中,他的心无法抑止的痛,他知道这个时候离开,也许就是他们永远的别离了。以后纵然再见,也只能是陌生人。然而孟雪还在他怀中昏迷着,黑色的长发铺泄下来,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上,只有秀气的长眉和长长的挂下来的眼睫毛,漆黑漆黑的。他心里默念一声:“小雪,我陪你回家。” 他不再回头,双腿一夹马背,带着孟雪策马飞驰而去。 萧正毅看着应少言奔远了,这才拍拍萧点秀的肩膀:“孩子,咱们也回去吧。这个熟悉的家,不知我们还能呆多久。”萧点秀抽泣着跟着父亲迈进总管府的后门,门人将门吱哑一声关上了。 皇上的行宫。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很是生气。尤其听到康明王牵涉其中,他大发其火。让侍卫将自首前来的康明王拉下去软禁在宣政殿西边的一间小屋,派人昼夜看守,并且暴怒中不许给康明王饭吃。 他大骂这个流落异邦十年之久的堂弟:“你不是喜欢京城吗?好啊,朕回銮时就带你回京城,从此你休想离开半步!嫌封地不够大?朕就收了你的封地!” 沈赫昌看皇上气得头发把头上的皇冠都快顶得立起来了,急忙上前奏道:“皇上,康明王是诸候王,胆子大一点还有可恕。那萧正毅纵子私造兵器,决不可轻饶啊。” 皇上喘着气一屁股坐龙墩之上:“全都要造反呀!一个封疆大吏,食国朝奉禄多年,不知私造兵器是诛九族的大罪吗?”他气得要浑身发抖。 皇后守在皇上身边,忙劝解道:“皇上,好在被爹爹发现及时,起掉了康明王的那座兵器库。目前虽然没有谋逆的证据,但康明王心里一直不平伏,这是世人皆知的。但他是皇上手足,皇上决断可要三思啊。” 皇上从桌案上捡起康明王上的折子,上边写着自己因封地狭小,出产瘠薄,不敷使用。而国公爷依仗国戚之威,常纵容兵士、百姓越界前来劫掠。入不敷出,不得已才委办萧梦时私造兵器谋利补偿不足,但绝无谋逆之意。 皇上拎着折子大叫:“好可怜啊!我的表哥,一方诸候王,吃不饱穿不暖才去私造兵器,你们可相信?” 沈赫昌借得皇后的关系,得以私见皇上,见此刻孟定国和其他朝臣都不在眼前,趁机上前奏道:“皇上,萧正毅和孟定国独断专行,干预朝政,连皇上的话都不听。说私造兵器是为了谋利,皇上可信?好在他俩一向不和,不如趁此时机,将萧正毅先行法办,既申张tc正义,又可削弱这些封疆大吏的权力。” 皇后看了一眼父亲,以目示意他不可乱说。 皇上站起身:“孟定国和萧正毅不和由来已久,”他在殿中转了两圈,站在沈赫昌面前,用手一指他的老丈人,提高声音说:“他俩不和不假,可对付起你沈赫昌来可是很一致的!我的老丈人,这些年你得罪多少人以为朕不知道?幸亏你女儿贤淑能干,有了贤后的名声,是朕的好帮手,才替你顶了多少不是!国丈还在自我感觉良好,切!” 沈赫昌弄了个大没脸,往后退了一步。皇后慎怪地看了父亲一眼。 皇上压压气,这才淡淡地对沈赫昌说:“卿家京城辅政功不可没,朕也要对舅舅敲山震虎,所以提调你来西玉州锁拿萧正毅,给西玉州这些不听朕话的朝中重臣一个下马威。至于判萧正毅什么罪责,国丈最好不要多言,否则惹到了孟定国,你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冲沈赫昌使了一个眼色,沈赫昌便不敢再多言。他原本想推荐手下大将薜克兴暂代西玉州总管,此刻也不敢提了。 皇上站起来,却像猜到了他的心思:“朕知道国丈的心思,可你那个副将薜克兴虽然骁勇过人,功勋卓著,毕竟根基浅了点。西玉州是边关,危机四伏,山雨欲来。想和孟定国搭档,他还太不够格。朕已经决定重新起用应正云。” “什么?!”沈赫昌一时大惊:“皇上!您不能放虎归山啊。那应正云当年太后都敢刺杀,岂可再用?” 皇上看一眼沈赫昌:“国丈您操心太多了。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说罢,皇上淡淡地说:“卿家辛苦了,先退下吧。” 沈赫昌心里万般不服。然而确如皇上所说,天下还轮不到他做主。忍一时,先将萧正毅敲掉,再一个一个的收拾完,否则自己难讨公道。 沈赫昌退下了。皇上对皇后说:“婉华你辛苦了,也早点回宫休息,今日不要再批奏折了。” 皇后伸手轻轻试了一下皇上的额头;“皇上,已经入秋了,看您额头上这些汗,可要注意龙体啊。” 皇上伸手握住皇后的手:“坐江山嘛,哪有真那么舒服的皇帝?卿家今天早些休息吧,明日朕还有很多大事,朕需要皇后给朕壮胆呢。” 说罢,他轻轻拍拍皇后的脸蛋,示意她去休息。安玉蓉和赵玉嫦扶着皇后给皇上跪安,便下去了。 皇上看她们已经出去了,示意身边太监关上殿门。 他对唯一留下的太监道:“叫他出来吧。” 第一二一章 萧正毅之罪 一个黑色劲装,身材瘦小精干的挎刀之人从便殿通过旁门进了殿中,卫士要他解刀。他按住刀柄,皇上身边的太监对侍卫轻斥:“你不懂,他是刀不离身的。” 皇上道:“准他带刀进殿!” 那人进到殿中,跪下行礼。 他抬起头,皇上点点头:“朕不知道你是谁,但朕知道你做过的事。好好去做,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 那人伏地叩谢了皇上,他仍然是易过容的脸。似乎,永远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然而,真可能他就是他,是他,或者是她,总之,是一个我们之前熟知的人。 那人叩完头,皇上便示意太监带他下去了。 皇上仰头看着殿顶,那些漆绘的缠枝花朵和水草,像是要凸出来浮在空气中,又像是浮在水中。明天他至少要有两件顶级大事:锁拿萧正毅并且给他定罪,颁旨封应正云为西玉州总管加勇国公爵。皇上真心很是疲劳呀。 回到寝殿,刘成给皇上捏着肩,小心地:“皇上,慧妃娘娘今天问了几次皇上起居呢。” 如今行宫中只有皇后和新封的西玉州土产妃子杜月莺,其他妃嫔都在京城未曾带来。皇上要纳孟雪未得,却不想得了这个听话顺从的慧妃,秀丽妩媚,侍奉皇上也很善解人意,心也灵巧,皇上和新宠正是如漆似胶之时。 皇上点点头微笑了:“宣她来朕这里吧。” 慧妃梳了个牡丹髻,斜插了一只珍珠穿成的珠钗,两只同样珍珠穿成的长长的耳环垂在肩膀上。浅粉绢纱上衫,月白丝罗长裙,清爽得像一颗晶莹透剔的水滴。 皇上顿时心情轻松起来:“月莺,朕今天累死了,你要好好陪朕。”他说着抓住慧妃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盯着她看。 慧妃自从蒙宠成为妃子,就不再和皇后身边的宫女一起排名字,又改回杜月莺。此时她莞尔一笑:“皇上处理国事辛苦,臣妾很是心疼,可是臣妾也有事情还要再烦劳皇上呢,皇上再辛苦一下呢?” 皇上愣一下:“卿会有什么事?”又一想,戳了慧妃小巧的鼻子一下:“是不是要朕将你父亲也带回京城养老?” 慧妃扑哧一声乐了:“皇上,您真是替月莺着想,臣妾真是感激不尽呢。” 在只有十六岁的慧妃面前,皇上像个狡猾的老狐狸,他斜眼看着她:“貌似卿想要讨的,不是这样一个恩赏呢?” 慧妃轻轻一笑,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尖也蹙起来,样子格外楚楚可怜。 皇上坐起来,拉着她的手,拍她妩媚的脸蛋:“卿怎么也吞吞吐吐起来了?有话就说吧,不要让朕心急。” 慧妃微微一皱眉,好像很委屈地说:“皇上,萧总管家从前是我家花草生意的大主顾,对月莺家很照顾的。听说他家犯了大罪,但月莺也是土生土长的西玉州人,自己的父母官犯了事,总是不愿意萧大人太遭厄运的。要是只讲国法,臣妾不敢乱言,倒是臣妾想来呢,这罪的大小辩别,我们小女子呢,也有小女子的辩别办法。” 皇上一听,还真颇有兴趣。杜月莺是西玉州人,她替萧正毅说话,皇上并不会感到奇怪。于是皇上饶有兴致地问:“那卿说说,小女子是如何辨别罪大罪小的呢?” 杜月莺微微一笑,她今天精心装饰了一下,娇艳的脸庞如盛开的莲花,光彩照人:“皇上,臣下犯的罪,有冲着皇上要犯上作乱的;但也有只是不过是……臣妾听说镇国公……” 说到这里,杜月莺将绣着浅粉色花纹的衣袖轻轻一甩,看似无意地甩在皇上罩在膝盖上的龙袍上。 皇上盯着她:“你小小年纪,但是很有胆识呢,想说什么就尽管敞开说好了。” 杜月莺看皇上并无排斥之意,方才继续说道:“镇国公在西陲大敛其财,尽人皆知。只是因有皇后的庇护罢了。而康明王就惨得多了,偏偏封地和镇国公挨着,萧梦时是一时糊涂,可萧大人更是无端受连累了。萧梦时在外边整日流连,萧大人有次将他打得都走不了路的。可西玉州挨着北燕,萧大人这么多事情要操心,又怎么能专注于自己的家事,他也只是失察而已。” 皇上盯着杜月莺明艳的脸,他记得几个月前她进宫时还是个怯怯的小宫女,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有样子的宫里娘娘了:“慧妃,你真是聪明。朕要摆平这些朝中重臣为朕做事,当然不能只紧着打击一家。你若是个男子,恐怕有资格当朕的阁臣了。好吧,你是个女子,能替从前的父母官说话,朕记下了。但如何裁决---朕心里有数就是。只是你从现在起,不可再提这件事,尤其是不要让皇后娘娘知道你曾经说过什么。” 杜月莺心里一喜,又一惊。急忙伏地跪下:“臣妾谢皇上!” 皇上将她拉起来:“宫里不同你在家中,寻常一句话,都可能暗有伏机。你是从西玉州直接选来的,又这么快成了朕的妃子,凡事都要更加小心。” 杜月莺从小给爹爹的花草生意帮忙,聪明伶俐,也很通世故。但是却没有念过多少书,对于皇家各种禁忌,更是不懂。然而她毕竟是个聪明的女子,也隐约从皇上的话头里听出一些意思,便屈膝道:“臣妾记住皇上的话了。” 第二天清晨,孟雨来到宫外他曾经跟踪胡尽忠的那条街巷,一个蒙着黑纱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街巷中,虽然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仍然掩不住她玲珑的身段。她轻轻唤了一声“孟公子”。孟雨一惊,回头望去。那女子掀起罩面的黑纱,一张苍白秀丽的脸庞露了出来。 孟雨一惊。虽然和几个月前的小宫女相比已经变了模样,但那双眸子孟雨是不会忘记的。 “慧妃娘娘?” “公子称我杜月莺好了。”她的声音也不像以前细弱和胆怯,而是清泠泠的。 孟雨急忙问道:“月莺姑娘有事和孟雨说?” 杜月莺轻轻点头:“一会儿公子还会随侍皇上吧,我昨日已经向皇上求过情了。今日还有请孟大人帮助萧大人全家脱罪。” 说罢,她向孟雨行下礼去。 孟雨急忙拦住她:“姑娘不要这样,爹爹和孟雨都会为了萧大人一家在所不辞的。” 杜月莺眼里突然盈满泪水:“要快。恶人遍布,怕他们先下手。此外,月莺已经等不及了。这世上原本已经生无可恋,只等着看到萧大人一家安好,月莺也就安心了。” 孟雨吃了一惊:“姑娘不要乱想。你对萧大哥的好,他都知道。但他有自己的追求和抱负,我们拦不了他。姑娘你还这么年轻,你要做了傻事,萧大哥在地下会不安的。” 杜月莺眼中的泪水不断溢出:“月莺对他知道得太少太少了。能记起的就那么一点点,他都没有真正好好看过我。” 孟雨一时也无语,人世间多的是这种痴情而无所寄托,不知道花儿知道了萧梦时的死讯又当如何。 杜月莺不再说其他的,她急忙向孟雨匆匆一礼:“有劳孟公子和孟大人了,好人要有好报。月莺必须回宫去了。” 孟雨点点头:“姑娘路上小心。” 第一二二章 剑拔弩张 天气虽然已经入秋,是西玉州最美的季节。 往年这个时候,秋高气爽,红叶尽染山峦。西玉州外那无尽的草坡上,牛羊闲散地四处点缀在绿草上。过往的行人商贩脚步匆匆,却又时不时停下欣赏迷人的美景。 然而这个秋天的晚上,却不知为什么,天上晰晰沥沥地下起雨来。 连绵的雨中,镇国公沈赫昌和手下大将薜克兴,带领五千西陲勇猛的骑兵,向着西玉州总管府疾驰。 萧正毅已经听到消息,他穿好官服,戴好官帽,镇定如常地坐在前厅的桌案后面。 他的副将是当年应正云手下将领关正枫。关正枫对萧正毅急道:“大人!您真要这样坐以待毙吗?大人并无罪责,西玉州也有兵啊!” 萧正毅摆手不让关正枫再说:“儿子失于教化,本就是我的罪责。既然辅佐皇上,就相信皇上会给萧某一个公道。若是不认这个公道,我又为国朝征战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关正枫急道:“可皇上绕过孟督师,让沈赫昌带兵进驻西玉州,态度还不明显吗?若是您今日一旦被缚,西玉州的军队被瓦解,大人就势单力孤了!” 萧正毅站起来:“萧某有罪,就要去皇上那里领该领之罪。你是应正云的旧部,应该了解孟督师和应正云的为人,如果皇上对我不公,他们不会坐视不理。况且,重要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公与不公,有了罪就要领罚。重要的是,西玉州之后仍然能有正义而有能力的人来统辖。” 关正枫惊道:“大人是觉得……” 萧正毅点点头:“不错,只要有他,西玉州无忧了。” 关正枫低下头,黯然地说:“当年孟大人和少将军受的冤屈还少吗?皇上是不得不起用孟大人和您,可心里,完全是偏向沈赫昌的。” 萧正毅拍拍关正枫的肩膀:“你跟了我十多年,让我保个晚节吧。” 关正枫一时无语。此时已经听到府外的马蹄声,士兵的呼喝声,刀枪的碰击声。随后有人粗暴地拍打门环。 关正枫冲萧正毅拱手:“末将去看一下。” 萧正毅点点头,关正枫飞跑到府门口。门人正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关正枫提着剑自己上去,直接打开了门。 外面的士兵如潮水一般就要向府门里冲。 却不想关正枫背后的一队侍卫冲了上去,个个手执兵刃,而且武功高强,瞬时将沈赫昌的西陲军士击退了,并且把守住府门两边。 关正枫跳上府门口的台阶:“镇国公上前答话!” 沈赫昌骑着马和薜克兴在一起,听到关正枫说话如此之硬,不由大怒:“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西玉州守军将领关正枫!” 沈赫昌愣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关正枫是当年应正云的旧部,战绩卓著,在西玉州很有威望。他向薜克兴使个眼色。 薜克兴打马上前,冲关正枫拱手:“关将军,镇国公受皇上诏命前来锁拿萧正毅全家,请关将军行个方便。” 关正枫看了一眼这个传说中的西陲第一猛将,他身材高大,人也很魁梧,确实威风凛凛。关正枫也冲他拱手:“请镇国公稍待,末将进去向萧总管禀报,再来回复大人!” 说罢他迅速退回府中,把守住府门的侍卫也迅速跟他一起退回,大门叭地一声关上了。 前厅中,萧正毅对关正枫说:“正枫,你尽职了。我已经将全家家小集结到院中,你去给沈赫昌开门,让他进来。” 关正枫知道事无回旋的余地了,只好躬身道:“是!” 关正枫下令手下把门打开,沈赫昌正要带人进府,突然远处马蹄声响,旗帜晃动,一队人马全部是精锐骑兵,人数众多,正快马飞驰而来,并且以人多的优势迅速包围了沈赫昌的人马。 沈赫昌一看旗号,就知道是督师孟定国来了,他暗吃了一惊。孟定国竟然敢在他有皇上诏命的情况下带手下包围他!果然他的人被围住之后,一匹白马缓缓地向他驶近,驶到他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两个人互相拱手为礼。 沈赫昌问道:“孟大人,本爵受皇上诏命锁拿罪臣萧正毅一家,不知孟大人来此有何公干?” 孟定国冷笑一声:“这里是西玉州,大人拿人怎么不知会孟某一声?” 沈赫昌有点沉不住气了:“既有皇上诏命,当然是直接拿人,孟大人自可到皇上面前替萧大人申诉。” 孟定国又冷笑一声:“申不申诉,不需沈大人操心,但这西玉州但凡有事,不问问我孟定国,那就是不好使。” 沈赫昌心里愣了一下,突然想到西玉州也是皇上特命可以由总管及督师自决军政大事的,况且以孟定国的实力,他就是明摆着专断了,沈赫昌即便有皇上当靠山也不能把孟定国怎么样。这也是皇上为什么一定要找个理由来办萧正毅的原因,对于朝中有军权的大臣,皇上明显是要一个一个的削弱力量,才能将权力慢慢收回到自己手里。 而且若无皇上圣威,他所部的西陲兵马,即刻就能被淹没在西玉州守军的汪洋中。虽然处于劣势,但沈赫昌毕竟也是国朝一代名将,他一声断喝:“孟大人,你要抗旨吗!” 孟定国嘿嘿冷笑:“锁拿萧正毅是皇上旨意,但必须由西玉州总管先行收押,萧正毅本人现在不能办理,自然由本督师代劳,干沈大人何事?!” 沈赫昌微微一凛,以孟定国集国朝军政大权于一身的地位,他现在不曾抗旨,只是不许沈赫昌越过他锁拿萧正毅,就是到了皇上面前,这也算不得什么罪状。 况且,就算他想硬拼,以人数来说也是以卵击石。他知道时机尚未成熟,于是狠狠咬牙将这恨先放在肚里,他一拱手,咬着牙道:“好,此事且由大人!” 沈赫昌回身对前来宣旨的太监客客气气地说:“曹公公请将圣旨奉与孟大人。” 皇上身边负责文书之事的太监曹腾哪敢凭着圣旨托大,急忙颠着太监步跑到孟定国马前:“孟大人,圣旨在此,请大人量裁。”孟定国并不下马,一只手取了圣旨,随意地说了一句:“有劳公公!” 他又对沈赫昌道:“如此,镇国公可带西陲守军退下了,定国自会便宜行事,不负皇上所重!” 沈赫昌也无计可施,只能暗暗咬牙,转头对薜克兴道:“退回行辕!” 第一二三章 萧府被抄 此时院中萧正毅正在来回踱步,他已经从关正枫那里知道孟定国赶来并且与沈赫昌发生了激烈冲突。他也知道,儿子这次是被人害了。那兵器库的事情牵涉康明王,连孟雨都瞒了,自己更不知道,缘何皇上能够知道?唯有仇家才会刻意为之,只是他更恨萧梦时胆大包天。但如今儿子已死,再怪也无用,唯有满心的伤痛。而眼下,纵有孟定国背后相助,但毕竟事情是儿子犯下的,康明王都已被皇上囚禁,何况自己一家。 他已经让女眷都暂时回屋内,让小儿子萧梦晴也随着母亲先到屋中休息。他自己在院中无奈地仰天叹息。 却不想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院中,将萧正毅一把拉到屋内。萧正毅一看,却是孟雨和一个长得像猴子一样,身穿劲装,腰配挎刀的人。孟雨急急施礼:“萧伯父,我爹和舅舅定会全力相助大人一家,只是现下有个急事。”萧正毅忙道:“你讲。” 孟雨小声说:“此次能保全大人和全家性命的机会甚大,但也要防止万一,”他拍拍候灵闪,“这是萧大哥最好的朋友,他身材瘦小,可以易容替代梦晴,我将梦晴带走。” 果然那正是候灵闪。自从萧梦时命丧西玉州,他就再也没有离开。 萧正毅一愣,却又是一惊,他急忙对候灵闪拱手:“义士的心意萧某心领了,但你的命也是命啊!” 孟雨急道:“没有时间解释了,候大哥他绝对能够自己脱身。” 说罢,孟雨一把拉过在旁边呆立的萧梦晴,他只有十四岁,长得很清秀,经历这么大的变故,已经吓得变颜变色,只是不敢哭出来让爹爹烦心。 萧夫人眼泪纵横:“孟雨,你和孟大人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哪!” 萧梦晴又害怕又不忍离开:“爹爹,梦晴不走。爹爹蒙难,梦晴怎么可以自己走,是生是死都要陪着爹爹。” 旁边的萧点秀突然推了萧梦晴一把,厉声道:“你快走,不要再让爹娘担心了!大哥不在,萧家这一辈就只有你一个男丁,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不懂事!” 萧梦晴看着萧点秀,带着哭腔道:“姐姐!” 孟雨趁机将他拉到身边,脱下他身上的青色袍子,扔给候灵闪。候灵闪一个转身,竟然已经易容,和萧梦晴一模一样,萧正毅都不由啊了一声,萧夫人和萧点秀也瞪大了眼睛。他接过长衫,穿在自己身上,竟然十分合适。 孟雨一只手扣着萧梦晴:“萧大人,时间紧迫,那我带着梦晴先走了。”他匆匆一拱手,拉着萧梦晴就往外走。 萧点秀突然喊了一声:“孟公子,你等等!” 孟雨回过头,萧点秀笑笑:“孟公子,替我向小雪说对不起。她会幸福的。” 孟雨怔了一下,冲她点点头,拉着萧梦晴出了屋子,向总管府后门飞跑而去。 此时,总管府正门已经打开,孟定国催马进入大门。萧正毅带着全家来到院里。孟定国看着萧正毅,复杂的心情不言面喻:“萧大人,你纵子触犯国法,皇上有旨,要将你全家收押亲审定罪。” 他看了一眼曹腾。曹腾急忙将圣旨打开:“萧正毅一家听旨!” 萧正毅急忙跪下,萧夫人、萧点秀和其他亲眷也都随他跪下。 曹腾在沥沥细雨中宣读圣旨:“奉天承运,萧正毅纵子萧梦时无视国法,私自收集兵器,私建兵器库,有谋逆之意。鉴萧梦时已死,着锁拿萧正毅及全家,削去萧正毅西玉州总管之职,收监待审,钦此。” 萧正毅叩头:“谢主隆恩。”随即将自己的官帽摘下。 曹腾读完圣旨没有再说其他,只是看着孟定国,不敢自专。 孟定国道:“萧大人既已听清圣旨,就将相关人犯戴枷收押州衙,等候皇上亲审!” 那天,身心都受到严重伤害的应少言,用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将孟雪带回了督师府。应秀灵虽然看起来淡定,心里早就是焦虑无比。只是她见多了风浪,脸上却很平静。 孟雨却是不能淡定,他追问应秀灵:“娘,您真的觉得小雪会没事么?我担心……” 应秀灵一字一顿道:“不论萧点秀怎么样,这件事都要他们三个自己去解决。小雪确实是对不秀的。” 孟雨讷讷地:“娘,您真舍得小雪……” 应秀灵看着儿子:“孟雨,你没有真正爱过一个女孩子,所以你不明白,感情的事情自己不坚定,别人是无法代替你解决的。” 应秀灵无心的一句话,孟雨竟然觉得心口疼了起来,他脑子里那个秀丽而坚强,一手闪电刀令多少杀手胆寒的女子,似乎又活起来了。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有多长时间不敢去想她了? 他没有爱上过一个女孩子,可为什么他的心会疼?可他没有地方去诉说,在自己母亲面前也只能掩饰:“娘,您也笑我。” 应秀灵微微一笑,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马蹄的得得声。 母子俩不约而同往府门外奔去,门人急忙将大门打开,应秀灵踏上台阶,不由啊的一声。 应少言骑在马上,他身上的白袍已经被血染红了半边。孟雪倒在他怀里,白色纱衫的胸襟上也是片片血迹,双眼紧闭,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孟雨失声道:“表哥,你们出什么事了,小雪怎么样了?” 应少言翻身下马,然后将孟雪抱下来,交给孟雨:“小雪跑得太急,吐血了,快给她服下顺息汤,在可儿那里。” 应秀灵也慌了,急急唤道:“小雪!” 孟雪闭着双眼静静的,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又像是睡着了。可儿也叫道:“对对,刚才我就怕小姐出事,已经让成贵去煎好了,赶紧给小姐服下吧。” 孟雨急忙将孟雪抱到房中,应秀灵亲自帮她服了药。管家成来也迅速地将住在附近的医生请来。医生给孟雪号了脉息,仔细听了半天方对应秀灵说:“小姐身体太弱了,又有气喘症,又做骑马这种剧烈活动,加上心情太激动,血淤住了。好好调养,千万不要再过劳累,不要情绪波动。让小姐好好睡一下,应无大碍。”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今天第一卷完结了 第一卷完结,基本以本卷中大家还辩得出的反派的死去和他整个家族的获罪及被查抄作为结局。 这是一个大流的结局,也是一个很大路的故事。虽然有一个主要人物孟雨(我喜欢起简洁的名字)贯穿整个故事始终,所以如果不讲细,不会觉得作品有什么特别。但我更喜欢围绕一个事情,不同的人物所表现出的不同性格和他们对于事物乃至这个世界,也包括感情和武学不同的判断、看法,以及行为。我想这是每人个都会有的,旷古不变。 我的主人公是生活在一群人当中的,也是生活在凡人世界里。他懒散,很小就对世事很失望对人生很悲观,但是遇事又喜欢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身上其实也有一种不屈的东西。贯穿他性格始终和故事发展始终的,是他的坚持。 这个是业余时间书写的一部自己内心的yy作品。 我想写作是一个快乐的事情,希望更多的人来关注,虽然目前看的人还不太多,有的人说我的文不太适合网文风格,但我也还想保持自己的风格,毕竟年纪这么大人想改不很容易。但一定会尽量兼顾可看性,因为读者是最重要的。 最后感谢网站给我的三次推荐,数据不太好,都不好意思了,觉得没有成绩回报。 更感谢在武侠无双征文中获奖,这个真的是完全意外。 总之,网站给了我很多。如果有更多读者看我的书,我就更欣慰,也觉得对自己对网站对读者能有个更好的交待。 接下来还有两卷,第一卷中的伏线,只能在结尾揭示谜底了。希望大家有耐心,伴我走到完本。 另外感谢支持我的朋友,非常让我感动。尤其推荐票很不少,都是朋友们的努力,而且一直坚持,让人觉得都快承受不起啦。谢谢大家。(继续帮我呵) 第一二七章 少言的失误 应少言将茶喝光,茶杯递给采月:“娘,您先回房休息去吧,我再练一会儿,不碍事儿的。” 苏绮云虽然心疼,却不愿违拗儿子,只叮嘱说:“那你可悠着一些。” 她又拉起孟雪的手:“小雪,看看你瘦得好可怜,进屋歇歇吧。”孟雪很乖地笑笑:“舅母,小雪不累,小雪再陪表哥一会儿。” 苏绮云摸摸小雪的脸蛋:“那我让丫环给你拿个锦垫,石墩凉呢。”小雪赶紧谢了舅母。 应正云看着窗外这和乐融融的场面,徐徐收回目光,突然叹息一声:“少言真的是太可怜了。” 孟雨耸然抖了一下,从父母那里听来的舅舅,是很少随意表露内心情感的,他对人对事对武功对待每一场战斗都是简单而直接,他的剑以快和狠而出名,他的人生中最缺乏的就是犹豫和叹息。可面对唯一的二十多年才见面的儿子,他不止一次地叹息之余,流露出对儿子的怜惜。 孟雨不由疑惑地问:“舅舅为什么这么说?” 应正云收回正在看应少言练剑的目光:“孟雨,你说说为什么少言和江战同时出手阻止萧梦时,江战的剑没有刺下去,而少言却刺伤了萧梦时?” 孟雨又耸然了一下,回忆那个场景至今令他颤抖,其实之后他的脑子里也常回忆这个场景:“舅舅,江战经常在外面闯荡,他的实战经验要多很多,当时我刚跑到坡顶,那种情况他们两个人已经从左右两个方向出剑封住萧梦时的刀,萧梦时……他……确实完全在表哥和江战双剑的完全控制之下,他……当时也是伤不了小雪的。” 这是个孟雨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那确实是应少言的判断失误,可以说以他的剑术,没有疑问在孟雨和江战之上,然而他的临战经验和心理,却输了太多。 应正云看着孟雨:“所以你也认为,萧梦时的死,少言是有责任的?” 孟雨这次没有犹豫,他马上回答了舅舅的疑问:“不,当时表哥即使剑刺下去了,萧梦时也是能够抵挡的,表哥也没有想到他完全放弃了。而且对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小雪还在他手里,怎么也不能怪表哥的。” 应正云笑笑:“作为高手来说,怎么可以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其实就是少言确确实实的判断失误。” 应正云站起来:“我这个可怜的儿子,拘在西玉州这个小圈子里太久了,外面的世界都没有看到过。遇到的是普通敌人还好,遇到和萧梦时对阵这种复杂的情况,他自己就先乱了阵脚。而这些不幸,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带给他的。” 孟雨动容了:“舅舅……” 应正云的话启发了孟雨,当时他已到坡顶,离现场只有一箭之地,如果应少言的剑不刺下去,他及时赶到现场,那或许会是另一个结果。然而,他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了。 人生充满偶然,但是让表哥承受这样的煎熬,承受曾经的恋人的仇恨与误解,这样就公平吗? 应正云摇摇手:“不提这个了,你比你表哥小几个月,却比他成熟多了,所以我才跟你说这些。” 他们两个又不由一起将目光转向窗外,看向应少言。 应少言已经大汗淋漓,他的内衣已经湿透,手里的剑却没有慢下分毫,他似乎完全进入了一个冥冥不可知的世界里,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阳光。旁边坐着的那个白纱衫纱裙,裙衫上面绣着淡黄色朵朵小花,遥遥如仙子般的女孩子在充满爱慕地看着他。他心里也有她。然而,此刻他却不能享受这种爱情来临时的甜蜜与欢乐。 应正云拍拍孟雨:“走,我们去看看。” 舅甥两个人走出屋,在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应正云悄声对孟雨说:“一会儿你出手,去下了你表哥的剑。” 孟雨吓了一跳:“舅舅,您没有开玩笑吧?我和表哥打个平手都难的,怎么可能下掉他的剑?” 应正云右肩一晃,突然就掣剑在手,孟雨不由惊叹一声:“好功夫!” 应正云一把抓住孟雨的手腕,在他耳边低声说:“看少言左肋。” 孟雨急忙看过去,一会儿就看出端倪。应少言右手剑习惯大开大合,而每次剑挥到左边时,都不如右边方向那么得心应手,而且因为左肩有伤,所以左臂不得力,左肋就经常露出空档。 应正云继续小声说:“看到空档,还需要你右手的速度。同时还要防止他的剑回手封住你。” 他拍一下孟雨的肩膀:“好好想想,如果你一招不得手,后边再想得手,就得练二十年。” 孟雨没想到舅舅还挺幽默。应正云把孟雨拉到一边,自己模仿应少言用了几招,他的速度和力量都要超过应少言,然后让孟雨尝试下他手里的剑。虽然只是比划,但孟雨觉得应正云身上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己简直要站不住被吸过去。然而几轮之后,他就适应了应正云的招式,在应正云故意放缓了动作时,他竟然真的下了应正云的剑。 应正云推了他一下:“去吧,包你成功。否则你舅舅的武馆就不要开张了。” 孟雨不解:“皇上不是已经下诏舅舅任西玉州总管么,舅舅怎么又要开武馆啊?” 应正云扑地一声笑喷了:“都说你小子最机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的,我开只有你一个弟子的武馆。” 孟雨恍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应正云又叮嘱:“刚才试的都是建立在偷袭的基础上,一招不得手真的就再练二十年吧。” 孟雨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应少言完全进入自己的境界,一柄剑舞得如雪龙一般,孟雪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瞪圆了,嘴也张开合不拢了。 突然间,石破天惊的一声响,一个身影纵向飞入之后,只见一柄剑脱手,被高高抛向天空。 只见那个身影在空中一个翻转,左手抄住空中下落的剑,随即人也落地。 第一二八章 真真的秘密 应少言捂着左肋向后退了几步,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孟雨。孟雨将左右手双剑拢在一起:“表哥,得罪了。” 应少言无语,半晌才喘着气说:“我确实刚才有漏洞,不想你抓得这么准。” 这时应正云才走过来:“少言,武学要钻进去,但不能钻进去就出不来。”他从旁边站着的丫环小葵手中接过布巾,慈爱地替应少言擦试头上的汗。 应少言突然眼中一热,他抱住了父亲,将脸埋在应正云肩上,应正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孩子,别难过了,你心里委屈,爹爹知道。” 他扶起应少言,替他擦掉脸上的汗水:“去洗洗脸,你不累,小雪也要累了。” 应少言无言地点点头,走到小雪面前,伸出手。小雪也将自己一只小手放到他手心里,应少言握住她的手,两个人就要走。 突然间,孟雪回头瞪着孟雨,伸手狠狠打了孟雨一下:“臭哥哥,偷袭!” 应少言被她逗笑了,这还是今天他第一次展颜而笑。他揽住她瘦瘦窄窄的肩膀:“小雪,不要对哥哥这么凶,我送你回屋歇着。”孟雪像小猫一样依偎着她,应少言像带个小孩子一样,和孟雪一起进了屋。 孟雨朝应正云吐了吐舌头,扮了个怪相:“这个小雪,真是完全地偏向表哥。” 应正云也笑了:“有小雪这样的儿媳妇,是我们家的福气。网孟雨,”应正云对孟雨说:“我们坐在这藤萝花架下,你陪舅舅喝喝茶吧。” 藤罗花架下有一张藤桌,几把藤椅,旁边矮几上还有一张古琴,那是苏绮云这个西玉州才女常用的。当年应正云的琴是孟定国姐姐孟离珠教的,自从应正云刺杀了与北燕勾结暗害成王的孟离珠,他就再不曾再碰过琴,以至于苏绮云竟然从不知道丈夫也是会弹琴的。 舅甥两人各坐在一把藤椅上,丫环上了茶和水果、各种甜饼和点心,便悄悄地退下了。 应正云看着院墙上碧绿茂密的爬山虎和盛开的牵牛花,似乎陷入了沉思。 孟雨看他半天不说话,便轻轻地问:“舅舅,您在想什么呢?” 应正云收回目光:“突然回到繁华的世俗人间,竟然觉得幸福得不得了。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孟雨理解舅舅的心思,他小心地说:“舅舅,您让真真姐替我恢复功力,真的是救了孟雨了,只是……” 他想问汪真真的事,但舅舅毕竟是长辈,说到一半孟雨又犹豫了。 “怎么,外甥跟舅舅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吗?”应正云含笑地望着孟雨。 孟雨变得有点吞吞吐吐:“舅舅,真真姐……她……她说她七八岁的时候,您教过她剑法。” 孟雨说出这句,看到应正云还在含笑看着她,说话就流利起来了:“后来真真姐将那些剑招教给我,让我转教给表哥。可是,她招式纯熟精妙的程度,当时就令我很诧异,那不可能是七八岁学了之后再未得到高人指点的样子。而且,这次她给我过气帮我恢复了功力,可您回西玉州才不到一个月时间,这种高手也需要修炼多少年才有的功夫,您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教会她呢?” 应正云半晌没有说话,他看着远处蓝天上似乎凝滞了的一朵白云,似乎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很久,他才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孟雨:“你的问题,真的让舅舅不好回答呢。” 孟雨心里一跳,他心里也隐约觉得这件事在令人疑惑之外,似乎很有敏感的不应该去问的地方。 看着孟雨犹豫的样子,应正云微微一笑:“或许,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该让真真去帮你。” “什么?!”孟雨叫起来,“舅舅,您要不让真真姐帮我,那我可能已经死在易容人手下好几回了!舅舅您干嘛这么不疼我?” 应正云笑了:“你是我亲外甥,自然你的命更重要,所以我现在让自己尴尬了。但真真的功夫,如果真的已经和案子有关,舅舅可以告诉你。你可得把它放在肚子里,好不好?” 应正云看着孟雨的眼光充满了慈爱,孟雨只有点头。 “有些事情回忆起来,不知道是甜蜜还是酸楚。真真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她真的特别聪明,梳着个双丫髻,穿着个小红袄,非常可爱。所以她学武三四之年后,我再去和义庄与汪大哥谈事情,总是抽点时间教她剑术和其他武功。她也很崇拜我,看到我就很亲。我自刎未死被你父亲和妙常师大救出来之后,就一个人躲在西玉州和北燕交界一个隐蔽的地方。那个地方要爬到半山,穿过一片树林,才能看到一片空地,我就隐居在那里。”说到这里,应正云停下了,像是陷入一种痛苦得不可名状的回忆。从一个二十三岁,名动天下,万人敬仰的少将军,变成一个隐居深山二十三年无人知道,出来时已年近五旬的与世隔绝之人,二十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更从没见过自己唯一的儿子,既使坚强如应正云这样的人,回忆之时也不能不动容。 他低下头,平静了半天,才抬起头继续讲下去。 “后来,也就是我自刎而死隐姓瞒名两年之后,我在那里也已经躲避了两年,为了不让人发现,连你父亲和妙常师太也从来不来看我。有一天我正在空地上练功,突然听到树林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一个人避居已久,耳力变得更加敏锐,意识到那不是动物发出的声音。而且从声响来看,像个小孩子。我不动声色地继续练功,余光一扫就看出是她,是真真!我练完一套剑,才慢慢说:‘真真,出来吧。’她从树后跑出来,竟然毫不害怕,仔细看了看真的是我,就抱着我大哭起来。我已经两年没有见到除我之外的其他人了,当时也是十分激动。好不容易等她不哭了,我问她是不是迷路了?她才说她在庄子附近的山坡上玩,后来看到一只好看的蝴蝶就去抓,结果追来追去就追远了,后来跑到山里迷了路,转了很久才转到我栖身的那片树林里。” ;、、 第一二九章 隐居的回忆 孟雨心里啊了一声,想不到这么多年连舅母和表哥都不知道舅舅就藏身在西玉州,而汪真真却早就见过应正云,而且得了他的真传。 应正云已经陷入了回忆:“真真看到我,真是很开心,问我是不是复活了。我当时虽然吓了一跳,但看到她也特别的高兴。我看她又累又饿,就给她做吃的,让她赶紧回家,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真真不肯,大哭起来,我就执意送她到了山口,告诉她如果不回去别人发现了我就会杀掉我,以后她再也见不到我了。真真害怕了,就答应回家。我嘱咐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并且说如果别人知道了,她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让她以后不要再去找我,可是真真显然忍不住,过了一阵就又来了。我责备她,但我自己知道我心里是很高兴她来的。” 说到这里,应正云又说不下去了。他的眼眶湿了,忍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又教她功夫,她真的是太聪明了,人又那么可爱,我从心底里舍不得离开她。我躲到那个地方之后,就只见过她一个人。那个时候真真已经十一岁了,懂一些事了,她看得出我也舍不得她离开,所以即使我非常严厉地不让她老来找我,她也不听。我担心因为一是会被人发现,二是会连累她。但她哭着不答应,我自己也很想见到她,于是我们约好每年只见一次,反正我总是在那里。她也知道如果被人发现,我就危险了,所以也忍住每年只来看我一次。她每次来,都是在最冷的时候。西玉州冬天的西北风,真的是很凛冽,我知道,她肯定是觉得天气冷的时候,我一定最需要她给我温暖。就这样又过了五年,五年中她每次来看我,我都抓紧所有的时间教她练剑,也教她练内力。可是转眼到了她十六岁那年,她告诉我汪一恺将她许配给她的师兄。我从此就不许她再去找我了。真真长大了,再去找我并且只有二人相处,我心里也渐渐开始不安,那个时候我已经感觉到她对我的那种感情。我很舍不得她,毕竟那些年她是我唯一能见到的人,而且我从心里也很希望她来。但我很严厉地让她走,她只好哭着走了。其实之后她又来找过我,可我再不肯见她了,她只好再次哭着走了。如今想来,对于那段日子,我既忘不掉,又不断地想起。我希望她能忘掉,但我知道她也忘不掉。我不想给你解释她是如何想的,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有可能,这些事情我宁肯留在记忆里,绝不会愿意说出来。” 孟雨听得呆了,他一直不敢深想这件事情。毕竟舅舅是自己的长辈,而真真姐现在都没有嫁人,有些事只有意会。但不搞清这件事情,就不能理解汪真真的各种令人起疑的地方。 知道了舅舅的秘密,孟雨也很尴尬,应正云对于他来说,既是舅舅,又是西玉州百姓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但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少将军,也会有孤苦的时候,也会需要感情。孟雨竟然就问了:“舅舅,您喜欢真真姐吗?以后,你们,你们……” 应正云淡淡地笑了一下,那笑中也含着多少酸和苦:“或许,不能用喜欢来形容。她是在我极度痛苦中带给我唯一慰藉的人,而且她本来就是那么招人喜欢。至于以后,她早就知道不会有以后。她知道你舅母的存在,知道少言的存在,这些年我欠他们母子这么多,怎么可以再有他想?再说,她父亲汪一恺是我多年的好友,她一直都叫我叔叔。” 孟雨不敢再问下去,他知道舅舅是个特别爽直的人,不会刻意隐瞒自己感情。虽然他不说,但他不会回避。他又想起,汪真真既然曾和应少言一起配合战斗,自然比自己还早认识他,却始终不曾将剑法传授给他,最终还是先传给了自己,而让自己去教应少言,必然也是有说不出的苦衷。 孟雨思忖了一下:“难怪,真真姐给我运气帮我恢复功力的时候,手法还没有完全到位,所以那阵我肋骨附近才一直有真气乱走的感觉。” 应正云的反应却令孟雨再次吃惊了:“这件事你说起过,我一直感到奇怪,以她的功力,帮你完全恢复武功和内力是不成问题的,以她的悟性和我教她的程度,不可能出现偏差。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琢磨不明白,这件事情等她回来我会再去问她的。” 听舅舅这么说,孟雨也吃惊了,他的疑虑陡然又增加了一层。按舅舅的说法,真真姐还是有奇怪的地方。事实上在京城,他就一直觉得汪真真有些不对劲儿,那个下迷药的人为什么迷不倒真真姐,而且汪真真一向不肯理萧梦时,为什么突然就同意住在他家。种种的一切,但孟雨不能跟舅舅探讨这个问题。在舅舅心里,汪真真永远是那个聪明可爱,曾经让他心动也留下心痛的小女孩。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喝了不少茶。 看到天色已晚,孟雨站起来:“舅舅,天色不早了,您好好休息,孟雨回家去了。” 应正云也站起来,拍拍孟雨的肩:“相信你多难的事情你都能做好!” 孟雨点点头。 应少言和孟雪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两家人在欣喜的同时,也都松了一口气。 汪一恺和汪真真也从京城回来了,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正在被押解去sd的萧正毅一家。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如今萧梦时已经阴阳两隔,萧正毅成了国朝罪人。想起萧梦时屡屡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可又在京城对他们父亲细致入微的照顾,看到萧正毅一家现在的惨状,汪真真哭得不行。然而最终,她和父亲也只能目送萧正毅一家继续走上回乡的行程,才快马向西玉州奔去。 一回到西玉州,汪一恺父女就接到了应少言和孟雪的婚事喜帖。两个孩子的婚礼并不打算惊动更多人,但汪一恺是应正云的挚友,也是一直和西玉州守军共同配合抵抗北燕的重要武装力量,所以应正云是一定要请他的。 只是在签喜帖时,应正云脑子里想到了汪真真。他知道真真一定不会来的,然而他还是在喜帖上写下了汪真真的名字。写下的一刹那,他的手有些颤抖了。 ; 第一三0章 孟雪出嫁 而在汪一恺和汪真真回到西玉州之时,候灵闪却准备再赴京城了。 身后是西玉州的城门,孟雨看到候灵闪将刀细心地藏在了衣服里面。 “猴子,萧梦时的结局竟然是这样,我有时不能想象他再不能跟我斗嘴,不能跟我对掌,不能发脾气跟我拔刀,更不能跟我联手去打蒙面人。” 候灵闪第一次不开玩笑了:“你们两个,确实……我的第一个主顾你也知道了,就是康明王。” 孟雨顺手折了一枝长满盛开黄色花朵的蒲公英,其中有一朵已经长成了球形的毛绒绒的蒲公英:“我什么都没有能阻止,也什么都没有做成。案子走到这一步收获的全是失败,最后倒只是促成了自己妹妹的婚事。” 他轻轻吹了一下,蒲公英纷纷散成小伞,在风中飘荡着散向远方。 候灵闪看着山上那条通往远方的大道,他要沿着这条路去往京城。他将腰带又扎扎紧:“孟雨,哪怕只有一件好事,也是好事。你眼里只看到那些不好的事,这就是你和候爷不同的地方。” 他拍拍孟雨:“我该走了,有一件事你已经应该想到了,沙不该和花儿在京城本来是十分危险的,我当时知道有人保护他,所以才敢离开。” 孟雨点点头:“你说的是康明王吧。康明王和萧梦时一样,任性而专断,但基本操守还是有的,所以你才将秘径的消息卖给了他。但是自他回到国朝以来,皇上对他的态度,他也不会不警觉。他要这个秘径的秘密,肯定是放在手里的一张牌。” 他转过头看着候灵闪:“你就要上京城了,那第二个和你交易秘径的人,你仍然不肯告诉我吗?” 候灵闪道:“孟雨,事情的最终谜底我和你一样不知道,但我相信你能够左右那个结局。皇上不是傻子,否则他为什么要选你?” 孟雨突然伸手揪住候灵闪的衣襟:“那你说,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候灵闪张开两只手,也不反抗,似乎是在用提醒的口气在说:“那一场山顶的会刀,虽然精彩,却是一场不完整的会刀。” 孟雨将他的身体轻轻一送,候灵闪已经借力双足点地,飞出几丈远:“孟雨,你一定都会明白的。” 说罢,他跳上拴在一棵矮树下的马,解开缰绳,飞驰离开了西玉州。 孟雪穿着大红新娘礼服,带着新娘头冠,长长的珍珠穗子遮住了她美丽的眼睛。应少言也穿着新郎的红色袍服,他看着孟雪,很温柔地笑了一下。透过珍珠穗子他仍然能看到她眼波流转,美得不可言说,他的心又跳得快起来。孟雪调皮地看着他:“表哥,你笑什么?” 应少言抚抚她的头:“小雪要做我的妻子了,表哥开心呢。” 孟雪开心地笑了,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儿。 应宅外面并没有张红挂彩,不想张扬,但是院子和厅堂里却挂了红灯笼,贴上了喜联。当汪真真随着汪一恺进来的时候,应正云和孟雨都吃了一惊。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内情,尤其应正云了解汪真真的性格,没有特别的理由,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刻打搅原本和谐幸福的一家人的最幸福时刻的。 汪一恺和应正云互相拱手致礼,应正云笑着说:“汪大哥,一别二十多年,从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光更觉得难忘。” 汪一恺也爽朗地大笑:“和义庄配合西玉州守军这么多年,老弟你如今又回来了,我没想到头发都白了又能和当年的少将军合作!”他说得激动,一下子呛到,又开始咳起来。 应正云急忙扶住他:“老哥还好吧,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了。” 汪一恺止住咳声,摆手笑笑:“习武之人,这点小咳算什么!哪一日咱们再刀剑相对,让你知道我宝刀不老。” 应正云也笑了,他请汪一恺入了上座。汪真真过来给应正云行礼:“云叔叔,真真给您贺喜了。” 应正云微笑地看着她:“真真,和义庄多亏有你做汪大哥的帮手,辛苦你了。” 汪真真一笑:“云叔叔夸奖了。” 她现在长成了一个娟秀而又端庄的女子,但笑起来的模样,令应正云又想起她小时候聪明可爱的样子,不由一时恍惚,随即他就控制住自己:“真真,去和女眷们聊聊天吧,你平时那么忙,也难得和你两位婶婶见面。” 汪真真答应了声是,她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去见过了苏绮云和应秀灵之后,她却没有和其他女眷聊天,而是站到父亲身后。 孟雨的脑子又开始走神,汪真真看起来确实奇怪,今天她来的就蹊跷。以她那么善解人意的个性,为什么会在今天让舅舅尴尬呢?舅舅只有表哥一个孩子,这个时刻是他多么难得的重要时刻,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扰乱舅舅的心神? 他左思右想,突然心中猛的一动,他不由站起来了。 和义庄。 汪一恺身体如此衰弱,汪真真将是和义庄未来的统领者。 而双凤山庄和江南江家都已经卷入了眼前的案子,而和义庄…… 他不由看向汪真真。只见她站在汪一恺身后很近的地方,端庄秀美的脸上很是宁静和从容,她是那种很大气的美,态度也总是从容而淡定,只有刚才看到应正云的时候,才微微有一些拘谨。酒席上的喧闹与各种寒暄似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 第一三一章 婚宴遇刺 应正云离孟雨还有一段距离,他看出孟雨又在走神,于是看了他一眼提醒他注意。孟雨也注意到舅舅的眼神,急忙收起思绪。今天是小雪的成亲之日,自己平时哥哥做的很不够格,这会儿可不能再心不在焉了。 婚礼简单而热闹,孟定国和应正云都非常高兴,酒也喝了不少。两位夫人更是喜上眉梢。应正云趁敬酒的间隙,走到汪真真身边,看似无意地对汪真真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说:“真真,有什么事吗?有事一定要和叔叔说。”汪真真向周围扫了一下,看到父亲正在和孟定国举着酒杯说话,便微微笑着对应正云说:“爹爹这次去京城,身体一直不好,我担心他,这阵都陪着他不离左右。”她似乎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婚礼现场。 她也从应正云的口气里也感到了不安,抬头看着他:“云叔叔,真真没有给您惹麻烦吧?”应正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但他很快把持住自己,轻声说:“当然没有。我是怕你遇到什么事情,有事就告诉叔叔。”汪真真点点头。 应正云很快便离开了她,除了孟雨,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说过话。 因为孟雪身体不好,新人很快就退席了,大家也没有机会灌新郎酒。都是些从武之人,自己喝得也很高兴,一会儿就开始吆五喝六,宴席间众人兴奋得像开了吹打铺子。因为爹爹马上要上京,而萧正毅走后应正云接手西玉州,事情也很繁多,孟雨代两位长辈喝了不少。 虽然他酒量不小,也觉得有点晕乎乎,但他还在努力保持清醒。他总是预感今天晚上要发生什么。 他走出宴席厅,到了后边宾客休息的房间,要丫环帮他打一盆水洗洗脸清醒一下。 月明星稀。西玉州的秋天是最美的,即使夜晚,也是十分晴朗。微风轻轻吹拂着树枝,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孟雨看着天上清朗的月亮,在想一对新人成亲,却带给周围的人一个欢聚热闹的机会。看到妹妹穿着新娘的大红衣裳,看到她和表哥之间互相爱慕的眼神,他心里替他们高兴,尤其替妹妹高兴。可同时却有一种别样的痛涌上心头,他心中怅惘。平时忙于各种事情,甚至常常遇到凶险,然而一静下来,尤其是这个特别的日子,他觉得自己不再像从前一样无牵无挂了。在妹妹婚礼上,他却感觉到了自己的孤独,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一个大哥,还是一个没有尽到责任的大哥。难道不是应该自己先成亲,让妹妹有个嫂嫂,可以把妹妹的婚事操持得更好一些吗?现在还要身体不好的母亲费心劳力,将妹妹像赶集一样的嫁出去了。此时,宾客的喧闹也不能再让他的心绪振奋起来,丫环还没有回来,隔着一个游廊的宴席厅里的喧闹声也弱了很多。微风阵阵从他身上拂过,他的衣袖和衣带都随风飘起来。 突然,他觉得脑后一阵凉风。是刀风!是易容人! 因为在酒席上,他今天没有配剑,急忙一闪身躲过这一刀。他没有想到今天婚礼正日,这么多高手在场,竟然易容人还会来袭击他。 果然不容他多想,第二刀又到了,孟雨急忙闪避到旁边的白杨树后,随即用脚一踹树干,身形飞起,借力飞到树枝上。他想把易容人看看清楚。 易容人的第三刀又到了,孟雨急忙纵身再跳,他刚才蹬着的那根手臂粗的树枝,被刀削断了,带着细枝和树叶咔嚓一声掉落在地上,树叶发出稀哩哗啦的声响。 孟雨正待易容人再来攻击,却不想又一阵刀风划过,又快又狠,那刀直砍向易容人的后背,易容人急忙转身对付袭击者。 孟雨定睛一看,不由失声叫道:“汪老伯!” 这时屋里的人已经听到外边的响动,纷纷跑了出来。汪一恺和那易容人已经互相过了三五招,看到屋里的人已经跑了出来,那个易容人向汪一恺虚晃一刀,一个跟头翻上孟雨刚才站上的那棵白杨树,又蹬了一下树枝,借力施展轻功跑了。 孟定国十分气恼:“老子的地盘,都敢这么撒野了吗?一次又一次的,还没完没了了?!”他也喝了不少,拎起拳头就要去追,被应正云拦住了:“他的轻功你追不上的,这个人放出去比抓回来有用。” 汪真真刚才是紧跟着汪一恺跑出来的,此刻她扶着汪一恺:“爹爹,你怎么样了?” 汪一恺剧烈地咳着,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摆了摆手:“没事,就算是咳嗽,跟他斗个三五十回合也不成问题。” 他又拍拍孟雨:“年轻人,你要好好练功了。” 孟雨不由就看向汪真真。他果然又有新的发现,汪真真脸上除了替父亲担心,还有一种极度恐惧的表情。 她随即镇静住自己,拿出药给父亲服下。 应正云也将汪真真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的想法又和孟雨不同,他有些难过,真真会有什么事不跟自己说呢。难道从前那个无话不说的小女孩,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是的,这是一条线,易容人将江南江家,和义庄――与朝廷合作的三大武装势力,已经串起了两家。而双凤山庄,从一开始就这个案子有关联,只是还没有发现与易容人有什么纠葛。然而,会刀那天,郭威和郭世超上场比试时,江绿萍和我说过,易容人就在里面。” 应正云注意地倾听着孟雨的话:“可是七年前,郭世超只有十岁。” 孟雨点点头:“郭威的身材瘦小,和易容人有共同之处。但是我总觉得不像是他。而且江绿萍七年前就跟易容人交过手,感受更深了,当时汪一恺下去了,她说那个人还在。” 应正云扑地一下笑了:“那还有谁?汪一恺不是,郭世超不是,郭威不是。” 孟雨不好意思了。 应正云道:“你不能凭感觉就排除郭威的。但其实易容人不过是个打手,重要的是四大山庄与朝廷的关系密切,是什么人要打破这个平衡。” ; 第一三二章 园中传剑 孟雨佩服舅舅的心思缜密,不由点头。 说到这里,应正云用有点特别的眼神看了孟雨一眼:“而且,你也不能完全相信江绿萍的感觉。” 孟雨叫起来:“舅舅,她绝对不会牵涉其中,我可以保证的!” 应正云意味深长地看着孟雨:“我是说不要相信她的感觉,不是说不要相信她这个人,你急什么?” 说完这句话,应正云憋不住就笑了。 孟雨有点羞恼了:“舅舅您真是!是不是真真姐说什么了?” 应正云收住笑,但嘴角还有些微微的笑意:“舅舅好像还认识汪一恺吧?这次京城回来之后,我也只在少言的婚礼上见过真真,她什么都没有说。” 孟雨讷讷了,脸也在发烧:“对不起舅舅,孟雨以后一定不提这个事了。” 应正云拍拍孟雨的肩膀:“其实,一个人要有正确的判断,是靠很多经验织起来的,当然还得处处留心才对。人心是最难测的,做一个神探,就要去了解每个和案子相关的人的心思。” 孟雨很佩服地点点头:“舅舅说得对,孟雨记住了。”想起汪真真的事情,他突然又有疑问:“舅舅,您不觉得真真姐会知道些什么吗?” 他没有把昨天汪真真那恐惧的表情告诉应正云,他自己对汪真真也是怀有很好印象的,尤其是她教他剑法,护着他上街,还有她对萧梦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关切。他更知道应正云和汪真真的特殊感情,有些事还是暂时先埋在心里比较好。 应正云看着孟雨,笑了一下:“当然有可能,真真本来就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孟雨不敢问下去了。他觉得他知道舅舅的事情知道得已经太多了。 应正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到藤桌上:“孟雨,记得昨天汪伯父说什么吗?你该好好练功了。” 他站起来:“走,跟我活动活动筋骨。”他拿起桌边的长剑。当年那把名动天下的雪卢剑,已经由应秀灵给了应少言,现在用的是一把镔铁剑,要比雪卢沉得多,也长一些,而且剑也厚一些,百炼成钢,寒凛袭人。 应少言和孟雪也出来了。一早起来,他们都去见过了长辈,两个人不好意思呆在自己屋里,于是也到花园里来走走。看到应正云要教孟雨剑法,应少言的眼睛先亮了,脚也走不动了。 他一向就比孟雨更专注,更痴迷于武功,尤其是剑法。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剑是他和没有见过面的父亲的唯一沟通方式,他通过剑去感应父亲,感觉他的气息存在。所以孟雨转教父亲的剑招时,他才会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可是父亲再度回到尘世之后,和自己接触并不多,好像更不在意自己的武功如何。父亲不忙的时候,也会主动跟自己交流,却总是流露出疼爱甚至溺爱,似乎他还是个小孩子,更似乎父亲只是在补偿这二十多年的过失,而丝毫没有想做严父的意思。这跟姑父和母亲描述的父亲是那么不一样,和从小带他长大的关正枫描述的也是那么不一样。他们口中的应正云,就是稳,准,狠,快,冷,硬几个字。然而对自己的时候,却毫不着边,好像自己永远没什么出息也没有关系。 看到应正云几次督促孟雨要好好练功,上次还教他破解了自己的剑法,他心里很是羡慕,也很想学,但却不知该怎么跟父亲提。 现在看到应正云又要教孟雨,他不由停下脚步,语气温柔地对孟雪说:“我们看看好不好?” 孟雪很听话地嗯了一声,两个人手拉着手站在树下观看。 应正云一出手,孟雨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易容人没有招架之功了。从力量、速度、招式、角度、内力上,他无一不被应正云压制住了,即使他抢了先手,还是马上会被压迫得只能防守和招架。即使应正云不用内力,他仍然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力量自上而下地向他压下来,他不由自主地就施展不开任何招式。他想变换角度,或者以速度制胜,但说得容易,用起来才知道得心应手几个字不是那么容易的。这还是应正云要启发他,手下容了几分情,才让孟雨至少能看出自己是哪里被克制住了。 没走过一会儿,孟雨的内衫就湿透了。年轻人总是不服输的,哪怕对手再强大。他抹了一把汗,又一提剑:“舅舅,再来!” 应正云笑笑:“你先歇歇,好好想想,我们再往下走。” 孟雪很乖巧地让丫环彩月拿了浸湿了的布巾给应正云和孟雨送来拭汗,又亲自端来温度正好的清茶,双手给应正云奉上。 应正云笑着说:“小雪,你真是个孝顺的媳妇。” 孟雪脸红了:“这是小雪应该做的嘛。” 应正云对应少言说:“为什么傻站在这儿,去陪小雪玩一玩。” 应少言想说想看父亲教孟雨练剑,可又不好意思说。他感觉父亲不教自己,总是有原因的。孟雪看出应少言的想法,对应正云撒娇说:“舅舅,小雪想看嘛,让表哥陪我一起看。” 应正云心里说:“好个机灵的小丫头。” 他点点头,对孟雨道:“我们接着来!” 孟雨一似还是没有参透应正云的剑法。又对练了几轮之后,他在想:舅舅的剑法看起来招数并不出奇,但是要是能真使出来,却又威力巨大。可是自己不知道是哪里修为不够,怎么都使不出来。但自己原来的剑法,更不可能胜过舅舅。 他这么想着,就走了神,应正云早已看出他心不在焉,突然右手手腕一翻,镔铁剑架住孟雨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孟雨的剑向下扫过来。应少言在旁边啊地一声。孟雨猛醒过来,想要撤手已经来不及了,若是这一剑真的下来,自己的手指头可就要报销了! 应正云的剑到了孟雨的剑柄处突然停住,他手腕微一翻转,轻轻一磕,孟雨的剑就脱了手。 孟雪吓得用双手蒙住了双眼,虽然明知道舅舅不会伤了哥哥,可还是害怕得要命。剑飞出去,划过一个弧线,落在花园中,却没有伤到花儿,而是扎在花丛间的草地上。 孟雨一身冷汗地呆站在那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三三章 园中传剑(二) 应正云笑着对孟雪说:“小雪,不要害怕,舅舅不会伤了你的花儿的。” 应正云又对应少言说:“你看小雪也站了这么久了,让她歇歇。你若是现在无事,就去我书房把《六韬》拿出来读一读,晚些时候我会问你的。” 他这次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应少言看得正在高兴,听到父亲这样说,心里又有些不舍。可是父亲给自己安排了事情,也不能违拗。只好恋恋不舍地和孟雪一起走了。 孟雨奇怪地问:“舅舅为何不让表哥在这里?他最痴迷的就是剑法了。” 应正云没有回答,却道:“拿好你的剑。” 孟雨急忙将剑拿起来,按照舅舅今天要求的先摆出守势。 应正云道:“你没有几日就要上京城了,我要让你一个人也不会再惧怕易容人。” 孟雨又惊又喜:“真的?这么几天真的就能敌过易容人?” 应正云笑笑:“能在一个人遇到易容人的时候全身而退罢了。换句话说,就是成功逃跑。” 孟雨圆圆的脸耷拉下来了:“舅舅怎么这么说?老给人家泄气。” 应正云严肃了脸色,半点笑模样也没有了:“看你刚才松懈的样子,照这样练下去,没到京城就在路上被宰了。” 孟雨不禁悚然,他似乎有点明白舅舅的意思了。应正云也将剑拿起来:“我让少言走开,一是不想打扰我们,二是那场面太严酷了我怕小雪看不下去。” 孟雨一听,叫起来:“舅舅不要这样,孟雨的腿已经软了好嘛。” 真是外甥遇到舅舅就只管撒娇,换到应少言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自己父亲在这种时候撒娇的。 应正云突然喝了一声:“站好!” 孟雨急忙拿起再摆姿式,可应正云的剑已经到了。孟雨急忙提剑封住前胸,再想挡应正云的剑已经来不及了。应正云的镔铁剑本来就沉,再灌上他的速度和力量,简直如力贯千钧一般。孟雨一看完全没有抵挡的能力,急忙后仰身下去,将将躲过这一剑。可他还没有起来,应正云的第二剑又到了,他根本无法起身,只好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应正云的剑尖已经点在他脖子上。 中午孟雨就留在了应宅吃饭,他浑身骨软筋折,像被大卸八块儿了一般。苏绮云看他疲惫不堪快瘫在椅子上的样子,给他的碗里夹了很多菜:“孟雨,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孟雨累得饭也吃不下去,勉强吃了两口,听到舅母问话,提起精神答道:“舅舅武功太高了,孟雨只有满地爬的份儿,自然吃饭就不那么香了。” 孟雪扑地一声笑出来。苏绮云也被逗笑了:“你表哥从前跟关正枫将军练剑时,经常是累成你这个样子,我就给他煮肉汤鱼汤喝。只是他练得经常忘了吃饭,而你是吃不下饭。” 孟雨叫道:“哎,表哥是个练功狂,他是自己发自内心的要练,不让他练他会憋死。” 应正云脸一耷拉:“那你是什么?” 孟雨赶紧讨好地:“哎,舅舅,孟雨本来确实有点懈怠,但被舅舅提点,醍醐灌顶啊,现在立志跟着舅舅赶紧达到武学最高境界。” 应正云扑地笑了:“臭小子,就机灵个嘴巴,一会儿不好好练扒了你的皮!” 应少言低头默默地吃着饭,听着爹爹和表弟在互相调侃玩笑。他还在为父亲不教自己剑法,甚至连看都不让看感到心里有些不好受。 孟雪看到应少言不开心,便先很有礼貌地给公公和婆婆夹了菜,又夹了菜放到应少言碗里:“表哥,多吃一点啊”。应少言冲孟雪一笑,他知道自己闷闷的,让孟雪担心了。于是便也给她夹菜:“你也多吃一点,看你那么瘦弱。” 两人相视一笑,孟雨呻吟了一声:“原来只有我没有人关爱啊。” 苏绮云看到应少言和孟雪恩爱的样子,十分高兴,听到孟雨抱怨,扑地笑了。回头对小葵说:“快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有?赶紧先给孟雨盛一碗。” 孟雨听了苏绮云的话,倒是心里一亮:“或许自己从迷上探案开始,确实心思分散了,对武功也不像从前那么专注与重视了。自己经常在江湖上独自行走,武功不仅是在保护自己的性命,也是取得线索最重要的前提。”他这么想着,小葵将汤端给他,他只是下意识地喝着,一会儿把碗就入在桌子上了,手也开始拿着筷子比划。不由就将应正云上午教他的招式一来一回地比划了一遍。觉得哪里不对的,就又重新比划。 苏绮云正要提醒孟雨好好吃饭,却被应正云用眼色阻止了。应少言也看出了一点意思,只见孟雨开始还不入巷,几遍之后竟像领悟了精髓一般,整个人都沉浸到了剑法招式当中。看他已经全神注入,完全忘掉周围的世界,应正云突然出手,用手中的筷子向孟雨刺去,孟雨完全没防备,却下意识地用正在比划的自己和筷子迅速一挡,应正云反转手腕向他胸前刺去,孟雨急忙将手中筷子向下一磕。这和刚才应正云逼他手里的剑脱手是一个招式。只见瞬息之间,他的筷子和应正云的筷子“啪”地一声猛烈撞击在一起,就见应正云手里的筷子脱手飞到空中,落下来时扎到了大汤碗里。 孟雨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筷子,奇怪为何汤碗中有一只,手里还有一支。应正云笑笑:“汤碗里那是我的筷子!” 孟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瞪着舅舅:“我打飞了舅舅的筷子?” 应正云微笑着:“你打飞了我的筷子。” 苏绮云也忍不住笑了,嗔怪道:“练了一上午,不说好好吃饭,还弄坏我好一碗汤!” 应少言和孟雪也看呆了,明白过来,两个也兴奋地击起掌来。 应正云却没有忽略儿子眼中羡慕的眼神。 第一三四章 园中传剑(三) 用过午饭,应正云让孟雨先去花园再温习上午的剑法,他叫住应少言,揽住他的肩膀:“好儿子,爹这几天要抢在孟雨去京城之前,将他剑法的境界修炼上去。他之前在苦松居士那里的底子很好,只是这几年行走江湖与里巷探访查案,自己有些懈怠了。你在旁边老看,会影响他的进境。你好好按爹说的把兵法认真领会,孟雨走后你就要到总管府帮我,也是独立带兵了。打仗经验是很重要的,武功和招式倒在其次。你在排兵布阵训练士兵上有了经验,对武功就会有不同的领会了。” 应少言这才知道,原来爹爹一直都是在关注自己的。他低下头:“爹爹,孩儿记住爹的教诲了。” 应正云微笑着说:“去吧,好好把《六韬》读明白,让小雪给你端茶。” 应少言没想到爹爹还会开自己的玩笑,有些害羞地笑了。 应正云说:“你们刚成亲,小雪又体弱多病,你要多体贴她,多陪陪她。” 应少言不好意思地给应正云行个礼,便和孟雪一起走了。 应正云看着应少言颀长的背影和孟雪娇小的身段,似乎若有所思。 书房里,应少言翻开《六韬》,孟雪从可儿手里接过冰糖莲子炖燕窝,可儿便乖巧地出去了。孟定国和孟夫人太疼爱孟雪,不仅让可儿陪嫁到应家。还将专门给孟雪做饭的厨子阿余,一起陪孟雪到了应家。 孟雪将茶双手端给应少言,轻轻柔柔的说:“表哥,吃一盏冰糖燕窝吧。” 应少言冲她笑一下,接过燕窝:“小雪,你身体不好,姑姑让阿余来是照顾你的饮食的,你老让我进补干什么呀。”孟雪不说话,微笑地看着她,应少言看着孟雪娇嫩的脸蛋,连忙说:“好好,我吃。” 孟雪站在她旁边,看着他吃,脸上只是爱慕的样子。应少言不由放下碗,站起来。娇小的孟雪只到他肩膀,他拉住孟雪的手:“小雪,我真的是很对不起你的。” 孟雪垂下眼睛,喃喃地说:“只要跟表哥在一起,小雪已经很知足了。”应少言揽过她瘦瘦的肩膀:“虽然她已经平安度过困境,虽然她已经原谅我们,也托孟雨祝福过你了,可是我的心绪总是不能马上平复。” 孟雪仰着头看着应少言,她的脸色一直没有恢复,苍白苍白的,漆黑的睫毛长长的眼睛无疑含着对他的深情。应少言的心一下就跳起来,他搂住她纤细的腰:“小雪,我心里一直知道在我心底里,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地方装的是你,但我不敢说,更不敢做。你一直都无怨无悔不管不顾的只为我考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我却总是有杂念。不过,”他用力搂紧了孟雪,抚着她细瘦的手臂,“你让我把心里的结先去掉吧,会有一天我们能真正在一起的。” 孟雨将头埋在他胸前,紧紧依偎着他,喃喃地说:“表哥,小雪一直都不敢想能和表哥在一起的。如今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点秀姐姐却那么惨,我心里内疚死了,怎么会怪你。小雪可以等,一直等着点秀姐姐有自己的幸福,等着表哥放下心里的负担。” 应少言内心痛苦而凄迷,他背负的太重了,太多了,他只期待着时间能让他平复,让他能真正和她开始他们两个人自己的生活。他轻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轻轻地吻了她额头一下便放开了。孟雪颤抖了一下,她黑黑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昏暗。 眼看就要到启程去京城的日子了,应正云对孟雨的训练虽然很残酷而变态,但孟雨仍然感觉到,舅舅更多是用了非常巧妙和智慧的方法在帮他迅速提升内力的修为,而剑法则是让他能尽快达到一种将人剑合一并且随心所欲的境界。然而,要想能够随心所欲,基本的力量和速度都是必须有扎实的基础。孟雨的底子虽然不错,但要想有腾飞似的升华需要磨炼的过程。 应正云对他说:“你和同辈的人相比,剑法的基础是相当好的,但是你的对手是易容人。将来也可能是舅舅,是汪一恺,那你现在的基础又称得上什么基础呢,就是挨打的基础。” 孟雨一听,不由淘气的本色又上来了:“那舅舅不如先教孟雨轻功吧!” 应正云一怔:“为什么?” 孟雨道:“逃跑跑得快啊!” 应正云又气又笑,笑着骂他:“你这小子,看着老实,跟你老爹当年秉性一样,说着说着就没正形了!” 应正云突然身形飞起,嘴里说着:“不许废话,来吧!” 说话的同时,他双掌贯风已经向孟雨头顶击下来了。 孟雨知道舅舅的厉害,哪敢硬接,往旁边一闪,斜着出掌,想借势化掉应正云的力量。结果应正云一个翻身落了地,落地的同时一掌拍在孟雨后背上。这一掌只用了半成的力道,孟雨却向前趔趄了好几步,还没站稳,应正云一把把他又拉回来,推到旁边那棵白杨树上。只听砰的一声,孟雨的背撞在树上,差点喘不过气来。 应正云的眼睛瞪起来:“耍什么滑头,给我硬接,不然下一掌就不是这个力道了!” 孟雨吓坏了,知道舅舅不是说着玩的,只好打起万般精神。 几轮对掌过后,孟雨渐渐觉得舅舅速度慢下来,力量似乎也不像刚才那么强了。他的压力顿时轻了些,一边仍然不断出掌,不敢留半分力气,一边始终在和舅舅实实地对掌,不敢再借巧力化解。但心里不停嘀咕,舅舅是累了吗? 可应正云并不停歇,一直一掌接一掌的向他袭来,那刚硬的掌风令孟雨每一次都要全神贯注。终于孟雨两个胳膊都累得抬不起来了,腿也在发软,而应正云却像不知疲倦的铁人一样,没有半分的松懈,孟雨心里绝望了:“这都两个时辰了,这样下去,自己不被打死,也要累死在这里了。” 应正云突然吼了一声:“想什么呢?!” 孟雨吓一跳,心里叫苦:“连走神都不许了!” 第一三五章 再遇婉华 又打了半个时辰,孟雨反而精神了一点。感觉应正云从哪里出招,怎么出招,出掌的力量、速度和角度似乎自己都能事先就感觉到,而且自己出掌掌握到什么程度也了然于心一样。于是对掌也变得顺利起来,竟不觉得很累了。而应正云此刻却有些喘了,又对阵了二十回合,应正云一掌将孟雨的掌推开,喊了一声停! 孟雨也停下,竟然只是微微喘气,并没有以往筋疲力尽的感觉。 应正云倒是很有些喘,他插着腰,着着实实的喘个不停。孟雨急忙上前:“舅舅,您感觉怎么样?” 应正云瞟他一眼:“看不到我现在什么样吗?” 孟雨差点笑喷,急忙从小葵手里接过茶,恭恭敬敬双手端上:“舅舅喝点茶吧。” 应正云又狂喘一阵,才道:“呸!这会儿喝茶,肺炸了!你谋害亲舅舅啊?” 小葵在旁边也快笑喷了,又不敢笑,憋得直抖。 孟雨也觉得好笑,将茶递给小葵,小葵急忙接过。 孟雨忍不住问应正云:“舅舅,刚才咱们对掌到一半的时候,为什么您出手的力量和速度都减了呢?是怕孟雨接不过来吗?” 应正云最后喘了几口大气,这下平伏了,却大大的又呸了孟雨一下:“呸!哪是我慢了,是你快了,力量也大了,傻小子。平时的机灵劲儿都哪去了?” 孟雨一怔,突然明白过来。他开心地冲上去,抱住应正云,将他一下横抱起来,转了十多圈。应正云吓得叫道:“好了好了,这简直成何体统!快把我放下!” 孟雨这才将应正云放下,应正云活动活动手脚:“你爹怎么教的你武功?也太不尽职了。等你从京城回来,我还得继续修理你,玉不琢不成器。我得把你琢磨成个东西。” 看到舅舅对自己亲力亲为,孟雨心里十分感动。想起自己和爹爹虽然化解了之前父子间的误会和摩擦,但爹爹忙得确实太忽视自己了。或许自己对于爹爹总是很抵触,就是缺少这样的亲密接触吧,哪怕被骂被打也好啊。 孟雨提上剑,从应宅出来,或许这次上京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再回西玉州了。 舅舅回来之后,虽然从督师府对面的小院子里搬到应家的老宅,但离督师府并不远,只拐过两条街就到了,因此孟雨没有骑马,溜溜达达地往家走。以往他总是匆匆而过,并不在意街道两边的景色,今天他竟然安下心来,东张西望地看着周围的店铺。两旁店铺的伙计和小摊上的摊贩,都知道这是督师家的大公子,也见过他匆匆而过,今天看到他不紧不慢地溜达着,倒都有些好奇,不少人伸着脖子看,却不敢议论。孟雨突然看到旁边有一家绸缎庄,他不由就走了进去。店家看到是孟雨进来,吃惊地张大了嘴,一时有些结巴:“孟,孟公子,您……您看看什么货?”孟雨看着柜上排列整齐的各种花色的丝罗绫缎,又用手轻轻捻了捻,心里想:“到底西玉州和江南不同,这些绸缎看上去粗糙多了。”他问店伙:“有没有西玉州本地产的,有特色的?” 店伙有点紧张,翻捡了一阵,捡出一大匹粗白布,上边绣着红色花朵和绿色叶子,花叶间还有蜜蜂和彩蝶飞舞,栩栩如生。店伙陪笑说:“公子,这是咱们这里特产的粗白布,颜色染得古朴,洗了不掉色不缩水,主要是上边的图案,全是西门内叶二娘亲手一针一线绣的。这个叶二娘在西玉州老有名了。这布皇上莅临之后也上贡了不少,主要是青年女子做上衫用的,这种亮色,若配上深蓝色或其他压得住的颜色做的布裙,好看得很呢。连皇后的宫女安女官,也专门来买了不少。” 孟雨想着这个可爱的图案,要是做成女子的衣衫,确实很别致。然而买来谁穿呢?他有些茫然,但看着店伙期待的样子,又觉得麻烦人家半天,便道:“给我量一匹吧。” 店伙开心地:“哎!”于是麻利地量了一匹,又多量了不少:“公子,前阵您家喜事,应家夫人也来选了不少呢。咱看应家对孟大小姐真是重视得很。” 孟雨笑笑:“借你吉言了,你们货好应夫人才买得多嘛,我舅妈可是眼光很高的。” 店伙点头哈腰:“那是那是。”孟雨正要接包好的布,店伙却道:“您不用占手了,马上给您送到府上去。银钱也是年下才跟府上管家一起结呢。” 孟雨哦了一声,心说自己真是吃粮不管酸。他从口袋里掏出银子:“店家,这是我买了送朋友的,就不用年下结了。” 店伙接过银子:“那是那是!” 孟雨走出绸缎庄,猛不丁突然一个人蹦到他跟前:“咦,这不是孟公子嘛,怎么离了京城,就不认得本姑娘了?” 孟雨愣了一下,注目一看,一个穿着浅黄缎子上衫,白色长裙,系着水红细腰带的女孩,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正歪着头笑咪咪地看着他呢。 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沈婉华又是谁? 孟雨淡淡一笑:“姑娘随沈大人来西玉州了?” 沈婉华刚才正拿着个街边买的西玉州特产黄米福糕在吃,看到孟雨便将糕一把塞到跟在她后边的巧果手里:“孟雨,你回西玉州这么长时间,都去哪里了,怎么没见你进宫?” 孟雨没好气地:“我又没有个当皇后的姐姐,进什么宫?” 他现在对沈赫昌已经是视若敌人,所以对沈婉华也没有什么好气,更不想再与姓沈的这家人有什么牵连。 他说罢,对沈婉华微一拱手:“姑娘自忙,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他脚步很快,沈婉华急忙小跑追了上来:“孟雨!我不是没事来烦你的。康明王被关在皇宫,景况很不好。皇上要带他回京城,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你帮帮他吧。” 孟雨猛地停住脚步,他不想跟沈婉华说康明王骗了他,才导致兵器库没有处理干净,令萧梦时惨死的事情。他不能原谅康明王,但是又必须甩掉这个讨厌的沈婉华,她一直以来给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还有他那个权欲熏心的爹,都让他觉得被沈婉华缠上是个令他非常不爽的事情。 第一三六章 王爷被关押 他脸上表情很冷淡,口气也很不友好:“沈姑娘,康明王被皇上惩罚,是因为他犯了国法。难道要我去求皇上徇私吗?你要是想救他,干嘛不直接去求求皇后娘娘。在下还有事,告辞了!” 沈婉华一看孟雨拔腿又走,愣了一下,再次追上去:“孟雨,你知道我爹那个人的,我来求你是没有别人可以求。康明王他是好人,皇上饭都不给他吃……” 孟雨不理她,加快脚步。 沈婉华跟不上他,就跑起来了,在他旁边一边跟着他一边说:“孟雨,皇上带他回京城,会有更严重的处罚的,他不是坏人……” 孟雨仍然不理。 沈婉华又追上去:“孟雨,前天我去给他送了饼,可是现在爹爹下了严令,我进不去了,你去帮他送吃点的吧,他昨天起就没吃东西……” 孟雨急了,大吼一声:“走开!” 沈婉华吓愣了,呆立在那里。 孟雨继续快步往前走,他现在不想听到康明王这三个字。他为什么要骗他?骗的萧梦时被逼而死,而且死得……那可以说是在绝望中自杀而死。孟雨想不下去了,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意去回忆萧梦时死的细节,他觉得那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多么无助的选择。 萧梦时死后孟雨并没有流泪,他当时就将萧梦时的尸体带了回来。然而他心里却一直在流泪。之后的多长时间里,他经常在闲下来的时间里,内心会突然的抽痛。 沈婉华看到孟雨越走越远,突然一咬牙,又向他追过去。她跑到孟雨身边,急急地说:“孟雨,你真的很讨厌我吗?我不想做让你不高兴的事,可是……” 孟雨突然停住了,面对沈婉华也十分无语。这个无拘无束,说话没遮拦的女孩,也许不是他心里喜欢的那种女子,然而她确实是善良简单和直接的。虽然她的父亲给她减分不少,但她本人并不坏,不仅不坏,有时性格还是鲜明的。 然而,她的身份令孟雨天然对她有一种戒备,更不愿意再去接近他。孟雨看着沈婉华,沈婉华跑得直喘,看到孟雨停下来,就用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孟雨。 孟雨一时心有不忍,他无奈地摇摇头:“沈姑娘,我朋友死了,我现在没有心情去想别的。至于康明王,他真的配领受这份惩罚。” 沈婉华呆呆地看着孟雨:“孟雨,你在我心里一直不止是个神探,你是一个最正直,让人走投无路时一下就能想到的人。你能帮他的,是不是?” 她瞪大圆圆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孟雨。孟雨对她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对沈婉华道:“康明王这次犯了皇上大忌,并不是谁都帮得了他。但是皇上本支人丁很少,皇上自己也信了术士的话,认为不可伤害手足。康明王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如果他封地被除,人被皇上管束,对比那些丢了性命的人,这不算什么太了不得的处罚吧。” 沈婉华仍然瞪大眼睛看着孟雨:“哦,他没有性命危险就好,但是被皇上关着没有饭吃也是很难受的事情。” 孟雨没有回答,只是说:“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或者可以让孟雨先走了吧。” 一向乐天的沈婉华突然有些黯然了:“孟雨,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孟雨一时无法回答,想了一下才说:“我不轻易讨厌谁的,你很关心朋友,也很善良,希望姑娘无论是在西玉州,还是在京城,都能顺利快乐。” 沈婉华怔怔地看着孟雨,她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孟雨,你刚才买的花布,是送给谁的啊?” 孟雨实在是无语了,但是他突然看到沈婉华的眼眶红了,眼睛里似乎还有泪水,和平时的活泼和胆大相比,那么柔弱和无助。 孟雨心也软了,他没有回答沈婉华的问题:“沈姑娘快些回去吧,涉及重要朝政,不是你一个女孩子管得了的。” 说罢孟雨冲她拱了拱手,便快步离开了,留下沈婉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虽然当面拒绝了沈婉华,孟雨却终于决定去看一下康明王。 宣政殿西边的小屋外,仍然有侍卫在把守。孟雨掏出令牌,侍卫急忙用钥匙打开门。 屋里还是沈婉华上次来时的格局与陈设,康明王也仍然坐在床上,背靠着墙。他看着屋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而头发却乱蓬蓬的,胡子老长,人也瘦削了很多。 孟雨慢慢走近他。 康明王的眼睛缓慢地移到孟雨身上:“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马上杀死我?” 孟雨看了他很长时间,才冷冷地说:“王爷自有王爷被惩罚的方式,孟雨只知道人死了不能复生,脑袋掉了不能再接上。萧梦时有了王爷这样的好朋友和靠山,真是他的悲哀。” 康明王闭上眼睛:“我不想死。我会给他报仇。” 孟雨冷冷地:“就凭王爷?以您当初做的事和您最后做出的判断和决定,您都不是您的敌人的对手。” 康明王睁开眼:“孟雨,你才多大?我率军远征西北的时候,你还在黄山练童子功吧?” 他起身从床上下来,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式,他从床上下来的时候身体有点摇晃:“我带着十万大军在西北与大夏决战,我的两支突前部队被打光了,我的侧翼配合部队中了埋伏,我自己带着剩下的三万人和敌人整整激战了三天三夜,粮食没有了,箭用完了,马死了。”他转过身,盯着孟雨:“你知道吗?你打过仗吗?我所有的人都死了,我被一个受重伤的卫士压在下面,昏了过去,等我醒了的时候,一个活的也没有了。 我在西北大夏统治的区域隐姓瞒名十年。这十年我放过牧,在牧主的家里做过长工。在西北的小镇上替人做看门护院的武士。有一次国朝的军队征讨大夏,离我很近,然而阴错阳差,这支皇上,我的表哥亲征的军队,大败而归。我近在咫尺却阴错阳差没有能与队伍会合,再次沦陷在了大夏。” 第一三七章 江南计划 康明王停了一会儿,喘了口气:“我是什么人,你爹爹比你知道得清楚。皇上猜疑所有的人,像个疯子见谁都咬。” 他咬牙说完又冷笑一声:“你指责我的时候振振有词,却在为那个昏庸的皇上卖力办事。” 孟雨震惊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康明王,并没有那么简单,也不会那么简单。孟雨冷静了一下,追问道:“那么王爷未来的打算又是什么?” 康明王冷笑一声:“本王和皇上之间的事情,且有得扯呢。西玉州不平静,京城也必定不平静。” 孟雨盯着康明王:“王爷当年是以镇远大将军身份率军西征。而我朝西征一直败多胜少,原因是孤军深入,后方手握重兵的重臣又不肯支援。王爷当年为国尽忠天下百姓皆知。但毕竟国法重于山,此次王爷让皇上抓了把柄,未来还是好自为之的好。” 说罢,孟雨又说:“回到京城之后,王爷的未来想必爹爹会有决断。孟雨这就告辞了。”孟语说罢,将刚在西玉州街上买好的福糕,放在桌上,转身便走。 他已经走到屋门口,康明王突然叫了一声:“孟雨,等一下!” 孟雨停住脚步,回头问道:“王爷还有什么指教?” 康明王轻轻地说:“本王陷落大夏十年,千幸万苦才回得中原。但是,我在西北曾经成亲,妻子和唯一的儿子仍在大夏。我本是隐姓瞒名,她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离开的匆忙,也没有告诉她们。” 孟雨惊住了,又想到爹爹都曾说过,康明王确实是个悲剧,却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层故事。 康明王接着说:“我回来后,一直在打听她们下落。但大夏人游牧居多,她们没有了我生活必然困苦,肯定是随着部落不停迁徙。我如今被抓,没有办法再去查探她母子的消息,就请你帮我这个忙。” 他人身上掏出一个纸卷:“孟雨,信息都在这里。”孟雨接过纸卷。 康明王急道:“你不用现在打开,回去看就好。本王知道,你一定会帮本王这件事的。” “什么?孟雨,你要去江南?”皇上马上要起驾,萧正毅又被贬谪,应正云刚接手西玉州万事待办,沈赫昌撩阴风点鬼火还不时地捣点儿乱,而据孟定国的探马所报,皇上来到西玉州之后北燕有人在暗地里和朝中人有所接触。孟定国已经忙得很久没看到儿子了,只是从应正云那里知道,他正在跟应正云练功并且接着他的探查。而关于进一步的查探孟定国只好在万事纷乱中先放一下手,想到了京城再与孟雨商讨。想不到这小子突然就改了主意。 孟雨躬身回复爹爹的问话:“最近浮出的这些事,布防图、雕鹗峰、易容人、私造兵器,还有那个神秘的刀痕,这些线索都指向和朝廷有关的这些民间或江湖武装力量,和义庄、双凤山庄、卧虎帮、江南江家都牵涉进去。当年江家被袭的事情,我想有必要去江南好好探查,而且还可以顺路再去一下双凤山庄。郭冲和郭威造兵器的事从一开始就是铁定的事实,只是在萧梦时案中,除了隐瞒的一座,其他所有的兵器库都被我们处理了,没有被揭出来,所以暂时掩盖了。” 孟定国沉吟一下:“你说的固然不错,然而京城这边,为父赴京一是要解决康明王的事情,二是要将沈赫昌轰回西陲去。他们身上也会有一些秘密,如果你不能先去京城,这些事我也不能等着你的。” 说罢,孟定国又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孟雨:“你这么急着去江南,没有别的原因吧?” 孟雨脸腾地红了:“爹,您又听到什么了?” 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因为涉及案情,孟定国已经将所有人都遣出。他哂笑地看着孟雨:“跟爹不说实话也没什么,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放心好了,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你娘完全不晓得,我这个当爹的更不会干扰你。你当然可以自己做主,只是要负责任,没有想好就不要去乱打扰人家。” 孟雨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了的蟹子,他镇静一下自己方说:“爹爹不要拿儿子开心,孟雨现在还没有想好。” 孟定国追问道:“没有想好什么?是没有想好这辈子成不成亲,还是没有想好是不是她?” 孟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怎么回答孟定国,可说出来的话却变成:“爹爹,您不要问了好吗?” 孟定国一挥手:“好吧!”然后他马上转移话题:“去江南还是随我回京城,你自己决定。但是如果去江南,就在西玉州呆到我们离开时再走,把这边的事情先处理清楚。皇宫里的线索你最近又中断了,事实上这里面最有可能接近最后的那层帏幕。” 孟雨点头:“我也准备走前在宫中尽量探查,带足了线索再奔江南。” 一听江南两个字,孟定国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孟雨。孟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手脚都要无处放了。孟定国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刘成其实是个可以聊的人,你对他好一点,和他深聊一下。” 孟雨愣了一下:“当年他和爹爹在成王府……” 孟定国嘻嘻笑道:“当年爹爹没少捉弄他。小孩心性嘛。我当年可比你活泼多了,很多女孩子喜欢我。” 对着这个爹,孟雨简直无语了。 孟定国突然高声对屋外道:“什么时间了?” 外面卫士答道:“回大人,未时三刻了。” 孟定国匆匆对孟雨说:“好了,给你的时间已经到了,并且,”他又开始似笑非笑,“你的私事还侵占了公事时间。” 孟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心说那不是爹爹您主动要问的吗,我哪里想说了? 随即孟定国已经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孟雨说:“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把中军给我叫进来。” 俨然又已经是辅政大臣,西玉州守军督师的派了。 孟雨出了门,告诉孟定国的中军吴一功,便匆匆离开督师府。 ;//天蚕土豆改编的3d浮空炫斗手游《全民大主宰》公测啦,想玩的书友们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行下载安装 第一三七章 江南计划 康明王停了一会儿,喘了口气:“我是什么人,你爹爹比你知道得清楚。皇上猜疑所有的人,像个疯子见谁都咬。” 他咬牙说完又冷笑一声:“你指责我的时候振振有词,却在为那个昏庸的皇上卖力办事。” 孟雨震惊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康明王,并没有那么简单,也不会那么简单。孟雨冷静了一下,追问道:“那么王爷未来的打算又是什么?” 康明王冷笑一声:“本王和皇上之间的事情,且有得扯呢。西玉州不平静,京城也必定不平静。” 孟雨盯着康明王:“王爷当年是以镇远大将军身份率军西征。而我朝西征一直败多胜少,原因是孤军深入,后方手握重兵的重臣又不肯支援。王爷当年为国尽忠天下百姓皆知。但毕竟国法重于山,此次王爷让皇上抓了把柄,未来还是好自为之的好。” 说罢,孟雨又说:“回到京城之后,王爷的未来想必爹爹会有决断。孟雨这就告辞了。”孟语说罢,将刚在西玉州街上买好的福糕,放在桌上,转身便走。 他已经走到屋门口,康明王突然叫了一声:“孟雨,等一下!” 孟雨停住脚步,回头问道:“王爷还有什么指教?” 康明王轻轻地说:“本王陷落大夏十年,千幸万苦才回得中原。但是,我在西北曾经成亲,妻子和唯一的儿子仍在大夏。我本是隐姓瞒名,她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离开的匆忙,也没有告诉她们。” 孟雨惊住了,又想到爹爹都曾说过,康明王确实是个悲剧,却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层故事。 康明王接着说:“我回来后,一直在打听她们下落。但大夏人游牧居多,她们没有了我生活必然困苦,肯定是随着部落不停迁徙。我如今被抓,没有办法再去查探她母子的消息,就请你帮我这个忙。” 他人身上掏出一个纸卷:“孟雨,信息都在这里。”孟雨接过纸卷。 康明王急道:“你不用现在打开,回去看就好。本王知道,你一定会帮本王这件事的。” “什么?孟雨,你要去江南?”皇上马上要起驾,萧正毅又被贬谪,应正云刚接手西玉州万事待办,沈赫昌撩阴风点鬼火还不时地捣点儿乱,而据孟定国的探马所报,皇上来到西玉州之后北燕有人在暗地里和朝中人有所接触。孟定国已经忙得很久没看到儿子了,只是从应正云那里知道,他正在跟应正云练功并且接着他的探查。而关于进一步的查探孟定国只好在万事纷乱中先放一下手,想到了京城再与孟雨商讨。想不到这小子突然就改了主意。 孟雨躬身回复爹爹的问话:“最近浮出的这些事,布防图、雕鹗峰、易容人、私造兵器,还有那个神秘的刀痕,这些线索都指向和朝廷有关的这些民间或江湖武装力量,和义庄、双凤山庄、卧虎帮、江南江家都牵涉进去。当年江家被袭的事情,我想有必要去江南好好探查,而且还可以顺路再去一下双凤山庄。郭冲和郭威造兵器的事从一开始就是铁定的事实,只是在萧梦时案中,除了隐瞒的一座,其他所有的兵器库都被我们处理了,没有被揭出来,所以暂时掩盖了。” 孟定国沉吟一下:“你说的固然不错,然而京城这边,为父赴京一是要解决康明王的事情,二是要将沈赫昌轰回西陲去。他们身上也会有一些秘密,如果你不能先去京城,这些事我也不能等着你的。” 说罢,孟定国又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孟雨:“你这么急着去江南,没有别的原因吧?” 孟雨脸腾地红了:“爹,您又听到什么了?” 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因为涉及案情,孟定国已经将所有人都遣出。他哂笑地看着孟雨:“跟爹不说实话也没什么,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放心好了,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你娘完全不晓得,我这个当爹的更不会干扰你。你当然可以自己做主,只是要负责任,没有想好就不要去乱打扰人家。” 孟雨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了的蟹子,他镇静一下自己方说:“爹爹不要拿儿子开心,孟雨现在还没有想好。” 孟定国追问道:“没有想好什么?是没有想好这辈子成不成亲,还是没有想好是不是她?” 孟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怎么回答孟定国,可说出来的话却变成:“爹爹,您不要问了好吗?” 孟定国一挥手:“好吧!”然后他马上转移话题:“去江南还是随我回京城,你自己决定。但是如果去江南,就在西玉州呆到我们离开时再走,把这边的事情先处理清楚。皇宫里的线索你最近又中断了,事实上这里面最有可能接近最后的那层帏幕。” 孟雨点头:“我也准备走前在宫中尽量探查,带足了线索再奔江南。” 一听江南两个字,孟定国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孟雨。孟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手脚都要无处放了。孟定国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刘成其实是个可以聊的人,你对他好一点,和他深聊一下。” 孟雨愣了一下:“当年他和爹爹在成王府……” 孟定国嘻嘻笑道:“当年爹爹没少捉弄他。小孩心性嘛。我当年可比你活泼多了,很多女孩子喜欢我。” 对着这个爹,孟雨简直无语了。 孟定国突然高声对屋外道:“什么时间了?” 外面卫士答道:“回大人,未时三刻了。” 孟定国匆匆对孟雨说:“好了,给你的时间已经到了,并且,”他又开始似笑非笑,“你的私事还侵占了公事时间。” 孟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心说那不是爹爹您主动要问的吗,我哪里想说了? 随即孟定国已经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孟雨说:“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把中军给我叫进来。” 俨然又已经是辅政大臣,西玉州守军督师的派了。 孟雨出了门,告诉孟定国的中军吴一功,便匆匆离开督师府。 ; 第一三八 王爷的命运 孟雨刚到皇上行宫西边的角门处,突然一个包着石子的纸团飞了过来,孟雨抄手就接住了。一定要等他走到宫门口才扔这纸团,显然就是对着他的。他打开看了一眼,一个闪身从角门就进了后宫。虽然是行宫,后宫也是不许男人进的,他于是靠着最外侧紧贴着涂满红粉的宫墙走着。 正是晚饭前时分,几乎没有人,而这里更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果然,他很快发现一座高大的假山石后边有一抹粉色衣角。孟雨过去一看,果然是她。 “月莺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杜月莺已经是妃子服色,服饰华贵而不张扬:“孟公子,皇上即将起程赴京,月莺不知道公子是否也去,有两件事要交待公子一下。” 她精心妆饰过却不失清秀淡雅的脸上尽是焦急之色,似乎情绪倒是比之前见面时候平复多了。 “姑娘请讲。” 杜月莺急急地说:“一是皇上对沈赫昌也有不满,而且在利用孟大人压制他;但是孟大人更要小心,皇上没有息了那个心;” 孟雨啊了一声,这个狠毒阴险的皇上。 杜月莺又急急地说下一个:“皇上对我还好,他和皇后也并非铁板一块,如今萧大人处境想必很不好,月莺留在皇上身边只想哪一日能帮大人脱了罪籍。还请公子和孟大人千万不要忘记萧大人。” 说罢就要给孟雨跪下,孟雨急忙拦住她:“这件事我爹爹和我都责无旁贷,姑娘在宫中自己也要小心。” 杜月莺点点头。 孟雨小声说:“我先走啦,你也赶紧回去,留心不要让别人看见。” 孟雨和杜月莺分开,心想杜月莺为了萧正毅一家也会好好地活着,以便能帮上他们,自己倒一时安下心来。他怕在后宫继续走有人看见,急忙双足一点翻到了宫墙外,又从宫外绕到前门,从前门二次进了宫,去找刘成。 没想到在路上却遇到沈赫昌,后边一队大小官吏和侍卫,还有那个四处乱跑,前朝也要闯的沈婉华。孟雨上前施了一礼:“孟雨拜见沈大人。” 沈赫昌倒是对孟雨很客气,毕竟是救过自己女儿的人:“啊,孟雨。你也跟皇上一起回京么?” 毕竟是朝廷一品大员,还是长辈,孟雨很恭敬地躬身回答:“回大人,皇上要孟雨一起回京,目前正在准备之中。” 因为单独去江南的事情并没有公开,所以孟雨仍然不动声色地表示自己要去京城。 沈赫昌呵呵笑起来:“皇上很信任你的,好好干。” 孟雨不卑不亢地回答:“谢大人,如无余事,孟雨要在宫中办事,就先行告退了。” 沈赫昌看着孟雨,却微微一笑:“你受皇上重托,事情繁忙,赶紧去吧。本爵受皇上诏命,现在去提康明王,另外关押。本王要提前押送康明王回京,不会与皇上同行了。” 孟雨吃了一惊,不由看向沈婉华。 沈婉华眼睛瞪得大大的,眉头紧蹙,孟雨知道这个皇上表面看着荒淫,内心却是有自己算盘的,简直阴险得很。 孟雨不动声色:“大人公务繁忙,孟雨就先告退了。” 他退后几步,让沈赫昌过去,沈婉华也跟着爹爹走了,却又回头看着孟雨,大大的杏眼里都是委屈和哀怨。 孟雨回避了她的目光,脑子里却在迅速转着。沈赫昌既然明着对自己说押解康明王回京的事情,说明这件事爹爹一定知道。否则沈赫昌一定不会主动说出来,他会怕自己告诉孟定国,然后给他添乱。 等沈赫昌和随从一众走了过去,他急忙飞跑去找刘成。 刘成还是那么胖,走路还是那么慢吞吞的。 他正在自己的小屋外坐在廊下和小太监们闲谈,样子很是悠闲适宜,就像个普通的胖老头。看到孟雨,刘成站起来笑着说:“孟公子回了西玉州,却不来给皇上当近身侍卫,没有俸禄了银子还够花吧?” 看起来孟定国解决了对他最有威胁的事情,他又变成那个狡猾老练的皇上总管大太监了。 想起之前当皇宫侍卫,孟雨自己也觉得好笑:“刘公公就不要跟孟雨玩笑了,我刚才看到沈赫昌去提康明王。” 刘成将孟雨让到屋里,亲自给孟雨端了一杯茶:“先坐下喝口水。” 孟雨这才发现自己奔忙这大半日还真是渴了,又想起去老爹那里只被接见了一刻时间,老爹连个水都没给自己喝。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刘成自己的这个小屋,竟然比原来整齐了许多,一些陈设也看出是用了心思,换了一些精致和典雅的摆设,茶杯和茶具也都很讲究。记得之前刘成一副不是围着皇上转,就是操心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子,每天云山雾沼,忙忙颠颠,却看不出他自己的本性来。屋子里也是得简就简,虽然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却半点从容享受的样子也没有。 想不到两月不见,竟然讲究起来了。 刘成也端起茶杯,笑呵呵地让了一下孟雨,自己也喝了一口,这才稳稳地问道:“你刚才看到镇国公去提康明王?皇上这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啊。” 他将那只薄胎细瓷茶杯往桌上一放:“其实,康明王原来是孟大人保的,这次出了事情,孟大人一是避嫌,二是也不好替他说话,便向皇上申明不干预康明王的处置。不过先提京城待审,这也是皇上与孟大人商量过的。” 孟雨点头:“这也在预料之中,只是康明王其情可悯,但这次受苦是难免的了。” 刘成嘎嘎笑了两声:“沈赫昌离开西玉州也还得几天,他担心的事情还没忙完呢。但康明王老放在宫里不是回事情,皇上要他尝尝真正的牢狱之基。不过,虽然不是皇上亲兄弟,但康明王怎么也是皇亲,是诸候王。而且曾经是掌过兵权的,别看他之前受皇上猜疑而不得势,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大人搞不好会伤了自身。”、、 第一三九章 喝茶话当年 孟雨突然有点明白父亲的意思。之前康明王从西北逃回,孟定国因为康明王曾经殊有军功,且又流落异邦受了诸多苦,而且也是忠诚死战之士,所以力主将隆琪加封为康明王。这次父亲主动回避,想必也是不愿沾嫌疑。毕竟朝中各派势力需要平衡,而且康明王交到沈赫昌手里其实是给扔了个烫手的山芋让他处理。诸候王的处置,那是牵动各方势力的,虽然皇家子孙凋零,那苏北的宁王,湖广的义王,三秦的顺王,这三人都是皇上的伯叔辈,皇亲通枝连叶,以一国戚之力想硬碰硬,就算有皇后做后台,后果是不大妙的。 孟雨正想着,两个小太监进来了,一个端着装有新鲜瓜果的镶银红色缠丝玛瑙大盘放在紫檀木低案上,另一个端的是西玉州最有名的几色新鲜点心,放在一个水晶盘中,也无声地放在低案上。两个小太监动作利索而轻柔,长得也是清秀漂亮。 孟雨吓一跳,这个刘成怎么讲究成这样了?刘成拍了拍孟雨:“我来换点新茶给你尝尝。” 说罢叫了一声:“沏一壶西玉州特产的新茶。”小太监应了声是,退了出去,不一时端着一个银托盘进来,上边一个银执壶,两个和先前一样的薄胎细瓷茶杯。壶中的茶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味。小太监将茶倒进两个茶杯,顿时袅袅的清烟从杯中升起,屋里的茶香更浓郁了。 孟雨不由说:“刘公公您不要吓我,怎么谈个天搞得这么细致了?”刘成哈哈一笑,他越发胖了,又老了,笑起来腮边的肉都在抖,脸上堆满了菊花纹。他端起一杯茶亲自奉与孟雨:“知道我们太监最关心的是什么?第一是圣宠,啊,和那些妃嫔是一样的。” 孟雨很悚然了一下,这倒是很新鲜头一次听闻。 刘成今天的兴致很高,继续说着:“第二个呢,就是攒些体己能体面的告老还乡。”刘成看孟雨瞪大眼睛,忙说,“我可是很清白的,和那些贪婪成性的宫中大太监和女官不同。” 孟雨扑地笑了:“好的,公公继续说。” 刘成将桌上的茶具和玛瑙大盘重新摆放好,他显然嫌宫女摆得不够美观:“孟雨你是不懂啊,我们当太监的,没有后代。将来老了离开皇宫晚年是很悲惨的,或者捐钱到庙里,无亲无旧,勉强活着。或者从亲戚宗族里认个儿子,将来接回家养活归宗。我这个侄子,我一直没敢正式认他做儿子,就是怕他败家。结果这个小兔崽子果然不争气,滥赌滥嫖,将我之前给的钱挥霍一空还欠了债,还害得我被奸人威胁。” 刘成端起茶杯又放下,显然勾起烦心事。 “当然,有今天要多谢孟大人。”刘成又将切好小块的水果捡到小盘里,亲自端起递给孟雨:“所以,来,吃吃吃。” 孟雨这才想起,前一阵刘成缺钱的事情,自己还怀疑过他。想不到父亲给解决了,看来当年父亲虽然总是逗这个胖太监,内心却还是有点感情的。 已经到晚饭时间了,孟雨肚子也饿了,就又吃水果又吃点心,半点也不客气。刘成怪慈爱地看着他吃,不由由衷地说:“你跟你父亲当年长得真像,只是比他高一些,清秀一些。性格呢却是一点也不像,你是成熟内向,你爹简直就是个小玩闹,一天不折腾都不行。” 孟雨不由放下手里的点心:“刘公公,爹爹当年是什么样的人呢?” 刘成端着茶杯回想了一下:“当年你祖父去世早,你父亲年纪小,就随成王妃一起住在成王府。后来他那个性格,怎么能在王府呆得下去,西玉州老总管应搏虎就把他接走了,后来又去黄山学艺。不过,你父亲最后武功大成,就是当年皇上登基前,在成王府让你舅舅应正云逼出来的。” “哦,”孟雨吃了一惊。他一直觉得,父亲对于武功,并不很上心,然而他的功力着实惊人。如果说舅舅是靠着招式的狠和快,那么父亲就是靠内力取胜了。只是他想不出,对于武功这么不在意的父亲,怎么会练出这么强的内力的。 孟雨追问刘成:“当时舅舅是怎么逼我父亲的呢?” 刘成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那个时候你舅舅带着应家军与成王合兵攻破京城,你父亲之前和北燕前国师孤鸣鹤决战时中了一掌受了内伤,而且小腿也被孤鸣鹤点中穴道气流不畅。进京后形势更凶险,需要你父亲起到作用。可你父亲拿着孤鸣鹤的武功秘籍习练,却始终不能悟出心法,他自己试图冲开腿上穴道怎么也冲不开。” 孟雨啊了一声,原来父亲当年也遇到和自己一样的练武瓶颈,只不过那个时候形势更危险,父亲年纪也更小。 “那后来爹爹怎么解决的?” 刘成滋滋溜溜又喝了一口茶,他现在真是在享受每一寸休闲时光:“后来我听说,你母亲从前是孤鸣鹤的徒弟,你舅舅就让你母亲用剑在他腿上试,但因为你母亲功力浅穴道认得不准,将你舅舅刺伤,却仍然没有找到解穴手法和穴道位置。” 孟雨的心已经吊起来了,原来父母和舅舅有这么多的往事,自己竟然不知道。 刘成接着说:“你舅舅一看时间紧迫,当时孤独鹤已经投靠了成王,很害怕你舅舅。结果你舅舅找上门去挑战,与孤鸣鹤对决,在对阵中不断将腿上空档留给孤独鹤,然后看孤鸣鹤的手法,终于找到了穴道位置和解穴手法。再后来的事情就是我亲眼看到的了。你舅舅来到成王府,进了门二话不说就拿剑刺向你父亲,你父亲只好躲避。因为腿上穴道没有解开,你父亲当时被你舅舅追得……” 刘成突然不说了。 孟雨正听得带劲儿,看到刘成不说了,急忙催问:“后来呢?我父亲怎么样了?” 刘成道:“当时两个人打得,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树树枝枝全都遭了秧,你父亲虽然习了武功秘籍,但是却没有冲破自己的心理障碍,腿又不灵活,而你舅舅下手半点也不留情,你父亲拖着一条伤腿被追得连滚带爬。” 孟雨听到连滚带爬四个字,不由笑喷了。 第一四0章 押解出宫 刘成却接着说:“等你父亲被追到雁不下蛋的时候,内力突然迸发,一掌出手将你舅舅的剑震得脱手,将你舅舅人也震飞了,不过在你父亲内力迸发的一瞬间,你舅舅用剑点在你父亲的腿上,替他解开了穴道。” 孟雨嘴张得大大的,没想到父亲的深厚内力原来是被舅舅这么凶狠地逼出来的,想来舅舅对自己已经好客气了。 “你舅舅人被震飞出去,剑也脱手了,他从地上起来说的那句话我印象很清楚:好小子,终于被你练成了!” 孟雨沉吟了,这些日子和舅舅在一起,虽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但听刘成说起父亲和舅舅的往事,原来自己离最高的境界还差得远,而且看起来舅舅对自己,还是爱护偏多,并没有像对父亲那么严厉与严格。一时间,他心里对舅舅更是崇拜与敬佩了。 甚至于,他并不多么想练成父亲那样的武功,却更想能成为舅舅这样的人。坚定、决绝、够硬、够狠。 孟雨还想问问当年父亲和舅舅的故事,然而现在显然不是听故事的时候。他问刘成:“刘公公,胡尽忠的事情,皇上后来有没有过问过?” 刘成想了想:“我也奇怪这件事,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在皇上殿外杀人,应该严加追捕凶手才是,而且要找到杀害胡尽忠的动机。奇怪的是孟大人说是易容人所为,只要防范易容人不危害到皇上,胡尽忠被杀原因与案子一起查就是了。” 他说着看看孟雨:“那不就是公子你的事么?” 孟雨不动声色:“胡尽忠在易容人袭击我的街巷里出现过,他们之前一定是认识并且不排除是同谋的。这宫里也是充满了不安全。” 正说着,小太监进来了,十分恭敬地禀道:“刘公公,吴女官来了。” 刘成忙道:“快请进来!” 吴月清走了进来,她穿着女官最常穿的淡黄色印绿色花朵的直筒长袍,里面是白色绫缎百褶长裙。一头浓密的青丝挽成简洁的发髻,用一根镶着珍珠的银簪别着,鬓边斜插着黄色宫花,明眸皓齿,光**人。她含笑地给刘成福了一福,却正好看到孟雨,便也急忙向孟雨福了一下:“孟公子也在这里,叨绕了。” 在行宫规矩没有在京城严格,尤其女官常要来通传事情,所以也会在早晚没有朝臣的时候来到前朝区域。而太监宫女们似乎更喜欢行宫的生活,这里比在京城轻松多了,大太监大宫女还能上街购物,用餐,甚至听曲听戏看杂耍,一时他们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刘公公,皇上找赵玉嫦要今天北边议事的折子。不想今日娘娘头痛,并没有代皇上批折子,我去找了曹腾公公,小太监说他出去替皇上选购纸墨去了,还请刘公公拿钥匙来,皇上要折子呢。” 刘成道:“买笔墨这等小事,汪公公为什么要亲自去?不知道如今军情紧急,这些折子耽误不得么?”说着刘成站起身,对孟雨说:“我要赶紧去一趟,你且等等我,钥匙是不能交由别人的。” 吴月清笑着说:“刘公公您糊涂了,别人交不得,我还交不得么?”刘成一拍脑袋:“我是老了!”他随即从身上取下钥匙,递给吴月清。 吴月清接过钥匙,又冲刘成和孟雨福了一下,转身身姿摇曳地走了。她虽是皇上身边女官,做事干脆果断,又能周旋四方。却没有忘记女人应该顾盼生姿态,妩媚婀娜,女性柔美的味道在她身上表现得倒是很足。看来皇上身边从来不缺佳人啊。 孟雨不解:“既然吴月清可以拿钥匙取皇上奏折,为何她自己不留钥匙呢?” 刘成道:“皇上有专管文书的太监曹腾,皇后娘娘专管文书的女官是赵玉嫦,文书折子在皇上和在娘娘那里分别有存放的地方,所以他们两个各有不同的钥匙。我这里有一把是和曹腾一样的钥匙,可以打开皇上这边存放文书的柜子。因为已经有两人保管皇上文书,吴月清识字不多,所以自己不要钥匙,但她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女官,这些都是可以接触的。” 正说着,一个小宫女跑来,小太监通禀后小宫女进来给刘成行礼:“刘公公,吴女官半路遇上曹公公,说钥匙就不用了,让我送来。”刘成接过钥匙:“知道了,你下去吧。” 孟雨道:“既然钥匙只有您和曹腾有,吴月清只是可以用,为何她不亲自送来,要差个小宫女?” 刘成猛的也是一惊:“啊,我竟忽略了这个。其实,”他转而对孟雨说:“宫中说是规矩严格,但时间长了便了懈怠了。如今非常时期,还是少不得要严管一下,我这就对吴月清和安玉蓉叮嘱。” 孟雨走出刘成的小屋,准备从行宫边门出去,却看到囚车径直进了皇宫,康明王被上了枷,押到囚车里。孟雨突然想,自己遇到沈赫昌起,时间也不短了,才将康明王押上囚车,应该沈赫昌和他谈了什么。他注视着囚车,却没有上前。康明王也看到了他,但是如同没看见一样,在两个侍卫押送下,上了囚车。沈赫昌隔着囚车对康明王说:“上枷这是规矩,王爷莫要见怪,一会儿到了府衙的大狱,就会取下来。当然,王爷也不会被饿着了。” 康明王嘴角凝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让国丈亲自押送,隆琪真是太有面子了!”虽然别人还习惯地说一句康明王,他自己却只肯称名字。沈赫昌冷冷地道:“若不是王爷做出惊天之事,本爵也没有这个荣幸。” 康明王冷笑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这时,突然一个黄衣女子从远处跑来。沈赫昌一见,怒道:“怎么又没看住你!” 果然是沈婉华,她跑得头发都散乱了,喘着气道:“爹爹,您什么时候去京城?婉华要跟您一起去。” 沈赫昌更怒了:“婉华,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这是朝廷大事,不是你在过家家!” 沈婉华撅起嘴:“西玉州不好玩,我要去京城买东西。” 沈赫昌气得不行:“买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干了什么!皇家的事你也想管,你以为你是谁?别给你老爹惹事了!” 第一四0章 押解出宫 刘成却接着说:“等你父亲被追到雁不下蛋的时候,内力突然迸发,一掌出手将你舅舅的剑震得脱手,将你舅舅人也震飞了,不过在你父亲内力迸发的一瞬间,你舅舅用剑点在你父亲的腿上,替他解开了穴道。” 孟雨嘴张得大大的,没想到父亲的深厚内力原来是被舅舅这么凶狠地逼出来的,想来舅舅对自己已经好客气了。 “你舅舅人被震飞出去,剑也脱手了,他从地上起来说的那句话我印象很清楚:好小子,终于被你练成了!” 孟雨沉吟了,这些日子和舅舅在一起,虽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但听刘成说起父亲和舅舅的往事,原来自己离最高的境界还差得远,而且看起来舅舅对自己,还是爱护偏多,并没有像对父亲那么严厉与严格。一时间,他心里对舅舅更是崇拜与敬佩了。 甚至于,他并不多么想练成父亲那样的武功,却更想能成为舅舅这样的人。坚定、决绝、够硬、够狠。 孟雨还想问问当年父亲和舅舅的故事,然而现在显然不是听故事的时候。他问刘成:“刘公公,胡尽忠的事情,皇上后来有没有过问过?” 刘成想了想:“我也奇怪这件事,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在皇上殿外杀人,应该严加追捕凶手才是,而且要找到杀害胡尽忠的动机。奇怪的是孟大人说是易容人所为,只要防范易容人不危害到皇上,胡尽忠被杀原因与案子一起查就是了。” 他说着看看孟雨:“那不就是公子你的事么?” 孟雨不动声色:“胡尽忠在易容人袭击我的街巷里出现过,他们之前一定是认识并且不排除是同谋的。这宫里也是充满了不安全。” 正说着,小太监进来了,十分恭敬地禀道:“刘公公,吴女官来了。” 刘成忙道:“快请进来!” 吴月清走了进来,她穿着女官最常穿的淡黄色印绿色花朵的直筒长袍,里面是白色绫缎百褶长裙。一头浓密的青丝挽成简洁的发髻,用一根镶着珍珠的银簪别着,鬓边斜插着黄色宫花,明眸皓齿,光**人。她含笑地给刘成福了一福,却正好看到孟雨,便也急忙向孟雨福了一下:“孟公子也在这里,叨绕了。” 在行宫规矩没有在京城严格,尤其女官常要来通传事情,所以也会在早晚没有朝臣的时候来到前朝区域。而太监宫女们似乎更喜欢行宫的生活,这里比在京城轻松多了,大太监大宫女还能上街购物,用餐,甚至听曲听戏看杂耍,一时他们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刘公公,皇上找赵玉嫦要今天北边议事的折子。不想今日娘娘头痛,并没有代皇上批折子,我去找了曹腾公公,小太监说他出去替皇上选购纸墨去了,还请刘公公拿钥匙来,皇上要折子呢。” 刘成道:“买笔墨这等小事,汪公公为什么要亲自去?不知道如今军情紧急,这些折子耽误不得么?”说着刘成站起身,对孟雨说:“我要赶紧去一趟,你且等等我,钥匙是不能交由别人的。” 吴月清笑着说:“刘公公您糊涂了,别人交不得,我还交不得么?”刘成一拍脑袋:“我是老了!”他随即从身上取下钥匙,递给吴月清。 吴月清接过钥匙,又冲刘成和孟雨福了一下,转身身姿摇曳地走了。她虽是皇上身边女官,做事干脆果断,又能周旋四方。却没有忘记女人应该顾盼生姿态,妩媚婀娜,女性柔美的味道在她身上表现得倒是很足。看来皇上身边从来不缺佳人啊。 孟雨不解:“既然吴月清可以拿钥匙取皇上奏折,为何她自己不留钥匙呢?” 刘成道:“皇上有专管文书的太监曹腾,皇后娘娘专管文书的女官是赵玉嫦,文书折子在皇上和在娘娘那里分别有存放的地方,所以他们两个各有不同的钥匙。我这里有一把是和曹腾一样的钥匙,可以打开皇上这边存放文书的柜子。因为已经有两人保管皇上文书,吴月清识字不多,所以自己不要钥匙,但她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女官,这些都是可以接触的。” 正说着,一个小宫女跑来,小太监通禀后小宫女进来给刘成行礼:“刘公公,吴女官半路遇上曹公公,说钥匙就不用了,让我送来。”刘成接过钥匙:“知道了,你下去吧。” 孟雨道:“既然钥匙只有您和曹腾有,吴月清只是可以用,为何她不亲自送来,要差个小宫女?” 刘成猛的也是一惊:“啊,我竟忽略了这个。其实,”他转而对孟雨说:“宫中说是规矩严格,但时间长了便了懈怠了。如今非常时期,还是少不得要严管一下,我这就对吴月清和安玉蓉叮嘱。” 孟雨走出刘成的小屋,准备从行宫边门出去,却看到囚车径直进了皇宫,康明王被上了枷,押到囚车里。孟雨突然想,自己遇到沈赫昌起,时间也不短了,才将康明王押上囚车,应该沈赫昌和他谈了什么。他注视着囚车,却没有上前。康明王也看到了他,但是如同没看见一样,在两个侍卫押送下,上了囚车。沈赫昌隔着囚车对康明王说:“上枷这是规矩,王爷莫要见怪,一会儿到了府衙的大狱,就会取下来。当然,王爷也不会被饿着了。” 康明王嘴角凝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让国丈亲自押送,隆琪真是太有面子了!”虽然别人还习惯地说一句康明王,他自己却只肯称名字。沈赫昌冷冷地道:“若不是王爷做出惊天之事,本爵也没有这个荣幸。” 康明王冷笑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这时,突然一个黄衣女子从远处跑来。沈赫昌一见,怒道:“怎么又没看住你!” 果然是沈婉华,她跑得头发都散乱了,喘着气道:“爹爹,您什么时候去京城?婉华要跟您一起去。” 沈赫昌更怒了:“婉华,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这是朝廷大事,不是你在过家家!” 沈婉华撅起嘴:“西玉州不好玩,我要去京城买东西。” 沈赫昌气得不行:“买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干了什么!皇家的事你也想管,你以为你是谁?别给你老爹惹事了!” ;++ 第一四一章 兀鹫峰下 孟雨心里一动,让沈婉华在西玉州也是不妥,她可能会继续缠着自己。这倒在其次,康明王一路上,如果有沈婉华,肯定能被照顾得好些。 此时,沈赫昌和沈婉华父女俩,如斗鸡一样,你瞪我我瞪你。沈婉华半点不肯服输,沈赫昌拿她半点没有办法。 孟雨已经走上前,向沈赫昌行了礼,沈赫昌见孟雨主动上来行礼,倒有些吃惊:“孟雨,你这是” 孟雨道:“大人,沈小姐孟雨还是有些了解的,您将她放在西玉州,未免不太安全。孟雨看皇后娘娘忙于辅佐皇上,也不见得有空闲照顾沈姑娘。您若是不带在身边,这边人生地不熟,又是边关,出了事便后悔莫及。” 沈赫昌低头沉吟了一下,抬起头严厉地对沈婉华说:“这次就看在孟公子帮你讲情面上,带你一起去京城,若是再不听话,送你回西陲永远不许出来!” 沈婉华忙说:“是是是,婉华一定听爹爹的话。”却抬头瞪了孟雨一眼,她觉得孟雨这样说是不想她留在西玉州,不想看到她。虽然这样可以在路上关照康明王,可孟雨的态度却让她十分伤心。 孟雨却顾不得去体会她的心情,天色已暗,他纵马到了西玉州郊外的兀鹫峰。这是西玉州境内的最高峰,与位与北燕的雕鹗峰遥遥相望。他没有上山,如果徒步,恐怕没有一个时辰上不去的。 和义庄就在这座山下。这座山峰将北燕挡在北边,而一旦北燕从其他地方犯境,和义庄很容易和西玉州守军形成夹攻北燕之势。这也是这座山庄一直在这里的原因。 孟雨跳下马,离开京城之前,这里是他的最后一站。然而,和义庄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当时,真真替你调息过气的时候,旁边一个端菜的伙计不慎撞了她一下,所以导致你的血流和气流在肋下遇到凝滞。”应正云后来这样对孟雨说。 而汪真真和他说的是,她的功夫练得不够纯熟,差了一层,所以导致孟雨的穴道没有完全被解开。 孟雨没有向应正云说破,却将这个蹊跷也牢牢放在心里。 汪真真的秘密,还有多少? 利用婚礼与汪真真见面的机会,应正云问了她那天的原委。汪真真也很自责:“云叔叔,我没有把您交待的事情办好。”应正云微笑一下,安慰她说:“我已经替孟雨通了经脉,你不用担心。” 汪真真低下头,她一直认为应正云交给她的事情,她应该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完成。 这件事情经过应正云的询问,只是让应正云暂时打消了疑虑,而孟雨并没有。并且那次会刀之后下山时,易容人一脚明明能将汪真真手腕踢废,却只是踢得她手腕红肿。况且婚礼那天,她面对易容人的眼神也令人难以理解。 孟雨靠在一棵大树上,他今天要和汪一恺好好谈谈,不论是国朝里某种势力,还是北燕,如果在打这些民间力量的主意,那么背后的阴谋无疑很大。 天色初暗,秋风吹来,孟雨刚才骑马出了一身汗,风吹到身上,他不由打了个冷噤。就在这时,两个人骑马疾驰而来,到了孟雨近前,跳下马,跑在前边那人道:“孟雨。” 孟雨一愣:“真真姐?汪老伯父呢?” 汪真真露出忧愁的神色:“爹爹今天身体实在不适,我就代他前来了。孟雨,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师兄吧,爹爹身体如此之差,和义庄的事情师兄现在只好多担一下。” 孟雨心里也是一愣,真真姐这是 汪真真又对孟雨说:“这是我二师兄焦鹏。” 焦鹏三十多岁年纪,高大魁梧,一身黑色衣裤,腰挎一把宝刀,人看上去十分剽悍。孟雨之前也曾见过焦鹏,只是不太熟悉,急忙拱手为礼:“焦师兄好!” 焦鹏十分客气地向孟雨还礼:“孟公子幸会了。” 汪真真笑一笑:“知道孟公子有大事要问爹爹,只是他原本要来,但临出门咳喘得十分厉害,实在是不能出来。二师兄现在负责和义庄的主要事务,我带他来,也是想与你好好聊聊。”孟雨有很多想了解的事情,然而和义庄在西玉州有着特殊地位,即使当年的老总管应搏虎,后来的萧正毅,都对和义庄非常客气,并且从不干涉庄里内部事务。自从皇上来到西玉州,北燕的动作也频繁起来。和义庄身处边境,与北燕虽然隔着兀鹫峰,但绕路也并不远,对于北燕的动向一向都是最早掌握,并且也一直在密切关注北燕境内的事务,与西玉州总管下辖的探马也都是消息互通,官民双方多少年下来早已经结成了牢不可破,互相合作的的历史传统。 她看了看焦鹏:“师兄你说吧。” 焦鹏接上道:“自从五年前与北燕血战,朝廷对萧大人申斥之后,庄里就一直弥漫着颓废的情绪,总有人散布一些对朝廷不满的言语,也有个别的师弟师侄跑到北燕去了。” 孟雨吃了一惊:“那么这些言论是从何而来呢?” 焦鹏叹了口气:“朝廷的作为冷了大家的心也是一个重要方面,因此掩盖了北燕和朝中心怀不良之人的小动作。朝中有些人是与北燕有勾结的,和义庄的事,想必也是他们共同在暗中勾当。一直也有人在试探我。” 孟雨吃惊过后心里想,这也是自己一直预测到的,三大山庄和京城第一大帮都有人在渗透,而且一定以朝中之人为主。因为北燕人太显眼,虽然距离近,但不到有把握的时候不敢轻易出手。 孟雨又问:“接触焦师兄的是什么人?” 焦鹏道:“和义庄的弟子大都是汪庄主亲传,也有少部分曾在外面学艺。我年少的时候,在江湖上四处游荡,曾经与卧虎帮的杜青云共同拜的一个师傅学过一阵。我们吃住一起,还跟着师傅父卖艺,感情很好。后来生活所迫,各奔东西。我到了和义庄几年之后,他突然赶来投奔,呆了一阵他嫌西玉州地方偏僻,和义庄又太冷清,就离开了。后来辗转去了京城卧虎帮,大师兄战死之后,师父经常派我前往京城办事,和他又联系上了。他暗中拉我进卧虎帮,但谈话之间十分隐晦。我当时不为所动,就不再理他。但是后来庄里弥漫着各种动摇军心的言论,我仔细一想他当年曾在庄里呆过,和义庄的生意做到了北方各个城市,弟兄们也都常去京城,想必他接触了不少人。后来听说他被杀,但庄中的各种议论不仅没有消减,反而传得更厉害,我怀疑已经有人背叛,和外面有长期的联系。” ... 第一四二章 和义庄迷云 孟雨问:“和义庄现在主要是谁来管理呢?” 焦鹏看看汪真真:“其实还是老庄主在管理,但他身体不好,师父现在特别喜欢三师弟张大谦。” 看焦鹏看她,汪真真才说:“张大谦是我未婚夫张大让的弟弟,自从大师兄死了,爹爹就比较宠爱他。他也能说会道,爹爹也愿意听他的。” 说完这些,她看向远方。暮色渐重,西玉州的秋风很凉,树叶被吹得沙沙直响。或许汪真真不想回忆起五年前那令她未婚夫战死的战斗吧。 一时三人都无话,只有被拴在树上的马儿在低头啃着地上的秋草,时不时昂起头,挣一挣缰绳。 孟雨问道:“和义庄的这种情况,萧大人不知道吗?” 焦鹏道:“和义庄一向除了配合朝廷作战时出兵外,都是高度自治的。西玉州本地军政界对和义庄非常客气,对汪庄主就更尊重了。萧大人做事很周全,他手下有探马,负责勘察西玉州和北燕的各种信息。我相信他对和义庄的内部情况有一定掌握,但是不会轻易去触动。” 焦鹏想了想又说:“如今少将军回来了,他对西玉州十分熟悉,这里是他的家乡,相信他对庄内情况也是心里有数的。但鉴于和义庄的地位,两位总管大人都不会轻易有动作,甚至说话都很慎重。” 孟雨点点头:“真真姐,二师兄,你们能告诉我这些,真是太难得了。不论朝廷如何有负于和义庄,终究大节为重。” 焦鹏点点头:“焦鹏不会有付于国家。只是最近深感力不从心,好在应总管一就任,就亲自来到和义庄。之前孟督师也多次来安抚过。但是,”焦鹏突然就不往下说了。 孟雨也猜到他是说话有所顾忌,庄中谁有嫌疑,作为汪一恺生病期间,管理和义庄的唯一弟子,他心里必有他的怀疑对象,可能甚至不是一个两个,然而他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既不能对孟雨说,也不会对孟定国、应正云说。和义庄是一个小的王国,内部波涛暗涌,对外却要维护自己的利益。今天焦鹏能说这么多,已经是难能可贵。 三人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响,他们急忙向马蹄响处往去。那一队人都骑着马,而且听声音就知道马的脚力甚健,到了眼前,才发现为首的竟然是沈赫昌。他后面跟着他的手下大将薜克兴。 三个人都吃了一惊,沈赫昌为何到和义庄附近来了? 却看到沈赫昌身后士兵的马上都带着猎物,方才释然,知道他们大概是将就康明王押到州衙大牢里之后,没有什么事情,便跑到这里打猎了。 三个人急忙上前见礼,沈赫昌已经勒住马。他没有下马,却盯住汪真真:“汪女侠,我们在京城见过。只可惜当时本爵有事找孟雨,没有得与江湖上有名的hb汪真真切磋刀法。” 孟雨和汪真真自然记得前次在京城,沈婉华失踪的时候,他们在街上曾与沈赫昌邂逅。却没想到他现在还能记得汪真真。沈赫昌很注意地看着汪真真,汪真真急忙再度躬身施礼道:“国公大人,真真只是尽绵薄之力协助父亲治理和义庄而已,并没有什么高强的刀法,哪有资格与国公大人切磋?” 沈赫昌微微一笑,竟然不像平时的严厉,很是和气:“汪女侠在京城会刀赢了崔冲,那崔冲可是我西陲使刀第一高手,难道不值得切磋么?” 孟雨也一愣,不想沈赫昌竟然关心了那次会刀。 汪真真一听,只好委婉地客气一下:“承蒙崔大侠相让了,也让国公大人见笑。” 沈赫昌看了一眼孟雨:“孟雨竟然也在,本爵此刻是否方便拜望一下汪庄主呢?” 汪真真一愣,她觉得沈赫昌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和义庄,似乎在有意介入,便道:“国公大人,和义庄与官府向来两不相扰,您在的地方再往前就进入和义庄管辖之内。普通民众倒是可随意往来。但如萧总管和孟督师,为避嫌疑,但凡来庄里与爹爹谈事,必提前先会知的,庄里也好准备。” 沈赫昌听了,似乎并不介意,他抖了一下缰绳:“说得不错,可见和义庄在西玉州的地位。可惜本爵就要押送康明王上京城了。那就下次再专门来此叨扰!” 他微笑着对汪真真道:“汪女侠的人品武功,本爵佩服,定将找个机会切嵯,汪女侠可要给本爵这个面子哟。” 说罢拨马而走,薜克兴和他的其他手下,也跟随他纵马疾驰远去。 焦鹏奇怪道:“沈赫昌来打猎倒不奇怪,可他为何对师姐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孟雨道:“沈赫昌一直想自己占据西陲,让薜克兴来西玉州。此次萧大人出事,他们没抓住机会,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对真真姐好像……” 孟雨没好意思说下去。想到上次,好像沈赫昌也是对汪真真格外注意。不过因为沈婉华失踪,只能和孟雨匆匆离开,否则看他的架式,也是很想与汪真真多谈的意思。孟雨心里道,不会吧……或许他只是觊觎和义庄,对真真姐并没有企图。但愿如此吧,否则真不好收拾。 远处一阵风沙滚滚而来,很快就向山脚下卷来,孟雨道:“起风了,谢谢真真姐和二师兄,我们赶紧回去吧。” 三个人跳上马,互相拱手道别,朝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漫漫狂风挟着滚滚的黄沙向他们卷过来,他们打马飞驰,将黄沙抛在身后。 孟雨在马上飞驰,脑子却不停歇。显然和义庄和卧虎帮一样,已经出了严重的内部问题。应正云是个和孟定国、萧正毅完全不同的人,他办事果敢而有决断,最主要的是他一定会用最快最狠的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问题。然而和义庄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应正云接手也已经一个月,他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呢? 而且他去过和义庄这件事,应正云并没有告诉孟雨。 第一四三章 谜中有谜 孟雨刚才特意看了一眼汪真真,焦鹏说到应正云去和义庄时,真真姐的表情虽然表面没有什么变化,却仍然能看出她内心的波动。从自己和舅舅的交谈来看,他是完全没有怀疑真真姐的。但是他既然上门去了和义庄,除了和汪一恺叙旧外,想必也是感觉到什么。否则,为了避免见到汪真真,他一定会将汪一恺请出来见面。 孟雨就这么想着,马跑得飞快,已经看到西玉州城门了,突然后边急促的马蹄声,还听到有人喊:“孟公子!” 孟雨一惊,急忙勒住马,回头一看,却是焦鹏。焦鹏飞马到他近前,也勒住马,急急地说:“孟公子,刚才师妹在,我不方便说。”他警觉地看了一下周围,又仔细倾听了一下,孟雨都看到他的耳朵似乎在动,想必是太紧张了。 只有夜的孤寂和风声的肆虐,他这才对孟雨说:“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汪庄主似乎被控制了。我如今号令完全没有人听,和义庄内部非常困难,请孟公子转告孟大人和应总管。” 孟雨心头一沉,随即问他:“那真真姐是什么态度?” 焦鹏的回答却令孟雨再一次迷惑了:“师妹没有事,她是天下最好的人。只是她心性简单,庄里的事情她其实是管不了的。况且,她受到那么大创伤,我这里多难都不想让她再烦心。” 孟雨啊了一声。真真姐在和她长期相处的人心目中,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焦鹏又道:“还有,若是和义庄真出了什么事情,师妹会受不了的。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请应总管务必要关注和义庄。” 他随即向孟雨拱手:“孟公子,拜托了!” 说罢他打马飞驰而去。 孟雨立马西玉州城门之外,看着他远去。江南江家,又是什么状况呢? 孟雨先去父亲在皇上行宫的临时办事地点,简单地将和义庄的情况和父亲说了,但孟定国马上要离开西玉州,他对孟雨说与应正云交接时会将此事一并说了。但目前和义庄的情况,并不宜让应正云手下探马介入,以免打草惊蛇,他嘱咐孟雨马上去找应正云。孟雨急忙飞奔到应宅,跳下马,将缰绳扔给门人,人已经飞奔进去。他飞跑到应正云的书房,看到屋外只有小葵正坐在廊下打盹,脑袋都快掉到地上了。便直接叫起来:“舅舅,孟雨可以进来吗?” 应正云在里面说道:“进来吧。” 孟雨进去的同时,促狭地拍了一下小葵的头。 小葵猛然被打醒,孟雨已经快速进了屋。 小葵懵懂中睁开眼,吓得跳起来大叫:“有鬼呀有鬼呀!鬼打我啦!” 应正云正和应少言在解读兵书,应正云手里还是那册《六韬》,旁边还整齐地放着一摞兵书。看到孟雨进来,又听到小葵惊慌的叫声,应正云哭笑不得:“孟雨,又淘气!” 他看了一眼应少言。应少言明白父亲的意思,出了屋,对小葵说:“小葵,没事的,孟雨和你开玩笑呢,困了就回去睡吧。” 小葵吓得不行:“小葵不困,回去一个人走,小葵害怕。” 应少言无奈:“好吧,我送你回去。” 听到外边的对话,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应正云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孟雨:“你跟你爹还是有点像的吗。现在可以说了,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孟雨急忙将刚才汪真真和焦鹏见面的情景说了。 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焦鹏说真真姐是个特别单纯的人,但我总觉得……” 应正云打断孟雨:“焦鹏说得不错,真真有武学天赋,学武功特别的聪明。但她确实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她在这件事中间应该是没有牵涉的,即使遇到什么复杂的事情,她可能也很难应对。” 孟雨一时不能接受舅舅的说法,他觉得舅舅是不是对真真姐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应正云看着孟雨的表情,接着说:“记得我跟你说过,探案一定要懂得了解人的性格和心理。你对真真并不了解,对汪一恺也是。” 孟雨没有办法反驳舅舅,但他觉得以舅舅和汪一恺的交情,尤其是和真真姐特殊的感情,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难到真的因为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少将军,是西玉州的战神,就不可能会被人蒙蔽吗。 应正云看孟雨不说话,眼中露出疑问的神情。 孟雨猛醒过来:“舅舅,那我去江南之后,和义庄的事情……” 应正云在书房中踱了几步:“孟雨,你跟刘成谈得怎么样?” 孟雨吓了一跳,舅舅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个太监啊。他回想了一下:“他说是舅舅当年逼爹爹练成的内功。” 应正云停在孟雨面前:“你爹应该跟你说过,让你和刘成好好接触,是吧。” 孟雨愣了。舅舅为什么完全不按自己的回答走呢,好像另有想法一样。 应正云指指刚才应少言的座位,拍拍孟雨示意他坐下。 孟雨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智力好像不够用了,怎么最近自己熟悉的这些人说话好像都云山雾沼的。 应正云也在桌后坐下,问孟雨:“饿不饿?” 孟雨想了想:“饿。”他才发现晚饭前在刘成那里吃了块点心,就奔去兀鹫峰下见汪真真和焦鹏去了,然后又去行宫见父亲。现在天已经完全大黑下来,自己来回跑了半天,也没吃也没喝,现在不仅饥肠漉漉,还渴得嗓子眼儿冒烟。 应正云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拿起一个茶杯,将壶中的茶给他倒了多半碗:“你先喝着,我去叫他们送点儿吃的。” 应正云说罢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不一时两个小厮进来,一个用托盘端着两盘菜,另一个托盘里是一碗饭,一张饼,一碗汤。 应正云很是慈爱地看着孟雨:“先喝口汤,然后赶快吃吧,你一边吃舅舅一边和你说。” 他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威震边关的一代名将,更看不出是曾经敢于刺杀太后的有着出奇胆识和勇气的刺客。他依旧英俊但充满风霜的脸上,就只有慈爱和疼惜。 第一四四章 赠剑 孟雨被他的眼光融化了,很听话地嗯了一声,他也确实饿坏了,端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孟雨,”应正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外甥,“你慢慢吃,别噎着。其实你年纪这么轻,这么聪明这么有活力,舅舅真的很羡慕你。” 孟雨看着应正云,他知道舅舅一定要和自己说些什么重要的话了。应正云抚抚他的肩膀:“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就已经要应对当时国朝很复杂的局面,而且那个时候,父母刚刚殉国。”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嗓子像是噎住了,他拍拍孟雨,“不说这些难过的事情,总之那个时候我面临着最艰难的局面,很多人,很多事,瞬息万变的战局,我都要独立去应付。所以我想说的是,”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看着孟雨:“你应该也知道,皇上让你办的案子,恐怕不是你一个人的能力可以办好的。你有运气,有你爹在帮你,也有你的一群朋友,个个武功超群,还有的智慧超群。但是,你这几个月查访了多少人?很多很多,而且这些人中间,包括你的那些朋友,他们中间很多也并没有将所有实情完全都告诉你,是不是?” 孟雨震惊了。为什么他从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并不只是真真姐,萧梦时,候灵闪,康明王,沙不该,他们都有隐瞒的秘密…… 应正云看着孟雨震惊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心疼:“看,影响你吃饭了吧,你好好吃饭,不要把身体不当回事。” 孟雨结结巴巴地:“舅舅,您是说,刘成他……” 应正云扑地笑了:“那个老猾头,你要看他长得胖,年纪老,就天然地以为他很笨,很昏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和他混了半天,就给你讲当年我怎么逼你爹练出内力?那你来找我讲好不好?” 应正云看着孟雨张大嘴巴,嘴角还带着饭粒的样子,走到他身边,将手按在孟雨的肩膀上:“我知道你对汪真真有疑问,但是你想过没有。和义庄的事现在非常敏感,如果从面上揭出真相,很可能酿成激变,这在边关会造成多大后果。汪一恺身体已经很差,内部不仅矛盾重重,关键是相当一部分人对朝廷失了信心,有的背叛了,有的在摇摆。我们要想办法从内里进去,不伤筋动骨地将局势扭转过来。我前一阵去和义庄,也是希望能令他们从内部对国朝重建信心。你爹爹和之前的萧大人,也是这么做的。有的时候,真相并不那么重要,是吗?” 孟雨定定地看着眼前自己吃了一半的饭,突然发现自己有的时候是多么的蠢。 应正云又坐回到桌案后面,看着孟雨:“赶紧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孟雨点点头,将饭菜匆匆吃光:“舅舅,孟雨明白一些了,我明日就要去江南,舅舅还有什么嘱咐的吗?” 应正云笑笑:“舅舅是不是像个老太婆,特别罗嗦?其实从前我话少得很,你爹话多得很。大概我一个人避世这么多年,没有人讲话,突然特别想讲,尤其是对你样的晚辈。” 孟雨开心地笑了:“孟雨最崇拜舅舅,就等着舅舅有一天也给孟雨逼出绝世无功。” 应正云淡淡地一笑:“必须有那一天的。舅舅相信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终究比我们这些老人强的。” 小厮梦儿进来将碗盘收拾走了,又沏上新茶。 应正云将自己的镔铁剑从墙上摘下来,“唰”地一声拔出来,快如闪电,孟雨似乎都看到了火花。 那剑和普通的剑不一样,既猛且沉,利刃在灯下闪着雪亮的毫光:“雪卢当年我留给你娘,本来是给你的,结果被你娘大方给了你表哥。舅舅再把这把镔铁剑给你,这些日子你跟着我,功力已经增了不少,原来那把剑肯定轻了。” 应正云说着,将剑抛向孟雨。孟雨伸手接过,开心地说:“谢谢舅舅!” 应正云又说:“江承天虽然武功尽失,但他不是个普通的人物,是条真汉子。江家应该一直挺着没有被那些势力渗透进去。但是他需要你的帮助。此外,双凤山庄的事情,你需要他的帮忙。还有,” 应正云拍拍孟雨:“小雪的事情,咱们对不起人家,江承天再大度,也不会完全没有想法,你要想好此行的艰难。” 孟雨点头,应正云看着他:“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不要累坏了。” 孟雨告别了舅舅,拎着镔铁剑出书房,梦儿提着灯笼在门口等他:“孟公子,我送您出去。” 孟雨笑着说:“你歇着吧,路这么熟了,我用鼻子闻着都能走到门口。” 梦儿说没有灯太黑,坚持要送,两个人在夜色中沿着小径穿过花园又顺着游廊向门外走。天气很黑,大概是下午那场裹着黄沙的飓风的原因,现在空气里还飘浮着沙尘颗粒,月亮和星星都一丝不见。如果不是梦儿的灯笼,还真容易撞上树或者假山什么的,当然掉到水池里也很可能。 快走到府门口,廊下都挂着灯,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站在灯光的暗影里,孟雨一看,原来是应少言和孟雪。孟雨觉得很意外,诧异地说:“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应少言笑笑:“我和小雪在这里等着送送你。” 孟雨睁大眼睛,狐疑地:“不会吧,哪次不是走得孤零寡淡,也不见你们这么儿女情长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孟雪已经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哭了:“哥哥……” 孟雨急忙伸开手臂抱紧孟雪:“小雪,你怎么啦?” 孟雪虽然很柔弱,却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儿。每次孟雨离开家,想起来了和她说一声,想不起来就独自走了。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孟雪已经出嫁了,只是自己天天往应宅跑,又觉得孟雪嫁给应少言应该是她平生最快乐最幸福的事情,竟然就把一切忽略了。明天自己走了,然后父母也要上京城,只有孟雪一个人留在西玉州了。从此她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不再是孟家的姑娘了。 第一四五章 江南水镇 什么? 刚刚他没有出全力? 王易闻言,心中一片震动。 下一刻,吴管家的身体、容颜,竟然开始变得年轻起来。 王易知道,这说明吴管家对隐藏身体血气方面,也有了不起的功夫。 从李志颖学习憋住血气的功夫以后,王易对血气的理解,也非常的精神,他明白,吴大管家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这个时候看到吴大管家的举动,他心中就明白了这武圣比他想象的可怕和强大太多了。 吴大管家就如此了得了,那王天机呢? 王易心中对双方的实力和势力,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认识,他感觉到了彼此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本来还有一些自信的他,这一刻觉得自己还需要好好的努力。 灵魂漩涡! 李志颖再度发动了攻击,这一次发动,他感觉到了一丝纯阳力量。 从某种程度上说,玄阴斩鬼摄魂**并不是用来摄魂的,而是炼尽阴渣,把神魂变得纯阳的手段! 观想壮大阴魔,然后一举破碎,企图灭尽阴渣,返回纯阳,不过创始人没有想到,心中的阴魔是破灭不掉的,就算绞碎之后,只是一刹那慑服,过后便会恢复,寄托在心中。 天地之间,真正练尽阴渣的法门,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借天地雷霆的生死之力。 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当然灵魂漩涡,李志颖这个时候施展出来,只是为了配合自己的遮天手第四指罢了,他并没有指望这点东西能够对付对方。 四指灭灵神! 四根手指,在空气之中出现了,朝对方碾压而下! 吴管家感觉到一股毁灭灵魂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脑门剧痛,竟然有种血液不通畅的感觉。 “厉害的手段。”吴管家说话道。双掌血液再度出现,不停地在天地之中画着圈圈。 诸天生死,似乎都在他的手中演绎。 李志颖的第四指被碎裂了。 看着吴大管家,李志颖说话道:“吴管家。最后一招,你若是能接住,我就不阻拦你了,我也无法阻拦你。” 一手遮半天! 遮天手目前发展到最强、最完美的招式,在李志颖的心中涌动了出来。 这一招出来的时候。天空豁然阴暗了下来。 无穷无尽的压抑气息,在空气之中扩散开来。 天塌了! 末日来了! 无论是吴大管家,还是王易,还是远方残存的武士,或者是赶过来准备动手的段大先生,在这一刻都傻眼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仙术? 空气似乎被封锁了一样,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鬼仙?不是鬼仙!”吴大管家面色凝重道,“不可否认。除非一见面我就对你下死手,否则等你出招了,我却难以抵挡。李志颖,难得你一个少年,竟然可以将我逼迫到这个地步。天地的力量,竟然被你的道术所引动,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 巨大的手掌下来了,吴大管家也玩命爆发了。 精血,吴大管家的口中。喷射出了一道金色的血液,那是武圣血液净化凝聚的力量。 手掌,破碎了。 强大无比的遮天手,第一次被人破了。 不过。李志颖并未失败,他只是败给力量,并非败给技巧,给他时间,等他实力更强以后,再度施展遮天手。威力绝对不只是这么一点点。 吴大管家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这个时候,大军赶上来了。 看到无数冲上来的士兵,吴大管家的表情顿时平静了很多。 “好好好,李志颖,你果然强横,我不想杀太多普通的士兵,这就退去。易少爷,你好好休息一下,改天我再来找你。”吴大管家话音落下,顿时带伤离开了。 胜利了! 李志颖微微一笑,然后咳嗽了一下,一对淤血吐了出来。 “李兄!”王易来到李志颖的身边,“我我” “别说了,我没事。”李志颖回答道,“先退回去。” 那口淤血,并不是受伤淤血,而是身体运转过程中,各种毒素汇聚到一起,排泄出来的脏东西。 王易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只会众人,带着李志颖离开。 可是回去以后,王易却豁然趴了下来。 “为了帮助李兄击杀吴大管家,我连续十多次释放灵魂漩涡,然而他太能抵挡,我也有些支撑不住了。”王易说话道,“刚刚在外面,我怕有问题,只能硬撑回来” 话还没有落下,王易就盘坐了下来。 “小金蛛,你快点帮忙,缓解下王易的问题。”李志颖朝小金蛛说话道,然后盘坐下来,开始运转过去弥陀,修复自己的精神力量。 战胜吴管家,李志颖耗损其实极大,那遮天手的终极力量施展,对李志颖来说,消耗太过激烈了。 大量的消耗,李志颖感觉到了非常的疲惫,甚至还有几分用力过度的损伤。 豁然,一股温柔的感觉传来,小金蛛出现了,是一个调皮的姑娘形象,但是却是演绎成佛母的姿态。 佛母滋养精神,安定灵魂,王易的伤势,瞬间被安定了下来,接着他就出窍,进入桃神剑之中,用桃神来练过去弥陀经,修复自己的阴魂。 帮助王易之后,小金蛛又跑李志颖这边,想要帮他。 “别碰我。”李志颖的阴魂朝小金蛛说话道,“与我精神接触,就如同姑娘被我占有了身体一样,太过刺激了。” “啊?”小金蛛闻言,精神退了回去,“你的精神还会这样子?” “不错。”李志颖回答道,“我这阴魂,对女性灵魂,有太多的影响力,不要轻易尝试。” 那花弄月和花弄影为什么会表现得依恋,李志颖已经弄明白了,就是这个原因。因此在遇到主动靠近的女性阴魂,李志颖都会拒绝对方的,避免因为神魂交融而出现太大的问题。 “竟然会这样子。”小金蛛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俏皮的说道,“不过你说不行,我就越想尝试”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李志颖有些无语道,“不要胡闹啊,孩子。” 李志颖说话之后,便化身过去佛陀,开始修复精神力量。 小金蛛正要过来,但看到李志颖变成佛陀了,只觉得非常无趣,救跑回自己的身体中去了。 过去弥陀经虽然不错,然而修复精神是非常缓慢的。 李志颖只能耐心地一遍一遍地运转过去弥陀经,让自己在不留后患的情况下,慢慢的恢复。 豁然,一道纯粹的念头涌了过来。 李志颖如同一个口渴的人,不自觉地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他就感觉到一阵精神。 这是 “这是桃神泄露出来的力量。”王易的声音响起,他神采奕奕,已经恢复了所有的伤势,他朝李志颖说话道,“反复不断的施展灵魂漩涡,加上吴管家的力量反复伤害,桃神的意志力已经消散了不少,所以力量把持不住,就泄露出来了,我侥幸得到一部分,恢复了实力,还彻底的巩固了附体大成的境界,看到你还没修复,就赠送你一些。” 一一 一一 ps:身体不舒服,状态很差,写不出来了,今天保底两更,明天多更感谢大家! ps:  感谢订阅,祝您生活愉快。 再次感谢丰和等书友的打赏支持。 第一四六章 江南再遇 江战拉着孟雨进了屋,江承天看他们俩亲热的样子,不禁笑着说:“我去安排一下晚饭,尤其要弄几坛好酒,你们两个先聊着。” 江战对孟雨说:“正是案子吃紧的时候,你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都不回去,怎么有时间来江南?” 孟雨跟江战从来不客气的,他微笑着反问:“你说呢?” 江战啊了一声,突然小声说:“你不会要揭出七年前的事情吧?”他看了看周围,“那件事情或许只有大哥知道一些,但他很忌讳我们谈这件事。”孟雨歪着头看着江战,圆圆的娃娃脸上一双黑亮带点顽皮的眼睛盯着江战。江战推他一把:“干嘛!” 他高兴得有点坐立不安,又拉着孟雨出来,带他在宅子里和花园参观,然后又在江宅外面的小街上和临河的小桥上走了一趟,看了看碧水、垂柳、石桥和有江南特色的民居,包括那妩媚而有韵味儿的船娘,其实这是他俩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耍的地方。只是景色依旧,心绪却完全不同了。两个人又逛又说了一通,然后才又回到江宅。然而这一番的闲转下来,孟雨只管心跳,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令他心跳口吃的影子。 他们又回到宅子的时候,江承天也回来了,他的夫人肖淑蓉是个端庄美丽的女子,带着一个**岁,头上还梳着抓鬏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孟雨,十分机灵可爱。江承天笑着摸摸小男孩的头:“我儿子江小蛟,可崇拜你啦!”肖淑蓉也笑着说:“小蛟,还不叫叔叔,这就是孟雨叔叔呢。” 江小蛟规规矩矩地给孟雨行了个礼:“孟雨叔叔好。”然后有几分羞涩和好奇地看着孟雨。江承天笑起来:“孟雨,你必须得住在我家,这样可以教小蛟几招。他啊,江战再怎么教他,他也还是惦记着你这个神探。”孟雨也很喜欢这个机灵又有礼貌的小男孩,也摸摸他的脑袋:“好啊,叔叔可以每天都陪你!” 本来有点害羞的江小蛟,立刻亲热地贴在孟雨身上,脸蛋也贴着孟雨。孟雨突然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小孩子的,他把江小蛟抱起来:“明天早点起,我们练功夫!”江小蛟眨着大眼睛,开心地点了点头。 然而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连江夫人都带着小蛟和小蛟的弟弟小蟾一起陪着孟雨吃饭,却始终没有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影子。他其实心里已经认输了。他忘不了她,然而他不能开口问。他好像都没有了问的力气。 江南的晚上,空气间也是湿润而柔和的。江承天找了几坛花雕,这酒后劲儿大,渐渐的孟雨的头也有些晕了。江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先睡去了,三个男人这才开始正式的喝酒谈天。江承天拍拍孟雨:“你接这个案子,我心里一直跳跳的。当年我们家吃了亏,我一直不再提件事,也是不想再影响孟大人。”孟雨神经一紧,果然江承天是知道一些核心的秘密的。 “我们家后来不再与朝廷的要害生意沾边,是对这个破朝廷彻底失望了。孟大人,应正云,都被害得这么惨,我们这些民间有正义感的人,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个皇上的朝廷效力呢?后来孟大人不计前嫌而复出,我家也没有继续与孟大人有实质的合作。其实也是不想给孟大人惹麻烦。孟大人心里清楚,所以也没有对我们江家有什么要求。” 说到这里,江承天拍了拍孟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老弟,让你查这个案子的是皇上,可当下的案子和七年前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联系,本身毒害孟大人皇上就是始作俑者,今天他又让查案,并且还是你孟雨来查。”江承天摇摇头,他也喝了不少。 孟雨一时无语,如今父亲既然再为皇上效命,过去的恩怨就不能再提。然而孟定国可以不计较这些事情,而当年跟孟定国交情最好的江家,虽然算是有官府背景,作为江南的一大商户,却是受不起朝廷内部之间不同派系的争头,而成了牺牲品的。 江家受到冲击,应该说是受了孟定国的牵连,江战左臂残废,江承天失了武功,江家的两个男人都落下残疾。而江绿萍当时也是身受重伤,只是侥幸没有落下残疾吧了。 孟雨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慢慢地说:“这次的案子,如果最后让真相浮出水面,我要皇上给我一个交待。” 江承天直摇头:“孟雨,你太天真了,孟大人当年可差点命丧在小皇帝手里。江山是他的,你又能如何?” 正说间,突然听到外面丫环的声音:“小姐回来啦?今天家里有客呢,小姐要不要见见?” 只听到江绿萍那清悦而又软糯的声音:“先让阿福他们把货卸下来吧。谁来了?” 孟雨已经站起来了,他的手都在抖。 江承天笑笑:“绿萍一早去进桑叶,这个是一天都不能没有的。而且货源也紧张,必得她亲自去。然后又去进茶叶和其他货物,她就是这么忙。” 孟雨笑笑,尽量让自己镇静一点:“我去看看姐姐。”江承天和江站陪着孟雨来到院子里,江承天道:“绿萍,孟雨来了。” 听到江承天的话,江绿萍一回头,正看到孟雨。孟雨也看到在暮色中的江绿萍,她大概是骑马回来的,仍然穿着绣红色的小衫,腰上扎着腰带,穿着靴子。秀气的脸上透着刚长途跋涉泛出的红晕,只是一双眼睛仍然晶晶闪亮。她看到孟雨,似乎并不很吃惊,笑着说:“孟雨,你怎么突然来了?” 看着那双眼睛,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孟雨的心咚咚跳着,他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了。他承认自己这一路上都背着沉重的心理负担。他除了思考那些错综复杂的案情之外,心里都是在告诉自己,就快能见到她,就快能见到她。 第一四七章 情总惶惑 孟雨勉强笑了一下,躬身施了个礼:“江姐姐好。我是因为有事情来找江大哥。只是也好久没有来江南看你们了,也想过来看看。” 江绿萍朝孟雨走过来,她娇小的身段因为穿着骑马的紧身装显得更加苗条,秀丽的脸蛋上也带着好看的微笑:“真没想到有机会在江南见到,希望大哥可以帮到你。” 孟雨嗯了一声,竟然似乎没有话说,眼睛却盯在江绿萍脸上。他太久没有见到她了,视线片刻也舍不得离开,完全也不顾忌江承天和江战还在旁边了。 江绿萍被看得脸红,回避了他的眼光,却问孟雨:“你来时,萧大哥的后事办完了吗?萧大人回老家,有没有将他的灵柩带回家乡?” 一句话,问得孟雨心又堵了起来:“是的,萧大人全家被贬回乡时,带上了萧大哥的灵柩。” 江绿萍眼圈也红了:“萧大哥真是个好人,可也是个不管不顾的人,萧大人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孟雨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勉强招呼道:“姐姐还没有吃饭吧,赶紧一起吃吧。” 江绿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因为回来还要整理货物,尤其是蚕宝宝半夜也要加桑叶,我要去整理出来,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孟雨愣了一下:“姐姐你这样太辛苦了。” 江绿萍答道:“有事情干还是很高兴的,尤其那些蚕宝宝,很可爱的。” 她说罢又对孟雨说:“我先去后院做事了,等有机会我们好好聊。” 江承天也劝她说:“你不要什么事都自己做,让阿福他们去弄就好了。过来好好一起吃个饭,不要老是对三付四的。” 江绿萍扑地笑了:“大哥,什么叫对三付四啊,小妹已经吃过了,难道天天像大哥那样,吃成大胖子,走路都一摇三晃?”说罢一转身便步伐轻盈地走出了。 江承天中年有些发福,但还远没有成为大胖子,他比弟弟江战更高大魁梧,仍然是相貌堂堂的样子。 江承天对着孟雨摇摇头:“我这个妹妹,就是个受累的命” 孟雨有些呆呆的,只能怅惘地看着江绿萍走了。他觉得江承天和江战一定能看出他有问题,他基本上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很是失态了。 等回到屋中,孟雨又释然了。他终于还是个可以正视自己的人,失态就失态吧,所有人都看出来才好。这次他要把她带走,不论发生什么事情。 清晨,江小蛟真的很早就起床了,他是个很乖,学武很认真,也很爱动脑子的孩子。孟雨果然也没有食言,也是一清早就起来,教江小蛟练功。江战坐在旁边:“难道咱俩是跟两个师父学的?为什么小蛟就认你,不认我呢?” 正在扎马步的江小蛟大声说:“孟雨叔叔是神探,您不是!” 江战笑喷了:“你这种崇拜也太盲目了,难道因为他是神探,他的武功也变得和我不一样了?” 孟雨让江小蛟再去耗耗腿,给他摆正姿式,拍拍他:“腰拎起来!不要软沓沓。“然后走到江战面前:“江大哥看起来是有顾虑的,” 江战靠在树上:“大哥也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年我感觉到他承受很大的压力。但是他不肯说,怎么样都不肯,并且将我们原来的庄丁都谴散了,武器也都处理了。” 江战看看自己右手拿着的剑:“其实孟大人受难那段时间,我们家有一阵非常困难的时期,但大哥确不允许我们走镖,一票生意都不接。” 孟雨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江承天的表现,必然有当年江家受重创的阴影,但也说明,有可能这些年一直都有势力在威胁到江家。江承天或许是在独立支撑这一切,并且不愿意让江战和江绿萍涉入这些事情。他催促江绿萍嫁人,可能也是想让她远离这些危险的事情。 孟雨决定还是要单独和江承天去谈,于是他不再和江战聊这个话题,也不再分心而是认真的教江小蛟拳法和剑招。江小蛟感觉今天自己真是太快活了,竟然和神探亲密接触整整一个早晨。 却没想到,还没有到吃早饭时间,江绿萍已经穿戴整齐,头上罩了一块青纱,匆匆向宅外走去。她朴素不施脂粉的装扮,看上去倒更清淡怡人。她含笑地和孟雨打招呼,孟雨也微笑着向她施礼:“姐姐,这么早就出去吗?” 江绿萍笑笑:“这段时间,蚕宝宝快要停食结茧了,一刻马虎不得。” 孟雨并不回避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江绿萍终于有些慌乱,脸上也泛起红晕:“我先走了,你们继续练啊。” 孟雨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心里吸了一口气。江战仍然右手抱着剑靠着树,左手垂下来。他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于是也就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江绿萍还没有走出院子,就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五短身材,胖乎乎的像个桶,脸皮胖得都是肉,五官都变小了。不过人倒是很和善,穿着团花金钱图案的黑色绸袍子,一看就是财主家的老爷。他嘴唇上边还留着两撇短胡须,让他又很像村边土庙里的土地爷。江绿萍吓了一跳,想要退回来已经来不及了。那人认真地深施一礼:“江姑娘,这几日姑娘都太繁忙,程某一直没能得见。今日可否叙谈一下。” 江绿萍退了一步:“程老爷,绿萍还要去蚕房劳作,您可以在花厅等一下,我让家人去叫大哥。” 那个程老爷脸上堆着笑,眼角都笑开了,好像很心疼的样子:“江姑娘,你也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大小姐,那些粗活怎么是你这样的人做的呢?” 江绿萍很是无奈:“程老爷,绿萍不方便和您聊了,我先走了。” 说罢江绿萍匆忙出了宅子,程老爷看着她的背影,一付怪怜惜的样子。 孟雨已经教完江小蛟几具基本而很有特色的剑招,江小蛟很高兴。孟雨对他说:“先回房洗洗脸,歇歇吧。”江小蛟给孟雨和叔叔行礼,然后跳跳攒攒的跑了。 第一四八章 旧案重提 孟雨看着那个程老爷,此时江承天已经从内宅出来,和他拱手问好,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了西花厅。孟雨看着江战:“这是什么意思?你哥哥放任他来骚扰江姐姐吗?” 江战仍然抱着剑:“我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想,上次就闹了一回。那个俗不可耐的张大户,姐姐一发脾气把他轰跑了。可这次,这个这个这个……”江战也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 孟雨心时顿时堵起来,但他不知道该和江承天怎么说。因为孟雪的事情,自己和江绿萍的事也敏感起来,况且自己临出来前也没有和父母正式说过这件事情,好在爹爹哂笑自己的情形,肯定不会不同意的。爹和娘虽然性格不同,但都是很通达的人,如果他带个媳妇回家,相信父母只会高兴,何况是绿萍姐姐呢。 一会儿,江承天送程老爷出来,两人告别,程老爷似乎在询问着什么,然后孟雨竟然看到几个家人往院子里抬了很多貌似很实惠的东西,江承天谢了程老爷,却并未留他吃饭,程老爷告辞而出,江承天过来招呼孟雨和江战去吃早饭。 江承天亲手给孟雨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馄饨,递给他:“小时候的味道,还记得吧?”孟雨接过来,馄饨皮薄汤清,透明的馄饨皮下隐隐可以看到红红的虾仁和瘦肉。还没有吃馄饨,鸡汤的香味先飘了过来,孟雨喝了一口汤,真是特别的鲜美。他又将一个馄饨吃到肚里,真的像回到了小时候:“一到江南,好吃的就数不尽数。小时候那段日子太难忘了……” 那段日子,他却和本是北方女子的母亲住在江南。母亲一直等着父亲离开那个小皇上,离开不值得期待的国朝,回到江南一家团聚。当然最后终究没有等到,等到的只是父亲被毒杀,在陷入昏迷却没有死的情况下,在被御林军押送回家的路上被人劫走。那是他一家最艰难的一段时间,父亲生死不知,自己一家也被不明之人追杀。 孟雨将手里的馄饨放下。江承天看着他沉思的样子,知道有些事情触动了他。江承天从小看他长大,一直知道孟雨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心思很深的年轻人。 孟雨放下筷子:“四大山庄都卷入了朝廷的布防图丢失案。然而七年前那起重镖,是爹爹亲自委托江大哥的,原本知道的人极少,可是却在半路被劫。那个时候,四大山庄应该还没有全部卷入。” 江承天将也将手里的一个蒸糕放下:“那人的刀法非常厉害,他当时先袭击的绿萍。我去救的时候,绿萍被他用刀拍在背上,受了重伤。我赶紧缠住他,不让他腾出手来伤害绿萍。当时绿萍只有十七岁,力气也小,我的武功比绿萍要高很多,所以和那个人缠斗的时间也长,最后我不仅被他所伤,而且因为我们对刀的时间长,他的刀周围一直笼着非常重的寒气,和他打斗时间越长,我被寒气侵蚀的就越厉害,所以至今我的身体都没有恢复,基本上算是毁掉了。” 现在听到江承天回想当年被劫的经过,孟雨还觉得要打冷战。当时江承天被重创,布防图被劫去,其他东西却完好无损。江绿萍自己也受了重伤,但押运车辆的随从和挑夫都被杀的被杀,逃跑的逃跑。江绿萍只好不顾自己重伤,背着江承天一步一爬地逃出来,找到附近一个江湖朋友家,躲了一阵,养好伤才回到江南。而就在养伤期间,他们听到了孟定国被皇上毒杀失踪的消息,应秀灵带着孟雨去寻找孟定国。而江战护送孟雪去孟雪外婆家的时候,又遇到袭击,江战为了保护孟雪而右臂落下残疾。这是两家都不愿意回首的往事,而恰恰是这些往事,让两家人的关系更加紧密,更加生死与共了。 孟雨道:“我们在北燕的时候,遇到的蒙面人就是当年袭击江大哥和江姐姐的人。” 江承天手里的筷子被他一下撅断了。 孟雨又道:“在京城会刀的时候,江姐姐觉得当年袭击他的人,也在现场。” 江承天将手按在孟雨的肩膀,他的手力量很大,孟雨觉得他当初一定是个武功相当强的人。 “孟雨,不要再让绿萍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去了。我知道,”他拍拍孟雨:“我知道你帮了她很多,但是过去的日子,我们江家遭受的一切太惨痛了,尤其她当年还那么小。” 孟雨有些吃惊地望着江承天。他能理解江承天和江家当年受到的创伤,他也知道来到这里会遇到困难。事实上江家如果从此远离了朝廷权力争斗的旋涡中心,或许倒简单了。然而现在显然没有,江承天对他一定有所隐瞒。而江战也会知道一些。江绿萍或许是不知道的,以江承天和江战的个性,一定会死死地瞒住江绿萍,这也许就是江承天希望江绿萍赶紧出嫁并且总是给她选个土财主的原因。 孟雨看着桌上十分丰盛的早饭,这些都是他熟悉的江南美食,是他从小就爱吃的,然而此刻他却再没有心绪吃了。小时候他也淘气,自己家的饭不吃,跑到哪吃到哪。在江家吃得就更多了。那个时候,江绿萍也没少给他好吃的。只是他很小就去了黄山学艺,每年只是过年才回江南。所以在北燕再见江绿萍的时候,竟然没有认出她来。她是个水秀的江南女子,又那么聪明能干,本来应该早早嫁个殷实的人家,过着富足的生活。可能江承天给她找个土财主真的没有什么错。自己又算哪棵葱,除了老爹罩着,不就是提个剑四处乱跑,自以为能的四处给人解决问题,其实说不好听就是个浪子,遇上厉害的追杀时简直也和丧家之犬差不多吗。 江承天看到孟雨似乎又在想着什么,急忙笑着说:“我就说不要提过去那些事,饭都吃不好了!”他叫丫环小菊将桌上各种各样的糕再去热一下,又叮嘱再下一锅新的馄饨。 孟雨道:“大哥,不用麻烦,孟雨已经吃饱了。” 江承天道:“瞎扯,你能吃多少我不知道?” 等又一锅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江承天看似无意地说:“四大山庄的庄主,都是使刀高手。江湖上并非只有萧梦时组织的那两次会刀。那倒真正是兴之所致的知音之聚了。” 第一四九章 现在的江家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江战,突然说了一句:“所以大哥就让我学剑了。” 孟雨猛的一惊,江承天慎怪地看了江战一眼:“萧梦时也太年轻了。当年江湖上是有一个刀盟,但我并非这个组织的人。而且这也不是一个专门的组织,成员都分散在各个门派和山庄。哪些人属于刀盟,大家也只是传说。但我估计,袭击我的那个人,还有韩正杰,杜青云。恐怕都是这个刀盟里的人。” 江承天叫了声:“阿来!” 阿来急忙跑了进来,江承天告诉他得去几家商铺谈生意了,要他把出门的衣衫,名帖和给各家的礼物都拿过来。阿来急忙出去拿了。 江承天对孟雨说:“你这么久没回来,让江战带你到处看看,晚上我来陪你。白天还得四处奔忙。这些年生意都很惨淡,不跑就没有饭吃。” 说着阿来已经拿来了他的外氅,帮江承天穿起来,然后提着东西,两人一起出去了。走时,他还冲孟雨说笑了一下:“不要对江大哥失望,我心里对你和孟大人都是没有变的,只是对这个世道,我的心境不得不改变了而已。” 孟雨又从桌上拿起一块糕,和江大哥这些年都很少有时间交流,一旦在一起却对江承天有了很多新认识。以前认为江承天重伤后武功尽失,或许不再管江家的事了,现在看起来他仍然是江家的灵魂人物。 江战看到江承天已经匆匆走了,才对孟雨说:“我知道你着急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不能心急,大哥有心结,不仅是谨慎,远离朝事纠纷是他无奈的选择。” 孟雨道:“前一阵舅舅起死回生,我们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还会为朝廷做事,后来我也渐渐明白了。” 江战一笑:“那是因为我们都是普通人。应正云,那是名动天下的少将军,西玉州的战神。我们这个年龄的时候,他已经带兵攻进京城了。而孟叔叔比我们还小的时候,已经在应正云自刎之后,一手扼制住了朝局。他们是传奇的英雄,我就是想学,也学不来的。” 孟雨歪着头看看江战:“你先多替江姐姐做点事吧,不要老让她一个女子在外面奔波。”江战叹口气:“不是我不愿意出力,你也知道的,论做生意这种事情,我根本弄不来的。大哥身体太差,又不能在外面跑。” 孟雨叹口气,江战就是那全心全意待人,却怎么也弄不来生意场上的那一套。孟雨曾经一直把他当成自己妹夫,他会是多么的一片诚心去待孟雪呢,捧到手里都怕化了。表哥虽然和自己也很亲,可他与萧点秀根本情缘未了就分开,为了照顾小雪的情绪而匆匆成婚。而表哥本身又是个敏感、摇摆、性子不很强的人,他对孟雪好,但是却不知道能不能忘掉萧点秀,去全心全意地对待孟雪。 江战拿起剑,拉了一下孟雨:“我先带你去看你想看的。然后我们一起去姐姐的蚕室帮忙,你有话可以晚上再问大哥的。” 孟雨打了他一拳,两个人久别重逢,又不像在西玉州那样剑拔弩张的情势,开开心心的一起出门去了。 江战带着孟雨穿过水田中的各种小径,不断有在田里农作的农民和农妇和江战打着招呼。江战说:“这些很多都是我家里庄丁,也有很多会武,大哥把他们都遣散了。”孟雨看这些人里有不少精壮的小伙子,心想江大哥这次是下决心了,看来劫镖这件事对江承天和江家的刺激与伤害确实是太大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弯弯曲曲的小径,到了翠绿欲滴的山洼里的一块平地上。竟然聚焦了不少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几乎个个都有家伙,捉对厮杀着。也的出来表演式的对阵,引得旁边人不断叫好。江战笑笑:“看,毕竟学过了武,就有武人的性子,忘不了的。他们农作休息的时间,每天几乎都这样。” 孟雨笑嘻嘻的看着江战。江战道:“看我干嘛?”毕竟是从小一起学武的师兄弟,不用说话,看看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个光着上身提着刀的小伙子,冲着江站喊道:“二公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们?” 江战笑眯眯的说:“带朋友出来转转,顺便看看大家。” 一个年纪花白的老者瞄着孟雨:“你……你是那个孟雨吧?” 孟雨定睛一看:“老伯您认得我?” 那老者哈哈一笑:“你还和小时候一个模样,那会你淘气得紧啊。整天蹬高上梯的,到房顶追鸟还踏翻了我家的葡萄架。” 周围人都大笑起来,孟雨瞪大眼睛,想起来了:“啊,是季老伯,您现在还那么精神,”想到当年自己淘气的样子,孟雨也不由笑了:“孟雨当年很淘气吗?” 季老伯道:“淘不淘气咱不知道,经常被孟夫人用棍子打得屁股沾不了凳子倒是真的。听学堂先生说,你小时候经常站着上课呀。” 周围人又大笑起来,江战也忍不住笑了。孟雨很无语地问江战:“你呢?你没有挨打么?”江战猛地被他问愣了:“我又不踩踏别人的葡萄架,为什么要挨打?” 孟雨这下真的想起了,母亲当年是很厉害的,管自己也很严,打屁股是毫不留情的。但自己并没有因为母亲管得严就少闯祸。而江战始终是听话的孩子。 孟雨笑着说:“季老伯,哪天我去给您再扎个葡萄架!” 孟雨回头悄悄对江战说:“你带我到这里来是打好主意要我出糗的吗?”江战很无辜地耸肩,“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动人事迹呢?” 孟雨老实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江战突然出手捉住他的拳头:“乖一点,不然不带你去那个地方了。” 孟雨警觉地:“什么地方?” 江战诡秘地一笑,跟我来就是了。两个人和季老伯等人道了别,离开练武的人群,向着山峦深处走去。南方的山不算很高,但是非常险峻,山势地形都很复杂。不过两个年轻人腿力都很健,不一时就来到一个深入山中的山谷密林处。蛙声阵阵,泉水潺潺,风吹得树叶发出微微的沙沙声。已经快到中午了,渐渐升起的太阳透过树叶,在草地上洒下一片斑驳跳动的亮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五0章 深谷秘处 孟雨喘口气:“这个地方小时候我来过!咱俩不是没事就跑到这儿来捉石鸡,野兔,然后架个火烤着吃吗。”江战道:“得了吧那是你。放着家里好好的饭不吃,跑到这儿来搂草打兔子的,我只是被动裹胁。” “呀喝,你可真是把自己说得清白。好像那歪毛儿淘气的事全是我一个人干的。”孟雨不服地说,脸都快撞到江战脸上了。 江战伸开巴掌,糊到孟雨脸上将他推开:“别老用这种姿式威胁我。”他又下意识声音低了些:“我带你看个东西。” 他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土,拉着江战沿着山坳又往里走,绕了几个弯儿,江战走到一处长满了矮枝的峭壁前。他们在的位置,其实上边五六十丈是个悬崖,他俩等于在崖底。 江战用剑拨开矮枝和树叶,竟然发现一个很小的能容一个人进去的洞口,江战便钻了进去,然后伸手拉孟雨,将孟雨也拉了进去。矮枝和树叶又遮挡了洞口,江战说:“跟着我走就是。”借着从洞口的一线光,孟雨跟着江战走着,洞里是一条很窄的通道,只有多半人高,两手伸不开就触到了两边的石壁。转过两个弯,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从洞顶的很细的缝隙中阳光漏洒下来,看得出这里空间非常阔大。 江战说:“看到吧,大哥一直是有准备的。” 他又拉着孟雨走到洞的另一端,原来还有很多个别室,显然经过人工的开凿,他打开了几个,里面竟然整齐地放着成批的兵器,还有大量的箭簇,几十大的石室里都堆满了。 “这些,都是我家失镖之后,大哥伤刚好,就在这里设下的。没有人力是做不了的,明白?”江战看着孟雨。 孟雨被震撼了,他点点头:“果然,江家是唯一没有被渗透的一个山庄。” 江战又说了一句:“跟我来。” 他拉着孟雨,走过所有装兵器的洞室,沿着弯弯曲曲的通道绕过几个弯,不时在狭窄的空间里被伸出来的石柱撞到,终于到了一个貌似死路的地方,江战按了一个十分隐蔽的机关,他俩脚前的一块大石头自动移开了,江战小心地先下去,然后伸手拉孟雨:“来。”孟雨也跟着他下去,往纵深里走了不知多久。孟雨一个劲儿嘀咕:“兄弟,刚才那个洞口的石头不会合上吧。”江战忍不住笑起来,声音在山洞里回响,音量十分巨大。孟雨忙道:“你别笑,我不问了还不地吗?” 江战带着他磕磕绊绊地走着,走了有一柱香功夫,孟雨感觉又开始在往上走。两旁洞壁的钟乳石滴下水来,打在孟雨肩上,脸上,手上,十分的凉,洞里也是阴凉凉的。但孟雨竟然出了一身汗。就这样一直往上走着,突然就到顶了。江战这才熄了火折子,伸手挪开一堆乱草和枯枝。外边的蓝天映了进来,孟雨心里叫到:“天哪!” 江战两手一撑,从洞口钻了出去,又将孟雨也拉上来,两个人现在沐浴在蓝天下了。 江站这才说:“我们现在是在半山腰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其实是伸出来的一个悬空的石台,下面全都是陡峭如刀削一样的石壁,我们进洞的地方就是崖底。” 孟雨站在峭壁旁边:“哇,我好像有恐高症,我需要被保护。”江战急忙扶住他:“在黄山学轻功的时候,没听说你有这毛病啊?” 孟雨靠在江战身上,一副弱不胜衣的样子:“怎么没有,人家只有轻功是不如你的。” 江战哭笑不得:“什么都是你说的,死人也能被你说活。” 两个人走到一棵树下,在被阔大的树冠遮出的树阴里坐着,微风一吹,格外凉爽。 江战道:“哥哥是真的不想再涉入朝中事务,但他心里是有准备的。如果有一天孟叔叔召唤,哥哥仍是义不容辞。” 孟雨笑了一下:“爹心里,是觉得很对不住江家的。” 江战也笑笑:“这有什么呢?孟叔叔自己都差点被昏君害死。他无非是为了国朝,我们江家没有什么委屈的。” 孟搂住江战用力拍他的后背:“好兄弟!” 江战叫起来:“轻点啊哥哥,要吐血啦!” 江战一看天已近午,两个人肚子都饿了,他冲着孟雨一笑:“也别让你再淘气了,我去打兔子。” 不一时,江战就打了两只石鸡,一只野兔。剥了皮,架起火烤起来。又将身上带的水囊汲满了泉水。不会儿,石鸡和野兔烤熟的香味散发出来,两个人都要流口水了,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孟雨吃得尤其香,吃饱了,他看着远处的蓝天,近处的瀑布泉水,不由说:“小时候在这里,玩得很野,却没有现在的这种特别的感受。” 江战道:“你现在就是一个北方汉子。”孟雨一下坐起来:“我长得很粗豪吗?或许我应该蓄上一副络腮胡。” 江战笑喷了:“你可真会顺杆儿爬,吃饱了我们下山吧,回家收拾一下,去看看姐姐的蚕室。小时候把你邻居彩姐家养蚕的竹箩打翻了,蚕爬得满地都是,彩姐追着打你,忘了吗?” 孟雨叫起来:“你能不能记得点我好呀!张嘴全是这些。” 江战忍不住的笑:“好像你小时候就是这些糗事比较多。” 江战往回一想,不仅也笑了:“彩姐嫁人了吧,是不是也儿女满堂了?当年觉得她好漂亮,像画儿上的人一样。” 江战哎了一声:“她丈夫去世了,没有小孩,婆家也不容她,就又回来帮姐姐打理养蚕的事情。” 孟雨哦了一声,心想,儿时情景就像昨天一样,然而事易时移。多少人和事都如沧海桑田,自己虽然年轻,很多事却也像恍如隔世。 两个人很快下了山,天气还是有些微热。回到江宅,两人好好洗涮了一下,换上衣服就往蚕室去。 江家养的蚕极多,蚕室也有好多间,江战喊了一声姐姐,江绿萍跑了出来,头上包着青纱,肩膀的衣服上还爬着几条小蚕。 第一五一章 情劫霹雳 孟雨笑了:“姐姐成蚕神娘娘了。”江绿萍也笑了:“你可真会说。”江绿萍一清早就出去进了桑叶,清理了黄的、干枯的、坏的,不好的又清理蚕室的死蚕和病蚕,还有蚕宝宝的粪便。虽然请了工妇来做,但她还是要事必躬亲,尤其每天桑叶的挑选和处理,还有蚕宝宝的环境必须勤打扫,病死的蚕和粪便都要及时清楚,不然就会有大批蚕死亡。 孟雨知道她一定是非常辛苦的,江家现在的情况,全靠兄妹三人勉力支撑了。江战对孟雨说,“你跟姐姐聊聊吧,我去那边的蚕室帮彩姐了!” 孟雨看着江战出去了,回过头看着江绿萍。江绿萍已经将肩膀上那几条小蚕摘下来,放到了竹箩里。 她一直在忙着干活,脸上红朴朴的,蚕室也清理得很干净,并没有任何蚕宝宝的异味儿,蚕室里弥漫的都是清香的桑叶的气息。 孟雨亮亮的眼睛盯在江绿萍的脸上,这两个月以来,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这张秀丽的脸庞。有时他不相信自己还能再见到她,如今真的见到了,他的心情也像大海里的波涛在不停起伏着。 江绿萍被她看得脸红了,用她甜润而软糯好听的声音问:“孟雨,你这次来要呆多久啊?” 她的声音和她用刀时的勇猛完全是两极,不仅软软甜甜的,还非常柔顺。 孟雨还是那么盯着她,听到她的问话,鬼使神差般地就将手轻轻拂上她的脸颊,他嗓子似乎被憋住了,就这么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问:“姐姐,你想要我呆多久?” 江绿萍有点惊异,她从孟雨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心中的痛。她没有挪动脚步,泪水从她眼角溢出,滑落到她的腮边。孟雨看到她掉了眼泪,突然抑制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江绿萍蒙掉了,她愣怔了半晌,突然不很坚决地推了孟雨一下,嘴里喃喃地说:“孟雨,不要这样。”孟雨不想放开她,却突然很清楚地听到她在哭,他捧起她淌满泪水的脸:“姐姐,你怎么了?” 江绿萍浑身颤抖,哭得更厉害了,她的眼泪不停地落下来,擦也擦不干,身体也在颤抖。孟雨冷静下来,他看出她有点异样,他扶住江绿萍的肩膀,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姐姐,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江绿萍哭得不能抑制,半晌她突然抱住孟雨:“你为什么还要来!我就要出嫁了!” 孟雨立时被骇得变色了,他抓住江绿萍的肩膀:“姐姐!什么时候的事,你要嫁给谁?” 江绿萍又哭起来。 孟雨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是,是那个程老爷?!” 江绿萍除了点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雨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瞪着她,不停地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江绿萍半天才止住哭声,哽噎地说:“孟雨,姐姐记得你的好。你不要跟大哥说,不要让他为难。” 孟雨很近地看着她,连她睫毛上的泪珠都看得清清楚楚:“姐姐,你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吗?” 江绿萍拼命摇头:“是我亲口答应的程老爷,不是大哥答应的。我不能” 孟雨死死抓着她,突然他觉得上次在肋下岔掉的那股气息,似乎又在乱走,他捂住左胸,然而疼痛越来越剧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随即,他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 江绿萍惊叫起来:“孟雨!孟雨!你怎么啦?!” 正在另一个蚕室干活儿的江战和彩姐听到江绿萍的喊声,急忙跑了过来了,一看也吓坏了,孟雨两眼紧闭,好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江承天将大夫送出门外,嘱咐管家多给诊金。 他回到屋里,坐在孟雨的床边,握住他的手腕。江承天自己也通些医理,他听出孟雨的脉息杂乱而微弱。他对孟雨说:“你这些天应该早就不舒服了,但是你一直没有说。” 他给孟雨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医生其实也不能真正诊出你的病。你之前被过气过两次,第一次不彻底,第二次是将第一次不彻底的那部分弄彻底了。然而你一次解息时,有人在解息的同时用了独特的点穴手法将你那一点穴位又封住,那个手法很独特和毒辣,根本不是一般人所为。” 孟雨回忆着当时汪真真给他过气的情景:“大哥的意思是,在酒楼那次,真真姐给我过息的同时,有人在我身上加了力?”江承天点点头:“也可能就是真真本人。但是,” 他思忖了一会儿又说:“以应大人的功夫,应该能给你解开,但是估计他当时太相信汪真真的话,以为只是她过气不彻底,只是将她不彻底的那部分解决了,完全没有感觉到你的肋下最深处的气闭住了。事实上,如果今天不是你发作了,我也是诊不出来的。” 孟雨动了一下,肋下又剧痛起来。江承天急忙扶住他:“你就不要逞强了,现在好好卧床休息,这个是可以慢慢将息好的。只是你最近肯定一直殚精竭率,刚才又受了刺激。” 孟雨将头转向一边,眼眶也红了,半晌他才说:“我怎么也想不到,大哥会把姐姐嫁给那样的人。” 江承天低下头,他也里也很郁郁:“我知道对不起绿萍。但是江家现在,安安稳稳最要紧。她年纪不小了,程老爷是独子,也是出了名的老实人,非常孝顺寡母。这是绿萍亲口答应他的,我家一直都在操办婚事,只想将她嫁了,家里完成一件大事。” 孟雨猛地往起一坐,胸口的剧痛使得他扶住床沿,才免于跌倒。江承天急忙扶住他。孟雨摇了摇头:“江大哥,我要带江姐姐走。她心里是不愿意嫁那个胖老头的,她在哭你听到没有!” 江承天扶着孟雨:“孟雨,你自己心里也是摇摆的。我们答应程家,也是为了妹妹有个安稳的日子过,能让她不离开江南,不要离我们太远。之前江战的婚事,让他受伤害很大,反复几次,我都觉得我这个大哥对他无法交待。所以,绿萍的婚事,自从上次她不愿意之后,我就让她自己做主。她也是自己对程老爷承诺了的,虽然程老爷只是个普通的小镇土财主,我们江家也绝不能失信。” 第一五二章 爱与爱离 孟雨摇摇头:“有什么失信,会比得上姐姐的痛苦更重要呢,我自己去见她,我要她自己给我说。” 江承天抓住孟雨的肩膀:“孟雨,你不要太冲动。或许你来的太晚了。或许你本来对绿萍也没那么坚定。你们在京城如何我一点都不知道。之后这两个多月,我和江战在西玉州也和你见过面。当时我就觉得你老是欲言又止,还以为你因为小雪的事情在内疚,但怎么会想到绿萍身上?毕竟你和江战一样大,绿萍从来都是姐姐一样,我们根本没有往那里想。现在回想起来,你当时根本就是在犹豫。如今这种事情发生,你能把绿萍带到哪里去?我们江家以后怎么面对乡亲邻居,程老爷也不能无辜受到这种损失。孟大人呢?他能同意你强娶和别人有了婚约的女子吗。当初小雪和江战能够解约,那是因为江战自己同意并且说服了孟叔叔和孟婶婶。” 孟雨瞪大眼睛看着江承天,他觉得他说的事情好像完全与他没有关系:“大哥,你说了半天,就是没有说我和绿萍会怎么样。你说的全都是这个人那个人,我又不要和他们在一起……” 江承天抓住孟雨的两个胳膊,把他放倒,他突然很可怜孟雨,更可怜自己的妹妹,遇到这样一个她深爱的人,却又这么擦肩错过。他看到孟雨精神萎靡的样子,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热度又高了,“你能不能老老实实躺着?”他转身向窗外喊着:“阿来,去看看汤药好了没有?” 说完他回身又看着孟雨:“你难道不是生活在这些人中间吗?将来你要带她去个荒岛永远不见人吗?” 孟雨听得真生气,正要挣扎起来,突然听到彩姐在外面的声音:“哎呀!程老爷啊,你怎么一天往这里跑八趟哪!” 江承天愣了一下,松开孟雨,蹭地推开门出去,将在门外一直等着不肯离开的江绿萍一把拉进来,然后自己又出去,把门关上了。 江绿萍看着孟雨,两个人都傻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彩姐的声音很大,很热闹,很吵:“程老爷你真是,紧紧巴巴地天天追有什么用。反正大小姐是归了你了。真是,不知道你八辈子修得什么福咯!” 程老爷涨红了脸:“彩姐你不要开人家玩笑。” 彩姐捂着嘴扑地笑出来:“我替小姐不平咯。” 程老爷还是那身金钱团花图案黑色大褂,越发显得矮而横,感觉手脚一缩就能像球一样滚似的。江承天忙制止彩姐:“彩姐,别这么说。”他对程老爷,这个未来的妹夫说道:“程老爷有事吗?我们这里已经诸事齐备了。” 程老爷认认真真行个礼,江承天也还了礼。程老爷有点腼腆地说:“我娘让我来问问,婚礼那天江姑娘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吹打班子没有请到西镇的,娘不开心,非要我再去。还有仪仗,娘说必须要江姑娘指定要哪一家的,花多少钱也要请,还有驾车的马多少匹才可以……” 江承天还没来得及说话,彩姐又快言快语地说:“啊呀,好大个人咯,还事事要问娘……” 江承天赶紧用眼色制止彩姐,突然他想起江绿萍和孟雨单独呆在屋子里,便对彩姐说:“彩姐,你进去吧。” 彩姐捂着嘴偷笑,然后赶紧进屋了。 江承天很和气地对程老爷道:“程老爷,绿萍不会在意这些的,只要老人家高兴就好,日后你们日子过得和顺就好。” 彩姐进了屋,孟雨正拉着江绿萍的手,看到彩姐进来,都有些不好意思。孟雨看到彩姐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漂亮,只是胖了一点,眼角微微有些皱纹,其实她现在也只有三十多岁,是个美貌成熟妇女的样子。彩姐仔细地看着孟雨憔悴的样子:“啊呀,小老弟,小时候那么无法无天的孩子,现在给折磨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怜,啧啧。” 孟雨小时候跟彩姐是很熟的,那时候的彩姐正是个十**岁的漂亮姑娘,孟雨也没少淘气,放翻彩姐装蚕宝宝的竹箩,那是经常的事情。彩姐很泼辣,经常被孟雨气得插着腰臭哭他,心里其实是很喜欢这个顽皮好看的男孩子的。 她又看看江绿萍已经哭红的眼睛,跺了一下脚:“孟雨啊,你带绿萍走吧,看你们这小男女好可怜的样子,彩姐都受不了的。” 孟雨看了一眼江绿萍,江绿萍低下头:“彩姐,您别说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彩姐急得直拍江绿萍:“你这孩子……我可是跟你讲过了的。江老爷又不是真的兜不起这点事,你要你们两个小男女的幸福,还是要给江家的一点名声付出多半辈子,自己去想好了。” 孟雨使劲抓住江绿萍的手,一双眼睛盯着她,江绿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江家的婚礼准备还在继续。之前因为江家一直很低调,也没有大张其罗,所以一向不关心这些俗事的孟雨,来江家两天也没有发现。 又是一个清早,孟雨觉得精神好一点了,肋下也没有再继续剧痛,只是有些隐隐作痛而已。他一早起来,还去教江小蛟练了功。然后早饭也没有吃,将东西收拾好,拎着剑去向江承天辞行:“江大哥,我还是先搬到镇上去住,不知道家里在办事,但眼下情势紧急,也只能打扰了。” 江承天看看孟雨:“这些天我会抽空去镇上找你,绿萍婚礼之后还有一些张罗的事情,我没办法陪你去双凤山庄了。等婚礼一结束,就让江战陪你去。” 他拍拍孟雨的肩膀,心里在说,好可惜,好心痛。 可他是江家大哥,只能由他亲手结束掉这一段原本可以很浪漫很动人的情缘。 江绿萍在最后关头,还是拒绝了孟雨。她只怨命运捉弄,也恨自己命薄。 孟雨也无法留下去经受那婚礼筹备的繁杂与喜庆。 ;.. 第一五三章 爱人的婚礼 江战和孟雨一起出了江宅,江战替孟雨牵着马,江小蛟跑了出来,抱住孟雨:“叔叔你不要走,小蛟的武功还没有学好呢。”孟雨拍拍小蛟的头:“等你长大一点,去西玉州找我,住在我家,我天天教你练功好不好?”江小蛟很神往的样子:“长大是哪一年?”孟雨笑笑:“柳枝再绿的时候就好了,不过得你爹和你娘答应才可以。” 江夫人也走了出来:“小蛟不要缠着叔叔,叔叔有很多正事要办的。” 江夫人是个很端庄的女子,她自然知道了孟雨和江绿萍的事情,心里也是十分的为他们可惜:“孟雨,江南也是你的家啊,以后常来。”孟雨笑笑:“谢谢大嫂,我会的。” 江夫人带着小蛟回去了。江战拉着马和孟雨一起走到街上:“为什么我们这么好的朋友,你在西玉州不告诉我?你即使当时不好意思告诉大哥,也可以告诉我的。” 孟雨无语了,之前是他自己拒绝了江绿萍。回到西玉州见到江承天和江战的时候,他的心确如江承天所说,是在犹豫和摇摆中的。但他怎么能和江战解释这些呢? 到了镇上客栈里,江战替他把东西都安置好,嘱咐他多休息,又说:“大哥还有些事没有和你交待完,所以不要急于走,反正要等到我和你一起走的。” 孟雨往床上一躺,把镔铁剑放在旁边,闷闷地说:“知道了。” 江战看着孟雨,孟雨翻个身,不理他。江战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差点成了我姐夫,看来我们两个都是注定要失意的,人生难道就是如此,一定要被命运捉弄才可以。” 孟雨闭上眼,假装听不见。 江战俯身看着孟雨:“我真的走了?家里好多事你也知道的,等晚上我来看你。” 孟雨闭着眼说:“知道了。你家正有大事嘛,不要管我这个人见人嫌的癞皮狗。” 江战坐在床沿上,推了一把孟雨:“我当时比你还不如,简直像丧家的癞皮狗,都不知道怎么离开的西玉州。一路上浑浑噩噩的,简直像爬回的家。尤其我还要自己去跟孟叔叔孟婶婶解释,让他们千万不要把小雪嫁给我,那种心情真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孟雨腾地坐起来,目光炯炯:“江战,别再说了,我们在一起吧。” 江战吓一跳:“你不要说得这么吓人好不好?” 孟雨说:“哎呀,我是说一起把这个案子查下去。” 江战松了一口气:“其实我早想帮你了,大哥有些一味消极避世。但这个案子一日不揭,那些人就不会放过江家。” 孟雨点头:“这次不仅要查这个案子,还必要把七年前毒杀我父亲的真相查清。” 江战点头。 孟雨伸出手掌,江战和他击了一下掌。 此后的日子,孟雨表面安心地在客栈里住着。江承天会在晚上来看他,陪他吃饭,和他交流。孟雨知道江承天没有什么都说,正如应正云所言,即使如好友,如兄弟,每个人都还有需要顾忌的事情,敞开心扉也都是在一定的限度之内。孟雨觉得舅舅真是神人,避世二十三年,却参透得比别人六十九年都深刻。 “接触我的人,是刀盟的人,但他们背后联结的是朝中哪一股势力我并不知道。我拒绝了他们,就更不可能知道后边的线索。但是他们始终没有放弃江家,因为江家一直都是站在孟大人一边的。这股势力无论是谁,都是朝中孟大人的敌对方。” 孟雨心里在思索,恐怕不仅仅是父亲的敌对方,而是敌对方中,与北燕有暗中交易的那一方。其实在朝中,分分合合,敌对的势力也可以结成联盟,但一与北燕勾结,就是另一个性质的问题。那是孟定国和应正云都不可能容忍的。 此外,四大山庄虽然只有江家与和义山庄是与孟定国结成联盟的,但卧虎帮和双凤山庄,即使在韩正杰在时,也是有江湖道义的,至少到今天明面上都不会与北燕有瓜葛。韩正杰不在了,彭泽天将卧虎帮控制得很好,也清除了一批异己。但是目前看,四大山庄都渗透进了不少应该是刀盟的人。目前朝中势力与刀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式,通过谁来联系的。而刀盟的核心人物,与四大山庄里的卧底也应是通过中间人物来联系的。如果找到刀盟的核心人物,就应该能找到朝中布局的那个人,或者那伙人。而这个核心人物,至少目前来看,除了易容人,没有第二个人选。 孟雨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这个核心人物抓住不难,但是如果在抓住他的时候,各大山庄和朝中势力突然发动政变,势必加剧国朝动荡。父亲始终没有在国事的层面交待自己什么,而舅舅倒是明显地说过,一定不能让包括和义庄在内的各大山庄突然出现反水的事件,要在内部分化瓦解,这也是要保住这几大山庄的荣誉。这也是这件案子的难办之处。 他正想着,突然街上传来吹打之声,他急忙跑到窗前,果然是办喜事的。那披红挂花的马车,显然是要嫁到远处。他知道程老爷家在另一个镇子,没有江泽镇富庶,也偏远一些,所以不能坐轿,一定要用马车。后来他才渐渐听说,之前给江绿萍选的有钱人家,江绿萍都嫌他们利益熏心,充满铜臭气。这个程老爷,叫程财发,家里只有母子二人,有些房子和地,也做点生意,是个殷实的土财主,人很老实,所以江绿萍亲自点了头。孟雨始终觉得,江绿萍之所以这么快就答应,一定是对自己之前的行为伤了心。但是这件事却是无法回想的。 突然,孟雨在随车的人中发现了小彩和凡儿,她们应该是陪嫁到程家去的。他知道彩姐和江绿萍特别要好,本来应该跟着,然而她是寡妇,不吉利,所以不能成行的,只在家里替江绿萍上了妆,穿好嫁衣。孟雨从客栈楼上蹬蹬蹬跑下来,穿过前柜跑到街上。华丽的车队和仪仗已经过去,吹打班子仍然在吹着欢快的曲子。孟雨眼前一黑,他急忙去客栈院子里急三火四牵出马来,他终于不顾一切了,无论如何,他要去把她追回来。但是跳上马的一刻,他的胸口又剧痛起来。他捂住胸口,眼睁睁地看着送亲车队渐行渐远,突然支持不住,一头栽下了马。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五四章 候爷 江绿萍穿着新娘的大红裙衫坐在马车里,头上新娘花冠上的珠穗垂下来挡住眼睛。在成亲前的两天,她终于闲下来了。江承天什么也不许她做,只许呆在自己房间里,试各种衣服头面首饰,各种的嫁妆给她过目。梳头娘也来给她试发型,连绣花鞋都试了几十双。盖头的样式也要挑。她无心无绪,只盼着这些川流不息在她屋里进进出出的人快走。 程老爷还是每天一遭要来一趟。他家离得不近,但他总是早饭前就来了,问一些江家各种需要,也很想和江绿萍见面。但是之前江承天都不拦他,马上要出嫁的前两天还是依规矩不让他见了。彩姐看到他还是要讥讽两句。好在大家都知道彩姐对人没有恶意,只是嘴巴厉害,而且她人漂亮又利索,大家都很喜欢她。只是偶尔,她会对江绿萍叹一声:“好好的帅小伙子不要,不要将来后悔咯。” 马车单调的声音持续着,江绿萍也随着那木头车轮的辗动,随着车身晃动着。马车已经出了镇子,在乡间的土路上行进,江绿萍掀起马车窗上的帘子,看着外边要收的已经金黄的稻子,叹了一口气。就要离开自己住了二十四年的家了,未来的生活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吹打还在继续,吹打班子的艺人们一直要跟着马车走。两个镇之间的路途可不近,他们就盼着快到西镇,吃上丰盛的婚宴,然后拿到赏钱赶紧就可以歇着了。这是江家大户嫁闺女,江承天已经给了他们一份赏钱。听说这程老爷虽然家底儿没有江家厚,但是极度重视这次联姻,想必饭好酒好打赏好。所以大家虽然累,却都心里暗暗有着指盼。 车队以步行的速度往前走着,突然一阵疾速的马蹄声传来。一匹快马从旁边飞驰过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马已经到了新娘的马车前,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穿着新郎倌红袍的程老爷吃了一惊,吓得差点跌下马去。 那人骑马随着马车跑了几步,突然手腕一甩,一把飞刀从他手中飞出,横打在驾车的马屁股上。程老爷吓得大叫起来。那人往回一带,飞刀又收了回来,阳光下金环闪耀。 马受惊扬起前蹄,拖着马车向前狂奔起来。那人也打马随着马车一起向前飞奔,将新郎和其他人远远抛在后边,吹打班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了一大跳——但还是只好继续呜哩哇啦吹奏着,不知道该不该停。 江绿萍在车里被猛晃一下,差点摔倒,她急忙抓住窗框。一惊之下她很快镇定下来,正要掀开窗帘。那和马车同步骑马奔驰的人,已经拉开马车门。 江绿萍不由惊叫一声:“候爷,你做什么?” 候灵闪冲她喊:“跳过来,上我的马!” 江绿萍惊道:“候爷,你怎么可以……” 候灵闪骑着马一手抓着马车门框:“你过来不过来?不过来你就一辈子陪着那个肉球!” 江绿萍犹豫着。 候灵闪又喊:“最后的机会了啊!这个是我候爷免费的,不收钱!” 江绿萍一咬牙,两手一撑门框,双足用力一蹬,身子飞起。候灵闪伸手拉住她的手,往里一带,江绿萍就落到马背上。 候灵闪大笑着说:“一听不收钱,蹦得就快了吧。这个钱我可得找孟雨收去!” 说罢,候灵闪加了一鞭,马飞一样的奔驰。那辆空了的马车落到了后边。 “什么!”江承天猛地站起来。 程老爷带着哭腔说:“是一个用飞刀的人把江姑娘劫走了了!!” 江承天怒道:“候灵闪,******!”江战站在哥哥身后,都快笑到脸上了,拼命才憋住。 程老爷还在哭着说:“不是我不管江姑娘,那个人太厉害了。” 彩姐在旁边噢了一声:“命里不是自己的哟,瞎逞……” 江承天对程老爷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慢慢查访。这件事你也无能为力的。” 程老爷看江承天没有怪他,心里稍微踏实点。可想到没法跟娘交待,又哭起来了:“怎么办啊,媳妇没有了!” 江承天对江战道:“你送程老爷回家,我出去一趟。” 江战笑眯眯地说是。 江承天瞪他一眼,他赶紧把笑脸收了。 孟雨下楼去吃饭的时候,才听到这件事。 本来他吃饭无情无绪的,完全是因为早饭都没吃,所以才不能不履行一下手续。结果听到旁边桌上的人兴奋地正议论着,江家大小姐出嫁时,让一个使飞刀的家伙劫跑了。本来出江泽镇前是娘家送亲,出了镇就是婆家迎亲,已经交接了,若是江老爷怪罪起程家把妹妹丢了,程财发那个土财主可吃了不兜着走。 孟雨一下子就站起来了,他当然马上就知道是候灵闪把江绿萍劫走了。他本来是真的江湖豪客,自然可以不在乎任何规矩礼教。随即,孟雨知道自己失态了,便又坐下了。 旁边那桌还在继续起劲地说着,说得满脸直跑眉毛:“事后,程家院子里突然被扔进一个包袱,里边全是亲银珠宝,还有一个纸条:好汉做事好汉当,彩礼钱候爷退给你!” 一桌人拼命地笑起来,连伙计都凑过去好奇地听着。 在这个虽然富庶但还是略微偏僻的小镇上,这样的故事还是很刺激,很有吸引力的。 江战送走了程财发,很快跑到客栈里找孟雨,孟雨拉着他骑上马跑到郊外。他呼哨一声,随后对江战说:“他要是没走远,应该能听到。” 江战东张西望了一下:“自从这事儿演变成喜剧,我看我倒没有什么可以关心的了,我现在更注重未来我们两个的合作。” 孟雨踢他一脚:“一会儿要是火并了,你帮哪个?” 江战想了想:“当然帮候爷啊,是条汉子。” 孟雨白了江战一眼,想着关键时刻,候灵闪真的是比自己豪气多了。他看着远处无尽的山峦:“我就是想问问他到底怎么想。” 远处一匹马飞驰而来,候灵闪一身劲装,背上背着他的刀,金环搭在刀背上垂下来,在夕阳下闪着灼人眼睛的光芒。 还是孟雨先开口了:“终究是候爷,你才是真正能快意恩仇的人。” 候灵闪搔搔脑袋:“难得你这么尊敬我哈,还称我一回爷。” 不待孟雨再问,他很干脆地说:“江姑娘自己走了,她去妙常师太那里了。” 第一五五章 爱人走了 孟雨一惊,他以为能很快再次见到她,问她未来的打算,不想竟已经走了,他的心像被什么猛撞了一下,霎时间又空落落的。 “江姐姐为什么突然要去那里?” 妙常师太一直弟子众多,自开青虹剑派,在河东郡是很有名的。就连被应正云刺杀的前太后,孟定国的姐姐孟离珠也是她的徒弟。江绿萍也曾和妙常师太学过几年武功,因为聪明灵慧,对武功心法领会得快而颇得师太喜爱和器重。就是孟雪,也在妙常师太云游到黄山之时,被亲自指点过。青虹派基本在河东已经成为和另一家飞云寺的混元派成为竞争之势。飞云寺的住持了空大师,是国朝国师孤鸣鹤的师弟,近日被国丈、镇国公沈鹤昌的亲信,河东巡抚曹成安支持,一直明里暗里在排挤青虹派,所以妙常师太的日子并不好过。 本来候灵闪在江湖上卖的就是情报,得知最近妙常师太手下几个大弟子和外面勾结,又受到飞云寺的压力,情势有一点微妙。据说也有外族在染指意欲控制,青虹派内外已是暗波涌动。妙常师太因为几个得到真传的大弟子已经被外面渗透,所以表面不动声色,只是尽力周旋。而官府一向不染指江湖内部纷争,所以曹成借机不作为。候灵闪告诉孟雨,江绿萍现在必定是不能回家的,一回家就必须给程家交待,那就白逃婚了。而孟雨目前正在和江承天、江战联手要解决四大山庄的事,如果她再回来找孟雨,一是让江承天难堪,也会影响孟雨要做的大事。两难之下,她又挂记师父,便决定去河东找师父,关键的时候也可帮忙。 候灵闪怕她一走,和孟雨两个人刚热起来的心又会凉下去。但江绿萍想到自己这次一再拒绝孟雨,也是太伤害他,感觉当前无法再面对,就执意走了。 候灵闪说:“我可让她给你留封信呐,但你想她怎么好意思托我这个大男子给你传信呢。说留个信物吧,她也一样是不愿意经我手转。我看她百般弯转周折,为难的要命,最后还是在药店给你买了调内息的药,让我交给你。” 孟雨一听,也呆住了。他想江绿萍是个外冷而内热的女子,之前她在萧梦时特意办的那个七夕夜,很主动很大胆地向自己表示过,却被自己一口拒绝了。对于一个内向而内心高傲的女子,自己的拒绝对她不仅是打击,还是一种很彻底的伤害。他捧着药有些发呆,现在想来,自己和江绿萍前前后后的这些事情,心凉了热,热了又凉,想着好不容易见到,又被她和别人的婚礼折磨。好不容易她逃脱了婚礼,却连面都见不上一次,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艰难要走。 候灵闪拍拍他:“还以为我抢了你的心上人吧?候爷可不是那样的人。 孟雨把药小心地收好,看着候灵闪,点点头:“谢谢。” 候灵闪拍了一下大腿:“啊呀!这个谢谢可真难得啊,候爷要感动死了!” 突然他又站起来:“那赔给那老财主的彩礼怎么办?” 孟雨笑笑:“候爷成亲的时候,会有大礼。” 候灵闪跳起来:“成亲的时候?那得猴年狗月啊,要是候爷这一辈子都不成亲呢?” 孟雨笑了:“候爷怎么可能孤家寡人一辈子。不过我还没说完呢,除了成亲一份大礼,赔给老财主的钱,孟雨一文不少双倍奉还。” 候灵闪凑到孟雨跟着:“你哪来的钱?拿老爷子的钱可不算本事。” 孟雨推了他一把,一本正经地:“得了,孟雨也是有事业的人。” 候灵闪指着孟雨:“哈!哈!哈!哈!合算你办案子收得比候爷还黑是不是?” 江战听得都快笑喷了,他对候灵闪说:“候爷你不要那么大声,我大哥上天入地要找你呢,找到你一定撕八瓣儿。” 候灵闪一蹿,跳到一块大青石上,陡然高大起来:“我这就加入孟神探的事业当中,你们两个保护候爷就是了。” 孟雨道:“候爷不会后悔么?” 候灵闪一挺胸:“不是候爷后不后悔,是候爷担心你俩搞不定。看看江姑娘的事,在候史上就是浓重的一笔啊。” 孟雨点头:“候爷确实是令人敬佩的人,孟雨这辈子也追不上候爷的境界啦!” 候灵闪一笑:“别给我戴高帽,信得过我,双凤山庄候爷陪你去就是!” 他们临离开江泽镇的那天,江承天赶来送行,候灵闪早躲得八百里开外去了。江战也不告诉大哥候灵闪的事情。江承天将写给双凤山庄的庄主郭冲的信交给孟雨,叮咛道:“不论双凤山庄出了什么事情,这封信一定要交给大庄主。我知道你和郭世超有交,他都不能给。”孟雨点头。 走时孟雨还是忍不住问了江承天,那个程老爷后来怎么样了。 江承天摸了摸头:“婚礼照常进行!” “什么?”孟雨瞪得一对眼睛两对大,“这……” 江承天哭笑不得地说:“我做了一次媒婆,哄劝了程老爷老娘好久,然而陪送了不少财物,将彩姐嫁给程老爷了!也送算积个大德吧。” “什么?”孟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一门亲事是可以这样做成的? 江承天道:“被江湖大盗劫走,程老爷母子吓都吓死了,就算把绿萍还回去,他们也不敢要了。他们是老实本份人家。” 孟雨仍是不解:“彩姐不是老嫌弃程老爷吗?” 江承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看孟雨:“老弟你可真是纯情啊,不知道打是疼骂是爱吗,彩姐早就对程老爷有意思了。” 孟雨张着嘴像能吞进一个鸡蛋,半晌才扇着风说:“等等,我要平静一下。” 江承天被孟雨逗笑了。将彩姐和程老爷的事情告诉孟雨。原来彩姐又漂亮又能干,一直帮着江绿萍弄养蚕的事。她因为从年轻时期就专事桑蚕事,比江绿萍有经验,做事也麻利,是江家花了大价钱雇请的。彩姐丈夫死后,婆家不容,她被迫回到娘家,手无分文,给江家帮了一阵工,有些积蓄,自己也开了蚕室,每年养不少蚕,出不少丝,很快就有产有业了。另外还在江家指导些桑蚕事,也帮江家打理一些事情,江家待她也好,又让她收到不少外快,所以在江泽镇是个不小的富婆。 “你以为。若不是因为是寡妇,得多抢手啊。”江承天总结性地说着。 程老爷老实恭谨,奉母命每天都来江家一趟,江家虽然待他客气,但江绿萍应付一下是能躲则躲。彩姐一则觉得江绿萍嫁这个四十多的老实头确实不般配,一方面又看程老爷天天老老实实跑很远上门,很是可怜他。所以虽然对他夹枪带棒,内里确是很同情这个老实人。 孟雨真是开了眼界,有些人的姻缘百折千难,可有些人的简直就是一见钟情然后就水到渠成,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呢? 江承天又笑着说:“转告候灵闪,最好躲得更远点,不要在我的眼前出现,否则我饶不了这个小王八羔子。” 江承天说罢一甩袖子走出客栈。 江战看着哥哥的背影:“哥哥最恨有人在他的地界里给他下不来台啦!候爷实在威武!” 第一五六章 又见姐姐 双凤山庄虽然也在南方,但是从江泽镇出发,也有几百里地。三个人骑着马结了伴走,确是十分开心。基本上候灵闪以拿孟雨开心为主,孟雨也是毫不示弱,反唇相击,时不时还要动一下手。孟雨知道候灵闪功夫不及自己,干脆把欺负人的本事表现得十分到位。候灵闪也不示弱,上蹿下跳的把被孟雨欺负的程度扩张一万倍。人说两个女人一只鸭子,这里两个男人就一千只鸭子啦。 江战是个好脾气的人,除了对所有他认为好的人好之外,并不擅长于惩口舌之利。在候灵闪和孟雨两个人之间,他总是当和事佬,有时也跟着笑一下而已。 眼看着到了苏北境内,离双凤山庄还有二百里的距离。这里比起江南要贫穷、荒凉得多。并且更接近北方,渐有宽阔的感觉。三人纵马到了一个路口,同时勒住马,候灵闪指着前面:“那边是往双凤山庄的唯一大道,我们沿着走就好。” 孟雨说:“好,那就加快赶路吧!” 三个人打马继续奔驰,却想不到转过弯,却发现前边不远处,路边树下有一匹马,一个红衣女子牵着马站在树下。 看到那娇小窈窕的身影,孟雨的心一下就跳起来了。 江站喊了一声:“姐!” 孟雨已经快马向前飞奔过去。 候灵闪捅了一下江战:“别瞎叫!” 江战不服气地:“那就是我姐嘛。” 候灵闪眉毛都挑起来了:“那不成你也要过去?” 江战的马早就立在当地,马错着步来来回回得得地踏着路面转着圈。 江战也笑了,他翻身下马。候灵闪也下了马,两个人蹲在路边,无聊地看着路边的野花。 孟雨奔到江绿萍面前,跳下马。 江绿萍一身深红色的衣服,黑色的领边和袖口镶边,通身除了一对硬红玉的耳坠外,没有一件饰物,一张脸更加白净好看。她黑黑的眉毛弯弯的,看到孟雨,清澈的眼睛闪出光来。 孟雨看着江绿萍,心跳得快要出来了。 江绿萍笑了:“孟雨。” 孟雨心里不知道有多少话想说,或者什么也不说,两个人抱在一起才好。可是他就那么站着,直直地看着江绿萍,呆了半天说出来的却像是脑袋被门挤了,声音还冷冷的:“姐姐最终还是没有嫁给程老爷么?” 江绿萍差点啊出来,她下意识地咬咬嘴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当初,是她不顾孟雨病重,不管不顾就上了送亲的马车。一时敏感而聪明的她,突然感觉到有了不好的征兆,也许迎接她的并不马上是幸福的重逢。 孟雨眼睛湿了,突然一阵委屈涌上来,内心充满了怨念:“孟雨知道,孟雨再怎么说,就算是快要死了,姐姐都不会回一下头。可候爷不费力气就能让姐姐毅然决然的逃婚。他多会做人,对刀都能故意让着姐姐。” 江绿萍的脸白了,眼泪已经聚在她的眼眶里:“孟雨,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孟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委屈极了:“我能怎么想?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让姐姐改变一点点!” 江绿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然而孟雨明明是在胡搅蛮缠。她的眼泪掉了出来,突然觉得心灰意冷。她一只脚踩上马蹬,孟雨吓了一跳,这才急了:“姐姐你要干嘛?” 江绿萍眼眶中含的泪珠滚落下来,碎了一地,她的心也碎了一地。她转过身对孟雨说:“你既然这么委屈,我就走得彻底些,省得继续委屈你。想来我是这样一个恶人,我们确实走不到一起的,你自己保重吧。” 说罢她已经上了马,孟雨还没反应过来,她和她的马已经飞奔而去。 这边候灵闪和江战看到不好,急忙跑过去,候灵闪急得不行:“孟雨,你说什么了?你疯了吧?” 孟雨愣愣地看着那红衣红马向远处飞驶而去,人和马越来越小,他突然飞身上马,拍马追了上去。 候灵闪看着江战:“看看,作吧!作吧!作跑了吧。” 江战瞠目结舌地:“他怎么突然会变脸变得那么快?” 候灵闪噗地笑了:“撒娇呗。光作不知道喽着。” 江战耸然了一下,想想也笑了:“孟雨好像在吃候爷的醋哎。” 候灵闪看了看远处快看不到的两匹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我没那么贪。” 江战蹲下:“候爷是个令人佩服的人,要是哪个女子遇到候爷,才是有福气了。” 候灵闪看着江战,江站被看得有点毛了,但他还是认真地说:“真的,候爷,我说的是真的。” 候灵闪哼了一声:“等你再有个妹妹再说这话吧,”他向远处看了看,“咱俩还是跟上去吧,不要出什么事。” 江战点点头,两个人也同时上马,追了过去。 孟雨的马快,他又疯了似的打马。 江绿萍一边哭一边跑,根本没有注意后边马蹄声已经追了过来。 孟雨追到她身边,和她的马并排疾驰着,然后伸出手抓住江绿萍右臂,同时另一只手抓住她肩膀,轻轻一抓就将她抓到自己的马上,他抓紧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姐姐,我错了好么?” 江绿萍不理他,只是挣扎,可孟雨的手臂像铁铸的一般,让她半点也动不得。他左臂搂紧她,右手一勒缰绳,马儿受惊,猛地停下,在原地踏着步子。铁打的马掌踏在石头上迸出火花。 孟雨跳下马,不由分说将江绿萍也从马上抱下来。 他的马和她的马一看没人管,撒着欢儿都跑了。江绿萍还在挣扎,孟雨不理,只是紧紧抓着她,江绿萍拼命挣扎也挣扎不动。 孟雨不停地说:“姐姐,是我错了,可是你知道,你在镇上坐着送亲马车走的时候,我是要拦你的。我跳上马去追,可是突然胸口剧痛,我眼前全黑了,从马上摔下来,晕了过去。我被伙计救醒的时候,真的都想死了算了。” 江绿萍哭得更厉害了,听着孟雨的话,她又心疼又伤心。他们认识的这段日子,从开始互相心有所属,到现在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可是哪有什么时候是幸福而温馨的,总是磕磕绊绊。 上架感言 两个多月很快过去,竟然发布到第二卷开头了,真快呀。 最初脱胎于02年,当时想写一个将武侠、评书长枪袍带、言情、古代战争、推理用鲜明的性格语言织于一体的作品,也尝试了八九万字。 三年前从那部作品引出一个真正的推理故事,主角孟雨很可爱,很聪明,很幽默,剑法也很好。同时,他又很内向,很敏感,舍得付出,也很容易受伤。写了十三万字,很忙又搁键盘了。 今年七月出差,赶上大暴雨,搁浅在双流机场,笔记本里翻出这个未完成的作品,一杯咖啡的刺激便续写下去。写到二十万字,一冲动就发了出来。 “单纯的武功,从来都不是武功。”这句话淹没在很长的作品里,却是贯穿小说始终的核心。我的主人公虽然开始气势如虹,一剑破八刀。但在第一场真正惨烈的战斗中,他才懂了武功应该怎么用,没有激发出斗志的表演型武功,只能像画在纸上的花。 他的人生经历和成长,还有感情大家文中去看(感情一直被虐得乱七八糟,给不给好的感情归宿还没想好,哈哈),呵呵。 时代架空,是因为对历史考据还不到火候,这本书没有告诉读书圈内朋友,怕他们挑我的各种历史错误。真的很想开创一个内涵厚一点的武侠新品种,结果写着写着又成小清新,写书是为了心中一份情怀(其实就是yy),宏大目标还是等待横空出世的大家吧! 书里埋了很多前传的线,未来的前传很想接到真实的历史时代,希望本书得到大家认可,好让我完本后有勇气写下一部! 感谢捡贝拾珠,每天给我很多推荐票,且天天坚持;感谢洛城太守,告诉我网文是怎么回事。感谢清风万壑,告诉我对我作品的感悟;感谢千杯不醉兔儿爷,告诉我获奖了,惊喜啊。感谢陛下这是喜脉,跟随我每一点进步;感谢企鹅少年,帮我改章节标题;感谢风起宸歌,一起开文,互相鼓励走到今天。感谢我女儿,经常批评我您要不就写得特别出彩,要不就要写得像网文,遗憾未能达到公主要求了。感谢所有读过我的作品和支持我的朋友们!感谢都来订阅呵! 感谢网站和星辰大大!虽然点击成绩还不理想,网站却该给的所有支持都给了,而且我这个第一次发的文竟然获奖了。可我能不能用订阅回报网站,证明自己呢?天啊这个任务很艰巨!但我别无选择,惟有更努力写下去,以答谢所有支持我的人们。 江云梦飞?2016.10.14 第一五七章 双凤山庄 她哭着对孟雨说:“可怜的弟弟,姐姐不是狠心,姐姐也是没有办法啊。”她越想越伤心,哭得气也喘不上来。 孟雨从来没有看到江绿萍这么失态地哭,他也吓傻了,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说话不长脑子,为什么要惹她伤心。他胡乱替她擦着眼泪:“姐姐,你别哭了,都是孟雨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半晌,江绿萍才擦掉眼泪:“孟雨,姐姐知道你对姐姐好。可是你太任性了,姐姐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我在这里等你,只是想见你一面,看到你,我才有力气走下面的一千多里路。” 她自己将眼泪擦干,看着孟雨。孟雨看着刚才还是红是红白是白美得像画上的仙女一样的江绿萍,现在伤心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十分难受,他抱紧她,迟迟舍不得松开。 江绿萍半天才稍微平静下来,她把孟雨的手臂轻轻拿掉,柔声对他说:“见过你了,心里就踏实了,姐姐必须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孟雨万分舍不得地看着江绿萍,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依赖,突然觉得真的不想离开她:“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要走……” 江绿萍勉强笑笑:“师父那边的事情结束了,我一定再来找你。现在我们两个在一起,一定会传出去,会让哥哥和孟大人都难堪的。” 孟雨黯然了:“就这么又要分开……” 江绿萍含着眼泪笑着:“孟雨,我们只是一时的激情吗?我们难道不是用自己的性命认识的对方吗?我会等你,你也一定要等我。” 孟雨呆呆地看着她。 江绿萍轻轻地说:“我走了。”说罢,她吹了声口哨,枣红马撒着欢儿跑了回来。 孟雨觉得心中一阵疼痛滚过,他不由就松了手,看着江绿萍上了马。 远处,候灵闪对江战说:“好像不大妙哎。” 两个人慌忙上马,奔到他俩面前。孟雨还在呆呆地站着,江战喊了一声:“姐!” 江绿萍笑笑:“江战,和候爷一起,好好帮孟雨。” 她又对候灵闪拱手:“绿萍再谢候爷了,等师父那里的事情结束了,希望有机会与候爷再对刀,可不要再相让了哟!” 说罢,她看了孟雨一眼,微笑了一下,打马飞奔而去。 候灵闪哎哎了几声,江绿萍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候灵闪下了马,对着呆若木鸡的孟雨问:“孟雨,你都胡说八道什么了?” 孟雨只是呆呆地看着江绿萍远去的背影,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好好地在一起呢? 远处连绵的山脚下一片宏大的山庄。飞檐斗拱,灰砖灰瓦,黑漆大门,红漆窗棂,十分气派豪华。 “不错呢,看起来这么偏远的地方有这么豪华和雄伟的山庄。” “双凤山庄和朝廷还是蜜月期呢,生意红火得很。” 一会儿,郭世超挎着刀跳跳攒攒的从山庄大门里跑出来,行武家风,总是刀不离身的。郭威也跟着走了出来。门口的庄丁向两边成雁翅散开,人人绑腿紧扎腰带,个个精干又不失剽悍。郭世超快跑几步抱住孟雨,亲热得很,他跟孟雨好好拥抱了一下,嘴里喊着:“孟大哥,候爷,你们好!这位兄长是……” 孟雨给他介绍了一下,郭世超更开心了:“啊呀,那更得亲热了,原来是江战哥哥。我小时候去过江战哥哥家住过一阵呢,只是当时你在外学艺,没有在家。” 江战也高兴地说:“是呢,老听大哥说起你,咱们算是叔伯老乡呢。” 郭世超一听也乐了:“江战哥哥太幽默啦!” 郭威笑着对郭世超说:“好啦,亲热够了吧,赶紧进庄,你爹爹等着呢。” 他被郭世超抢先跟大家招呼了,等他亲热完了,这才得空一一跟三人互相见礼。 双凤山庄依山傍水,占着山脚下一大片地。进了庄子也十分宽阔,建筑和园林设计都是开阔和豪放的风格。只是进了大门还要走一阵才能到前院正厅。郭威在前边给大家引路,郭世超紧跟着孟雨走着,他心里很想问萧梦时的事情,可是大家刚见面,又有长辈在,不敢问这么不吉利的事情。孟雨也里这惦记着这个事情。他知道不仅郭世超,整个双凤山庄都应该知道了萧梦时的死讯。而起出的兵器库里,没有产于双凤山庄的,这恐怕是他们的幸运。而郭威对于孟定国和孟雨在隐瞒兵器上起的作用,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郭威并没有带他们进正厅,而是过了垂花门,进了后院。走到一间绿树掩映,建筑豪华精致的屋子门口,他对门口的小厮说:“快去禀知大哥,就说贵客到了。” 他话音未落,里边传出一声咳嗽,一个酣劲而沧桑的声音响起:“还禀知什么?我这里等了好久了。” 郭威急忙小声说:“大哥痛风,卧床许久了,只能在这里和大家见面,不恭了。” 说罢他先进屋,然后引着三个人依次进去。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脸蓄络腮胡的中年汉子靠着被垛卧在大床中间,身上盖着红绫被,这就是双凤山庄大庄主郭冲了。郭世超进去,先给父亲见了礼。孟雨等三个人也给郭冲行礼,郭冲抱拳还礼,然后道:“我卧床也有些日子啦,蓬头垢面,实在失礼,诸位贤侄随便坐吧。” 候灵闪嘎嘎一笑:“郭庄主,想当年候某跟您开个玩笑,您一刀下来,猴子就只有逃的份儿啦。真心佩服您老的刀法!” 郭冲也哈哈大笑:“别人都不敢惹我,哪个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以为撒一把飞刀多厉害呢。” 随后果然郭冲问起萧梦时的事情,孟雨简单说了一下经过。却将一些核心的事情瞒下了。 郭冲叹息了:“真是可惜,年轻一代刀法好的也有,难得他那个刚猛的性格了!不过跟皇上作对,这个世道终究容不下他的。” 几个人闲话半天,孟雨只说是去江南闲游,回京城经过此处,郭世超却瞪大眼睛看着孟雨,尤其是在说萧梦时的事情的时候,他的心里翻过一阵波浪。他虽然从小被父亲和叔叔严格教导,习练刀法,但毕竟年纪轻,没有经历过江湖凶险,萧梦时的死讯让他对今后的人生有了新的认识。 第一五八章 初入山庄 从萧梦时给他下帖会刀,之后断断续续在京城都有交往,尤其七夕还到萧梦时的家里去赴了宴,平时也常在卧虎帮大家喝酒谈天,交流武功尤其是刀法,内心里已经把他当成很亲密的朋友和大哥了。突然听到他的死讯,郭世超心里一时接受不了。 但是他远在京城,萧梦时死在西玉州,他只能在京城自己的屋里,设了个小小的祭台,给萧梦时远方的亡灵敬了一杯酒。他也听说沈赫昌去缉拿萧家,被孟定国出手拦阻了。这让他对沈婉华的那种朦胧的感觉受到了一些打击。沈赫昌在国朝的声望十分不好,****,粗暴、争权,没有节操。郭世超觉得自己这么轻易地喜欢上这个家庭出来的女孩子,是不是太不慎重了,然而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喜欢她的美丽活泼,还有爽快的性格。他其实是个十分聪明的青年,双凤山庄从前和江南江家并驾齐驱,而最近几年已经是一枝独秀。生意越做越大,和朝廷、官府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密。但是被孟雨提醒,越是顺风顺水的时候,就越要居安思危。双凤山庄下一代里,除了他都还没有成年,他又是庄主郭冲的长子,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浑浑噩噩,不关心山庄未来的命运。 不一时,几个小厮丫环上来将郭冲扶起来,郭威忙对几个人说:“大哥要沐浴更衣后礼佛去了。我陪几位贤侄先去客房安置东西,然后好吃晚饭,好好聚一聚!” 出来之后,郭威对大家解释似的说:“大哥自从疾病缠身,尤其行动不能自理,就开始信佛消业,平日也是深居简出,这山庄里边和外边的事,都只能我带着世超来打理了。” 可是不一会儿,郭威又过来看望他们,说是郭冲非常希望带他们去他要礼佛的普然寺看看,那是苏北有名的佛教圣地。郭威自从信佛之后,常去普然寺布施,与方丈清心大师有挚交。这次孟雨他们来,郭冲很想带他们去普然寺游览玩赏,拜拜佛,与清心大师晤谈一下,尤其要尝尝有名的素斋。 不一时,几个家人将软轿抬到郭冲的屋子门口,郭冲一身白色长衫,郭世超扶父亲上轿。郭冲呵呵笑着说:“就这几步,走得也这么狼狈。想我当年一把刀横扫苏北的时候……哎!” 郭世超已经扶他到了软轿旁边,掀起轿帘:“爹爹小心坐稳。” 郭冲道:“没事,你去陪着几个朋友,给他们讲讲这边的风光习俗,不用管我。” 他坐进轿中,随即又伸出头来:“二弟!你在家里好好备齐晚宴,那个素斋吃个新鲜,不饱肚子。” 郭威笑着说:“大哥您踏实去吧,我做事您还能不放心吗?” 郭冲想了想:“也是,一个吃,一个酒,交你手里没错的。” 说罢,坐到轿里去了。 到了门口,家人又将他扶到马车上。郭世超陪着孟雨几个骑上马,悠悠地向普然寺进发。几个家丁随后跟上,一个黑色劲装的弟子,随身服侍郭威。这个弟子看上去个子很高,但是很瘦,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十分干练。孟雨注意到,这个人似乎是随时都贴身跟随郭冲的。 郭冲也向他们介绍过,这是他的三弟子卫长天,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郭世超笑着说:“这里比江南看着荒僻多了吧。我在这里长大,小时候只去过江南,那里好吃的太多了,江南的景致也太美了,都舍不得回来。今天春天,我才第一次上京城,哇,这世上还有这么繁华的地方。太多好玩的好吃的了,各种华丽的建筑,城郊的泉池楼台,还有虎圈,象房,逛都逛不过来。觉得自己前十几年都白活了。” 孟雨几个听着他说,不由笑起来,心想他还真是孩子心性。郭世超问道:“孟大哥,难道你从小不喜欢这些吗。” 孟雨想了想才迟疑地说:“我是比较乏味的人。” 不过郭世超的话还是触动了他,他仔细回想,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好好评价一下自己是个什么类型的人。回忆起来,才发现小时候父亲长年不在,而母亲天生似乎是一个比较闷的人。从来想不起带自己和妹妹去玩。除了天然的调皮捣蛋,似乎都是江承天有时带他和孟雪出去玩玩。其实孟雪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江承天的父亲江居武还没有去世,也是经常带他去江边坐船或者登山。有了好吃的也会专门叫他,金秋蟹肥的时候,打到不易见的鱼虾的时候。家里腌了腊味的时候,或者炖了鸭子的时候。然而无论玩与吃,他都是被动地听从江家的招呼,从来没有主动有过什么想法。 自从去黄山学艺,苦松大师严格得近乎苛刻,枯燥而乏味,他是个懒散的人,心里不很适应。而江战脾气随和,在黄山倒是很能和苦松大师和谐相处,而自己就经常被罚了。再后来家逢大变,四处飘泊去寻找生死不明的父亲,他再没有喜欢四处游玩的心性了。现在想来,自己的性格也是很随母亲的。母亲应秀灵就是个悲喜不形于色的人,自己比母亲已经活泼一些了,然而终究对这个身外五彩缤纷的世界,缺乏应有的热情。或许,如果自己也像郭世超一样是个爱玩爱闹的青年,也不会选择探案作为痴迷的嗜好了。 郭世超一直就发现孟雨不论多么喜欢玩笑和幽默,他身上总有消极避世的一面,这也让他更想了解孟雨。郭世超笑着说:“从第一次和孟大哥逛京城,就发现你是一个不爱玩的人。逛街都像在赶路,我要看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停下关心一下,大哥已经大踏步过去了。” 江战忍不住笑起来:“我可以证明,孟雨一向如此。” 候灵闪说:“拉倒吧,抢姑娘的时候,灵着呢。” 孟雨脸一挂达:“我什么时候抢过姑娘?” 候灵闪还在继续说:“醋劲儿也大……” 郭世超又要笑喷了:“这个世超也可以证明,在京城的时候,萧大哥和江姐姐多说一句话,孟大哥脸上就不好看……” 但一说起萧梦时,大家的脸都暗了下来。 郭世超急忙打自己脸两下:“我又乱说了。” 第一五九章 探访普然寺 候灵闪说:“没有什么,你说得很形象。有时候人自己看不清自己,旁人倒看得清楚。比如我老自称候爷,可有人就一定要叫我猴子。” 江战和郭世超都要笑喷了。 而孟雨却没有笑,他回想了一下,似乎大家对自己的认识确实比自己更清晰深刻,还真是旁观者清。“难道我在大家眼里是个很怪的人吗?”他问着自己。事实上虽然孟雨并不多么高调,爱出风头,但他还是希望给别人留下一个智慧、豁达、开朗、随和又不乏个性的好印象。然而现在看来,别人对自己的印象并非如此,竟然自己还是个醋劲儿很大的人。 什么时候吃过醋?无非是江姐姐。但是,自己都二十二岁了,以前没有和女人真正接触过,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江姐姐是第一个。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个倾心的人,在乎一些又怎么了? 看到孟雨沉闷地不知想着什么,大家自觉不再和他说话,而是谈论起苏北来了。郭世超说:“我家世代在苏北,到我就是第六代了。皇上登基后,要肃清先皇的余党,尤其是与北燕有勾结的。先皇的几个兄弟,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叔叔,都重新封王。所以苏北现在最有势力的就是皇上的三叔宁王了。我们现在走的路都是他的势力范围。” 候灵闪很豪气地说:“宁王算什么?上次有个大雇主,花钱要我去宁王府偷皇上御赐的嵌宝龙凤杯,我照样趟进去就偷了出来。那帮王府家丁还追我候爷呢,让我一个无影脚全把他们踢趴下了,揣在怀里的龙凤杯照样稳稳地。俺就一个筋斗翻出来找雇主交差。” 江战笑着说:“原来候爷就是这么积攒财礼的呀?” 候灵闪一指江战:“小子,我发现你最蔫坏,光看着老实。” 郭世超看到孟雨好像又陷入沉思了。其实最早打交道,就是两个人一起逛街的时候,郭世超已经习惯了。他在想,孟雨大概永远在想案子的事情,对懂他的朋友来说是专注,对不了解他的人来说,就是乏味了。 普然寺果然雄伟巍峨,规模很大。前后好几进院子,正院的大树遮天蔽日,树干都要两人合抱,只是树叶已经变深绿色,并且随着秋风吹来开始渐渐掉落了。郭冲以前并不信佛,和普然寺也无交往,最多夫人小姐们来寺上香,每年多给寺院布施就是了。直到郭冲身染痛风,突然觉得人生无常,才常来寺院,和清心大师成了好朋友,便经常帮助寺院给佛像重塑金身,维修寺院,重建藏经楼更是费扯了银子。以后在长期卧床之时,郭冲经常来寺院也是为了透透气。 听说郭冲来了,清心大师亲自出来迎接,郭冲从轿中出来,换乘一副滑杆,他并没有告诉清心大师孟雨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说这是他的远房亲友。清心大师与他们寒暄之后,就让自己的弟子和郭世超一起陪着他们逛一下寺院,先把寺院了解一下,下次来再听讲经。而郭冲就径直去方丈室听清心大师讲经了。 正是下午的时间,秋高气爽,逛起来倒是蛮惬意,只是寺院阔大,却安静而幽远。往来的和尚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发出喧闹的声音。想必暮鼓晨钟之时,更有着佛家之地的庄严与空灵。郭世超陪着几个人连逛带听清心的弟子讲解,等走遍了几进院子,再进殿拜佛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大家的肚子都咕咕了。弟子带他们来到用斋饭的地方,郭冲已经在等他们了。看到几个人进来,清心大师又与大家打了招呼,便和弟子出去了。 果然是名寺的斋饭,今天寺院特地安排了一整桌素席,都是猴头面筋,豆腐萝卜、山菌蘑菇和笋干等,倒是烹调得十分鲜美,汤和面饼也很好吃。大家都饿了,眨眼间风卷残云,郭冲看着大家吃得精光,十分高兴。 用毕素斋,清心大师亲自来送,并让弟子给郭冲拿上寺院特制的治痛风的药,特别叮嘱:“郭施主一定要按时服用。”然后又让弟子奉上两册普然寺弟子亲自钞的佛经,郭世超急忙上前代父亲接过收好。 等辞了清心大师,出了寺院上了回家的大路,走到半路的时候,郭冲突然从轿里伸出头:“几位年轻人!素斋没吃饱吧,回庄定会酒肉尽兴!” 候灵闪笑起来:“哎呀妈呀,这素席吃的,咋感觉那么神圣捏?我候爷都好像被佛光沐浴了一样。” 郭冲对候灵闪笑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候爷是有慧性的人,好在你平日就不滥杀。你的心定是宁静的。” 候灵闪吃了一吓,眨了眨眼:“啊?郭庄主您说话怎么和从前不一样了呢?猴子大多时候问心无愧的,只是有的时候还是贪点小财,但一定要取之有道。” 郭冲点头赞道:“这也已经不容易了。行走江湖,能做到候爷这样的,也是仗义正直之人。” 候灵闪搔搔头皮:“庄主这么夸猴子,猴子怎么这么不自在呢?” 江战笑说:“平时被虐得太多了吧。” 候灵闪冲江战翻了一下眼睛:“去!我发现你小子好像有点打算跟候爷过不去的意思。” 江战忍不住扑地笑了。 只有郭世超注意到,孟雨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回家山庄,大家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来到正厅。厅里灯火通明,大桌子已经摆好,烧烤架也已经架好。一个厨子样的人正在烤一只肥羊,香味传出很远。旁边长长的硬木几上放着几坛酒。 郭冲已经坐在主人位上,笑着说:“站起不便就这里给大家问好了。” 郭威也笑着道:“几位贤侄都是贵客,第一天来双凤山庄,定要一醉方休啊!” 郭世超已经拿起刻花的大银碗,端起一坛酒,给大家斟起酒来。那清冽淳厚的酒从坛子里一倒出来,一股浓烈的酒香散发出来,和架子上烤肥羊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简直令人口水流到三尺。 第一六0章 夜传机密 桌还摆满了腌鱼腊肉,正是节令,肥美的螃蟹和重阳花糕也上了桌。此外大盘的鲜鱼炖肉也摆满桌子。郭冲拿起银碗:“今天就是要喝痛快,吃痛快,江湖的后辈才俊,我郭冲真是羡慕你们呀!”说罢一碗酒一饮而尽。 郭威急忙阻止哥哥:“大哥,您痛风未愈,不能这么喝的!” 郭冲看着已经空空的银碗,哈哈大笑:“就这一次嘛,能有何妨呢!” 说罢,他笑着说:“看我这老头都已经做出表率,你们也都干了吧!” 几个人急忙谢了郭冲,俱都一饮而尽。郭冲笑说:“我是老了,身体不佳,不能一直陪你们。你们可要尽兴吃喝!” 说罢郭世超扶着他挨个敬了酒。轮到孟雨的时候,他似乎微醉,捏着孟雨的手腕:“你爹爹是不世出的英雄,我好久没见到他了,今天能见到你,也是有缘。喝了吧,小伙子!” 孟雨被他捏着手腕,感觉他稍微加力地捏了自己两下,于是便也似乎扶着郭冲,用另一只手将一碗酒全部倒进喉咙。 “好!”郭冲冲孟雨竖着大拇指。然后又敬了候灵闪和江战,郭世超便道:“爹爹,我扶您回去吧。” 好酒好菜,晚上大家吃得十分尽兴,月明星稀,几个人在院中又闲聊一阵,便各自休息了。 孟雨熄了屋内的灯,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映在桌子上。孟雨拿出江承天的那封信,放在袖子里。郭冲看起来仍然是山庄的灵魂人物,而郭威今天则完全没有棱角的样子。 在京城会刀之时,孟雨知道郭威的刀法着实不弱,而且在郭冲病后一直主持双凤山庄的大小事务,与卧虎帮的合作也是郭威一力为之。在京城时,郭威是个豪爽、精干又不失热情的江湖帮主,然而回到双凤山庄,他似乎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与观点,一切只听命于大哥郭冲。 孟雨将袖口扎好。今天一直在赶路,然后又去寺院逛了一大圈,又喝酒应酬的,他也觉得有点累。便合衣倒在床上闭上眼,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外边的更夫在用梆子敲二更了。孟雨一下醒过来,他没有声音地闪出房门,贴着墙边向郭冲的屋子走去。 然而走到一半,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靠紧墙边,将身体完全贴到墙上。 郭冲?郭威? 他浑身泛起一阵凉意,这中间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突然换了方向,直奔郭冲旁边的屋子。 郭世超迷迷糊糊地醒了:“孟大哥,你是需要什么吗?” 孟雨道:“睡不着,和你一起聊聊。” 郭世超还没醒过来:“一起睡可以,聊天我真的睁不开眼。” 他今天晚上也喝得不少,孟雨不动声色地进屋,然后躺在床上。 床很大,郭世超便躺在另一侧。趁着郭世超等他进来还没有熄灯,孟雨拿起桌上的笔,沾了些残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郭世超。郭世超立刻吓醒了,他看了一眼。孟雨捂住他的嘴。 “郭贤弟,有没有茶?口渴得要命。” 郭世超道:“哦,爹爹房里可能有,我去拿。” 孟雨一把按住他,捂住他的嘴,然后捏捏他的手又松开,起身走出屋。一会儿,孟雨端着茶回来了,塞给郭世超。郭世超明白,急忙说:“孟大哥,茶是我找爹爹屋里的小厮现沏的,您喝一杯醒醒酒。” 灯光下,郭世超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孟雨。孟雨接过来一口喝干:“困坏了,我先睡了。” 第二天,格外秋高气爽,郭威要郭世超陪三人出去玩一玩。一行人带着家丁仆从浩浩荡荡到了附近的山里。候灵闪和江战大显身手,打了几只兔子、野鸡不说,竟然又大逞余威,打到了一头小野猪。候灵闪开心地大笑:“不能白吃郭庄主的!今天要开野味席!” 江战将几只兔子捆在一起,也很高兴:“酱一下兔肉也不错的,下酒比羊肉还要好,尤其是酱兔头。” 不远处,孟雨靠在树上,看似和郭世超闲聊:“江大哥不让假别人之手。我只能情急中用这个办法,实在没有敢直接去,老庄主或许有危险。” 郭世超抖了一下:“孟大哥,你怎么会突然觉得有危险?” 孟雨回想着昨夜,他贴着墙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刀气。当时他浑身都涌上一股寒意。京城山顶的会刀,那五人当中,郭威也是在场的。 孟雨不敢和郭世超说得太明白,只说:“我去找老庄主的路上,感觉到周围有刀气,我怕是有人潜伏在周围。或者,他本身也可能是在暗示我什么。” 郭世超虽然是武功世家,竟然不由得浑身一凛:“那以后怎么办?” 孟雨转过头看着郭世超:“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我们能一起出来吗?” 郭世超瞪着孟雨:“那人以为我是毫不知情的,只要你不单独去见爹爹就没事?” 孟雨摇摇头:“我还不能确认什么,老庄主应该心里很明白目前庄里的情势。” 孟雨觉得,似乎郭冲对于山庄仍然有很强的控制力,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单独去普然寺,郭威或者他身后的人,会用各种理由将郭冲困在庄内。但目前来看,郭威对于大哥还是很敬畏的。但郭冲需要暗示自己见面时间,说明庄内已经出现了某种变故,只是大家表面的和平没有被打破罢了。 郭世超喃喃地:“今天早上爹将我叫去,偷偷告诉我,说那信是一张白纸。” 孟雨早已心知肚明:“江大哥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不论江大哥纸上写了什么,相信郭老庄主能够看懂,但是我们不能。” 郭世超有些着急:“那怎么办?” 孟雨思忖了一下:“我现在没有能力揭开秘密,盖子一掀,很多事就捂不住了,山庄还是能平稳地过渡到正常最好。记得我说你家卖兵器那件事吗?长期在黑白两道走,很容易湿鞋。” 郭世超皱着眉,呆立在那里。他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这么危险和凶恶的事情,他一时有些两难了。 孟雨道:“我这次来,什么也没有做。应该不会有人有危险,你只要让庄里人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第一六一章 山庄来客 孟雨在想,此次可怕的是,易容人如果不是郭威,他很可能随时出现在山庄,和郭威一起对郭冲进行辖制,这样郭冲对于山庄的控制就会非常困难。但是孟雨相信,江承天的信里一定对郭冲有所交待。事实上,两家山庄一向交好,只是双凤山庄和朝廷关系越来越密切,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江家似乎表面上远离了政治旋涡中心,但这次孟雨去了江南,才发现江承天外面韬光养晦,内里却控制得很紧,没有一丝松懈。这自然是因为一旦有风吹草动,江家会立刻在江南形成一股力量,强力支持父亲。孟雨心里感激,想着江家因为自己家而受牵连,损失惨重,而父亲为官清廉,并没有给他们照顾,而唯一的孟雪与江战的婚事,还彻底将江战伤害了。想到此,他心里就一阵内疚。 他也知道郭世超的担心:“这些日子有我们在,我们会尽力帮你。江承天与你爹爹素有联系,必要时他一定会出手的。如果万一有事,你一定想办法通知到他。” 郭世超嗯了一声,低头想了半天:“好吧,孟大哥,我会注意庄里的情况。不过隔不了三几个月,二叔就又要去京城卧虎帮。现在两家已经正式合作,联合的很紧密,很多生意都要一起做的。” 孟雨笑道:“四大山庄,彼此一向关联紧密,眼下都在暗波涌动,所以我们初见面的时候才那样提醒你。我们习武之人,又生在这个动荡不稳的朝局中,很多事只能去面对的。” 候灵闪和江战抬着野猪过来了,候灵闪用尖细的声音叫道:“什么人呀,不出力,光聊天,一会儿吃肉没你俩的份儿!” 孟雨突然出手,只见一道亮线弧形直飞入空中,一只大雁叭地掉下来。 “至少有我两只烤雁腿!”孟雨得意地说。庄丁已经飞跑过去将大雁捡了回来。 候灵闪对江战说:“什么人呀,不就一只大雁吗,搞得比我们猎了这么多还光彩似的。我看我们这些人中间,就你爱出风头。” 江战笑着不语,将猎物捆好,几个人分放在马背上。 看看太阳已经高了,大家便携着战利品,飞马回到山庄。 和昨天有点过于庄严肃穆的山庄相比,今天真是热闹了许多,庄门外不少车驮骡轿,家丁丫环也是一堆,看着像是什么人登门了。 郭世超开心地叫了一声:“小姑姑来了!” 一个穿红着翠的丫环笑着施了一礼说:“姑奶奶、姑爷和二庄主去见老太太和大庄主了,公子快进去吧。” 江战笑着说:“喜姑姑吗?我也好久没到她了。” 孟雨也笑着说:“我也好久没见到喜姑姑了。” 候灵闪摸摸脑袋,郁闷地说:“好吧,你们全都沾亲带故的,就我一个陌生人好吧。” 几个人看到候灵闪毛糙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拉着他故意说一会儿专门把他推荐给喜姑姑,看喜姑姑是不是会对他格外青睐。 候灵闪又羞涩起来,却被几个人拉拉扯扯进了庄门。 郭冲的房间虽然精致豪华,空间也开阔,但今天人太多了,实在有点放不下。郭威让人将郭冲扶到一张便于移动的竹床上,抬到花厅。因为已经入秋,又垫了厚而松软的褥子,给他腿上搭了条薄被。几个人赶到花厅时,郭氏兄弟正和妹妹郭凤喜,妹夫韩奇在聊着家常。 郭世超飞奔了进去,见过父亲和叔叔,又给小姑姑和姑父行大礼。郭凤喜一看到郭世超,开心地把他拉起来,搂着他拍他的脸蛋,别提多亲热了:“啊呀!世超啊,越长越好了!都快比爹爹还高了,想小姑姑了没有?” 郭世超跟小姑姑郭凤喜最亲,此刻被郭凤喜搂着,当着众人有点不好意思,却撒娇地说:“想!想死了。姑姑为什么不来我家?” 郭凤喜拍拍郭世超的脑门:“家里一大摊事,上有公婆,下边一堆崽啊女的,每天忙到脚丫朝天。这还是提前把家里事情处理完,准备了多久才能回来的。这不重阳节了吗,你爷爷不在了,过来给你奶奶、爹爹和叔叔过个节。” 郭冲笑喷了:“哪有专门过重阳节的,给娘过就行了,我又不老。” 郭凤喜笑嘻嘻地说:“大哥当然不老啦,还英俊潇洒小白脸呢。” 郭冲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说话,一向口无遮拉的!” 他又对郭凤喜道:“今天家里有贵客,还是你的故交呢,看看认得出不?” 孟雨和江战急忙上前给郭凤喜和韩奇行礼:“喜姑姑,我是江战啊。”孟雨也跳过去:“喜姑姑,我是孟雨啊!” 喜姑姑张大了嘴巴。 她个子挺高,三十多岁,长得弯眉笑眼翘嘴角,皮肤白白的,很是喜兴,也挺好看。就是年龄的关系微微有些发胖,而且穿得十分花哨。她身上的桃红色粉花织纱外衫和鹅黄色拖地锦缎长裙,跟双凤山庄的肃穆环境和以男人为主黑灰蓝白几种颜色相比,实在是太艳丽了。乌油油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朵红色山茶花,金珠首饰更是明晃晃金灿灿一堆,也没有个搭配,走起路来垂下来的各种五彩珠串直敲打打脑门。 喜姑姑就这样像个花孔雀一样的装扮,她还认得孟雨,用胖胖的手指指着孟雨:“孟雨啊,当年我去江南,就属你最淘气,往姑姑我的绣花鞋里灌水!还得说孟夫人脾气好,我要是你娘,一定一天打你八遍!” 周围听的人都快笑死了,郭冲道:“孟雨,我这个小妹虽然能干,可也泼辣厉害得要命,凡人不敢惹。你竟然敢戏弄她,简直是胆子晒干了得有八斤半。” 孟雨被揭短,怪不好意思的,赶紧又鞠一躬:“喜姑姑原谅孟雨吧,看孟雨现在多听话。”喜姑姑仔细看了看孟雨:“这倒是,真出息了,长得还怪好看,娶亲了没?” 孟雨吓的,怎么第二个就是这个问题啊。 孟雨赶紧回说没有。喜姑姑拍拍他的肩膀,又很响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包在喜姑姑身上,我们江南好女子有的是!” 孟雨赶紧作揖:“那谢谢姑姑了。” 喜姑姑又看看江战:“你不用说来,喜姑姑记得你,从小就听话,好个仁义孩子。” 江战笑笑:“姑姑当年来江南,全家都很开心,只是后来家里事情忙,江战一直没能抽出时间看望姑姑。” 第一六四章 对练(二) 孟雨吸了一口气,他看出候灵闪要不用飞刀,就完全没胜算了。事实上他现在也没机会用飞刀了。如果一开始抢先手还有些可能。但是也没有两人演武,第一招先使飞刀的,所以候灵闪才一直等江战先出手。但如果在前二十招之内也还是有用飞刀的机会,况且候灵闪的飞刀是可以收回来的,也不能算是不守规则。这一下就有点看不懂了。 就在此时,江战突然剑势缓了一下,用手中剑将候灵闪的刀格了出去。他剑势放缓的时候,人已经后退,与候灵闪不再近战。而候灵闪的刀被格出之后也不由退了一步,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远了。 候灵闪突然明白,他握住刀把一使力,飞刀已出! 郭威忍不住喊了一声好!观战的弟子和庄丁也都叫好。 那飞刀速度、角度和准头都极度刁钻,然而就在飞刀已经堪堪到了江战眼前的时候,江战的剑如游龙,要将候灵闪的刀拨出,就在刀剑已经碰上的瞬间,候灵闪一拉金环,将飞刀瞬间接回。他一抖金环用手抄住了刀把。 围观之人尽皆喊出好来。候灵闪跳起来,尖着嗓子冲江战喊:“你小子可以呀,差点把候爷卸了八块儿!”说罢咳咳地狂咳一阵,才说:“可累死我了,中午可得多吃点。” 郭威喜的说:“两位实在是厉害,不仅刀剑精绝,尤其最后那个飞刀,太惊险了,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啦!” 孟雨笑着说:“那是他俩没商量好,要是商量好了,肯定演得更漂亮!” 郭威慨然道:“两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才能在对战如此激烈的情形下,还能完美演出飞刀对局。哎呀,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江战和候灵闪走了下来,江战倒没什么事,候灵闪是气喘得够呛。他打了江战一拳:“小子,够仗义,也够坏!” 江战笑了笑,将剑插回剑鞘 此时太阳高照,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中缓缓飘动。一派晴朗从容的秋高气爽景象。 孟雨拍拍郭世超:“老弟,要不要练练?” 却见郭威走上前来:“孟贤弟,我来切磋几招。” 孟雨一愣,心里又突然一亮,他拱手道:“能向二庄主讨教,真是太荣幸了!” 郭威是长辈,并没有一下蹿到场中,他提刀向稳稳地在前边走,孟雨跟在他后面。郭世超中等身材,很是匀称,而郭威要比郭世超更瘦小一些,和那个对过阵的易容人身量上倒是相仿佛。而江绿萍说江南被劫持受重伤之时,双凤山庄离得也近。而江绿萍恰恰是在附近找到双凤山庄的一个分头领,带着江承天在那里躲了好一阵,之后郭冲派人将他们送回的江南。 京郊会刀,江绿萍明确说当年那个劫杀刺客就在五人中间,然而…… 这样思忖着,两个人已经到了场中。庄丁们一看二庄主要和神探对阵了,全都更加兴奋。拼命击掌,有的还在喊叫。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推了一面大鼓来,擂得咚咚响。 郭世超也很兴奋:“我来!”说着从鼓手手里接过鼓槌,用力敲着鼓面。急鼓如雨点,在秋天的微风中振荡激越,传出很远,伴随的是场中又一阵的欢呼。 孟雨轻轻从剑鞘中抽出长剑,郭威也执刀在手。 他身材瘦小,手中的刀却沉。他看着孟雨拔剑,看出这已经不是孟雨在京城使的那把剑。在卧虎帮,他也曾和萧梦时、郭世超、彭泽天一起,与孟雨切磋,当时他的那把剑,轻灵狭长,雪亮如粹过银一般,他的剑风也如他的剑一样轻灵。可眼下这把剑,却是镔铁打造,剑身上还刻着粗朴的花纹,比原来的剑既长且粗而且厚了不少,普通的剑客是用不了的。 他心里暗自一惊,这小子变模样了!有了预先的知觉,他对于接下来的刀剑相对,有了一些小心。 围观的庄丁们自动空出一片更大的空地。孟雨的眼睛看着郭威,郭威将刀平举在胸前做个守势,孟雨知道他是前辈,所以让自己先出招。于是拱手道:“前辈承让了。”话音一落剑柄一收,身形飞起,举剑直接向郭锋刺去。 周围顿时静下来,偌大的场子竟然鸦雀无声。郭威挥刀上架,将孟雨的剑架住。他这一刀,完全没有使巧劲儿,而是硬生生地将剑架住,他到底要看看孟雨有多大力气。 孟雨也没有躲避,而是迎上他的刀。只听石破天惊的“当”一声,刀剑相碰! 场内完全静默了,江战吓得都快闭眼睛了,这小子什么时候成力量型选手了? 之前刘成告诉孟雨,当初应正云逼迫父亲孟定国练出惊世武功,也是因为孟定国天生神力,而且有超人的武学慧性。功力成就之后,他在内力上不再输入任何人,在国朝独占鳌头。也因此在与易容人的历次交锋中,孟定都是敢于正面与易容人硬拼的。应正云知道孟雨的剑法受苦松居士影响,以轻灵刁钻为主,所以要再上一层境界,就要以力量带速度,以速度加力量。应正云自己是完全实战型的打法,他十分清楚如果遇到勇猛型的敌从,全靠四两破千斤是很危险的,更多的时候是实力的硬拼,因此他要让孟雨内里的力量逼出来。他是孟定国的儿子,他的潜力应正云是相信的。 可惜只是时间太短,然而孟雨自己不觉之中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在实战中尝试过,今天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刀剑相撞,两个人都被碰撞之后的巨大力量冲击着。但是两个人都咬紧牙,一动也没有动。相持半晌,郭威猛地向上一架,将孟雨的剑架了出去,同时反腕横带,刀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向孟雨。 孟雨急将镔铁剑带回来,在空中突然剑向左转,用剑尖将郭威的刀拨出。拨出的一瞬间,郭威觉得被震得心脏都荡了一下。他暗说:“好小子,内力上来了。这几天不见,显见是遇到高人了!” 孟雨将刀拨出,出剑又向他袭来。郭威想不到孟雨换了这么重的剑,动作还是这么快如闪电。他不敢怠慢,再也不敢胡思乱想,而是集中精神,和孟雨打在一处。 候灵闪和江战也都看惊了,这小子回西玉州呆了才几天啊,剑法竟然有这么大的进境?孟雨知道舅舅点拨自己时日尚少,内力和剑法都没有到达境界,于是全神惯注地与郭威对阵。两个人刀剑相向,霎时战在一起。郭威想了解孟雨的武功,自然留了半分,更多诱孟雨出手,来观察他的剑法。而孟雨心里也明白,知道对手强劲,只能全力以赴。好在他在西玉州时都是直接与应正云对阵,而且与他遇强越强的性格来说,这种对攻式的打法,倒更能发挥出他的潜力。 第一六五章 肚子饿,鸣锣! 两个人抱了这种心思,打起来也就没完没了啦。虽然天空晴朗,微风习习,但两个人的激烈交锋让旁观的人倒觉得似乎是在飞沙走石,遮天蔽日。围观的人也是兴奋到了极致,时而静默得大气不敢出,时而疯狂叫好,时而发出呕的惊叫声,时而急促的鼓声响起。那是郭世超在旁边,看到兴奋的时候就猛擂一通,擂完了又跑过去看。 两个人剑走龙蛇,刀光遮日的打个没完没了,围观的人开始兴奋、激动,后来就紧张,气喘,再后来担心与焦虑,看他们打得太猛,以这种体力消耗极大的打法持续了这么长时间,很怕其中的一个人不是被伤,而是累得突然倒下。 再到后来,大家……看累了。 又在开阔没遮挡的地方被晒了半日,开始想水喝,想饭吃,想回去凉快歇着。 然而两个人还没有打完,又是二庄主亲自上场,只好继续看下去。 郭世超高兴得时不时还去擂鼓,候灵闪忍不住了:“拜托大兄弟你改敲锣行不行啊,再打下去要出人命啦!” 郭世超停止打鼓:“候哥,他俩谁要出人命,谁要输啊?” 候灵闪道:“我要出人命,候爷饿了呀!” 他夸张地叫唤,旁边几个人都笑得不行。 候灵闪又喊:“快快去找面锣!” 他话音刚落,竟然真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仓啷啷他啷啷!” 不仅众人一惊,郭威和孟雨也是一惊,郭威正好一个转环步,要再出下一招,这时就借机收刀,跳出场中,身子飞转之际,刀已入鞘。 孟雨见郭威没有再攻,也向后退了一步,将剑收回,慢慢放回剑鞘,然后对郭威拱手:“前辈威武,孟雨甘拜下风。” 郭威喘了几下:“孟贤侄,真是后生可畏,老朽勉强抵得个没有落败啊。” 孟雨没跟他再客气了,他又拱了一下手,急忙走到江战和候灵闪旁边:“妈呀,我得赶紧喘喘。” 候灵闪体贴地:“要我给你推推背不?” 孟雨道:“要!” 这时只听那“仓啷啷他啷啷”的声音也已骤停,原来是喜姑姑穿红挂绿跑来敲锣,只不过今天是厨娘的打扮,她头上包着青纱头巾,腰上缠着围裙,大概是久等这边的事都没有完,实在是不耐烦了。看郭威和孟雨已经停下来,她也停了锣,用手笼着嘴大声喊着:“开饭啦!开饭啦!” 大家已经快要笑趴下了,又正肚饿,听到喜姑姑喊,高兴得要命,又是一阵欢呼。 喜姑姑接着喊:“今天给大伙改善!每人一壶菊花酒,一碗板粟炖鸡,一碗红烧丸子,一碗鱼头白菜豆腐汤,还有卤鸭”,她停顿一下,换了口气,“三个菊花糕,三个大馍头……和其他!” 大家更开心了,拼命拍巴掌。喜姑姑双手轰着大家:“快去吃快去吃!” 然后又转过身,双手一插腰,对郭威和郭世超用高八度的嗓门道:“你俩不饿是吧?你俩别吃!可别耽误了贵客!” 说罢,笑得满脸堆花似的:“宴席齐备,候爷还有你们俩,跟喜姑姑吃席去!” 因为今天人太多太热闹,吃饭的屋子已经呆不下。于是在正厅开了三个大圆桌,郭家人和三位贵客一桌,女眷一桌,郭冲兄弟的几个亲传弟子和管事的头领一桌。厅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因为秋老虎尚未过去,门都打开着,窗户也都大开。旁边的条案上摆着一坛坛清凛的菊花酒,家人仆从丫环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 正是重阳佳节,大家都先去给郭老太太贺喜。老太太开心得很,今天穿的绸缎衣服也比平时颜色鲜艳,头上还插了一朵大红花,又插了枝嵌满金玉的蝴蝶钗。她高兴地拿出金银锞子给孩子们。郭家除了郭世超,下一代都还没有成年,加上喜姑姑的大女儿笑笑和三个挨傍的儿子也都拿到了。最小的一个玉宝只有七个月大,肉嘟嘟的脸,大大的眼睛,十分可爱,每个孩子都得了一个不小的金锞子。玉宝的姐姐笑笑帮他拿着,玉宝虽然小,却好像很明白那是他的财产,拼命从奶娘怀中要挣出来去抢。笑笑也不管玉宝还听不懂话,吓唬道:“你拿得了吗?拿了能花吗?”然后嘻嘻一笑,装到自己衣袖里。玉宝一看金锞子没有了,让姐姐藏袖子里去了,挺喜欢的小脸儿立刻变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得笑笑赶紧拿出来,放到玉宝手里,玉宝的小脸马上由哭转喜,笑得像一朵花,小手紧紧抓着金锞子。笑笑刚凑近他,玉宝立刻转身趴到奶娘怀里,抓着金锞子的胖嘟嘟的小手赶紧藏到胸前。 旁边的人都快笑倒了,喜姑姑拍了拍玉宝屁股:“这小子,从小就是一个钱串子!”大家笑得更开心了。玉宝仍然趴在奶娘怀里,把脸埋着,不让大家看到他。 郭老太太也开心地笑着,她又招手叫郭世超过去,也给了他一个。郭世超笑得不行:“奶奶我还给啊?我都多大了?” 郭老太太嗔道:“不想给奶奶磕头是不?” 郭世超赶紧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看郭世超规矩的样子,孟雨、江战和候灵闪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的。郭世超站起来,从郭老太太手里拿过金锞子,老太太冲他耳边说了几句,郭世超先是一愣,然后就满脸哭笑不得。他装好金锞子,走过来对三人表情怪异,吞吞吐吐地说:“三位大哥,奶奶请你们过去。” 三人愣了一下,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太太磕头啊,又叫过去干什么呢? 结果三个人走过去,还没待行礼,郭老太太笑咪咪地又掏出三个金锞子! 孟雨和江战还没说什么,候灵闪差点跳起来,但被孟雨摁住了。 孟雨赶紧跪下,江战也跟着跪下,候灵闪差点晕过去,江战拉了他一把,把他也拉跪下。三个人一起磕了头,站起来。郭老太太笑眯眯地一人手里塞了一个金锞子,喜洋洋地说:“多好的孩子啊,长得也好,个个都出息!还来看我,真是乖。” 第一六六章 女孩笑笑 等逃回自己的座位,候灵闪抹了一把汗:“下次我还是要求跟两位庄主平辈,这太吓人了这……” 江战笑嘻嘻地说:“候爷多久没过大家庭的生活了,您真的需要赶紧娶妻生子。” 候灵闪道:“去!太麻烦了!” 他忽然问孟雨:“你也经常领这个东西吗?” 孟雨愣了一下:“啊?并没有。”孟雨掂着这个小金锞子,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不在家,过年也难得回来,倒是出去拜年会收到别人给的压岁钱。后来长大一点,父亲出事,自己和母亲颠沛流离的。等全家再度团圆,自己都已经很大了,也收不到父母给的压岁钱了。 他看着双凤山庄喜气洋洋的场景,想着如果不是这里暗伏凶险,自己又怎么会来到这儿呢?只愿这祥和的景象不要被暴力所破坏。 一阵喜气洋洋的嘈杂混乱的热闹之后,大家都入了席。只是几个小娃娃,尤其是喜姑姑挨傍的三个宝贝儿子,金宝、银宝和玉宝,还时不时的叫一下,闹一下,互相吵打一下,而玉宝只会发出呀呀的声音。郭威和韩奇开始端起坛子给每周斟上清冽微苦的菊花酒,不喝酒的小孩子,郭威的夫人素琴带着笑笑也帮他们倒上好喝的甜浆。喜姑姑指挥着丫环们将一碗一碗刚出锅的雪白喧腾散发出热腾腾甜香味道的菊花糕端了上来。她开心地大声说:“这一席可是耗费我心力了,大家可得多吃,半点不能剩的!” 重阳节最早来源于上古时代的“射礼”。九月九这天已是深秋时节,很快就要过冬了。那时人们生活艰苦,要靠天吃饭。于是大家成群结队上山狩猎,采摘果实和药材,为过冬做好丰厚的储备,这也是重阳节登高最早的由来。 喜姑姑又指挥大家将各种干鲜果品和肉脯腌鱼卤鸭这些凉菜端上来。然后是热菜,尤其蒸膏蟹。重阳节蟹子正肥,用大盘子热气腾腾端上来,席间气氛顿时热火起来 热菜源源不断上来,干烧明虾、板栗烧鸭、红烧肘子、蒸羊羔、盐腌兔、红烧鲤鱼、爆炒羊腰,大雁、野鸡等野味也上了席。最后每桌端上一个热气腾腾的菊花火锅。孩子们开心的要命。这时,几个仆人抬着烤架进来了,架子上是刚刚烤好的那头小野猪。香气四溢,让人都要流口水了。 郭冲和郭威端起菊花酒,对郭老太太恭敬地敬上:“孩子平时未能对母亲尽孝,今日重阳,愿母亲身体安泰,长寿百年!” 郭老太太看着两个儿子,十分开心:“只要家里和和顺顺,你们兄弟齐心,娘就万事不用操心了!” 说罢,她的眼角竟然滴出泪来。孟雨并没有忽略这个细节,他总觉得,兄弟俩是不是平时有隙,老太太这时才语有所指呢?还是自己精神过去紧张了? 他正乱想着,突然笑笑跑过来:“孟雨哥哥,我敬你酒!” 孟雨抬头一看,急忙站起来。 笑笑穿着一件浅蓝色长裙,鹅黄色小衫,挂着个黄澄澄的小金锁。她细高的身条儿,长长的鹅蛋脸,白净细嫩的肌肤,细眉杏眼,秀气的小嘴,腮帮一边一个小酒窝,长得又秀气又甜美,还透着机灵。郭世超刚才曾经对孟雨说过,笑笑就是十多年前的喜姑姑,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这个细溜溜、瘦丢丢的小姑娘样子,可真让人完全想想不到她那个胖胖喜兴的娘从前也能是这么秀气瘦溜溜的样子。岁月确实是一把杀猪刀啊。 孟雨笑着对她说:“笑笑,给外婆敬酒了没有?” 笑笑不以为然地:“不是笑笑不去敬啊,且轮不到我呢。孟雨哥哥,我们先喝一杯,哪天你给我讲故事!” 孟雨也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姑娘:“小孩子不许喝酒。”说着从她手里拿过酒杯,又拿了一个空杯,倒上甜浆给她。 笑笑嘻嘻一乐,接过杯子。 孟雨才问:“笑笑,你要听什么故事?” 笑笑小声说:“当然是探案的故事啦。要不你离开双凤山庄的时候,带笑笑一起走吧。笑笑也有武功,可以帮哥哥的。 孟雨噗地笑了:“你太小了,好好陪娘带弟弟,等你长大了......那也不好,你不嫁人的吗?” 笑笑打了一下孟雨:“哥哥坏死了!”说完笑笑就跑了。 候灵闪嘎地笑了一下:“孟雨你还真是走哪都招女孩子喜欢,我怎么就没发现你的魅力呢?” 孟雨白他一眼:“没有魅力你跟着我干什么?” 候灵闪哇地一声:“候爷是被你的事业吸引好不好?做人自恋可是很不好的事情。” 他回头对江战挤一下眼睛道:“老弟你说是不是?” 江战微笑一下:“孟雨从小就这样,老有女孩子缠着。” 孟雨眉毛都挑起来了:“哪里冒出你这样的叛徒?我从小就哪样了?” 江战笑而不答。 候灵闪叹口气:“唉,这世道就是这样不公平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孟雨拍拍他:“你的红鸾星反射弧比较长......我们先去给老人家敬酒吧,回来再继续讨论红颜的问题。” 郭老太太今天穿得喜兴,绸缎衣裳上的图案是今年最时兴的,似乎情绪也很好,笑眯眯地看着三个人:“重阳节赶上有贵客,真是有幸啊。山庄粗陋,没有什么好招待。但是我们的人豪爽,爱交朋友,请三位在庄上多留些日子,也好让冲儿和威儿两个,能多尽朋友之道。” 孟雨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有点精神异常,老太太的话,自己又是句句觉得有所指。三个人恭敬地敬了老太太,回到自己的座位。 笑笑和郭老太太坐在一桌,孟雨经过的时候,她扯了扯孟雨的衣袖。孟雨一看她,她就嘻嘻一笑,然后不好意思地低头假装吃东西去了。 孟雨发现,既使大家都宴席的时候,卫长天也并不吃任何东西,只是站在郭冲后面。他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两只眼睛死鱼样的盯着远方,仍然是那身黑色劲装,仍然挎着刀。 大弟子吴长风、二弟子吕长龙、四弟子华长青也来给三人敬酒,说起本来还要一起切磋,但被喜姑姑大大咧咧搅和了,十分遗憾,说着说着就兴奋起来,几个人就在桌边指手划脚切磋起来。不一会儿,韩奇和郭老太太、郭冲、郭威兄弟应酬完,也加入到切磋中,一时厅里热闹得像开了锅。最后大家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干脆跑到院子里你来我往。 孟雨发现这几个直传弟子功夫也殊为了得,竟然还要超过郭世超。韩奇的刀法更是别具一格,招式怪且刁钻,专攻人觉得别扭的那个角度。可是刀法奇特,孟雨却心里猛的一动,他见过这种刀法! 孟雨心里又嘀咕,这双凤山庄看起来实力也是很强,只是不知道郭冲兄弟两个的权力各自覆盖到什么地方,几个弟子又是暗中如何结派。 只是一个有着江湖意义的山庄,即使武功高绝的弟子众多,只要是发生了内部分裂,山庄整体实力必被削弱,也必然被人有机可乘。 以孟雨的年龄和阅历,他仍然没有能认识到这一点,更没有及时解析出双凤山庄目前的真实情况。 第一六七章 密会 天气已经暗下来,月亮也升起来。冷冷的清晖照着大地。 笑笑跑过来:“孟雨哥哥,咱俩比试一下!” 孟雨噗地笑了:“你的武功怎么样?” 笑笑神秘地一笑:“试试就知道了。”她一笑就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小下巴尖尖的格外秀气,看上去机灵可爱。 孟雨说好啊,就抽出长剑。 笑笑也拔出自己那把秀气的佩刀。 孟雨道:“你先来。 笑笑挥刀袭过来,孟雨陪着她走了几招,发现这个小姑娘的功夫还真扎实,显见是从小就经过严格的训练。 孟雨认真起来,陪她走了三四十招,看到笑笑有点接不上招了,便往旁边一跳:“笑笑,你的刀是谁教你的?” 笑笑喘了两下,眨眨眼:“就是娘啊,爹爹不教的。娘有了弟弟也顾不上我了,我就自己练!” 孟雨想起笑笑的三个弟弟都比她小很多,那么很长一段时间,喜姑姑是只有笑笑这一个孩子的,自然有精力悉心教她武功。 不过,看得出来笑笑也是真的很聪明,尤其又爱笑,十分讨人喜欢。 宴席终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大家酒足饭饱,各自去休息。孟雨想着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可是明显郭冲已经没有独自召见自己的自由。今天晚上如何能见到郭冲呢,其实见他不难,只是打草惊蛇会很麻烦。 他有些发愁,却又突然灵机一动,为什么不找候灵闪想想办法呢?虽然他只是个见钱接活儿的人,一向跟买主单独联系,却是个有节操的人。不如自己也买他个跟郭冲见面呢? 候灵闪一听就跳起来:“哇,孟神探,亏你想得出来啊。” 他跳上椅子,又跳了下来,左右看看。除了屋外院里廊下的灯光,到处都黑幽幽的。 他凑近孟雨:“郭冲明显已经受制,你要有动作,未必要跟他见面才可以。只要知道该怎么做就行了。” 孟雨小声说:“如果郭威已经控制了双凤山庄,自然就是另一回事了。但现在明显不是,动作挑得太明白了我们出手无据啊。再者,郭威能离开山庄上京城,说明他并不担心他不在山庄时庄里的情势,这之间太矛盾。” 候灵闪又小声说:“我再说一遍,你要知道的是该怎么解决双凤山庄目前的问题,而不是绞尽脑汁想怎么见郭冲。你现在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见他。”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热气都哈在孟雨脸上,还带着一股酒气。孟雨赶紧用手扇扇:“破,破,啥味道,离我远一点不好嘛。” 两个人这一通矫情,外面突然一个丫环清脆的声音:“敢问孟公子方便吗?” 孟雨急忙咳咳了一声:“什么事呀?” 丫环恭敬地道:“老太太请您过去聊一聊。” 候灵闪在后边踢了孟雨屁股一下,孟雨还了一脚,揉着被踢疼的屁股赶紧答应着:“可以没问题的,在下这就出来。” 说罢,他瞪了候灵闪一眼,赶紧把衣袖拉拉直,整理整理领子,推开门出来:“啊,麻烦姐姐引一下路。” 老太太屋里陈设很是古朴,但是也舒服得很。 郭老太太正卧在床上,旁边竟然是郭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而且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足疾。 孟雨今天倒是喝得有点多,跌跌撞撞地上前行礼:“孟雨给奶奶行礼了。” 又转身给郭冲行礼:“郭庄主好。” 那个没有表情的木头一样的卫长天终于不在了。屋里除了孟雨,只有母子两个人。 郭老太太颤颤微微地说:“孟雨啊,奶奶今天累到了,只能躺着见你了,真是让你见笑啦。” 孟雨忙说:“奶奶邀见孟雨,真是太荣幸了。您今天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呢。” 郭冲突然站起来:“孟雨,我们客套话不用多说。我要告诉你的是,双凤山庄全线失守,除了世超已经没有我的人了。只是,”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仍用只有他和孟雨听得见的声音说:“与官府互认的印信还在我手里,所以二弟没公开将我从庄主位置上拿下。我为防他害世超,也没有告诉世超这件事。二弟对世超还是有亲情的,现在时间不容缓,你这次来了,想办法帮我。” 说罢他指指自己的腿,然后摇了摇手。孟雨一惊,原来郭冲的腿并没有问题。 孟雨看着郭冲:“郭庄主,您,和二庄主,谁参与了七年前对江承天的劫杀?” 郭冲很肯定地说:“都没有。” 孟雨追问:“但是仍然是和那件事有联系的,是不是?” 郭冲道:“二弟要的只是双凤山庄的庄主地位和权力,不会想和江家结怨。至于他为了这个和其他人做了什么交易,我真的不知道。” 突然门咯哒一声,郭冲急忙闪到帐后。郭老太提高声音问道:“是威儿在外面吗?” 外面有人答道:“娘,孩儿看看娘身体如何,不知晚上疲累了,现在感觉怎样?” 郭老太使个眼色,郭冲绕到帐后一闪身就不见了。 郭老太这才说:“威儿,你进来吧,孟雨在陪我聊天呢。” 郭威推开门,孟雨急忙站起来弯腰施礼:“二庄主还没休息?” 郭威笑笑:“惦记着娘,就来看看。我娘最喜欢有亲戚朋友来聊天了。” 孟雨也笑道:“是呢,难得奶奶精气神儿这么好。” 郭威说:“山庄人多事多,大哥腿脚又不方便,我一忙乱,对娘照顾也不周到了。” 郭雨说:“二庄主实在是辛苦了,既然天已晚,我也不影响奶奶休息了。” 郭威也笑着对郭老太太说:“娘,您早点休息。” 一个丫环上前扶郭老太太躺下,孟雨告辞出来,很快回到自己屋。还没进去,一个丫环上前道:“孟公子,世超大少爷在西花厅和您两位朋友喝酒聊天呢,说您回来请您过去。” 孟雨打了个哈欠:“他们可真有精神啊。”便跟着丫环来到西花厅,看到三个人聊得正欢。 郭世超看到孟雨,开心地一笑:“孟大哥,您总被单独青睐啊。” 孟雨用耳朵听了听,这才放心,他瞟着郭世超:“你小子,刚从庄主屋里出来吧?” 郭世超笑道:“孟大哥,你用耳朵说话的?我刚才看到你的耳朵在动。” 孟雨气的:“少瞎说!该谁喝了?” 江战和候灵闪一指孟雨:“你来晚了,该你喝!” 孟雨拿起桌上斟满酒的杯子:“我喝,可是也不能喝多。明天我们是不是该一起去普然寺进进香,许一个我们的平安愿。” 候灵闪挤挤眼:“终于还是胆小了!” 孟雨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看着天上的弯月,想着在双凤山庄那不可知的未来。 第一六八章 再探普然寺 第二天天气仍然晴好,但是微微的有些风。 一早上起来,郭世超陪着江战和候灵闪吃早饭,孟雨却不知哪去了。郭世超告诉丫环和几个家人去寻找一下,叫他来吃饭。 三个人正吃着早饭,孟雨突然进来了,不由分说坐下就吃。 候灵闪道:“你一早跑哪去了?这不是你的风格,你不是一向很淡定吗?” 孟雨呼噜呼噜喝下半碗粥:“我现看上去很咸吗?” 候灵闪点点头:“咸!” 郭世超笑着说:“孟大哥不要吃太快,两位哥哥都会等您的,我得带庄丁操练,先走一步了。” 孟雨忙说:“走你的,我们仨要好好筹划一下今天的节目!” 郭世超一走,孟雨一下站起来,将两个人拉回房间:“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和郭老太太、大庄主告个别,就说家里有事。然后我们去普然寺!” 候灵闪和江战都惊住了。 郭老太太遗憾地候灵闪和江战道:“怎么刚来就要走啊?下次一定多住几天!” 郭威让卫长天扶着他,慢慢下了床,卫长天扶着他站起来,郭威道:“朋友聚一次不容易,但自己的事情更重要。出庄前跟我二弟打个招呼,下次来再好好聚。” 几个弟子在分队操练庄丁,郭威看到几个人过来,便小跑着来了。对候灵闪和江战要先走也是十分遗憾,孟雨道:“反正二庄主经常去京城,见面的机会也都很多的。” 郭威点头说:“是啊,在江湖上跑来跑去,靠的就是兄弟义气,其他都不管用。希望早日再会!” 三个人在秋天的日头下骑马奔驰了一阵,也都见汗了,但是普然寺那巍峨的建筑已经屹立在不远的前方。寺院规模宏大,气势恢宏,蓝天下红墙灰瓦,苍松绿柏。山门前两旁绿树红花掩映,显得神秘而幽静,好一个世外高人的清修之处。 候灵闪看到庙门:“我们对菩萨的拜访是不是密了一点?” 孟雨一笑:“未来不知道有多少危险等着我们,虔诚一点,菩萨会保佑你。” 到了寺院前,三个人翻身下门,门口的门头将山门打开,接过他们的马拴好。院内执事僧一看便说:“施主不是双凤山庄的客人吗?今日来庙中是许愿还是来听经?” 孟雨急忙行礼:“师父,我们想见清心大师,不知道方便否?” 那执事笑着说:“刚才我是惯例要问一下,住持早就知道施主要来,一直在方丈室等着诸位,让我带你们去方丈室见他。只是你们今天来得巧,住持现在有空,一会儿会有贵客—-宁王殿下要来,贫僧带几位施主赶紧先去吧。” 清心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上,半闭双眼正在清修。听到执事僧说孟雨等三人来了,睁开眼睛,起身双手合十:“贫僧正在等几位施主,时间很紧,先坐下吧。” 待小沙弥上了茶无声地退下,清心大师含笑说:“佛门清静,也难得清静。菩萨不想管闲事,但又必须管闲事。” 孟雨也乐了:“大师真是幽默。” 清心大师微微笑着:“菩萨还要管人间各种疾病,施主们觉得菩萨灵验,其实是他们心诚。所以庙里用些蜂蜜、面粉、花叶、露水做的僧食,竟然成了灵药,郭庄主的足疾,竟然就好了。” 孟雨啊了一声。 清心大师又说:“郭二庄主也常来寺里,他心中不静,又总在摇摆。菩萨也管不了啊。” 候灵闪和江战一听,这大师倒像个婆婆嘴的老头,还挺爱说。光光的脑袋,白眉毛,白胡子,倒是慈眉善目。 孟雨道:“郭二庄主原来也信佛?” 清心大师一笑:“有些施主,原本不信。等他想让菩萨说出他心里的愿望了,就来拜菩萨了,希望菩萨来说他的做法是对的。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强迫菩萨替他证明一下而已。这样的人,菩萨也是帮不上忙的。” 候灵闪悚了一下,这老方丈在说绕口令吗? 江战静静地听着,他听出双凤山庄真是好复杂。 清心突然指着面前的棋盘:“施主看我这棋局。” 三个人都会下些围棋,只是不精,但也看出现在的棋面,下一步先走的若看得出棋,吃掉对方连起来的十几个子,便会转危为安。若看不出,就只能将整盘局拱手让给他人。 清心笑着看看孟雨:“之前的多少步棋,都只是铺垫。但棋局到了眼下这一步,再不走棋,就……” 正说着,刚才那个执事僧进来:“住持,宁王已到山门外。” 清心大师笑着起身,对孟雨道:“看,普然寺果然是遇事必来之地啊。” 孟雨急忙行礼:“孟雨受教了!” 清心道:“棋局简单,只是放到你我身临之境,是否还能看得出来,就是性命攸关之事了。” 他又看着候灵闪说:“孟公子和那位施主可以自行逛逛。这位曾经盗取宁王府龙凤杯的施主,去旁边的禅房稍事休息一下。” 说罢,他冲着候灵闪颇有深意的一笑,两道白眉毛同时向上挑了挑,竟然有几分调皮的神情,候灵闪吓了一跳:“这点事大师都知道了?那猴子赶紧躲起来。” 宁王是皇上的三叔。小皇上登基前,先皇已被胡尽忠勒杀,自己的父亲成王也被成王妃所害。余下只有三叔宁王和四叔赵王。另外就是几个表兄弟,康明王便是其中之一。孟定国为稳朝局,将皇亲逐一查勘,处罚了几个年长的皇上表兄,其中有两个有反意的更是被镇压,最后伏诛。其余的虽然都封了王,但却被限制了权力。宁王是个野心很大的人且性格暴烈,但是先皇和成王这两个兄长的遭遇,令他不得不韬光养晦,但心里一直不服。只是若干年来,他一直被死死压制。皇上派了亲信官吏来监视他并管理土地内大事,除了土地出产供宁王使用外,封地内的驻守军队也大大削减。并且出封地,上京都必须皇上批准才行。然而无论他如何上表,皇上很少允许他上京。正月元旦的百官、诸候和外来使节的大朝贺,也几年才许他觐见一次,宁王心中郁闷。然而虽然有不爽,也暗有反意,但这个真反,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皇上派来控制他的狄英,年纪不大,却早年就是统兵一方的人物。在苏北,不仅控制守军,连日常民生治理也抓在手里,真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这让宁王又忌又怒。 然而,宁王终究不是一个甘于蛰伏的人…… 宁王的仪仗华丽而威严。进了山门,后面女眷也下了轿,个个花枝招展,珠围翠绕,耀得人眼睛都要花了。宁王和他的师爷,侍卫统领,还有一个幕僚模样的人,在清心大师陪同下缓缓漫步走着。宁王对普然寺很熟悉,隔不久就会再来一次,必定是有心事要托付菩萨。 执事僧人带女眷们直接去许愿了,立刻香风飘远,五颜六色和各种叽喳嬉闹也飘远。宁王对清心大师说:“方丈,本王近日右眼一直不停地跳,心中有些不安,故此前来听方丈讲经,以慰心绪。” 清心大师笑说:“王爷心系一方黎民,事务繁多,自然思虑过度。其实,万事只需尽本心去做,贵如帝王亦如此。做了便可心静,不可过于追索目标。” 宁王心说:“我不追求目标我活着干啥来?” 当然,身为一个亲王,又是苏北最尊贵的王爷,仍然是不敢随便表露心迹。他对清心大师道:“大师一句话,便解了本王心头之惑。其实今日来,只想乱中求静,在这寺院之中随意走走,自然便心情舒爽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六八章 再探普然寺 第二天天气仍然晴好,但是微微的有些风。 一早上起来,郭世超陪着江战和候灵闪吃早饭,孟雨却不知哪去了。郭世超告诉丫环和几个家人去寻找一下,叫他来吃饭。 三个人正吃着早饭,孟雨突然进来了,不由分说坐下就吃。 候灵闪道:“你一早跑哪去了?这不是你的风格,你不是一向很淡定吗?” 孟雨呼噜呼噜喝下半碗粥:“我现看上去很咸吗?” 候灵闪点点头:“咸!” 郭世超笑着说:“孟大哥不要吃太快,两位哥哥都会等您的,我得带庄丁操练,先走一步了。” 孟雨忙说:“走你的,我们仨要好好筹划一下今天的节目!” 郭世超一走,孟雨一下站起来,将两个人拉回房间:“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和郭老太太、大庄主告个别,就说家里有事。然后我们去普然寺!” 候灵闪和江战都惊住了。 郭老太太遗憾地候灵闪和江战道:“怎么刚来就要走啊?下次一定多住几天!” 郭威让卫长天扶着他,慢慢下了床,卫长天扶着他站起来,郭威道:“朋友聚一次不容易,但自己的事情更重要。出庄前跟我二弟打个招呼,下次来再好好聚。” 几个弟子在分队操练庄丁,郭威看到几个人过来,便小跑着来了。对候灵闪和江战要先走也是十分遗憾,孟雨道:“反正二庄主经常去京城,见面的机会也都很多的。” 郭威点头说:“是啊,在江湖上跑来跑去,靠的就是兄弟义气,其他都不管用。希望早日再会!” 三个人在秋天的日头下骑马奔驰了一阵,也都见汗了,但是普然寺那巍峨的建筑已经屹立在不远的前方。寺院规模宏大,气势恢宏,蓝天下红墙灰瓦,苍松绿柏。山门前两旁绿树红花掩映,显得神秘而幽静,好一个世外高人的清修之处。 候灵闪看到庙门:“我们对菩萨的拜访是不是密了一点?” 孟雨一笑:“未来不知道有多少危险等着我们,虔诚一点,菩萨会保佑你。” 到了寺院前,三个人翻身下门,门口的门头将山门打开,接过他们的马拴好。院内执事僧一看便说:“施主不是双凤山庄的客人吗?今日来庙中是许愿还是来听经?” 孟雨急忙行礼:“师父,我们想见清心大师,不知道方便否?” 那执事笑着说:“刚才我是惯例要问一下,住持早就知道施主要来,一直在方丈室等着诸位,让我带你们去方丈室见他。只是你们今天来得巧,住持现在有空,一会儿会有贵客—-宁王殿下要来,贫僧带几位施主赶紧先去吧。” 清心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上,半闭双眼正在清修。听到执事僧说孟雨等三人来了,睁开眼睛,起身双手合十:“贫僧正在等几位施主,时间很紧,先坐下吧。” 待小沙弥上了茶无声地退下,清心大师含笑说:“佛门清静,也难得清静。菩萨不想管闲事,但又必须管闲事。” 孟雨也乐了:“大师真是幽默。” 清心大师微微笑着:“菩萨还要管人间各种疾病,施主们觉得菩萨灵验,其实是他们心诚。所以庙里用些蜂蜜、面粉、花叶、露水做的僧食,竟然成了灵药,郭庄主的足疾,竟然就好了。” 孟雨啊了一声。 清心大师又说:“郭二庄主也常来寺里,他心中不静,又总在摇摆。菩萨也管不了啊。” 候灵闪和江战一听,这大师倒像个婆婆嘴的老头,还挺爱说。光光的脑袋,白眉毛,白胡子,倒是慈眉善目。 孟雨道:“郭二庄主原来也信佛?” 清心大师一笑:“有些施主,原本不信。等他想让菩萨说出他心里的愿望了,就来拜菩萨了,希望菩萨来说他的做法是对的。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强迫菩萨替他证明一下而已。这样的人,菩萨也是帮不上忙的。” 候灵闪悚了一下,这老方丈在说绕口令吗? 江战静静地听着,他听出双凤山庄真是好复杂。 清心突然指着面前的棋盘:“施主看我这棋局。” 三个人都会下些围棋,只是不精,但也看出现在的棋面,下一步先走的若看得出棋,吃掉对方连起来的十几个子,便会转危为安。若看不出,就只能将整盘局拱手让给他人。 清心笑着看看孟雨:“之前的多少步棋,都只是铺垫。但棋局到了眼下这一步,再不走棋,就……” 正说着,刚才那个执事僧进来:“住持,宁王已到山门外。” 清心大师笑着起身,对孟雨道:“看,普然寺果然是遇事必来之地啊。” 孟雨急忙行礼:“孟雨受教了!” 清心道:“棋局简单,只是放到你我身临之境,是否还能看得出来,就是性命攸关之事了。” 他又看着候灵闪说:“孟公子和那位施主可以自行逛逛。这位曾经盗取宁王府龙凤杯的施主,去旁边的禅房稍事休息一下。” 说罢,他冲着候灵闪颇有深意的一笑,两道白眉毛同时向上挑了挑,竟然有几分调皮的神情,候灵闪吓了一跳:“这点事大师都知道了?那猴子赶紧躲起来。” 宁王是皇上的三叔。小皇上登基前,先皇已被胡尽忠勒杀,自己的父亲成王也被成王妃所害。余下只有三叔宁王和四叔赵王。另外就是几个表兄弟,康明王便是其中之一。孟定国为稳朝局,将皇亲逐一查勘,处罚了几个年长的皇上表兄,其中有两个有反意的更是被镇压,最后伏诛。其余的虽然都封了王,但却被限制了权力。宁王是个野心很大的人且性格暴烈,但是先皇和成王这两个兄长的遭遇,令他不得不韬光养晦,但心里一直不服。只是若干年来,他一直被死死压制。皇上派了亲信官吏来监视他并管理土地内大事,除了土地出产供宁王使用外,封地内的驻守军队也大大削减。并且出封地,上京都必须皇上批准才行。然而无论他如何上表,皇上很少允许他上京。正月元旦的百官、诸候和外来使节的大朝贺,也几年才许他觐见一次,宁王心中郁闷。然而虽然有不爽,也暗有反意,但这个真反,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皇上派来控制他的狄英,年纪不大,却早年就是统兵一方的人物。在苏北,不仅控制守军,连日常民生治理也抓在手里,真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这让宁王又忌又怒。 然而,宁王终究不是一个甘于蛰伏的人…… 宁王的仪仗华丽而威严。进了山门,后面女眷也下了轿,个个花枝招展,珠围翠绕,耀得人眼睛都要花了。宁王和他的师爷,侍卫统领,还有一个幕僚模样的人,在清心大师陪同下缓缓漫步走着。宁王对普然寺很熟悉,隔不久就会再来一次,必定是有心事要托付菩萨。 执事僧人带女眷们直接去许愿了,立刻香风飘远,五颜六色和各种叽喳嬉闹也飘远。宁王对清心大师说:“方丈,本王近日右眼一直不停地跳,心中有些不安,故此前来听方丈讲经,以慰心绪。” 清心大师笑说:“王爷心系一方黎民,事务繁多,自然思虑过度。其实,万事只需尽本心去做,贵如帝王亦如此。做了便可心静,不可过于追索目标。” 宁王心说:“我不追求目标我活着干啥来?” 当然,身为一个亲王,又是苏北最尊贵的王爷,仍然是不敢随便表露心迹。他对清心大师道:“大师一句话,便解了本王心头之惑。其实今日来,只想乱中求静,在这寺院之中随意走走,自然便心情舒爽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六九章 蹊跷的宁王 孟雨此时正和江战在方丈室旁边的藏经阁外遛跶。孟雨对江战道:“我们往后还有什么任务吗?”孟雨想想:“其实只是锁定了那个人是郭威。可看起来郭威的目的又只是得到双凤山庄的控制权。他的儿女年龄还小,所以他趁郭冲患了痛风无法行走,便直接窃取了双凤山庄大权。但他好像心里不踏实,做事没有底气,又不愿亲情泯灭,所以郭世超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江战望望天空,湛蓝的天空中几只大雁正在南飞。“你的意思,他一直在犹豫不决?但他能扩充自己的势力,想必也是和相关一方有过交易的。” 孟雨道:“复杂就在这里,我看最近郭威十分不安。但不是因为他大哥郭冲,而是似乎有什么人在逼他一样。” 刚说到这里,听到院外一阵杂踏的脚步声,显然很多人在往藏经楼这个靠后的相对偏僻的院子走来。孟雨急忙对江战使个眼色。 果然一个身穿蟒袍,头戴高冠的王爷装束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长相严肃而严厉。五官端正却透着一股戾气,孟雨一眼就看出他和皇上长得很有很相像的地方。 看到王爷进来,孟雨拉着江战站到一边回避。王爷模样的人旁边的那个侍卫统领喝了一声:“什么人,还不赶紧参见王爷!” 孟雨急忙拉着江战一起给王爷弯腰行礼,孟雨说道:“草民孟雨,参见王爷。” 侍卫统领还要说话,宁王制止了他:“孟雨?我听说神探孟雨来了苏北,住在双凤山庄,看你这通身的气派,就是神探不假吧?” 孟雨忙说:“哪里是什么神探,让王爷笑话。” 宁王又看看江战:“这位是……” 江战忙也躬身:“草民江战,家居江南,和孟公子一起来苏北游玩。” 宁王又颇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游玩?江南江家的二公子,本王知道的。” 他看了看周围跟随自己的人,笑道:“好,今日幸会两位,倒是本王的荣幸了。” 孟雨急忙道:“这草民怎么敢当。” 宁王笑笑:“令尊可好啊?” 孟雨只好说:“还好,谢王爷关心。” 宁王点点头:“你爹爹当年很办了几个皇亲,不过,他自己也是多命运多舛,有今天也不容易。有忠心的人,也要看那个皇帝值不值得帮。” 说罢,哈哈大笑三声。 孟雨镇静地回道:“王爷身份尊贵,草民却不敢妄议皇上。” 宁王又哈哈大笑三声:“你那个偷我龙凤杯的朋友怎么没有在?孟督师的儿子果然是神探风采,三教九流,无不结交啊。” 孟雨心里一凛,仍然镇静地答道:“朋友好动,坐不住,嫌这寺庙冷清,跑到别处玩去了。” 宁王点点头:“今日得以幸会,知道孟公子是双凤山庄的好朋友,很够江湖意气。只是江湖帮派,要想干预朝政,那就是比本王还自不量力了!” 孟雨一惊,这个宁王看着粗,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便一拱手:“双凤山庄和官府合作已经几代,给国朝历代贡献。只是说到干预,不知王爷所指为何?” 宁王笑道:“孟雨,知道你也不会和本王说真话。苏北地方不大,却有好几种势力盘踞,再有朝中人想染指,想平静也平静不了。” 说罢又说:“本王要继续逛逛这寺院,让心灵宁静一下。希望二位在苏北玩得愉快。” 孟雨和江战又再躬身,等宁王过去才起身。 回去的路上,孟雨道:“好奇怪,宁王身边那个幕僚模样的人,明明是孤鸣鹤的弟子也固纯。” 候灵闪嘟囔:“他很在意我偷他的龙凤杯吗?” 孟雨哧的一声:“不要打扰我思考!当然在意,谁能不在意,何况是个王爷,还是亲王。” 候灵闪抖了一下:“啊我好怕啊。怎么办我是不是赶紧离开苏北?” 孟雨白他一眼:“别捣乱!刚才我说哪儿了?” 候灵闪啊了一声:“不至于吧,您老才多大年纪?这记性!” 孟雨不理他,歪着头又想。当年宰相韦都和北燕勾结,却兵败于成王和应正云率领的联军,北燕国师孤鸣鹤就投靠了国朝,成为国朝国师。他的一部分弟子随他来到关内。但是也有一些仍在关外为北燕效力。而这个也固纯,就是留在北燕丞相逐律手下充当幕僚,怎么会又到了宁王身边? 国朝中有人与北燕勾结,其中想控制四大山庄的,就是与北燕勾结的国朝重臣,宁王……?他以前一直都在宫中和在京城的大臣之间寻找线索,此时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双凤山庄如果不仅是郭冲郭威兄弟内部纷争,而是有外来势力进入,那问题就严重了。并且清心大师刚才…… 他猛地一凛,急忙对江战说:“你快回家,找到江大哥,就说这边可能有变。我怕有很强的势力要同时对付双凤山庄和江家。” 江战猛地一惊:“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孟雨道:“想想清心大师的话!再说,相信一个神探的直觉吧!双凤山庄和江家,都是那股势力没有能成功控制的,但如果不能为他们所用,他们必定要有很可怕的动作。” 江战也浑身一凛:“但是,我大哥要做什么准备?” 孟雨急忙跳下马,江战和候灵闪也下了马。孟雨拉他们走到一棵树下,从随身行囊中拿出两张纸,又用红色滑石粉做的笔,分别匆匆写好。 “我说了怕你们记岔,这两张纸,你们一人一张,江战赶紧回江南。候爷,你赶紧到离此处最近的彭城找驻军统领郑领卫,告诉他速派探马进来,密切关注宁王和狄英的动向,有消息赶紧向我爹爹传报。如果来不及,必要时他必须直接进入苏北境内。” 候灵闪接过纸条揣好:“这,别处守军直接进来你担的干系大啦!” 孟雨犹豫了一下:“顾不得那么多,你告诉郑领卫到时候不能犹豫。” “那我走啦,送完信我马上回来帮你!” 孟雨狠狠地搂了他一下,候灵闪道:“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孟雨又对江战说:“江大哥现在明面上没有武装,江南又不在苏北境内,我估计有可能找些别的隐藏更深的方式瓦解江家,当然也可能力量不够暂时不动,你一定让江大哥提请注意。有事赶紧派人传信给我。” 江战点点头,和候灵闪飞马而去。孟雨看着他们朝两个方向奔远,这才催马飞一样向双凤山庄飞奔而去。 第一七0章 激变前夕 然而双凤山庄,仍然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门口几个看门的庄丁,在互相嬉笑着对拳。孟雨飞奔到山庄门口,跳下马,却看到韩奇带着几个庄丁也从外面别来,马背上大包小裹,后边骡车上也有不少东西。 孟雨笑着打招呼:“乔姑父,风尘仆仆的,出去置买货物了吗?” 韩奇一看是孟雨,笑着说:“可不是吗,山庄里也没什么事,出去找点乐子,也给大家买点新鲜货。咱又不像那帮女人,鸡毛蒜皮也能聊个一整天的。” 他说着招呼庄丁搬东西。 “看,又去买了不少早上刚打来的蟹,还有鲜鱼,可惜中间又去办别的货,耽误了功夫,没早上那么活份了。” 孟雨笑着说:“乔姑父真是有心。” 韩奇一听,憨憨地笑得更开心了:“谁说不是呢,娘子开心就好。” 庄丁们抱的抱,扛的扛,将东西都搬进山庄。韩奇对孟雨说:“咱们赶紧进去,我得请示娘子这些好东西怎么处理,不过放心,晚上的宴席就可以大吃了,到时候再好好喝两杯!” 韩奇突然发现候灵闪和江战不在了,奇怪地问孟雨:“候爷和江贤侄哪去了?” 孟雨笑笑:“江战收到家信,家里生意忙,让他早些回去。候爷本来就是要做生意的,外面呆久了,影响人家挣银子呢。他俩一早就跟老太太和二位庄主辞行了。” 韩奇笑笑:“也是,要不然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呢。只是候爷的主顾,俱都神秘得很,令人好奇。” 孟雨笑道:“我们哪天也可以付钱让他做个生意,反正他是认钱不认人。” 韩奇道:“你有钱可以这么玩,我可有五个得养活。”他一边说一边摇手,孟雨也被他逗乐了,想喜姑姑是那么个强势的人,韩奇看起来一副对喜姑姑很俯首帖耳的样子。说着他俩已经进了后花园,韩奇要去找喜姑姑请示紧锣密晚宴的事情,而孟雨要找到郭世超。 因为已近晚饭时间,郭世超已经跟着郭威结束了庄丁的操练,回到自己屋里。虽然是秋天,但秋老虎仍然很厉害,吃过午饭一直在操练,郭世超出了一身汗,回到自己屋,接过丫环端来的茶,一口气喝下去。正要去洗洗脸,丫环却道:“孟公子找您呢。”郭世超赶忙跳出屋门:“孟大哥,你回来了?” 孟雨急道:“带我去见二庄主!”郭世超惊住了,他看着满脸大汗的孟雨:“孟大哥,出什么事了?” 孟雨一把拉郭世超:“来不及解释了,快带我去!” 郭威也刚收操回来,他做事极其认真,思考也极其周全。只是有时候有些优柔寡断,决定不够果断。此时看到孟雨过来,十分高兴:“孟贤倒,候爷和江战怎么就匆匆走了,大家相聚不过两三天,都没有机会好好切磋。” 孟雨笑笑:“他们两个走,也是和双凤山庄有关。” 郭威一凛,盯着孟雨:“孟贤侄,你此次来,我也知道不只为了随便拜访游玩一下。但是,如果你真的是探案的身份,那双凤山庄什么地方让您注意了呢?” 孟雨拿起茶杯,连着喝了几口。他也是太阳底下奔跑了好一阵,正渴得紧。放下茶杯,他对郭威说:“双凤山庄现在很危险,你如果能信过孟雨,就告诉我刀盟和你联系的那个人是谁?” 郭威一下站起来了:“孟雨,你在说什么?” 孟雨道:“有个使刀的武功超强的易容人,前后多次袭击过我,还在西玉州杀了****杰,二庄主不会说不认得他吧。” 郭威一双眼睛盯着孟雨:“孟雨,我知道你这次来双凤山庄是有目的。我先不否认什么易容人,易容鬼的,你先说说你有什么证据,这个人会和我有关系?” 孟雨道:“二庄主,春天的时候,瑞和绸缎庄前死的那个人和卧虎帮脱不了干系,二庄主和卧虎帮生意往来密切也就算了,但为什么您和他们会有兵器生意?尤其您为什么和萧梦时有兵器生意?” 郭威脸色陡地变了:“孟雨,你一定要来干涉双凤山庄的事情吗?” 孟雨很干脆地说:“本来我没想这么早干预,这样我自己有危险,也会打草惊蛇。但是,二庄主您并无意陷入他们的阴谋,但为了能够削掉大庄主的权力取而代之,您又接受了那些人的帮助,不是吗?而且您和萧梦时做生意,早就是为了万一出事,找个人来垫背。可后来他们还要二庄主做更多的事情,二庄主良心未泯,不肯妥协,现在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郭威陡然变色:“他们要怎么样?” 孟雨道:“他们?他们是谁?” 郭威扭过头去,不回答。郭世超听到此处,已经被惊住,他站起来大声道:“二叔,您都做了什么?您还害萧大哥?” 孟雨冷冷道:“这五千庄丁中,有不少是那些人招募进来的吧,包括一些中层头令。弟子中还有几个能听二庄主的,恐怕也是个问题。” 郭世超脸都变色了:“那二叔是和谁在做交易,他们会怎么样?” 孟雨也不由心里一哆嗦,他看着郭世超:“宁王。而且不止宁王,你二叔看起来是一定不肯说了。不过宁王脾气暴躁,早有反心。他已经对你二叔的不合作不耐烦了,有动手的想法。但是什么时候动手我还不能确定,应该很快。” 郭威在屋中踱了几步,低着头眉头紧皱,心情看上去很烦乱:“他们和北燕有勾结,我是事后才知道。他们已经帮助我把大哥架空,但他们提出要求的时候我才知道是决不能答应的要求。可那个时候,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至今没有答应与北燕有关的任何合作,我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报复,只是强撑到今天罢了。之前去京城,也是想请卧虎帮协助周旋,但****杰已经被利用,他良心未泯却已经帮不了我。他自己的结局也正是被惩罚的结果。” 孟雨知道局势的险峻,而且他现在是孤军深入,能帮双凤山庄多少,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孟雨想了想,对郭威和郭世超说:“我现在在尽力通知附近的守军,而且恐怕这次宁王的行动会起连锁反应,江家也会是被一起打击的目标。我知道您除了宁王之外,和刀盟的人只是单线联系,并不能直接联系上在京城的朝中重臣,您现在告诉孟雨,那个刀盟的易容人是谁?” 郭威眉头紧皱,但很快他就断然拒绝了孟雨:“孟贤侄,我现在,想拔也拔不出来了,但是你说的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你想一想,如果我说了,我的命还能不能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七一章 开战 孟雨愣住了,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以为他把利害关系和郭威一摆明,至少郭威能站到郭冲这一方来。然而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易容人后边估计是目前朝中的重量级人物,郭冲虽然不知道是谁,也知道说出来的后果不是一个双凤山庄能承担的。 孟雨脑子迅速地转着,现在的劣势是,苏北境内的守军,自己并不熟悉也无法调动,而郑领卫能不能及时进驻,而且是不是有足够的理由进入他心里还没有谱。但京城遥远,和父亲联系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郑领卫一旦领军入苏北,很可能宁王和狄英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那么郑领卫的力量也不一定能抵御得了。况且,宁王毕竟是亲王,如果他没有公然扯旗造反,自己就没有办法调动力量去正面对付他。 突然“夺”地一声,一把刀如利箭般剁入木制的门框,郭威震惊地盯着那把半寸刀刃楔入门框的雪亮飞刀。刀上并没有带任何纸条类的东西,只是单纯的干脆的一把飞刀。 孟雨也一惊,难道这就是已经开始动手了吗? 郭威一步窜出门外,孟雨和郭世超跟着冲了出去。郭威看着黑幽幽的天空,突然拔出刀,喊道:“是谁?出来!你出来!” 孟雨和郭世超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孟雨急忙拉住郭威拿刀的手臂:“二庄主,你怎么啦?” 郭威瞪着两只眼睛,额头冒出汗珠,太阳穴的青筋也爆了起来:“想对付我就出来!不用躲躲藏藏,要郭威的命就拿去,不许害我家人和弟兄!” 本来黑暗无风的夜晚,突然一阵飓风刮过来,风声中带着尖利的呼哨声,在夜空里发出令人恐惧的哨音。孟雨一个箭步冲过去和郭威背对背站着。 他明白,果然今天晚上就要开始了。他冲到郭威身边的同时,对郭世超道:“快将小孩和女眷带到一处,你和大庄主守着她们!” 郭世超答应一声,又紧张地:“你,你们两个行吗?” 孟雨急了:“快走!叫上卫长天!” 郭世超紧张地:“姑父呢?” 孟雨压低声道:“提防他,绝不可以和他一起!” 郭世超大吃一惊,知道事情紧急,急忙向后院飞跑。然而他刚到垂花门,一个人已经执刀拦住了他。 孟雨知道坏了!刚要过去,又一阵尖利的哨音响起,两个人从两个方向如天降一般,飞身飘飘忽忽同时降到院中,各执雪亮的宝刀,站在郭威和孟雨面前。 蒙面人! 两个蒙面人! 孟雨虽然胆大,此时脸也白了,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蒙面人不答,只是提着刀向他们两人逼近。 垂花门前。 郭世超面对着韩奇,他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突变:“姑父,你……” 韩奇拎着刀:“世超,你二叔不肯合作,你要听话一点,姑父可以保你没事。” 郭世超虽然胆子并不小,也并不怕死。但在这个如漆般的黑夜,面对突然变脸的姑父,他的心都在抖,拿着刀的手也在抖。韩奇慢慢走向他,温和地说:“世超,看你害怕成这个样子,怎么能保护得了双凤山庄?放下刀吧,相信姑父……” 他话还没有说完,郭世超已经积聚力量开始准备挥刀,他打算跟这个人面兽心的姑父拼了。他竟然装得这么好,还给家里去打鱼捉蟹! 郭世超疯了般的挥起刀向韩奇砍过去,韩奇冷冷笑着,横刀向外一磕。郭世超觉得手震得发麻,刀差点脱手,人也往后倒。他死命地攥住刀柄,死也不能让刀脱手。他知道外面的两个高手更厉害,自己再不抗住,双凤山庄就要完了。 韩奇一刀磕出,又挥刀再次砍向郭世超。郭世超右半个身子都是发麻的,他奋力将刀收回,正准备奋力再砍出。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从后花园一闪而出,一刀砍向韩奇。 郭世超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难道是卫长天?可那身影却比卫长天矮而微胖的,韩奇反应极为迅速,猛地回横刀向外磕,又惊又怒地喝道:“风喜,你干什么?” 两个人的刀当地相碰,在夜色中碰出火花。韩奇没敢使力,喜姑姑叭地撤刀,毫不犹豫地向韩奇再刺,嘴里喊道:“世超,还不快去找你爹!” 郭世超听到姑姑的话,喊了一声:“姑姑小心!”纵身一蹿,从垂花门旁边的墙顶飞入内宅院中。韩奇怒道:“郭凤喜,你一定要坏我的事,不要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喜姑姑的杏子眼睛眯起来:“韩奇,双凤山庄待你不薄,原来你失陷北燕十年,竟然已经变节!” 韩奇恼羞成怒:“变节又如何,我还在北燕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你想怎么样?”喜姑姑一听,脸都凉了,浑身上下也如同泡在冰水中。她拿刀指着韩奇:“韩奇,你今天要是一意孤行,你的四个孩子也都在这里,他们要是有了危险,我不信你一辈子能安心去享荣华富贵!” 韩奇冷然道:“郭凤喜,我的孩子,我自然有安排,你让开!老子今天就是要杀你全家!” 喜姑姑一听,对这个畜生已经恨不得要咬死他,喝他的血,啃他的皮,吃他的肉。她疯了般地挥刀砍向韩奇:“你这个双凤山庄的叛徒,姑奶奶今天砍死你!” 她的鸾凤刀快如闪电,兜头盖脸地向韩奇砍下来。她实在气愤太过,竟然用泰山压顶的刀式向韩奇铺天盖地砍下来,却忘了女子个子矮,力气小,是不宜用这种刀招的。韩奇举刀向上一磕,喜姑姑的刀差点被磕飞。她咬牙收刀再出刀。韩奇看到郭世超已经没有人影,心里又急又气,大吼一声,用刀尖推开喜姑姑的刀,抬起右腿,一脚踢在喜姑姑的腰上,喜姑姑惨叫一声,人被踢飞了出去。韩奇来不及看她,提着刀就往内宅奔过去。喜姑姑已经倒在地上,她被踢得很惨,但刀却没有撒手。她眼看追不上韩奇,更怕他追上郭世超,威胁整个内宅的女眷和孩子,她眼神已经恍惚,却在恍惚中盯住韩奇的背后,奋力将鸾凤刀投了出去!她力气已经快用尽,那刀不仅力量不大,而且有些失偏,噗地一声扎入韩奇的左后背。韩奇啊的一声惨叫,自己用力将刀拔出来,血也随着溅了出来。他转过身,用阴冷的眼光看着喜姑姑。喜姑姑刀已掷出,急忙从腰上拔出短剑。韩奇阴着脸一步一步走向喜姑姑。喜姑姑将短剑又奋力掷出去,却被韩奇用刀尖打掉了。他走到喜姑姑面前,阴冷地说:“坏我大事,留不得你了!!”喜姑姑用已经散淡的眼光看着丈夫,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败类。” 韩奇瞳孔收缩,猛地举起刀向喜姑姑劈了下去,顿时红光迸出,喜姑姑命丧尘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七二章 惨烈的战斗 韩奇看着喜姑姑血泊中的尸身,眼中的表情很是复杂。他顾不得擦掉刀上的血,提着刀走向内宅。然而刚要迈上垂花门的台阶,韩奇停住了,他的眼中突然现出惊慌的神色:“笑笑,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笑笑惨白着一张小脸,刀也已经拔了出来:“爹爹,你身上有血。” 韩奇愣了一下,他刚才砍死喜姑姑的时候,离得很近,现在衣服上溅满了鲜血。韩奇慌不择言地解释:“有人袭击山庄,爹和他们搏斗的时候溅上的。” 笑笑咬着嘴唇,盯着韩奇:“爹,你不要进去。你杀了娘,不要再进去杀弟弟。” 韩奇一阵眩晕,他突然觉得他蛰伏这十年,换来的东西都好像没有了意义:“笑笑,你娘要杀我。我进去是保护金宝他们,你不让爹进去,一会儿坏人来了会害他们。” 笑笑盯着他:“表哥接弟弟们到舅舅那去了。”她说着将刀执在胸前:“爹,你不要进去。你进去一定是要杀人,杀外婆,杀舅舅,杀表哥和表弟表妹们。” 韩奇怒了:“笑笑,你闪开,不然爹就不客气了!” 笑笑拔刀向韩奇砍过来,韩奇闪身躲过:“笑笑,你敢砍爹,让开!” 笑笑不吭声,咬着牙,刀回手再度刺过来,韩奇一出手就捏住笑笑手腕,手一拧,笑笑叫了一声,刀掉在地上。韩奇又一掌砍在笑笑脖子上,笑笑晕了过去。韩奇冲上台阶,突然又回来,将笑笑拖到院墙下的松柏矮墙下,又拉过旁边种的几簇菊花盖住她,低声道:“命好你就躲过去了!” 说罢,他捡起刀,跳起来,冲入垂花门闯进内宅。 前院空旷的场地上。白天,庄丁们就是在这里操练。眼前,却空旷得可怕。 郭威和孟雨盯着眼前的两个蒙面人,他们身高一样,胖瘦一样,甚至脸上易的容也一样。身上的衣服,手里拿的刀,连发髻和包的头巾,都完全一样。 这看上去太鬼魅了! 再想到他们那高的可怕的武功,再在这月光都没有的黑夜相他们对阵,真是连孟雨这样的人也感到恐怖。 然而,他们并不是孪生兄弟。如果真是,那就太好辨认了。他们是谁?孟雨仍然不知道。 有多少次,他好像接触到他们的真面目了,却又总是某些原因功亏一篑。可是,他每次遇到的是同一个蒙面人吗?他从来没有听到蒙面人说过哪怕一句话,无疑蒙面人不想孟雨知道他,甚至不想让孟雨知道他的声音,虽然他可以伪装声音。 那么,他应该是多熟悉的人! 郭威和孟雨各持刀剑和蒙面人对峙着。两个人心里既没有战胜的可能,又在担心后宅的眷属们。孟雨将镔铁剑执在胸前,等着蒙面人先动手。他自知和郭威的力量不足以对抗两个蒙面人,只能等对方先动。虽然焦急内宅的老幼妇女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但是眼下也毫无办法。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孟雨简直不敢往后想,自己和郭威能杀了他们?如果杀不了……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因为两个蒙面人同时开始移动,甚至孟雨都没看清楚他们俩在移动,两个人已经一左一右扑到孟雨和郭威面前,幸好孟雨这阵在西玉州与应正云对阵过程中已经无数次应付应正云的毫无征兆的偷袭。如果今天能活下来,他真要感谢舅舅。 孟雨提起镔铁剑,几乎完全是下意识地向外一挡,当的一声,竟然将蒙面人的刀磕出去了。蒙面人愣了一愣,他一定奇怪,这个小子俩月没见,怎么功力高了这么多,这可是实打实的正面对抗。 刀虽然挡出去了,但孟雨觉得从手腕到肩膀都是麻的,然而并没有特别的难受,倒让他兴奋了起来。他趁蒙面人1一愣神的功夫,又是闪电般的一剑刺出。 这时,郭威也和蒙面人2打在一处。郭威的刀法不弱,纯从武功实力来说比孟雨现在还要强一些,而且他经验丰富。所以虽然蒙面人武功高绝,但郭威仍然勉强能抵挡得住。 而孟雨就要吃力多了,他心里暗想都怪自己小时候练功不用心。苦松居士早就说他是练武的奇才。因为他的父亲孟定国就是天生神力,而且武学慧性超群,而母亲应秀灵也是因为慧性好而被北燕国师孤鸣鹤看中,收为女弟子。然而孟定国和应秀灵,对于练武都不上心,大概孟雨也是受父母的遗传。 他一边和蒙面人1打着,半点不敢分心。但不敢分心中又在后悔,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甚至还想着早点遇到舅舅多好。然而在这些念头闪过时反而让他更加不敢大意。此时有半分疏忽,小命就没了。 就在他苦苦抵抗,最后被对方刀锋逼得已经眼神焕散,只凭感觉在护住自己的时候,突然觉得蒙面人1的步法和刀招慢了下来。孟雨一凛,难道他打累了?不应该呀。他这样的绝世高手和势均力敌的对手正面对攻也能挺得几百招的。 孟雨急忙振奋精神,趁他刀势缓下来的时候,加快出招想将蒙面人1的刀势逼住,再伺机看看能不能去帮一下郭威。 是的,神探孟雨就是这么贪婪,刚刚自己的危险局面缓和一下就想控制局势了。他还没有轻易敢去帮郭威,他感觉郭威还能再撑一会儿,那边的对刀声不断传到孟雨的耳中,他感觉蒙面人2不仅体力仍然充沛,刀法也完全没有乱。郭威完全处于守势,但虽然被压制,还可以支持。而孟雨面对的蒙面人1,不仅体力已经续不上,刀势也迟缓下来,而且喘息也在加剧。刚才孟雨只是被他的刀法逼的没有办法发挥,完全没有攻势,但是孟雨年纪轻,体力并没有受影响。此时,蒙面人1一缓下来,孟雨毫不犹豫立刻反击,他一剑紧似一剑,专捡蒙面人1拉空和迟缓的时候进击,而且永远击到蒙面人1最薄弱的部位。蒙面人1虽然刀势多变诡异,仍然能与孟雨对抗,但他的喘息越来越重了。孟雨反而越斗越精神,他的耳朵仍然在捕捉郭威那边的对刀声,想着该去帮他了。 第一七三章 血洗山庄 第一七三章 血洗山庄 可就在他要帮还没有来得及去帮的时候,突然从墙外翻进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人持剑一人执刀,两个人飞身如闪电般冲到四人面前,毫不犹豫加入战斗。 孟雨一边剑势不缓,一边惊呼:“猴子,江战,你们怎么回来了?” 江战道:“我已经飞信给大哥了,相信大哥能办好那边的事,就赶回来!” 候灵闪道:“我也一样,我已经派兄弟去找郑领卫将军,不过吞了你的话,让他立刻进兵苏北!” 两个人一加入,对局形势立刻逆转。尤其候灵闪说郑领卫要进军苏北,两个蒙面人互相对视一下,突然抵过两招,施展轻功就跑。 候灵闪正要去追,孟雨急忙拦住:“赶紧去后宅!” 却是宁王手下的大将高达,他手握一杆长枪,黑盔黑甲,如黑旋风一般。郭威怒道:“高将军,来我双凤山庄何事,为何冲撞庄门!” 高达冷笑,不回答郭威的话,却高声道:“郭冲、郭威兄弟有谋反之意,且私自在庄中斗殴伤人,高某奉王命镇压,以安一方百姓。” 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到门口竟然响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大门突然就被撞开了,无数兵丁冲了进来。郭威这才因为蒙面人撤走而缓下来,一个弟子跑过来:“二庄主,是宁王的军队!咱们的庄勇集结了,但有人鼓噪说要投宁王!”郭威喝道:“将华长天手下的庄勇先带上来,全都右臂绑红带!”这时,身后已经有一部分亲信庄勇冲了上来。而闯进庄门的郭威瞪大眼睛:“你胡说!宁王本就……”孟雨狠打了他一下,郭威把后边的话闭住。孟雨上前掏出令牌:“高将军,孟雨有皇上令牌,来双凤山庄查案,请将军先行退下,明日孟雨自到王府向王爷解释。” 高达冷笑一声:“孟雨,王爷受天命掌管一方百姓治安,不是你一张令牌能阻止的!” 孟雨急忙小声说:“江战、猴子,去后宅帮大庄主!” 江战和候灵闪一听,这才醒悟,急忙走了。 孟雨小声对郭威道:“只能放开打了,他没有皇命也是理亏,但他们力量太强了,看郑领卫能不能赶到吧。一定要拼命扛,能扛多久要扛多久,我们先杀过去。” 郭威点头,随即喝道:“兄弟们,杀上去!” 惨烈的战斗事实上这个时候才开始。三千庄勇对着三千官兵。然而原来的五千庄勇有两千倒戈,形势十分严峻。好在这些庄勇都是郭冲和郭威训出来的精锐,拼死抵抗,一时没有马上落入下风。冲进庄门的士兵只有几百人,而大部分宁王军队和庄勇在庄外厮杀,战斗完全升级了。 孟雨对郭威道:“您也去后宅,这里我和卫长天就行了,我怕蒙面人离开后会去偷袭内宅,先把老人孩子安置好。” 郭威一看目前形势,时间长了搞不好就是全庄被血洗,自己也只能先去将老弱妇孺想办法安置好,他心里甚至有些悲怆,突然预感或许自己的生命就会结束在今夜了。 孟雨心里在痛骂自己,为什么这么迟钝,为什么没有早一些发现双凤山庄已经被盯上。为什么知道双凤山庄有问题,还没有尽快搞明白苏北地方的形势。他的镔铁剑像被血洗了一样,战斗一起,他也只能通过臂膀上的红带来断定是不是双凤山庄的庄勇。黑夜中双方杀得遮天蔽日,分外眼红,孟雨看到臂缠红带的庄勇不断倒下,而宁王士兵和倒戈的庄勇却不见少。好在那个不说话的卫长天对于庄勇十分熟悉,不断指挥着越来越少的庄勇抗击,而孟雨也听他的调遣而动。 突然后宅发出火光,在庄勇和士兵的喊杀和兵器碰撞声中,似乎的到了孩子的哭声。孟雨的心猛的一沉,然而他除了苦苦支撑,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眼看自己这边的庄勇越来越少了,孟雨觉得这是自己参加过的时间最长,人数最多的一次战斗了。父亲虽然掌着军政大权,自己却从未从军。然而今天的战斗,让他觉得战争才是最残酷的,而战场也是男儿应该出现的地方。他突然理解了萧梦时离开战场的痛苦,理解了表哥为什么那么珍惜加入萧正毅军队的机会。孟雨车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剑,一个又一个敌人在他面前倒下。他浑身都像血染的一样,而他的剑,同样被血在洗涤,被血在燃烧。 突然卫长天对他说:“孟公子,你走吧!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不能让你把命搭在这里啊!” 孟雨手中的剑仍然在不断砍向敌人,他在奋力的厮杀中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卫兄,不用说了。我陪你打到最后一刻。”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远处又传来一声炮响,一阵巨大的喊杀声响起。连孟雨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都不禁汗毛竖起来了。 他剑不敢停,心里却是一寒:“难道宁王军队增援了?” 他毕竟是一个没有什么战争经验的年轻人,一时间,他心里突然很想念父亲,想念舅舅。他唯一能说的就是,不论出了什么事,孟雨总算是没有给你们丢脸。 一瞬间,他还想起了他心爱的人。或许,真的没有机会了…… 卫长天也仍在奋力拼杀着,突然他大声喊起来:“看,宁王军队,退了!” 孟雨睁大眼睛,果然看到宁王的军队已经不再攻击,卫长天急忙命令庄勇也停战。卫长天和孟雨冲到庄门口,只见穿着和宁王军队不同军服的一支盔铠整齐的队伍停在庄门外。看来他们在庄外已经制止了战斗。 孟雨十分诧异:郑领卫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这是谁的军队? 两队军士执火把雁翅排开,火光映亮了山庄前的空地。一位白盔白甲的青年将军骑在一匹白马上,他身材颀长,穿着铠甲腰背挺直更显得英武。白色头盔下一张白皙而五官秀气的面庞。看上去并不像一员武将而像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他两道修长俊逸的黑眉下,一双如黑夜中明亮和慑人的眸子,挺直的鼻梁下端正的嘴唇紧抿着,在火光映照下就像一尊俊美的雕像。 孟雨倒吸了一口冷气:“狄英?” 第一七四章 灭门 马上的将军看着浑身上下被血染透了的孟雨,抱了抱拳:“孟公子,幸会!” 孟雨急忙给这位赫有名的年轻将军行礼:“孟雨参见将军。” 狄英微笑了一下,转向高达:“高将军,谁允许你不知会本官,就敢调集军队袭击民宅?” 高达冷笑一声:“狄将军,来的可真是时候。出事的时候不见你管,这会儿你想来给王爷上眼药吗?” 狄英仍然微微笑着:“高将军,你今日来双凤山庄,可有王命?” 高达刚想说有,突然心中一悸,他是宁王的亲信大将,一点不傻。马上道:“狄将军,我有无王命,将军可去询问王爷。双凤山庄与北燕暗通款曲,本官方才上门讨个说法。没想到他暗自训练武装,妄图谋反!” 狄英淡淡一笑:“韩奇和也固纯现在已经在本官手里了。私通北燕的信件也在本官手里了,谁暗通北燕谁知道。好像今天的战斗高将军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吧,您的军队训练水平不行啊。还是先检点一下伤亡情况,本官等着王爷垂询。” 高达怒不可遏,但是心中暗自嘀咕,狄英可能知道一些事情,自己还是先回王府与宁王商议。便怒冲冲一拱手就催马带队走了。 狄英跳下马,走到孟雨面前道:“抱歉来晚了。宁王私通北燕,估计今天之后,有可能谋反。你们先回去检查伤亡情况,本官要去准备对付宁王。” 孟雨急忙拦住他:“将军,我已经让人通知郑领卫将军,让他若有事就进驻苏北。” 狄英笑笑:“我明白,他虽然不属苏北守将,但离这里最近。郑将军是不是已在来的路上了?” 孟雨不好意思地点头。 狄英道:“好吧,我会让探马给郑将军传信,眼下要防宁王,让他进驻苏北与我合军。我这边军情也要赶紧奏报皇上。” 孟雨跟他拱手道别。狄英也将自己的副将和军医留下,帮助双凤山庄处理后事。 天已经快亮了,冷风从孟雨身上吹过,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寒冷。 他默默地走过一片一片的尸体,和卫长天一起向后宅走去。 后宅的战斗显然也结束了,竟然也是遍地尸体,血流成河,可见经过多么激烈和残酷的战斗。卫长天道:“咱们去老太太房间。”孟雨点头,却听到一阵惨痛的哭声,是正厅的方向。两个人不由而同拔腿朝正厅跑去,门大开着,两人一进去就呆住了。 所有的家眷都在这里,地下却摆放着几具尸体。孟雨身子晃了晃,定睛看去。郭冲、郭威都死了,还有喜姑姑。金宝和银宝小小的身体看起来也凉了。两个胖呼呼的孩子眼睛都紧紧闭着。 卫长天大喊了一声“庄主!”就扑了过去,然而任凭他怎么摇晃,郭冲和郭威的眼睛都紧紧闭着。想起刚才自己还在和郭威并肩对抗蒙面人,孟雨顿时眼前一阵眩晕。 郭世超跑过来拉着孟雨的手:“笑笑找不到了,江战和候爷去找了!”说着,他又痛哭起来,孟雨抱住他,让他将脸埋在他肩膀上。 半晌,孟雨将他扶起来:“世超,你陪着老太太,我去找笑笑。” 郭世超突然抓住孟雨:“韩奇!他投降了北燕,喜姑姑也被他杀了!” 孟雨点点头,拍拍他:“我一定把笑笑找到。” 孟雨在一片血迹斑驳的地上翻找着,他知道笑笑穿的必定与普通庄勇不一样,一定是女孩儿家的装束,而且应该在内宅,她不应该会去前边。 然而他在晨曦中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又叮嘱收拾尸体的庄丁和仆人,看到笑笑告诉他。然而一直没有任何音信。孟雨心里又急,像被一块大石头堵着。那个灵秀的女孩儿,母亲已惨死,父亲变节已经被狄英抓走,她能在哪儿呢? 眼看后宅的尸体已经被收得差不多,卫长天怕内眷们害怕,让庄丁开始冲洗地上的血迹。孟雨急得不行。他怀着一线希望从垂花门走到前宅。或许笑笑会跑到前宅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她是那么机灵和好奇的孩子。 孟雨在松柏墙附近找着,突然,他眼睛一亮,在一片绿色的松柏和一丛菊花掩映下,看到一角小花点图案的衣衫一角。他记不得昨天笑笑穿得是什么衣裳,因为他一早就出门,晚上才回来。他心里有些激动,急忙跑过去,扒开菊花和松柏,笑笑苍白而秀丽的小脸露了出来。孟雨的心狂跳起来。笑笑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孟雨急忙蹲下将她抱起来,喊着她的名字:“笑笑!笑笑!你怎么了?快醒醒!”笑笑仍然不闭着眼,身子软软的靠着孟雨。孟雨匆忙看了一下,笑笑身上并没有伤痕,他稍微放心了一下,而且她身子还是热的,呼吸虽然微弱却很均匀。 孟雨最终在她后颈上发现了一道紫红色痕迹,知道她是被人砍晕了,力道不大但恰巧将血滞住,让血流变缓,人就昏睡过去。孟雨已经猜到这多半是韩奇所为,他急忙替笑笑过血过息。笑笑终于醒来了,眼睛慢慢睁开,看着孟雨,似乎有些不认识的样子。 孟雨急忙冲她说:“笑笑,是我,我带你去见外婆。” 笑笑渐渐清醒过来,她伸出一只手,抓住孟雨的胳膊:“孟雨哥哥,妈妈被爸爸杀死了!”说完,她抱着孟雨大哭起来。孟雨血染的衣服还没有换掉,他抱着笑笑,心里的悲怆一时难以形容。半晌他才哽咽着对笑笑说:“笑笑不要怕,哥哥陪着你。你怎么知道是你爸爸杀死的喜姑姑?” 笑笑停了一下,抽泣着说:“我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说完她紧紧抱着孟雨,哭得喘不过气来。 天亮了,晨雾从山峦中升起。双凤山庄里,停着一口口棺木。 郭世超派管家带着活着的庄丁和家仆去镇上和附近几个镇子,县城寻找所有棺材铺,不论柏木的,枣木的,杉木的,贵的便宜的,上漆的没有上漆的,凡是能装人的,都搜集了来。他一天之内失掉了父亲和叔叔,姑姑,还有两个可爱的小侄子。无数他从小就熟悉的庄勇。他一时难以接受这种创伤。然而双凤山庄需要有人主持大局,这些死了的人在生前经历的是几乎完全没有准备的死亡,必须让他们尽快入土为安。郭老太太在第一时间就被送走了,藏到附近一个隐蔽的朋友家,郭老太太虽然不说,心里却十分明白,坚持带走了玉宝。 第一七五章 宁王造反 内宅的战斗同样十分激烈,两个蒙面人后来果然也闯到内宅,好在和孟雨对过阵的蒙面人1体力已经不行,候灵闪和江战又赶了过来。但是四个大弟子除了在前院坚持战斗的华长天,吴长风、吕长龙和华长青尽数变节,和韩奇一起与郭冲、郭世超和后来赶来的郭威、江战和候灵闪血战。最终郭冲和郭威双双战死。那三个弟子也被郭冲和郭威杀掉,而韩奇在金宝和银宝被蒙面人误杀之后,怒而反攻,却不想被狄英派人攻进内宅解救之时给抓走了。两个蒙面人看到狄英的军队攻进内宅后便逃脱了。 第二天郑领卫的军队也进驻了苏北,与狄英合兵一处。宁王果然真的扯起反旗,写下讨圣檄文,历数当今皇上种种罪行,然后挥师北上,直捣京城。 狄英放了他一马,在他刚离开苏北,挺过丰城的时候,就毅然断了他的运送粮草之路。宁王军队本来就没有经过正规训练,而且狄英将他勾结北燕的消息放出,失道寡助,最终在没离开苏北多远,就被狄英与郑领伟的联军全歼。宁王自杀,国朝的这一起亲王叛乱,很容易地便平定了。 皇上下诏讨伐宁王已经成了马后炮,又追发了几道旨意嘉奖狄英,并给他晋爵安平候,苏北不再为亲王封地,所有军政大事由安平候代理。郑领卫也被嘉奖,但战事一结束,郑领卫就立刻离开苏北,回彭城去了。狄英挽留了半天也没有效果,郑领卫想着自己是无令出击,虽然事出紧急,难免会被人猜疑,尤其被皇上猜疑。自己是孟定国的亲信,若是行事鲁莽,会给孟大人惹麻烦。所以不顾狄英的一力挽留,立刻撤回自己防地。果然,皇上赏赐了郑领卫金银财帛,对所有将领和士兵都有恩赏,却没有给他和手下任何官爵上的升迁。并让颁旨的太监告诫他以后要慎重行事。孟定国倒是亲笔写了一封信,派人加急传来,安慰他不必担心,只要身正便不怕影斜。 孟雨等到过了头七,才对郭世超提起自己必须离开了。郭世超对孟雨说:“我将爹爹、叔叔和家里逝去的人和所有庄勇的丧事办完,双凤山庄已经人去财空,这座山庄也已经变卖出去了。余下庄勇和家丁我已经恳请狄英大人收容,田产和家里的财物也准备托人变卖,然后将奶奶、娘、婶婶还有表弟表妹安置好。” 孟雨点点头:“这些事真是难为你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说吧。” 郭世超也点点头,想了一下,才很为难地说:“我知道你的事情没有查完,不可能留在这里继续帮我。只是叔叔不在了,表弟表妹还有婶婶都需要照顾。但笑笑和玉宝……他们现在也和孤儿一样,我目前的情况实在顾不了他们。我想你若回西玉州也好,回京城也好,能不能把姐弟俩带上,总之在你家里安置一下,不会麻烦你很多,找两个仆人奶娘照顾着就行。或者一两年,我这边只要能空出手,我就接他们回来。” 孟雨拍拍他的肩膀:“干嘛这么客气,一直住我家都行,我会照顾好他们。” 江战道:“要不我带回江南呢?离得近,家里大嫂照顾也方便。大哥大嫂也有两个孩子,他们可以一起,小孩子一起也更亲热一些。” 郭世超摇摇头:“江战哥哥,笑笑和玉宝的父亲是北燕奸细,如今扣在狄英手里,将来如何不好说,他们去江南会给你们一家惹来祸事。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孟大人能罩得住。虽然是给孟大人添麻烦了,也当我是认得孟雨大哥一场,求他帮我这一次。” 孟雨也里也很难受,喜姑姑死得那么惨,金宝银宝两个可爱的娃娃也死了,他搂住郭世超的肩膀:“这算什么麻烦,笑笑和玉宝以后就是我的弟弟妹妹,你完全不用担心。” 郭世超突然搂着孟雨大哭起来。如今家里只有靠他这个十七岁的青年撑起来了,他是所有弟弟妹妹们的天。然而他自己还都接受不了这一切。 孟雨确实必须要起程了,江承天那边还没有消息,好在经历了双凤山庄的祸事,孟定国与皇上商量,已经传信到江南,让官府对于双凤山庄之事予以警戒,不要滋生变乱。因为姐姐江绿萍不在家,江战也要先回家去协助大哥处理山庄事务。孟定国告诉孟雨京城有他在盯着,让孟雨先回西玉州,将和义庄的事情再行打探,之后再上京城。孟雨于是准备带上笑笑和玉宝回西玉州,看到郭世超只有十七岁的单薄肩膀,孟雨心里想,也许一场祸事能让一个人迅速成熟,然而这代价未免太惨烈了。他怕卫长天一个人帮助郭世超会忙不过来,嘱咐候灵闪也留下,等到双凤山庄的事情处理完,让候灵闪和郭世超一起去京城。最终,他们这些朋友,还是要在京城相会。而在京城开启新的事业,也能令郭世超忘掉一些痛悔的往事,开始新的生活。 临走,郭世超将两张银票交给孟雨:“笑笑和玉宝,要交给你和孟叔叔了。我说一两年接他们回来,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力。这些你收着,家里现在,也拿不出更多的了。” 孟雨不接,打了他一下:“现在你还有闲心说这个?以后他们跟你没关系,就是我弟弟我妹妹行不行?” 郭世超眼里含着泪:“可我毕竟是他们的表哥,这样不管他们,太对不起他们了。” 孟雨知道他心里有多难过,搂住他的肩膀:“兄弟,银子你留着,老太太和两位伯母,你都要照顾的。等他们长大了,还怕没有机会给他们花钱?” 郭世超没有再坚持,却在临走的时候,将银票偷偷交给了笑笑。又将喜姑姑的一根簪子和一对镯子让笑笑拿好:“你娘的东西,表哥替你收着呢。这两件你带在身上,就好像你娘还陪着你。”笑笑抱着郭世超,哭得喘不上来气。玉宝坐在奶娘怀里,却什么都不明白,嘴里咿咿呀呀的,张着胖乎乎的小手乱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七六章 收留姐弟 孟雨骑上马,让笑笑抱着弟弟坐在马车里,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双凤山庄。有了笑笑和玉宝,孟雨就走不快,也不可能走快。他心里有事,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想一想,便也没有催车夫使劲儿赶路。而且临走的时候,郭冲的妻子灌好一罐羊乳交给笑笑,对孟雨和笑笑说:“这些只够半天的,带多了也会坏掉。你们到了歇脚的镇上,可以让伙计帮你们去买新鲜的,实在没有,米汤也行的,或者找个人家喂喂。”她又叹了一口气:“这个小人儿,路上要受苦了,可和金宝银宝比,他又是多幸福了。”笑笑听了,又大哭起来。 皇上对于宁王叛反,简直是大动肝火,气得上窜下跳,差点将龙案都拍裂了。一个康明王还没有处理,竟然自己的亲叔叔又给了自己肋下捅上一刀。宁王兵败自杀而死完全不能平静下皇上的怒气,他下令将宁王满门抄斩。孟定国并没有反对皇上,他也知道宁王的两个儿子无辜。然而造反必是死罪,放任宁王两个儿子长大,对于国朝也许是致命的,也会引起其他皇族效仿。 但康明王正在软禁之中,听到皇上要对宁王灭门,竟然大叫大嚷要见皇上。 皇上正没好气,也不理他,对前来传话的太监狠狠地说:“是不是最近给了他饭吃,他又撑得慌了?再饿他三天!” 孟定国急忙劝皇上:“宁王叛反,是个信号,或许里面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狄英审理了韩奇和也固纯,和孟雨传来的信息是一样的。皇上对皇亲要多加关注,恩威并施,光是一味限制权力,也容易引起逆反。况且,这些皇亲唇亡齿寒,若再生变,更使国朝动荡。皇亲弱下去,权臣就会起来。” 皇上正在殿里走来走去,一味心烦意乱的样子。听到孟定国这么说,突然停在孟定国面前,看着舅舅。 孟定国看到皇上烦得不行的表情,马上说:“我说的权臣可不是我,你不要又……” 皇上赶紧捂孟定国的嘴:“舅舅不要再提,外甥知道错了。” 孟定国哭笑不得,将皇上的手拿开:“那就请皇上召见康明王。您饿也饿过他了,关也关过了。现在宁王出事,皇上不如听听他的想法,然后将他赦掉。以后关在京城好吃好喝就是了。也省得他回封地给沈大人添堵。” 皇上点点头,突然又跳起来:“外甥可是没有向着国丈啊,舅舅不要有所指似的。” 孟定国哼一声:“那还不快让他回西陲?” 皇上忙点头:“好,两件事情,放了康明王,让舅舅回他的防地。” 孟定国笑笑,向皇上躬身一礼,便辞皇出殿,回自己府上去了。 孟定国在京城的府邸,就是从前的成王府。虽然他不应该住在王府,而且从前这里曾经是成王被害之地。然而小皇上希望舅舅住在太皇太后和成王住过的地方,偶尔自己也可以御驾亲临,来看一看小时候呆过的地方。孟定国将府邸改了个名叫孟公府,惹到夫嘲笑他,那我的屋是不是可以必名叫孟婆屋。孟定国噗地笑出来:“就知道瞎说,也不怕忌讳。” 下朝回到府中,孟定国便直接走到夫人和他的卧室。应秀灵替他将官服脱下,换上家常的服装。这些事情,她平时从来不假手于丫环。应秀灵是一个感情不轻易外露的人,所以对共过患难的丈夫体贴一些,来代替那些很外露的感情表达。 以往,换过衣服,孟定国就会到书房呆着。如果没有朋友来闲谈或者同僚来谈事情,他会一直在书房呆到晚饭时分。吃过饭,他仍会回到书房,仍然是自己读书,有朋友来就和朋友谈天,有同僚来就谈些公事,直到该睡觉的时候再回到卧房。 作为国朝的实际控制者,他的生活除了充满凶险的时候,其实也单调得很。然而今天他没有去书房,而是坐在卧室床榻旁边的靠椅上闭目养神。 应秀灵本来正在绣着一个织锦的坐垫,现在孟定国用的这些东西,差不多都要应秀灵亲自来做。虽然年轻时多次受伤,应秀灵身体一直不很好,但是孩子都大了,孟雪已出嫁,孟雨整天不着家,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孟定国身上。而他呢,似乎用惯了她做的东西之后,就不肯再用外面买的或者别人做的了。其实他在外面,是很随性,不在乎吃穿用度这些细节的一个人,然而回到家里,这些方面就变得很讲究。或许这也是一种古代强迫症。 应秀灵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问他,只是招呼春秀拿来茶叶、刚煮好的热水和茶壶、茶杯。她亲自沏好,然后将热茶端给孟定国。孟定国接过茶,喝了一口,才慢吞吞地说:“双凤山庄被人灭门,孟雨带出了姐弟俩,基本是孤儿了,可能我家要帮着把孩子养大。” 应秀灵眨着一双仍然很美的眼睛,看着孟定国:“大人,这当然不是事情了,这么可怜的孩子,我们帮一下也是份内之事。” 孟定国将眼睛闭上。应秀灵感觉到他内心的烦乱,走过去,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孟定国闭着眼,拉住她的手:“你,平时会想起过去的事情吗?” 因为应正云一直叫应秀灵灵儿,所以孟定国从来不这么称呼她。他和她说话,永远只是你,在众人面前有时也称“夫人”。应秀灵抚抚他的额头,笑着说:“好像没发烧啊?” 孟定国抓住她的手:“这姐弟俩的父亲,曾经在北燕陷落过十年之久,所以大女儿十五岁了,和小雪一样大。而三个弟弟,却是前后只差一两岁,最小的只有七个月。他以姑爷的身份到双凤山庄,孟雨和他对招的时候,发现他的刀法和你的一样。” 应秀灵哆嗦了一下。 孟定国又说:“宁王的幕僚,也固纯,你也应该知道的,他从前是你师兄。这次就是因为这两个人,宁王被判谋反。现在狄英扣住了也固纯和韩奇,宁王和北燕勾结的事情便板上钉钉了。” 应秀灵的手变得冰凉:“大人,你是说师父……”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一七七章 寻找孤鸣鹤 孟定国突然感到十分疲劳,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双凤山庄被一举摧毁,江南江家长年低迷。事实上这两家已经很难再助力国朝了,而后边的势力却仍然没有能揭出来。应正云在西玉州正在努力解决和义庄的事情,然而目前看起来,和义庄和卧虎帮的情况,比江家和双凤山庄更为严重。双凤山庄和江家是因为不肯和那些势力合作,才受到那股幕后势力的暗害并且妄图剿灭。而和义庄和卧虎帮,似乎正在倒向那不可知的势力。 应秀灵蹲下来,伏在孟定国的膝盖上:“大人,你担心师父吗,你要去找到他吗?他自从不再当国朝的国师,开始还开馆教徒,后来就隐居了,我都不知道他是否还健在。” 孟定国抚着她的肩膀:“韩奇怎么会你的刀法?之前孤鸣鹤只教过你一个人,只能是他亲传。而且韩奇从前一直住在苏北,只能是失踪的这十年学成的刀法。所以应是那十年的事情。孤鸣鹤也是我的师父,国朝的事情,我渐渐有一种控制不住的感觉。” 应秀灵用低低的声音说:“大人,你是让秀灵去找师父吗?” 孟定国犹豫着,他一直就不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这是他和应正云最不同的地方。“我舍不得你。况且,如果我让你去了,大哥会打死我。我当年对他的承诺,照顾好你,根本完全没有兑现,再让你陷入这么危险的事情,我怎么有脸再去见他?” 应秀灵轻轻地说:“你兑现不了,是因为你承诺大哥的太多了。他一走了之,把所有的事情都留给了你。那年你还不到二十岁。” 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孟定国一时说不出话来:“你老是替我说话,从没成亲的时候,你就向着我。让我更觉得对不起你和大哥。我们成亲之后的第二天,去看大哥的时候,我觉得他只是强撑着,都快要崩溃了。” 应秀灵的眼泪终于滚了出来:“我只能对一个人好。我只能选择你。” 孟定国将她拉起来,搂到怀里,他的热泪也流下来:“我对不起你,一直都对不起。” 自从应正云再次出现,孟定国一直都生活在压抑之中。应正云没有死,他是知道的,而应秀灵不知道。应正云再次出现,他能想到对于应秀灵会是怎么样一种冲击。作为夫妻,两个人心照不宣,谁都不提这件事。然而夫妻有话不能说,也是很憋的。 况且孟雨和孟雪都很大了,过去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孩子产生影响。而现在,孟定国没有办法。狄英虽然手里有韩奇和也固纯,但并不一定知道他们真正的作用。从表面来看,韩奇和也固纯是和宁王在勾结,孟雨也是这么认为。但是孟雨比狄英知道的更少,他只是看到了韩奇的刀法,又恰恰发现他的刀法和母亲应秀灵的刀法有着共同的招式,而且联想到韩奇和喜姑姑在十年中没有孩子,而之后却连续有了三个孩子。那么这十年,他可能是与喜姑姑不在一起,也就可以推断,韩奇这十年可能是在北燕或者国朝某个地方和孤鸣鹤学的刀法。 这些只是孟雨的推测,所以他也只锁定了宁王与北燕在勾结。 然而孟定国却看出,韩奇和和也固纯,很可能是国朝那股幕后一直和他较劲的势力,安插在宁王身边的楔子,并且利用这两人既打击了四大山庄,又借刀杀人,消灭了宁王。那么韩奇和也固纯与朝中势力谁在勾结?或许找到孤鸣鹤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然而,孤鸣鹤多疑而善变,又很有可能身在北燕,让应秀灵一个人去找,有多危险他自己心里清楚。然而放掉这条线,事情已经过了七年都没有真正揭开内幕,若不能尽快找到朝中关键势力所在,不知道又会产生多少灾难性后果。应秀灵当初跟孤鸣鹤武功没有学完就逃出来了,那时她只有十二岁,所以她的武功并同有学多少,都不知道到时能否保护自己,然而孤鸣鹤性格孤僻,如果有别人跟着他必定不肯出面。 孟定国紧紧抱着应秀灵,他心里千难万难下决心。半晌,应秀灵从他怀中轻轻挣脱了:“大人,明日一早我就收拾行装去找师父,你不要担心。” 孟定国忧心如焚:“当初让孟雨办这件案子,是我向皇上推荐的,但是怕他不答应。所以皇上出面主动找的孟雨,孟雨才答应下来。我本来想全交给他,谁知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朝中各种势力在较力,不时还牵涉到四大山庄和北燕。他一个人真的对付不了。” 应秀灵喃喃地说:“我明白,经过双凤山庄这一战,孟雨需要脱胎换骨了,我作为他的母亲,为他做什么也是愿意的。” 孟定国低下头看着她,两人目光对视。孟定国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说:“多少年,我还是活在大哥的阴影里,你知道吗?” 而应秀灵心里也在痛:“我就是把心全给你,你也是永远不相信的。或许有一天,把命给了你,你终究能相信我。”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应秀灵收拾好东西,穿好适合骑马的轻便装束,束好腰带,挂上刀。孟定国破例请了假,没有去早朝。他一直在屋里转来转去,心里像有猫爪在抓。 丫环看到夫人穿成这个样子,都有些惊住了。春秀怯怯地说:“夫人,您要出去吗?要春秀陪您一起吗?” 应秀灵笑笑:“不用,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们侍候好大人。茶啊,饭啊的要经心。” 春秀点点头,心里说:“大人不吃我们做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有客人来吃宴席,大人不还是吃夫人亲手做的那几样?这让厨子老王怎么整嘛。”然而谁都不敢说什么。 孟定国不耐烦地说:“你们下去吧。” 丫环无声地退下去,互相偷偷使着眼色。 应秀灵冲他微微一笑:“大人,我走了。” 孟定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在想,不知道她何时才能找到孤鸣鹤,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这一别就像永别一样。他心里受不了,脸上却又不愿意表现出来。最终,他只是抱了抱她,将脸贴在她的脸颊上:“早点回来,或许孟雪和少言那时就有孩子了,你就当外婆了。” 应秀灵噗地一声笑了:“你倒挺会预支的,难道小雪现在已经有了吗?否则十月怀胎,你想让我十个月以后再回来?” 孟定国讪讪,但他终于忍不住,突然又抱住她:“实在找不到就算了,早些回来,别犟着。” 应秀灵最了解他,知道他那个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性子又上来了。自己要是不坚决,恐怕今天都走不了。她贴在他胸前,喃喃地说:“大人好好照顾自己,秀灵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罢,她从他怀中挣出来,走到院子里。孟定国追出屋子,她却没有回头。早上的太阳照在她身上,她依然苗条而健美的身段,很快消失在大门外。孟定国一拳砸在门框上,他终于还是后悔让她走了。 第一七八章 王爷复位 皇宫。今天早朝孟定国没有来,大家都十分奇怪。苏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皇宫都被震动,京城也加强防卫,各个方向的城门也加强了盘查,孟大人竟然第一次缺席早朝了。 大臣们知道皇上心绪不佳,全都噤若寒蝉,谁也不率先起奏,或者干脆恨不得皇上无事卷帘退朝。大家回去还来得及搂着小娇娘补个回笼觉。 谁知皇上面沉似水,精神头倒似乎很大。 他脸色铁青地:“康明王现在何处看管?” 李忠义本来站在皇上身后,此时急忙转到龙椅前面,跪下奏道:“皇上,沈大人将康明王押解进京后,因为皇上曾口谕软禁在宫内,所以一直关在太极殿西边皇宫侍卫执守处旁边的一个独立小院,平时内有一个太监、一个宫女服侍,院门上锁。送食物和生活用品时才将院门打开。周卫四个侍卫每日分三班站岗。” 皇上哎呀一声,声音陡地高了起来:“龙子龙孙啊,犯下不可赦之大罪,还要独立占个院子,每天太监宫女侍候,十二个侍卫保护。” 大家都不敢吭声,只举着笏板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的,心里只盼着皇上卷帘退朝。 皇上对李忠义说:“去把隆琪带上来,让他见见天日。” 满朝文武都心里哇的一声,说今天可有好戏看了。皇上正在盛怒之中,宁王没有活着抓到食肉寝皮,让他抢先畏罪自杀了,今天不会是用康明王开刀吧? 大臣中有点正义感的,都知道康明王从前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只是身陷大夏十年,被皇上猜忌,回国朝之后屡被排挤,所以同情他的大臣不在少数。只是因为皇上不喜,而与他在西陲相邻的沈赫昌又和他关系紧张,所以都明哲保身,作壁上观,也冷眼看皇上如何处理。 因为上朝,为保皇上安全,又将康明王的手铐了起来,脚上也带着脚镣。康明王一身灰布长袍,人也清瘦了很多。 他马上征战多年,又在大夏吃了很多苦,所以被软禁也并没有如何对他的精神造成伤害,只是令他对国朝和皇上更悲观愤懑了而已。 李忠义和两个侍卫将他带到朝堂之上,他跪在殿中央,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上很随意地歪坐在龙椅上,他平时也是一副难得严肃,难得有帝王之气的样子。此时看到隆琪落魄悲惨,却仍然没什么悔悟的意思,一看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但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了舅舅,便直扫了当地说:“将隆琪镣铐打开。” 满朝文武大臣俱都心里啊了一声。沈赫昌的眼睛也瞪起来了。 隆琪任凭心中有多少愤恨,此时也只能向皇上叩头谢过。 皇上看着康明王:“隆琪,你犯了重罪,朕并没有降罪于你,关你也只是稍事惩戒。你很快就可以自由了,恢复康明王的封号。只是既然你喜欢京城,从此就在京城居住吧,不奉诏不得离京。” 朝上嘈杂起来,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沈赫昌一听,心中很是生气,出班躬身奏道:“康明王私藏军火,谁知他是为了交易赚钱还是暗藏反心?宁王的例子还不够吗?皇上为何如此轻易就放了康明王?” 皇上盯着沈赫昌,半晌不说话,朝上一片寂静。皇上才慢吞吞开口道:“镇国公也率军回西陲吧。一切都已平静,那就一切各归各位。” 沈赫昌一愣,皇上已经回到京城,让他回西陲原无不可,但是却在赦了康明王之后,马上让自己回西陲,似乎有点…… 皇上又淡淡地说:“镇国公归班吧。此次在京辅佐太子,在西玉州锁拿萧正毅,押送隆琪有功,朕会按班行赏。” 大臣们心里又忽悠一下,刚给镇国公晋爵不久,皇上又这样说,却是要沈赫昌在大臣中间树敌了。而且今天孟定国没有上朝,这一幕显然是甥舅两人商量好的吧。看皇上口说行赏,却不真赏,看来皇上也搞平衡那一套哇。 沈赫昌无语,只能怀着愤恨的心情回到班中。皇上又挥了一下手:“隆琪,你起来吧。” 康明王叩下头去:“谢皇上!”然后也站了起来,不由活动了一下被镣铐弄麻了的手脚。皇上冷冷地对康明王说:“你对朕一向很有不满,如今宁王造反,你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朕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在满朝大臣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省得觉得朕委屈了自家手足。” 隆琪脾气一向暴烈,因为回国朝之后不得势,皇上将他冷落在西陲。他本性高傲,于是既不与人交往,也很少向朝廷进言。但此次被囚禁之后,又遇宁王谋反不成自杀身死,心里一肚子愤懑突然爆发了:“皇上,宁王扯旗造反不假,隆琪只有一事要问。为何宁王剿灭双凤山庄时,狄英不出现,整整过了一整夜,双凤山庄的人被杀得差不多,他才出现?为何恰巧是他,抓到两个北燕奸细?且至今他也没有将北燕奸细的口供呈上朝来。宁王此前虽有不满,但一直没有反意。但皇上为何要在苏北安插狄英,造成和宁王之间的矛盾?” 皇上心说,我放了你,你倒一点不给我留面子,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隆琪,你太放肆了!朕让你说话,就是让你这么说话的吗?” 康明王看到皇上动怒,却不退让:“皇上,您平时可曾给过诸候王说话的机会?自从隆琪从大夏逃回,皇上就不再信任隆琪。可皇上是否知道,三年前臣弟正陷在大夏。皇上带大军亲征,不想吃了败仗。臣弟当时在离两军交战二百里的地方,借了一匹马拼命赶去见皇上,想和您一起回到国朝。却不想皇上战败,臣弟当时翻入城中,在夜色中用身体将皇上托出城墙,让皇上骑着臣弟在城墙外面的马突围回到国朝,而臣弟却失去机会,再度失陷在大夏。皇上若不见忘,应该记得这件事情吧。” 第一七九章 朝局莫测 皇上腾地站了起来:“那个人是你?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说过?” 康明王冷冷地说:“当时臣弟以为,千辛万苦从大夏逃回,皇上一定会大喜过望,定会顾及手足之情,怜惜臣弟在大夏十年所受之苦。哪里还需要提及其他事情。却想不到……” 皇上慢慢坐回到龙椅上,眼中的神情温和了许多:“隆琪,朕怎会不念手足之情?此次赦你无罪,恢复封号,长年居住京城。就住到你自己的驿馆好了,你的花费自由宫中开支,不会比在西陲少一钱银子的。等局势平定下来,你若愿意到封地称王,朕再斟酌。” 皇上声音虽然冷,但大臣都听出,他对康明王的安排,至少已经给隆琪留出了未来恢复王位的机会。也许是因为康明王曾在大夏有救驾之功,也许是宁王一死皇上又少了一个至亲,也许是隆琪对宁王之事的倾诉打动了他。总之,这个早朝,皇上之前与孟定国商量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 皇上回到后宫,告诉了皇后沈赫昌的事情。贤惠的皇后心里也不舒服了,她纵然是皇上的好帮手,好当家,但是更心疼自己父亲。 她扶皇上坐在龙墩上,又给皇上端了一盏冰糖燕窝:“皇上,此次西玉州之巡,孟大人坐享其成,我爹爹几度奔波,何其辛苦。况且他年纪大了,奔波起来更是不易。如今皇上无升迁,无晋爵,无赏赐就算了,还在朝堂之上让父亲回西陲,搞得好没有面子。” 皇上第一次看到皇后的脸嘟起来了,倒也觉得有趣。更有几分心疼。然而几度接触之下,皇上觉得这个老丈人行事方式太过简单,为人又粗暴,生出几分不满。但看皇后生气,心中突然一亮,想起一个主意,既可帮了自己,也可以讨得皇后开心。便语调温和地说道:“端华,你如何说朕没有给国丈晋爵呢?那镇国公不是刚晋的?有的功臣,十年也晋不上一次爵。国丈刚晋爵未有两月,哪里就有又晋爵的道理?” 皇后想想也是,而且此次,除了应正云替了被贬的萧正毅被任用为西玉州总管并加授勇国公之外,连孟定国都未有任何嘉奖的,况且应正云的爵位也是承袭他父亲应搏虎的。但想起父亲被和康明王那个不被待见的王爷一起处理,总觉得十分窝心。皇上也理解皇后的心意,便委婉地说:“端华,你爹回西陲,虽然是边防重地责任重大,但总之那边是偏远艰苦了一些。这次宁王反叛,虽然有狄英助朕一臂之力,但他年纪尚轻,一个人镇守南边,朕也不放心。朕想让国丈换防到江南,和狄英互相配合,保住南边安宁富庶。” 皇后想想江南本来富庶,况且狄英不是孟定国的人,而且来京城虽然距离也不近,但路途要好走得多,于自己父亲真是三利,便开心地答应了:“皇上,您真是替臣妾着想,臣妾替父亲谢谢皇上了。” 皇上笑笑,端起燕窝吃了一口,说道:“都说皇后贤惠稳重,一牵扯到自己爹爹,也这般心急。” 皇后撒娇地说:“人家从前也没跟皇上要过什么嘛,但父女连心。皇上以后要多召父亲进京几次,不为别的,只为臣妾能见到父亲。” 皇上按了皇后鼻子一下:“谁说你不争?什么都争!” 皇后笑了。 突然听到外边一阵鸽哨之声,皇上道:“咦,雅妃又放鸽子了么?” 皇后笑着说:“皇上总不去其他嫔妃那里,她们都自己找乐子呢!” 皇上点头,看着皇后粉白的脸颊,明眸皓齿,红润的双唇,拉着皇后的手道:“有这么好的皇后,朕自然没有心情去找其他妃子了!” 皇后嗔怪道:“太监宫女都在呢!臣妾可不是善妒之人,皇上既然回京了,便多到后宫各处走走吧。” 李忠义找到刘成,让他派太监宫女收拾康明王的东西。皇上赏赐了安家费用,直接将康明王送到驿馆就可以了。那里他的家人,西陲封地在京的一些仆从幕僚都在,照料他的生活不成问题。 康明王沉默地走出被关押的院子,坐上软缎围帷的华丽的四人抬轿,后边一堆随从侍卫。虽然回国朝后,各种不被皇上待见,但既然是王爷,该有的气派就得有,仪仗銮驾半丝不少。沈婉华听到消息,从后宫跑了过来,太监宫女也拦不住她。康明王听到她来了,从轿中下来,看着沈婉华很高兴地笑了:“沈姑娘,本王不得不离开皇宫了。你有时间就来驿馆玩,本王好好招待你。本王一回驿馆,马上派人去接张婶,到时我们好好聊聊。” 沈婉华冲康明王招招手:“爹爹很快要换防到江南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要跟着走。王爷以后不要再得罪皇上了。对啦,张婶很好的,您一去驿馆就能见到她了。” 康明王冷笑道:“我何尝得罪他了?是他不给兄弟活路罢了。”随即又对沈婉华道:“谢谢你照顾张婶,若不是你父亲的缘故,本王定要请你经常去驿馆玩一玩。” 沈婉华眨眨明媚的大眼睛:“婉华这次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城,王爷不要让婉华担心就可以啦,我怕下次就不是饿几顿这么简单了。” 康明王冷笑一声:“那个不奇怪,看看自古皇上是怎么对兄弟的吧!” 沈婉华一改平时胆大妄为的行径,认真叮嘱道:“王爷知道就好了,知道就更不要得罪他了。我可不想看到一个饿死的王爷。” 康明王噗地笑出来:“好吧,就听你的。我等着你来。” 轿子又起动了,沈婉华冲他摇摇手。康明王想,以自己跟沈赫昌和皇上越来越紧张的关系,以后还真的可能没有机会跟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接触了。一时他心里有些遗憾的感觉。心里又想,这么可爱的女孩,为什么孟雨就是不喜欢呢?他决定适时的要促成一下。在他眼里,孟雨远不如沈婉华那么可爱明朗,能娶上这个女孩子,真是他高攀了!他真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而孟雨的想法他就不管了。这也是当王爷的霸道所在吧。 第一七九章 朝局莫测 皇上腾地站了起来:“那个人是你?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说过?” 康明王冷冷地说:“当时臣弟以为,千辛万苦从大夏逃回,皇上一定会大喜过望,定会顾及手足之情,怜惜臣弟在大夏十年所受之苦。哪里还需要提及其他事情。却想不到……” 皇上慢慢坐回到龙椅上,眼中的神情温和了许多:“隆琪,朕怎会不念手足之情?此次赦你无罪,恢复封号,长年居住京城。就住到你自己的驿馆好了,你的花费自由宫中开支,不会比在西陲少一钱银子的。等局势平定下来,你若愿意到封地称王,朕再斟酌。” 皇上声音虽然冷,但大臣都听出,他对康明王的安排,至少已经给隆琪留出了未来恢复王位的机会。也许是因为康明王曾在大夏有救驾之功,也许是宁王一死皇上又少了一个至亲,也许是隆琪对宁王之事的倾诉打动了他。总之,这个早朝,皇上之前与孟定国商量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 皇上回到后宫,告诉了皇后沈赫昌的事情。贤惠的皇后心里也不舒服了,她纵然是皇上的好帮手,好当家,但是更心疼自己父亲。 她扶皇上坐在龙墩上,又给皇上端了一盏冰糖燕窝:“皇上,此次西玉州之巡,孟大人坐享其成,我爹爹几度奔波,何其辛苦。况且他年纪大了,奔波起来更是不易。如今皇上无升迁,无晋爵,无赏赐就算了,还在朝堂之上让父亲回西陲,搞得好没有面子。” 皇上第一次看到皇后的脸嘟起来了,倒也觉得有趣。更有几分心疼。然而几度接触之下,皇上觉得这个老丈人行事方式太过简单,为人又粗暴,生出几分不满。但看皇后生气,心中突然一亮,想起一个主意,既可帮了自己,也可以讨得皇后开心。便语调温和地说道:“端华,你如何说朕没有给国丈晋爵呢?那镇国公不是刚晋的?有的功臣,十年也晋不上一次爵。国丈刚晋爵未有两月,哪里就有又晋爵的道理?” 皇后想想也是,而且此次,除了应正云替了被贬的萧正毅被任用为西玉州总管并加授勇国公之外,连孟定国都未有任何嘉奖的,况且应正云的爵位也是承袭他父亲应搏虎的。但想起父亲被和康明王那个不被待见的王爷一起处理,总觉得十分窝心。皇上也理解皇后的心意,便委婉地说:“端华,你爹回西陲,虽然是边防重地责任重大,但总之那边是偏远艰苦了一些。这次宁王反叛,虽然有狄英助朕一臂之力,但他年纪尚轻,一个人镇守南边,朕也不放心。朕想让国丈换防到江南,和狄英互相配合,保住南边安宁富庶。” 皇后想想江南本来富庶,况且狄英不是孟定国的人,而且来京城虽然距离也不近,但路途要好走得多,于自己父亲真是三利,便开心地答应了:“皇上,您真是替臣妾着想,臣妾替父亲谢谢皇上了。” 皇上笑笑,端起燕窝吃了一口,说道:“都说皇后贤惠稳重,一牵扯到自己爹爹,也这般心急。” 皇后撒娇地说:“人家从前也没跟皇上要过什么嘛,但父女连心。皇上以后要多召父亲进京几次,不为别的,只为臣妾能见到父亲。” 皇上按了皇后鼻子一下:“谁说你不争?什么都争!” 皇后笑了。 突然听到外边一阵鸽哨之声,皇上道:“咦,雅妃又放鸽子了么?” 皇后笑着说:“皇上总不去其他嫔妃那里,她们都自己找乐子呢!” 皇上点头,看着皇后粉白的脸颊,明眸皓齿,红润的双唇,拉着皇后的手道:“有这么好的皇后,朕自然没有心情去找其他妃子了!” 皇后嗔怪道:“太监宫女都在呢!臣妾可不是善妒之人,皇上既然回京了,便多到后宫各处走走吧。” 李忠义找到刘成,让他派太监宫女收拾康明王的东西。皇上赏赐了安家费用,直接将康明王送到驿馆就可以了。那里他的家人,西陲封地在京的一些仆从幕僚都在,照料他的生活不成问题。 康明王沉默地走出被关押的院子,坐上软缎围帷的华丽的四人抬轿,后边一堆随从侍卫。虽然回国朝后,各种不被皇上待见,但既然是王爷,该有的气派就得有,仪仗銮驾半丝不少。沈婉华听到消息,从后宫跑了过来,太监宫女也拦不住她。康明王听到她来了,从轿中下来,看着沈婉华很高兴地笑了:“沈姑娘,本王不得不离开皇宫了。你有时间就来驿馆玩,本王好好招待你。本王一回驿馆,马上派人去接张婶,到时我们好好聊聊。” 沈婉华冲康明王招招手:“爹爹很快要换防到江南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要跟着走。王爷以后不要再得罪皇上了。对啦,张婶很好的,您一去驿馆就能见到她了。” 康明王冷笑道:“我何尝得罪他了?是他不给兄弟活路罢了。”随即又对沈婉华道:“谢谢你照顾张婶,若不是你父亲的缘故,本王定要请你经常去驿馆玩一玩。” 沈婉华眨眨明媚的大眼睛:“婉华这次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城,王爷不要让婉华担心就可以啦,我怕下次就不是饿几顿这么简单了。” 康明王冷笑一声:“那个不奇怪,看看自古皇上是怎么对兄弟的吧!” 沈婉华一改平时胆大妄为的行径,认真叮嘱道:“王爷知道就好了,知道就更不要得罪他了。我可不想看到一个饿死的王爷。” 康明王噗地笑出来:“好吧,就听你的。我等着你来。” 轿子又起动了,沈婉华冲他摇摇手。康明王想,以自己跟沈赫昌和皇上越来越紧张的关系,以后还真的可能没有机会跟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接触了。一时他心里有些遗憾的感觉。心里又想,这么可爱的女孩,为什么孟雨就是不喜欢呢?他决定适时的要促成一下。在他眼里,孟雨远不如沈婉华那么可爱明朗,能娶上这个女孩子,真是他高攀了!他真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而孟雨的想法他就不管了。这也是当王爷的霸道所在吧。 第一八一章 赶路 孟雨将玉宝递给笑笑的时候,叮嘱她:“抱好弟弟,不要让他摔了。”笑笑坐在马车里,已经看不到外面的表哥,她的心咚咚跳着。玉宝趴在姐姐怀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刚刚吃饱了,还在咯咯笑着在笑笑怀里挣扎。笑笑轻声对玉宝说:“玉宝,不要闹。”玉宝便安静下来,乖乖地让姐姐抱着。 马车动了,郭世超在外边又大声喊了一句:“笑笑,照顾好弟弟,表哥会接你回来的!”笑笑答应了一声,便躲在马车一角,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下来。玉宝怔怔地瞪大眼睛看着姐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已经有一些秋凉,一路人烟稀少,同行或过路的人也不多。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走长路,孟雨和来的时候那种飞马奔驰,意气风发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他总是要被玉宝打断思路,一会儿饿了,一会尿了,一又不明原因的哭了,一会儿又在笑笑身上拧来拧去,也不知道是想要什么。没有了妈妈的帮忙,虽然已是秋天,笑笑也被弄得满头大汗。孟雨更是不停地要处理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各种琐碎事情。 但是最麻烦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笑笑好像喜欢上他了。虽然笑笑一直就喜欢孟雨,然而现在就完全不同。她母亲惨死,父亲被当成北燕奸细关入大牢。在照顾幼儿小弟弟的时候,她的心灵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这一天走了很久,太阳高照起来,早上给玉宝喂好了牛乳。现在走了整整半天,却仍然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玉宝饿了,哇哇哭起来。 孟雨跳下马前后看看,对笑笑道:“下车吧,给玉宝先弄点吃的。” 笑笑哎了一声,抱着玉宝下了车。玉宝在马车里闷坏了,一看到外边晴朗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竟然嘎嘎笑了起来。孟雨和笑笑都松了一口气,孟雨在树下架起火,开始烧水。又拿出一块饼。别的东西容易坏,也只能用这个对付玉宝了。一会水烧开了,孟雨将饼撕碎扔进开水里,煮成糊糊,然后到河边放在浅水里,很快温度降下来,赶紧拿来喂玉宝。玉宝吃得很香,一看就是饿坏了。孟雨看着玉宝,不由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竟然体验了一下如何当爹。 玉宝吃饱了,笑笑将玉宝放到车上,拿小被子挡着,不让他掉下来。然后跑到河边,抢过孟雨手里的小锅、小碗和小勺,麻利地洗起来。孟雨不由笑了笑。笑笑一抬头,正好看到孟雨的脸,她一下脸红了。孟雨也有点尴尬,只好对笑笑说:“我回马车那里看着玉宝。”这一路的相处,虽然有玉宝在一起,但他毕竟只是个七个月大的孩子,孟雨感觉自己好像和笑笑单独相处一样。开始还好,孟雨把她当成小孩子,怕她难过,还经常哄她。然而同行的日子一长,尤其是感觉到笑笑对他不一般的态度,他就不自然起来。 玉宝吃饱了,缩在马车的一角睡得很甜很香,小嘴还不时在梦里巴哒一下。虽然孟雨和笑笑尽力照顾他,然而旅途牢顿,又不是随时能找到新鲜牛乳或羊乳,只有凑巧经过城镇,可以找到奶母临时喂一下,胖胖的玉宝还是瘦了很多。孟雨心想,带着玉宝又不能走太快,此刻真是恨不得能飞到西玉州,把玉宝交给舅母,再找个奶娘,让玉宝这个没有娘的孤儿赶紧过上舒适幸福的日子。 笑笑抱着洗好的锅碗走了过来,孟雨怕马车里边闷,又怕玉宝被风吹到,于是将马车门半开,又找到一张布单,轻轻罩在玉宝的头上。笑笑看着孟雨小心的样子,笑了:“孟雨哥哥,小孩子生病才是最麻烦的,好在玉宝这一路精神头都还挺大。” 孟雨笑笑:“是呢,也没有怎么哭闹,饿了才哭,很乖的了。” 笑笑倒了一碗水,拿了一张刚才热的饼给孟雨:“哥哥你自己还没吃饭呢,不饿吗?” 孟雨这才发现自己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只是刚才忙着照顾玉宝,把自己没吃饭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突然想到一个人从小到大,一岁一岁长大有多不容易。又想,自己虽然没有成亲,却已经提前有了带孩子的经验。而以他的情况,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恐怕也不会像带玉宝这么事事上心。 笑笑看他发呆,推了他一下:“哥哥,你怎么不吃?” 孟雨一惊,抬头正看到笑笑尖尖瓜子脸上大大的眼睛,他突然有点不敢直视这双眼睛,只好笑着说:“是呢,一忙就忘了。你也没有吃呢,我们一起吃吧。” 孟雨坐在旁边大石头上,看着对面的马车,玉宝太小了,虽然这个歇脚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也要时时注意着玉宝。 笑笑坐在孟雨旁边,也拿起一张饼咬着。孟雨心疼地说:“笑笑,再坚持一阵,到了西玉州就好了,这一路你太累了。” 笑笑垂下眼睛:“其实累也没有什么,苦也没有什么。倒可以不去想其他的事情。” 孟雨知道她肯定会经常想起娘惨死在亲生父亲手里,而父亲却是个北燕奸细被关进大牢。其实出事之后,因为笑笑和玉宝是韩家的孩子,郭世超自己也实在没有能力抚养他们,便去了韩家和笑笑的大伯商议,谁知几个伯伯和叔叔都推来推去,谁也不愿意抚养笑笑和玉宝,郭世超只好把他俩带了回来。他自己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还有奶奶、娘和婶婶一大家子,这才忍痛让孟雨将两个孩子带走。虽然孟雨只比郭世超大五岁,但郭世超却把他当成自己的大哥一样,他相信孟雨一定能把两个孩子照顾好。 一路上,笑笑从来没有再提过父母和乔家的亲戚,她只是从原来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孩,突然变得沉默而懂事。只是此时,她突然触动心事,眼泪一滴一滴掉在饼上。孟雨看她这样,也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摸摸笑笑的头,叹了一口气。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笑笑说玉宝不要生病才好,谁知玉宝虽然瘦了不少,却好端端没有事,孟雨却病倒了。也许是带着两个孩子这一路太辛苦,也许是在双凤山庄那持续整整一夜的鏖战耗尽了体力。刚出苏北地界,看离西玉州还有五百多里地,他们到了一个小镇上住店,孟雨突然发起了高烧。他烧得昏迷不醒,人事不知,浑身火烫,把笑笑吓坏了。她抱着玉宝去找柜台上的店伙,店伙是个穿着干干净净蓝布衫,黑布裤,黑布鞋的小伙,很是和气。三个人一住店,他就对这大大小小的兄妹三人觉得很是奇怪,但看到孟雨和笑笑照顾小弟弟的样子,不由对他们心有好感。不想孟雨这个看上去最结实的小伙子却一下病得这么沉重。他小声对笑笑说道:“小姑娘,你要给你哥哥治病,可得有银子啊,你身上有钱没有?” 第一八二章 病困客栈 笑笑捏了捏衣服里郭世超给她的两张银票,想了想,掏出一张给店伙。店伙吓坏了:“小姑娘,快收起来,这么大的钱,让人家看见可是不安全。” 店伙看看周围没什么人,这才对笑笑说:“你到镇上的银店里把银票兑出银子,再去找大夫给你哥哥看病,听到没有?” 笑笑怯怯地说:“小二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 店伙叹了一口气:“陪你换银子是万万不可的,我们做住店生意的,不能沾客人这个事情,你若是有现银,我到是可以叫个大夫来店里。” 笑笑想了想,又从衣服里摸出郭老太太给的那个金锞子。店伙看了看,叹口气:“你就没有现成的银子啊?你没有你哥哥身上有没有,去翻一翻。” 笑笑摇摇头:“我不能翻哥哥的东西。” 店伙实在无语:“算了,我就替你担一回干系吧。”他接过笑笑的金锞子,放到柜里:“这个押在这儿,我先去找个大夫。” 不一时,大夫来了,他给孟雨搭了搭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倒吸了一口气:“这个病可是凶险,是累气交加又受了风寒,毒气攻心。咱们这个小地方,药不好找,药钱可要贵一些。” 店伙想想,从柜上把金锞子拿过来:“您看看这个够不够?” 大夫一看是金子,眼睛放出了光,他沉吟一下,拿手指捻着老鼠胡子:“这个……要是有两个还将就够,我也是看这俩孩子可怜。” 店伙想了想,这小伙子病得厉害,这个小姑娘带着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不要露财的好。而且看这小伙子病势凶险,搞不好不知搁在这儿多久,这钱也还是得省着花。于是对笑笑说:“你身上还有钱没有?”他一边说一边微微使个眼色,笑笑机灵,知道店伙是让她不要把钱都露出来,可她心里却着急孟雨的病。正要掏银票,突然想起玉宝身上也有一个金锞子。她正抱着玉宝,急忙在玉宝衣服里翻找,果然在贴身小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拿出来一看,真的是那个金锞子,急忙递给大夫。玉宝开始还不明白,突然看到姐姐将自己的金锞子给了一个长相难看的人,小嘴一瘪,哇地就哭了。 笑笑急忙拍着玉宝:“玉宝,不要哭,姐姐给你买好吃的。” 大夫将金锞子正要收起来,店伙对他说:“看这俩孩子可怜,金子你拿走,留点零碎银子给他俩吃饭。” 大夫十分不情愿,店伙又和他交涉了一下,他才从衣袖里掏出一小块银子,递给店伙。然后道:“我看你两个小孩子,太不容易,药我替你配好,半个时辰之后你到我医堂里拿就是了。” 笑笑赶紧谢大夫,店伙对大夫说:“还要拜托先生将药量配够,不然他哥哥病好不了,这俩孩子也没辙。回头她哥哥病好再谢您去!”大夫听了,勉强说:“好吧,我就多配几副。”然后用两个金锞子互相磕打着走了。店伙看着哭得哇哇的玉宝,对笑笑说:“你快哄哄孩子,守着你哥哥去,我去给孩子弄点吃的。”说着把那一小块银子给了笑笑。 笑笑一手抱着玉宝,接过银子,眼泪也掉下来:“谢谢小二哥。” 店伙道:“快去吧。” 店伙很是经心,竟然找到一个奶娘,给玉宝喂得饱饱的,玉宝倒在小枕头上,酣酣睡去。笑笑抱起玉宝,对店伙道:“小二哥,我去取药,麻烦您照顾下我哥哥。” 店伙看玉宝也已经很沉了,笑笑抱着很费劲儿,就说:“把弟弟放在店里吧,我让奶娘帮你看着,回头一并算钱就是。你抱着弟弟,走起来多费劲?” 笑笑说:“小二哥,我弟弟离开我会哭的,我不怕沉,我赶紧去赶紧回。” 店伙知道她是怕弟弟丢了,也不说穿她,只叮嘱:“拿了药就回来,千万不要多停留。身上的钱不要让别人看到,听到没有?” 笑笑点点头。她抱着玉宝,按照大夫告诉的地址,一路寻过去。下午的太阳升高到天空正当中,虽然是秋天,也有些余热。笑笑又抱着玉宝,没一会儿就出汗了,玉宝也变得越来越沉,她腾不出手擦汗,任凭汗水从眉毛上,两腮上滴落。好不容易到了大夫的医堂,那个长着老鼠须的大夫阴笑了两声:“来啦?小姑娘,刚才我怕你着急,没有告诉你。你哥哥得的是最可怕的恶症。我开的这些个药……”他指了指桌上,小山一般高的纸包的药包,只能帮他延缓病情。他这个病势太凶了,若不用上好的独门药,终究还是好不了的。” 笑笑啊了一声,她的脑子一下蒙了:“大夫,好不了是怎么样啊,我哥哥会怎么样?” 大夫一脸严肃的样子:“若是只用这些药,拖个十天半月,终究还是回天无术啊!” 笑笑眼睛瞪大了,浑身都抖起来。 这时一个身穿五彩花缎衣,绿色绸裤,粉色缎子鞋的胖女人走了出来,高声叫着:“啊呀,你就跟她说清楚嘛。” 她对大夫嚷完这一句,又高声对笑笑说:“不用我家上好的药,你哥哥要不了几天就要死的!” 笑笑看看大夫,又看看胖女人,吓得哭了,她急忙哀求大夫:“大夫,您说的好药卖给我吧,我救我哥哥!” 大夫沉吟一下:“可这好药就是贵呀,姑娘你身上有钱吗?” 笑笑急忙说:“有的有的。” 她急忙换了一下手抱玉宝。玉宝的脑袋伏到她肩膀上,继续酣睡着。笑笑从身上又摸出那张银票,给了大夫:“大夫,我只有这么多了,求你把药给我吧,笑笑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大夫接过银票,和胖女人交换一下眼色,假作很不情愿地说:“你这五百两,够买半副药的,这可是救命的药啊。也罢,我看你和小弟弟可怜,就帮了你这个忙吧。” 笑笑又求大夫将桌上的药包装在袋子里,背在身上。又把救命药藏进衣服里。放药的时候,她摸到了另一张银票,心里说:“表哥,好歹保住了这张银票。为了救孟雨哥哥,不管他是不是骗人,也只好这样了。留一张,玉宝还要吃饭。” 她这样想着,心里突然无限心酸。抱着玉宝,背着高高的药包,顶着太阳急急走回店里。 第一八三章 情已错 她没有跟店伙说花钱买救命药的事情,只说先服了这包,其他的药也熬着。店伙道:“给你的银子你自己酌量着用。其余的我跟掌柜的说了,先挂在帐上,等你哥哥好了再付。” 笑笑唉了一声,心想反正身上还有一张银票,不论怎么样不能让小二哥为难。奶娘看笑笑回来了,又喂了玉宝一次,便急急忙忙收工了。笑笑一天还没顾上吃饭。店伙求厨房帮她熬上药,给她拿了几张饼,又给她提了一壶热水:“天黑了,就什么吃的都没有了,这饼你留着吃,弟弟饿了给他泡些热水。厨房灶上有热水,夜里想用自己去取。” 笑笑急忙点头,忙忙地跑到屋里去看孟雨。这么长时间,孟雨一直一个人在房间里昏迷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笑笑将玉宝放到床里边靠墙的地方,摸摸孟雨的头,好像比早上又烫了一些,摸摸他的手心,也是烫的惊人。笑笑六神无主,急忙跑到厨房,正好药已经熬好了,急忙端了过来给孟雨喂药。她端着那碗救命药,心里说,只有这一碗啊,可不能洒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孟雨扶起来,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拿起小勺,舀了一勺药汤,在他耳边轻轻说:“孟雨哥哥,张开嘴,喝药吧。” 孟雨虽然昏迷着,其实是睡得迷迷糊糊。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双凤山庄,又在那场鏖战之中,他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多,砍倒一个又涌上两个,他不断地将敌人砍倒,鲜血迸现。而更多的敌人又不断涌上来,密密麻麻,无穷无尽。他大吼一声,将镔铁剑挥起。 只听当啷一声,笑笑手里的小勺掉在地上,药也洒了。孟雨一头又倒在床上,笑笑看到宝贵的药洒在地上,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她又费力地把孟雨抱起来,感觉到他浑身火烫,像能把人的皮烫掉。她紧紧搂着孟雨,将脸贴在他滚烫的脸上,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好哥哥,你为什么不好好吃药呢,只有这么一碗,笑笑都不敢再喂你了。” 天气渐渐黑了,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孟雨急促的呼吸声。笑笑有些害怕,她觉得孟雨好像随时会死掉。她看着桌上那碗药,又不敢再去舀,怕再洒了。她只是紧紧抱着孟雨,跟孟雨说着话:“孟雨哥哥,你不要再乱动了,再动药没有了,笑笑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你一定要把药喝了呀。” 回答她的,仍然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她正想再将孟雨扶正,扶他靠在被子上,突然孟雨嘴里喃喃地说着:“姐姐,是你吗……”笑笑吓了一跳,心里跳跳的,又有些害怕。她用手臂费劲地搂住孟雨的肩膀,让他靠好。孟雨却抓住她的手,在昏睡中喃喃地说着:“姐姐,你为什么不回来了?你不要孟雨了吗……”笑笑知道孟雨是把她当成别人了,暗的夜,她和他在一起,她知道或许这是他们仅有的时刻,他把她当成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突然紧紧地抱住孟雨,她的脸和孟雨的脸离得很近,甚至他的心跳都听得很清楚。她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垂下的长长的睫毛,心里想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刻。或许这一辈子,她都没有机会和他这样单独相处了。她突然就吻了孟雨一下。孟雨似乎是感觉到了,抓住她的手,笑笑吓得停下来,她抱着他,感觉着他滚烫的身体。孟雨抓着她的手,轻轻地说:“你来了……”便俯身吻上她的嘴唇,手臂也搂住她,将她箍得紧紧的。笑笑晕掉了,她像掉进了幸福的漩涡中。然而,他的梦中,一定是见到了别人,那个他心爱的人。 第二天一早,笑笑从梦中突然醒来。昨天她一直合衣而卧,最后,她终于成功地将药给孟雨喂进去了。他吃完药,笑笑怕他病势会更沉重,一直不敢睡,直到天快亮,孟雨身上似乎不那么烫了,笑笑才迷糊了一会儿。而玉宝很乖,始终呼呼大睡,到了早上才被尿憋醒。笑笑急忙侍候玉宝,还没有忘记又把孟雨的药及时热上。她摸摸孟雨的头,竟然不那么烫了,她很开心地笑了。 早上,奶娘又来了,喂了玉宝,将玉宝抱到别的屋子带他玩。笑笑打了一盆温水,给孟雨擦着脸和手。她给他擦着,感觉他的温度已经降下来好多,心里很高兴,忍不住就笑出声了。这一笑,就把孟雨笑醒了,他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屋顶。那屋顶似乎浮在空气中,他越想看清,就越看不清。他想坐起来,却手脚都是软的,只挣了一下,又倒在床上。 笑笑忙说:“孟雨哥哥,你不要动,你昨天病得好厉害啊。” 孟雨这才清醒了一点,他对笑笑说:“笑笑,扶我起来吧。” 笑笑看他坚持要起来,只好扶他,嘴里说着:“哥哥小心一些啊,不要起太猛了。” 她拿起一只碗,从壶里倒了一些温水:“哥哥你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先喝点水吧。” 孟雨没有接碗,笑笑说:“我喂你吧。” 孟雨仍然很虚弱,但他推开笑笑的碗:“等等,笑笑。” 笑笑睁大眼睛看着他。 孟雨在回想昨天夜里,他分明觉得他身边是有人的。那个人一定就是笑笑,他突然领悟到自己和她做了什么,他看着笑笑。而笑笑端着碗也望着他。 终于,孟雨什么也没有说,他接过了碗:“谢谢你,笑笑。”他一口气把水喝干,这一天一夜烧的,他都快渴死了。 喝过了水,笑笑又给他端来了粥和咸菜。孟雨急忙问笑笑:“玉宝呢?” 笑笑忙说:“奶娘带他在隔壁屋里呢。”孟雨想下床,却突然一阵眩晕,腿也发软,笑笑急忙扶住他:“孟雨哥哥,你不要动,你还没有好呢。” 孟雨喘了口气,对笑笑说:“把我的包袱拿来。” 笑笑急忙取了来。孟雨打开一看,里边银子一点都没有少。他看着桌上码得高高的药包,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喘着气对笑笑说:“银子在这里,你把该结的都结了,要用钱就从这里拿。” 笑笑接过包袱,愣愣地看着孟雨。 孟雨又道:“从现在开始,你专心去照顾玉宝,不要再来我房间,要店里给我送饭送水就好了。” 第一八四章 江战来了 笑笑仍然愣愣地看着孟雨。 孟雨很认真地对笑笑说:“笑笑,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要做错事。” 笑笑茫然地用大眼睛看着孟雨。 孟雨这次没有回避她,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只是目光变得温柔了:“也不要让哥哥做错事,听明白没有?” 笑笑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孟雨轻声说:“快去,一会儿玉宝该哭了。” 笑笑已经十五岁了,她心里自然明白孟雨是什么意思。她低下头,眼睛巴哒巴哒地掉下来。孟雨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笑笑,我已经好了,你也累了,去看看玉宝,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好吗?” 笑笑点了点头,含着眼泪走了。 她刚一出门,孟雨一头仰倒在床上,他又撑不住了。这一次的病,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有疲劳的原因,更是心理作用。双凤山庄被血洗,对他的刺激,应该是有生以来最沉重的一次。 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的木头格子里照进来,孟雨闭上眼睛。他仍然很衰弱,一时之间,他的身体不能动,只有大脑在胡思乱想着。 突然,外面一阵马嘶声。那声音孟雨非常熟悉,他正要跳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又倒在了床上。他想喊一声,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听院里的人在说:“店家,请帮我的马拴好,喂一喂。” 只听伙计在问:“客官,您住店还是用饭?” 那人回答:“随便备点吃的吧,请问有没有一个青年人和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子?” 孟雨眼泪流了出来:“江战,你终于来了。” 江战看到孟雨的时候,吓了一跳:“孟雨,你怎么了?” 孟雨摇摇头:“我没事,你来了就好,帮我照顾笑笑和玉宝。” 江战又要了一份饭,让笑笑和他一起吃。 看到江战来了,笑笑心里踏实,才感觉到饿,急急忙忙吃起来。孟雨看她饿成这样子,十分心疼,柔声说道:“笑笑,你慢点吃,不要噎到了。” 笑笑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慢下来。 江战看笑笑瘦得下巴都尖了,不由问道:“笑笑,你怎么能同时照顾得了孟雨和玉宝啊,累坏了吧。” 笑笑低着头吃饭:“我没有事的,就是孟雨哥哥病得太厉害了。” 孟雨心里很心疼笑笑,但是在江战面前,他又不能表现出来。 江战等笑笑吃完,对她说:“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和孟雨哥哥要说事情。你不用担心了,有我在,你可以一直睡到晚上吃饭。” 笑笑点点头:“谢谢江战哥哥,那我走了。” 她很舍不得地看了一眼孟雨,孟雨只好躲着她的目光。他在想自己昨天夜里,真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让这个小女孩更离不开自己了。 江战看着笑笑走出屋,疑惑地问孟雨:“笑笑喜欢上你了?” 孟雨却不像平时那样跳起来,而是一言不发,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发呆。 江战安慰他:“你不用担心,大哥让我带了钱去双凤山庄,把事情都帮郭世超料理好了。皇上对双凤山庄也补恤了。” 孟雨抬头看着江战:“你的话没有说完吧。” 江战想了想:“想说的真的很多,这些天你在路上走得一定不快,也一定听不到最新的消息。” 孟雨若有所思地说:“事情发展到现在,出乎我的意料,也有了一种失控的感觉。比如,竟然有两个蒙面人。我现在才知道,我受过那么多次袭击,但每次未必是同一个人,我要重新寻找方向了。” 他又突然抬起头:“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儿?是为了追我吗?” 江站沉吟了一下:“其实这段时间,很多事情暂时在表面上被掩盖了。刚才我说了,连皇上都补恤了双凤山庄。并且,郭世超去了京城,皇上体恤双凤山庄被血洗,让他做了京城禁军副统领。” 孟雨吃了一惊,但想想又说:“他家里除了老弱妇孺,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皇上这种任用,应该说也说得过去,算是对双凤山庄这些年来支持朝廷的补偿。” 江战又道:“孟雨,其实你心里很清楚。郭世超一直和郭威在一起,必然有他的原因。当时最后关头,他又一直和他父亲郭冲在一起,我冲进去的时候,郭冲已经死了。我们分头救人,郭威的最后那段时间,也是和他在一起。而且之前你去京城几次,郭世超都有很多事没有对你说。可是你呢,只记得朋友义气,又太傲气,什么都不愿意多问。对萧梦时你也是如此。” “我表哥是好人!”江战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笑笑正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也涨得通红。 江战忙说:“笑笑,我并没有说你表哥是坏人呀。” 孟雨也吓了一跳。 笑笑脸仍然通红通红的,突然又哭了:“你们不要说表哥了,笑笑只有表哥了!” 江战很尴尬,他知道笑笑理解错了,但对于一个眼睁睁看到母亲被亲生父亲杀死的女孩子,表哥或许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柱了。 孟雨很温和地对笑笑说:“笑笑,不是让你去休息吗?你不休息好,谁来照顾玉宝呢?” 江战也说:“笑笑,我和孟雨哥哥在说大人的事,没有人说你表哥是坏人。他到了京城,或许很快会来接你和玉宝的。” 笑笑抹了一把眼泪,咬了咬嘴唇,低了头出去了。 看着笑笑进了自己的屋子,江战这才对孟雨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忘了告诉你,郭世超确实说过,他在京城一旦稳定下来,就要来接笑笑和玉宝。他说他对两个孩子有责任,不能让他们流落在外边。” 孟雨点点头:“你刚才说得对,很多时候,该查下去的时候,我都不肯追问他们,也许是我太高傲,也许是我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终于出了双凤山庄的事情,我也真的是彻底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孟雨又问:“你还没说你干嘛来了?不是专门来追我的吧。” 江战答道:“现在双凤山庄和我们家表面上平静了,姐姐又不在家,我自然得出来养家,带些货到西玉州卖掉,再进些货回江南卖。大哥让我先来追你,将你安全送到西玉州,然后再带货回江南。这一趟是以前姐姐做熟了的,也是孟婶婶帮忙联系的。我带了几个家人,他们押着货走得慢,我处理了双凤山庄的事情,就飞马来追你。我总预感你带着两个孩子要出事,所以急急赶来。果然你病倒在店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八四章 江战来了 笑笑仍然愣愣地看着孟雨。 孟雨很认真地对笑笑说:“笑笑,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要做错事。” 笑笑茫然地用大眼睛看着孟雨。 孟雨这次没有回避她,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只是目光变得温柔了:“也不要让哥哥做错事,听明白没有?” 笑笑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孟雨轻声说:“快去,一会儿玉宝该哭了。” 笑笑已经十五岁了,她心里自然明白孟雨是什么意思。她低下头,眼睛巴哒巴哒地掉下来。孟雨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笑笑,我已经好了,你也累了,去看看玉宝,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好吗?” 笑笑点了点头,含着眼泪走了。 她刚一出门,孟雨一头仰倒在床上,他又撑不住了。这一次的病,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有疲劳的原因,更是心理作用。双凤山庄被血洗,对他的刺激,应该是有生以来最沉重的一次。 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的木头格子里照进来,孟雨闭上眼睛。他仍然很衰弱,一时之间,他的身体不能动,只有大脑在胡思乱想着。 突然,外面一阵马嘶声。那声音孟雨非常熟悉,他正要跳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又倒在了床上。他想喊一声,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听院里的人在说:“店家,请帮我的马拴好,喂一喂。” 只听伙计在问:“客官,您住店还是用饭?” 那人回答:“随便备点吃的吧,请问有没有一个青年人和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子?” 孟雨眼泪流了出来:“江战,你终于来了。” 江战看到孟雨的时候,吓了一跳:“孟雨,你怎么了?” 孟雨摇摇头:“我没事,你来了就好,帮我照顾笑笑和玉宝。” 江战又要了一份饭,让笑笑和他一起吃。 看到江战来了,笑笑心里踏实,才感觉到饿,急急忙忙吃起来。孟雨看她饿成这样子,十分心疼,柔声说道:“笑笑,你慢点吃,不要噎到了。” 笑笑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慢下来。 江战看笑笑瘦得下巴都尖了,不由问道:“笑笑,你怎么能同时照顾得了孟雨和玉宝啊,累坏了吧。” 笑笑低着头吃饭:“我没有事的,就是孟雨哥哥病得太厉害了。” 孟雨心里很心疼笑笑,但是在江战面前,他又不能表现出来。 江战等笑笑吃完,对她说:“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和孟雨哥哥要说事情。你不用担心了,有我在,你可以一直睡到晚上吃饭。” 笑笑点点头:“谢谢江战哥哥,那我走了。” 她很舍不得地看了一眼孟雨,孟雨只好躲着她的目光。他在想自己昨天夜里,真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让这个小女孩更离不开自己了。 江战看着笑笑走出屋,疑惑地问孟雨:“笑笑喜欢上你了?” 孟雨却不像平时那样跳起来,而是一言不发,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发呆。 江战安慰他:“你不用担心,大哥让我带了钱去双凤山庄,把事情都帮郭世超料理好了。皇上对双凤山庄也补恤了。” 孟雨抬头看着江战:“你的话没有说完吧。” 江战想了想:“想说的真的很多,这些天你在路上走得一定不快,也一定听不到最新的消息。” 孟雨若有所思地说:“事情发展到现在,出乎我的意料,也有了一种失控的感觉。比如,竟然有两个蒙面人。我现在才知道,我受过那么多次袭击,但每次未必是同一个人,我要重新寻找方向了。” 他又突然抬起头:“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儿?是为了追我吗?” 江站沉吟了一下:“其实这段时间,很多事情暂时在表面上被掩盖了。刚才我说了,连皇上都补恤了双凤山庄。并且,郭世超去了京城,皇上体恤双凤山庄被血洗,让他做了京城禁军副统领。” 孟雨吃了一惊,但想想又说:“他家里除了老弱妇孺,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皇上这种任用,应该说也说得过去,算是对双凤山庄这些年来支持朝廷的补偿。” 江战又道:“孟雨,其实你心里很清楚。郭世超一直和郭威在一起,必然有他的原因。当时最后关头,他又一直和他父亲郭冲在一起,我冲进去的时候,郭冲已经死了。我们分头救人,郭威的最后那段时间,也是和他在一起。而且之前你去京城几次,郭世超都有很多事没有对你说。可是你呢,只记得朋友义气,又太傲气,什么都不愿意多问。对萧梦时你也是如此。” “我表哥是好人!”江战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笑笑正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也涨得通红。 江战忙说:“笑笑,我并没有说你表哥是坏人呀。” 孟雨也吓了一跳。 笑笑脸仍然通红通红的,突然又哭了:“你们不要说表哥了,笑笑只有表哥了!” 江战很尴尬,他知道笑笑理解错了,但对于一个眼睁睁看到母亲被亲生父亲杀死的女孩子,表哥或许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柱了。 孟雨很温和地对笑笑说:“笑笑,不是让你去休息吗?你不休息好,谁来照顾玉宝呢?” 江战也说:“笑笑,我和孟雨哥哥在说大人的事,没有人说你表哥是坏人。他到了京城,或许很快会来接你和玉宝的。” 笑笑抹了一把眼泪,咬了咬嘴唇,低了头出去了。 看着笑笑进了自己的屋子,江战这才对孟雨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忘了告诉你,郭世超确实说过,他在京城一旦稳定下来,就要来接笑笑和玉宝。他说他对两个孩子有责任,不能让他们流落在外边。” 孟雨点点头:“你刚才说得对,很多时候,该查下去的时候,我都不肯追问他们,也许是我太高傲,也许是我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终于出了双凤山庄的事情,我也真的是彻底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孟雨又问:“你还没说你干嘛来了?不是专门来追我的吧。” 江战答道:“现在双凤山庄和我们家表面上平静了,姐姐又不在家,我自然得出来养家,带些货到西玉州卖掉,再进些货回江南卖。大哥让我先来追你,将你安全送到西玉州,然后再带货回江南。这一趟是以前姐姐做熟了的,也是孟婶婶帮忙联系的。我带了几个家人,他们押着货走得慢,我处理了双凤山庄的事情,就飞马来追你。我总预感你带着两个孩子要出事,所以急急赶来。果然你病倒在店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八五章 抢回银票 孟雨低下头:“这次我真是误了大事,让局势变得不可控制。宁王的谋反完全在意料之外,我只是去追孤立的线索,太低估朝内那些人了。” 江战道:“其实大哥的意思,最主要的,是皇上恐怕自己也参与进去。他一边操控着局势,一边又逼孟大人和你查内幕。这样你和孟大人怎么可能得心应手。据说这次皇上对孟大人表示了不满,孟大人现在压也很大。” 孟雨低下头,喃喃道:“爹,他……” 江战笑了一下:“孟雨,你现在是最低潮的时候,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其实,孟叔叔是你最坚固的后盾,你不要总觉得要替他办成事情。而想着,有些事你要依靠孟叔叔才能办成。” 孟雨点点头,但要走出目前的阴影,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孟雨问江战:“江姐姐走了,你又这么匆忙出来,家里只有江大哥,他又没有武功了,江家现在这么单薄,万一有事怎么办?” 江战犹豫了一下:“我家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还是养好身体重要。” 孟雨笑了笑:“是啊,我也不是你家的人。” 江战也笑了笑:“你对我有意见?” 孟雨回想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只是想起江姐姐,我总觉得,你和江大哥,心里都不支持我们。” 江战低了头,他用剑尖在地上划着,半晌才抬起头:“孟雨,你和姐姐,都是性格很闷的人,有的时候,即使心里都有对方,好像也少了一根引信,能将激情点燃的那根引信。当然我说不好,或许姐姐的性格,如果有个人不管不顾的喜欢她,或许更好一些。” 孟雨又无奈地笑了一下:“是候爷吗?” 江战也笑一下:“我说了又不算,姐姐不是喜欢你吗。” 孟雨眼里似乎含了泪,他没有想到,他最好的朋友,竟然这样不看好他。江战看他难过,迟疑了一下才说:“孟雨,其实感情的事情,最终要看相爱的两个人能有多坚持,其他的都不重要。” 孟雨低下头:“我好久没有见她了。其实只要是没事的时候,就会想起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会想起我。” 江战点点头:“你的心情我怎么会不明白呢?但是,你要是真的喜欢姐姐,就任何时候都要坚持,你要不坚持,她怎么可能坚持得下去。” 孟雨的眼中盈满了泪水。他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江战知道他现在情绪低落,跟姐姐又不可能很快见面,不敢继续说下去,急忙说起另一个话题:“你要是好一点,我们就起程去西玉州。那是你最熟悉的地方,回了家乡可以好好养身体,那边你的人多,可以帮你查着。心急什么都做不了,更帮不了孟叔叔。” 孟雨攥紧拳头,许久,又松开了。或许,他未来想要揭开的,不仅是父亲七年前被害的内幕,还有其他更惊人的秘密。 两个人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江战让孟雨又服了药,他仔细闻了闻:“这不就是普通退热清淤的吗,怎么开这么大量?减半就好了,我让厨房去熬药,你休息吧。” 江站走到厨房,告诉了药量,亲眼看着伙计把药锅支上,熬上药,这才转身要回房间。却冷不防看到笑笑站在厨房门口,江战吓了一跳:“笑笑,你怎么不去歇着呀?” 江战已经猜出笑笑有心事,却不能对他和孟雨说出来。 江战想虽然孟雨和自己都对笑笑很好,可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他们再怎么样也关心不到她的内心。笑笑犹犹豫豫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江战哥哥,昨天给孟雨哥哥配药,把表哥给我的银票给了大夫,那是表哥留给我的东西。你能不能帮我把银票换回来,以后笑笑把钱还你。” 江战松了一口气,以为小丫头有什么为难事呢:“哦,这个好办,你给了大夫多少银子?” 笑笑眨眨眼睛:“五百两。” 江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五百两,换那些退热药?” 笑笑急忙摇手:“不不,还有一副救命药,是换救命药花了五百两,昨天孟雨哥哥已经把药喝了,才好的。” 江战差点没晕过去,他对笑笑说:“行了,交给我吧。” 江战按笑笑指的地址上了大夫的门,大夫刚开始还推诿耍赖,等江战把剑刚一拔出来,大夫已经吓得赶紧把银票奉上,胖女人吓得尖声叫着,声音快冲破屋顶了。江战冲她一瞪眼,吓得她的叫声噎在喉咙里。江战又问了大夫那些药的实际价钱,然后丢给大夫两倍的银子,把金锞子也要了回来,便扬长而去。 江战将银票还给笑笑,笑笑第一次开心地笑了:“江战哥哥,等笑笑有了钱,一定还给你。” 江战噗地一声笑了:“给孟雨看病还要你的钱?”他从衣袖里掏出金锞子:“你看这是什么?” 笑笑一看,笑得更开心了,脸上又现出可爱的酒窝。她赶紧拿了一个金锞子还给玉宝,玉宝一看金锞子,立刻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笑笑笑着说:“小财迷!” 江战对孟雨说:“你要是觉得还可以,咱们就上路吧,你也坐马车好了。这里实在不是养病的地方,我们尽快到了西玉州,我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江战又去柜前算了房钱和各种费用。按笑笑说的,多给了店伙小费银子,店伙死活不收。笑笑快要急哭了,店伙才收下了。玉宝也和奶娘依依不舍的。 这个偏僻而普通的小镇,却最终给笑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这里有她和孟雨都不能言说的事情,也有她和她最喜欢的人的片刻幸福时光。 江战和笑笑扶着孟雨上马车,孟雨突然又有一些不自然。笑笑扶到他手臂的时候,他不由颤抖了一下,连江战都感觉到了。 孟雨低下头,他心里有一种不知该如何对待笑笑的感觉。他在想,就算有一天,郭世超把笑笑接走了,可是除了他自己,谁又能理解笑笑的内心呢。他和她之间的那个秘密,既给了她片刻的幸福,恐怕最终也会最伤害她。这个失去父母的女孩,或许有一天她若真的能完全忘了他,他心里才会安宁。 第一八六章 再回西玉州 这时已是深秋了,越接近西玉州,那如火的红叶越发茂盛起来,等快到西玉州的时候,已经是万山红遍,连绵如火。笑笑看着漫山遍野的红叶,吸了一口气:“真美啊!”她抱着玉宝,从马车的窗户向外看着,玉宝也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漂亮的景色。虽然他很小,但这完全不同于家乡的景色,还是令他好奇。 孟雨坐在笑笑对面,总是不时会和她目光碰在一起。她似乎已经完全不是之前在双凤山庄时,那个充满天真,活泼机灵的小女孩。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让孟雨不得不承认,即使她年纪很小,却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况且,她和他的妹妹孟雪一样大,而孟雪都已经嫁人了。 眼看离西玉州只有几十里地了,又到了他们都熟悉的那个高坡之上。江战突然用手指着那个高坡:“看!那里有一个人,旁边还有一匹马!”孟雨让车夫将马车停下来,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孟雨知道那是谁了。只是,她为何会回西玉州呢?他跳上自己的马,和江战并驾其驱,向那个高坡上奔去。车夫也加鞭让马车快跑。那一人一马竟然一直不动,始终矗立在高坡之上,似乎成了一尊雕像。 江战问孟雨:“你认识这个姑娘?” 孟雨点点头:“萧梦时的妹妹,萧点秀。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西玉州。” 江战也啊了一声:“我说看着眼熟呢,上次来的时候也见过”。 等到离那个人只有二十几步远了,那人听到马蹄声和马的銮铃声,回头张望。孟雨问道:“点秀姑娘,你回来了?” 萧点秀看到是孟雨,微微有些吃惊,大家都很熟了,互相也没有行礼。孟雨对萧点秀说:“这是我朋友江战。” 萧点秀笑笑:“以前见过的。” 孟雨一时没有话说了,才想起问:“你怎么会回来,萧大人好吗?” 大概是被抄家而且尚属罪籍的关系,萧点秀只是一身布衣,满面风尘。和从前凌罗缠裹的那个总管家大小姐相比,只能让人感到世事的沧桑和人生的落寞。她听孟雨问起萧正毅,有些愁从中来:“爹爹身体很不好,心里很想脱罪,又不肯说,又总想起大哥,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所以我想上京替爹爹把罪籍脱了,哪怕没有任用,只要无罪也可以了却心愿。不然我看爹爹恐怕熬不了多少时候。” 孟雨一惊,想起萧正毅这次受的打击,想必老人家已经一蹶不振。孟雨道:“你来之前,有没有跟舅舅联系过?为何在这里不进城呢?” 萧点秀勉强笑了一下:“给应大人写了信,他回信说随时可以过来,由应大人出个爹爹在这里任职的功过文书,我再去京城。眼下应大人应该还在处理公务,进城都是熟识的人。我想等等再进去,应大人答应了等我的。” 孟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说:“点秀姑娘,你就一个人替萧大人奔走吗?这也不是一个女孩子能做的事情。” 萧点秀完全没有了从前的活泼开朗和骄纵不羁,她闷闷地笑了一下:“不是已经没有哥哥了吗,梦晴又小。” 孟雨一时无语,正要再劝说她,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不一时一小队人马也奔上高坡,为首的竟然是关正枫。他飞身下马,看到孟雨很是吃惊:“孟雨你回来了?”随即他对萧点秀道:“点秀,应大人让我来接你。” 萧点秀对关正枫福了一福:“关叔叔,给您添麻烦了。” 关正枫忙说:“老总管的事情,在下义不容辞,咱们赶紧进去,应大人还在等你。”关正枫又对孟雨和江战拱了一下手:“关某先去了,天色晚了,两位也赶紧进城吧。” 马蹄声渐远,孟雨感叹地说:“为人子女,也是真不容易的事情。”他随即对江战说:“我们也进城吧。” 江战摇摇头:“我已将你送到西玉州,就算完成任务,我要办货物的事情,就住在城外,你要需要探查什么,招呼我一声就可以。” 孟雨眉毛都立起来了:“你什么毛病啊?我们走都走到这儿了,你竟然要住到城外,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江战看着远方的西玉州城门:“这里是她的家,我迈不开那一步。” 孟雨吃惊地瞪大眼睛:“江战,你不是来西玉州进货的吗?不进城,去哪里进?我替你买啊?” 江战笑了一下:“我的家仆,还有成贵,很快就要到了。我在城外找个客栈住下,他们来了会进城采买,然后出城和我会合,再一起回江南。” 孟雨大跌眼睛:“你这……你这是做买卖的样子吗?简直是浮皮潦草,不负责任。你真对不起江姐姐,想当初她一个人孤身入北燕……”孟雨连连摇头。 江战茫然地看着远方的城门:“可姐姐没有我的落寞和痛苦。孟雨,你知道,我等孟雪,就像等一个人生的希望。我等她长大,从她八岁等到十五岁。我想我能娶她了,结果她爱上的是别人。” 孟雨这才明白,江战什么也没有放下,他的放下只是一种无奈。他拍了拍江战:“笑笑和玉宝都累坏了,我要赶紧带他们回家,不能管你了。等安排好他们,我出城找你。” 江战一笑:“你不用管我的,你回西玉州不仅是送笑笑和玉宝,你有你的任务。” 孟雨哎了一声:“那也不能不要朋友啊,虽然这个朋友,连姐姐都不舍得给我。”江战忍不住笑喷了:“没有不舍得,只是我说了不算。有一天你要真成了我姐夫,我做梦都会笑醒。” 孟雨心里一热,他终于等到了他这句话。 总管府。 这里曾是萧点秀的家。 如今应正云只在这里办公事,而后宅完全保持萧正毅在时的原样,空着并没有人住。 关正枫带着萧点秀进来,萧点秀给应正云行了礼。此时,西玉州的官员都在场,这也是应正云打算当众给萧点秀一个交待:给萧正毅的功过评价,都将是出自西玉州官方。萧点秀从应正云手里接过文书,眼圈便红了。文武官员大部分当初都是萧正毅的旧部,此时大家都不禁心里唏嘘。应正云对萧点秀说:“点秀,我可以给你开出这份文书,也可以派人送你上京城,沿途照顾你。但是,到京申诉只能是申请脱罪之人的亲属来做,你自己要凡事想在前面。” 第一八七章 为父脱罪 萧点秀低了头,眼泪滴出来:“大人能给这份文书,点秀已经感激不尽了,哪敢再烦劳大人派人护送。爹爹尚未脱罪籍,若是西玉州官府派人护送,必然会有人有说辞,点秀自己上京城就是。” 此时,应少言就在父亲身后方站着,他心里波涛翻涌,却一句话也不能说,甚至连表情都不能有。他痛苦的咬紧嘴唇。他想起,萧点秀待罪扶灵侍奉父亲回老家的时候,他追到高坡之上,也只看到尘土飞扬中的模糊背影,想不到今天相见,她竟是满身风霜,布衣荆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害死了她的大哥,娶了别人,令她成了这个样子。 应正云看着萧点秀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也十分不忍。想她的老父亲,不知在家中是何等期待,何等心情,又会是何等担心自己的女儿。他温言对萧点秀说:“点秀,送你上京不是什么事情,我应正云做事也不会在意别人的说法。你一个孤身女孩,独自上京城真是太危险了,这也算是西玉州为老总管应该做的一点事情。” 萧点秀眼泪快要掉出来,还是忍住了:“大人不要再相劝了,父亲的事情,自然是儿女的事情,这么麻烦大人,心里已经十分不安。若要爹爹知道这样大动干戈,也会生点秀的气的。” 应正云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你要的文书,还需要再补充一些东西,有的内容也需要再确定。你在这里住两天,孟雨也马上回来了。之后他必定要去京城,你们结伴走吧。” 萧点秀知道再拒绝也不合适,便对应正云行礼道:“多谢大人,民女告退了。” 庆正云道:“我让关正枫带你去驿馆住吧,来总管府也方便。” 萧点秀忙说:“不要麻烦了,点秀已经在城外住下了,等文书备好,点秀来取就是。” 应正云知道她心里想法,不再相强,让关正枫送她去城外住处。 随后,应正云让大家都回家了,他自己有事还要处理。看到应少言仍然站在桌案旁边,应正云道:“已经散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孟雨已经回西玉州了,还带了一对孤儿姐弟回来,你赶紧回家,帮你娘招待客人。” 应少言看爹爹完全不提萧点秀的事情,也知道爹爹必定不会提,他闷闷地出了总管府,解了白马的缰绳。他跳上马,想了想,突然快马加鞭,朝城门外飞奔。 快到城门的时候,应少言果然看到前边一人一马,风中的影子,随着路边柳枝的摇曳似乎也在摇曳。他的心跳加速了,加了一鞭,他的马奔腾起来。 萧点秀再不像从前那个爽朗而骄纵,让人又恨又爱的样子。她看到应少言,也只是很平静:“少言,这次要感谢应大人,他帮了我们全家。” 应少言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说:“我想送你去京城,可是……” 萧点秀笑了一下:“不要了,少言,这是我的事情,不能事事都依靠别人。” 应少言将马拴在旁边一棵树上:“坐下聊一会儿吧。”他将萧点秀的马从她手里牵过来,也拴到树上。路边长满了绿色的野草,已经微微泛黄了,几朵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在其间。 两个人在旁边一个草坡上坐下。应少言感慨地说:“你上次走,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我欠了你太多,却没有办法去补偿。也许这一生我只能在歉疚和自责中度过了。” 萧点秀低头看着地上的小草,这几个月,对她来说,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突然之间,她的一切都改变了,从一个养尊处优,备受娇宠,除了自己的生活和爱情,什么都不关心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罪人家属。要接受大哥的横死,要照顾悲痛中的父母,要替家里的所有事情拿主意,还要承受世人的白眼,更要对付被抄家之后的贫穷与困窘。这个时候,本来应该在她身边,体贴她,替她撑起一切的那个人,却娶了别的女子。 然而这一切,她又无法责怪他。 萧点秀痴痴地看着那棵在风中摇摆的小草:“少言,其他的都不用再说了,你为大哥做的事,冒的风险,我都不想再说谢了。我只想说,其实,” 她转过头看着应少言,她不施脂粉的脸上,眼睛更加大而黑,因为长途奔波与劳累,瘦得颧骨也突出出来,应少言突然心中一阵难过。 萧点秀看到应少言眼中闪动的泪光,她继续说着:“从前,我总是对你发脾气,什么事情一定要听我的才行。是你脾气好,都让着我。小雪,”她很困难地才吐出这个名字,“她那么美,性格又那么好,却对你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从来都是温言细语,从来都是你高兴她就高兴。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她真的就该是你的。” 应少言突然觉得心里像堵上了什么,他垂下头,捂住了脸,他不想让萧点秀再看到他的眼泪。他是爱小雪的,然而当他娶了她,他心里的负担却一点都没有减轻。 萧点秀轻轻地说:“你我之间,不再有别的心结。只是小雪,我现在只想告诉你她才是值得你爱的,你不要再觉得对我有什么愧疚。” 应少言抹了一把脸,站起来。萧点秀也站起来。他们对视着,任晚风轻轻拂过他们身上,渐渐有了一种秋凉的感觉。应少言也笑了一下:“对你的愧疚,是因为我无法弥补。以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自己要坚强,照顾好自己。” 萧点秀笑了笑:“你回去吧,你和小雪都这么善良,你们会幸福的。” 应少言点点头:“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 萧点秀嗯了一声,他们走到树下,应少言替她解开马缰绳,递给她。萧点秀接过缰绳,上了马。两人又对视了一下,他们彼此都知道,从此是彻底没有牵绊了。 萧点秀飞马而去,应少言一直看到她的背影消失,这才上了马,拨转马头,向西玉州城门飞驰。 第一八八章 孟雪的心结 孟雨带着笑笑和玉宝,来到应宅。管家福全早就带着仆人在门口等了,看到孟雨骑着马过来,后边还跟着一辆马车,福全急急对旁边的家仆说:“快去禀报夫人,孟公子来啦!” 家仆一溜言地向宅里跑去。 孟雨下了马,福全急忙跑过去:“哎哎,公子,可把您盼来啦,夫人都等着急了!” 苏绮云确实着急得很,家里多了应正云之后,应少言又娶亲,感觉有家的气氛了。但人对幸福的追求总是没有止境的,儿子成亲几个月,儿媳孟雪没有动静,苏绮云又开始着急了。之前太过冷清的只有母子两个人的生活,令她现在全部心愿就是孟雪多生几个孙子孙女。但孟雪娇怯怯的样子,令她也不敢催之太急。但心里总是嘀咕,怎么样,三个月了,也应该能有了吧。 最近她已经忍不住开始在唠叨儿子和媳妇了。脾气很好的应少言,听完她的各种唠叨,总是说一句,小雪还小呢,娘您不要急。孟雪更是一提脸就红,低着头搓衣角也不出个声。 苏绮云跟丈夫嘀咕了,应正云取笑她:“你们当婆婆的,就是天天琢磨这点事情,顺其自然,该有的到时候自然就有了。” 眼下一看孟雨回来,还带了一个和小雪一样大,漂亮机灵的小姑娘;一个胖呼呼的小娃娃,家里一下热闹起来,苏绮云格外开心。 孟雨看到舅母,急忙上前大礼参拜,笑笑也抱着玉宝给苏绮云磕头。 苏绮云高兴得将孟雨拉起来,又将笑笑也拉起来,更是抱过玉宝稀罕不够。知道玉宝和笑笑都没有母亲了,又替他们难过了一阵。然后她让采月和小葵带两个孩子洗澡换衣服,舟车劳顿的,赶紧再去睡一会儿,等着晚上开席,全家再团聚。 孟雨看到应正云和应少言都不在,想是还在总管府有公务。但是孟雪也没有在,便急忙问舅妈:“舅妈,小雪没有在吗?” 苏绮云道:“哎,这孩子。听说你回来,非说园里的花不好看,跑出去选鲜花去了。这深秋季节,除了菊花,哪有什么别的花?那个菊花又不吉利。不过,小雪倒是跟哥哥亲。” 孟雨笑了一下:“从小就老是忽略妹妹,倒还知道这么惦记我。” 正说着,采月跑了进来,躬身道:“少夫人回来了!” 就见孟雪一身白色印着隐隐粉色花瓣的裙衫,白色的绸子斗篷,带着可儿一起快步走了进来。她还是那么美,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其他美女就好像黯然失色一样。 孟雪一眼就看到了哥哥,但她还是先给苏绮云行了礼问了安,这才向孟雨福了一福,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哥哥回来了,小雪一直盼着呢。” 孟雨看着自己妹妹,觉得每次看到她,她都又好看了几分,只是老是那么瘦。孟雨笑着说:“给哥哥的花呢?一看就不诚心。” 孟雪愣了一下,看看苏绮云,才说道:“哥哥给人家带了什么嘛。现在鲜花不好寻了,跑了好几家花店都没有。” 孟雨心里有点奇怪,以孟雪的性格,既然出去了,一定会带东西回来给他,没有鲜花,哪怕绢花也会买一束的。而且,看到他,为什么感觉孟雪并没有特别开心的感觉? 其实自从和萧梦时发生了那场冲突,孟雪就不再去买花籽了,种的花也少了。等到萧梦时死了,她又嫁到应家来,再去选花籽,难免会想起那个很悲剧的萧梦时。孟雪便只让应府的家人替她去随便买些花籽,种在花园里。只是一季未过,大部分还没有开花,只能等待来年了。 自从父母都去了京城,孟雪就开始了和应少言,还有公婆一家的生活。今天知道孟雨回来,她确实十分开心,专门跑到街上去买花。她大概知道孟雨回来的时间,买早了怕花就不水灵了,所以到了下午时分才让采月陪着上街。 然而她走了几家花店,并没有看到十分合意的,等走到西门那家花店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匹马风一样掠过,驰向城门,马上是一个年轻女子。采月惊叫一声:“那不是萧姑娘?” 孟雪也愣了,她在想萧点秀回来应该是为了她父亲的事情。表哥应该是知道的,可是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她闷闷的,竟然忘了进花店,采月小声提醒:“小姐,还进去吗?” 孟雪点点头,两个人刚走到花店门前,却又听到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孟雪很熟悉,她拉着采月躲到花店的屋檐底下。果然是应少言骑着他的白色骏马,也如风般奔向城门。 旁边有人小心议论:“那个不是老总管的千金,萧家大小姐么?”另一个人接口道:“可不是,不知道怎么她回来了。”第一个人道:“啊,应总管的儿子也追出去了,难道是再续前缘么?”“哎,小声点,人家娶了孟督师的女儿,咱们还是不要议论了!” 然而说归说,有这样好的八卦新闻,这些市井人士,怎么可能不议论呢,大家仍在窃窃私语。孟雪躲在花店下屋檐下边,脸霎时苍白了,采月担心地看着孟雪:“小姐!” 孟雪冲她摇摇手:“咱们回家吧。” 虽然很累了,但苏绮云看到孟雨十分开心,孟雨也陪着舅母聊天说话。孟雪陪坐在旁边,孟雨明显感觉到她心不在焉。她只是让丫环给舅母和孟雨都换了新茶,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坐着,只有苏绮云和孟雨问她话的时候,才答应一下。 不一时,苏绮云的丫环琴儿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端上来,那药味道浓重扑鼻。苏绮云笑眯眯地柔声对孟雪说:“这两天西玉州来了个临郡的神医,说是他配的送子汤最灵验,尤其能生男孩,小雪你赶紧喝了,这个可要趁热喝。” 孟雨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孟雪呆了一下,用小小的声音问:“娘,能不能不喝啊?” 第一八九章 冲突 苏绮云也愣了一下,孟雪从来对她是百依百顺的,她忙又说:“小雪,这个药是要趁热喝的,就是闻着有点苦啊,可是很灵验的,娘花了一两金子才求来的。” 孟雪看着能晃出人影的汤药,眼泪突然就汪在眼睛里。 苏绮云吓着了,她不知道这个娇滴滴却一直很听话的儿媳妇,为什么突然这么委屈的样子。她还没再来得及说什么,采月突然进来了:“夫人,公子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应少言已经进了屋,他先给母亲行礼,又高兴地对孟雨说:“孟雨,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太好了!” 孟雨站起来给表哥行礼:“表哥好,我也刚到不久。” 孟雪也站起来,走上前替应少言将外氅脱下,递给丫环,小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木木的。应少言一眼就看到孟雪哭过了,他吃惊地说:“小雪,你怎么啦? 孟雪低着头没有说话。 苏绮云是个很温和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儿媳妇了,有点慌乱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求了一副送子汤给小雪,还没有喝,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孟雨却是聪明的,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小雪刚才在外面看到萧点秀了?他不动声色,只是摸了摸孟雪的头:“是见到哥哥太开心了吗?” 苏绮云松了一口气:“是啊,小雪,是不是好久没见到哥哥太激动啊?”她慌乱之中只是置换了两个词。 孟雪没有回答,还是低着头。应少言突然有点火气地对苏绮云道:“娘,您不要瞎信那些庸医,不要给小雪喝这个!” 孟雪听他这么说,突然就哭出了声,站起来扭头跑出了屋。 孟雨想,果然是了,看起来他们的婚姻生活,或许并没有那么美满。 苏绮云一时也惊住了,没想到从来很孝顺的儿子,竟然对自己这么凶,还当着孟雨的面。应少言却没有来得及和母亲再说话,急忙追了出去。 苏绮云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望着那碗汤药,呆住了。 孟雨早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他对苏绮云说:“舅母,不是您的事情,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生气,回头让小雪给您赔礼。” 苏绮云当年是西玉州的才女,冰雪聪明的,此刻也突然明白了,隐隐感觉到这里边有事情,她对孟雨道:“孟雨,他俩不是真的那么好,是不是?” 孟雨急忙劝她:“舅母,他们不是对着您的,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小雪年纪小,不懂事,您多原谅她。” 苏绮云叹了一口气:“孟雨,少言要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他是个闷葫芦,有话也不说,还死倔死倔的。” 孟雪跑到卧室里,扑到床上大哭起来。应少言急忙跟进来,他扶起孟雪:“小雪,不要哭了,我以后再不让娘给你喝那个东西。” 孟雪想着成亲之后这些日子,这一切的一切,还有今天。她终于承受不住了。她只有十五岁,她没有想到感情是这么复杂的,婚姻也是这么复杂的。成亲之后,她一直都对应少言很依顺,然而那点点委屈,都积聚在了心里,终于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爆发了。 应少言看她哭得骇人,也慌了手脚。孟雪虽然看上去娇弱,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但其实是很坚强的,也很少哭。此刻应少言知道她心里有很大的委屈,也觉得婚后是对不起孟雪的。然而他还不知道孟雪今天看到了他去追萧点秀。 他本来就不会哄人,此刻呆呆地看着孟雪在伤心,半天才说:“小雪,你心里难过,就打我骂我好了,不要再哭了。” 孟雪哭得肝肠寸断,她在哭自己倾心对待的这个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选错了人,爱错了人。应少言将她扶起来,看着她的泪眼:“小雪,我说过的,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会陪在你身边。”孟雪拼命摇头,应少言已经感觉到孟雪心中的那种绝望,他吓坏了,拼命将孟雪搂在怀里。孟雪挣扎了一下,但在他怀里又怎么挣扎得动。他们两个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可儿来敲房门:“公子,少夫人,大人回来了,要你们过去吃饭呢。” 孟雪像是突然醒过来,应少言也松开她。孟雪站起来,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可儿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孟雪对可儿说:“你和公子先过去吧,让小葵给我打些水来,我整理一下就过去。” 玉宝已经睡醒了,笑笑抱着他坐在饭桌旁。苏绮云让福全和采月紧急找了个奶娘,她对笑笑说:“让奶娘抱吧,看你都累坏了,这小脸瘦的,真心疼人。” 奶娘将玉宝抱过去,玉宝吃饱了就开心,笑得嘎嘎的。今天吃饭的人是前所未有的多,本来应该是很欢乐祥和才是,但是因为孟雪的事情,别人还好,苏绮云心里先嘀咕得不行。她本来也是心思很细的人,又是担心儿子媳妇感情不和,又是担心孟雪是不是不开心,又是想到未来的孙子问题。但表面上还要是做出高兴的样子。 不一会儿,应少言来了,给爹和娘问好,又和笑笑打招呼,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话少而已。他对大家说小雪一会儿就会过来。 果然孟雪很快也到了,她在脸上淡淡地涂了些脂粉,但还是看得出眼睛肿着。孟雨心疼妹妹,但又怕她在宴席上再哭起来,便笑着说:“小雪,你看笑笑和你同岁呢,以后你们要互相照顾。” 孟雪点了点头,对笑笑微笑了一下。笑笑看着美得像仙女一样的孟雪,竟然有些拘谨了。孟雪坐在孟雨和应少言中间,孟雨不时用胳膊揽着妹妹肩膀,孟雪知道哥哥在想什么,她低声平静地说:“哥哥,小雪好得很,你要照顾笑笑妹妹呃。”孟雨冲她笑了一下,在她耳边说道:“哥哥这次要在西玉州呆一阵呢,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跟哥哥说。”孟雪也无声地笑了一下:“小雪已经是大人了,有什么事情,会自己处理好的。”孟雨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妹妹,可他的担心并没有减少。他预想到,未来除了应少言的感情,什么都不能给妹妹保证,而表哥能做得怎么样,他一点也没有把握。他想表哥实在太不谨慎了,让孟雪知道他去见过萧点秀,那对他们的关系是十分致命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九0章 再探和义庄 吃过饭,应正云将应少言叫到自己和苏绮云的房间,夫妻两个要一起问问儿子。应正云知道这个儿子,不多言不多语,可内心却是很钻牛角尖的。他看着应少言:“你今天去见萧点秀了?”苏绮云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声。应少言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应正云皱紧眉头:“对小雪负责任,这是我们应家必须做到的。但是能真的负起责任,也只有靠你自己,父母能帮你什么?” 应少言低着头不说话。应正云心想,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又活过来才知道这世间的麻烦事真多。当初自己年轻时,怎么没这么多麻烦呢?他看看坐在旁边的妻子,更心疼她跟自己成亲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还要为儿子伤心生气。 他又问应少言:“还有什么事情,你自己说吧。” 应少言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说了:“我和小雪并没有圆房,所以我才让娘不要给小雪喝送子汤。” 应正云一怔,苏绮云已经站起来了,她涨红着脸,指着应少言:“你……你这个……”话还没说完,她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应正云大吃一惊,急忙抱住她:“绮云!”应少言也吓坏了,他跑到母亲身边,只见苏绮云双眼紧闭,面白如纸。应少言吓得直喊:“娘,你怎么了?不要吓儿子……” 可能是旅途劳苦,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来,孟雨浑身都疼。他还是赶紧爬起来,和义庄离这里不近,自己再不要耽误一点时间了。昨天晚上和应正云谈了一下,但是他突然发现,舅舅对自己说话谨慎了。最近形势大变,从自己以一人之力探查军事文书失窃案和蒙面人杀人案,一下变成了各种朝中实权人物的角力。他也发现包括自己认为是朋友的一方,也都在各自隐瞒着什么。应正云告诉他汪一恺现在并不在和义庄,并且说等他去总管府办完公事回来再详谈。 况且昨天舅母被表哥气晕过去了,舅舅顾不上和自己细说也不奇怪。舅舅留他在应宅住下,孟雨也没答应。大家庭事情就是多,他在那里,很多事情就不能无视。他走了,便也可以不去操心。他早饭也没有吃,匆忙跑到府外,成贵已经马牵出来,他跳上马,扬鞭向城外飞奔而去。 和义庄所处的位置地势险要,背靠兀鹫峰。孟雨住在西玉州的时候,如果没有特别忙的事情,他喜欢清早登上兀鹫峰,在那里练功。在晨曦和初升的朝阳里,往往会有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他经常练到中午才下山。然而他每次去的时候,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从来不去靠近和义庄。如果说从应搏虎到应正云,历代镇守西玉州,是可以代表天子发诏,对西玉州进行自治的话,和义庄也是在西玉州一个相对自治的山庄,历届西玉州总管对和义庄都相当客气,彼此互相支持,共同抵御外冠。 孟雨的马快,他又不停地打马飞驰,很快就到了和义庄门前。他跳下马,对守门的庄丁道:“在下孟雨,想见一见汪真真师姐和焦鹏师兄。”庄丁知道孟雨的名字,忙道:“在下去通禀一声。” 不一时,焦鹏出来,高兴地对孟雨说:“知道你就会来,真真姐都等着急了!” 山庄很大,建筑风格和布局是比双凤山庄还要有北方豪放的风格。只是花园里怒放的菊花,和旁边显然用心设计过的假山、水池、绿草,池边和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凳,可以看出精心设计过的痕迹。想必这是真真姐的心思了。她虽然一直未嫁,女儿情怀却还是有的,只有细心的人才能从这山庄的不经意之处发现。 到了厅中,汪真真果然在等孟雨。 孟雨道:“姐姐知道双凤山庄的事情了?” 汪真真点头,有些心有余悸地说:“想不知道都不行啊。四大山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想想京城对刀的时候,郭威和郭世超叔侄俩多意气风发,如今竟然家破人亡。其实和义庄也受到了影响。” 孟雨暗自一惊:“真真姐,出什么事了吗?” 汪真真脸上愁容毕现:“爹身体不好,庄里人心浮动,内外勾结的那些人,活动也很猖獗。本来西玉州官府一般是不过问和义庄的事情的,可是云叔叔发现了庄里有异变之后,来过山庄一趟,和爹爹商议,暂时由他代管和义庄,而且要派人进庄来清理。” 孟雨吃了一惊,应家掌管西玉州数代,但敢于提出整治和义庄的,大概也只有应正云了。 “这,汪老伯父他同意吗?” 汪真真垂下眼皮:“爹爹身体不好,可是一听云叔叔提出来就发了脾气,还说云叔叔最好把他杀了,以后和义庄还怕不归云叔叔管吗。云叔叔让爹再好好想想,没想到爹一气之下就离开和义庄,不知道去哪里了。” 孟雨又是一惊:“可是,汪老伯父走了之后,舅舅对和义庄整治了没有呢?” 汪真真叹了一口气:“云叔叔对我说,或许是他操之过急了,我们也派人去找爹爹,可是爹爹就像泥牛入海。云叔叔现在也不好动和义庄,就让我和二师兄先管着,有什么异常就通知他。” 孟雨道:“可牵涉到庄内的内幕事情,姐姐方便都告诉舅舅吗?和义庄这些年根深蒂固,汪老伯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自古官民并非真的一家,没有自己的根须,和义庄在西玉州也站不下脚。” 焦鹏也说:“这也是应总管难做之处。他是个能容人的人,他要接手凭的也是他个人的操守。庄里人也有很多拥护应大人的,和义庄很多都是世代在庄中生活,拖家带口,如今一乱,大家自然没有了安全感。如果有应总管出面,庄里很多老少就能有个稳定的安置,也不用担心未来。现在情势这样,双凤山庄被血洗,和义庄虽然与西玉州官府关系一向很好,但地处和北燕的边境要冲,如果有了内乱,不仅是和义庄的事情,还会危害到国朝的安危。应总管是从大局着想,才下决心破这个局,却不想庄主反应这么强烈。应总管和庄主是如兄弟般的情份,庄主生气出走,应总管也不好有大的动作,只是在尽力寻找庄主回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九一章 偷入北燕 孟雨心想,真真姐看来对庄里的控制力还是有限的,以她对舅舅的情意,如果她能控制局势,必定全力帮助舅舅。 焦鹏又说:“当时应总管来时,庄里很多兄弟都愿意让应总管接管,大家还能看到一些光明的前景。况且,庄里良莠混杂,一些正派的兄弟反而受压。但老庄主执迷不悟,大家现在都很焦心,可又没有办法。” 孟雨听焦鹏说话还比较直率,看来这又是一个和双凤山庄很相像的例子,庄里内乱才会导致外来的危险。尤其庄中若是有人和北燕相通,那么军事图就很可能是通过和义庄这条线送出去的。 孟雨想了想,对汪真真说:“我在西玉州可能呆的时间并不会太长,然后要上京城,我会沿途寻找汪老伯,劝他回来。有他在,和义庄的事情才好往下进行。况且汪老伯身体不好,不能总在外面漂泊。” 汪真真点点头,感动地说:“谢谢你,孟雨。只是爹爹为人倔强,你不要专门去找他,连云叔叔都拿他没办法呢。我相信他不久就会自己回来的。” 孟雨又和汪真真、焦鹏谈了半日,将庄里的情况弄清楚了,并且见了几个和焦鹏一心的弟兄,便告辞离开。 汪真真送孟雨到门口:“孟雨,出去要当心,从前我和萧梦时在京城总是跟着你,就是担心你会遇到危险,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你。如今梦时也不在了,我也出不去,你自己要知道保护自己,好在你武功恢复了,而且还长进了好多,能让人稍微放心些。” 孟雨感激地对汪真真说:“真真姐,我会小心的。” 汪真真和孟雨告辞,焦鹏将孟雨送出庄外,临走时小声说:“师姐有很大的为难之处,她也不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你和应总管要商议好,该做的时候不要犹豫,否则和义庄会是第二个双凤山庄。” 孟雨吃了一惊,他这才知道焦鹏送他到这里,更重要的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他也感觉,汪真真确如舅舅所说,是一个十分单纯的人,和义庄的局势,凭她是控制不了的。 孟雨飞马往回赶,自从双凤山庄的事情出了之后,他无端地总有一种恐惧感。他在想和义庄如果再出同样的事情,又会如何呢?现在他在明处,而那些人是在暗处,而且他们的势力明显非常强大,而汪一恺负气而走,是真的生应正云的气,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以他的武功和对和义庄的控制力,他绝对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竟然就这样将和义庄置之于不顾了吗? 孟雨飞马跑着,突然他所在的路的另一侧,平行的一条小路上,竟然有一个人,单人独骑在向北燕的方向飞奔,那条路平时人迹罕至,但可以从山坳里直通北燕,不会被人发现。 因为和义庄本身就在非常偏僻的地方,所以这里是基本上看不到人迹的。而且那马和那人,看起来都那么熟悉,并且分明是个女子。 孟雨飞马横插过去,要在那人进入北燕之前追上她。 孟雨的马快,没跑多远,那人的背影渐渐清晰起来,孟雨高喊了一声:“娘!” 那人的马倏然停住了,那人拨转马头。不是应秀灵又是谁。 看到是孟雨,应秀灵下了马。孟雨奔过去,也跳下马,来不及行礼,他抱着应秀灵就哭了起来。应秀灵看比自己高一头的儿子哭得这么伤心,也掉下眼泪,她拍着孟雨的后背:“好啦,好啦,娘知道你受苦了,别哭了啊。” 半晌,孟雨才不哭了,他看着应秀灵:“娘,孟雨想死您了!您不是在京城吗,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去北燕?” 应秀灵摸摸孟雨的脸蛋,心疼地说:“看你瘦的,你爹真不是人,自己儿子就这么使。”孟雨噗地一下被逗笑了。应秀灵这才说:“韩奇和也固纯都是孤鸣鹤的弟子,也固纯当年是我的师兄,我去北燕找师父,看能不能将朝廷里真正勾结北燕的人找出来。” 孟雨一听就生气了:“是爹让娘来的吧?他总管国朝一切军政大事,手下有多少人,为什么让娘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应秀灵看孟雨气得团团的圆脸都涨红了,急忙忙说:“孟雨,你不要生气,是娘自己要去的。谁让娘当年在北燕和孤鸣鹤学武呢?现在国朝上下,危机四伏,到底谁是真正暗通北燕的主使,你爹动一下稍不小心也会触雷池的。” 孟雨想了想,终究不能原谅父亲:“娘,您身体一直不好,可爹爹,他平时体贴过您没有?我爹真不是……,自己的老婆就这么使。” 孟雨不敢说爹不是人,只好省略,应秀灵也噗地一声笑了:“谁让咱们倒霉遇见他呢。来,你过来……” 应秀灵拉着孟雨来到山路拐弯的地方,那地方旁边都是依山的如刀削般的石壁:“你看看这个地方,这就是娘跟你爹开始结缘的地方。” 孟雨愣住了,他真的不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当年是什么样子的,但他却知道,父亲不到二十岁,母亲只有十八岁就有了自己。想来他们是很好的,这么年轻就已经有了后代,可那之后的情景又不像,两个人之间好像总是隔着什么。 应秀灵看着那块大石壁,像是陷入了沉思,她抚着光滑的石壁,徐徐说着:“那一次,因为我自小在北燕和孤鸣鹤学武,所以你外祖父让我和你父亲出来查勘北燕的敌情,在这个路口,遇到北燕人劫持你舅母。我们两个冲上去和敌人厮杀。那次是你父亲第一次和敌人战斗,他虽然砍倒了很多敌人,但是我却在保护你舅母的时候,肩膀被刀砍中了。你爹爹冲过来救了我,我当时已经晕过去了。等回到总管府,我在府里养伤,你爹爹每天都来看我。他不能进我的房间,就在外面走来走去,冬天的时候,一呆就是半天。” 应秀灵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却含着泪水。 第一九二章 师爷的秘笈 孟雨吃惊了,他不知道父母竟然有过这样的过去。他忍不住问:“那当时父亲已经喜欢娘了吗?”应秀灵笑笑:“他一直是喜欢娘的,从他第一次见到娘。只是你娘呢,当时对他没有好感,还总是恶声恶气。” 应秀灵看着那块大石壁,眼泪涌出来:“你爹想接近我,可是又怕我。因为当时我不喜欢他,还误会他,老对他冷言冷语。” 孟雨抱住应秀灵的肩膀:“娘,您是想让孟雨不再对爹爹有成见,是吗?” 应秀灵点点头:“你爹这半生,受的苦太多了,我最后悔的是一直没有给他温情,让他心里凉到现在。” 应秀灵拍拍孟雨的手背:“你要对你爹好一点,他最重视你,心里最疼你,可你老是冷冷的对他。” 孟雨低下头:“孟雨知道了。” 想着母亲一个人去北燕,孟雨心里十分担心:“娘,您的身份要是被北燕人知道了,是不得了的事情,孟雨陪您一起去。” 应秀灵道:“人多了会引人注意,孤鸣鹤是很孤僻的人,惊动了他就前功尽弃了。况且娘还不知道他在哪儿,要四处寻访,如果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太引人注目了。况且你还有你的事情。” 孟雨很不放心地看着应秀灵:“娘……” 应秀灵摸摸他的脸蛋:“放心吧,娘会小心的。只是,你在西玉州,不要跟任何人提见到过我,包括你舅舅。” 孟雨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应秀灵:“为什么不能告诉舅舅?” 应秀灵对儿子嗔道:“我一说去北燕,你都对你爹不高兴。要是你舅舅知道了,会对你爹发脾气的,你爹就又要委屈了。” 孟雨豁然明白了,点点头,却生气地说:“就该让舅舅教训一下爹!”应秀灵捏捏孟雨的脸蛋:“傻孩子!哪有不向着自己爹的!”说完,她整了整衣服:“娘走了,你也快回吧。”孟雨没有跟娘说小雪的事情,应秀灵也并没有问。孟雨突然想起,自己家里的人,互相交流其实是很少的。只是娘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对丈夫不够体贴,是不是太晚了一些呢? 应秀灵跳上马,加鞭朝北燕的方向去了,孟雨也朝西玉州驰去。 应宅,孟雪现在似乎在对应少言冷战,应少言连每天在总管府的公务都无心去做了,总是频频出差错,而应正云却一时顾不上他。他一从总管府忙完,总是在和孟雨说案子的事情,或者教他练剑,应少言看到父亲虽然没有故意冷待自己,却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心里有些瓦凉瓦凉的。而最让他难受的是,孟雪不理她,娘也气得病倒了。他去给娘问安,苏绮云却不让他进屋门。他一时痛苦到无以复加,他不停地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应正云和孟雨却在督师府孟定国的书房里。 “我这样十分不好是吧,竟然不经允许到你爹书房里乱翻。” 孟雨噗地一声笑了:“舅舅,谁会把那么珍贵的武功秘籍乱放呢?” “你爹啊!他就是这样的人。”应正云很自然地回答。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了翻,又放回去。 “孟雨,你从来没有来过你爹的书房找书吗?你那么不爱念书?” 这个问题孟雨从来没想过,他便认真想了想:“基本上,我是不爱读书的。但是,不来书房,大概还是因为跟爹没有话说。全家搬到西玉州的时候,我都十七岁了,那之后总是喜欢在外面流浪,在家的日子也很少。” 应正云又拿出一本书,一边翻一边说:“你要是像少言一样,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就知道父亲的可贵了。” 孟雨嗯了一声:“我有爹,可是这个爹却对我们都毫不在意,好像我们是门口那个拴马的木桩。或许木桩对爹还更重要一些,因为没有的话,马往哪里拴呢?” 应正云看了他一眼,噗地一声笑了,却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到书架上的书整理得非常醒目而整齐,都是按类别和目录放置的,上边用工整的小楷题写了书签,所以从外面看去一目了然。他在兵法和武功的书里寻找着,看到每一本上都是同样工整秀丽而流畅的字迹,突然心跳得厉害了。 孟雨看到舅舅盯着一本书不语很长时间,忍不住问:“舅舅,这本书有什么特别吗。”应正云慢慢将书放回书架:“这些书签都是你娘写的吧。当年我给她买过很多名家字帖,也教她写字。” 孟雨点点头:“是呢,爹都说娘的字好。爹从民间收集来的兵法和武功书籍,只要是孤本的,娘都替爹钞出副本来。” 应正云点头:“你娘是很有慧性的,所以孤鸣鹤才非要抢了她去,强收为徒。”孟雨在西玉州也住了不短的时候,知道街头巷尾有对舅舅和娘的议论,娘是外公收养的,和舅舅心心相印,感情很深厚,但是最后却阴差阳错,嫁给了父亲。 孟雨一直不敢相信这些流言,但是舅舅看到娘写过的字,分明心里有了波澜,看来那些传言也是真的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孟雨觉得舅舅跟父亲比,真是好得太多了,看他如何对表哥就知道了。但他心里不敢为母亲可惜,因为那样就没有自己了。 孟雨胡思乱想着,应正云已经找到了那本据说让父亲孟定国当年练出惊世武功的秘籍。而这本,却意外的没有被钞出副本。 应正云笑了笑:“这本,是你娘从孤鸣鹤那里逃出来的时候,顺手偷出来的。你娘那时才十二岁,她真的是个鬼精灵的小姑娘。” 孟雨接过秘籍,打开之后,发现除了图之外,还有文字和一些外族文字。孟雨好奇地问:“舅舅,您练了这本秘籍上的功夫没有?” 应正云笑了一下:“既然叫秘籍,就不是人人都能练会的。更不是识字就能看得懂的。你爹当年也是费了一番不小的周折。舅舅是个笨人,可是看不懂,你拿好就是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九三章 和义庄出事 孟雨又翻起来,然而感觉只是一些简单的描述,甚至跟他小时候初到黄山时练的基础武功没有什么区别。他正满脸狐疑,应正云笑着说:“你现在是看不出端倪的,但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能看出来。” 孟雨把秘笈揣到衣服里:“爹知道了不会揍我吧?” 应正云嘴角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他看了孟雨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说:“当然会的喽。那是你娘和你爹的定情物。我劝你最好放妥当,如果弄没了,你爹会剥了你的皮的。” 孟雨嘿嘿一笑:“那就谢谢舅舅,反正您是首犯。” 应正云也扑哧一声笑了。 两人正说着,成贵突然跑进来:“大人,公子,福全管家来了,说和义庄那边有人来找大人,请您快回去。” 应正云和孟雨交换一下眼色,两个人赶紧骑马回到应宅。应少言将和义庄的几个人留在前厅,让仆人给他们端了茶。应正云和孟雨一进前厅,就看到几个穿着劲装的汉子坐在桌边,脸上带着焦虑的神色,正坐立不安。看到应正云进来,他们急忙站起来,抱拳施礼。 应正云忙抱拳回礼:“不用客气了,诸位请坐吧。” 应正云也坐下,看到来人都是他认识的。虽然为避嫌疑,应正云并不与和义庄的弟子经常接触,但与汪一恺兄弟般的关系和西玉州总管的身份,凡有和义庄大事或节庆的时候,汪一恺都会请应正云过去。他知道这是汪一恺的一个嫡传弟子周正和两个再传弟子于江和于海。应正云对孟雨和应少言说:“你们两个去后宅吧,我谈完事就过来。” 孟雨知道舅舅不想他们听到与和义庄的谈话,便和表哥一起出了前厅。孟雨这才忍不住问表哥:“小雪和你好一点了吗?”应少言垂头丧气地说:“怎么能好?娘也气病了。”孟雨道:“你之前替小雪承担了那么多,她不是不懂。但是,有些事情是很致命的,尤其是你现在怎么对她,这个是最重要的。”应少言心里很难受:“从她来西玉州,她的每一件事我都替她认真去办。她想要什么,我都当成最重要的。我眼看着她长大,眼看着她越来越美了,终于成亲了。她不理我了。” 孟雨看着他提不起劲的样子,一时也无从劝起,只好说:“谁让你是个有过去的人。” 两个人走到后宅,孟雨道:“跟我一起去给舅母问安吧,或许我能帮你缓和一下。” 应少言百般愁烦地说:“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竟然能将娘气病,我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真的是个不孝的儿子,还是个没用的儿子。” 很晚的时候应正云才来找孟雨。他对孟雨说:“我没让你在跟前,是怕有你们,他们有些话就不敢说了。”孟雨点点头:“舅舅,孟雨明白。” 应正云又道:“来我书房吧,恐怕要有大事需要应对。” 而笑笑一天没有看到孟雨,尤其天黑了孟雨还没有回来,心里有点慌,做什么都是坐立不安的。苏绮云看笑笑没有父母,却一来就赶上家里发生不愉快,笑笑很懂事地不顾路途奔波刚到西班州,忙着帮她做这做那,很乖巧又惹人怜爱的样子,苏绮云彩很是喜欢她。可是,当笑笑怯怯地问苏绮云,孟雨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脸却一下红透了,眼睛里好像还有泪光点点。敏感的苏绮云一下觉察到她的内心,这个小女孩儿是喜欢上孟雨了。但她对江绿萍的事情也听闻过,况且江绿萍在西玉州与萧梦时对刀,她也见过。那么秀丽清雅,武功出众,人聪明又能干的女子,和孟雨真是很般配。可笑笑这么懂事乖巧,身世又那么可怜,看着就让人怜惜。或许一个小女孩的第一次情窦初开,总会被别人当成好笑或者就忽略了,心思细腻的苏绮云却心中不忍。她替笑笑把掉下来的散发捋上去,从自己发髻上拔下一只漂亮的银簪替她别好,柔声说:“笑笑,孟雨哥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拿我当娘一样,好不好?”笑笑摸摸那根簪子,点一点头,就默默地帮苏绮云做事情,事情做得麻利又妥帖。苏绮云看她童稚未脱,默默干活的样子,心中有一点心酸和难过。 应正云将孟雨叫到自己书房里时,已经夜深了。孟雨也想知道和义庄出什么变故,所以没有敢自己回督师府一直等着。果然,应正云看到孟雨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孟雨,和义庄有人串通北燕,已经开始密谋夺取山庄大权了。你要跟我连夜去一趟。” 孟雨一惊:“真的已经这样了吗?真真姐现在怎么样?只舅舅和我两人去吗?” 应正云在屋中踱了几步:“周正说,张大让的弟弟张大谦挑起的事端。现在还在密谋阶段,是因为他们暗中串连的人中,有不想和他们一起的,偷偷将事情告诉了焦鹏。真真现在应该暂时还安全,但据周正说,焦鹏是坚决反对的,而真真,”应正云皱着眉,“她的态度有些暧昧,至少不像焦鹏那样坚决和明确。” 孟雨看着舅舅,他知道舅舅绝不愿意将真真姐往坏处想,更不会相信单纯的汪真真可能陷入什么阴谋。然而孟雨却觉得,笼罩在汪真真身上的一些神秘疑云,让他并不那么能相信她。然而他却不能和舅舅这样说,孟雨站起来道:“舅舅,我跟您一起去。另外,我想真真姐可能因为张大谦是张大让的亲弟弟,所以不好决断。” 应正云沉吟着:“汪一恺偏选在这个时候离庄出走,这老兄真是越老越倔的不讲理了。” 他转向孟雨:“我不能带西玉州的军队去,和义庄的事情本来就敏感,军队进驻会让整个西玉州震动,还会影响北燕的动向。我只能自己前去。至于你,你没有官府身份,只有你适合陪我。当然,这是很危险的。” 孟雨点头:“孟雨全听舅舅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九四章 对峙 两人拿起剑走出书房,正要走到二门的时候,孟雨突然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门边的大树下,孤零零的,他突然想起,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笑笑。他急忙快步走过去:“笑笑,你怎么还不去睡?” 笑笑睁大黑亮的眼睛,看着孟雨:“孟雨哥哥,笑笑看看你再去睡。” 孟雨笑了一下:“快去睡吧,一路这么奔波,还不累么?” 笑笑垂下眼皮嗯了一声,又过来给应正云行礼。应正云很和气地对笑笑说:“笑笑,你孟雨哥哥很忙,过两天他还要出远门。你以后要长期在西玉州了,一定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缺少什么,就直接跟伯母和你小雪姐姐说,好不好。” 笑笑急忙屈膝,很温顺地说:“谢谢伯父,笑笑知道了。”她又小心地看着孟雨,一看就是很舍不得的样子。 孟雨心急如焚,只好硬起心肠对她说:“笑笑,快回屋去。哥哥出去办事,你要好好的。” 笑笑仍然嗯了一声。 孟雨和应正云急急地走了,笑笑恋恋不舍地看着孟雨走了,眼泪又掉下来。她知道,以后大概很难再和孟雨像在来西玉州的路上那样相处了。 两个人一路飞驰,渐渐接近兀鹫峰,已经进入荒凉的地势,周围都没有人烟,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月光也没有了,寂静中令人陡生一种恐惧感。 应正云对孟雨说:“再加把劲儿,我们早点到,就能早点把局势控制住。” 孟雨刚答应了一声,就听远处突然腾起一片火光。 孟雨和应正云都吃了一惊,两人朝火光起来的方向望去,果然就是和义庄所在的位置。火光腾起之后,随即是一片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应正云道:“糟了!快!”两个人急忙快马加鞭,两匹雄骏的马像飞一样奔驰起来。 突然,迎面也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眨眼间到了他们近前。虽然月光全无,但有远处火光照耀,这人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浑身鲜血,等到了近前。那人道:“是应总管吗?快……快去和义庄,张大谦带着手下和焦师兄火并了!” 那人说着就掉下马来,昏了过去。 应正云和孟雨急忙跳下马,将那人扶起来,一看正是周正。应正云急道:“周正,你醒醒!” 半晌,周正才睁开眼:“应大人,您快去,不用管我!” 应正云忙问:“你自己行吗?” 周正费劲地道:“没事,师弟会派人出来寻我。” 应正云和孟雨急忙将他扶到路边,靠着一棵大树。两个人重新飞身上马,向火光腾起来的地方 再度奔驰起来。 孟雨心中惊,不由想起双凤山庄,难道那样惨烈的场面要重演吗? 他看着月光下纵马飞驰的应正云,他面色严峻,却十分冷静,脸上线条如刀刻一般。听人说,舅舅最大的特点就是果断,坚定,如果再加上两个字,就是“硬”和“狠”。或许,今天是舅舅人生中的又一次考验。 应正云和孟雨拼命打马,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来到和义庄门前,只见门前已经围了不少庄丁,明显是两方在持械对峙,地上已经有不少死伤的庄丁。而对峙的双方,一方包着白色的头巾,在火光中格外显眼。应正云跳下马,一眼就认出一个包着白头巾,手持还在滴血的钢刀的高大汉子,正是张大谦,他看到应正云,不由眼中掠过一丝紧张。然而当他看到应正云后面只跟着孟雨一人,而且并没有听到更多马蹄声和人声,张大谦很有经验,立刻气焰又嚣张起来:“应大人,老庄主不在,焦鹏拉帮结派,欺压弟兄,大人认为应该如何?” 应正云愤怒的眼睛盯着张大谦:“欺压?谁欺压谁?这一地死伤的弟兄怎么解释?” 张大谦愣了一下,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应正云冷笑一声:“你们将受伤的弟兄抬下去疗伤,”他又转向张大谦,“本总管要进庄,张头领以为如何?”焦鹏看到应正云赶到,使个眼色,他的手下将武器收起。张大谦看着应正云,似乎心内有怯意,却突然一咬牙,高声叫道:“应总管!和义庄一向自治,今天遇到变乱,大人进庄,是什么身份?” 应正云冷冷地看着张大谦。他手下的兄弟知道应正云的厉害,有的在往后退,竟然还有两个,悄悄摘了白色包头摘下扔掉了,躲到树影的黑暗当中。 焦鹏胳膊上还流着血,显然已经受伤,他焦急地对应正云道:“大人,不要听这个叛贼胡说,他早就私通了北燕。他的人趁早庄里不备。突然动武,还把师妹软禁起来,逼师妹支持他们!” 张大谦打断焦鹏的话:“焦鹏,你才是和义庄的叛徒,我是在清理门户!私通北燕,你可有证据?” 焦鹏急道:“大人,他们已经占领了内宅,我的人在庄外和他们厮杀,一直冲不进去,师妹也在他们手里!” 应正云脸倏然变色,看起来张大谦已经控制了和义庄,所以焦鹏才一直只能在庄外,看起来斗得也很苦,地下死伤的,大多数是没有带白头巾的庄勇,那全是焦鹏的手下。 应正云突然一声断喝:“在场的,有谁是愿意与北燕通连的?” 张大谦的手下,被应正云的气势震慑住了,竟然都有退缩之意。然而,焦鹏的手下已经收了武器,这些人却仍然执刀持抢,站在张大谦身后。 应正云左右扫了一眼:“既然没有人承认自己暗通北燕,那你们在干什么?在夺和义庄的权吗?叫汪真真出来见我!” 张大谦心中有怯意,却表面仍然强悍地说:“这是和义庄的内部事务,应大人不应干涉!” 应正云盯住张大谦:“张大谦,你也是心向国朝的,你也是没有私通北燕的,是不是?” 张大谦晃了晃手里的刀:“应大人,我张大谦就是不服焦鹏的欺压而已。老庄主不在,庄中事务凭什么由他裹胁师姐,欺压我们这些弟兄!” 应正云冷笑一声:“张大谦,本总管不和你废话,我再说一遍:第一,让汪真真出来见我;第二,让你手下的人放下武器。否则,不要怪我应正云的剑,不认得你是谁!” 第一九五章 逆袭 张大谦愣了一下,他哪能不知道应正云的厉害,但却又心有不甘。明明他已经控制住庄中局势,原想着能逼服汪真真站到他这一面,他就师出有名,从此控制和义庄。没想到虽然他控制了内宅,以为汪一恺一向宠他,汪真真也会看在死去的大哥张大让的面子上支持他,却没想到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汪真真都没有吐口。应正云却又在此时赶到,让他一下陷于被动。 如果汪真真早支持了他,他就可以不直接与应正云对话,将汪真真挡在前面。而现在,只晚了一步,他就是寇而不是正统。然而应正云只有两个人,他又占着场面的优势,他无论如何不愿认输。他提起手中的刀,嘶声吼道:“和义庄的兄弟们,拿起刀枪,日后和义庄就是我们的!” 应正云冷笑一声:“张大谦,本总管知道你兄长是和北燕作战战死的英雄,已经给过你机会,既然你执迷不悟,”他扫了一眼面前的黑鸦鸦的庄勇,冷冷道:“孟雨,下了张大谦的刀!” 他话音刚落,孟雨已经闪电般从应正云身后掠出,镔铁剑直击张大谦胸前。张大谦猝不及防,持刀抵挡,孟雨已经翻腕用剑背打在张大谦的手腕上,他啊的大叫一声,刀啪地掉在地上,孟雨左手已经抓住他肩膀,手中剑抵在他的咽喉上。 他手下几个亲信执刀想来救,焦鹏一声号令,他身后的弟兄亮出武器冲上去,逼住那几个亲信。而其他带白头巾的庄勇,已被应正云震慑住,他们知道,如果此时敢继续站在张大谦一边,就是在和应正云作对。 应正云看到张大谦和他的亲信已经被控制住,怒喝道:“不跟张大谦走的,扔掉武器和头巾,想造反吗!” 庄勇们互相对视了一下,便纷纷摘掉白头巾扔在地下,兵器也收了起来。 张大谦一见大势已去,仍不服输,冷笑着对应正云道:“我的人还控制着和义庄内宅,你杀了我,汪真真也活不了,我张大谦做事做到底,宁可不认这个嫂嫂。” 应正云直盯着张大谦,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的手按在剑柄上,只有孟雨知道张大谦此时多么不应该用汪真真威胁应正云。或许本来他还可能有一条活命的。 应正云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都暴起来,孟雨已经觉得他要拔剑了。突然内宅一阵喊杀声,火光升腾更高。孟雨急忙按紧张大谦,他怕再出现变乱给张大谦有机可乘,所以死死地控制住他。应正云知道一定是有人在内宅要营救汪真真,于是喝道:“焦鹏,带你的人跟我进庄!” 焦鹏答声是,便让手下人控制好张大谦的几个亲信,带着其余庄勇要往庄里冲。却不想庄里兵器铿锵之后,有人冲杀了出来,应正云和孟雨一眼就看到拿着刀带头杀出来的正是汪真真。 原来里面的人知道张大谦被拿住了,有些被裹胁的便又向汪真真倒戈,汪真真便趁机带他们杀了出来。 汪真真跑到应正云面前:“云叔叔,真真没有守好和义庄,让他们有机可乘了!” 应正云看她安然无恙,心才放下来。没有人知道他听到汪真真被控制时心里有多焦急,此时他只是平静地对汪真真微笑了一下:“真真,你没有事就好,和义庄确实需要整治了。” 汪真真分明从应正云的眼里看出了关切和温情,然而她什么也不能说,只是低下头:“真真记住云叔叔教诲了。” 一时胜负已分,应正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他让孟雨将张大谦交给焦鹏手下,孟雨随即站在应正云身后。 应正云冷冷地看着张大谦,张大谦此时也成了霜打的茄子。自从张大让战死后,汪一恺和汪真真都格外疼惜他,却想不到纵虎为患。 应正云看着张大谦:“你是张大让的弟弟,你给你兄长丢脸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今日若你只是反叛和义庄,本总管给你一条活路。若是你私通北燕,”应正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杀-无-赦。” 汪真真倒吸了一口冷气,应正云抬头看着面前的和义庄大小首领和庄勇:“你们谁有证据证明一下张大谦有无通敌?” 焦鹏看着汪真真,汪真真脸上现出一丝不安,对焦鹏微微摇了摇头。应正云早就看在眼里,却不说穿,眼光收回,继续看着眼前的众庄勇。 张大谦被几个庄勇按着,他东张西望一阵,突然大叫道:“应正云,你要杀就杀,何必给我安罪名!” 应正云淡淡地说:“不通外敌,这是底线。今天本总管就要看看,和义庄是不是还有正义,若是都没有人指证,本总管也要回去了。” 院中沉寂了,汪真真紧紧攥着双拳,手心都是汗。而焦鹏却是欲言又止,他看着汪真真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站出来。 应正云站起身:“好吧,本总管军务在身,不能陪大家了。今日庄中损失惨重,自相残杀,死伤多少弟兄。明日,我会派人来对和义庄补恤。非常时期,本总管授权从今日起,庄中大小事务由焦鹏总管。” 他看了一眼汪真真,不动声色地说:“真真你太累了,休息一阵吧。” 他又转向众人:“如此,本总管便先行离开了。” 他说着,转身要走。突然一个声音叫道:“应大人!您不能走,张大谦他私通北燕!” 应正云猛然转身,孟雨也停住脚步。 他们一时并没有看清声音是谁发出的,而张谦阴冷的眼神也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静寂了半刻,突然又一个声音道:“不错,张大谦就是和北燕勾结!他还将庄中兵器,让他的亲信偷偷运到北燕境内,我不肯,他就威胁我和看兵器库的弟兄!” 这时,一个身材瘦小的庄勇也怯怯地说:“大人,我是看管文书的。张大谦到我这里将西玉州军方与和义庄往来的对北燕的探马情报拿去说要看。老庄主不在,别人又管不了他,他威逼利诱我,我也不敢不给他,也不敢说,但不知他拿去了做什么。” 第一九六章 斩杀 第一九六章 斩杀 张大谦突然从庄勇手下往外挣扎,大骂道:“这些事都是老子做的,如何?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应正云看着他,微微冷笑着:“张大谦,你不要再充英雄。私通外敌,再无留你的理由。今天先拿你正刑,本总管的做事原则,若再出北燕奸细,发现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 他看了一眼焦鹏:“焦鹏,将他就地处死!” 焦鹏大声道:“是! 他刚要对手下下令,汪真真突然叫道:“且慢!”她随即扑到应正云面前,扔了刀,双膝跪地:“云叔叔,您留他一命!” 应正云刚才就看到汪真真脸红一阵白一阵,他知道今天不仅要解决张大谦的问题,还要解决汪真真的问题。否则和义庄日后仍然无法宁静。不论汪真真是否有治理和义庄的能力,她是汪一恺的女儿,她说话任何人都不能无视。就连焦鹏,汪真真不首肯,他甚至不敢指证张大谦。 应正云一双寒星般的眸子盯着汪真真:“真真,你现在是和义庄的领袖,你如何能够姑息通敌之人!” 汪真真脸色惨白:“云叔叔,大师兄只有这一个亲弟弟了,他罪不可赦,但是念在大师兄身死沙场,死前都不放心这个弟弟,您给他一条活路吧!” 应正云猛地站起来:“真真,你真是学武聪明,做人糊涂!你就是这么治理和义庄的吗?” 汪真真眼泪流了出来:“云叔叔,我不能啊,您让我将来怎么去见大师兄。”她哭得泣不成声,或者那惨痛的过去再次击倒了她。 应正云看着痛哭的汪真真:“真真,你知道你这样做,给和义庄上下是什么影响吗?你真的应该只在房间里绣花的。” 他抬头对焦鹏道:“还愣着干什么,杀。” 张大谦看汪真真求情不成,破口大骂:“应正云,你逼走了老庄主,就是要想吞灭和义庄!老子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焦鹏看到汪真真哭得都软倒了,一时犹豫。应正云喝道:“焦鹏,你还要让他继续分裂和义庄吗?” 焦鹏急忙抱拳:“应总管,焦鹏明白!” 他随即对押着张大谦的庄勇道:“杀!” 汪真真抓住应正云的手臂,凄厉地叫了一声:“云叔叔!真真求你了!” 应正云看了她一眼,对焦鹏道:“行刑吧。” 几个庄勇将张大谦推到空地中间,张大谦骂声不绝,一个庄勇手起刀落,张大谦立刻身首异处,血喷了出来。 汪真真一下晕了过去。几个女兵急忙扶起她:“师姐!师姐!” 应正云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说了句:“将真真送回房,看好她。”他又对焦鹏道:“从现在起,不许汪真真介入庄内事务,由你全权决断。” 焦鹏拱手道:“焦鹏明白,谢大人信任。” 应正云道:“如果有人说,杀张大谦是不近人情,那我应正云告诉你们。今天张大谦反叛和义庄,并非仅是他与和义庄之间的事,他已经私通北燕,今夜就要进犯西玉州。本总管现在已经调集人马,等待北燕来犯之敌。今日若不是焦鹏派人联络本总管,张大谦就会带着北燕人血洗和义庄。” 院内一片死寂,连孟雨和焦鹏都惊住了。突然,焦鹏高声道:“大人,和义庄弟兄誓死抵抗北燕!”顿时,庄内爆发出呐喊:“和义庄弟兄誓死抵抗北燕!” 应正云眼睛湿润了,他对众人拱手道:“正云要回去布置今晚的战事,会有人来与焦鹏接洽,安排和义庄配合今晚西玉州守军的行动,拜托大家了!” 说罢他和众人拱手而别,带着孟雨匆匆离开和义庄。 应正云对孟雨道:“咱们必须去兀鹫峰山口,探马的情报,北燕军队会在后半夜暗地从山口进入,然后袭击和义庄,还有西玉州守军在这里的其他几处关口。他们是想借这个机会,将相对远离西玉州的和义庄收归北燕,并且占据兀鹫峰西南侧。现在和义庄我们已经控制住,在北燕进入山口之前,西玉州守军先布置在山口周围,将他们击退。只是从此那个山口必然要关闭了。” “啊!”孟雨大叫一声。 应正云吓了一跳:“孟雨,你怎么了?” 孟雨急了:“我娘!我娘去北燕找孤鸣鹤去了!那个山口关掉,娘怎么回来?” 应正云大吃一惊:“谁让她去的?” 孟雨顺口就滑出来:“爹……”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应正云在马上一把抓住孟雨:“你怎么不早说!” 孟雨心里更急:“舅舅,趁着山口还能走,我先过到北燕去找娘吧,我想办法带她回来。” 应正云揪着他:“胡说!去了你们两个都回不来。你那个狗爹,真想杀了他!” 孟雨快要急坏了:“舅舅,那怎么办?我娘要是回不来怎么办?”他突然想起康明王那么高的武功,也陷在大夏那么多年,一时间竟然要急死了。 应正云冲孟雨摇摇手:“孟雨,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今晚是我们与北燕的一次苦战,不能想别的。舅舅答应你,等战事结束,舅舅亲自去北燕找你娘。” 孟雨心里快要哭出来,但是舅舅的话,他还是相信的。然而那个爹,真的是狗爹,他也想骂了。 这是一场苦战,虽然应正云在山口已经事先布置好了人马,然而和义庄今天的叛乱虽然被应正云手腕强硬地压制住了,但毕竟是伤筋动骨。焦鹏没敢将人马都带出来,只将自己的精锐弟兄带来。还要留一部分人镇守在庄里,尤其对张大谦的人还要谨防他们有动作。这使得能出动的和义庄人马非常的少,而且应正云又不得不有一支机动人马在和义庄一侧,以应变可能出现的变故。这当然都是由于和义庄已经被北燕全面渗透的结果,张大谦死了,他留下的影响却不可能马上消除,然而战斗却在同时就打响了。 虽然西玉州守军抢到了先机,然而北燕的人马却比想象的要多得多,而且是北燕国君的弟弟多罗速宗亲自带领手下几员猛将参加了这场战斗。双方在兀鹫峰下广阔的空地上对阵,一时杀声震天。关正枫和应少言带着西玉军守军与应正云和孟雨会合,焦鹏也赶了过来,一时间,一场艰苦卓绝的惨烈战斗开始了。人不断地倒下,更多的士兵又冲上来,兀鹫峰山下很快被鲜血染红了。 第一九七章 鏖战 北燕来的都是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双方在僵持厮杀中伤亡都不少,一时之间不能分出胜负。孟雨身上再次被血染红。和双凤山庄那次不同,这一次他是在和正规军队作战,战争的残酷和血腥再一次刺激了他,他的精神一时亢奋起来,一个一个将敌人斩于马下。并且杀掉了多罗速宗手下的第一猛将。但是北燕军队越来越多,战斗进行得也越发惨烈,东方天空渐白,而不断举起的林立刀枪的寒光似乎已经遮天蔽日。 突然一队人马飞马过来增援,正杀到红眼的应正云,竟然看到那为首的是汪真真。汪真真带着自己的女兵持刀冲入阵中,她杀死了两个敌人,才冲到应正云马前,一时有些羞愧:“云叔叔,我来晚了。”应正云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不用说了,一起把北燕人打回去吧。”两人随即又冲入阵中,而汪真真手下的女兵却出人意料的勇猛。 孟雨也杀得兴起,他只是一个一个砍死敌人,完全顾不得其他。突然向他袭击的敌人一个一个倒下了,他向旁边一望,不由吃了一惊:“江战!” 江战挥剑又将一个北燕士兵砍死在马下:“没想到吧,我半夜听到消息才赶来,来的有点晚啊。”孟雨一笑:“多么不容易遇到这样的战斗,那就尽情杀吧。” 江战和孟雨将周围的敌人一个个砍于马下,又一起冲入敌人核心,两人联手,杀得十分痛快,如砍瓜切菜一样。江战一边砍杀敌人,一边急急对孟雨说:“我和萧点秀住在一个客栈,看到她也过来了,我怕她出事一直跟着她,没想到一入战阵就乱了,这一转找不到她了,你要看到照顾一下。” 孟雨顿时悚了一下,急道:“那不行,她武功不行,这种战斗很危险的,我们赶紧去找找。” 江战道:“我出来的时候,她也听到了消息,一听就着急了,非要来,拦也拦不住。” 孟雨心里叹气,萧点秀固然是想帮舅舅,但估计也是知道应少言来了不放心。可她来搞不好帮不上忙还要伤及自身。他急忙和江战杀了一圈,却仍然没有找到萧点秀。 孟雨心里有点急了,若是她真的在这里出了事,真的不知道怎么给萧正毅交待。 然而在战场上,瞬息万变,生死就是一瞬间,又如何想顾及就能顾及到她呢。 其实萧点秀跟着江战一进阵中,两个人就被冲散了。而凭着女性的直觉,她一下就感觉到应少言的位置,而且竟然杀死了两个向她攻击的北燕士兵。然而在应少言看到她的那一刹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大喊一声:“点秀,靠近我,不要离开!”萧点秀又刺死一个敌人,然而她根本没有战斗经验,武功又不够强,只是她心里有一种要保护应少言的心理,才让她勉强支撑着。 应少言纵马冲向她,一路砍杀敌人,冲到她面前的时候,萧点秀又砍死一个敌人,而她自己也被一杆枪戳在右肩上。应少言大喝一声,用手中长剑将那杆枪挑了出去,那北燕士兵看枪脱手,赶忙逃跑。萧点秀在马上晃了晃,鲜血涌了出来。应少言纵马抢到她身边,用左手将她一把抓过来,放到自己马上。萧点秀摇晃着,应少言急忙抱紧她,右手剑却仍然不停地刺向敌人。他周围的敌人纷纷被他刺死在剑下。因为不能让敌人再有还手的机会,他振奋起精神,一剑一个,北燕士兵在他身边不断倒下,后面的士兵看到他如此勇猛,都有点胆寒不敢再进攻。 这时孟雨终于找到了他俩,孟雨看到应少言一边保护萧点秀,一边还要勉力战斗,急忙冲过去,帮他一起将北燕士兵击退。萧点秀身上的血不断向外涌着,孟雨一边杀敌,一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冲应少言喊:“我掩护你,快带她冲出去。”应少言也觉得萧点秀身上的血在不断的流,简直觉得她正在死去,他自己也快崩溃了。看到孟雨已经替他解决了身边的敌人,他点一下头,猛抽一鞭,带着萧点秀冲出了战阵。 喊杀声渐渐远了,应少言拨马到了路边,将萧点秀抱下来。她脸色惨白,应少言急忙撕下自己的战袍,替她裹好伤口,在她耳边轻轻说:“点秀,坚持一会儿,我带你回家。”萧点秀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听到应少言说话,她竟然微微点了点头。应少言的热泪快要涌出来,然而他不能哭。他将她抱上马,自己也飞身上马,向西玉州疾驰而去。 看到两个血人的时候,苏绮云惊叫一声,腿都软了,人就往下倒,秋菊和琴儿急忙上前扶着她:“夫人!”孟雪一眼就认出那是萧点秀,她几乎立刻叫了一声“军医呢?!” 福全急忙跑过来,着急地说:“少夫人,前方紧急,军医都已经支援去了!” 应少言扶着萧点秀,对孟雪道:“快去我房间拿药包!” 孟雪愣一下,就往外跑去。她跑了几步,突然回头:“表哥你快去后街找杜神医!”说着她已经飞跑走了。 应少言这才醒悟,杜神医是父亲当年的军医,因为年龄已大腿脚不便早已退养。应少言将萧点秀放到椅子上,急忙飞跑出去牵过马,飞身上马向后街奔去。 孟雪拿着药包回来,萧点秀已经被抬到她和应少言的房间,孟雪看到她眼神似乎都已经散了,而且浑身是血,一时不知道伤口在哪里。 她急忙小声问:“点秀姐姐,你伤在哪里啊?”萧点秀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听到孟雪问她,身体一动,血又从肩上涌出来。孟雪叫了起来:“在肩上!” 丫环们吓得都不敢上前,笑笑急忙过来给孟雪帮忙。孟雪这才看见她的肩上已经匆匆包扎过,孟雪一眼就看出那是应少言的战袍。她用剪刀将她战袍和萧点秀肩膀上的衣服剪开,肩上的血洞露了出来。 第一九八章 身伤心伤 苏绮云啊了一声,两条腿又在发软,丫环急忙扶住她,却不敢看。苏绮云虽然害怕,却不愿意离开,但也无从下手帮忙。笑笑急忙将热水端过来,帮着孟雪给萧点秀清洗伤口,将金创药上上,血基本止住了,又用白布替她重新包扎好。 萧点秀的呼吸微弱,孟雪小声在她耳边问:“点秀姐姐,疼不疼?” 萧点秀疼得浑身冒汗,在孟雪面前却只是摇头。孟雪在药包里翻找着,突然哎哟一声,原来手被包里的剪刀扎破了,血流出来,她顾不得疼,继续手忙脚乱地翻找,终于在包里找到了止痛药粉。 “笑笑,快帮姐姐把这个用热水冲半碗。”笑笑点点头,接过去麻利地冲好。孟雪轻轻将萧点秀扶起来:“姐姐,忍一忍疼,把这个止痛药喝了吧。” 萧点秀听话地喝了药,孟雪又扶她躺下。这时,应少言已经背着杜神医匆匆进来。杜神医腿脚早就不行了,应少言一急,背起他就走。萧点秀头上还在冒汗,却轻轻地说:“少言,我没有事了,谢谢小雪。你赶紧再去帮应大人吧。” 应少言俯身看着她,柔声道:“不着急,杜神医来了,你会没事的。” 杜神医将孟雪裹好的白布揭开,看了看伤口,又原封不动地给裹好,他转头对应少言道:“小雪已经处理得很好了,没有伤到骨头。但这是枪伤,伤口不小,又流血过多。我这里有补血药,你们给她沏了喝下。明天记得给她换药,再给她服补血药,多休息就好了。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血流得太多了,要好好将养一阵。” 应少言将薄被轻轻给萧点秀盖上,对她说:“我真的还得再回去,让小雪照顾你。我很快会回来。” 萧点秀点点头:“不要管我,我没事的,快去帮应大人。” 应少言走出房门,却又停住脚步:“小雪,帮我照看她。” 孟雪已经忘了自己一直不跟应少言说话了,只是说:“放心好了,保护好爹爹!”应少言点点头,跑出房门,牵上马,又奔向战场。 战斗最终以西玉州守军的胜利而告终,但是损失也很惨重。应正云将部队带回来,让关正枫带领人马休整。而兀鹫峰下的山口,双方都有守军在两边守卫,近期是不可能让人随意通过了,而北燕吞灭和义庄的目的最终没能达到。 萧点秀第二天就能坐起来了,她不是伤好了,而是不想留在应宅。她执意要回到客栈,苏绮云苦劝也没有用。而孟雪到了第二天早上,就让笑笑帮忙照顾萧点秀,自己悄悄离开了。萧点秀看到这个情景,更是一定要回客栈去,谁也劝不动。苏绮云只能让自己的丫环采月去服侍她,又让军医每天三次上门给她治伤,萧点秀拒绝了几次,这回苏绮云无论如何不再让步,萧点秀只好答应了。却忍痛收拾行装,打算尽早离开西玉州,不再给应少言添任何麻烦。 “不要再来看我,”萧点秀这样对来看他的应少言说,“你要是再来,后果恐怕是你日后一生都承受不了的。” 应少言看着她苍白的脸,事情总是这样骤起波澜。可正因为她为他受了伤,他必须痛下决心断掉他们之间那根看不见的线。他们互相对视着,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对视了:“你好好养伤,不要和自己较劲儿。你既然不让我再看你,就不要让我不放心。” 萧点秀点点头,应少言走出客栈,牵上马,一步一点地慢慢回到家里。应正云今天特地没有让他协助关正枫去休整部队,经历了这些突发的事情,应正云虽然是个要求下属极严的人,眼下又是和北燕战斗刚结束的紧张时期,他却额外地给应少言破了例。 应少言回到家,走回自己的房间。昨天萧点秀一直在他和孟雪的房间里。他自己彻夜未归,孟雪却是彻夜陪着萧点秀。现在床上染血的被褥都已经换掉了,地上的血迹也已经洗净了。孟雪坐在椅子,趴在桌上睡着了。 应少言走过去,给她披上一件衣服。她白白的小脸很是安详,可能是这一夜太累了,而她身体又那么不好,体力早已经透支了。 然而她不想在白天的时候去床上睡觉,她怕被他看见。他们之间的裂痕仍在,而且因为昨夜的事情,这裂痕只能更大。应少言知道自己拙嘴笨舌,本来就解释不了,经过昨夜,彻底的没有办法解释了。 可儿轻轻走了进来,小声说:“我家公子找你呢。”她是孟雪的陪嫁丫环,有时候改不过口来,也称孟雪小姐,称孟雨则是我家公子。应少言急忙站起来,刚一出门,就看到孟雨。 应少言道:“你怎么不去休息一下,累坏了吧。”孟雨确实很疲惫,人都瘦了一圈,他来不及回答,对应少言说:“舅舅让我们两个去北燕。” 应少言吃惊地张大嘴巴:“为什么?” 孟雨用手指在嘴前做嘘声状:“小点声。”他看看周围:“我娘去北燕了,舅舅不放心,要去找她回来。现在这种情势,舅舅哪能离开西玉州,他就是担心娘,非要去不可,我死说活说,最终才让舅舅信任了我,同意我去了。” 说服应正云,孟雨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大战之后虽然表面平静,但边关吃紧达到了空前未有的程度,应正云作为西玉州最高军政首领,根本不能够离开,况且是私自潜入敌国这种冒险行为。然而应正云并不相信孟雨能够顺利找回应秀灵,并且还能从孤鸣鹤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更主要的,是对于应秀灵的事情,应正云无法相信别人。孟雨对应正云说:“我是娘的儿子,救她的事情自然应该我来做,西玉州离不开舅舅,您就相信孟雨吧。” 应正云看着孟雨:“不是舅舅不相信你,是怕你出危险。那里不是国朝,一旦有事连个能帮你的人都没有,若是你真的出了事,舅舅怎么向你娘交待?” 孟雨笑了:“舅舅还是拿孟雨当小孩子,难道舅舅教孟雨的武功都是留在家里玩耍用的么?” 应正云也噗地笑了,他想起当年孟定国只身潜入北燕,到孤鸣鹤那里假装拜师当卧底的时候,还只有十九岁。当时他自己也才二十出头,和孟定国两个人情同兄弟,不知一起干了多少塌天冒险的事情。然而自己归自己,再看孟雨,却总是拿他当长不大的孩子,舍不得放出去。他笑咪咪地看着孟雨:“既如此,舅舅就让你去。不过,要让少言陪你一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九九章 表兄弟 孟雨吃惊道:“为什么?西玉州现在多吃紧,舅舅正是需要得力助手的时候。” 应正云道:“还是舍不得你一个人嘛。你在西玉州时间短,北燕话讲得没有少言好,风俗习惯也没有他了解,他不去谁去?” 有表哥陪着,自己就像有了坚实的依靠一样,但孟雨还是犹豫:“可是点秀姑娘刚受了伤,小雪现在情绪又这么低落,他这样离开……” 应正云皱起眉头,虽然他一向不会因为这些琐事影响军政大事,但不得不说这件事确实令他这个长辈烦心。但他随即很干脆地说:“少言要对萧点秀负责的是她的伤,要对小雪负责的是她的感情。但是,这些都没有探查出北燕和国朝勾结的内幕重要,少言是西玉州守军的一员,这是他必须做的,不允许选择。” 孟雨知道舅舅这么发话,自己只能去执行。然而,他心里也同样有未了的牵挂:“舅舅,这些天我也不敢和小雪提她和表哥的事,感觉自己真的是不配做哥哥,然而我怎么都想不好该怎么处理这些复杂纠结的感情……” 应正云看着孟雨纠结的样子,微微一笑:“小雪跟我聊了,她想去妙常师太那里学武功。” “什么?!”孟雨都要跳起来了,“这算什么解决办法?就她那个小体格?出不了西玉州地界就散架了……” 应正云被孟雨逗笑了:“看看,小雪只跟我说实话,她就跟我这个舅舅最亲。不过,”应正云收敛笑容:“妙常师太那里吃紧你也知道,你找回你娘后,不能回京城,也要先去那里,不如你带上小雪去散散心。” 孟雨都蒙掉了:“我带小雪?散心?舅舅您太会开玩笑了,带这个小累赘?那表哥呢?” 应正云没有马上回答,他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停下想了想,才对孟雨说:“少言和小雪的事情,确实很难解决,而且别人都无法替代去决定他们的未来。我会让少言自己选择,但是有一个前提,” 孟雨瞪大眼睛。 应正云接着说:“如果他对不起小雪,我也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他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滚得越远越好。” 应正云转过身看着孟雨:“我这个做爹的,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嘛,但是希望你和少言,先将你娘安全地从北燕带回来” 孟雨没有告诉应少言他和应正云关于小雪的对话,他觉得这件事自己也没有搞太明白,可能还是要从北燕回来再想办法解决。事实上一提这件事,他就头痛。然而小雪是他妹妹,他不管谁管呢? 应少言吃惊地问:“姑姑为什么去了北燕?” 孟雨简单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应少言狐疑地:“山口已经被锁住了,咱们从哪里过去?” 孟雨道:“我上次去北燕时,你送我到的那条河边有一座桥。只是现在桥也被锁住了,只能在隐蔽的地方,乘小船过去。舅舅说你能找到小船。” 应少言点点头:“船我行,可是,”他有点犹豫:“可是小雪……” 孟雨对他说:“你等我一下。”孟雨进了屋,看到孟雪还趴在桌上睡着,那睡姿实在不舒服。他心里明白,很替妹妹难过,小雪已经把自己丈夫当成陌生人了。 他轻轻拍了拍孟雪,孟雪一下被惊醒了,看到是孟雨,吃惊地说:“哥哥,你怎么……” 孟雨摸着她的头:“小雪,哥哥要和表哥出门,可能要很晚回来。你答应哥哥,赶紧去床上好好睡一觉。” 孟雪抱着孟雨,抽抽哒哒地哭起来。孟雨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要瞎想,不要乱想,不要多想。这是哥哥告诉你的话,你现在不去休息,哥哥就要生气了。” 孟雪抬起头,眼泪叭哒叭哒地掉下来。孟雨拍拍她的小脸蛋:“听话不听话?” 兄妹俩很少有时间在一起,孟雨更是很少对她这么亲昵,孟雪突然觉得从来对自己不管不顾的哥哥,真是天下最好的人。她点点头:“小雪听话,哥哥你早点回来。”孟雨给她擦掉眼泪,摸摸她的小脑袋:“我走了啊!”孟雪含着眼泪点点头。 孟雨出来,对等在外面的应少言道:“小雪已经去睡了,放心吧。” 应少言不舍得走:“我去看她一眼。”他悄悄走进屋,看到孟雪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盖着一床红罗被,睡得很熟很甜,也很沉。昨天她一夜都没有睡,实在太累了。她睡着了就像一个精致的绢娃娃美人,安静而甜美。应少言看着,心痛地很想摸摸她的脸蛋,又怕吵醒她,只好忍住了走出屋。 孟雨从他舍不得的表情里,看出他是真心爱孟雪的。然而……很多事情也就坏在这个然而上。 表兄弟骑马并肩走在西玉州城外的大路上。此刻天光大亮,看不出昨日战斗的痕迹。他们要去的那条河,流经和义庄,但已延伸出很远。古时的宅院,要背依青山,门前一边是水,一边是路,和义庄也是如此。 两个人纵马沿着波浪翻腾的大河飞驰,宽阔的大河如一条银亮的白带,翻卷着白色泡沫向东流去。 这里已经鲜有人迹,河面宽阔,一般人根本过不了河,况且风大浪急,坐船过河也是十分危险的。上次孟雨入北燕时的那座桥,经过昨天的突发战斗,也已经有北燕士兵把守,再也无法随意通过石桥进入北燕。 两个人到了河边,跳下马。这里是河相对最窄的地方,但是因为窄,水积聚在一起,格外湍急。应少言比孟雨有经验,他指着河边一棵树木已经泡在水里的树道:“那树底下有一艘小船,虽然破,但是不会引人注意,天马上黑了,我们坐那条船过去。” 孟雨道:“哇,那是什么人的船?” 应少言道:“是西玉州专事打渔业的渔民,他在河两边都卖鱼,北燕和西玉州认识他的人都很多。”孟雨好奇地说:“这船坐得了他再加上咱们两个人?” 应少言一笑:“一共只能坐两人,一会儿我划船就是。” 孟雨老天爷观音菩萨地开始念叨:“我的天,这太危险了!表哥我还想多活两天的。” 应少言解释道:“让那个渔民老王划船的话,更危险,他是两边都做小买卖,生计就没有了。我们是可以冒生命危险的,他是普通老百姓,可不能玩命。” 孟雨被感动了:“表哥,你心肠真好。” 应少言竟然脸红了:“别瞎夸,你心里不骂我就好了。” 第二00章 解救孤鸣鹤 他们俩所处的位置,正是河边没有人迹的地方,很是安静旷远。两个人正准备去解小船,突然远处山峦那个方向,传出打斗之声。两个人顿时警觉起来,急忙将剑抽出来。 两个人的马还拴在树下,匆忙间提着剑向传来喊杀声的地方飞跑过去。到了离山下不远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有五六个人在打斗。他们急忙循着声音赶到一片隐蔽的空地中,只见几个大汉手持兵刃正在围攻一个白发飘飘的老人,而且那人是赤手空拳在迎对。那参与围攻的几人还在互相说着话以便配合,应少言和孟雨都懂北燕话,听出这几个大汉竟是北燕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看来这白发老人一定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不然这些北燕杀手如何敢光天化日之下在西玉州境内公然行凶,而且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老人至少七十多岁了,武功极其高强,竟然徒手对阵带兵器的四名高手,虽然形势凶险,但他内力深厚,掌风阵阵,护住全身,四名高手竟然暂时奈何他不得。然而时间一长,体力所限,那四人又手执兵器,老人一定会吃亏。白发老人怒吼着施展内力,将一双肉掌使到如狂风吹沙,但对方实在太强,他迎击着四人围攻,不断寻找四人的招数空档。然而那四人手里都有兵器,虽然他功力深厚,却完全无法打开局面,渐渐攻入下风。 孟雨和应少言对视一下,孟雨微一点头,两个人挥剑杀入阵中,攻向那四个北燕杀手,顿时形势扭转,变成四个杀手落入下风。一转眼,应少言一剑刺中一个杀手的右腿,而那老人也一掌击中一个杀手的胸膛。其中领头的持刀杀手,一边打一边开始向后退,叽哩咕噜和其他几个说了些什么。那几个人急忙且战且退,向树下拴着的马跑过去。孟雨抢前一步,一把抓住那腿上受伤而落在后边的杀手,将剑放在他脖子上,那杀手立刻动也不敢动。而应少言飞身而起,正要去追另外三个人,却被那老人一把抓住:“小伙子,我内力受损,都抓住也控制不了他们,留这一个就可以了。” 孟雨找了根绳子将那人捆起来,推到一棵树下,随即对老人施礼道:“是孤鸣鹤老先生吧。”那老人睁大一双豹眼瞪着孟雨:“你怎么知道是我?” 孟雨笑道:“原来是师爷,我是孟雨呀,看到您的武功和我娘的很像,年纪也和师爷相仿佛,因此猜到了。” 孤鸣鹤仔细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就差里里外外了,将孟雨打量了半天,突然大笑:“哈哈哈哈,你和你娘长得确实像,怪秀气英俊的。不过也很像孟定国那个臭小子。” 孟雨不由乐了,这个老头还挺有意思。孤鸣鹤又看着应少言:“你的剑法真不错,是哪家的孩子?” 应少言也急忙施礼:“孤老先生好,在下应少言,我父亲是应正云。” 孤鸣鹤的脸严肃起来:“你爹当年是真厉害!我以为他不在人世了,惋惜了好久,不想他还是活下来了。那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难怪你的剑法这么好。” 寒暄一通,孟雨心里着急:“师爷,我娘去北燕找您了,为何您会在西玉州?难道娘没有事先探得您的确切信息就去了北燕么?” 孤鸣鹤愣了:“你娘去北燕找我了吗?” 孟雨心想,孤鸣鹤人在西玉州,娘在北燕肯定找不到他,会是什么情景,顿时心急得不行。孤鸣鹤思忖了一下:“以你娘的性格和聪明,肯定先打听实了消息才会进入北燕境内。我是因为昨天北燕和西玉州突然发生战事,而且西玉州守军打得很艰苦,才今天一早过到国朝境内,想去找应正云,看看要帮忙不。没想到一入境就被劫杀。所以肯定是和你娘错过了。” 孟雨心说果然是了。虽然孤鸣鹤是突然起意到了西玉州,但他必定知道什么,否则北燕为何这么急着来追杀他呢? 眼下,既然和孤鸣鹤见面,应该向他探问内幕消息。然而现在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很好的交谈之所,很容易走露消息,而且还有个北燕的杀手在身边。但是如果现在就回到舅舅那里,母亲怎么办?她不知道孤鸣鹤已经离开北燕,肯定还要在北燕寻下去,眼下双方进入战争状态,北燕肯定对国朝人严格盘查,母亲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孟雨一时不知如何决断。应少言看到孟雨的样子,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他对孟雨说:“既然师爷已经找到,你赶紧和师爷一起回爹爹那里,我划船过河去北燕找姑姑。” 孟雨一惊:“表哥,你一个人怎么行?” 应少言道:“没有关系,姑姑都可以一个人去,我为什么不行?再说,孤老先生和姑姑很熟,也会更愿意把实情告诉你的。你们结伴回西玉州,也能更好控制那个杀手。” 孟雨明白应少言的意思,孤鸣鹤是个十分多疑的人,孟宝国和应秀灵都曾是他的弟子,而应正云毕竟隔了一层,他显然会更相信孟雨。孟雨担心应少言的安全,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犹豫半晌,也只好如此了。他和应少言将那个北燕杀手绑在马背上,孤鸣鹤也牵着他的马,一起再度走到河边。 应少言跳上小船,孟雨解开拴在树上的绳子。应少言划着船向河对岸驶去,天已渐晚,孟雨看着他和船越来越小,心里沉甸甸的。表哥虽然会说北燕话,却因为以前属罪籍不得离开西玉州,根本没有出过远门,这次是第一次去北燕那么危险的地方,让他如何不担心呢? 孤鸣鹤看着小船远去,很有感慨地道:“应正云的儿子,果然胆大,和他爹一样。”孟雨到有些吃惊,在自己甚至舅舅眼里,表哥都是更像舅母的。或许表哥身上毕竟流着舅舅的血,也有果敢和不顾一切的一面。 回到西玉州,孟雨直接去找应正云,将事情一说,应正云啊了一声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孤鸣鹤会主动来到西玉州帮他。 记得当年他们曾经有过三次会面,一是孟定国与孤鸣鹤的决战现场,两人没有直接的交集;第二次是自己主动找上门试探孤鸣鹤的功夫,引诱他使出点穴手法,只为了能给孟定国解穴。事实上,自己与孤鸣鹤的两次见面,都是敌对的状态。第三次,就是在朝堂之上,自己在众人完全没想到的情况下刺杀了孟离珠,然后自刎。虽然之后,孤鸣鹤在金殿上站到了孟定国一边,控制了国朝局势,但自己却跟他却始终没有交情。此后孤鸣鹤退隐,却想不到现在能主动来帮自己…… 第二0一章 北燕归来 应正云特意在总管府和西玉州众将一起迎接了孤鸣鹤,然后两人到后堂密谈。孤鸣鹤却只简单地告诉应正云,自己也是国朝人,当初因为贪恋权势,曾在北燕做国师,节操有损,如今却只想为国朝尽自己的力量而已。至于皇上,孤鸣鹤没有明说,但当时他既协助孟定国一起,使皇上登上宝座,而自己的徒弟却被毒杀,他明显对皇上已有成见。只是在眼前这种危急的形势下,为西玉州抵御北燕助力而已。谈到最后,他专门对应正云道:“无须管我的过去,如今大人只把我当成西玉州的一员战将使用即可。但老夫的平生所学,都可以献给大人。” 应正云急忙向他弯腰行了大礼,孤鸣鹤急忙道:“应总管千万不要如此!”但应正云知道对于孤鸣鹤这样的人,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多么不容易。他也知道,孤鸣鹤是出于对自己的为人钦佩与信任,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然而对于北燕杀手的袭击**细之事,两人都没有提起。应正云想,或者等妹妹应秀灵回来,或者对妹妹说,或者自己和孤鸣鹤慢慢熟悉交心,现在只要孤鸣鹤自己不想说,应正云便不会去问。 和孤鸣鹤谈完,应正云和孟雨一起亲自审理了那个北燕奸细。果然,他说自己是多罗速宗亲自派来刺杀孤鸣鹤的,原因他只知道多罗速宗对于孤鸣鹤帮助西玉州非常恼恨,因为孤鸣鹤曾先后是北燕和国朝的双料国师,不仅武功绝顶,胸中韬略也非常人能比,一旦帮了西州州,对北燕的打击是致命的。至于有没有其他原因,这个杀就不知道了。但这个杀手武功高强,在北燕习武之人当中也认识很多人,也听说过也固纯和韩奇在孤鸣鹤那里学艺的事情,并且他与也固纯也有交情。虽然也固纯并不告诉他实情,但往来之间也知道这两人是北燕派到国朝的。他为了能将功折罪,便将在他的秘密杀手圈子中得来的信息交待出来。原来孤鸣鹤做国师时,也固纯与多罗速宗就有交往,后来孤鸣鹤反戈到了国朝,也固纯却留在了北燕,给多罗速宗当谋士。国朝内部一直有人与多罗速宗有秘密往来,并且有机密文书传递,并且是来源于皇上身边的人。 应正云让人北燕杀手带了下去,对孟雨道:“国朝的真正主使,确实隐藏太深了。即使如孤鸣鹤,可能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也不能知道全部真相。因为背后的人,都是通过别人来实施所有的组织和安排,我们仅从刀盟和北燕奸细这种外围来查,不会有太重要的结果。当然,还是有另一种办法。” 孟雨道:“什么办法?” 应正云笑笑:“奸细也好,杀手也罢,都是为朝内势力在服务。只要看朝中掌军权的实力人物的动向,自会有迎刃而解的那一天。只是那样就太晚了,所以你的查探始终不能停止,当然也格外凶险。” 说罢,应正云慈爱地看着他:“你快好好去休息,明天一早探马应该有你娘的消息了!” 孟雨累得浑身都像散了架,他想应少言一定会带母亲先来应宅,于是没有回督师府,在客房里一觉就睡到了天亮。早上太阳都从窗户照进屋里,在他的被子上洒下片片光圈,他还是睡得昏天黑地。苏绮云很心疼孟雨,昨天亲自和丫环一起给他铺好最松软厚实的褥子,又抱来松软暖和的缎被。天气已经快要入冬,位于北方的西玉州也已经很冷,苏绮云怕孟雨整天在外奔波,睡觉时受凉再寒气入骨,亲自整理好被褥后,又嘱咐丫环生上铜炉炭火,屋里暖融融的,倒像个娇小姐的闺房。孟雪要给哥哥收拾房间,却被苏绮云轰走了,让她好好休息。 大概是屋里实在太暖洋洋,太舒服了。孟雨真的呼呼不起,直到孟雪跑到他的房间,在门外喊着:“哥哥快起来,娘回来了!” 孟雨正在做梦,梦见自己坐船去北燕。突然一个大浪打来,自己掉到河里。卷起的巨浪变成一个恶鬼的样子。这时响起孟雪清越的喊声,他一下就惊醒了! 想不到兄妹俩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母亲,孟雨和孟雪都开心极了。两个人陪着应秀灵吃早饭。孟雨怪积极地给母亲盛粥拿菜,只是有些奇怪地问应秀灵:“娘,表哥去哪里了,怎么不来吃饭?” 应秀灵笑一笑:“夜里回来时浪太大了,少言让我坐在船上,他来划船。风浪实在太大的时候,他就跳到河里推着船往回游,浪小的时候才上船。等上岸时都快冻坏了,医生正在给他诊治。” 孟雨啊了一声,不由回头看着孟雪。 孟雪低下头:“医生已经给他服过汤药了,哥哥不必担心。” 孟雨看着孟雪:“小雪,你为什么不去陪表哥?” 孟雪皱着眉:“哥哥你不要管好不好。” 应秀灵笑笑说:“先吃饭吧,咱们娘仨个好不容易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孟雨知道娘一向不知道什么原因,对表哥总是冷冷的,选女婿更是从来没考虑过表哥,最后答应孟雪嫁给表哥也是不得已。可今天的事情,他觉得似乎怎么也应该是关心一下表哥的,可不知为什么,娘还是这样淡淡的态度。 应少言在夜间的河水里泡了很久,才推着船触到岸边,他确实冻透了,一下子就筋疲力尽。上了岸只能穿着湿衣服,找到自己的马,又从接应的探马手里找了一匹马给姑姑骑,两个人飞驰回到家,他已经冷到牙齿都在打战。军医给他服了驱寒的汤药,他昏昏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却看到娘坐在床边。应少言急忙坐起来:“娘。” 苏绮云这些天都被他气着了,一直不肯理他,此刻看儿子这么受苦,也心软了。她摸摸应少言的额头,看看并未发烧,这才说了一句:“也就是你年轻能扛,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应少言点点头。苏绮云又端过一碗滚热的鸡汤:“这是小雪给你熬的,但她还是不肯来看你。你这次算是把她的心伤透了。当初她有多爱你,今天就有多恨你。”苏绮云说着,心里的烦恼又涌上来。 应少言不敢吭声,心里也是很痛,他不知道孟雪怎么样才能原谅他。他接过鸡汤,喝了一口,整个五脏六腑都暖起来。然而孟雪的心显然已经凉了,他该怎么办? 第二0二章 敌人的渗透 吃过早饭,孟雨陪母亲去见了孤鸣鹤。二十年不见,孤鸣鹤已经年过七旬,苍老了很多。想起当年的血雨腥风,应秀灵也是感慨万千,她含泪给师父行了礼,问道:“师父,秀灵去北燕,也是受夫君所托,要问师父关于国朝的大事。” 孤鸣鹤笑笑:“我能告诉你的,也都能告诉应正云。但师父不就是心高气傲要他请一下么?为师可以对你们兄妹俩一起说。” 应秀灵噗地一声笑了。 果然,随后孤鸣鹤与应正云兄妹一起密谈之后,应正云找到孟雨:“孤鸣鹤果然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他并没有与国朝核心人物有任何关系,因此只是知道他的两个徒弟与皇后的太监有勾连,而且正是胡尽忠,孤鸣鹤一气之下将他们逐出师门。但胡尽忠已经死了,这个线索就断了。此外,他倒说了一个重要的内幕消息,”孟雨先是失望,听到这里,耳朵又竖起来了。应正云道:“宁王造反,确是有人有意蛊惑,而且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康明王。他们挑拨皇上与这些诸候王的关系,最终逼诸候王造反,削弱国朝力量。而做这些事的核心人物,是国朝正当权的人物,北燕只不过是他们勾结的对象,互相利用而已。” 孟雨道:“宁王反叛确实是有不合理的地方,似乎他与皇上之间有了什么误会,总以为皇上要办他。” 应正云道:“有人将韩奇和也固纯推荐给他,就是想让他因为用了这两个人而被皇上猜忌。这两人是替死鬼而已,并没有实际的用处,孤鸣鹤也向我证实了这一点。” 孟雨道:“按道理这个并不难办,韩奇和也固纯都活着,而且被狄英将军抓住了,只要提审就可知道。” 应正云皱了一下眉:“狄英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虽然年纪轻,却在富庶的江南拥兵一方,而且深受皇上器重。这次扣住两个北燕奸细之后,他并未向朝廷上折子奏报审理结果。但是,我觉得他很可能已经越过你父亲,向皇上直接奏报了。” 孟雨吸了一口气:“狄英竟然这么厉害么?以前只听说他镇守苏北,执掌苏北军政大事,辖制宁王。却不知道他敢私留北燕奸细,而且不循例向爹爹奏报审理实情?” 应正云笑笑:“那是个年轻气盛,目中无人的家伙。他自己统兵有方,又武功超高,有万夫不挡之勇,很受皇上宠爱,自然就眼高于顶。他可能认为,什么事他都有权力向皇上直接报吧。而皇上这个家伙,心怀鬼胎,正巴不得朝中几方军事力量互相牵制,所以也故意怂恿他。” 孟雨哎了一声:“如此,爹爹真是难做了。” 应正云却接着说道:“西玉州这边的事情暂时稳定住了,你要想好妙常师太那边的事。很可能不久就会和双凤山庄、和义庄同样矛盾表面化,进一步产生激变。青虹派更属江湖武功宗派,官府不宜介入,你的身份是可以去帮助妙常师太的,只是你太累了,像救火一样从南跑到北,从北又走到西。” 孟雨拍拍胸脯:“舅舅放心,孟雨跑不城的!只是不揪出朝中真正幕后之人,即使暂时解决了这些江湖帮派或者民间武装的问题,总会有新的火星冒出来。再有宁王这样的出几起,国朝的内耗才是巨大的。” 应正云思忖着:“朝中有奸人,国家自然受损。只是幕后之人潜伏太深,只能慢慢剥丝除茧。” 孟雨点头道:“孟雨明白了!” 应正云和孟雨谈完,开始整理自己的家事了,首先就是应少言这个一向听话懂事,现在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儿子。他让采月将应少言叫到他的书房,应少言一进屋,就看到姑姑应秀灵竟然也在。他心里格登一害怕,却不敢迟慢,急忙向爹爹和姑姑行礼。一夜奔波又受冻,虽然睡了一个上午,他的脸色仍然是灰白的。应秀灵坐在应正云旁边,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和平常一样总是淡淡的,甚至是冷淡。应少言从小看惯了这个表情,一直就很怕这个姑姑,虽然昨夜他推着船在冷水中游过河,才将姑姑送回西玉州,姑姑也没有什么特别关怀的表示。 应正云看着儿子,十分心疼。最近发生了多少事情,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做事卖力得就像一头牛,然而性格上却不能左右逢源,把自己感情上的事情搞得一塌糊涂。 应正云让儿子起来,坐在他和应秀灵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这才徐徐说道:“少言,经过这场战斗,西玉州形势很吃紧,也很需要人。但是呢,你自己的事情还没有料理明白。” 应少言抖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又给父亲添麻烦了,他想说他已经和萧点秀说好不再见面,然而姑姑又在眼前,他只好道:“爹爹,都是孩儿不好,让爹爹担心了。” 应正云看到应少言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仍然在为难中不能自拔,便说:“小雪心里一定很难过,她和爹爹说了,她觉得家里太压抑,想去妙常师太那里,把从前断掉的武功续学下去。” 应少言眼睛瞪大了,他万没有想到孟雪竟然有这样奇葩的想法!他刚想说话,却被应正云制止了:“少言,你不必说,听爹说就可以了。小雪怎么想和她怎么说,你都不要去较真儿了。你自己的行为导致了今天的结果,而且你和萧点秀还在继续发生事情。任你怎么解释,连爹都不会相信你能处理好。” 应秀灵仍然没有表情地坐在那里,应少言一时觉得,自己无论怎么替姑姑做事,都挽回不了。因为他伤害了她最心爱的小女儿,而且,她本来也对自己这个侄子也没什么好感。 应正云道:“小雪想离开一阵,爹做主就同意了。她在家里太憋闷,没有人关怀她,种花种草其实是不得已。去了妙常师太那里,也许她的人生能宽阔一些。” 应少言终于忍不住了:“爹!那我呢?是不是她就不想再要我了?” 应正云看着儿子:“爹答应的只是小雪,你怎么做,都是你自己来决定吧。” 应少言心里终于明白了,他和孟雪的事情,终究他是完全理亏的。不论之前他和萧点秀如何有过往情缘,他既然娶了孟雪,却没有给她幸福,如今他就必须要吞掉这个苦果。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父亲面前跪下:“爹答应小雪的事情,儿子怎么敢更改。只是小雪一个人出门,如何能让人放心,儿子陪她同去。” 应正云没有回答应少言的话,只是重复道:“爹刚才说了,你怎么做,自己来决定。小雪能原谅你,她就还是你妻子。如果不原谅你,爹也是没有办法的。” 应少言低头说:“儿子明白,明天我跟她一起去。” 第二0三章 孟雪要学武功? 应正云道:“你和小雪一起去,就必须辞了军职,我这里是不能准你假的。西玉州现在的情形你明白,丢掉公事去追老婆,你自己想好。况且小雪让不让你陪,也是个问题呢。” 应少言知道父亲的意思,自己伤害了小雪,逼得她不得不离家,虽然爹一直没有骂过自己,但这难道不是最严的惩罚吗?将自己的未来断掉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挽回小雪。他低下头道:“爹爹,儿子对不起小雪。但是决不离开她,她去哪里,儿子都一直跟着。军职没有了,我去找别的事由做,如果她永远不原谅我,我就永远等他。” 应正云叹了一口气:“你给爹惹多大的事,害得你娘犯了病,小雪体弱多病还要因为你而痛苦。你做儿子,做丈夫,为什么就做得这么失败。” 应少言低头不语,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罪人,再怎么做,也是罪无可赦。 一直没有说话的应秀灵听到应少言的话,脸上的表情似乎缓和下来,她看了应正云一眼,轻轻说:“大哥,别说少言啦。他其实什么都懂,只是心里是真的为难。”她站起来,慢慢走到应少言面前:“少言,你起来吧。” 应少言跪在地下,听到应秀灵跟他说话,抬头看着姑姑,嗫嚅地:“姑姑……”这个姑姑比父亲还要令他害怕。 应秀灵看他不起来,便将他拉起来,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外甥,温和地说:“少言,每个丈母娘心中都有一个女婿。可当初姑姑心里那个女婿并不是你。你和小雪能走到一起,是因为你们真心相爱,我们这些长辈不同意你们都不行。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确实很纠结,还很无助,是不是?” 应少言看着一向严厉的姑姑,这么温和地和他讲话,却被她很真切地说中了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痛。他低下头,一是心里无限心酸:“姑姑,那少言该怎么办?” 应秀灵笑笑:“点秀也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们本来可以在一起,只是世事无常,把你们分开了。虽然你和小雪已经成亲了,但是姑姑不说你应该选择谁。小雪离开,就是要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姑姑只想对你说,不论你怎么选择,只要有担当就好。” 应少言看着姑姑,突然觉得很想哭:“姑姑,少言从来没有犹豫过,只要小雪做妻子。少言是事情做得不好,但从来没有犹豫过的。姑姑,您帮帮我!” 看着应少言痛苦无助的样子,应秀灵一时也很难过,她抱住应少言的肩膀:“孩子,那你就跟小雪去吧。小雪心里除了你,没有别人。你若是真爱她,她必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应少言的心里像是突然被温暖了,他也抱着姑姑,呜呜地哭了起来。 应正云看着应少言伤心,也很心疼儿子:“少言,别哭啦。赶紧回去休息吧。妙常师太那里目前有危险,孟雨也要过去。明天一早,孟雨就要带孟雪出发。你怎么去,可自己决定。” 应少言是聪明的,爹爹一说孟雨要去替妙常师太解决危险,就明白爹爹让自己去,一是要解决和小雪的问题。二一定是让他去帮孟雨。爹爹虽然除了自己的军职,惩罚了自己,却也是真心既想帮自己与小雪和好,又要解决妙常师太的难题。他哭得伤心,心里却欣慰了不少,听父亲这么一说,急忙擦了擦眼泪,行礼退了出去。 看着儿子走出房门,应正云看一眼应秀灵,嗔怪地说:“干吗那么说我儿子?为什么就不是你心目中的女婿,我儿子哪点不好?他有时糊涂,也是因为太善良了,对小雪和你都是不要命都可以的。” 应秀灵并没有马上回答应正云的话,半晌才慢慢地说道:“少言长得太像大哥了。大哥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每次看到他,看到他说话做事的样子,我心里就会很难过。所以不愿跟他讲话也不愿和他交流。” 应正云顿时怔住了,半晌他才伸出手臂搂住应秀灵的肩膀:“灵儿,大哥这不都回来了吗?少言能和小雪在一起,真的是有多好!” 应秀灵低下头,眼泪掉出来:“是啊,大哥能回到人间,竟是我二十年都没想到的事情。” 应正云拍拍她的肩膀:“他不告诉你,也是为了我的安全。你别怪他就是。” 应秀灵点点头:“灵儿不怪他,他心里也很苦,才会不告诉我。” 应正云叹了一口气:“他的心结,就那么难解吗?” 应少言回到房间,就开始写辞呈,孟雨赶来看他。看他脸色还是灰白的,摸了摸他的手,也是冰冷的。孟雨道:“你好好休息吧,折腾什么?” 应少言道:“写了算辞职,省得被人家除名。”可儿端着一个燃得旺旺的炭火盆进来,悄声说:“少夫人让加一个炭火盆。”她将炭火盆放在应少言脚下,又拿过一个暖炉:“这也是少夫人关照的,公子写完,用这个暖暖手吧。”屋里顿时暖洋洋起来,孟雨冲可儿一瞪眼睛:“我的呢?!”可儿哎了一声:“哎呀公子,您可别再添乱啦,咱家小姐这些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也不说话,真真的要愁死人了。”这功夫应少言已经写好辞职信。他对孟雨道:“你明天要出发,今天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去陪陪小雪,看着她多吃一点吧。” 孟雨白了他一眼:“我决不介入你们的感情。” 可儿噗地一声笑起来。应少言将信给她:“可儿,明天一早我要出门,这封信等我走了,你再交给我爹爹。” 可儿接过信,正要出去,孟雪却进来了,后面跟着小葵。 天气要入冬了,她已经穿上翻毛领子的小棉袄,厚厚的织锦长裙,衬得小脸更小了。她端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上有一碗滚烫的红枣桂圆粥和一盘小菜。她将托盘放到床边的桌上,对应少言道:“表哥,你昨夜受了凉,喝一点热粥吧。”应少言看着她,喉咙被噎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孟雪又回身从小葵手里接过一摞冬衣,放在应少言的床边,拿起一件厚上装:“表哥将这件披上吧,已经入冬了,你受了寒,还穿着单衣怎么行。” 应少言接过衣服,孟雪亮亮的眼睛盯在应少言脸上:“喝过粥,表哥就赶紧睡一会儿,昨夜泡了一夜河水,不好好休息恢复不了就不好了。” 应少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觉得眼睛是湿的,胸口是痛的,他喃喃地说:“小雪……” 第二0四章 孟雪和点秀 孟雪笑了一下:“表哥好好休息,小雪不打扰你了。天气冷了,记得加衣服,不要太辛苦。军营的事情忙,你是舅舅的儿子,他让你办起事来就会忘了你也要休息,肯定比对其他人更严格,你自己照顾自己。” 说罢,她又对孟雨道:“哥哥,小雪先走了,哥哥也别打扰表哥休息了。” 说毕,她转身无声地走了,步伐轻盈得像一片随风飘的羽毛。 孟雨哀叹了一声:“在和你告别啊表哥!”他拍了拍应少言,站起身也走了。 应少言低下头,心里的倔劲儿也上来了:“你走,能走到哪里去?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就是了!” 西玉州城外,顺鑫客栈。这里人来人往,原本嘈杂得很,大多是在边境做生意的行商。这两天北燕和国朝的战斗一爆发,很多人避乱逃跑了。也有很多人舍不得生意的成本,仍然留下观望。 这一天,客栈外竟然来了个美得像天仙一样的少年贵家夫人,她年龄很小,白净的脸蛋上五官如画。因为已经刚入冬,她穿着翻毛边的银白色斗蓬,斗蓬下摆上是隐隐的银灰色竹叶。端庄、华贵而又秀丽无匹,真是个绝代佳人。 她身后跟着个也很灵气的小丫环,来到客栈门口,她并不停留,直接走进客栈,对柜上伙计用轻柔好听的声音道:“请问萧姑娘住在哪个房间?” 伙计看着这个美女,吓了一跳,急忙她:“萧姑娘,在二楼右手拐角那一间。” 这个天仙一样的美人当然就是孟雪,她微笑一下:“多谢小二哥。” 说罢她转身就要上楼,却不想一个挎着剑的青年从楼上下来,两个人差点撞在一起。那个青年一看是个穿戴华贵的女子,急忙让到一边,刚想道歉,却惊住了:“小雪!” 孟雪一抬头,也吃惊地喊了一声:“江战哥哥!” 江战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自从来西玉州接孟雪去江南成亲,却突生变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虽然当时他终于接受了现实,然而心里却一直不能平复。 他和孟雪站得很近,心跳得咚咚的。 孟雪道下意识地问:“哥哥什么时候来西玉州的,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江战稍微平静了一下,苦笑道:“我和孟雨一起来的,主要是大哥怕他带着两个孩子路上不安全,让我送他,顺便也到西玉州进货做些买卖上的事情。” 孟雪多么聪明,她自然知道江战不肯进城,却住在这个杂乱的地方,必然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以前无论什么时候,母亲都会让江战住到家里的。 孟雪有些呆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多对不起这个从小就照顾自己,为了救自己而残疾的哥哥。 孟雪急忙说:“江战哥哥,我来是找萧姑娘的,既然你已经被我看到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家里。” 她说罢就要上楼,却突然又回头:“你不许走,在这里等我。不然我永远都不理你。” 江战还呆在那里,听到孟雪用命令的口气和自己说话,下意识地点头。孟雪转身上楼去,江战突然像明白过来:“小雪,你先别去找萧姑娘,我有话和你说。” 客栈外面走不远,就是一个路边的浅坡。天气冷了,草都枯黄了。江战道:“小雪,你冷吧,我只有几句话和你说。” 孟雪看着还穿着夹衣的江战:“我冷什么呀,哥哥你冷才对。” 江战看看自己周身,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想着自己不能跟孟雪在这里时间太长,一是太冷怕把她冻出病来,二是也不能和她单独在一起太久。 “小雪,哥哥不知道你来找萧点秀是什么事情。事实上,她现在伤还不轻,但是已经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发去京城了。她不愿意麻烦应大人,本来孟雨也要上京城,可以陪她一起。但是现在计划突然改变了,孟雨要去妙常师太那里,你知道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孟雪。孟雪咬咬嘴唇,心里想,原来任何一点事情,这些人都是知道的。这些大男人,最终自己还是在他们计算之内的。但是反正自己一定要走,知道了又如何。 江战看孟雪没说什么,这才小心地说下去:“应大人和我商量,让我送萧点秀上京城,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她不会再影响你和你表哥的,你不要再生气了,给他个机会。他现在要跟着你一起去妙常师太那里,把军职都辞了。” 孟雪啊了一声,突然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江战接着说道:“我虽然和你表哥不熟悉,也知道他在西玉州戴罪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在军中效力,一切刚刚开始顺利。现在你一时负气走了,他会为你赔上后半生的。” 孟雪的眼泪流得哗哗的,江战有些手足无措了。孟雪哭了半天才勉强止住:“江战哥哥,不是我不体谅他,他和点秀姐姐,确实是心里没有断的。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我和他成亲这么长时间,他只是体恤我可怜罢了。如今我既然决定走了,就再也不会理他,成全了他们两个,不然我一样是没有幸福的。” 江战一时无从劝起,也只能说:“你怎么知道他是不爱你的呢,况且萧姑娘明天一早就走了,也再不会影响你们。” 孟雪看跟江战说不清楚,急得直跺脚:“她走了,就说明他们两个人没有事么?若是没事,点秀姐姐为什么要去救他,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伤不好就要走,我就更是罪人了。” 江战一时无语,看着外面天气阴冷,怕孟雪在外面冻坏了,便说:“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你要冻坏了。” 两个人转身要往回走,竟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江战失声道:“萧姑娘,你……” 萧点秀没有看江战,只是盯着孟雪:“小雪,” 孟雪本来就是来找萧点秀的,然而一看到她,看到她因为失血过多仍然腊黄的脸色,看到她因为奔波劳累瘦削的样子,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点秀叹了一口气:“小雪,我知道是我做错了。这一次若是不来,也不会有这些事情。若是我没有忍不住去救他,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 她看着孟雪,慢慢地说:“小雪,我确实心里没有忘记他。但是他也确实一直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他和我说过,不会再来和我见面。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我明日就离开这里,你的好意,我也绝不领的。” 第二0五章 严冬暖意 孟雪抬起头,她小小的脸上,眼睛因为哭红了显得更楚楚可怜,但面对着这个情敌,却显出她内心的倔强:“点秀姐姐,你如何能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他心里有你,就算是他不和你在一起,心也不会放在我心上。我也再不会理他,我从此离开他,只愿你们能顺心顺意。” 这时,可儿怕孟雪被冻坏,已经让家人将马车赶过来。可儿跑过来道:“少夫人啊,赶紧回去吧,你会冻坏的。” 孟雪冷冷地对可儿道:“不要叫我少夫人,我不是谁的少夫人。” 说罢她对萧点秀道:“点秀姐姐,小雪做事情,从来都是一清二楚的。我不想让你和表哥为了担什么道义上的责任,勉强自己。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不被爱的人,就应该走开。小雪祝福你们。” 说罢,她也不管别人,也不理江战,便上了马车。 萧点秀和江战都目瞪口呆。看着马车在冷风中渐渐走远,江战对还愣着的萧点秀道:“萧姑娘,咱们回去吧,你身上还有伤,这里太冷了。” 萧点秀低下头,很是懊恼:“我要是不去救少言,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我惹出的乱子,现在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两个人回到客栈,江战对萧点秀劝慰道:“现在的事情,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他们之间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萧点秀心里堵堵的,她不由问江战:“少言真的为了小雪,把军职辞了吗?”她的声音有些抖,眼睛也红了。江战一时语塞:“萧姑娘,我真的很难回答你,我也……”江战没想到他对孟雪的话竟然被萧点秀听到,他是个厚道的青年人,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萧点秀虽然是自己说了不再见应少言,但应少言为了孟雪不顾一切她心里仍然很痛。她心里苦得不行,对着孟雪只能忍着,此时不由冲口说:“江公子,不回答也没有什么的。我只是羡慕小雪,为什么这么多人对她好。你为了她,可以耽误自己的生意送我上京城,只为了不让我影响他们。” 江战悚然了一下,他没想到萧点秀会说出这句话。他知道萧点秀虽然表面上向孟雪解释,心里却是窝了多少委屈和痛苦。他无奈地叹口气说:“萧姑娘,我跟小雪的事情都已经是我不愿意回想的了。我送你上京城,和她完全没有关系,是应大人托付了我,我自己也愿意。萧大哥帮了我们家很多,我却亲眼看到他的死。我虽然和你不熟悉,只是想你没有大哥了,或许我可以代替萧大哥帮你一些。再说,我哪里为了小雪要你上京城了,是你自己非要明天就走的啊。你身上有伤,再休养几天再走吧。” 江战心里想,女人就是女人,萧点秀和孟雪都是全讲自己的逻辑,应少言也真是不容易。然而萧点秀也实在是可怜,现在做什么都不对。为应少言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也不能来看她。听了江战的话,萧点秀一时也觉得自己太任性使气了,江战本来不是熟悉的人,又是一片好心,而且耽误了生意,损失也是不少,自己还不领情。 她心里烦乱,只想回屋自己去静一静,急忙说:“江公子,是点秀不对了,你不要在意。我是从心里不愿意影响小雪的,我们还是明天一早走吧。只是耽误了你的生意,实在是过意不去。” 江战笑笑:“那不算什么,你赶紧好好休息吧。” 孟雪生气地回到应宅,突然想起自己要江战来家,走时却一生气就忘了,不由哎呀一声。她赶紧来到母亲房中。 应秀灵看到小雪进来,笑了一下:“怎么一天不见踪影,忘了娘么?” 孟雪急急地给应秀灵行了个礼。应秀灵正坐在炕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她也要明天一早出发去京城,只是不能和江战与萧点秀同路,因为她要赶紧将消息带回京城,必须一路飞驰了。小雪脱掉小靴子,爬上炕,钻到应秀灵怀里:“娘,小雪会想你的。” 应秀灵噗地一声笑出来:“想娘?一天都见不到你的影子。” 孟雪心里闷闷的,哎了一声。她从小就是个忧愁的小人儿,有时没有缘由就叹气。有时侍弄着花儿,突然放下小铲子也叹气,应秀灵都已经习惯了。之所以一定想要她嫁给江战,也是因为江战是不仅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孟雪好的,而且一定是体贴备至的。而应少言无论有多爱孟雪,毕竟是个有过去的人,而且性格上也相对软弱,摇摆间就伤害了孟雪。只是如今已经是木已成舟,大家也只能去面对。应秀灵轻轻拍拍孟雪的背:“别多想了,既然想跟你哥哥一起去妙常师太那里,就好好准备好心绪。只是,”应秀灵摸摸孟雪的后脑勺:“你是有主意的孩子,但也别钻牛角尖儿,要给你表哥机会。”孟雪低了头:“娘,我一直都是体谅他的,但是他实在太……”应秀灵已经知道孟雪和应少言没有圆房的事情,也觉得自己女儿太委屈了,真不知孟雪是怎么忍过来的。然而自己的身份特殊,如果偏向孟雪,事情就更无法收拾。况且,虽然是孟雪受了委屈,应少言的压力和心理负担却更大,应秀灵也是心疼这个侄子的。她摸着孟雪的小脑袋:“不要任性使气!不过不论怎么样,娘支持你,最终选那个对你有真情实意的就是了。”孟雪抱住娘,脑袋埋在应秀灵的怀里,撒娇地说:“还选什么呀?我到慈念庵妙常师太那里出家去!”应秀灵打了孟雪一下:“胡说!” 孟雪突然想起来:“哎呀!” 应秀灵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孟雪道:“我刚才在城外客栈看到江战哥哥了,他一直住在外面不肯见我们,我心里不好受的。我说让他一定来咱家,可是跟点秀姐姐说了几句,就忘记了。” 第二0六章 安排 应秀灵实在对这个女儿没办法,她的世界里,只有表哥一个人。表哥出了问题,她的脑子就乱了。应秀灵摸摸孟雪的小脑袋:“客栈太冷了,点秀的伤不轻,受不住的。我已经派人让江战过来,找个理由把点秀也接到督师府,今天晚上你舅舅要请他们呢。” 孟雪从娘身上滚下来:“那我就不去了,见到江战哥哥怪尴尬的。”应秀灵戳了她脑门一下:“你表哥也没资格去,你们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生气吧!” 晚上,应秀灵在家里设家宴招待师父孤鸣鹤和江战。用这个理由让萧点秀搬到了督师府。西玉州刚入冬,因为临时的战乱,木炭奇缺,炭价陡涨。顺鑫客栈为了省钱,房间都没有生火,像冰窖一样。按照萧点秀的心思,她恨不得越早离开这个地方越好,虽然这里有她搥心牵挂的人。况且家里的景况和她的尴尬处境,都令她必须早早离开这里,赶紧去京城替父亲奔走。她的伤势实在不轻,肩膀一牵动就疼痛难忍。但她坚持请江战帮她雇了马车,哪怕走得慢一点,也一定要尽快离开这个她的伤心之地。 孤鸣鹤已经将朝中与北燕勾连的一些情况和应秀灵、应正云交待过了。他正在和应正云、孟雨说起妙常师太的情况,其中牵涉到大夏和从大夏逃回来的康明王。 应秀灵想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将江战也从席间叫了出来。江战这次来西玉州,一直躲着所有人,直到前天的战斗,他出现在战场上,应正云才知道他来了西玉州,并将萧点秀的事情托付给他。应正云和这个年轻人谈了很久,觉得是个靠得住的人,才将萧点秀交给他照顾。应秀灵看着江战,觉得这个自己自小看大的孩子自从被孟雪几次三番的拒绝后,就是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她看着江战,心疼地说:“你这次提前去京城,生意要损失不少吧。听说你拒绝了云叔叔给你的补偿,那就婶婶补给你。”江战不好意思地连连摇手:“不用的,其实没有什么损失。反正也是家人去进货,况且也赶上边关战事,不现在走,生意也一定影响的。”应秀灵道:“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是太仁义,不懂得什么叫吃亏。”她停了一下又说:“你小雪妹妹刚才还说起在客栈见到你,让我一定要把你叫过来。小雪是个很简单的孩子,你不要有什么心结,就拿她当妹妹一样。”江战低了头:“婶婶,我没有对小雪有成见。只是我心里还是有痛苦的,等以后时间长了,忘了就好了,您不用担心我。”应秀灵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个年轻人,不要因为一件事就把自己弄得老气横秋的。”江战呆了一下:“婶婶,我有吗?”应秀灵笑了:“怎么没有?生意做得都如此马虎。”江战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居在江南时得到江家多方照顾,江战又特别懂事,应秀灵一直拿他当儿子一样看待,现在看他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是格外的不好受。她对江战叮嘱道:“点秀的伤不轻,心里又有事,家里又横遭变故。这一路你要好好照顾她。她也是个直脾气的女孩子,家里又遇到这么惨痛的事情,你要多体谅她。到了京城,你直接到成王府来找我,我们一起商量萧大人的事情。不要让点秀和在京的官员联络,以免别人有机可乘,再中伤萧大人和你孟叔叔。” 江战点点头:“婶婶,我明白。”应秀灵笑了:“知道你就是个稳重的孩子,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出发。” 应秀灵知道应正云将萧点秀托付给江战,一是不得已,二是也有替他们撮和的意思。只是这种事情谁都不敢做得太明显,都是感情受过伤害的人,最好还是顺其自然。应秀灵又去了萧点秀的房间,看到笑笑已经帮萧点秀清理伤口换药,不由微笑了一下,笑笑真是个机灵能干的孩子。笑笑看应秀灵进来,急忙行个礼就要出去。应秀灵摸摸笑笑的脑袋:“婶婶有急事,得赶紧回京城,没有办法带上你了。你还要在这里多住一阵。听说你表哥已经做了皇上的禁军副统领,他也托江战哥哥告诉我们,会派人来接你和玉宝,我们很快就能在京城见面了。你要听苏伯母的话,好好带玉宝。” 笑笑眨着黑亮的眼睛,小心地点点头。她很想问婶婶,孟雨会去哪里。然而这边房大人多,都是不熟悉的人,她还是忍住了没有问。 应秀灵看着笑笑小心的样子,很心疼她。听孟雨说笑笑在苏北的时候十分活泼,口齿也伶俐,可自从母亲横死,父亲又是北燕奸细而且还在狱中被关着,就变得说话做事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人,小脸上还经常一脸愁苦。应秀灵很慈爱地看着笑笑:“孟雨哥哥还有探案的任务,要去河东一段时间,他一有时间就会去看你和玉宝的。笑笑放心,孟雨哥哥始终都惦记着你们的。” 笑笑嗯了一声,知道应秀灵有话跟点秀姐姐说,便抱着玉宝走了。 萧点秀原本靠在床头,看到应秀灵进来,急忙坐起来。 应秀灵将她扶着又靠在被子上:“点秀,你不用客气,这里就跟在家一样。你这些天都受苦了,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上路,这一路不知道有多苦,你爹有你这么孝顺的女儿,也该知足了。” 萧点秀嗯了一声,很感激地说:“婶婶,多亏了大家帮忙,不然点秀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应秀灵急忙安慰她:“这些都是应该的,萧大人在朝中就很正派,你大哥虽然有些事糊涂,却是很仗义的,在京城也帮了江绿萍不少生意上的忙,都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江战帮你也是真心的,你不用过意不去。”萧点秀有点不好意思,想着下午还认为江战是为了让自己赶紧离开西玉州,不要影响孟雪和应少言才愿意送自己上京,倒是自己心眼小了。 应秀灵帮她将外衣脱掉,然后扶着她躺下:“赶紧睡吧,今天睡好了,明天才好有精神。”萧点秀听话地嗯了一声。自从大哥去世,父亲被免官入罪,家产也被抄了,母亲的精神就有些异常,平时还需要自己照顾。出来这些日子,此刻第一次感到母亲一般的温暖。 应秀灵想着,但愿这两个年纪轻轻,却都吃透了苦的人能够彼此温暖吧。 第二0七章 雕鹗峰的秘密 孤鸣鹤道:“那个康明王,他妻子儿子陷落在大夏,现在被人盯上了,已经控制起来。而且有国朝人的潜入大夏,想说服大夏的国君跟北燕联合对付国朝。” 应正云道:“大师,北燕之前内部争权,导致国力衰弱,不再有能力全面进攻国朝。而现在国朝内部乱起来,也给大夏也北燕联合的机会。只是,这两个外族距离遥远,又隔着雕鹗峰……” 孤鸣鹤看着应正云:“少将军,您是不是对老夫仍然不相信?” 应正云笑了:“怎么会,当年如果大师没有站在应家军这一方,就是应某刺杀了太后,局势也是控制不了的,国朝一定会陷入混乱之中。” 孤鸣鹤喝光了杯里的酒:“老夫是感于我徒弟两口子,竟然能够真心对我。当然也是感于少将军的义薄云天。此次我来西玉州,若是少将军愿意收留,老夫就留下效力了!” 应正云一时也很感动。当年,他因为孤鸣鹤将幼小的应秀灵抓到北燕,强迫她学武功,还经常打骂,应正云心里跟他是的仇恨根本无法消解。谁知世事难料,眼下自己满面风霜,孤鸣鹤白发苍苍,倒是坐在了一个桌上喝酒吃饭。而应秀灵,却一直将孤鸣鹤当成长辈一样。 孤鸣鹤看了看周围,一看桌上只有孟雨了,瞪着他道:“你是皇上钦赐令牌的那个?” 孟雨点头:“回师爷,是啊!” 孤鸣鹤又道:“你是孟定国那臭小子的儿子?” 孟雨哭笑不得:“师爷,孟雨是的呀。” 孤鸣鹤凑近他:“春天的时候,你到北燕去,看到什么了?” 孟雨猛一激灵:“师爷!” 孤鸣鹤笑笑:“你在北燕没有危险的,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 孟雨惊道了,难道他和候灵闪一起去雕鹗峰,孤鸣鹤也知道? 应正云看到孟雨为难,便道:“大师,雕鹗峰的事情,事关绝密。已经为此有多少人被杀掉灭口,包括萧梦时。孟雨和我都是不敢向任何人说起的。只是大师既然提起雕鹗峰,必是知道秘密所在了!” 孤鸣鹤点头:“少将军,哦不,现在应该称为应总管了。雕鹗峰,是兀伦族人,去往海西国贸易交通的秘道。本来只是一个小国和一个小族世外桃源般生活的彼此交往。但是如今被不轨之人知道,就掀起了无数血雨腥风。只是国朝、大夏和北燕的国君并不知道,朝中重臣里有知道有秘径的存在,却不知道秘径在哪里,所以才为了掌握秘径的秘密,派出各路杀手,在江湖上生出无数风波。” 他放下酒杯:“萧梦时其实并不知道秘径在哪里,他心里清楚,如果知道了,他就会被各大势力盯上。但是康明王想替他谋取海西国王的位置,同样使他成了众矢之地。有些人替国朝重臣卖命去取得秘径的秘密,其实是想事成之后,自己成为海西国王,必然将萧梦时,还有这个臭小子的臭小子,”他一指孟雨,“视为眼中钉。” 孟雨霎时明白了,这就是他和萧梦时屡被易容人盯上追杀的原因。 应正云点点头:“您的意思,易容人其实是想取得海西国王的位置才为朝中人卖命,中间通过太监女官传递秘密。” 孤鸣鹤点头:“至于国朝内部的事情,想必孟定国那个臭小子比你这个隐居二十年的人更清楚,所以这个臭小子现在是如坐针毡,四处坐腊,还派自己的亲老婆深入北燕冒险。我就说他没出息,当年就靠老婆决战时偷袭我,还最后关头手软,让我一脚踢得他飞到天外,还趁机锁了他穴道。现在可好,更有出息了,不光使老婆,还让儿子出来替自己冒险出力。” 看到孟雨在场,应正云急忙将话岔过去:“大师,您已经年过七旬了,身体还硬朗吗?” 孤鸣鹤豪爽地大笑起来:“当年我是一个权势熏心的人,整天就想被皇上重视,能成为股肱之臣,好施展自己的才能。谁知却是头脑简单,应付不来那些复杂的权斗,四处被人排挤。如今我早就彻底将这些抛得远远的,唯一好的就是我这身子骨啊,这些年牛羊肉没少吃,每天锻炼筋骨。我也不动那些歪脑子了,到你西玉州这里,就是要上阵杀敌,跃马扬鞭,老当益壮。” 他放下酒杯:“我孤鸣鹤,从现在起,只为应总管所驱使,要我老头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应正云被他感动了:“大师当年就是挽救了国朝的人,如今我们一起继续并肩战斗吧!” 孟雨想这个孤鸣鹤倒真是有意思的老头,说自己的父亲那几句也是针针见血。等回到京城,看爹怎么对自己交待让娘去北燕的事!他不由说:“师爷,你功夫那么厉害,教教孟雨吧!” 孤鸣鹤已经喝得有点多了,他噗地差点将酒喷出来:“你小子一看就是个鬼灵精,跟我学不出来的。老夫的功夫是笨功夫,要一点一点磨。我可长记性了,你爹和你娘,一个比一个机灵,全没学出来。我看你啊,跟他们是一路货,刚才那个那个,那个蔫蔫的,他倒是不错,他叫什么?找过来我可以收徒……”他说着舌头也大了,眼睛也散了。 孟雨道:“哎呀,师爷醉啦!” 应正云道:“咱俩把他扶我书房里吧,今天我陪他睡。”孟雨吐吐舌头:“他刚才说的是谁啊?江战吧?” 应正云也噗地笑了:“他被你爹和你娘吓到了,孤鸣鹤是个实诚人,弄不过你爹和你娘那两个心有七窍的。当时你娘从他那里逃出来,拐走了他最心爱的武功秘籍,又在你爹和他决战时,跑过来假装和你爹亲热,用蜜蜂偷袭你师爷,让你爹抢了先机。你爹就更别提了,跑到你师父那里做卧底,骗得你师爷一愣一愣的,还自以为收了个武学奇才,结果被你爹把他的秘密全偷走,还把他最得力的弟子也拐跑啦。你说他能不看你害怕,退避三舍吗?” 孟雨也噗地笑了。 “不过,”应正云若有所思,“你爹制住孤鸣鹤,最后关头却心软了,不忍心杀他,被孤鸣鹤反击得手。但也因为这样,孤鸣鹤才在国朝生死关头,站到你爹这一边。所以,人生总是有得有失,不能计较一时之得失呢。” 孟雨点头:“舅舅说得对,只是觉得爹在朝廷呆久了,染上那些权臣的气息,舅舅你身上就没有。” 第二0八章 赴河东 应正云道:“他也是不得不如此,身处权力斗争的旋涡。其实他心里最想的就是和你娘在一起,过着逍遥快活的生活。但是这个愿望始终没有达到很圆满,他心里是有心结的。” 孟雨点点头。他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有心结,只是像舅舅这样的人,才能很容易放弃掉心里的感情羁绊,而爹爹却不行,所以他总是不幸福。 孟雨帮应正云将孤鸣鹤扶到客房,便想回到自己房间,明天一早还要赶路。青虹派的情势同样凶险,自己还要对付表哥和妹妹的问题。好在这次去有应少言做帮手,简直是让他心里太踏实了。况且,还能见到心里的那个人。想到这里,他甜蜜地笑了。 可是,应正云却马上说了句让他心又提起来的话。孟雨临离开书房的时候,应正云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一点也不像平时严肃的样子:“哎呀我倒是忘了,这次妙常师太给我的信里,说到江绿萍很有佛性,也与佛有缘,很想将青虹派传给她。据说这一阵,妙常师太都在悉心教她武功,她的武学境界提高了不少。或许有一日,江姑娘就会是青虹派的掌门人了,你们这一代,也算有个十分有出息的后辈了。” 孟雨大吃一惊,随即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怎么会有这种表面上很好,其实很糟的消息呢!他无语地看着舅舅,应正云拉着书房门笑咪咪地:“天不早了,舅舅不打扰你了,赶紧休息吧。”说罢将门一关,随即灯也灭了。 孟雨明知道舅舅是在开玩笑,仍然十分气愤。他愤愤地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却不想差点碰到一个人。孟雨吓了一跳:“谁啊?大半夜的不睡?” “是我。”那个怯生生的细细的声音。 孟雨的心跳了一下,这是个她不能忽略的女孩。 池边树影下果然是笑笑修长的身影。 孟雨走到她面前,月光下笑笑睁大了眼睛看着孟雨。在西玉州的这短短几天,孟雨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到笑笑,简直是把她推给舅母就几乎再也没有想到过她。此时,他看着笑笑,突然觉得自己太忽略她了:“笑笑,玉宝睡了吗?” 笑笑点点头,还是看着孟雨,不说话。但她黑黑的眼睛里,都是不舍和伤心。 孟雨半点办法也没有。他知道郭世超很快会接笑笑上京城,而自己处理了青虹派的事情,也会有大量时间在京城解决案子的事情。然而,即使再到京城,他们很容易见面,也不可能再像来西玉州的一路上那样朝夕相处了。他不是不关心笑笑,但是笑笑已经明显对他有了很不一样的感情,他更不能去主动再找她。或许,以后他们也仅仅只是在一些必须的场合,有一些表面的交流了。 他自己知道心里会惦记她,但他绝不能给她留下期望,那样就会害了她了。 孟雨微笑着对笑笑说:“明天一早哥哥就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日后到了京城,哥哥会再去看你。” 笑笑看着孟雨,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孟雨哥哥,你真的会记得笑笑吗?” 孟雨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呢?你这么可爱听话的小妹妹,哥哥不会忘记你的。” 笑笑突然流下眼泪,她不由就抱住孟雨,哭了起来。 孟雨心里猛地一跳,他想推开她,却鬼使神差般的,反而抱紧了她。 他记得在来的路上,他很严厉地告诉她不许和他再接近。可眼下他却不忍心。或许这一别,他们以后就只能是路人了。 他抱紧笑笑,声音也哽噎了:“笑笑,你要听话。哥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玉宝还小,你要好好照顾他。” 笑笑嗯了一下,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孟雨抚着笑笑的头发,心里难过得不行。想着笑笑现在,比孤儿还不如。孤儿是双亲没有了,她却是亲生父亲杀死了母亲被关在大狱中,并且还是个万人唾弃的北燕奸细。半晌孟雨才轻轻松开她:“笑笑,去睡吧。哥哥也要做好明早出发的准备。我们京城再见,好不好?” 笑笑很不舍得地看着孟雨,最后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孟雨叹了一口气。在他心里,笑笑和别的女孩是不同的,他们相处那么长的时候,互相照顾,好像彼此血液里已经有了对方。他知道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或许她大一点了,认识了真正喜欢的男孩子,就会把他忘掉吧。 第二天一早,两路人都要出发。不想孟雨带着孟雪刚出督师府,应少言就赶来了。孟雪知道这是去妙常师太那里,不能像平时那样大小姐,贵家夫人的派头,连可儿都不带,自己骑了一匹枣红马。这是应秀灵的马,稳当脚程又有力,完全不输于塞外宝马,应秀灵就自己选了另一匹马,将这一匹最喜欢的坐骑给了孟雪。 应少言追上他们的时候,孟雪一言不发。她觉得自己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也跟萧点秀说清楚了,他再要做什么都与她无关了。其实想到他这次是辞掉了军职出来的,她的心早已软了。她不是不想原谅他,只是她怕一原谅他,他们又回到从前那个令人窒息而压抑的状态。 不巧昨天江战和萧点秀也是住在督师府的,也到了门口准备出发。孟雨看了应少言和孟雪一眼:“小雪,你在这里等哥哥。”说罢,他朝江战和萧点秀走了过去。 “江战,东西都带齐了吗,药包带上,止痛药多带一点吧。” 江战点了点头:“放心,孟婶婶和苏伯母让军医准备了好几份,我随身带的也有。” 孟雨看到萧点秀仍然是脸色腊黄,一看就是失血过多还没有恢复过来,人也瘦得像风一吹就要倒似的。孟雨知道,将萧点秀交给江战,是完全可以放心的,但是她自身难以解决的问题,旁人却是没有办法替她的。虽然以他和萧梦时纠缠不清的友谊,他应该为萧正毅和家人做更多的事情,然而他也实在是力不从心。 第二0九章 路上 “点秀姑娘,本来我应该陪你回京城的,只是突然有其他事情,就让江战送你吧。你一路平安,我们京城还会再见的。” 萧点秀已经看到应少言了,然而她知道,他不是为她而来的,虽然她一再表示自己是放弃了的,心里却仍然堵堵的。她对孟雨说:“其实都是点秀在麻烦大家,之前你和孟叔叔保住了我全家,已经感激不尽,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你的,不然我和爹爹都会心里不安。” 孟雨道:“别这么说,萧大哥在的时候,帮助别人从来都不讲回报,日后你有什么事,也都是我们大家的事情,不要一个人硬挺着。” 萧点秀感激地笑了,却无奈地说:“大哥是个糊涂人,他帮别人不假,可给别人惹的麻烦更多。点秀心里明白,这就上路了。”她向孟雨施一礼:“孟雨,祝你一路顺利。” 孟雨看着她,心里也很难过。而且知道她是那种很不讨好的性格,希望到了京城,父亲能帮她处理好萧正毅的事情。否则世态炎凉,她不知道还要再受多少磨难。孟雨看了一眼江战:“拜托了!” 江战点点头:“孟雨,你放心好了!”萧点秀想自己登上车,刚扶着车门一使劲,肩膀就疼痛难忍,她痛得脸都白了,却咬着牙不吭声。江战刚才不好意思扶她,看到此景,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扶住她,将她搀上车。他想着或许她还会想看应少言一眼,就没有将车帘放下来。萧点秀冲孟雨点了点头。自己将车帘放下来。 孟雨心里叹息,这个倔强的女子,希望她以后不要太吃苦。 马车吱哑一声驶动了,江战骑着马跟在旁边。孟雨目送他们远走,这才回到应少言和孟雪身边。他们俩一直一句话也没有说。 应少言只是默默地看着马车远走,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然而眼前还有一个人。一个他从小带着长大,同样令他牵心牵肺的人。 孟雨对孟雪说道:“咱们也走吧,这下你开心了,就知道任性胡为。不过江姐姐已经是妙常师太的接班人了,你反正这个是没机会了。” 孟雪翻了他一眼,快言快语地说:“我就不能自创一派吗?” 孟雨没想到妹妹这么伶牙俐齿,切了一声竟然无话可说了。想了一下才说:“不许路上嫌累,不许嫌骑马硌屁股,不许嫌饭难吃,睡觉不许嫌床硬,不许嫌喝的水不干净。当然更不许嫌碗筷不干净。不许嫌冷,不许嫌热,不许嫌客栈吵。” 孟雪的黑眼睛瞪圆了:“哥哥,你是十七岁以后才做我哥哥吗?我当年跟着爹爹四处找娘和你,漂泊了两年,什么苦没吃过似的。” 孟雨突然也想起那段难忘的经历了。父亲带着八岁的孟雪,四处寻找母亲。而十五岁的他着母亲,四处寻找父亲。孟雪吃的苦更多,所以落了气喘病。 他不再逗孟雪了,心里有点想恶狠狠地看一眼表哥,竟敢让他这么可怜可爱的妹妹这么不开心。 应少言却递过一个栽着厚厚驼绒的皮褥子:“垫着吧,不然一会儿腿就硌破了,你不经常骑马,受不了的。” 孟雪没有吭声,孟雨将妹妹抱下马,将褥子接过来,替她将褥子垫在马背上,又将她抱上去,扶她坐稳。这才说:“行了吧?算是哥哥补偿你从前受的苦。” 孟雪不看应少言,也不看孟雨,垂下眼睛不说话。 就这样,一路上孟雪和孟雨说话,和应少言不说话。孟雨和应少言的话也很少。三个人别别扭扭地往河东而去。 北方的初冬,苍劲干冷。偶而小风一吹,就像刀子一样割在皮肤上。孟雪倒是一直没有叫过一声苦,倒是应少言看她累得伏在马背上,心里很心疼,却又不敢和她说话。到了一个客栈,吃过饭。孟雨让店伙在孟雪的房间里先烧上炭火,告诉她早些睡下。孟雪这一天,也快被颠散架了,便听话地去洗漱睡了。 孟雨这才让伙计烫了一壶酒,要了几个下酒菜,陪表哥喝起来。“表哥,这次青虹派形势很紧张,江姐姐也在那里,到了临近的地方,我们把小雪放个地方,只我们两个人上去。” 应少言闷闷地喝着酒,一杯倒进喉咙,才慢腾腾地说:“听你的。” 孟雨接着说:“你这次来,本来就是舅舅安排的,他知道你自己没有办法搞定小雪的。你一路跟着,什么都不用说,小雪最后也就心软了。要是在家里呆着,恐怕只能两个人都犟着。” 应少言又一杯喝下去:“我没有怪爹,根本都是我自己不争气。只是,这次就算是青虹派的事情解决了,依爹的性格,也不会给我恢复军职了。” 孟雨也无语了。 应少言又说:“既然说是为了小雪而辞职的,就是私事。即使是执行了爹的命令,也不能再说是因公务而来。而且一旦军职没有,恢复起来就比登天还难了。尤其我这样的,换个地方投军,人家也会拿爹爹说事。” 孟雨笑笑:“表哥,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呢?” 应少言正要将杯中酒倒进喉咙,听孟雨这么问,突然就停下来了。他想了想:“以前是罪籍,就想着能有机会在军中效力,能有机会出了西玉州,就很好了。” 他将酒杯放在小桌上:“没想到爹突然出现了,我幸福得不得了,就想着能在西玉州军中做事,替爹帮个忙,家里都很和睦,也就没有他求了。” 孟雨笑了一下:“那你现在都跑到河东来了,愿望达到了一半?” 应少言想了想,噗地一声笑出来:“现在我就想着,替爹完成了心愿,小雪能回心转意,回去好好孝敬爹和娘。实在恢复不了军职,我就继续打理家里的生意呗。当初没有爹,就我和娘两个人,一直就专心打理我们家在西玉州的一些产业。祖父和父亲都很清廉,虽然世代在西玉州为官,家产并不多。我一直没有旁的事情做,悉心打理,有姑父和姑母帮助,还有关正枫伯父关照,每年收益还很不少呢。爹回来都夸我,说我让应家变富裕了。” 第二一0章 杀人 孟雨道:“那你还担心什么啊?将来富商巨贾的,我要缺钱了就去找你。” 应少言不停地喝着酒,眼看一壶酒就见底了,他翻了孟雨一眼:“爹爹只有我一个孩子,我的钱将来都是小雪的,她想给谁就给谁。你想要,就巴结小雪去。” 孟雨快要被他笑倒了,他趴到表哥的肩膀上:“表哥,我觉得你这么有才能的人,老天一定不会埋没的。舅舅心里疼你,觉得亏欠你,所以没对你提出什么特别高的要求。但我有预感,将来应家军还是你的。恐怕有一天,西玉州和国朝的安宁,会系于你一身的。” 孟雨亮亮的眼睛看着着应少言。 应少言呆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除了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是想着怎么对爹好,对娘好,对小雪好。孟雨这么一讲,他心里跳了一下。应家军是世代承袭,自己和父亲都是独子。当初因为自己是罪籍,才调了萧正毅过来。爹爹自从再出山后,平时只是疼惜自己,教自己念念兵书,但从来没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连武功和剑术都是只调教孟雨。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未来。自己现在在努力挽回小雪,未来他们还会有孩子,他就是个父亲了,也要给孩子有个表率的。但是他心里有苦衷,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告诉孟雨。有些事是很难轻易说出口的,尤其是那种只是自己的感觉,并且还非常不愿意接受的感觉,更是很难说出口。 孟雨看酒都差不多被应少言喝光了,他自己倒没怎么喝,应少言心里闷,一壶便似乎有些醉了。孟雨便道:“天不早了,去收拾一下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应少言有点趔趄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我去看看小雪。” 孟雨道:“哎呀,早就睡了,估计门都闩上了,我们经过的时候看一眼门锁好没有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是个寒冷的晴天。孟雪很早就起来了,她不想跟应少言一起吃早饭,省得相对坐着尴尬。她心里还在堵着气,一想到成亲之后这几个月的事情,她就无法心平气和。想到别人家的新婚夫妇是如何甜蜜,而自己,无限制的包容了半天,却仍然要面对表哥的摇摆。 时间还很早,她选了个靠窗的座位,让伙计给她上一碗汤面。 伙计为难地说:“姑娘,厨师还没来得及生火呢。要快的话,火升起来给您把昨晚的粥热一下,弄点小菜。面要现揉现切的。” 孟雪一想要是等面,说不好又把表哥等来了。便道:“好吧,就要粥就好,麻烦小二哥快一点。” 伙计急忙下去安排了。她托着美得仙气的小脸儿,静静地想着心事。 却不想外面世道果然是乱,一个晨起遛鸟的当地富少,迈步摇晃着身子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窗前的孟雪。 他一下就呆了,真没想到这么偏僻的乡下之地,竟然能遇到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他口水都快掉出来了。像被吸过去一样走过去挨挨蹭蹭的:“小娘子,这么早一个人坐着?要不要咱来陪?” 孟雪正在想事,突然一个满脸无赖的浮浪子弟挨过来,还动手动脚,不由吓了一跳。她像被蛇咬了似的跳起来:“干什么,我不认识你,走远些!” 那富少这才看清孟雪如画的眉目和白嫩的脸蛋,简直浑身都要酥了:“小娘子,这不就认识了么,我们聊一聊……”他上来就要拉孟雪的手,孟雪一下就将他的手打掉了:“我警告你,赶紧离开,不然一会儿不要后悔。” 那富少哪里听得进去,他全身都要软了一样,又凑上去。孟雪上去就推了他一把,她自小也练过功夫,这一下带上了手劲,杵到富少的胸骨上,那富少痛得哎哟哎哟的。晃了两下却又凑上来:“小娘子你怎么这么厉害,再来一下,爷还没挨够……” 孟雪尖叫起来,用手拼命打他。 那富少还没有抓到孟雪的手,突然身子一顿。孟雪一惊,退后一步,然后她看到的,竟然就是雪亮的剑尖从他胸前穿了出来,她接着看到的,则是一脸严霜的应少言。是他,一剑就捅穿了那富少。 富少流着血倒在地上死了。孟雪嘴张得大大的,她没有再喊。她知道表哥杀人了,再喊更麻烦。应少言一把将她抓过来,搂在怀里:“小雪,吓到你没有?” 孟雪抱住应少言:“表哥,你杀人了,我们快走啊。” 应少言将孟雪的头搂在自己胸前:“小雪,他敢欺负你,我就是要杀他。” 这时店里又进来两个客人,一看地上躺着个人,血流得哪都是,吓得也大喊起来:“快来人啊,杀人啦!赵府的公子被人杀了!” 店伙也跑了过来,吓得浑身哆嗦:“客……客官,你怎么能在我们店里杀人呢?” 应少言冷冷地:“我杀的人,我自然负责。你的店里,怎么允许泼皮欺负良家妇女?” 店伙急得直跺脚:“客官,那您也不能杀了他呀,这也没死罪是不是。我们以后还怎么开店啊?” 店里的客人急忙喊着:“快去报官啊!” 这时,孟雨在楼上听到声响,也咚咚咚顺楼梯跑了下来。应少言一手抱着孟雪,一手拿着剑,剑尖上还在往下滴血。旁边看热闹的人也不敢靠近他。孟雨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已经猜到是什么情景了,仍然问应少言:“表哥,怎么了?” 孟雪道:“哥哥,这个坏人欺负我,表哥把他杀了!” 孟雨知道一会儿人围多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对应少言道:“我们走吧,这人该死,不要在这里纠缠。” 应少言将剑尖上的血在那人衣服上蹭了蹭:“你们两个走吧,我做的事我自己担着。” 孟雨急了:“我们还有我们的事情,你别逞强!” 正说着,衙门衙役已经赶到了,看看周围:“是谁杀的人?”他们看到应少言和孟雨都带着剑,心里有点害怕,是以先问一声。 应少言正要上前。孟雨将他拉到身后,掏出皇上令牌:“在下办案,各位行个方便。这人调戏良家妇女,我们还有急事,等事情办完自会找官府解决这件事情。” 衙役吓了一跳,急忙道:“这个,两位爷走吧,办正事要紧。” 孟雨拉着应少言就走,应少言带着孟雪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在下西玉州应少言,定会回来理清此事,几位不必为难。” 第二一一章 河东到了 三个人上了马,继续朝前赶路。孟雨生气地对孟雪说:“瞎折腾!你不出来,能有这事吗?” 孟雪突然就呜呜哭起来了。 应少言道:“你不要瞎怪孟雪。我知道这个人罪不至死,但是欺负小雪的人,我就一定要杀死他。” 孟雨气得不行:“你既然知道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杀了他跑了就完了。这下还给人留下真名实姓。此地的巡抚和我爹爹一直不睦,舅舅又是个秉公办事的人。虽然没有死罪,到时候就怕你还是要吃苦。” 孟雪一听,哭得更伤心了。 应少言急忙拍拍孟雪:“你不要害怕,别听你哥哥瞎说。” 孟雨道:“我今天才发现你,还真是冲动。” 应少言道:“他该死就是该死,我做的事情我也不会不认,到时候随他们处置好了!” 孟雨气得:“那要是小雪当寡妇了呢?你也很开心是吧?” 孟雪一听,吓得哭着不肯走了。应少言终于生气了:“你不要老吓唬小雪行吗?” 他跳下马,将孟雪抱下来,抱到自己的马上,然后翻身上马。 “小雪,别听你哥哥吓说。若是关到牢里,我也就忍几年。要是说杀了我偿命,我还不干呢。” 他说着将枣红马的缰绳扔给孟雨:“接着!” 孟雪吓得趴到他怀里:“你不要死,不能死,小雪不要你死!”说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应少言搂着她,心里顿时也有些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非要杀了那个恶少不行。死他不怕,坐牢也不怕。可是要让孟雪担惊受怕,他心里实在受不了。 他替孟雪将眼泪擦干,在她耳边轻轻说:“小雪,别哭了。表哥不会有事的,会一直陪着你,只要别不理我,好不好?” 孟雪嗯了一声,紧紧地靠着他。应少言左手搂住她,右手提着缰绳。 孟雨哀叹一声:“你们俩不要那么肉麻好不好。把个麻烦事情给我了,还在我面前亲热,真是我招谁惹谁了?” 已经到了妙常师太常居的慈念庵附近。孟雨想到青虹派内部成分复杂,矛盾已经快要激化,想让孟雪住父亲以前的下属史延峰家里。但孟雪死也不肯离开应少言,还口口声声说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妙常师学武功的。孟雨发了脾气也没有作用,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从对人家不理不睬,到半步不肯离开,这个变化竟然瞬间就完成了。原来取得心爱的女子芳心,只要为她杀人就好了。孟雨气愤愤的,却偏巧这个时候,妙常师太派人来接他们了。 山脚下的路边,正是寒冷的季节,树叶已经掉光了,地上的草也已经完全枯黄了。那棵已经掉光叶子树下,一个穿着红斗蓬的秀丽女子,正站在路边树下等候他们,那情景美得就像一幅画。 孟雪先叫起来:“那不是绿萍姐姐?”应少言也看见了,随即向孟雨看去。孟雨心都快跳出来了。太长时间的等待,多少最苦的时候,他都不知是怎么捱过来的。只因为那场可恶的逃婚,他们不能马上在一起。 当初瞬间的激情迸射,却隔了太久的别离。他一时有些恍惚。孟雪催着他:“哥哥快过去呀,绿萍姐姐肯定等了好久,多冷呀。” 孟雨这个一向干脆的人,此时却磨叽了。他涨红了脸:“都走到这儿了,一起过去好了。” 江绿萍也已经看到他们,便婷婷地朝着他们走过来。孟雨突然觉得嗓子发干,手好像也没有地方放了。江绿萍走到他们面前,微笑着说:“孟雨,少言,”她又摸摸孟雪的脸蛋:“小雪好漂亮啊,你们终于过来了。” 孟雪在后面推了孟雨一下,孟雨看着江绿萍出水芙蓉般清秀的脸庞,心里狂跳半天,说出来的话却拐了弯,酸不啦叽地说:“是啊,听说姐姐要当青虹派掌门了,我们当然赶紧过来膜拜了!” 江绿萍愣了一下。孟雪也吓了一跳,掐了孟雨一下。 孟雨突然觉得十分委屈。他在外面拼死拼活,她在这山上逍遥,竟然还什么与佛有缘,要当女掌门。 应少言也很尴尬,他心里一直觉得孟雨是最聪明,最洒脱的人,又走南闯北,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可眼下,江绿萍的脸色分明都变了。 应少言急中生智:“江姐姐,是妙常师太给爹爹写信夸你的。说你武功高了好多。孟雨念叨姐姐好久了,在西玉州事情没处理完就赶紧往这儿赶,就想早点见到你。” 孟雪吃惊地看着应少言,心里说:“表哥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她却不知道,但凡不关自己的事情,嘴巴就会变得好使起来。 江绿萍笑了:“我哪里值得师太这么夸奖。我也是好久没有见到师太,很是想念,才过来探望。什么掌门,都是不会有的事情。我江绿萍也不是那种贪恋权力的人。” 孟雨眉毛又要挑起来了,酸得更厉害了:“是啊,谁能有姐姐清高呢……” 他还没有说完,应少言实在忍不住了,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挨了多少冻受了多少累赶到这儿,会不会说话呀!” 孟雨这才闭了嘴。孟雪也赶紧甜甜地叫着姐姐:“江姐姐,不要理哥哥。他心里想你,恨不得马上过来的。” 江绿萍倒是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她微微笑了一下:“知道你们是赶过来帮忙的,师太这里情势很紧,真是太需要你们了。咱们赶紧上山吧,这里太冷,小雪就第一个受不了呢。” 妙常师太年过六旬,本来已经不太理事,将青虹派的事情都交给大弟子静顺,却并没有指定她作未来的掌门人。所以派内形势有一些微妙,自从江绿萍来了之后,妙常师太就专心教导她,却也不对派内事务多加干涉,只任由静顺处理后再向她择要汇报就是了。 妙常师太看到江绿萍将几个人带过来,十分高兴:“孟雨,虽然你不是我的弟子,可你那个贪权势害了自己的姑姑却是我亲传的,哎,真是可惜了。” 孟雨给妙常师太行了礼:“师太武学卓绝,带出的弟子也都是武林顶尖的人才,孟雨可惜没有跟师太学过呢。” 妙常师太笑出了声:“你把苦松居士都气得肚子要爆了,还跟贫尼学呢。听说应正云在教你武功,差不多也只有他能治得住你。” 孟雨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怎么感觉自己从小就劣迹斑斑的样子。 第二一二章 青虹派 应少言急忙又行礼:“少言太感激师太了,让少言还能见到自己的爹爹。活了二十二年,真是没有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幸福。” 孟雨心说还幸福呢,看到时候事情了不清可怎么办。 妙常师太微笑着说:“其实你爹也是一样的,他一定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出息,他会更幸福的。” 孟雨心说还这么出息呢,看给他爹闯的祸。 他心思本来就跳脱,这心里怪着应少言,眼睛却偷偷看着江绿萍。但江绿萍可能是真生气了,只是站在妙常师太身后,虽然仍然娴静从容,脸上却不再有刚看到他时的欣喜表情了。 妙常师太对江绿萍道:“小雪肯定累啦,这孩子一路也辛苦了。你赶紧安排她和少言的住处,我跟孟雨先谈谈。” 江绿萍眨眨清亮的眼睛:“师太,少言只能住在庵外,孟大人的手下史延峰老家是这里。他全家赴任,留下一个宅子。让少言和孟雨住在那里,小雪可以和我住,我也好照顾她。” 妙常师太噗地笑了:“小雪和少言都已经成亲了,还要你照顾什么?” 江绿萍这才醒悟,不好意思地笑了,孟雪的脸也红了。妙常师太道:“你啊,自己的事情不上心。连这些日常的事情都不懂了。” 江绿萍脸红了:“师太,那我带他们先过去了。” 妙常师太点点头。待他们出去了,对孟雨道:“你去把门关一下。” 孟雨将门关上。妙常师太坐在蒲团上,捻着佛珠双目微闭,孟雨坐在对面的一个圆墩上。 半晌,妙常才睁开眼道:“今日先不急说青虹派的事情。那次你托我寻找康明王的妻子,我派人深入到大夏。发现有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裹胁了他们,并且带到了国朝境内。但是藏在哪里我没有查到,我估计必定会是带往京城。” 孟雨一惊:“那么他们有生命危险没有?” 妙常道:“这个不好说,但至少在利用他们之前是没有的。” 孟雨低头想了一下:“师太,康明王在大夏真的没有问题吗?他在大夏十年,难道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妙常师太道:“康明王是很谨慎的一个人,” 孟雨心说还谨慎呢,兵器库的事情,简直完全是他搞砸的。 果然妙常师太又接着说:“但他关键的时候,也是会铤而走险的人。他这个人会用兵,也有胆略。只是虽为王爷,但流落大夏十年,在国朝被各种势力挤压,所以要谨防他做出危险的举动来。” 孟雨道:“您的意思是,康明王有可能会……谋反?” 妙常师太点了点头:“其实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谋反,但有时候皇上的猜忌和权卧臣之间的争斗,也会产生激变就是了。康明王是个有气性的人,性情也不是很稳定,很容易被激出火来做出冲动的事情。如果经常在国朝被排挤,很难想象会做出什么。况且,已经有宁王的先例,朝中有人在激这些诸候王,无非是想削弱皇亲的势力。那么对谁有好处呢?” 孟雨加了一句:“还有四大山庄,甚至还有青虹派。” 妙常师太点点头。孟雨突然道:“师太想让托钵给江姐姐吗?” 妙常师太微笑了一下:“红尘确实值得贪恋,不是每个与佛有缘的人,都能出世。” 妙常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盯在孟雨脸上:“尘缘尽了的时候,才能真正皈依佛门。只是,为什么尘缘会尽呢?” 孟雨瞪大眼睛。 妙常师太道:“江绿萍是个很能干,很坚韧的女子。但是因为太能干,所以她平时得到的关爱,反而很少。一个男子和她这样的女子相处,千万不要因为她强,就不去体贴她。她在别人面前要撑着那个强,反而内心是最软弱的。” 妙常师太看看孟雨。孟雨喃喃道:“师太,您是在提点孟雨吗?” 妙常师太微微笑着:“贫尼是出家人。但也不是众生所有的事,都管得了的。” 孟雨搔搔脑袋:“好吧,只是,” 孟雨想到自己和应少言住在史延峰的宅中,倒不如让他再派些人,乔装成亲戚。他估计未来的一场清理门户的战斗,必然会是惨烈的。既然来了,就不能给对手留下余地。 妙常师太点点头:“有人处心积虑地渗透进青虹派,也是因为贫尼与你父亲和应总管的交情。尤其应总管一出山,这些人动作更频繁。其实,” 妙常师太看着孟雨:“从你父亲被毒杀已经七年了,到现在应总管再次出山,有些事情应该也触到了底线,国朝的内幕,我相信很快会完全暴露出来。这一次的变故,会比你舅舅当年和成王带军攻入京城,规模会更大,持续时间会更长,当然也会更惨烈。” 孟雨低头思忖了一下:“孟雨也感觉到了,国朝内的各方势力,还有大夏,北燕这些外族,都会卷起来,像一股巨浪一样往前推。只是不知道最后见到幕底的时候,会是什么情景。” 妙常师太微微笑着:“其实压力最大的是你父亲,正因为他把控着国朝军政大权,所以各家反叛势力都在针对他。他处在峰口浪尖上,也处在凶险的旋涡中心。最近几处的激变,跟应正云出山有很大关系,很多势力不想再等了。” 孟雨点点头:“师太,孟雨明白了。” 虽然是父子,因为以前的心结,孟雨和孟定国很少交流。对于支撑国朝局面的艰难,孟定国更是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过。孟雨看到的反而总是父亲不近人情的一面,尤其这次母亲孤身去北燕,真的令孟雨很不能接受,之前他和父亲好不容易和缓的关系看起来又要岌岌可危了。如果母亲出了危险,他是绝对不会原谅父亲的。 孟雨退出师太的房间,江绿萍已经在等她了。 孟雨还没有从和妙常师太的谈话中醒悟过来,突然看到自己想念的人,这么近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很想拉下她的手,然而这里可是佛门净地。 江绿萍浅浅地微笑:“孟雨,我带你去住处吧。少言和小雪已经安顿下来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孟雨倒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嗯了一声。 孟雨牵着马,跟着江绿萍走下山,沿着路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座整齐的灰色宅院,很有北方大家宅子的气派。江绿萍道:“就是这里了。”她推开黑漆大门,门吱哑一声,在初冬里显出空冷和萧瑟。走进院子里,江绿萍带着孟雨从游廊向内宅走去。 “少言和小雪住在后宅,你可以住在他们东边的房间里,离得也近。” 她话刚说完,孟雨突然不由分说,一把抱住她。江绿萍猝不及防,刚哎了半声,孟雨已经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江绿萍吓了一跳,想挣脱,竟然半点也动弹不得。 第二一三章 青虹派大师姐 孟雨定定地看着她,眼睛盯在她的脸上,他的脸和她的脸,近得不能再近。半晌,孟雨才松开她,红着脸笑了起来,露出那两个好看的酒窝。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亲热过,江绿萍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虽然是初冬,外面干冷干冷的,她竟然紧张的出了一身汗,白净的脸上也泛着红晕。她看着孟雨一副孩子气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又觉得好笑。 “还要躲开我么?”孟雨看着她嘻嘻笑着问。 “谁躲你了?”江绿萍嗔道。 孟雨笑了,笑得好开心。江绿萍羞红着脸说:“你就是好任性,像个孩子。” 孟雨乐了:“反正你别想跑,等我跟爹说了,回到京城我们就成亲,你给我先生五个孩子再说。” 江绿萍脸红得像红苹果一样,可心里却幸福得要命。她在想,自己苦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自己爱的人,还对自己爱得这么热烈。 她垂下眼睛,孟雨离她很近地看着她,好像看不够一样。半晌,江绿萍才轻轻呸了他一下,说道:“小雪想学武功,以后每天早上我来教她。” 孟雨哈哈哈几声:“她?她学武功你也信,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喘三下。她那是和表哥赌气出走。现在尽释前嫌了,亲热还来不及,大冬天清早起来练功?省省吧……” 江绿萍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孟雨,孟雨吓一跳:“姐姐你看着我干什么?” 江绿萍笑笑:“我只有早上有时间过来,可以看看你呀。” 孟雨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不解风情的一个人,还很自以为是,竟然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 慈念庵虽然地处山脚,又是冬天。但苍山峻峭,树木苍劲,蓝天高远,苍鹰盘旋。又是另一番豪迈的北国气象。想必下了雪景色会更有北国的白雪皑皑,冰冻千里的辽阔气势。 孟雨却提着剑,在冬天一呼气一口白烟的干冷中,独自下山了。他没有叫应少言,虽然他此时很需要他。还是决定让他和小雪多呆一呆,两个人现在简直了,用孟雨的话叫都不好意思看。但孟雪却是个说到做到的小姑娘,竟然真的清早起来和江绿萍练功了。而且孟雨搭眼一看,自己的妹妹并没有那么差的,练起功来很灵气。于是孟雨便说,我的妹妹么,能差得了?应少言和江绿萍看到他好的就往自己身上招呼,都哭笑不得也不理他。 孟雨拿出康明王给他的那个字条,又仔细看了一下。当初他急于赴江南,已经交给在大夏的眼线,也求了妙常师太,想办法寻到康明王的妻子和儿子,然而得到的回信却都是,有人先一步将母子两个接走了。因为康明王在大夏是以普通人身份生活的,又怕被人发现,刻意低调,所以知道母子俩情况的人也非常少,自然是有着强烈目的和背景的人,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却突然发现周围寂静的有点可疑。他这才觉得自己太专注思考了,想看看周围的情势。就在此时,一股剑气迎面而来,挂着凌利的风声。孟雨猛地向旁边一闪,人已经飞起,双脚蹬了一下旁边的一棵已经没有叶子的大槐树树干,人借力再次飞到空中,自上而下出剑刺向袭击他的人。 那人在地上左脚右脚转环转了一周,动作干脆利索,一看就是功底深厚的高手。他双脚转动的同时,剑迎上了孟雨的剑,铛的一声。两剑相碰的瞬间,孟雨已经翻身落地。 眼前的人僧衣僧帽,胸前挂着佛珠。孟雨施礼道:“静顺师姐。” 静顺三十多岁年纪,清秀中透着干练,她微微一笑,扬了一下下颌:“孟雨,你是来帮妙常师太,还是来帮你的心上人?” 孟雨愣了,他顿了一下答道:“我是来帮国朝。” 静顺收了笑容,冷冷地说:“谁也不能自认代表正义,谁又知道自己是帮国朝还是害国朝?” 孟雨道:“大师姐何出此言?” 静顺人清秀而干练,说话也是十分干脆:“青虹派如此之乱,妙常师太不可推卸其责,她只管自己武学卓绝,培养弟子只看天赋不顾德品,才使青虹派现在快要分崩离析。” 孟雨微微一怔:“师姐是要告诉孟雨什么吗?” 静顺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地面:“其实我为青虹派做事,只是出于责任而已。有一天撑不下去了,我自己走人也没有什么。” 她抬起头,似乎并不情愿告诉孟雨,但还是说了:“我找你自然是有事,不然在半路上拦着你做什么?” 孟雨心中苦笑一下,这位大师姐看起来肚子里的不满大了去了。 他忙又施一礼:“大师姐有话但说无妨,孟雨愿闻其详。” 静顺犹豫一下才道:“慈念庵与大夏接壤,以往康明王征西,与慈念庵自然是有需要合作的地方。康明王深陷大夏期间,有过几次求救书信。” 孟雨一愣,这个事情他倒完全不知道,康明王也没有告诉过他,看来其中的曲折,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内情。静顺又道:“师太对康明王也不十分相信,或者说她对于皇家有关的人都不完全相信。她担心以慈念庵之力一旦将康明王救回国朝,万一康明王与大夏有其他干系,就等于将奸细引回了国朝。” 孟雨一惊,看起来青虹派内部有乱也不是偶然的,妙常师太的想法也未必能得到所有弟子同意。静顺接着说道:“因为之前康明王进军大夏,但河东巡抚在情报支持上并不得力,康明王需要青虹派的支持。而师太当时因为康明王师出有名,就派我们几个大弟子负责了一些探马工作。况且我们是出家人,去大夏境内也比较方便。所以我跟康明王也比较熟悉,他最终能从大夏逃出来,是我瞒着师父,暗自帮的忙。” 孟雨这才恍然,他又不解地问:“可是,康明王找我帮他寻找妻子和儿子,为何他不托付大师姐呢?而且,他给我的字条上,也没有让我与师姐联系。” 静顺道:“因为康明王在大夏向妙常师太救助,没有得到帮助。虽然我助他回了国朝,但他对青虹派再不信任。此后他成了个休闲王爷,更与青虹派不再联系。至于我,我想他一是忌我的青虹派身份,二也是怕我帮了他引起妙常师太不满。所以他暗地派人送来了金银珠宝,我没有收。既然信任不在,要钱又有什么用。我是个出家人,去哪里不可以化缘。” 孟雨突然觉得这位大师姐十分有意思,真是性格倔强,出力不讨好的一个典型。但他心里还是不敢完全相信静顺,便试探道:“妙常师太一直助我父亲稳定国朝政局,所以孟雨此次来,是想帮助青虹派平安度过难关。孟雨想,国朝经继续稳定,青虹派的作用还是十分重要的。” 第二一四章 劫持的真相 静顺道:“我替师太打理门派,是全心全意的,我做事光明磊落,哪日不爽,就离开青虹派。但我断不会做与外人勾结,颠覆青虹派的事情。现在妙常师太对我派事务不是完全能控制得住,我是帮师父在勉强支持。你要弄明白青虹派的事情,恐怕还要花费一番力气。”说罢,她掏出一张字条,交给孟雨:“我一直关注康明王的妻子和儿子的踪迹,没有找到他们,却发现有人将他们劫持进了河东境内。然而我和师妹去跟踪,却把人跟丢了,应该是去了京城。因为我不能远离河东,而且当时交手之际,我们实力上不占便宜,只得回来。但那些人是拿了国朝的通关文书以商人的身份进的大夏,而且那两个人都是使刀高手。” 孟雨一惊:“刀!” 静顺道:“是的,因为康明王并未托付我,我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康明王派来的人。如果是,我再行动就反而坏事。所以我只是跟踪他们,发现他们应是无级刀门下,但从他们的言谈中却听不出派他们出来的真正幕后之人,这两个刀手也应是受人所托。但我听出他们和康明王是敌对的。我看那两人武功不低,就又叫了几个相好的师妹,然后动手,却不想在跟他们交手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蒙面人出现,武功极高,对决之中我们实力不敌,还有两个师妹还受了伤,只好撤了回来。” 孟雨道:“按您说的那个时间,是不是康明王出事的时候?” 静顺点头:“你说得对,事后我把我知道的情况托一个相熟的出家人进京给康明王送信,却不想他却被皇上关押了。这个信息就没有送出去。我知道康明王是孟大人力主才得以恢复王位,所以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或许你可以先将消息通知孟大人。” 孟雨心说,看来前方斗争激烈,而背后搞鬼的,却始终都与刀盟有关。而最终还是与国朝内勾结刀盟的权臣有关。 他对静顺道:“谢谢大师姐。此次孟雨来,完全是为了保青虹派平安过渡,日后还需要大师姐鼎力相助。” 静顺道:“我虽有心,但能力有限。又不愿意陷入这些错综复杂的纷争当中,只能尽力而为。我虽是出家人,既然和师父学了武功,又是大师姐,自然认得自己的一份责任。其他的,我也不能了。” 孟雨倒是对这位直爽的大师姐心生敬意:“相信大师姐在关键时候,定会为国朝正义而出手的,孟雨谢过了。” 静顺道:“师父早课结束了,我赶紧回去了。” 说罢也向孟雨打个稽首,急施轻功向慈念庵方向而去。 孟雨一边走一边思忖着,一边无意中看到静顺轻飘飘向慈念庵而去,竟发现静顺的轻功真是江湖少见的高超。想起听父亲说过,姑姑就是和妙常师太学的武功,不仅内力惊人,当年舅舅在她面前也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只能利用新皇上登基接封时,在姑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刺杀了她。而且姑姑当年也是轻功高绝,深不可测,看来妙常师太果然是有绝学的大师。青虹派的内幕也简单不了,看来也得剥丝析茧,让真相浮出水面。 他胡思乱想着,眼看已经到了一座格外陡峭的山下,一条羊肠小道延山势向上蜿蜒,一边依山而上,另一边却是悬崖峭壁,马是绝对上不去的。孟雨将马拴在树下,看了看那条路。如果正常走的话,恐怕日头高起才能到山顶的飞云寺了。 然而他并不要去飞云寺,虽然飞云寺的住持是孤鸣鹤的师弟了空大师。虽然飞云寺目前和青虹派成了对峙之势,矛盾一触即发。虽然江湖帮派的争斗往往会令整个武林为之瞩目,尤其了空和妙常这样顶级的武林前辈。 是的,这些和孟雨有什么关系呢?他是一个年轻的神探,他要解决的是难解的案子问题,而不是去关心这些江湖帮派的胜负。所以,他只要知道他需要知道的就好了。 天气这样冷,他竟然在路边的小摊上流连起来了。他蹲在一个苹果摊边上,看着装在一个一个漂亮的小草编篮子里的红红的麻皮苹果,问卖苹果的大嫂:“大嫂,苹果怎么卖?”大嫂冻得手放在袖子里,听到他问,便道:“这苹果甜呐,一文钱一个,一篮六个,六文钱。”孟雨不甘心地:“五文钱怎么样?”大嫂不高兴地说:“那俺不是亏了吗?”孟道忙说:“五文钱,我就多买一些。”大嫂更不高兴了:“你买得越多,俺不是亏得越多?”孟雨简直无语了,都说河东人会算计,钱都能生钱,这算计的,什么逻辑呀,简直没谁了。 孟雨拿了六文钱,买了一篮苹果,又转到旁边一个老大爷的摊上。老大爷倒是很痛快,用自己粘的长长的草编筒装的一个个紧挨着的上好核桃,也很给孟雨面子,一筒便宜了两文钱。孟雨开心地对大嫂说:“大嫂,看大爷多爽快,这样做生意才能赚钱。”大嫂倒没有生气,笑得要弯了腰:“对对,你这娃儿说得对,他可比俺会赚钱。” 孟雨将苹果和核桃放到马背上的挎斗里,觉得身上很是冷。他蹦跳了两下,就进了旁边的面馆:“伙计,来一碗面,要最大碗,多放汤。”伙计现朝冒着热气的汤锅里抛着筋道的面条,孟雨坐到桌边,想着今天出来时看到小雪练功,练得量可真不小,没想到小丫头还挺能吃苦,今天回去一定要给她拿苹果和核桃补补。哎,平时总不在一起,从来没有宠过这个妹妹,这次出来,才觉得这个妹妹真的好亲。然后又想到江绿萍,他忍不住笑起来,他就想晚上回去怎么躲着别人,两个人好单独呆一会儿。然后呢?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坏。 一会儿伙计从锅里开始捞面到一个硕大的碗里,然后往面里浇卤子。孟雨突然想起,大叫一声:“不要放醋!” 伙计已经倒了半勺卤在面里,听到他的喊声,吓得停住了,然后突然很硬地说了一句:“不要醋,吃得什么面?!”说着,把余下的半勺卤浇了进去。孟雨啊地大叫了一声,伙计把面墩在他面前:“叫什么?醋在桌上,想要自己加,不要就别加!” 孟雨这才看到桌上有一个小醋坛,心说我说怎么这屋里都飘着一股酸味儿呢。 第二一五章 和尚吃面 他赶紧吃了一口面,伙计朝桌上扔了一头大蒜。孟雨看了下,连忙摆手。他自小在江南长大,后来去黄山,对北方的面食,并不是很能接受。 不过一口面下去,真是汤浓面烫,热香扑鼻,五脏六腑都暖和过来了。他急急忙忙将一碗面吃完,又把热汤喝光了。孟雨掏出钱给伙计,伙计不接,瞪着孟雨:“赏钱呢?” 孟雨站起来:“就一碗面,冲我嚷那么大声,还想要赏钱?” 他拿起剑要走,伙计突然出手闪电般拍向他的肩膀,孟雨头都没回就回手格开。伙计怒了,倏地从靴子拔出短刀,向孟雨刺去。 孟雨闪身一躲,伙计飞身扑过来,孟雨后退几步,突然出掌,两掌相碰,伙计退后了一步,孟雨也晃了一下。等站稳身形,孟雨道:“你脑袋有缝没有啊,我刚吃饱就袭击我?” 伙计将刀插回靴筒:“哈!没吃就动手,你又得说话都不让你吃完,你总有的说。” 孟雨从桌上将钱拿起来,揣回衣袖:“让你请碗面不算过分吧?”伙计看着孟雨,突然五官挤在一起笑得停不住。 孟雨悻悻地道:“下次做面不要递蒜!” 伙计笑得浑身发颤,一边直摇手:“抱歉我业务不熟练……”说着又笑个不停。 孟雨实在无语了:“孙锋,笑笑差不多算了吧,别没完没了的跟没见过猪跑似的……” 孙锋勉强停住笑:“猪确实是会跑的……”刚说完这句又笑得不行。 孟雨气得没办法,只好坐在桌旁边看着他笑,好在面已经吃饱了,见孙锋笑得一时没有停的意思。赌气自己跑到柜上,端了一壶酒,一盘牛肉,又找个碗,自斟自饮,连吃带喝。 孙锋这下不笑了:“哇,你还挺会享受。” 他走到孟雨旁边,将长凳拉出来坐下:“说,你想知道什么?” 孟雨将酒杯放下:“你上次让候灵闪给我传话,好像没说完哪!今天不想补充点什么?” 孙锋道:“呃,其实那个时候也没法说完。”他说着:“我给你把酒烫烫再喝。” 一会儿,孙锋端着烫热了的酒走过来,替孟雨倒上:“当时,好多情况我也不清楚。因为在瑞和绸缎庄杀人的,用的是无极刀法,所以回来之后,我就留了心。” 他向面馆外面看看,低声道:“你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 孟雨也压低声音:“有人来找碴儿不是更好。” 孙锋将脖子伸长,凑到孟雨跟前:“飞云寺你也敢惹?” 孟雨哑着嗓子:“不惹怎么办?不是我想惹他们。” 孙锋点点头,缩回身子:“我回来之后,才发现帮里有弟兄,还有飞云寺里也有人,都入了刀盟。” 孟雨并不吃惊:“这个刀盟,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陌生名词了。在京城,杜青云和江逸凡也是。到底有多大规模,可能没人清楚。” 孙锋道:“但是,刀盟只是个松散的组织,这个组织的大多数刀手,只是完成任务,领到好处。并且,飞云寺也有人入了刀盟,但是做案之时却冒充无极刀法,而且还挺正宗。无极刀法哪里那么好学?可见我们有身份重要的兄弟和飞云寺有勾结。” 孟雨拿起一杯烫热了的酒徐徐喝下去,果然比冷酒要舒服得多:“那么谁能知道刀盟的核心人物呢?” 孙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要是随便能知道,那案子不就不用查了吗。” 孟雨道:“你有没有查处帮里投靠刀盟的弟兄?” 孙锋摇了摇头:“无极派和官府没有关系,不像青虹派或者卧虎帮。这几个兄弟固然做了不端的事情,却暂时不会对帮里有致命危险。当然,我留他们,也只是想帮你查清事实,最终凡是沾包的,都要逐出帮门。” 孟雨很钦佩地看着孙锋:“大哥真是仗义。” 孙锋说了句:“没收你面钱才是最仗义。” 孟雨噗地一声笑了,将最后一碗酒喝下:“那我走了?” 孙锋脸上诡异地笑着:“走得了吗?” 孟雨一惊,环视周围,竟然浑身一麻。门口站着几个执刀的和尚,而每个窗户上都露出一个和尚的脑袋。 孟雨吓得:“妈呀,这么多光头,吓死我了!” 孙锋站起身,高声道:“飞云寺的师父们,既然已经到了门口,就进来吃碗面,喝点热面汤。站在外面不冷么?” 一个身材高大,僧衣僧袍的带刀和尚走了进来:“伙计,贫僧不吃荤。” 孙锋拿起抹布麻利地擦着桌子:“哪个有荤给你,那得加钱!” 和尚招了下手,门外武僧打扮的人纷纷进来,有七八个,在孟雨这桌和旁边的那桌坐下。孟雨看着领头的和尚:“了空大师的弟子么?” 那和尚向孟雨施礼:“贫僧慧海,了空大师座下三弟子。” 孟雨微微一笑。慧海的眼睛盯在孟雨的脸上,其他座位上的和尚也都瞪着孟雨。 顿时,七八双眼睛盯着孟雨,他还假装泰然自若的样子。 不一时,孙锋喊了一声:“面来啦!” 他两个胳膊展开,一边放了四碗面,放到两张桌上,又端了用大碗盛的卤子,用勺麻利地给每个碗添上:“素卤哈,闻着香不香,本伙计请客!” 慧海看着孙锋,沉声道:“孙掌门,不要这样。” 孙锋已经将大碗和勺放下,扎煞着两只手:“面和卤管够,嘿嘿。” 慧海已经无语了:“孙掌门,孟神探,也太不把我飞云寺放在眼里了吧。” 他这儿严正抗议交涉着,其他的飞云寺弟子已经抱起碗,呼噜呼噜吃起来。慧海看他们一眼,锐利的眼光又落到孙锋和孟雨身上。 孟雨没有说话,只是嘻嘻笑着。 孙锋将毛巾往肩上一搭:“耶,慧海师父还知道我孙锋是掌门?你们拐了无级派门下替人卖命,还让弟子偷学我无极派刀法,有没有个说法!” 慧海往后躲了一下,语塞。想了一会儿才说:“飞云寺弟子重多,难免有个别害群之马。贫僧也在协助师父探查中。” 孙锋道:“知道就好,还不快吃你的面!” 第二一六章 神探被大嫂骗了 慧海这才醒悟,鼻子动一动,闻到面香,抱起来大碗也吃起来。 他吃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孟神探,你今日要不要见住持?” 孟雨笑道:“师父好生吃面,今日孟雨只是出来闲逛,改日再专程拜访。”慧海呃了一声,又埋头吃面,孙锋又忙着给其他弟子添面添卤添汤。 孟雨笑得不行:“我说你怎么看上去开面馆更合适呢?” 霎时间风卷残云,慧海看弟子们都吃饱喝足十分满意。只是佛门弟子不敢喝酒,个个都喝了不少面汤。慧海便向孙锋和孟雨施礼:“贫僧要上山了,日后两位施主有闲,欢迎上山一聚,住持一直期待着与两位见面。” 等面馆里就只有孙锋和孟雨两人了,孙锋看着孟雨突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孟雨实在是没辙了:“你神经了吧,还面里是有笑药啊?” 孙锋勉强止住笑:“吃饱了吧?暖和了吧?” 孟雨莫明其妙地点点头。孙锋道:“我去买点苹果和核桃,你带回去吃。” 孟雨心说,难道他跟吃了笑药似的是跟我买苹果和核桃有关? 两人一起出了面馆,沿着路走了几步。看到路边老大爷和大嫂的摊子仍在。看到孙锋和孟雨过来,两人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大嫂下意识地嘀咕:“咦,还没走哩?不是过路客?” 孙锋走近摊子,对大嫂道:“苹果给称五斤。”大嫂急忙从大堆苹果里挑个儿大的称了五斤,装到一个草编的篓里。孙锋掏了钱递给大嫂。老大爷看着眼馋:“核桃还要不?” 孙锋又笑:“要……”孟雨打了他的后背一下,孙锋才止住笑。又称了五斤核桃也装到篓子里。然后一起帮孟雨放到马上:“飞云寺少不得还得来,了空大师也少不得要打照面。不过,飞云寺没有想得那么可怕,但越过它是不可能的,和青虹派争势也是存在的。” 孟雨点头:“见你这么长时间,这才认真说了两句话。我明白,今天来不过是让他们心里有个压力。不同派别之间,本来互不相扰,他们已经侵犯了无极派,也触动了国朝的法度界限,所以我们来对他们还是有压力的。” 孙锋道:“无极派是彻底的纯江湖帮派,我不能给你白跑腿儿。今天就赔了九碗面!”孟雨瞪着他:“我没帮你了事啊?我来了,飞云寺以后就不能那么嚣张渗透进无极派。我可是自费长途跋涉!” 孙锋想了想,忙点头:“行行行,老弟您快请,今天的表现还满意吧?” 孟雨想想:“马马虎虎吧。” 回到住处,天都黑了,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孟雨跳下马,将篓子、篮子、草编筒里的战利品都从马背上拎下来。听到声音,孟雪忙跑了出来,拽着孟雨的胳膊开心地说:“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人家都担心你了。”孟雨笑道:“这么幸福的小两口过日子,还知道惦记哥哥哪?”孟雪哧地一下,白了孟雨一眼:“不领情拉倒,就知道哥哥急着见的也不是我。”孟雨捏捏孟雪的脸蛋:“是啊,你江姐姐呢?替我看好没?” 孟雪小声说:“在厨房做饭,等你回来哪!要给你做面!” 孟雨竟然立刻就安静了,他笑了一下,心里竟然有很温暖的感觉。 果然饭桌上,江绿萍做了不少菜。又将热腾腾的面端上来,笑着说:“我也是到了河东,才开始学做这边的面。今天可是很正宗的,醋和蒜也给你们准备好了!” 孟雨连忙摇手:“我要面和卤子就行了。” 江绿萍微笑着:“随你,还是江南人的脾胃呢。多吃一点吧,外面跑了半天,肯定又冷又饿的。” 孟雨嗯了一声,端起面就吃。应少言拿起醋瓶递给孟雪,又替她剥了两瓣蒜。孟雪一改平时一天三顿才吃一口的秀气样子,埋头吃得很欢,醋也倒了不少。 孟雨吃惊地看着她:“小雪,你没有搞错吧,这么能吃?比我吃得都多!” 江绿萍笑着说:“小雪今天练功练累啦,胃口自然就好。她可真聪明呢。”说着,她用手抚摸着孟雪光滑乌黑的头发,而孟雪还在埋头吃一个劲儿吃。应少言也笑了:“是呢,小雪学得好快,也很能吃苦。” 孟雨也笑了,对应少言说:“你就教不出来,我也教不出来,就得江姐姐才行。她呀,就不听咱俩的。” 应少言点点头:“小雪来西玉州的时候才十岁。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江南小女孩,可在西玉州五年,就变成北方女孩了。你看,她醋也能吃,蒜也能吃。不像你,年纪大了,吃饭习惯也改不过来了。” 说着,他很疼惜地看着孟雪。孟雨噗地笑喷了,自己怎么就年纪大了?到西玉州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岁。但孟雪自从到了西玉州,就是应少言这个表哥带她。孟雨整天神龙不见首尾。应少言因为罪籍被限制在西玉州不能外出,而且性子温和,心又细,从小一点点带着孟雪,其实孟雪看待他,也是如父如兄的感觉,对他十分依赖。也正因为这样,成亲后应少言和她那段不如意的时光,才令孟雪格外痛苦。 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孟雨看着他们甜蜜的样子既高兴又羡慕:“谁说我改不了江南习惯?我今天买了苹果和核桃给你们。” 大家都噢了一声,孟雨急忙把苹果和核桃尽数拿过来,开心地说:“这个小篮子好漂亮!”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大苹果,递给江绿萍:“江姐姐,这个给你吃。”接着又拿了第二个:“咦,这个怎么这么小啊?”她将小苹果放到桌子,又去拿第三个,还是小的,然后把篮子里的苹果都倒在桌子上,竟然除了第一个,其余五个全是小苹果。大家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江绿萍和应少言都忍不住笑喷了:“孟雨,你让卖苹果的骗了吧。”他俩都是做生意在行的,一看就明白了。孟雨急忙把那个装核桃的草编细蒌拿过来,解开系着的绳子,掏出一个核桃,然后又掏出一个,再掏,没有了。原来除了最外面是两个核桃,里面全塞的是乱草。这下连孟雪也看明白了,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孟雨突然想起孙锋当时笑不可支的样子,原来这小子老早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笑过之后,江绿萍说:“那边上好的苹果和核桃是朋友送的吧?好,饭也吃完了,我去洗苹果,少言砸核桃,小雪剥核桃。某人劳苦功高,只管吃,好不好?” 大家欢呼而散,各去干各的。江绿萍忍着笑看着孟雨:“孟公子,你就收碗吧?”说着,还是没忍住莞尔一笑,拿了个大盘子捡了苹果洗去了。 孟雨看她笑得那么美,不由痴了。 第二一七章 绿萍姐姐 星空,繁星点点。虽然冷,却是很晴朗的一个夜。 孟雨和江绿萍两个人在山脚下没有目的的漫步着。这个属于他们俩的时光真是难得,经历了两场无比惨烈的战斗才得到,因此孟雨一点也不觉得冷。 只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似乎又开始没有话说。江绿萍冲孟雨笑笑,静夜中她脸上线条十分柔和好看,看上去清秀中有一种朦胧的妩媚。孟雨也冲她开心地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好一起看着冬天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看了一会儿,孟雨握住她的手,江绿萍转头看着她又笑了一下,星空下笑颜如花,美丽而迷人。 孟雨心跳又加快了,捏紧她的手,江绿萍好像有点害怕他又有什么大胆的动作,用她一惯糯糯的声音柔和地问:“孟雨,关于青虹派,你有什么要问我吗?” 孟雨猛地一醒,自己竟然差点忘了这个主要目的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没有从幸福美好中转换过来,脑子又调动了调动,才很突兀地问:“静顺师姐,你对她怎么看?” 江绿萍噗地笑了:“你竟然跟大师姐打过交道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必定是在慈念庵外见的面,可对?” 孟雨正拉着她的手,听她这怎么说,用力一带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顺势揽住她的腰,晶亮的眼睛盯着江绿萍:“我是在探案,自然什么都要留心。女人这么聪明可不好。除非,”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除非你真的想当青虹派掌门。” 江绿萍挣扎起来,却终究没有孟雨力气大,被他紧紧抓着,动也动不了,江绿萍脸红了:“谁想当掌门了,从北燕到京城,什么时候不是你一声令下,我就挥刀冲上去,片刻都不犹豫,还要怎样?” 孟雨轻轻放开她,看着她的眼光也柔和起来,他轻声说:“是这样的,谢谢你。” 孟雨眼睛里的情意,江绿萍看得明明白白。而且在这空旷寒冷的北国冬夜,确确实实只有他们两个,她自然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情意。他们除了普通男女的****之外,还是生死之交。 江绿萍的脸更红了,她羞涩地说:“有什么好谢的,接着说静顺师姐吧。” 孟雨坏笑着鹦鹉学舌:“那就继续说静顺师姐。” 江绿萍打了孟雨一下,想了想说:“静顺是大师姐,是妙常师太的嫡传弟子。她人很正,很勤勉。打理青虹派的事务很尽心,也不拉帮结派,更不争个人利益。但就是脾气太坏了,说话又直又硬,不那么玲珑。但妙常师太将所有事务将给她,还是很放心的。” 孟雨点头:“静顺师姐的武功是下苦功夫,甚至是笨功夫练出来的,她袭击我的时候用的那个转环步,真的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功底,一般人也没有这个毅力能坚持下来。” 江绿萍也点点头:“师父其实不喜欢静顺师姐这样的,她喜欢聪明天赋好,长得也招人喜欢,为人比较玲珑的。其实,”她转头看看孟雨。 孟雨知道她大概要说什么与自己相关的,便道“其实什么?” 江绿萍道:“师父最喜欢的就是孟大人的姐姐,你的姑姑。青虹派以剑术取胜,更以内力和轻功独冠武林。但一般的弟子天赋不够,接受程度慢,便都以剑法为基础。事实上,师父出门从不带剑,听说你姑姑也是如此。师父常说,孟大人和你姑姑都是武学悟性极佳,而且你姑姑对武功十分钻研和入迷,不像孟大人少时那么爱玩,心性散漫,所以很快就超出师太其他弟子许多,比师太所差也有限。” 孟雨也有同感:“据说当时舅舅查出姑姑暗通北燕,和姑姑翻脸之际,姑姑一出手就制住了舅舅,只是最终心软,放舅舅走了。却不想在朝堂上太后的后冠还没有戴热,就被舅舅刺杀了。” 想起二十多年前国朝皇位更迭的血雨腥风,两个人都有些悚然。当时如果没有应正云那最后一记绝杀;如果不是孟离珠对应正云那种不能言说的情感,导致在最后一刻放松了警惕让应正云得手,今天的国朝不知道会是什么情景。 江绿萍继续说道:“是啊,就因为这件事,以后妙常师太只教俗家弟子剑术,再也不教内力和轻功了。青虹派在江湖上虽然不如少林和武当那么名声在外,其实是任何门派都不敢小觑。就说静顺师姐,虽然天赋不是非常出众,但她踏实沉稳,吃苦程度远超过常人,而且暗地里她是非常钻研的,全部心思都在武学上,又是师太嫡传,这二十几年的功夫下来,身手也是十分惊人。” 孟雨点点头:“我跟她交手,感觉时间长了,我也不一定能支持得住。”江绿萍一笑:“听少言说,应总管调教了你不少日子,功力大进呢。” 孟雨脸红了:“哎,别提那段狼狈的日子。你呢?师太喜欢玲珑的,所以喜欢你,想培养你当女掌门是不是?” 孟雨最后的口气很是揶揄。 江绿萍白他一眼,嗔怪地说:“别老提什么女掌门好不好?闪电刀是我家家传的,我必定不会放弃。但也很感谢师太亲自教我练剑法,真是受益非浅。不过,说起为人玲珑,你别老是酸了吧叽的。师父确实喜欢长得可爱,人又玲珑剔透的,所以在众多嫡传弟子里,最喜欢的是最小的弟子静仪,不过她年纪还是比我大,所以我叫她师姐。但这个师姐虽然天性聪明,平时也总是很乖巧,喜欢围着师父说师父爱听的话,但她自恃聪明,练武也偷懒,功力比静顺师姐差很多。她和三师姐静空关系很好,静空的武功很好,也很受师父重视。她们两个又很会煽动周围那些没有主见的再传弟子,所以静顺师姐经常吃些暗亏。而且她俩似乎与外边有什么信息相传,因为有人说看到她们下山之时出手阔绰,一些日用的东西也很昂贵,不像出家人,应该是为外边的人办事。” 孟雨点点头:“所以说,那些别有用心的势力,都已经在向这些江湖门派渗透,导致国朝各种势力勾心斗角,江湖各派风雨飘摇。姐姐不在的这段日子,我经历了两场大的生死之战。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参与这么残酷的战斗,虽然亲手杀了很多敌人,但好多次都命悬一线。有几次敌人的兵器离我那么近,我真的觉得那晃眼的刀,那闪着寒光的剑就要将我劈成两半,或者刺进我的身体。最后一刻的时候,我真的想起的只有你。我就想,我见不到姐姐了,难道要把遗憾留到下一辈子?”(。) 第二一八章 初入青虹派 江绿萍瞪大眼睛看着他,眼泪溢到了眼眶里:“孟雨,是姐姐太不坚定,辜负了你。” 孟雨拉住她的手:“不是的,姐姐。其实我不像萧梦时,他在比我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带领军队与北燕作战,而且他喜欢沙场生活,喜欢用敌人的血来祭自己的刀。表哥也是如此,不能从军令他一直黯然神伤。而我呢,双凤山庄是我第一次参加一场正式的战斗,而在西玉州与北燕军队遭遇,更是让我看到战争是多么残酷,足以摧毁一切。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我在想,飞云寺和慈念庵甚至无极派,为什么一定要敌对?为什么一定要用一场拼杀决战来解决问题?我不想让那两场战斗再重演了。本来,舅舅特意牺牲了表哥的前程,让他随我前来,真是准备好了帮助青虹派参加可能遇到的决战。但我想试试,看我能不能让两派不再对立。我今天还遇到孙锋和了空的三弟子慧海还有飞云寺的一些弟子。我一时觉得,慧海其实也是厚道和憨直的大和尚而已,那些弟子也都是些很朴实的修行之人。飞云寺和慈念庵大部分弟子都是这样正直而善良的,为什么一定要让杀戮的事情发生呢?” 江绿萍没有想到孟雨竟然能有这样的心胸,但是能让两派坐下来言和,这是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能做到的吗?但她仍然感动于他竟然有勇气去尝试。江绿萍思忖了一下:“其实了空除了和师父因为同处一地,而有些门派间的利益争夺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恩怨。如果有,就是了空和黄山的苦松居士为争武学之短长,互不对付。而苦松居士又和师父交情甚好。不过,这都属于门派之间正常的摩擦。只是如今让别有用心的势力利用了而已。” 说着,江绿萍不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虽然她裹着翻毛的斗篷,然而初冬的夜仍是寒冷刺骨的,此刻她似乎觉得遍体发凉。 孟雨将自己的外氅脱下,裹在她身上。江绿萍轻声推拒:“不要给我啦,你也会冷的。”孟雨笑笑:“和大美人在一起,怎么会冷?”看着江绿萍将外氅也裹紧,仍然掩盖不住曼妙的曲线,星光下的她沉静如水,美得毫不张扬,孟雨又开始心神摇曳。他抱住江绿萍的双肩,低声道:“姐姐。”江绿萍也看着他,孟雨在想,他爱她,是不用置疑的,然而往后呢? 他抱紧她,似乎隔着厚厚的衣服仍然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火热,自己也不觉得冷了。他轻轻地说:“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们一起去京城。” 江绿萍微微地点点头,心里却在发颤,她知道他在对她作出承诺了,而以前他从来没有向她承诺过什么。 孟雨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喃喃地说:“等在京城的事情也结束了,我再陪你去江南。然后,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江绿萍的泪水又盈满眼眶。她知道孟雨就是一个浪子,经常是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这些年,她经常去西玉州办买卖上的事,几乎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孟雨。唯一一次相遇,却是在北燕遇到他去探查案子。孟雨是不随便答应人的,可他如今竟然答应自己,想去哪里都跟着自己。她也轻轻地说:“我知道,你有你喜欢做的事情,你想去哪里,愿意我跟着,我就跟着。不愿意我跟着,我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孟雨的心像被刺了一下。 他想到自己曾经多么对不起她,想到从在北燕那家客栈偶遇起,他们就是患难与共过来的。尤其在北燕那紧张而惊险的旅途中,他们几乎时时刻刻在一起,彼此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虽然那个时候两个人是普通朋友,但想必感情已经暗暗埋在彼此的心里了。否则不能想像孟雨这样一个对感情很悲观的人,能如此执着地在她与别人有了婚约之后,也不肯放弃。 第二天一早,妙常师太在庵内最大的抱晖堂内召集弟子,让众弟子和孟雨见面。应少言却不打算去,他对孟雨说:“杀人的时候招呼一声就是了。那里都是女尼,去你一个男人已经很突兀了。” 孟雨知道这个表哥很闷,便笑笑:“好的,小雪我要带上,她也是青虹派弟子了。” 孟雨红红的小嘴一咧,笑得很开心。她跟江绿萍练了两天晨功,有多年前在黄山的基础,还挺有长进,令她对于学武竟然有了兴趣。而且走了这一路这么艰苦,又连续早功,她的身体似乎反而好起来了。 应少言将斗篷帮孟雪披上,又给她系紧带子,上下打量一下:“换上厚牛皮靴吧,出家人苦惯了,屋里不见得生火,时间一久会冻脚的。” 孟雨晕了一下:“你们两个谁是老婆呀?再说了,出来学武还这么讲究?”应少言笑笑,将那双绣了花的上好小牛皮做的靴子拿过来:“听话,换上。” 孟雪哎了一声,接过靴子跑进屋里,江绿萍也忍不住笑出来。她今天早上仍然过来教孟雪武功。 之前孟雪跟哥哥商量想住到庵里去。孟雨很吃惊:“你离得开表哥么?”孟雪瞪大眼睛“我是真的要来学武功啊!”她趴到孟雨肩膀上:“哥哥,其实我在想,过去我生活得太狭窄太封闭了,所以想得也窄,表哥就是一切一样。我每天从早到晚都只在关注着他,也总是在意表哥对我怎么样。” 孟雨抓住孟雪的胳膊:“小雪,可是你住到庵里去,表哥他能开心吗?” 孟雪微微笑着:“哥哥你不用误会了。不要说表哥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但表哥理解我的,我自己也想走出去一点,不要老是离不开她。” 孟雨摸摸妹妹的脸蛋:“表哥是个有过去的人,有些事我也很生气,但是不忍心怪他。你要多体谅他……” 孟雪认真地说:“哥哥,我懂。我们现在是真的彼此理解了,不时时刻刻在一起也一样是好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一九章 如此剑阵(一) 孟雨忍不住笑了:“太细的事情我可明白不了,最好你俩也别让我明白。上了山可要好好练功,不要弄得像个大小姐一样。” 孟雪将孟雨推了一下:“小雪要是那样的人,还配做爹爹和娘的女儿吗?” 此刻,孟雪一眨眼又从屋里跑出来。她穿着雪白缎面绣花的翻毛斗篷,绣红色镶金边小牛皮靴,白净的小脸上眉目如画,莞尔一笑,如仙女下凡一般。孟雨都乐了:“啧啧,能不能不要这么臭美啊,是去和慈念庵的师姐师姑们们见面,都是女尼,干嘛打扮得跟过节逛会似的,好了快走吧。” 孟雪急忙道:“等等!” 她跑进屋,孟雨直摇头:“出个门儿真是麻烦!” 不过孟雪马上又出来了,她竟然很利索地换了件棕色的鹤氅,脚上登着一双厚厚的黑棉靴,看上去像个朴实的小媳妇。孟雨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应少言也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孟雪临出门又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表哥一眼,他微笑地看着她,目送她出了门。 三个人骑在马上,江绿萍笑着说:“小雪你还真是变了很多。不过庵里也是个小世界,你以前没有跟这么多人相处过,可要心里有准备。” 孟雪眨眨眼睛:“姐姐在庵里住这么长时间,肯定知道很多事情,告诉小雪吧!” 江绿萍笑了:“你可真是个机灵的小姑娘。其实很多人在一起,大家经历不同,个性不同,禀性也不同,自然不可能事事顺心。但是人的内心,都有相通的一面,多体谅别人,但也坚持自己。” 孟雪道:“是呢,其实小雪这次一定要从家里出来,就是要认识外面是什么样子,如果住在山下,那出来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有事情不怕,小雪正要多见识一点。” 孟雨听了,忍不住说:“拉倒吧,我觉得你就应该呆在家里,没事瞎乱跑……” 他兴致勃勃地说着,还想大力批判孟雪,就想不到已经来到了山脚下。突然听到一个清朗的女声:“施主上山可以,青虹派弟子先来请教!” 孟雨吓了一跳,怎么随时都会遇到这种事呢,而且今天还带着孟雪这个小累赘。 况且之前不是跟妙常师太已经见过面,难道那次不算拜码头吗? 他心里想着,却丝毫不紧张,对江绿萍说了一声:“看好小雪!” 人已纵身从马背飞起,镔铁剑也已出鞘,迎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挥去。听到声音的同时,他已经看到灰色僧衣一角一闪。他对自己的出剑方向和角度是绝对有信心的,可以做到分毫不差,也知道这一定是妙常师太的弟子,而且没有听到剑出鞘或剑气的声音,未必要向他动手。而孟雨却没有半刻犹豫,飞身、拔剑、出剑一气呵成。 那弟子显然没有料到她一句刚出口,孟雨的人和剑已经飞扑向她。只见她临危不乱,因为孟雨的剑来势太快,她根本不可能拔剑,却随即也飞身而起。她的身法却与静顺完全不同,身姿迅忽而飘缈,在空中已经出掌,避开孟雨的剑尖,击向孟雨的剑身。 只听铮的一声,已经将孟雨的剑荡了出去,孟雨顿时觉得手臂一阵发麻。两人同时翻身落地,孟雨喝了一声:“好厉害的功夫。”青虹派既以内力和轻功绝胜武林,此人能将自己手臂震得发麻,自然是妙常师太的嫡传弟子了。 果不其然,那人僧帽僧袍,看上去比静顺看上去年轻一些,五官清朗,长得还挺好看。个子很高,在女子中算是相当高大的。她双足落地之后,冷眼看着孟雨:“贫尼并未出手,公子为何就出剑,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孟雨笑道:“不是静空师姐说要请教的么,孟雨才不敢不出手啊?” 静空一想,立时语塞,却又奇道:“施主怎知贫尼是静空?” 孟雨施了个礼:“孟雨见过师姐。若是连师姐的功夫都认不出来,孟雨还做什么神探?妙常师太弟子里,轻功能到师姐这个程度的,也没有第二个了吧。” 静空一凛,却随即道:“江湖神探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试了你这一剑,贫尼也是有幸。” 江绿萍忙说:“绿萍见过师姐。”又转身对孟雨说:“正式上山议事,是必需要经过青虹派剑阵的,就听师姐安排吧。” 静空接着江绿萍的话道:“孟施主,绿萍说得不错。不过,我青虹派只是将此作为与客人切磋之法,并没有搏命的意思。况且,” 她笑了一下:“公子也不是和贫尼切磋,是和师父的再传弟子组成的剑阵比试。不论输赢都可上山,影响的不过是公子的心理而已。” 孟雨心说这师姐还挺会找嘴上便宜,将剑还入鞘内,然后道:“啊呀,那真是让孟雨大开眼界的事情,孟雨缘何能不开心呢?只是不知道青虹派的剑阵是几个人呀,孟雨反正光光一根,十分无所谓的,十个和一百个都一样。” 静空淡淡一笑:“孟公子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自然我派不能托大。青虹派剑阵就是七个人,你可以叫上你表哥就差不多了吧。” 孟雨呃了一声:“表哥的没有,孟雨一个人来领教吧!” 静空点点头:“孟神探驰名江湖,坊间里巷也都知道你的名头,自然是不惧战阵,贫尼从心里佩服。既然如此,就让绿萍陪你吧,反正你们两个配合不会比你表哥差。小雪姑娘,你的剑在哪里?呃,你就还是算了吧,悟智,你陪着孟雪,照顾她的安全,剑气伤了小脸蛋,那可赔惨啦。” 旁边一个修长清秀的女尼忙答是,走到孟雪面前:“孟雪姑娘,请下马,我来陪你观战吧。” 说着,还很解人意地将孟雪扶了下来,带她到一边的树下。孟雪有点不好意,下个马还要人扶,但看这些师姐似乎也并无恶意,自己也想看看哥哥和青虹派弟子比试。便和悟智一起站在一棵大树下,瞪大了眼睛。 孟雨心说,这静空说话还挺风趣,办事也得体,难怪在师太面前比静顺师姐得宠。 他看了一眼江绿萍:“姐姐今天用剑吧。” 江绿萍答道:“好。”然后将刀抽出来放到一边。 只见七个黄衣女尼迅速摆成雁字阵式,中间的女尼身材颀长,长手长脚,一看就是使剑的好手。她们都穿着单薄的僧衣,却似乎并不冷,显然个个内功扎实,用内力驱寒。 静空退到一边,和孟雪站到一起,并不看她却说道:“小姑娘,不要着急,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希望庵里的萝卜干稀饭你能吃得惯。” 孟雪眨眨黑黑的眼睛,甜甜地说:“吃得惯啊,我给师姐盛饭。” 静空噗地一声笑了:“和你那个绿萍姐姐一样,嘴巴像抹了蜜,都是玲珑透剔的人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二0章 如此剑阵(二) 孟雨看了一眼江绿萍,竟然还来得及脸红了一下。两个人虽然一起打过不少架,但是双剑联合这种东西却从来没有过。况且,孟雨一时真的有点心虚。他知道江绿萍既来青虹派,必然跟妙常师太学剑,然而,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他觉得万一今天两个人的剑没配到点儿,他心里会有阴影的。 江绿萍也急忙一孟雨一起站好阵式,并且轻声对孟雨道:“等她们先出招。” 孟雨噗地:“不是客人先出么。” 江绿萍气得:“你是前辈,这都是师侄~” 孟雨哦了一声,忍不住又噗地一声:“别走神哈,我可不知道你剑法怎么样。” 他话音未落,青虹派弟子的剑阵已经迅雷般发起攻击,七个人各根据自己的站位和他们两人的位置按照不同的路线攻了上来,霎时间剑网交织,在冬天的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寒光。 孟雨等到剑阵移动,才倏忽拔剑。之前,他已经将剑收回到剑鞘,如此托大,刚才江绿萍就有些紧张,却不好意思提醒他。 此时孟雨神速拔剑,人随剑转,镔铁剑贯着千钧之力迎上剑阵,同时对江绿萍轻喝一声:“不要出击,补我的空档!” 江绿萍何等聪明,霎时明白孟雨因对方都是女子,必定力量有限,而青虹派剑招变化莫测,行剑飘忽,所以一定是用力量和速度的刚猛来克制阵剑。这是一般人面对人数远多过自己的对方不敢使的剑法,而孟雨显然是要硬拼掉剑阵。 此时孟雨已经如秋风扫落叶般将镔铁剑迎上雁头的弟子手中的长剑,然而她左右两个弟子也同时将手中剑攻来,孟雨没有使全力磕出,只是将长剑挡出之后,顺势左右横扫,将那两个弟子的剑也扫了出去。孟雨的镔铁剑要比青虹派弟子的剑长得多,厚得多,也沉得多。那为首弟子是再传弟子中的使剑第一高手,然而毕竟是女子,而且内力也还差着火候。虽然孟雨没有使全力,那个首座弟子的剑也差点被磕飞,而后边两个弟子也被孟雨的剑扫得向后退了几步。然而后面四个弟子瞬时又持剑攻了上来,孟雨刚才一剑其实已经破了剑网,现在几个弟子变成了各自为战,剑阵的威力一下弱了很多。 但是虽然首座弟子和另两个弟子都被孟雨的镔铁剑所震,却稍停之后马上反身又攻了上来。江绿萍此时身形才动,用手中剑将那三个弟子阻住。孟雨的剑法是在黄山和苦松居士所学,本来按照孟雨天生灵性颇佳,脑子灵活身形也灵活的特点,苦松居士教孟雨的剑法是以轻灵见长。但在与易容人的多次碰面中,他的剑却基本完全被压制。及至应正云重新教授他武功时,他对于舅舅要求他用速度和力量与对手正面对决仍然感到不能理解,虽然剑法和内力都有了进境,却没有悟到舅舅如此要求他的真正涵义。直到双凤山庄和西玉州的两场战斗,他突然认识到速度和力量永远是致胜的基础,以巧破千钧也需要雄厚的实力做基础,并非想巧就能巧的了,在面对战争中敌人如雨点飞蝗般的进攻,真的全是下意识本能的在搏杀,这些全要靠速度和力量,还有耐力做基础。有时候,人们习惯于固守自己的观念,并且也不愿意轻易接受别人的意见。而实战确实能让人从灵魂到观念都得到彻底改变,更可以得到境界的提升。 孟雨再次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剑,接替上来的四个弟子一起攻上,却被孟雨又如秋风扫落叶般的剑势一剑横扫,四个人不约而退向后退了几步。而江绿萍一个人将前三个弟子阻住,她们拆了江绿萍的剑招之后也向孟雨攻去。 首座弟子发现剑阵事实上已被孟雨两剑之内就已冲破,而变为各自为战,虽然可以视空档向孟雨攻,剑阵的威力却发挥不出来,就算能战优势也变成围殴了。她喝了一声:“收回来,重新结阵!” 孟雨却不等她重新占好位置以便让其他弟子组成剑阵,手中镔铁剑翻转,向着她胸前便刺去。孟雨的速度和力量不是首座弟子能够反应得过来的,其他弟子更是来不及去救,一愣之下,孟雨已经将首座弟子的剑挑飞,剑阵便合不上了。 好在青虹派弟子训练有素,其余六个人此时已经调整了速度和位置,六个人出剑出奇的一致,在孟雨将首座弟子的剑磕飞之计,六柄剑已经瞬间攻到了孟雨胸前。 而首座弟子剑被磕飞毫不慌张,她纵身翻向空中,在空中接过落下来的长剑,反身也向孟雨刺来,只比六个弟子慢了一瞬。孟雨眼看已经接剑不及,而且就算是能接下六把已攻到眼前的剑,那么首座弟子攻过来的剑有足够的时间洞穿他的胸堂。 江绿萍想赶过去补孟雨的空档已经来不及了,也是青虹派训出来的弟子,集体意识非常之强。既使首座受阻,其余弟子竟能稳而不乱,临时结成新的阵式,这也是孟雨没有想到的。 若是还是孟雨从前的那把剑,若是还是孟雨从前的那种剑法,那么今天并没有出三招,他已经被青虹派剑阵完全压制住,不服输也是不行的。 然而孟雨手里的镔铁剑已经在瞬息之间自左飞速回撤回来,回撤的同时将六柄剑一起横扫过来。巨大的力量使得六个弟子一起向一边歪倒过去,而孟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翻转手腕,将六柄剑向上挑起。 这个手法和他当初在京城收那七把刀完全不同。因为当时刀是放在桌上的。而现在剑却是拿在青虹派弟子手里的。 只是当速度和力量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六个人同时出剑却反而使不出人多的优势,正好一起收拾了。 孟雨力猛剑沉,而镔铁剑要远长于一般的剑,因此足以将六把剑同时挑起,而此时首座弟子已从空中如泰山压顶一般举剑劈下来。却不想和被挑到空中的六把剑磕在一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二一章 唇枪舌剑 这一下,等于是六个弟子一起将剑磕在首座弟子的剑上,替孟雨挡了首座弟子的剑,她顿时觉得似乎有多少人一起使力将她手中的剑夺走一般。她再也攥不住剑,手中宝剑再次脱手飞向空中。她急忙在空中再次翻身,再勉强歪歪斜斜地翻落,双脚抓住地面,身体晃了两晃才算站稳,而剑已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而那六个弟子也被震得虎口发麻,虽然剑没有脱手,却也差点攥不住,而且被孟雨扫得阵型再次乱了。 孟雨趁着她们没有重新结成阵式,一拉江绿萍的手,说句“走”!两个人纵身飞起,越过七名弟子落在静空面前。 孟雨执剑含笑道:“得罪师姐了,我们在庵中等待师姐。”说罢拉着江绿萍施展轻功上山而去。静空怪怪地笑了笑,对剑阵的七名弟子道:“你们也回庵吧,稍微整理一下,不要在师父面前一副狼狈相。” 她突然看到孟雪还在树下,而孟雪看到哥哥飞似的走了,一脸吃惊的样子。静空笑道:“你哥哥和江姐姐不管你了,就让悟智师侄陪你这个师姑一起上山吧。”说罢自己也有点忍俊不禁,带着那些再传弟子也走了。 孟雪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比武斗剑是这么令人眼花缭乱又荡气回肠啊。 悟智也乖巧地改了口:“师姑,我们慢慢走吧,不着急的。只是您冷不冷,我特意带了件棉袍下来。”孟雪竟然真的觉得冷了,她哆嗦了一下,看着悟智单薄的僧衣,鼻头也冻红了,便道:“我不冷,你穿吧。” 悟智笑着说:“我们这些弟子,是不许穿棉衣的,我有内力护体,其实并不冷的。”于是她将棉袍又替孟雪裹在外面,陪着她一起慢慢向山上的慈念庵走去。 抱晖堂里,妙常师太和所有弟子都在。 妙常师太对孟雨微微笑道:“只三招吗?孟雨你不要太嚣张,在慈念庵得瑟过头了是有严重后果的。” 静空上前施礼道:“今日是上山礼节性比试,徒儿还要单独向孟公子请教!” 旁边一个身材修长曼妙,白皙的鹅蛋脸,细眉长眼,很是秀气的女尼轻笑一下:“静空师姐是我们亲传弟子中功夫最好的,其实我看倒不一定需要她亲自出马。” 妙常师太微皱眉头:“静仪啊,你说话就是轻飘,亲传弟子各有特长,哪里有什么最好与不好之分。”她虽然嗔怪,却语调柔和,显见平时静仪也这样和她说话惯了。 静顺看了一眼静空,又瞟向静仪,脸上表情愤懑起来,愤愤地想说什么,似乎又一时没有想好该说什么。 孟雨心说,这大师姐也太容易被挑动生气了,别人就是知道她压不住,才故意这样说。 想不到静顺旁边一个小女尼却伶牙俐齿地说:“和孟公子比试,还不需大师姐出马。有人不行了再说嘛。” 她瓜子脸,大眼睛水灵灵的,秀气的小嘴红嘟嘟的,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女孩。静仪一听鹅蛋脸立刻拉成茄子脸:“刚进山门几年?就在师太面前不敬,有点分寸没有?” 那小女尼竟然双臂一抱,秀眉一扬:“有人说话太着急,做事也太着急,没人陪陪不是寂寞?” 静仪怒极,刚要再说,妙常师太拉下脸:“悟心,你嘴巴太快,快给给师姑陪罪,中午不许吃饭!”妙常师太虽然责怪小女尼,眼神却温和得很,孟雨心说看来师太真是喜欢漂亮聪明的。可这机灵漂亮的小女尼竟然替静顺说话,看来慈念庵也是个小世界呢。 听到师父发话,静仪不再吭声了,心里尤有不愤,狠狠地瞪了小女尼一眼。 静顺也闷闷地说:“悟心,下次不要再惹师姑了,本来就只有两顿饭,这又少一顿。” 悟心勉强说了句:“悟心得罪师姑了,”便站到静顺身边嘟囔着,“反正就是萝卜干稀饭,稀饭萝卜干,不吃正好成仙。” 妙常师太看了她一眼:“再多嘴,晚上那顿也没有了!” 悟心这才不说话,却得意地看着静仪。反正静仪师姑身份,不能跟她争论,其他小女尼都老实,也没人敢在师父面前造次。 小插曲告一段落。而孟雨注意到的却是其他事情。刚才他虽然面对剑阵,对阵招式都是瞬息万变,更必须身心合一,在千钧一发之际决定自己的出招力度方向和角度,并将招式使到最精确,而且还要和江绿萍配合,但他却仍然没有落过任何细节。他翻身落在静空面前时,在空中就看到静空灰色僧衣袖口里面,竟然是上好的淡黄色丝绸衬里。而这个静仪,明显那僧衣是改过的,正好显出她的身材曲线。看来这二人,不仅凡心大动,还颇为富裕。 静仪气愤之余,却突然笑起来,她不仅长得秀气小巧,笑起来声音也有银铃一般,孟雨觉得这哪里是尼姑庵哪,简直了。静仪笑过之后,仍然笑微微地说:“师父武学博彩众家之长,我们这些亲传弟子也受师父之惠各有所长。其实,” 她很曼妙地转了个身:“绿萍妹妹虽是俗家弟子,却得青虹派真传,想来向孟公子请教的事情,不如让她领了,这才算切磋到位。” 刚才江绿萍虽然没有全力出手,只是补孟雨的空档。然而她对青虹派武功自是熟悉,面对的又是再传弟子,比她的功夫差了不少火候,因此恰到好处地帮了孟雨。 不过让她代表青虹派和孟雨比试就为难了,若是输了就丢了青虹派的脸面,若是赢了就是江绿萍自己没面子了,男朋友武功竟然不如自己? 江绿萍微微笑着说:“静仪师姐,庵内得真传的不止绿萍一个。况且绿萍进庵时间太短,还不能将青虹派的精髓学到家。” 妙常师太笑着嗔道:“静仪,就你顽皮,爱出这种馊主意。你们要切磋,可以随意切磋。不过今天先要说些正事,孟公子来慈念庵毕竟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她刚说到这里,悟智已经带着孟雪进了抱晖堂。她小小的身子压着个大棉袍,看上去很是好笑。不过她自己倒是很机灵,一进庵,赶紧把袍子脱下来,悟智接了过去。 孟雪急忙上前向妙常师太施礼:“孟雪来迟了,请师太见谅。” 第二二二章 幽默师太 孟雪虽然武功学得很少,却是曾在黄山苦松居士门下正式拜过师的,因此不能对妙常师太称为师父,而妙常却是打算正式收她为徒。因为一是她在苦松那里只学了些武功的基础和一些防身的招式,就因为身体不好而停练了,所以基本上黄山派的东西是完全没学到。二是妙常师太与苦松关系极好,收孟雪为徒也不算她背叛师门,只回头告诉苦松一声便了。 妙常师太看孟雪还挺懂礼的,心里点头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小雪,你今日第一次上山,有悟智陪着,晚些也没有什么,日后要跟大家节奏一致。包括吃饭,都不得晚去,吃饭时间有规定的,不能因为吃得慢就吃很长时间,听明白没有?” 旁边弟子们互相使个眼色,心说还晚去呢,正常时间去都不见得抢得着,吃得饱。那时除在京城和繁华州郡内的寺庙或道观香火旺盛,比较富裕。大部分在深山老林的寺院,如果不是求签特别灵验名声在外的,其他寺庙收入有限,条件都很艰苦。和尚、尼姑、道士少不得也要种地种菜,勉强生活度日。慈念庵虽然并不是穷庵,但出家人就是要摒除贪欲。所以一日二餐,咸菜稀饭和馍。河东人喜欢吃面,偶有素面和豆腐就是改善了。夏天还有些自种的青菜,冬天便是咸菜腌菜打天下了。 孟雪睁大好看的眼睛,赶紧给师太施礼:“师太,孟雪一定谨遵师太教诲,守庵里的规矩,好好学武功。” 妙常师太笑了笑:“对你毕竟不同的,你和绿萍是俗家弟子,可以单独住,不用和众弟子们住大通铺,就住在一进庵右手的小屋里吧。但练功吃饭和其他弟子都是完全一样的。我这里,亲传弟子和其他小弟子们都是一视同仁,住一样的铺,穿一样的衣,吃一样的饭。衣服只是颜色不同,我这个住持也和大家一样。你除了住处不同,其他必须和弟子们完全一样。” 孟雪点了点头,看了看江绿萍。她觉得江姐姐吃了这些日子的素,倒好像气色更好了。只是在慈念庵这种环境下,去接哥哥的时候还特意打扮了一下,看起来江姐姐对哥哥真是不错呢。 妙常师太早看出她又走神,咳了一声:“孟雪,听话要专心致志。” 孟雪吓了一跳,敢情自己脑子里溜个号儿师太都知道,急忙收敛心性,正襟危站。孟雨在旁边噗地一声笑了,心说三天你就受不了啦,到时候还得我跟师太求情放你到山下去。 江绿萍将手搭在孟雪肩上:“小雪,姐姐会照顾好你的,不用担心。” 静顺在旁边搭眼看着,心说最是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难缠。其实静仪本身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自幼多病,百治不愈,父母找了个据说很灵的先生,算了她是与佛有缘,不能归家的,于是自小送到了慈念庵。一般的弟子出家,大部分是因为家道艰难,而富贵家的子弟出家,往往是因为要避命中之祸。她旁边的悟心倒是看着孟雪这个小姑娘十分好奇,觉得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人美丽又灵巧,心里就先喜欢上了,便更偷偷地看孟雪。 妙常师太对众弟子道:“孟公子此次来青虹派,主要不是来和大家切磋武学的。神探那么忙,哪有时间闲逛是不是。” 孟雨脸红了,心说师太也是有点倚老卖老了,什么话都说。 妙常继续道:“最近大家也感觉到江湖上风雨飘摇,青虹派也受到影响。四大山庄都出了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就连远离朝廷事务多年的江南江家,被朝内有些势力骚扰。”孟雨愣了一下,为何自己没有听说呢?他转头去看江绿萍,看她也是露出诧异的神情。 妙常继续道:“慈念庵地处河东,与西北边塞不远,境内无极派和飞云寺都是老朋友了,但也是塞外和朝中各种势力拉拢渗透的目标,不听话的便可能受到各种打击。” 妙常师太站起来:“我们各派掌门,都是有操守的。然而弟子众多,难免想法不一。到了关键时刻,青虹派定不会退缩自保,也请大家大义为重,大局为重,保持自己的操守。若有背叛门派,通敌反叛,贫尼平时虽然对你们和蔼的很,清理门户也绝不会手软的。” 说完,她挥手让弟子们散去,然后对孟雨说:“四大山庄的事情,不能不让青虹派警醒,只是你也不可能长期留在这里,激变会不会爆发,什么时候爆发,却是不能预料的事情。” 孟雨道:“师太,孟雨明白。给孟雨些时间,再了解些情况,或许不待激变发生,孟雨希望能有办法协助师太和各掌门提前将事情解决。” 妙常眼皮一抹搭:“好吧,知道你和你那个爹,你那个姑姑,哪个不是鬼心眼子多得很?” 孟雨忙恭维道:“所以师太才喜欢收我家人做弟子么,希望小雪不会让您失望。” 妙常转过头看着孟雨:“在黄山我指点过小雪,她的悟性不比你姑姑差,本是个极可造之材。可惜之前的时间都浪费了,况且,” 孟雨心说,自己倒没注意过孟雪是否有武学天赋,只盼她什么都不干都成,能别多病多灾的就好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二三章 下山 妙常继续道:“江绿萍虽然也是俗家弟子,可是还是个姑娘。你们小雪都嫁人了,本来我这里已婚之人是断不能收的,不是因为太喜欢她了能破这个例吗?等青虹派的事情解决了,你和应少言必定要离开,小雪难道能留在这里?” 孟雨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但他从来没把妹妹练功当成回事,可妙常师太爱才心切,心里却冒过要正式收孟雪为徒的心思。 孟雨心说,您一会儿盯着江姐姐,一会儿盯着小雪,难道要我和表哥当和尚么? 妙常又道:“我们江湖门派有自己的解决方式,如果你有好的办法能减少杀戮,贫尼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尽管放开去做,需要派内弟子协助,我指派最强的给你。” 孟雨笑笑:“最强的师姐是哪个?” 妙常想了想,突然笑喷:“小坏蛋这儿等着我呢,好好做你的事情去吧!” 孟雨也嘿嘿一笑,给妙常师太施礼告辞。 妙常道:“已经近午了,下山还要走好长,吃了午饭再走吧。” 孟雨心想,那个萝卜干稀饭?还是算了吧。想想飞云寺慧海和那几个弟子,吃面吃得都那么香,想必青虹派伙食比也强不到哪去。 便道:“时间紧迫,一些事情还要和表哥交待,我还是赶紧下山吧。” 妙常点了点头:“随你。”孟雨陪妙常师太出了抱晖堂,妙常便去自己房间用午饭。孟雨也准备离开,却看到江绿萍也带着孟雪去吃饭。孟雨精神头来了,摸摸孟雪脑袋:“好好体会学艺生涯,会让你很难忘的!” 江绿萍抗议:“不要乱摸青虹派弟子脑袋。”说完也噗地笑了。 孟雪还裹着那件鹤氅,她也想像其他弟子那样穿得单薄一点,可实在是太冷啦。孟雪对孟雨说:“哥哥告诉表哥,不要惦记我。有机会我会下山去看他。” 孟雨道:“这么磨叽当初就别分开。” 孟雪冲他翻了一下眼睛,孟雨笑咪咪地看了一眼江绿萍,便目送她俩去饭堂。 孟雪第一次和这么多女孩子一起吃饭,心里还是蛮好奇、新鲜、激动的。在她眼里,并没有什么出家人与世俗人的区别,她觉得她们好多和她差不多大,也有很多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看着就热闹,开心。 她和江绿萍朝饭堂走着,却看到一个小女尼,不像别人一样往饭堂去,而是独自站在树下。江绿萍走上前:“悟心,你不要犟着,给师太认个错。” 悟心眨了眨大眼睛:“我不过是不吃饭而已,等大家都吃过,我回屋里不就又和大家一样,同一个了么。” 江绿萍晕了一下,不过她一向沉得住气,仍好言劝说:“什么一样呢?不是比别人少吃一顿,饿着肚子么。况且你不认错,师太心里不开心,师姑也不高兴。” 悟智不以为然地看着天空:“我为什么要别人开心,我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江绿萍看她这么傲气的样子,了解她的心性,也只能叹口气。孟雨却突然想起什么,对江绿萍道:“姐姐不用管了,我正好需要找个弟子了解些情况,还需要找个向导陪我去边境查访。待我跟师太说,带了悟心去。” 江绿萍转转眼睛:“你又转什么坏主意呢?” 孟雨笑着说:“姐姐自己转眼睛,说别人转坏主意。” 江绿萍噗地笑了:“去边境不算办事来回至少两天,不可耽搁久了。河东境内三个门派摊开够你跑的,何况还矛盾重重。” 孟雨道:“姐姐放心吧,我会让他们聚齐了来见我的!姐姐既然是掌门候选人的强有力争夺者之一,我怎么也得给姐姐长点脸不是?” 江绿萍要笑喷了:“贫嘴刮舌。” 妙常师已经回到自己房间,听孟雨说要悟心给自己帮忙,心里好笑:“你就是瞎管闲事。不过悟心是我们这里最机灵的了,武功也不错。派里的事情,她心里最明白,就是有点桀骜不驯的。” 孟雨道:“师太放心好了,我请悟心小师父帮忙,也一定会把她安全带回来。” 出了山门,孟雨等在树下。一会儿悟心匆匆忙忙跑过来:“我刚去和静顺师父打了个招呼,公子要去哪里?” 孟雨说:“出去再详细告诉你吧,不过我们查到的事情,除了师太,不要告诉别人。” 悟心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朝山下走,孟雨总觉得周围像是有人在跟着。他的马还在山下,悟心脚力很好,孟雨走得急,她却完全跟得上,而且非常轻松的样子。 下山的山路看不到人,枯草被冬天的风吹得发出干枯折断的声音。孟雨有点心神不宁,悟心也不说话,但一路走得很稳也很轻松。孟雨道:“悟心,你的轻功和谁学的?”悟心噗地笑了:“看我走得轻,奇怪了吧?青虹派的轻功独胜武林,说是第一大派也不为过。我的轻功,当然是静顺师父教的,师太只会指点一二,不会直接教授我们这些再传弟子的。”孟雨看看天空,天气仍然是寒冷而清朗的,然而大白天山间却一片静寂,只偶有寒鸦飞起,发出难听的叫声。 孟雨突然停住了,悟心看他停住,也只好停住,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停住,但以她的个性,也不想问。反正是师太派她来的,孟雨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好了。 孟雨环顾一下周围,对悟心道:“我这样是不是很草木皆兵的样子?” 悟心哧地一声笑了:“不要疑神疑鬼了,奉劝公子还是快点下山。您叫我帮忙,肯定要给我一顿午饭吃的,好不容易不吃萝卜干稀饭了,我可不想拖到晚饭才吃上。” 孟雨冲她眨眨眼:“想吃没问题,我要是被人打得满地乱爬,你可得帮我。” 悟心瞪大眼睛。果然孟雨话音刚落,一个人突然从天而降。如果不是孟雨看似疑神疑鬼的感觉,她的出现几乎毫无征兆。只见一个身体修长曼妙,曲线玲珑的身影从树间如魅影般到了孟雨面前,轻飘飘落在他面前。 第二二四章 搞笑悟心 孟雨一笑:“静仪师姐,您一定是师太直传弟子中,轻功最好的那个了。” 静仪秀丽的鹅蛋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怎么,孟公子,静空师姐本想向你讨教,省得你以为剑阵就是本门的武功水平了,只不过被师太制止住了。不过,我是不那么听话的那个……” 孟雨道:“我从来也没有说那个剑阵代表了什么,师姐想多了吧。” 静仪笑了一下,那笑容竟然充满了一种奇特的魅力:“孟公子为什么选中悟心呢?她功不是最好,人不是最聪明,了解本门的事情也不是最多……” 悟心突然打断她:“我长得最漂亮,这样可以了吧?” 静仪白净的脸蛋立刻气红了,忍了忍才道:“小丫头,我懒得理你。”她随即一抬下巴,冷冷地说:“我代静空师姐向孟公子讨教!” 说罢,她也不待孟雨回答,剑都不拔,突然双脚移动人已经到了孟雨身边,同时已经出手抓向孟雨的手腕。 孟雨这下算是见识到青虹派的顶级轻功和快得不可思议的出手。静仪的手已经触到他的左手腕了,只不过冬天穿得多,触到的是他的衣袖。 孟雨已经来不及去拔剑了,若是从前他一定会被静仪攥住手腕。当年舅舅应正云在和姑姑翻脸之时,姑姑也是一招就抓住了舅舅的手腕,想必也是用的也是这一招吧。孟雨此时真的要感谢舅舅了,他那段教自己武功的时间,其实一直在用自己的经历来告诉孟雨力量和速度在实战中有多么重要。 静仪抓向孟雨手腕的同时,孟雨也同时闪电般一翻右手腕,只见他肩膀一动,剑已在手。他完全没有去防卫静仪,任由静仪向自己出手,却在静仪已经抓住他手腕的同时,手腕倏地翻转,静仪都没有看清楚,镔铁剑已经架在她脖子上。 “啊!!!!!!!!” 孟雨和静仪没怎么样,旁边的悟心却发出要死了的尖叫,声音冲破云宵,把栖在树枝上的鸟儿都吓得飞跑了,把两个人也都吓了一大跳。孟雨转身一看,只见悟心双手捂着耳朵,紧闭着眼睛拼命地叫喊。 孟雨急忙将剑撤回,静仪也撒了手,冲悟心斥道:“你疯啦!” 悟心哆哆嗦嗦地说:“你们,一个要杀人却差点被人杀,一个被袭击却差点杀了人,我要不喊,师姑就被你杀了!” 听悟心夹枪带棒地讽刺,静仪气得脸白一阵红一阵紫一阵:“什么我就被杀了,我……”她想到说我武功有那么差么?却又想,自己确确实实被孟雨用剑架在了脖子上,真是太狼狈了。其实静仪出手时没用全力,以为凭自己的轻功和速度,足以制住孟雨,挽回剑阵的颜面。却不想一时托大,再次被羞辱。 孟雨也被悟心闹得哭笑不得,他自然要给静仪个台阶下:“悟心小师父,不用害怕,你师姑手下有准儿的,刚才她是有意容让。” 静仪铁青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下。悟心这才心有余悸地放下手,睁开眼:“哎呀妈呀,差点以为师姑要遭遇不测,哎师姑您快回庵里去吧,没有静空师姑保护,外面很危险的。” 静仪的脸又气青了,她知道这是悟心成心在出她的丑,厉声对悟心道:“别以为有大师姐护着你,我就不敢对你施家法。言行轻佻,目无尊长,还想反了是不是?!” 悟心急忙跳到孟雨身后:“师姑,我好害怕啊。不过观看师姑比武真是长了见识,实力的较量啊!”悟心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静仪简直要气昏了,出手就要从孟雨身后将悟心抓出来。悟心嗖一下就躲到孟雨后面蹲到地上。 孟雨急忙劝解:“静仪师姐不要跟悟心生气了,在下还有事要请教。” 静仪愣了一下,冲孟雨翻个白眼儿:“你能有什么事需要请教我的?” 孟雨刚才与静仪只过了两招,心里实在觉得不过瘾,又知道静仪心里一定更是十分窝囊。以后要和慈念庵长久打交道,还是少得罪人为宜。况且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静仪一气之下,一定恨不得掐死自己,必定全力使出青虹派的武功。这要是平时,青虹派托大托惯了,还真不见得会把武功真学轻易示人。能全面见识一下静仪的武功,对慈念庵内部的情况自然就更有数了。 孟雨笑一笑:“刚才师姐有意容让,孟雨愧领了。不如我们认认真真的比试一下,也让孟雨长长见识。” 静仪一听,心里气顺了很多,刚才实在是太窝火了,她恨不得立刻施展自己平生所学,挽回面子。静仪勉强一笑:“谈不上让不让的,愿赌服输吗!只是确实没有仔细领教孟公子的剑法,那我们重新来过。” 悟心又在旁边不阴不阳地道:“真可惜刚才那场没有我派弟子观战呀!这么精彩的对决竟然无人见证,写不进庵史……”这次孟雨也瞪了悟心一眼,悟心吐了吐舌头,跑去站到树下了。 静仪虽然生气,却决定不再搭理悟心了。高手较量之前,注意力不能分散,心也得静下来,这个她是知道的。她是妙常的嫡传弟子,自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修炼,能动辙就火爆的。 她盯着孟雨:“你拿剑,我不拿。” 孟雨心知肚明,她果然是承袭的青虹派的轻功和内力,应该是妙常师太十分器重的弟子了。孟雨知道,青虹派不拿剑的弟子,实际上更为可怕。轻功不必说了,内力尤其深不可测,若对手的兵器被她们用内力崩回来,那自己当初用了多大的力量,伤害自己就有多大。 孟雨将剑横在胸前:“师姐来攻吧。” 静仪盯着孟雨。此时那个有几分妖娆,几分妩媚的静仪完全不见了,眼前的静仪虽然一动不动,其实却在调动周身的气息。她秀气而妩媚的细长凤眼中渐渐凝聚起一丝寒意,孟雨打了个冷噤。他知道刚才她出手抓自己手腕的时候,根本没有灌注内力,而此时,眼前的的确确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孟雨脑子飞快地转着,刚才自己全靠速度才赢过了她。如果让她将内力聚起来,自己绝无得胜可能,可自己又托大让她先攻了,这可怎么办。孟雨攥着剑柄的手在冬天里竟然出汗了,他也盯着静仪,心里是着着实实的真紧张。 第二二五章 准备出发 连悟心也看出来了,心里千佛万佛地念着:“妈呀,观音菩萨,千万不要让孟公子输掉啊,否则中午饭没得吃不说,非要被师姑拧下耳朵不可。” 静仪突然身形一动。 又像第一次攻击一样,孟雨几乎看到她动的同时,静仪已经又欺近到他身边同时出手!而这次,她一掌贯上所有真力,孟雨感觉到刀割般的气息扑到自己脸上。然而在静仪动的一瞬间,孟雨的剑也击了出去! 然而他的镔铁剑又长又沉,再使用灵活也比不上静仪直接用掌得心应手。孟雨知道自己内力和轻功都比不上静仪,唯一的优势就是镔铁剑在跨马征杀、两军对垒中是短兵器,而相对于静仪的空掌便是长兵器了。 孟雨大吼一声,剑向前攻,人向后撤,只在静仪身体移动的一刹那就完成了这个动作。静仪的掌到了,然而孟雨的人没有了,明晃晃百炼成钢的镔铁剑却刺向静仪胸前。静仪一看孟雨已向后避过,而自己掌够不到他,于是一个空中翻身让过了刺到胸前的剑尖,从空中向孟雨同时击出双掌。孟雨急忙收剑横带,横剑向空中挡住静仪的双掌。两个人就在寒冷的中午在半山腰打在了一处。 基本上静仪的轻功了得,所以身体移动飘忽,变幻莫测,围着孟雨不断瞬息间改变位置和角度出掌,而掌法也是瞬息万变,变换多端。再加上本来静仪的内力就要远强于孟雨。所以孟雨的压力十分之大。好在他手中有兵器,又是年轻男子,力猛剑沉,用镔铁剑带起的剑风护住自己,人剑合一,共同带起力量抵御静仪贯注内力的双掌,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很落下风。而且他的剑带起的剑气,在防御中也经常能逼得静仪后退。天气虽然冷,两个人打起来竟然觉得热起来了。孟雨虽然处于劣势,但以他的体力和能够领略到青虹派最顶级的武功,看起来再打两三个时辰他也顶得住。 这时悟心的肚子真的饿坏了。她心说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啊,可是看两个人打得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地上的石头子儿被掌风剑气带得哪都是,竟然还有的被带起来打到她脸上,掉到她衣领里,她可真是害了怕了:武林高手全都这样啊?自己还是在庵里混个饭吃好了。 眼看打的功夫不少了,孟雨突然发力,将镔铁剑带出一股强劲的剑气向静仪横扫过去,静仪用右手将剑尖荡开,剑是拔出去了,那股强大的剑气令她后退了一步。她正要反身回来再攻,孟雨却借着这个空档跳到一旁:“师姐停一下!” 静仪正要再攻上来,突然听到孟雨叫了这一声,急忙也停住身形:“孟雨,你要做什么?”她虽然经过一场飞沙走石的鏖斗,却声音依然甜美清婉,气也不喘。 孟雨却将剑收回剑鞘,对静仪拱手道:“师姐武功惊人,孟雨认输了,快回慈念庵吧,孟雨也要办事去了。” 静仪脸色已经缓和了,自己面子找回来了,心里也有几分高兴,便道:“贫尼不耽误孟公子的大事了,只是青虹派高人很多。江绿萍至今不肯吐口皈依佛门,所以师父只教她剑法和轻功,不能传授内力心法给她,否则很快孟公子就打不过她了。” 孟雨笑笑:“师姐多向师太学到真功,帮衬派内事务,师太自然不会再想江姐姐了。” 静仪涨红脸道:“你!” 孟雨一笑:“师太需要的,只是能令她信任,有能力有修行堪做青虹派表率的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静仪竟然似乎被孟雨触动了,她脸又恢复原色,淡淡地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贫尼谢过了。” 孟雨又对她再次拱手:“承蒙师姐指教武功,不胜感激,孟雨告辞了!” 孟雨带着悟心下山,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肚子饿坏了吧,马上就有吃的了。” 悟心捂着肚子:“本来不下山,少吃一顿也没什么。现在竟然特别期待吃东西。不过,”她看看孟雨,“即使在外面,我也有佛家操守,必须要吃素,荤是不沾的。” 孟雨一笑:“我哪敢不敬佛呀。你以后也不要嘴巴太厉害了,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 悟心一翻眼睛:“家里还不如这儿呢!” 孟雨愣了一下,又想悟心通身的气派,不像是家里贫困不得不出家的,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吧。转眼已经到了住处,一进院子,孟雨急忙唤个仆人:“中午饭开过没有?” 仆人忙道:“宅里就应公子一个人,面食上了笼屉,菜也都择洗切准备好了,他就是不想吃,还堆在厨房。” 孟雨忙道:“快做吧,我也要吃。专门做几个素菜,给这位小师父,有桂花糖包吧,多拿几个,送到饭厅就好。”仆人急忙点头去了。 悟心一听桂花糖包几个字,口水都要流得三尺长。 此时,蓝天中一阵鸽哨声,孟雨忙对悟心说:“快去饭厅暖和暖和,一会儿吃的就送来了。” 悟心走了,那鸽子竟然滑翔几圈,稳稳落在孟雨的手上,他从腹部的羽毛下拿出一个小纸卷,打开就在院里读起来。他迅速地扫过纸卷,眉头皱了起来,随即进了应少言的房间。 应少言竟然已经穿好出门的衣裳,腰带也扎得紧紧的,只是剑和剑鞘一起扔在床上。他看到孟雨进来,才从床上坐起来,急忙忙问:“小雪怎么样,习惯了吗?还有好多东西都忘了拿,你再给她带过去。” 孟雨瞪着他:“你在家里很闲是不是?你关心的太细啦!庵里什么都没有,但是也绝不需要什么。” 应少言翻了他一眼,孟雨拉他到桌边坐下。这时厨子王响柱亲自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放在桌上,又烫了一壶酒过来,给他俩倒上,一边笑咪咪地说:“还得说孟公子,比较知道什么时间该干什么,这位爷好像要闭关的样子。可我这饭菜不做好了也不能歇呀,这是我当厨子的份内事是不?” 孟雨笑着说:“谢谢您,太辛苦啦,赶紧休息去吧,我们慢慢吃着。” 王响柱一出去,孟雨就对应少言说:“吃完我们就出发。今天有件事,我从庵里出来的匆忙,忘了问师太。” 第二二六章 萧点秀的命运 他看看周围,应少言慢慢腾腾地把凳子拉过来凑近他坐着。孟雨心说,这个表哥,除了拔剑的时候,或者响应孟雪指示的时候,干什么都慢慢腾腾的。 孟雨看他凑过来,才小声说:“今天妙常师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着众弟子说除了几大山庄,江南江家也出了事,然而我却完全不知道。我当时看了一眼江姐姐,她也一脸茫然。可是我出来匆忙,忘了去追问妙常师太,” 他从身上掏出那个鸽子传来的纸卷,展开:“这个是江战从京城传来的信,但是也半字未提江家出了什么事情。可我爹爹呢,又几乎很少给我传信,当时萧梦时藏匿兵器的事情,基本都是你给我写信。到不得已的时候,爹爹才传过一两封信。难道说,江家出的事情,并不严重么?” 应少言也觉得奇怪,想了一下却又说:“你这会儿瞎想,在山上为什么又忘了问?现在想也是白想。” 孟雨无语了,将信给了应少言:“江战主要说的是萧点秀的事,相信你比我更关心。” 应少言的心往下坠了一下,他接过信读着。信写得很像江战这个人,事情写得清楚明白却不罗嗦。大意是萧大人的事情已经接洽到孟大人,相关的文书也递到吏部,孟大人会择时递到皇上那里。该去申诉的几个衙门,点秀姑娘都一一去了。她现在住在京城客栈,路上条件有限伤势有些沉重,但京城事情进展比较顺利,她的伤也渐渐好起来,情绪也比从前好多了。 看到最后,应少言的眼睛湿润了。他又将信重新仔细看了一遍,这才仔细折好又有点舍不得地还给孟雨。孟雨看他难过,便说:“萧大人能有任用固然更好,但其实更重要的是能够脱掉罪籍,另外点秀姑娘有个好的归宿。” 他也是想提醒应少言,该和萧点秀有个了断了。 应少言看到江战的信里,几乎都是在说萧点秀,虽然没有什么感**彩,都是汇报进展,但他也是个青年男子,什么不明白。一个男人信里写的全是一个女人,那就离什么都不远了。 一时中,他心里好欣慰,又有点难受。他本来就是一个很不自信的人,他觉得江战比自己强多了,虽然说话总是和和气气,为人也很低调,但做任何事情都很干脆。只是应正云的一句托付,就扔掉家里的重要生意送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上京城,想必在京城也为萧点秀和萧大人奔走了不少。应少言觉得如果萧点秀有这么好的男子可以托付,真是再好没有了。可自己为什么跟谁比,都是那么差。就连萧梦时,活就活得那么潇洒,死就死得那么痛快,自己好像跟谁都比不起。 应少言半晌才叹口气说:“我这个人,活得是多么的失败,连自己的父亲都对自己失望。” 孟雨对他的话有些吃惊:“有没有搞错?从舅舅出现的那一天起,他有多疼爱你谁都看得出来。不管出了多大的事,他连说都舍不得说你。” 应少言拿起酒杯,将一杯酒**辣地从喉咙灌下去,闷闷地说:“从前是这样,可自从萧梦时死在我剑下,父亲就完全变了。” 孟雨悚然了一下,舅舅是专门和自己说过应少言那一剑刺下去,是他的判断失误。然而孟雨却以为应少言并不知道,却没想到应少言竟然自己也感觉到了。 应少言接着说道:“我不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但是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有教过我剑法。开始我还不明白,看到父亲教你还很羡慕地看,可是他真的不再教我了。而且这次,他除了我的军职,大概也是对我太失望了。我知道现在的一切来得不容易,什么时候都谨小慎微,可最后大家都不做错事,就只有我一个人做错。” 孟雨看到表哥是真的难过,自己也替他难过。舅舅是个眼睛里不容砂子的人,在萧梦时那件事中,江战和应少言配合,两人的剑已经控制住了萧梦时,江战那一剑没有刺下去,而应少言却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这在当年一把剑叱咤风云,将北燕虎狼之帅拒于西玉州之外的应正云心里,对自己的儿子有多失望,孟雨是能够想象的。 孟雨凑近看了一眼应少言:“表哥,你要陪我去执行任务了,不能情绪低落到地上啊。” 应少言又将一杯酒灌下去:“需要杀人快叫我,动脑子的事就不要提了。” 孟雨看应少言似乎陷入酒乡愁绪中出不来了,忙说:“少喝点,今天咱们要远途跋涉,酒留到黄河边上喝,北风朔朔,浊浪排空,天昏地暗,电闪雷鸣,何等豪迈壮观?还怕我不陪你,还怕没有气氛?” 应少言皱着眉毛,舌头已经打结了:“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我这是浇愁的酒,换了……换了时候就……就不是那个味道了。话说,” 他突然转头看着孟雨,头还一点一点的:“你带个小……尼姑,干什么?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多……不方便。你挑个……嫡传弟子,打架还能帮……帮得上忙,还……还能偷学点……点青虹派的武功。” 孟雨心说看着你醉了吧,说话还挺明白。他怕人听见,赶紧支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然后凑近应少言小声说:“一会儿路上就不好说了,我先给你交个底。” 应少言跟没听见似的,又倒了一杯酒要喝。 孟雨一把夺过来,气愤地说:“你听不听呀?” 应少言似乎完全没有要听的意思,只打个酒嗝作为回答。一股浓烈的酒气扑来,孟雨急忙躲开他,摇手拼命扇着鼻子:“你们怎么心情不好了全来这套哇?个个任性使气,敢情就我一个人得忍辱负重?” 应少言眼睛也有点喝红了:“你忍辱负重……你还需要忍辱负重?天下好事都让你得了……” 孟雨不服地:“我得什么好事了?得得得得,”他干脆用力夺下应少言手里的酒杯,将他拖起来。好在饭菜就是送到了应少言的房间里,孟雨直接把他推倒在床上,没半刻功夫,应少言已经睡得跟死了似的,屋里酒气冲天,桌上杯盘狼藉。而孟雨要说的话没说出来,全窝在肚子里,气得指指睡得跟死什么似的应少言:“没出息,小雪不过刚上山半天而已。之前不是挺开心吗,肉麻得跟什么似的。” 第二二七章 一惊一诈 他想想,还是给他搭上条被子,便走到院里,在饭厅门外喊了悟心一声。悟心立刻从屋里蹦出来,漂亮的小脸蛋红朴朴的,一看就是饱饱得吃了一顿。她拍着手喜笑颜开:“饭吃得很不错,尤其是糖包,谢谢公子!下面什么是什么节目,有什么吩咐?” 孟雨笑着说:“吃饱就好,既然是帮我办事,这一路必定不能饿着你。只是,”他转转眼珠:“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刚才喝多了,我们晚一个时辰出发,你给我看看青虹派的剑法好不好?” 悟心:“呵呵呵呵呵呵……” 孟雨顿时尴尬起来,自己的诱骗也太露骨了点。 悟心收住笑,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孟雨,差点把孟雨看毛了,这才悠悠地说:“我不是笑公子你骗我给你看剑法,想看难道绿萍姐姐不肯给你看么?你直接说想看内力和轻功不更合算么?绿萍姐姐不知什么原因不肯入佛门,按门规不能学青虹派的轻功和内力的。” 孟雨恍然大悟,噗地一声笑了。他突然感觉自从又见到江绿萍之后,好像智商直接为负了。应少言也是,小雪才离开几个时辰,就要死要活的。看来男人要成大事,是不是还是少近女色比较好?不过悟心说江绿萍不知什么原因不肯入佛门,孟雨知道这个鬼灵精是故意这么说,却心里又好笑又有一种被人揭出心事的尴尬。 孟雨讪讪地说:“我晓得,想看内力和轻功,几个糖包还是不足够的。” 悟心翻了一下眼睛:“哟,您还知道呀?” 她眨眨眼又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反正我吃饱了,还喝了茶歇了会子,正想活动活动。” 孟雨道:“那就赶紧,一会儿就得出发了。告诉你,别乱眨眼睛,我还不知道你,眨一眼就一个鬼主意。” 悟心一翘下巴,嘲讽地说:“才认识我多久,还知道我,真是。不过,我只答应给你看,但没说要教你……” 话音刚落,她身形一晃,人已经到了院墙边,孟雨刚捕捉到她的身形,都没看到她脚底用力,她的人又飘飘地飞到树上,脚踩着一根细枝,在上边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孟雨不由惊叹,他和爹爹甚至舅舅应正云,都更注意实战中的武功对决和搏击,对于轻功是不太在意的,仅是必修而已。想不到青虹派的轻功造诣到了这种程度,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尼,都这等了得。不过孟雨也知道,悟心功力还是浅了一些,否则施起轻功之际,连身形晃动外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孟雨笑笑说:“下来吧,当心摔了。”心知以她的功夫,怎么可能摔呢,却还是关心一句。悟心脚踩着枯枝还在摇晃着,她又身材纤细,晃起来就如如风吹柳枝一般袅娜,好像临风仙女一样,虽然只是朴素的僧衣,却真是美极了。她一边向远处看着,嘴里还叨叨着:“我看师姐和师姑们吃完饭没有?” 孟雨心说这小丫头真难缠:“就一个萝卜干稀饭能吃多长时间,你赶紧下来吧。” 话音刚落,悟心一个倒仰,头冲下就从树上掉下来。孟雨吓得急忙双足掠起,飞身到树下,正好接到她。 悟心衣衫单薄,孟雨刚一接住,感觉到她身体软软的,热热的,突然想到要是被人看到自己抱个小女尼,那还了得。吓得一松手,悟心扑通一声掉在硬硬的砖地上。 她哎呀一声,孟雨吓坏了,忙上前扶她:“怎么样?摔坏了没有?” 悟心打了孟雨一下,咬牙切齿地小声说:“还问!不是你把我扔地上的吗?” 她爬起来,撒腿就往饭厅里跑,孟雨急忙跟进去。悟心跑进饭厅,坐在饭桌旁边,紧张得直摩挲胸口。 孟雨跟进去,看到她的举动十分莫名其妙:“你这儿干嘛呢?一惊一诈的?” 悟心向周围看看,凑到孟雨面前,脸都快贴到脸了,孟雨吓得缩了一下:“有话好好说。” 悟心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我在树上看到静顺师父了,她正往山下走着,要是看到我给你表演轻功,青虹派就要清理门户了!!” 孟雨也吓了一跳,果然跟自己推测的一样。但是按照自己的预想,静顺这会儿是不会打扰自己的。而且,静顺为了不让自己发现,下山之后,一定会走另一条路的。至于,她选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还与孟雨会面,那就不好说了。 悟心看到孟雨不说话,推他一下:“下面安排我什么任务?赶紧的,犯禁的就不要提了!” 孟雨耸耸肩膀:“好吧,等我把那个醉得跟什么似的那个人叫醒就可以走了。” 悟心嘿嘿笑起来:“是你们第一次来时,站在孟雪旁边那个拿剑的公子?那个人长得不错嘿,长身玉立的,是孟雪姑娘的相公呗,看起来很相配呀。” 孟雨也咬牙切齿地小声道:“出家人!” 悟心急忙正色,双手合十:“为人施福,让人家庭和美,也是在弘扬佛法。” 孟雨堵起耳朵:“行了行了!小师父,晚上再给你买十个糖包,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他俩这儿磨叽着,冷不防一个声音冷冷地说:“什么时候出发?人家等了很久了。” 孟雨和悟心都吓了一跳,一扭头,应少言穿得整整齐齐,连头发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拎着剑站在院子里。 孟雨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全都一惊一诈的。 忙说:“现在!现在!”心说再不出发自己也要疯了。 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申时,孟雨道:“我们要快马加鞭,晚饭前赶到黄河渡口,吃过晚饭趁天黑过到大夏境内。” 悟心一听,吓得妈呀一声:“我不要夜渡黄河,你们是河东人吗?在这里瞎指挥,我的小命还要的。” 孟雨嘿嘿一笑:“谁让你今天在一众弟子面前表现得太出众呢?我要挑别人,可我又不认得别人。” 悟心道:“怎么不认得?静仪师姑难道没有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想起和静仪比武,孟雨差点笑喷了:“妙常师太日常离不开办事离不开这几个嫡传弟子的,我的脸哪有那么大,有你就很好了。” 第二二八章 狡猾的师太 悟心突然放声大哭,脸上却没有眼泪:“这是干嘛吗!寒冬腊月过黄河!再说去大夏从这里过了黄河也没有用,全是悬崖峭壁。要渡也要从三秦境内才能渡,对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拨转马头就要往回跑,孟雨哎了一声,猛地探出半个身子,一手已经迅疾地抓住马缰绳,往回一带,马嘶鸣了一声,就被孟雨带了回来。 悟心叫起来:“干什么呀还强迫人家?” 孟雨严肃了一张脸:“我警告你,第一,跟我们的行动节奏保持一致;第二,不要出任何鬼花活;第三,现在起我们要狂奔两个时辰,马不能停。你要是胆敢再有半句不愿意,我就不客气了。” 悟心看着孟雨挂搭得跟帘子似的脸,有点害怕了:“孟公子,能说说不客气会是什么样子的么?” 孟雨道:“捆起来,我们渡河时把你扔河里。” 悟心真的有点害怕了:“那,你们真的敢夜渡黄河?你确定没有事?” 应少言忍不住了:“孟雨你吓唬她干嘛,两个时辰跑也把她跑死了。再说猛跑两个时辰,还不都跑吐噜了,都飞马过了黄河了吧。打马赶紧走就是了,中午的时间全让你耽误了!” 孟雨心说,这哪跟哪啊,不知道谁醉得那猪似的。 孟雨又咬牙切齿地对悟心说:“你乖乖的,我保你没事。否则的话,你师父跟上来也救不了你。” 悟心真的害怕了,一声也不敢吱,只跟着打马快跑。转眼到了一个小酒馆前,看到悟心累得不行了,孟雨勒住马:“停一下!”说着跳下马。 悟心也从马上滚下来,差点站不起来了:“哎哟!我的……” 孟雨道:“不许叫!” 悟心急忙收声,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孟雨。 应少言又看不过去了:“这么小的女孩子,跟着你跑得快散架了,那么凶干什么?”悟心立刻更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孟雨恨恨地道:“要不是因为她,我们可以一直跑下去的。” 他看着悟心:“你师父一时赶不上来了吧?哈哈……” 悟心瞪大了眼睛看着孟雨。 孟雨道:“跟我玩小九九?现在开始,你必须凡事给我老老实实,否则,” 悟心吓得往后直退,声音颤颤地说:“否则怎样?” 孟雨冲着她大声说:“否则没有糖包吃!” 悟心吓得双手捂住耳朵。 应少言拉开孟雨:“你疯了啊,再把狼招来。” 孟雨一撩袍角,迈步进字酒馆坐在屋角的一张桌上:“伙计,快拿酒拿肉来。” 悟心也跟着怯怯地进来了。孟雨一指屋子另一个角落的一张小矮桌:“吃素的去那儿!” 悟心急忙跑过去,巴不得离孟雨远点儿。 一会儿小店伙计把牛肉,小菜和一壶酒端了上来。又给悟心端上来馒头和炒豆腐。 孟雨主才对应少言说:“我就是要认真和你讲话,你中午非要喝酒误事,还害得我一肚子话没处讲,我憋得才冲她发火知道吗?现在只好在这里,当着这个小尼姑危险地讲给你听。” 应少言瞪大眼睛:“合算还是我的错了?那你小点声讲,我估计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就听一听。” 听他这么说,孟雨一合计,还真是。其实不跟应少言说,也没有什么,但是自己话已经涌到喉咙,不说怎么行? 远远的,悟心在那里默默地低头吃着馒头和炒豆腐,伙计又给她端来一碗白菜豆腐汤。 孟雨道:“康明王的妻子被劫,我一直奇怪到底是谁做的。毕竟一寺一庵一刀派都与同一势力沾上关系。我探查这些日子,再仔细一回想,悟心的师父静顺,并没有跟我说实话。” 应少言一听,也好奇心大起:“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孟雨看了一眼悟心,她还在那里可怜巴巴地抱着碗在喝汤,大眼睛不时向门外瞄着,分明在等什么人。 孟雨看着悟心觉得好笑,应少言也看了她一眼,也觉出诧异,不过遇到孟雨,这么小的丫头,再机灵也是什么心机都是白使的。 孟雨接着道:“静顺确实看上去太厚道直率了,我一开始完全信了她。后来一想不对,她说她去从歹人手里追劫康明王的妻子,可是青虹派规矩很严,没有妙常师太的同意,她怎么可能带着几个弟子离开庵里那么长时间?” 应少言吸了口气:“你是说……” 孟雨道:“可见,让静顺去追劫,根本就是妙常师太授意的,至少是默许的。” 应少言道:“你分析得不错,但是妙常师太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孟雨想了一下,接着说:“我不能确定,但我觉得,应该是她心里想帮康明王,但是又对康明王目前的状态不摸底。若是康明王真有反意,她如果明里帮了,将来就脱不了干系。然而不帮,这又是一件违人伦的事情。毕竟救人妻子和儿子,是个大功德,妙常也是非常愿意出这个援手。那么第二个问题,劫走康明王妻子的是什么人?” 应少言也想了想,道:“肯定和这一寺一庵一门派有关系呗,你刚才说过,那个势力在这三大门派全部都渗入了。而且估计这个势力极大,就三派的掌门也都有所忌惮。” 孟雨点头:“你分析得也不错。我在想,劫持这件事情,至少妙常师太是反对的,那么飞云寺的了空大师也不见得能同意,这太违背佛门道义了。而且,如果他们两个不同意,不能自由出寺或出庵的弟子,便没有可能直接行使劫持任务,最多间接的和劫持之人有勾结。” 他俩这低声嘀嘀咕咕,酒喝了不少,菜却没怎么吃。而悟心已经将馍和菜都吃完了,汤也喝完了。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俩。孟雨将伙计叫过来:“你们这里有些糖果小吃没有?”伙计陪笑道:“爷,糖果小吃的没有,有我们店里自制的糖糕酥饼类的点心。”孟雨道:“去包几包给那边那个小师父。”伙计忙道:“是了,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二九章 夜赴黄河 孟雨接着道:“所以,实施劫持的一定是无极派门下的人。而泄露消息?32??,我猜是静仪。” 应少言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孟雨道:“了空大师如果没有参与劫持的话,他和康明王据我所知没有交情,所以也不会派人去查康明王妻子下落。而他不派,手下弟子行动不方便,也不可能自己去查。而妙常师太不同,她既然想暗地里帮助康明王,必定会派弟子去查。而这种事情,肯定要派个既是亲信又够伶俐的,这个条件静顺和静空都不满足。而后来之所以派静顺去追劫,是因为她发现了问题。而静顺和师太的矛盾也是有的,但至少妙常师太信任她。而对静仪,应该已经从最信任最宠爱到现在的有些初步怀疑了。” 应少言点点头:“就是说,静仪与无极派中同样勾结那个势力的人有私下的沟连,将康明王妻子的行踪告诉了无极派,并且故意失手让他们劫去,妙常师太才紧急派静顺又去追劫,但没想到对手太强,所以追劫失败。现在康明王的妻子也不知道去哪了?” 孟雨拍拍应少言:“就算不回应家军,你可以去做神探嘛。” 应少言不开心地说:“人家就只想在军队里。” 孟雨唉一声:“真犟,九牛拉不回。” 应少言道:“不说这个了,说说我们这次疯跑过黄河的目的?” 孟雨伸着脖子摇头摆脸地:“谁说要过黄河了?谁说了?” 他马上转而又低声道:“康明王妻子已在京城,我已经得到线报。我现在只须专门解决三派的问题了,所以他们全在跟踪我,我先说说要过黄河,逗逗他们有何不可。” 应少言斜着眼睛看着他:“可是冷啊!苦啊!况且,我都没来得给小雪准备东西,她衣服没有带够,手炉也忘了拿……” 孟雨一巴掌糊在应少言脖子上:“还手炉!她是来学武的还是来享受的,况且,”孟雨思忖着:“有她嫂嫂照顾她,你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应少言又呆呆地问:“她嫂嫂是谁啊?” 孟雨简直又想一巴掌:“你说是谁?!” 应少言噗地笑起来,笑完了他忍不住说:“以前在西玉州也见过江姐姐,也看过她和萧梦时对刀,但心里总觉得她是个特别文静温柔的女子,说话都温言细语的。这次来青虹派,感觉真的不一样。大家风度,武功又高,而且竟然能被妙常师太看中,成了她的左膀右臂,我老觉得这样的老婆吧,” 孟雨看他不说了,很凶地追问:“这样的老婆怎么样?说!” 应少言赶紧道:“这样的老婆,也只有你孟神探才能配得上。” 孟雨听了,竟然心里很开心,没想到表哥也挺会说话。不过,人沐浴在爱河里的时候,脑子就是不灵光,他真的没有听出应少言话里的其他意思。 孟雨站起身,应少言靠近孟雨,低声道:“最后康明王的妻子和儿子,是妙常师太亲自出的手对不手?” 孟雨瞪大眼睛:“表哥,你怎么知道?” 应少言笑笑:“虽然妙常师太对康明王这个人并不放心。但是这件事青虹派失了手,妙常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她亲自出手别人就别想再染指了。” 孟雨盯了应少言一会儿,转身对着悟心喊着:“暖和过来没有?” 悟心急忙也站起来,拿上包着点心的小包包,拼命点头:“暖和了暖和了。” 孟雨一笑:“既然吃饱了,也暖和了,我们就出发赶到黄河渡口渡黄河吧。” 悟心哀叹一声,心说:“还是要渡黄河呀?” 孟雨一看她的表情,便道:“我们还是要飞马奔驰,不过,后半夜有希望能找到个客栈休息哈!” 悟心眨巴眨巴眼,再也不敢吭声,只好出来上马。 冬天黑得早,三个人飞身上马,又狂奔起来,远处那条著名的大河,在黑暗中渐渐向他们逼近,浊浪滔天,发出令人可怖的声音。 还是初冬,黄河并没有上冻,挟着寒气排山倒海的巨浪,即使只听声音都会令人恐惧。 而孟雨非要三个人这样的狂奔到黄河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飞云寺,挂空中,飞崖劈天傲群山。 飞云寺挂在悬崖峭壁上,凌空插入天际一般,看着十分惊险。然而浑元派掌门了空大师和他的弟子就住在这一半倚着峭壁,一半飞入空中的寺中居住生活。浑元派的弟子轻功虽不如青虹派轻灵飘忽,却都练出很好的脚力。并且视力敏锐,身手敏捷,夜间出寺也不会一脚踏空掉入万丈悬崖。 此时,了空正在方丈室捧着一碗茶沉吟,半晌他方抬头道:“慧海,你说孟雨到了山下,为什么只和孙锋请你们吃了一碗面就走了?” 慧海想了半天,似乎要想破脑袋:“弟子也不明白呢。他分明又对我们浑元派的人很感兴趣,却完全没有上山的意思,但是说日后要来拜会师父。” 旁边二弟子慧信道:“不会是故弄玄虚吧。他只和应少言两个人进了河东,如何控制得了我们几大派的形势?” 了空徐徐站起来:“孟雨身份复杂,背后又有很深的背景。他一个人不足惧,若是带上朝中实力派的力量,我们飞云寺也会难做。” 慧信走前一步:“师父,咱们在河东时间不久,也就十几年而已。这飞云寺转到咱们手里,已是破败不堪,全靠师父辛苦打量,还要周旋本地官府才有了今日。如果朝中各派都来介入飞云寺,我怕我们得不到好处反受其害。” 了空在室中踱步,心中也是烦闷不已。他是孤鸣鹤的师弟,两人都功力浓厚。但又不拘泥于师父所教,各自研习出独门的功夫。浑元派也以刀为主,兼及内力修炼,刀法是贯注内力的刚猛路数,杀伤力和破坏力极大。 了空与孤鸣鹤不同,他没有政治抱复,只想将自己潜心研习的武学发扬光大,尽可能地在江湖上产生影响。出家前他已经收了不少徒弟,有的武功境界已经接近于他,也是世间少有的高手。也不断有新的人慕名找他来学武功,然而终究没有依托之地和固定有规模的馆所,影响力和同在一省的妙常师太是没有办法比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三0章 神秘飞云寺 后来有个机会,地处凌空峭壁间的飞云寺十分萧条。虽然有香客出于好?19??到寺中浏览、居住,但毕竟太过险要,而且寺庙年久失修,又在峭壁之上,更是颤颤微微,危如累卵。当时庙里已经没有什么僧人,只有个前住持坐化前的一个弟子,年纪也已经很大。于是想将飞云寺托付给一个有识之人,以便将寺庙维修并且维持下去。 了空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出于半诚不诚的心意,直接剃度出了家,又卖光家产,修缮了飞云寺。然后让愿意出家的弟子随他上了山,又传出话去要广收弟子。有了飞云寺和了空各自的名头结合起来,一些喜欢练武的,也有一些家贫的孩子,都纷纷投靠了空和飞云寺。渐渐寺庙兴盛起来。了空又在后院建了一溜客房,给好奇浏览的客人用。又修建了一个山间花园,不仅将园搞得很好,还养了些山间特有的小动物,以吸引游客和香客。 于是香火也渐渐旺盛。更有一些诚心向武的有钱人,了空就收他们为俗家弟子,这些富人也多施钱财。十几年积累下来,飞云寺和浑元派越来越兴盛了。 但是在河东,他们和早已成名的青虹派成了敌对之势,双方毕竟同处一地,各方面的竞争能力很多。又被不同势力所拉拢,所以难免生出矛盾。而妙常师太享名已久,更何况人家是培养出过当太后的人。虽然孟离珠已被刺杀,但是青虹派早已名声在外。 此次孟雨进河东,了空自然很警觉,孟雨身后的孟定国,与青虹派不是一般的交情。了空也清楚现在江湖上时隐时现,做下不少血腥风浪的刀盟。而且也有朝内的中间人来试探了空,却被了空拒绝了。他不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但是他也知道手下有被渗透进来的人拉进刀盟的。然而慑于有朝廷背景,他并没有敢深纠。然而三大派都有这种现象,令他十分忧心。他在河东,与当地官府交情甚好,这也是飞云寺近来日益兴盛的一个原因。妙常师太自恃有皇上和孟定国撑腰,并不将当地官府放在眼里,因此与官府关系不好。但自己所依靠的河东巡抚曹成安却是沈赫昌的人,这样自己就更站在妙常师太的对立面,而且,想不对立也不行了。曹成安屡次暗示他,意思皇上还是非常器重自己老丈人的,跟着自己没错。但了空一是不敢相信,二是他并不想介入朝事纷争,只想好好弘扬自己的武学。然而出家却并不能真正出世,如果不功利一点,自己的武学却仍然无法弘扬。只是曹成安在河东名声也并不好,贪赃枉法,在朝中是结党营私。况且,了空也知道沈赫昌为人不端,至于皇上是不是更向着老丈人他并不知道,但朝政可是被孟定国死死把在手里。 他只能随份应付着。万一最后沈赫昌失事,得罪了孟定国也还有最后一招,找自己的师兄孤鸣鹤斡旋。孟夫人是的的确确孤鸣鹤的徒弟,也该叫自己一声师叔的。而孟定国当年潜入北燕给孤鸣鹤当徒弟,其实是卧底。但最后孤鸣鹤在皇上登基的决定时刻站到了孟定国一边,当今皇上才顺利登了基,孟定国从此对孤鸣鹤便正式以师父相称。万一有事,皇上和孟定国总不能不给孤鸣鹤面子的。只是这个师兄最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好似对政事也看淡了,自己也好久没有联系到他。 他左想右想,总觉得自己的位置很是坐腊。半晌,他才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不知道这次孟雨进河东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招惹他,但也不能坐着等。慧海,慧信,你们两个个谁想去盯他一下?至少弄明白他的目的,如果他过于偏袒青虹派,我们也不能太软了,至少当面给他指出来。他不过是个毛孩子,据说人品还不错,不妨话说得明白些。” 慧信看了看慧海:“师弟已经和孟雨打过交道了,不如师弟去吧。” 了空本意是让慧信去的,因为慧海实在是过于憨直,怕他干不了这种机灵人该干的事情,但看慧信如此说,知道他是不想做这种容易被粘上的事情,更不想惹了孟雨。了空倒也不想为难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于是转头看向慧海。 慧海忙道:“师父,慧海做什么都可以,就怕完不成这么复杂的任务,但只要师父信得过,慧海即刻出发。” 了空想了想:“这样吧,你先挑两个再传弟子,收拾好东西再来见我。” 慧海答应着出去了。慧信看师父无事,又想着一会儿慧海还要来听师父亲自教诲,自己在场颇有不便,就也辞师出来。 他走出方丈室所在的院子,正想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突然一个人踏着枯叶咔嚓咔嚓走过来,慧信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人功力深厚,即使平时走路,内力也透出脚掌,震到地面。但如果想收,又可以轻如狸猫,半点声响都不发出。 那人走到慧信面前,慧信微一俯身:“大师兄,此时有闲吗。” 大师兄慧闲微微一笑:“我可不是时时有闲。怎么,师父着急那个所谓孟神探来河东之事吧。” 慧信嗨了一声:“这点小事,也值得大师兄挂怀?” 慧闲又笑了一下,笑容里似乎带上些阴气:“以孟雨一个毛孩子,师父怎么会有半点在意,他身后的人可怕就是了。” 慧信道:“师父也只是想知道他来河东的意图,并无他意,毕竟孟定国与沈赫昌的关系紧张,师父不能不忧心。” 慧闲瞟了一眼慧信:“师父这些年做的事情,大概都是沈赫昌开心,而孟定国不开心的。而且沈赫昌还未必了解师父,也未必领这个情,更未必在关键的时候能替师父说话。” 慧信惊道:“大师兄的意思?” 慧闲轻轻一笑:“既已归了沈大人,现在再讨好孟大人也没有什么用。但是孟大人这个儿子特别,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都想知道。若是让他拿到把柄,还不如早点处理。” 慧信一惊:“师父能同意么” 慧闲斜一眼寺庙的飞檐,这檐已经飞出峭壁而悬空俯视深不可测的谷底了:“看,飞云寺就如其名,吊在悬崖半空中,时时都有危险来临。有些事情自己就处理了,又何必告诉师父。那小子的武功,能敌过咱们几个嫡传弟子之和呢?” 他又瞟了一眼慧信。慧信吃惊地退后一步:“大师兄,您真胆大!您哪里是闲,您是外松内紧哪!” 第二三一章 暗赴黄河 起风了,慧海已经飞马离开山脚。而飞云寺山下,了空的四弟子慧能突?23??出现,拦住了慧信:“二师兄,师父让我请你回寺。” 慧信冷笑一声:“师父的耳信倒灵,我一定要听你的吗?” 慧能道:“师父要你考虑后果。” 慧信阴阴的眼神盯住慧能:“师父自己也跟曹成安打成一片,现在却来拦我,什么意思?” 慧能也冷冷一笑:“慧能只是听师父的吩咐,请二师兄不要闹得太露骨。你若是真的替曹大人做了这么大的事,可能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也把师父的路堵死了。” 慧信哼了一声,一甩僧衣袖子,也不理慧能,纵身拔起,沿着峭壁飞也似的上了山。慧能看他回去了,便对山下值守的弟子嘱咐几句,便也上山去了。 却不想在飞山寺另一面的峭壁上,两个僧人用垂下的绳索已经沿壁而下,然后上马疾驰。那个年轻些的一边策马奔驰一边道:“师伯,慧海师叔比咱们先出发啊!” 那被称为师伯的人冷笑一声:“那个笨驴,他找到孟雨的行踪就得半天。咱们本身就抄的近道,你跟紧我,飞马直到黄河边,一定不能让孟雨进入大夏。” 那个弟子不放心地问:“师伯,听说他还有应正云的儿子做帮手,咱们两个行吗?” 那人用鼻子哼出一声:“怎么,你不放心师伯的武功?连住持都要忌惮我几分的,况且,”他沉吟一下,“那边还有人接应的。” 那个弟子不敢再问,两个僧衣僧袍。因是冬天,还戴了僧帽。两人后背都绑着浑元派特有的圆背刀,纵马飞驰起来有几分令人胆寒的狠辣感觉。 此时慧海和一个弟子果然还在另一条线路上寻找着。他敲开街上一户人家,询问着什么,显然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回答,有些沮丧。这个探马加找人,还要弄清一些事情的任务,显然对他来说难了一些。虽然已经起风,凛冽的寒风吹得人浑身打冷战,但慧海竟然脑门渗出汗来。他将僧帽摘下,用衣袖擦着汗。 他的弟子倒是比较机灵,小声说:“师父戴上帽子吧,不要着凉了。据弟子想,现在咱们打听孟雨的行踪,只能从和他有关的人那里打听。但不是所有人都信任咱们,而且肯定认为咱们可能会对孟雨有恶意,所以推说不知道。不如我们去找无极派里相熟的人去问问,孟雨对孙掌门肯定是信任的,若他也不知道,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慧海脑子并不笨,只想往往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他有些发愁地说:“孟雨既已离开慈念庵,在河东必得有人帮忙才行。孙锋知道他行踪的可能性很大,但他不会告诉太多人。但是孙锋又怎么会相信咱们?” 弟子道:“师父派出去探查的弟子也很快会和咱们联络,就怕等知道消息咱们再追,迟慢一步,被人先劫到。他若是过黄河,必定有人劫杀。” 慧海道:“那还用说吗?三派都有心怀鬼胎的人,怕做的那些勾结外族的事情被孟雨知道,肯定是想全力害死他。如果万一有我派人参与其中,师父怕会牵连浑元派。但如果拦阻过狠,又会得罪了曹大人和沈赫昌。曹大人只是打手而已,沈赫昌才是恨孟家上下恨到牙痒痒。” 那弟子道:“不如我们沿徒留下印迹,让探马的兄弟找我们。我们先去无极派看一看,如果孙掌门不在,事就有蹊跷。” 那个弟子叫印明,是慧海弟子里最聪明的一个,也是对慧海也很忠心的。了空交待慧海的事情,但凡复杂一点的,十有七八倒是印明来做,每每都让了空很满意,在再传弟子中也最器重他。 两个人急忙飞马赶往无极派,守门弟子很客气地将他们迎进正厅,随即马上退了出去。孙锋的副堂主王一凡立刻迎了出来,他一边拱手一边小声道:“慧海师父速去黄河渡口,帮主为防惊动官府,已只身一人去了。您的弟子留下吧,人多怕出事,孟雨今晚定是有危险,他也是有意要引出刀盟的人来。” 慧海急忙也拱一下手,王一凡对印明道:“小师父留在这里,这里离黄河渡口已经很近,我们一起等消息就是。”慧海对于无极派信任甚是感动,急忙施礼而别,一出了无极派的庄院,他急忙飞身上马,纵马奔驰,朝黄河渡口而去。 孟雨和应少言带着悟心赶到黄河边后,浊浪滔天。孟雨却停下,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悟心骑在马上,此时已到夜晚,刺骨的冷风挟着黄河的浪滔向他们扑过来,无数飞散的水珠滴落在身上。连有内力护体的悟心也冻得直哆嗦。孟雨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她,她不想接,可又冷得连牙都打战了,只好接过来赶紧裹在身上。她哆嗦地看着无边黑暗中汹涌的黄河,突然带着哭腔道:“一会儿还要打仗吗?太吓人了,我为什么要来?” 应少言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给孟雨,孟雨摇手道:“表哥,我不冷,你穿着吧。” 应少言道:“你受过那么重的伤,回西玉州路上还病了一场,别再劳复了,我们就没有领袖邮。”孟雨忍不住笑喷了:“什么还领袖,拉倒吧。”他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这时,悟心突然呜呜地哭起来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前三皇后五帝都没有这么伤心过。孟雨跟应少言都明白,她现在是又冷又怕。估计之前一向胆大包天,但到底是女孩,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半晌,孟雨才幽幽地说:“你不要害怕了,静顺师姐很快就很赶到的。你们不是有约在先吗?” 悟心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孟雨,也不哭了。但一时还不能完全收住,又抽嗒了半天才磨磨叽叽地说:“我哪里知道这么可怕,要是知道一定不能来。”孟雨道:“我是一定会让你活着回去的,你该告诉我的庵内情况,还什么都没说呢。” 第二三二章 决战黄河 悟心呆了一下,一阵风又刮过来,她的马都退后了两步。她急忙裹紧身?24??的大氅,眼泪又掉下来,在腮上都结成冰,她突然喊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冻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我再也不想干这样的事情了!我根本不想学武!不想出家!我恨死爹娘了,他们说我妨了弟弟,所以弟弟才多病,就把我送到庵里来,他们是天下最狠心的爹娘,我永远都不要认他们!”她说完又呜呜哭起来。 孟雨和应少言互相看了一眼。应少言道:“咱们在这河边就是要吹成风干鸡吗?既然好人没有来,坏人也不来,不如到旁边暖和一下算了。” 孟雨无语地说:“她一路都在给她师姑留标记,只是早明明白白地问我去哪不行吗?” 孟雨又转向悟心道:“你师姑一是看我是否过河,二是看我是否会遇上其他人,对不对?” 悟心止住抽泣,吓得在马上缩了一下身子:“我不知道,但是师姑今天是要跟踪你的,但也不是师太派她来的。” 孟雨看着悟心无比可怜的样子:“现在没有人袭击我,是因为现在还不是渡河的时间,风浪太大,那些人认为我过不了河。并且他们很可能是人没到齐,出手没有把握,在等帮手赶来。否则,现在是我们力量最薄弱的时候,早就该动手了。现在这附近都是眼睛,你打算怎么办?” 悟心哆哆嗦嗦地:“我不知道,我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孟雨道:“之所以只有我和表哥两个人,却弄这么大动静赶到黄河边,就是想引那些人出来,才能探查是谁在和我们作对。而且围攻我们的,必定人数和实力要远强于我们两个人,打起来一定是很凶险的,你也正好可以显示一下青虹派的高级剑法。” 悟心一听,吓得哭得哇啦哇啦的。孟雨也吓坏了,急忙拦住她:“得得,千万别哭,我把你师姑叫出来,行了吧?” 孟雨对着深遂奇寒的夜空道:“师姑!快出来收拾局面吧,不然今天非让她搅和了不行!” 从渡口旁边船夫住的小屋旁边大树后闪过一人,一瞬间就闪到了孟雨面前,她叹了口气:“我是怕我出来了,那些人就不动手了,又要拖很久。”她看看悟心,唉了一声:“你顺着这条小路往东去三里地,路边有灯火的小屋,是船夫一家的住处,里面炉火很暖和。到那里避一避吧。” 悟心看到师姑,简直像看到最亲的人,哭声也收住了,心也放下来,嗯了一声,纵马就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将大氅递给应少言:“没有几步路了,我很快就到,不需要这个了。”她想了想,又说:“谢谢!”便骑马消失在黑暗中。 应少言对孟雨说:“我就说你不要带她来。” 孟雨道:“那么短的时候,我哪里去找信得过的?” 静顺冷冷地说:“这个时候,你们俩还要斗嘴?安静一下不行,我听到马蹄声了。” 于是三个人都静下来,只听见暗夜里,浪涛声中夹杂着马蹄声,飞驰而来。那声音听起来,至少有四五人。 连孟雨也忍不住一阵紧张。他突然发现,遇到这种战斗的时候,他往往是最不淡定的那一个,虽然真打起来他也一样很能拼命。应少言将剑无声地抽出来,静顺也将剑握在手里。 马蹄声近,四五个驰动的黑影显现,孟雨握着剑柄的手心都出了汗。 谁知,这些人还没到眼前,突然从河边的树上纵身跳下四五个人,都用黑巾蒙着面,黑布扎着包头,手持兵刃向三人袭来。 孟雨明白,这些人或者来自不同的门派,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刀盟的人。并且现在,也只会使刀,而不会使自己趁手的兵器。 孟雨挥剑迎向敌人,而同时骑马过来的也有四五个人,也全部挥刀投入战斗。 确确实实是敌众我寡,三柄剑对十把刀。 真正打起来,十多个回合过去,孟雨已经清楚地知道对手是十个人,武功个个高强。他也感觉到其中有使刀并不非常顺手的,但实力却不容小觑。 然而令孟雨震惊的,是这十个人不论从前以什么为精通的兵器,现在全部用的是无极刀! 在京城大登峰顶上,他亲眼见过孙锋与钱万世对刀。无极刀不仅要求力猛刀沉,而且招数奇特,刀式变幻莫测。用到极致时,虽然仍然要求力量,却同样一柄刀能使得如雪片一般,而且招数都是从一般人别扭的角度和方位出招,所以很难驾驭。 三个人以三对十,将剑使开之后,也忘了寒冷,甚至汗都冒出来了。这十个人,明显个个武功都不在他们三人之下,但是因为全部使的无极刀,没有原有的武功得心应手,而且孟雨、应少言和静顺,都是临战兴奋型,所谓的人来疯。对阵之中能够遇强更强的,三个人临时以剑配合,织成剑网,来抵御犀利的来势汹汹的进攻。 然而虽然暂时抵挡住了对手,对方的人数实在超过他们太多,如果没有支援,很难坚持太久。 孟雨一边剑镔铁剑使开,他的剑沉而厚,使开了之后破坏力极大。而应少言的雪卢剑削铁如泥,狭长锋利,见缝就钻。而且他变招极快,在孟雨和静顺形成的强力剑风之中,不断击退处于空档,妄图偷袭的敌人。而静顺的剑竟然也是力量型打法,她和孟雨的配合竟然能够勉强抵住敌人的刀风。 但就是这样,他们也明显处于劣势,只是勉强支撑。孟雨知道,孙锋是必然会来救自己的,自己这方三人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他心里这么想着,镔铁剑不敢稍稍慢下来。黄河岸上边,只听到人的快速移动声,刀剑的撞击铿锵声,更显得肃杀而可怖。 突然,一匹马飞奔过来,一个人从马背上飞起,飘飘乎乎落下,也持剑杀入阵中。静顺一剑击退两个敌人的刀,向来人看了一眼,大吃一惊:“悟心,你瞎捣什么乱,这里太危险,快下去!” 悟心已经挥剑开始格杀,口中道:“我找船娘借了衣服,不冷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孟雨很怕她功力不够,反而掣肘,更怕她有危险。没想到悟心的剑术着实不弱,很快就和三人形成了配合,劣势竟然稍微得以缓解。 第二三三章 无极派与刀盟 这时,其中一个使刀的人竟然开口说话了:“你们以为四个人就能抵住?24??们吗?静顺,放明白点,带着你的小女尼滚出去,我们只要孟雨和应少言两个人的命!” 静顺一剑抽向刚攻到眼前的杀手,冷笑道:“对不住了,贫尼不懂什么是滚。今天来了,不是你躺着出去,就是我躺着出去!” 孟雨心里一惊,这些人不仅要杀自己,还要杀应少言,必是朝中和父亲角力的对手了,不是沈赫昌,还能有谁。 孟雨一气之下,大喝一声,将镔铁剑横着拉回来,挡开了攻到眼前的四把刀。那人竟然又阴阴地道:“静顺,打的时候不短了,我们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再不及时走开,你就和他们一起葬在这黄河吧!” 此时,三个人打了很久,体力都有些透支。静顺又将两柄刀挡了出去,怒喝道:“想让我走?有种你剁了我!” 她话音刚落,突然远处又传来马嘶,两个人在马上飞身跃起,提刀落入阵中。 其中一个人一刀劈向那些杀手,刀风挟着风声,配着浪声,十分骇人,还夹杂着他的骂声:“奶奶个祖宗,糟蹋老子的刀法,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无极刀!”说罢他的刀已经排山倒海般扫向那群杀手,只听堂啷啷啷,被他刀扫到的杀手,手里的刀都被震得差点脱手。 他回刀又向其余几人扫去,那些人一看他的刀法凌利而凶狠,简直是他们所使无极刀的最高版,霎时吓得变回了自己的招式。使刀的变成自己的刀法,而使剑的也用刀使开了自己的剑法。更不用说还有扔了刀抽剑的。这倒是,自己照猫画虎弄出的刀法,遇到正主实在没法再现了。 这时孙锋后边和他一起来的人,也大吼一声,执刀杀入战阵,果然是慧海。这下局势立转。孟雨盯住了一个身材瘦小,改使剑的杀手,冲他攻了过去。那人竟然不接招,拍马飞奔而去。 余下的人似乎也都失去战意,准备撤了。孟雨低声对应少言道:“抓一个活的。”应少言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好。”几个人再次配合,击向对手。 孟雨知道得很明白,那个走了的人是谁。他是不得不走,否则露馅就吃不了兜着走。 应少言朝一个刀法相对比较弱的杀手攻去,想活捉了他好讯问口供。却不想孙锋已经大吼一声,在应少言磕飞了那个杀手的刀,将他提到自己马上的时候。孙锋也已经用自己的无极刀之王天极刀,目标很明确地砍向三个仍然使刀的杀手。天极刀依次磕飞了三个人手中的刀,并且刀风将他们的蒙面布全部扫了下来,然后他用刀背将三人依次拍到马下。他动作如闪电雷鸣,加上他的大吼,简直是震人心魄。 其余几个人已经吓得飞马逃路。他们几个人顾不得追,急忙下马将孙锋打下马的三个人按住,又从船屋找了绳子将他们捆起来。 应少言按着抓到的那个杀手,正要接过绳子捆上,那个人却撞向应少言的剑尖,应少言再想收剑已经来不及了。大家全都吸了口冷气,吃了一惊。 应少言将那人蒙面的黑布取下来,此时月亮已经升了上来,驱散了夜的黑暗。慧海一看,吃了一惊:“是我派弟子!” 孟雨忙道:“刚才杀手中,有浑元派的人吗?” 慧海点点头:“还有一个,只是我没有看出来是谁。” 孙锋笑着说:“还用说,除了你那一个,还有两个跑了的是无极派的,其余几个都是青虹派的,也跑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禁凛然。 孙锋对大家道:“几位都相烦再受累一下,到我无极山庄去,我要好好审审这几个人,无极派要清理门户!” 回到无极派的正厅里,真是温暖如春。孙锋和孟雨、应少言一人挟了一个,扔到正厅的地上。无极派弟子过去将他们捆成粽子似的绳索解开,又重新将胳膊反绑在身后。 慧海也将撞剑而死的浑元派弟子的尸体带了回来,放在正厅外,嘱咐孙锋给找口棺材,或者其他东西包裹一下。慧海一定要第二天将弟子的尸身带回去. 悟心叫起来:”可他是叛徒呀!”她还是给冻坏了,进了温暖的大厅里还不时跺着脚,身上兀自在颤抖。 慧海沉声道:”无论怎样,他都是飞云寺的僧人,浑元派的弟子,不能曝尸野外。” 孙锋赶忙说:”慧海师父不用担心,交给我来办就是了。” 大家纷纷落座,有人送上热茶,别人犹可,悟心喝了茶,却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眼睛都睁不开了,倒在椅背上就呼呼睡去。 孙锋道:”这样吧,大家不如先去歇息。这些叛徒首先是我无极派的叛徒,我要先审上一回。” 他又转身对孟雨说:”刀盟的人,几乎都在模仿无极刀犯案,我想这几个人可能比你之前抓到的人底细知道得更多,而且会知道无极刀法是怎么流出去的。等我审完了,你再去审。只是涉及我派内部的事情,就不请你旁听了。” 孟雨笑道:”哪个稀罕听你的,早累得骨软筋折,赶紧给碗面,然后我就睡了。” 这时有仆役过来带他们过去吃饭休息,悟心仍然睡得呼呼的,静顺叫起她。悟心猛地站起来,左右看看灯火通明的大厅,却完全忘了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因为屋里太热,她的脸蛋也通红的,还没有完全睡醒的样子,糊里糊涂跟着静顺走出去。 孟雨也冻透了,吃完面,真是卤香面烫,心满意足。孙锋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更是一个干练的掌门。他又多喝了一碗热热的面汤,倒在床上就呼呼睡着了。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睡了多久,睡梦中似乎有呼呼的风吹过。有人在轻拍他:”孟雨,醒醒吧!” 孟雨腾地坐了起来,正看到孙锋那张大脸和他贴得很近地看着他。 第二三四章 斗嘴 “啊!!!”孟雨大叫起来。 孙锋吓了一大跳:”干什么呀这么2吓人?” 孟雨心有余悸地说:”你才吓死我了,贴这么近一张大脸。” 孙锋十分委屈:”明明是一下你坐起来凑到我的脸上好不好?吓我这一跳。” 孟雨抹把脸满地找鞋:”好吧,孙掌门审完了,轮到在下了?” 孙锋道:”我已经查了我想查的。之所以都寻了无极刀,有两个原因:一是河东是曹成安所辖,这件事有他在后边做祟,或者说是直接指使;二是对于擅使兵刃的武林高手来说,无极刀特别容易上手。因为它几乎是所有兵器招数的一个升华版,而且对于武功一般的人很难掌握,但对于武功达到一定境界的,再学无极刀和真正的无极刀门下很难分出来。当然最可气的,” 孙锋浓黑的眉毛又拧起来:”是曹成安先渗透了无极派,这些败类传授那些人无极刀法。也怪我,平时待他们太宽厚了,管得也太松散。现在山庄里吃喝玩乐,没个约束,有些意志薄弱的对外边的利诱也很难有抵抗力。” 孟雨坐在床上发呆,心里说:”如果真是曹成安的话,和沈赫昌就脱不了干系,如果和沈赫昌脱不了干系,皇后娘娘有没有参与呢?沈赫昌长年在西陲,即使没有皇后支持,朝中也定有他的伏线,还必须是权臣。可王言载官职又似乎小了一点,也调动不了内宫里的太监和女官......” 看他发呆,孙锋打了他一下:”想什么呢?审不审呐?” 孟雨已经穿好了靴子,急忙下地:”走吧!” 早晨醒来,大家准备再度出发,却发现悟心发高烧了,人烧得都昏迷了,还直说胡话。 应少言抱怨地说:”你就是爱瞎闹,这么小的女孩子,你让她参加昨天晚上那种战斗,还那么恶劣的天气。” 孟雨着急了,这个自己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也有点愧疚。他看着静顺:”大师姐,怎么办?” 静顺也皱起眉头。她倒没有责怪孟雨,毕竟习武之人,总不能因为天气恶劣,敌人凶猛就躲在家里。可眼下她和孟雨必须赶紧回青虹派向师父汇报,悟心病成这样如何带回去?留在无极山庄十分不妥,无极派在河东是武学一大门派,和青虹派也是有直接利益冲突,双方关系一向敏感。只是青虹派一向不大高调,孙锋年纪比妙常师太轻很多,人也豪爽,所以双方还算相安无事。 她轻轻唤了一下悟心,悟心却完全没有反应。她只好将悟心从床上扶起来,又给她披上一床薄毯。这时孙锋也叫了个大夫过来,悟心的眼睛微微张开了。大夫切了一下脉:”就是风寒疲劳加饮食不调,只是烧得太高了,好像受冻很严重啊。”他提笔唰唰唰开了个单子,”哎呀,这些药你们庄子里自己就有,称好了赶紧熬上给她喝了,再多休息几日。” 大夫走了,孙锋也派家人去煎药。他也在江湖闯荡许久,一看这小女尼今天估计是走不了了。但毕竟和青虹派关系微妙,他是不能先提留下悟心的,虽然悟心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看上去烧得十分可怜。但一旦怜悯心生,很容易因两派原本敏感的关系发生矛盾,后果可能不可收拾,自己还是先做局外人。 静顺在悟心耳边轻轻道:”悟心,你起来穿好衣服,忍一下,师父带你回庵里去。” 悟心浑身火烫,软的像面条一样,脑袋也耷拉着,一听到回庵,立刻像被针扎了一下,突然睁开眼,用烧得嘶哑的声音拼命喊:”我不要回庵,我不要当尼姑!呜呜呜呜……” 她喊了这几句,突然没有了力气,又扑倒在床上。 静顺也吓坏了:”悟心,有什么事情先回庵去吧,师父对你不好么?以后你想怎么样再和师父说,现在咱们必须离开这儿。” 悟心趴在床上,仍然大哭着说:”娘!我要娘!娘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不要我!”她哭得浑身颤抖,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昨天她说的话里,孟雨也听到,是她的父母为了不妨弟弟,才将她送到庵里,想必这平时一脸满不在乎的小姑娘,此时真的因为无所依托而伤心。 静顺一时无计可施,这时孙锋将孟雨叫出屋,急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必须走了。路上小心,那些杀手没有得逞,可能再次集结,有事赶紧发信号给我。” 他又说:”主要麻烦的是,我这里不敢弄大的动静,如果是江湖之上械斗,人一旦多了,官府就有理由介入。到那时,曹成安会只找我们的麻烦,反而将刀盟放走。” 孟雨一时也为了难。 静顺在屋里听到孙锋的话,急得不行:”贫尼是不得不走啊,可悟心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办?”她又对悟心道:”赶紧起来,咱们一定得尽快赶回庵里,我骑马带着你。” 悟心却不理静顺,趴在被子上哭的言不得语不得,声音也是越来越嘶哑,后来简直发不出声了,孙锋他们在屋外听着都十分可怜。 孙锋也着急了,又听到这小女尼哭得可怜,一时豪爽的性子上来,便顾不得刚才那些顾虑,急急地对静顺说:”药还没熬好,天寒地冻,让她怎么走?住在这里好了。回头她自己回去,”说到这里孙锋顿了一下又道:”或者由我派护送,这有什么很难的吗?” 静顺怒了:”哪个要你派护送?” 孙锋切了一声:”你还不识好人心了?静顺师父,您再不快走,什么都来不及了。您家小师父我派保证照顾好就是了。” 孟雨知道这三大派之间关系十分敏感,一个弟子在别的门派呆上好几天,孙锋是掌门,敢作主收,静顺却不一定敢做主放的。 但看着悟心实在太可怜了,趴在床上还病得不行,怎么可能爬起来再在天寒地冻中奔波,于是劝静顺道:”大师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顾不了那么多了,随后再来接悟心就是。” 静顺仍然犹犹豫豫,这在青虹派绝对是一件大事了。虽然无极派和青虹派有利益争夺,但两派的掌门关系还算可以。如果遇到共同的敌人,联手对敌也是常有的事情。但眼前让悟心留在无极派,静顺却是不敢做主。无极派大多是男人,只有极个别有家眷,悟心虽小怎么也是出家人,静顺本身又是个古板不会拐弯的,一时真是挠了头了。 孙锋看看天色,急得连推带拉将孟雨拽到院子里:”赶紧的,事不宜迟,有事速发信号。千钧一发的时候,不要为些不着边的小事耽搁。” 这时一个小丫环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罐过来,外面包着棉套。静顺看到此景,知道再带走悟心也不现实,又看孙锋办事还算靠谱,于是咬了下牙:“大不了我去找师父领罚!”++ 第二三五章 厉害大师姐 她回头又闷声闷气道:“我回去庵里,马上派人用马车来接!” 24孙锋撇撇嘴:“凶什么?我没收你店钱药钱饭钱呢!你还不乐意了?” 静顺气的,脸都紫涨了。 旁边孙锋的副堂王一凡也上来添柴加火:“掌门,怎用您堂堂掌门和她斗嘴呢?看我的。” 他咳了一声:“静顺师父,慈念庵积德行善,我们无极派也没有杀人如麻嘛,您何必紧张成这样呢?到时还您一个全须全尾的小尼姑,本派还是做得到了。” 静顺气坏了,怒道:“你……”抄起剑就要上前。 王一凡赶紧摆着两手:“别别别……气坏了静顺师父不得了,您几位还是赶紧离开吧,再耽误,妙常师太也要罚您面壁啦!” 临走,孟雨又悄声问孙锋:“昨天那三个弟子怎么处理的?”孙锋冷冷道:“清了!” 孟雨小声说:“大哥你可真大胆!” 孙锋窝着一肚子火说:“干缺德事情,冒充哪家功夫不好,多少的可挑竟然挑到我无极派。气坏老子了,这是轻的。下次全把他们零刮喽!” 孟雨心想,您还真做得出来。他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帮我经心点照顾悟心,这次算是我对她抱歉得很。” 孙锋唇边掠过一丝讥笑:“你对她抱歉得很?哪些地方的抱歉,说来大哥很有兴趣听一听。” 孟雨小声呸了一下:“就会挑字眼儿,我走啦!很快还会见面,大哥自己要小心。” 孙锋哼了一声:“老子大江大浪都闯过,油锅都下过。吓唬老子,休想!” 从无极派出来,静顺兀自气狠狠的。慧海对孟雨道:“孟公子,既如此,贫僧先告辞了,但不知孟公子何时会来飞云寺?” 孟雨道:“慧海师父,我还要先回青虹派向妙常师太有事交待。这次的情景您也都看到了,我这里有一封师爷孤鸣鹤老先生给了空住持的信。待我在青虹派的事情告一段落,即当拜访。” 慧海愣了一下,想不到孤鸣鹤竟然还惦记着师父,这下对自己来说倒是简单了,他本来就心性淳厚,做不来复杂和与人打交道多的事情。慧海又想了想:“我找人用马车将死去的弟子先送回飞云寺。我陪你们走一段,这路上就像孙帮主说的,保不齐又会出什么事情。” 孟雨、应少言甚至静顺都感于他的淳朴,孟雨笑笑道:“那真是有劳师父了。” 几个人策马而行,并没有走得很快。孟雨觉得路上可能还会有人暗袭,毕竟昨天一击未能得手,有些人不会甘心。 而且昨天他冒险只和应少言两人先到河边,就是要引出刀盟的人对自己下手。其实某种程度上,多一重袭击案情就能更深入剥开一层。 孟雨一边骑着马信步向前走,一边问慧海:“被杀的弟子平时言行如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慧海皱着眉:“昨日阵中应有两个浑元派弟子,死的这个是再传弟子,年纪很轻,法号印清。平时很低调老实,完全不引人注目。” 孟雨道:“他是谁的徒弟,和寺内什么人交往比较多?” 慧海想了想道:“他是我四师弟慧能的徒弟。慧能人很能干,他的弟子都挺出色,但这个印清倒是在里边并不显眼。他平时也是少言寡语,和谁交往也不多。印清武功其实还可以,但在慧能的弟子里排不到前三。在所有再传弟子里就更排不上了,好在为人不错,师父和我们几个嫡传弟子对他其实是很好。” 孟雨道:“那么昨天袭击的杀手里面,慧海师父所说,另外一个浑元派的可能是什么人呢?” 慧海迟疑道:“那人武功十分高强,应该在我之上,但我想不出他会是谁,似乎和哪个嫡传弟子也不像。” 孟雨不再问,他心里说:果然各派仍是有不愿意为人道的一面,是不可能全部敞开心扉的,更多还是要靠自己。慧海就是猜出了这个嫡传弟子的来历,也不可能现在就告诉孟雨。昨天若不是应少言抓住印清,可能慧海连印清也不会说出来。 应少言道:“昨天刀盟那么强的阵容,根本就是没把官府放在眼里。或者说,根本认为官府就是给他们撑腰的。” 孟雨也道:“几大掌门对刀盟似乎都有投鼠忌器的感觉。” 静顺冷冷道:“哪里不是老实人吃亏,奸人、歹人得道。” 孟雨笑笑:“静顺师姐,您认为的歹人,您会怎么对待?比如昨天有几个逃脱的,明显是青虹派弟子。而且,她们的人你很熟悉,武功更熟悉吧。” 静顺半点不惊惊慌,冷笑道:“静顺只管做好份内的事,管她其他人是什么门什么派什么盟。” 孟雨又笑笑:“有些事,恐怕妙常师太也是心知肚明。” 静顺更冷淡地道:“对于师父的事情,我上次已经告诉你了。看来是不是告诉得太多了?” 孟雨道:“师姐不要生气,您说老实人吃亏,那么您如果想不吃亏,或者也不让其他老实人吃亏,就得把青虹派过一下筛子了。” 静顺不以为然地翘一下下巴:“那是师父的事情。” 孟雨道:“静顺师父和师太的关系,其实很好。” 静顺脸色一变,斜渺着孟雨:“你什么意思?” 孟雨道:“妙常大师喜欢谁和器重谁,完全是两回事。她老人家自己绝不会搞混。” 妙常再度冷笑:“那又如何,喜欢静仪,器重你女人。” 孟雨没想到她这么说,张大了嘴巴。应少言噗地笑出来,连慧海都笑喷了。 静顺一张刚硬的脸却没有丝毫表情:“孟公子,你年纪不大,说话就说话,不要拐弯抹角,这个对本尼不好使。” 孟雨立时哭笑不得,却没有生气或尴尬,他突然竖起耳朵:“听!” 几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也已经听清了。四个人没有犹豫,迅速翻身下马,拔出兵器,警觉地看着空旷的大路和路边稀疏的秃秃掉光了叶子的高大杨树。 第二三六章 再遇劫 寂静中隐藏着杀机。 敌人明显极强,几个人都感到了那种气场,21攥刀和剑的手都要出汗了。 一刀如雷鸣闪电般横着扫过,孟雨剑随身动,迎着刀风将剑击了出去! 他没有用尽全力硬碰,而是将剑斜着挂过那把挟着万钧之力,却有气无声的刀! 易容人! 他终于又出现了! 看来这次他们是绝对不想放过孟雨。尤其昨天一战,刀盟损兵折将,其中无极派的还被俘虏,为了让孟雨掌握的内幕顺利完全地消失,他们必须再击得手! 随着易容人来的,还有六个刀手。 看起来这刀盟的成员,还真的是挺充足。要是孙锋看到这一幕,鼻子一定又得气歪。 四个人挥着手中的兵器冲了上去。 对比昨天,他们今天的形势更凶险,除了易容人。那几个刀手的武功也比昨天的无极派和青虹派的刀手都要厉害。 他们的刀挂着挟着气,挥动之间笼罩着阵阵杀气。 孟雨直接将镔铁剑迎上了易容人,应少言也知道易容人的厉害,在帮慧海、静顺和其他五个人缠斗的同时,不停地补着孟雨的空当,减轻他的压力。 但孟雨很快发现,易容人的武功似乎不如从前了,而且体力也大减。斗了有几十回合,竟然有气喘和腿软的意思。 但他手中刀的招数仍然凌厉和多变,经常刀风扫过孟雨的脸颊,刺得他生疼。显见他在武功上并没有退步,面只是体力上有些跟不上了。好在应少言的剑法比孟雨对他的了解还要高得多,出乎意料地好,很好地帮助孟雨克制住了易容人的进攻。这让孟雨有功夫脑子还能乱转着,他受过伤?他生病了?他乱服药追求短暂的武功颠峰? 双凤山庄是两个易容人,他是比较差的那一个?不对啊,当时两个易容人的刀法在伯仲之前。 他这儿胡思乱想,手里的剑却半点不敢慢。好在易容人体力大减,他们四个还能支持得住。而易容人和六个刀手全部用的无极刀! 这要是孙锋看到了,一定再度气死。 真不知他家祖坟上何时冒青烟了,这么多顶级高手一起学习无极刀。 孟雨越想越好笑,却突然发现不好笑的事情来了。 事实上他们这一方的实力还是逊于对方的。好在孟雨和应少言年轻体力好,而慧海和静顺内力深厚,又都走得刚猛的路子,所以支持下来。 孟雨一度以为自己这方至少没占劣势,不想打得时间长了,对方人多,又都是顶级高手,而且配合默契,孟雨渐渐觉得压力大起来。他心说自己怎么脑袋像被门挤了,为什么不发信号给孙锋? 他迅速地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管,然后搪出易容人的刀,突然纵身飞到半空中,右手带着剑一拉左手竹管上的引线,左手便将竹管贯了出去,然后翻身右手剑又击向易容人。空中一个炸炮声响之后,竹管的后膛开了,带着火光冲上半空,又呈弧线飞向远方。 孙锋带人赶到的时候,孟雨他们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孙锋面沉似水,一声令下,正宗无极刀冲了战阵,转眼之间六个杀手倒下两个,易容人双足一点,施展轻功飞远了。其他四个人也急忙跳上马落荒而逃。 孙锋看着地下的尸体,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真想给这帮孙子碎尸万段!” 他猛地扯下两个杀手的蒙面巾,随即啊了一声,竟然一个是青虹派弟子,一个是浑元派弟子。 孙锋扔下面巾:“好在这次没有无极派的,心里还顺溜点儿。” 孟雨心说,那跑了的四个难道不是? 当然孙锋读不懂他的心语,否则非得剥了孟雨的皮。 几个人正要收拾残局,至少这次慧海和静顺都得雇马车和棺材了,却看到一队人马过来了,竟然后面还有仪仗,赫然是官军的队伍。 孟雨心说坏了,肯定是曹成安听说了昨夜的情况,今天根本就是有备来此。看来今天要是自己被收拾了,这路官军也不会出现,现在将刀盟的人打跑了,官军出来找碴子来了。 孟雨静静地站着不动,不一时,那队人已经走到斗杀现场,两个刀手仍然倒在血泊中。 孟雨面对曹成安,施了一礼:“孟雨奉旨前来河东本案,还请大人行个方便。”他知道曹成安的身份,所以没有掏令牌。 曹成安一身二品官服,白净面皮,五绺长颜,看上去如一个书生模样,据说当年科举也曾高中,且殿试时一鸣惊人。但他武功也很好,所以才会派到边关,此时他的话全却无半点文人气:“孟公子,就算办案,也不用办得尸横当道吧?最近公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暴雨狂风的,本官不得不小心一二。” 孟雨淡淡地说:“给国朝当差,给皇上当差,虽然难,也退不得后。” 曹成安冷冷一笑:“好,孟雨,你在京城有皇上器重,既然可以便宜行事。但这令牌保得是你孟公子探查案子的权力,却没给您随便杀人的权力。” 孟雨哂笑着看着曹成安:“在下没有杀人的想法,也没有杀人的权力,更更不想杀人。这几个人偷袭我们,在下不过是防卫自身安全而已。” 曹成安冷冷一笑:“孟公子,你是于圣上钦派办案的神探,本官也奈何你不得。不过,应少言在客栈杀人,留下豪言要自己的事情自己担。他触犯国朝法度,难道不该带走吗?” 孟雨听这个曹成安分明是确定要和自己过不去了,便不让分毫地说:“应少言配合在下办案,大人不能阻挡。” 曹成安道:“他不能永远办案吧,”他阴阴地看着应少言,半晌吐出一句:“公子协助孟雨办过案后,请来省府衙门认领您的官司。” 孟雨正要发作,应少言拦住他,直视着曹成安:“大人放心,草民必定不会让大人白白惦记的。” 曹成安猛地站起来:“好!应公子爽快,你要记得你是已经答应了本官的!” 应少言冷冷道:“在下自知一诺千金是什么意思。” 曹成安知道应少言在讽刺他,冷笑一声对手下道:“尸体带走,交仵作查验。” 他拨马要走,突然回身又对应少言说:“本官知道你杀人事出有因,未必要治你的罪。但这件事情,需要让满朝文武和皇上知道,原来应总管的儿子也一样会因私冲动。” 说罢他阴阴地看了应少言一眼。 应少言脸有些发白,他知道自己又给爹爹惹事了。孟雨拍拍他:“不要理他,吓唬人而已。他都知道是事出有因,为什么我们不能理直气壮。” 而慧海和静顺听到曹成安的话都急了,都上前想要争尸体,孟雨使眼色止住他们,也冲曹成安一拱手:“多谢大人成全。” 曹成安拨转马头走了。 第二三七章 三派合盟? 孟雨待曹成安手下人将尸体也抬走,对慧海和静顺道:“曹成安沉不住气了,也就知道各派里卧底的刀盟的人,已经不足以完成曹成安交给他们的任务,所以他安要亲自出马。两位师父要将他在幕后的作用告诉两位掌门。” 半天没说话的孙锋道:“你是不是觉得时机成熟了,想约我们三大掌门会盟了?” 孟雨微微一笑很倾城:“我确实有这样的雄心、信心和耐心。” 孙锋翻了一下白眼:“这种会面是不是要请曹成安做见证啊?” 孟雨笑笑:“时机尚不成熟,我还没有去拜访了空大师。等我完成说服三大掌门的壮举,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会有人不要钱给我饭吃。” 孙锋哧地一笑:“不要钱给饭吃,那是什么人?” 孟雨突然明白过来,正想一脚朝他踹去,却不想孙锋说毕他自己也哈哈大笑,笑之中已经翻身上马:“无极派的弟兄,跟我回庄!” 孟雨看着孙锋疾驰渐远,心说:“老兄,这还是刚开始呢!” 还没有到山脚下,一行人就遇到静空和静仪。此时慧海已经离开,飞马赶回飞云寺,他大概有好多孟雨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事情要向了空大师汇报。 静顺一看到静仪,分外眼红,怒喝道:“我的弟子你都搞得定,悟灵已经被杀了!” 静仪一双水灵的眼睛瞟向一旁:“大师姐的弟子被杀,冲静仪嚷嚷什么?还不赶紧去向师太请罪,求得佛祖宽恕。” 静顺怒极,拔剑就要砍向静仪,孟雨急忙拉住她:“大师姐,我们去见师太!”说罢,他看了一眼静仪和静空:“两位师姐不用着急,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不会有人冤枉你们的。” 静仪心里心虚,却切了一声:“青虹派的事,再怎么也轮不到外人说话,我怕你找了师太要失望的。” 孟雨本来已经走过去,却转身回来盯着静仪:“是吗?静仪师姐,您可以慢慢等着看……” 妙常师太看他们回来了,先是舒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总是完完全全地回来了就好。咦?悟心呢?” 静顺和孟雨对视了一眼。 孟雨道:“师太,悟灵是刀盟的人,刚才蒙面袭击我们,已经被杀了。” 妙常师太并没有太意外,她看着孟雨:“还有呢?” “还有,我们在回来路上第二次被劫杀,杀手失败之后,曹成安出现,威胁我们,还将两具杀手尸体带走了,其中一具就是悟灵的。” 妙常师太将手里的佛珠放在桌上:“那么,就是说现在刀盟已不足以克制三大派的正义力量了。孟雨,”妙常师太站起来:“你是不是已有解决办法了?” 孟雨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是的,三派掌门尽快放弃异见,统一结盟,官府的气焰就会弱下去。” 妙常微微一笑:“好,贫尼可以同意你这个办法。” 她又扫了一眼孟雨、静顺甚至应少言:“你们还没回答我,悟心呢?她也被刀盟的杀手杀掉了吗?” 孟雨愣了一下,刚才急着汇报别的,师太问悟心,大家竟然把这个事情忘了。他想替静顺说,又怕此事如果不是由静顺说出来,妙常会更生气。而且一旦妙常因悟心滞留无极山庄而动了气,那会直接影响三派结盟的进展。 孟雨看了一眼静顺,静顺倒还是那个直筒性子,毫不犹豫地躬身回禀道:“悟心重病高烧,无法移动,弟子将她暂时安置在孙锋的无极山庄了。” 妙常师太微一皱眉,明显有点不乐:“既然不能回来,想必病不轻。可怎么弄得住在无极山庄,是这样太不妥了吧,悟心是个女尼,怎么能留在其他门派?” 静顺一路又遇劫杀,忘了回来应该先说此事,赶紧派人去将悟心接回来,此时忙说:“师太,弟子这就派人用马车将悟心接回吧。” 妙常道:“虽然不妥,也不是太大事情,你带几个伶俐一点的再传弟子一起去吧,给她带点衣裳和被子,马车里冷,路上不要冻坏了。。” 静顺看师太对悟心如此关爱,很是高兴,急忙施礼退下。 妙常随即又对孟雨道:“你和少言赶紧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之后还要麻烦你们抓紧飞云寺的事情。青虹派也愿意和浑元派友好相处,希望你们能做好调节人。三派结盟形势不乐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贫尼愿意陪你们试一下,也逼一逼曹成安,看他到底肚里还有多少坏水,况且之前他也是挤兑青虹派的。只是,你们想说服了空,恐怕没那么容易。” 孟雨点点头:“孟雨知道不容易,但我们杀了刀盟的人,肯定触动国朝内部势力,三派结盟才能让河东形势安定。另外,” 孟雨犹豫一下,问妙常师太:“师太,您曾说江南江家也出了事,是什么事情,绿萍姐姐知道了吗?” 妙常含笑看着孟雨:“担心江家了不是?”她沉吟一下:“前阵,沈赫昌换防到了江南,挑衅江家。江承天迫不得已,拿出皇上当年赐的江家可以拥有兵勇武装的手诏,并且,” 妙常盯着孟雨:“江承天虽然身体不好,但他的武功并没有失去,而且比从前更强了,只是他原一不想介入国朝政事,一直隐瞒罢了。” 孟雨吃了一惊,简直是倒吸一口冷气。他想,那么江承天一定是将那批兵器和隐藏的那些一直练武的兵勇都用上了。不过这样虽然沈赫昌有了忌惮,但江承天的家底也晾出来,像从前那样韬光养晦的日子也就没有了,必定与沈赫昌处于敌对的状态。江家现在面临的形势也严峻了,而在附近防卫的郑领卫虽然是父亲旧部,那个白袍银枪如女人般美貌的狄英态度可是不十分明朗,况且江绿萍要等青虹派的事情解决了才能走,江战现在又在京城,江承天真是势单力孤,虽然江承天当年也是江南一代豪侠,一把刀无人能敌,但眼前这种局面,确实令人担忧。 孟雨很想知道沈赫昌到底是如何威胁江承天,江承天又是如何脱离困境的,但以妙常师太的身份,显然不能像对自己弟兄似的不屈不拱挠追问下去。于是,他只是又问道:“绿萍姐姐知道这件事了吗?” 妙常笑笑:“我已经告诉她了,并且安慰过她。事情已经过去了,沈赫昌现在不敢对江承天怎么样,暂时江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孟雨心想,这只是嘴上安慰吧了,现在国朝危机四伏,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双凤山庄不就是一触立发,不可收拾,几乎被灭门。 第二三八章 江南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和妙常沟通:“师太,悟灵被杀,还有除了易容人以外四个杀手逃跑,保不齐也有青虹派的人。昨天在黄河渡口伏击我们的,也有两个青虹派弟子,武功十分高强,不过被她们跑脱了,师太打算如何整治青虹派内部这些叛徒?” 妙常微微一笑:“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问。三派结盟后,就会与曹成安正式对决。如果曹成安知难而退,或者索性扳倒他。我们就可以开始清理门派了。这件事,同样是了空那边最吃紧。” 孟雨点头:“所以我和表哥尽快去飞云寺?但我今天底牌都亮给慧海了,如果马上再去,会令飞云寺轻视,所以我打算明天再出发。” 妙常点头赞同:“你就是聪明,想得倒是很周到,智慧达人,这也是你们孟家遗传。”说到这里,妙常师太竟然抿嘴一乐,却大概是想起了孟离珠,又叹息一声:“好啦,你先去休息吧,也跟绿萍见见面。” 孟雨向师太行个佛礼出来,一眼没有看到江绿萍,却看到静仪在院里晃来晃去,显然心里有鬼。 孟雨看到静仪,淡淡一笑,并不搭话,反而拔腿就走。静仪却主动问候:“孟施主。” 她一身灰色僧袍,垂感极佳,穿在身上随风飘飘荡荡,勾出曼妙的身材。在慈念庵,妙常师太穿黑,嫡传弟子穿灰,再传弟子穿黄。而静仪的僧袍,和其他弟子质地就不一样,显然是贵重的料子。 孟雨心里笑了一下,妙常师太管理也太不严格了。其实无极派何尝不是如此?三大派再不团结,当然让奸佞有机可乘。 孟雨停下,故意问道:“静仪师姐呀,幸会幸会,您有何吩咐?或者我们再切磋武功?” 静仪很妩媚地笑了一下:“切磋武功,你打得过我吗?”她说着,眼波一转,果然是个美人,只可惜穿了僧袍。 孟雨笑嘻嘻地:“师姐武功绝佳,所以才要讨教了。要感谢师姐昨天放了孟雨一马,不然孟雨的脑袋,就不在孟雨的脖子上了。”静仪知道孟雨暗指昨天黄河渡口的劫杀,昨天刀盟铩羽而归,今天再次失败,已经恨得她牙痒痒。她收起妩媚迷人的笑容,咬咬牙,恨恨地看着孟雨,咬着银牙低声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孟公子不会不知道这句话吧?你不要以为一时得了意,就能活着离开河东。” 孟雨的笑容也收了,他看着静仪气得到扭曲的脸:“可惜了师姐这一番人才,孟雨替你不值。” 说罢脸上一寒,甩了袖子便走。 却不想被静空拦下,她个子作为女子很高了,几乎和孟雨一样高,眉目却是清秀而俊气,她冷冷地对孟雨道:“若是我们真的该罚,师父早就惩处我们了,这里是河东,不是京城,也不是西玉州。况且,”她向孟雨又走近一步:“即使是在京城,现在也不是你爹一个人说了算的,你最好知难而退,退到你爹翅膀底下躲着。否则能不能完整离开河东,”她看了一眼孟雨:“那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事情。” 孟雨耐心等她说完:“静空师姐,你好好的一个师太嫡传弟子,好好的一副武功,非常对一个武功和人品都不如你的静仪言听计从,师姐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吧。” 说罢,孟雨不再停留,也不看静仪和静空的脸色,匆匆向庵外弟子们练功的地方而去。他知道江绿萍一定会在这里。 果然,江绿萍正在教孟雪练功,而应少言在一旁看着。看到孟雨过来,应少言很高兴:“师太特许我看青虹派练功呢,不过只许看这一次。” 孟雨看了两眼,笑了起来:“小雪,你真的很聪明,就是体力太弱了。这个可是要慢慢体质增强,力量足了才行的。” 江绿萍笑着说:“你等三年后再来,肯定还你一个一等一的高手妹妹。” 孟雨噗地笑了:“你要在这里教她三年?我还不答应呢。” 江绿萍急忙嘘地一声,看了看周围:“佛门净地,瞎说什么。” 孟雨很想让江绿萍停一下,问问江家的情况,但看到小雪练得正投入,不想打扰妹妹这仅有的乐趣。他看看应少言,也不知道他们俩真好了没有,看妹妹认真练功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表哥就在身边,这倒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从前是眼里只有表哥,现在是眼里只有功夫。但孟雪心里怎么想,别人就不知道了,孟雨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不了解妹妹。 他对江绿萍道:“我和表哥还有其他的事情,等闲一下我们再聊。” 江绿萍笑道:“快走吧,你越快解决这里的事情,我就越快能上京城。江战在京城把生意砸得死死的,我急得都快上房了。” 孟雨愣一下,这一层他倒没有想到。几个月前,倾尽他和萧梦时、郭世超叔侄心血,才帮江家弄到的皇家采买,看起来这几个月真是耽误了。这个事情在孟雨心中还真是意义重大,尤其郭威和萧梦时都已经不在人世,这也算大家曾经共同努力的一份事业。 孟雨急问:“江战到了京城还没有专心经营买卖么?” 江绿萍发愁地:“他专心有什么用,天生就不是这块料。” 孟雨想着江战是不是又光顾得替萧点秀奔走,所以耽误了生意。然而应少言还在旁边,他没有好意思说下去,只得说:“既然我已经来这里帮妙常师太了,不如姐姐早些回京城主持生意,让江战回江南帮江大哥。” 江绿萍眉毛拧起来,她一向是个温柔可亲的姐姐,现在这表情却有点老大不乐意。应少言看他们谈起私事,自己是个外人,便道:“机会难得,我去看看青虹派弟子练功去。” 说罢脚底像抹了油一下,出溜一下就走了。 孟雨看江绿萍好像不很高兴,一时还没有明白,孟雪却将手里的剑停下来,快言快语地说:“好不容易哥哥来了,马上就要姐姐走?再说,你让江战哥哥回江南,点秀姐姐怎么办?” 孟雨脸的表情啊?了一下,瞪着孟雪:“你是说……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孟雪白了她一眼:“让江姐姐去京城,你态度就不正确,切。” 说罢拿起剑又接着练起来,不理孟雨了。 江绿萍这才解释道:“其实这些日子,江战帮萧家姑娘奔走,萧姑娘也帮我们家打理生意,她很能干,解决了不少难题。不过毕竟这些丝茶生意都是需要经验的,萧姑娘一个大家小姐能帮忙勉强支撑下来已经很不错了,给皇家的贡物要大宗采买,还没有着落呢。” 孟雨打断她:“我是说,点秀姑娘和江战怎么了?” 江绿萍眉毛扬了一扬,一脸的无可如何:“没有怎么呀,我觉得我们都不要管他们的事情吧。” 孟雨觉得江绿萍怎么这个态度,有点上火,便说:“不管也好,这是他们两个的事,你还有理由管,我有什么理由管呢?只是江大哥在江南,沈赫昌又换防到那里,难道你们两个都不回江南帮他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三九章 孟雨是瞎操心吗? 江绿萍知道孟雨有点生气了,便解释道:“大哥写了信,要我们不要回江南,把京城和这里的事情办好。我现在只能是在这里帮完你,再去京城办理皇家贡物。需要的东西都要理好单子,寄回江南,还要将怎么办货一一写明,大哥会去办的,必要时彩姐也会帮忙。至于江战,我和大哥商量好不再打扰他太多,他一直心情就不好。现在如果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是再好没有了。” 孟雨突然觉得江绿萍似乎一点也不相信自己,什么实话都不说,也不想说,他有点急了:“我是说,江南老家出了什么事情没有。那天你没有听到师太说吗?你们两个人在这里这副很笃定的样子也没有关系,但是不是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江绿萍看到孟雨似乎火气上来了,连孟雪都看出来了。孟雪还很少看到哥哥发脾气,她吓得停下剑,偷偷拉着江绿萍的胳膊。 江绿萍一时答不上来,半晌才说:“孟雨,你的事情够多够烦了,件件都是性命攸关甚至关系到国朝政局的事情。你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管,大哥也有过话了,江南的事情不要你操心。而且,他是和孟叔叔商量过的。” 孟雨一时有些惊呆了。他一直替别人操心,东跑西颠,顶风冒雨,甚至多少次差点丢了性命。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他,人家为了他能不瞎操心,有些重大的事情还要瞒着他。这里竟然还包括自己心爱的人和自己的亲爹。 孟雨一时觉得面子上好下不来,枉他一直在担心江家,却原来别人根本不需要他担心。孟雪看哥哥脸色有异,吓得钻到江绿萍怀里去了。江绿萍这才放缓语气,轻轻地说:“孟雨,你承担的事情太多了,孟叔叔和大哥都心疼你,所以大哥要我一定要在这里帮你,别的事情什么都不去想。这里的局势,随时有生命危险,我这个时候不陪你,什么时候陪你呢?我们做好了一件事情,再一起去做其他的,不好吗?” 孟雨好像有些泄了气一样,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这时候,有的青虹派弟子好像也看出异样,好奇地看着他们。静仪和静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俩好像冲突的样子,竟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江绿萍拍拍孟雪,孟雪的小脑袋从她怀里钻出来。江绿萍轻声责备孟雪:“有什么大事吗,剑都停了?快去,不练好中午不许吃饭!” 孟雪吐吐舌头,赶紧跑去自个儿练起来了。 江绿萍走到孟雨坐的大石头旁边,小声说:“你别激动,大家都看你呢。这不是孟叔叔和大哥都关心你吗,别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事情一件一件的做,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陪你。” 孟雨闷闷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站起来。江绿萍也站起来。孟雨勉强笑笑对她说:“我明白了,是我自己太急躁。你好好教孟雪,随时都会有很严峻的形势出现,要做好准备。我和表哥也要抓紧办事去了。” 江绿萍也笑一笑,但两个人好像瞬间就隔了一层。孟雨提着剑,转身去叫应少言一起下山。应少言虽然跑去看青虹派练功,注意力却在孟雨这里。下山的路上,他看到孟雨阴着脸不说话,便小心地说:“孟雨,江姐姐是个很温柔,很讲道理的人。但她也不是普通女子,你既然喜欢她,在她面前就不要太霸道了。” 孟雨呆了一下:“我除了关心她,什么时候霸道过?连你也这么说,真是冤枉我。” 应少言:“要不然你找个目不识丁,拿你当天,言听计从,低眉顺眼的?” 孟雨被他逗乐了,想了想才说:“这样的我也不会嫌弃,但不是先有了她么?” 应少言笑笑,不再说话。 孟雨也半晌无话,到了山下宅里,孟雨对应少言说:“昨天和今天都太累了,表哥你先休息。我给爹爹写封信,然后就也休息了,明天我们还要一起去飞云寺,有得辛苦呢。” 应少言淡淡一笑:“孟叔叔都有主张的,你真的都可以不写这封信,直接倒在上去睡。” 孟雨又呆了一下,才问道:“表哥,其实你心里一直对我有看法的,对不对?而且不只你,爹爹,江大哥,江姐姐,都有同样的看法,是不是?” 应少言想了一下:“是,你替别人操心太多了。不过,我们大家都很佩服你的,比如,三大派结盟这件事情,可能孟叔叔都没有敢想过。你先专心做好这件事最好,如果又去牵挂其他的事情,反而做不好最重要的事情了。” 孟雨无语地踢掉靴子,倒在上,两手枕在脑后,好像什么都没有想,但却明显烦恼一点都没有减少。 应少言看他赖了咕叽的样子,站在门口说道:“那我也睡会儿去,明天好被你差遣。” 孟雨突然坐起来:“表哥,你的理想是什么?治国?齐家?平天下?哪一个?” 应少言乐了,一看孟雨仍然是十分放不下的样子:“我的最高追求就是爹爹教我剑法,我能在军中效力。” 孟雨摇头:“你也很奇怪,昨天在黄河渡口,还有今天,我看你的剑法比我还好,为什么一定要纠结是不是舅舅教的呢?” 应少言想了想,一时语塞:“其实,我的要求已经很少很少了,我没有你那么贪。” 孟雨哈哈大笑:“求自己不可得的东西,是每个人的痼疾,谁也别说谁。” 他说完,拖了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蒙。应少言一笑,往门外便走。 也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宅子外面传来马蹄杂沓声,还有人声嘈杂。显然是一队人骑马在奔驰,听声音竟然都是女子,应该是青虹派出什么事情,有相当多的弟子出动了。 孟雨一下从上翻起来,应少言也急忙往门外跑。 两个人刚到院子里,就见江绿萍已经骑马直接从看门人刚打开的宅门进来,看到他们两个,江绿萍迅速下了马,焦急地说:“静顺师姐去接悟心,和无极派冲突,被打伤了。悟心现在还在无极山庄扣着,妙常师太亲自带弟子去找孙锋要说法了!” 孟雨和应少言吃惊地张大嘴巴。 (); 第二四0 直扑无极山庄 江绿萍接着说:“你俩赶紧跟我一起过去,不然会出大乱子!” 路上,江绿萍给他们说了简单的经过。原来,静顺带了三个弟子去了无极山庄,看悟心烧退了一点,人虽然很虚弱,但神智已经清醒,本以为接悟心回来是个简单而顺理成章的事情。 没想到悟心一看静顺来接她,突然发狂地大叫大哭,不要回慈念庵,不要出家。又开始疯了一样喊娘。静顺开始还劝说,后来悟心精神一直处于颠狂状态,根本安静不下来。于是和三个弟子准备强行拖走悟心。悟心虽然病得厉害,却死也不走,又踢又蹬。 孙锋看不下去了,就制止静顺。谁知道静顺脾气十分暴烈,又半天折腾不走悟心,早已经怒火三丈,言语之间就和孙锋冲突起来。 无极派的人哪能让别人在自己家里对掌门不敬,于是三言两语,双方就动了手,静顺当然吃了亏,和几个弟子都受了伤。只好拨马而走。孙锋气得要命,也不去管她们,反而说只要悟心不愿意,谁也不许强行带走。 孟雨先吃一惊,后来又觉得悟心的反应也不奇怪,估计她一个富家小姐,进庵出家就不是出于本意,早已恨透自己父母。庵里生活又清苦,昨天又在黄河渡口被可怕的天气和杀手给吓坏了,精神受到重度刺激才会如此。 应少言对孟雨说:“我说让你不要带走悟心的,现在惹出这么大事。” 孟雨心里也很郁闷,但想了半天,才道:“其实这样也好,悟心本来在慈念庵里就是受罪,这一下逼着我们想办法将她安置了吧。” 江绿萍道:“悟心是个很聪明很敏感的女孩,在庵里真是度日如年。虽然静顺师姐很照顾她,师太也喜欢她的聪明。可是她怎么再装得满不在乎,到底不是心甘情愿入庵的,而且之前家里也是有些财产的富人之家,突然被父母这么无情对待,自己的青春也要消耗在阴冷的尼姑庵里,早就憋了很多痛苦在心里。” 应少言道:“可是帮她离开慈念庵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现在面临的局势太严峻了,她如果不肯回庵,我们也没有条件像笑笑那样马上将她带走。” 江绿萍想了想说:“或许将她托付个当地人家吧,她自己的父母够呛能收留她,送她出家就是怕她命硬,妨弟弟。她父母对她很薄情的,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孟雨半天没说话,最后才缓缓说:“悟心现在虽然在无极派,但性命暂时无忧。我们还是先阻止师太和孙锋火并吧,这个太太太要命了。孙锋竟然伤了静顺,而且扣了青虹派弟子,这是门派间的大忌,不知他为什么这么冲动。以妙常师太之尊亲自去讨说法,我真的没有把握能不能阻止他们。” 江绿萍和应少言也不说话了,只是将马打得飞奔起来。 无极山庄门口,妙常师太带着青虹派弟子与无极派对峙。孙锋看到妙常师太,只是阵阵冷笑:“师太今天亲自来到无极山庄,孙某真是三生有幸。只是你们青虹派待弟子太刻薄了吧,否则怎么人家死也不跟你们回去呢。”说罢,他还冷笑着撇嘴。 孟雨等三人这时刚刚赶到,马跑得鼻孔喷着白气,人跑得也直喘。孟雨正好看到刚才这一幕,心说孙锋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在妙常师太面前还这么狂,让你骨断筋折都是轻的。孟雨急忙带马到妙常师太马前:“师太,让我来跟孙掌门交涉。” 妙常并不看孟雨,只是盯着孙锋:“孙锋,本座敬你是一派掌门,今天不伤两派和气,请你将悟心让本座带走。” 静顺虽然受了伤,简单包扎一下,仍然带伤骑马赶来。她脾气虽暴,心却不坏,她心里仍然惦记着悟心,又怕静仪和静空过来使坏,所以一定要带伤赶来。她心里对孙锋也没有报复的想法,只是想能顺利带回悟心。毕竟,两派还刚刚联手作战过。 孙锋冷笑一声:“师太,在下想请您明白,不是孙锋不让悟心小师父回去,是她自己不愿再回慈念庵,况且,静顺师父脾气太暴啦。在下只是一句话,悟心走可以,必须她自愿的走。以青虹派之大,何苦强迫一个女孩子出家?” 妙常气的,自己的弟子等于被无极派扣押,还有弟子被打伤,可对方掌门还振振有词好像自己迫害弟子一样。 她并不想与孙锋争口舌长短,两个人都是一派掌门,她年纪辈份武功都高出孙锋很多,在这里吵嘴没面子的是她。于是妙常冷笑一声:“孙掌门,悟心是本派弟子,她回慈念庵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要是她愿意怎样就怎样,还要门规做什么?” 妙常停了一下,虽然弟子被伤,她并不想向孙锋讨别的说法,毕竟结盟事大,孙锋一向在武林中口碑也不错,但悟心无条件回青虹派是底线,孙锋的做法显然已经坏了武林规矩。 孟雨也着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孙锋如此固执,虽然悟心现在精神受了刺激,但带回慈念庵以妙常的为人,也不会对她如何。 孟雨又道:“师太,孙掌门只是和静顺师父言语岔住了,只要能将悟心带回慈念庵,不妨言语上让他几分吧。” 妙常对孟雨怒道:“我派弟子被他扣住不让带走,难道倒是贫尼的错了?纵然悟心不想出家不想在青虹派,也要先回庵处理,这样扣着算一派掌门所为么?” 孙锋听到也怒了:“师太光说她是青虹派弟子,为何就不问她为何不愿回庵!” 妙常还没有回答。静仪却唯恐天下不乱,她很轻佻地咯咯笑了几声:“哎呀,自然是无极派的饭比我们青虹派的好吃喽,好吃得师门都不认了。孙掌门助长这种欺师灭祖的风气,是不是想无极派的弟子以后也个个这样啊,跑到别的门派就不肯回来?” 孙锋呸了一声:“一个破尼姑,妖妖调调,不知道是谁赖到别的门派呢!” 昨日一战,孙锋早就认出静仪是青虹派叛徒,只是三派结盟还没个眉目,不便戳穿她,看她现在看到静顺吃了亏,两派又冲突,反而在那里得意洋洋,恨不得一刀劈了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四一章 冲突 妙常师太大怒,虽然静仪可疑她一直知道,但怎么也是本派嫡传弟子,什么就破尼姑了,这不是连自己也骂了吗? 她对孙锋怒喝一声:“孙锋,你也是一派掌门,不要对女子粗言粗语。本座没功夫跟你废话,今天你我两个掌门对上一掌,我就现场将悟心逐出青虹派,自然不需带走她。你若不敢,就现在让她跟了本座走。” 孟雨一看自己这话合算全白说了,两个掌门还越来越较上劲儿了。 妙常的内力和武功,远高出孙锋,武学已臻顶峰。她也已经多年不曾出手,似乎也没有什么人值得她出手。江湖上也并没有人敢于向她直接叫阵,甚至了空也从未生出此心。 以孙锋的功力,两个人原本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孟雨只能瞎着急了:“孙大哥,妙常师太对弟子一向宽容,就算离开青虹派,也从来没有追究过任何弟子什么责任。大哥不要固执,将悟心交给师太吧,两派还是以和为先。” 和妙常一样,孙锋也不理孟雨,也冷冷地盯着妙常:“师太,在下能和您对掌,真是三生有幸了。师太的意思是不是,只要在下敢接掌,无论输赢,都可以让悟心留下。” 妙常哼了一声,十分托大地说:“本座话既出口,绝不收回。只是你接掌之后,必得叫悟心出来,本座要宣布将她逐出青虹派,这也是对所有弟子一个交待。” 孙锋点头:“好,既然如此,在下还有什么可说的,接你一掌就是。” 孟雨在旁边突然一阵心惊,他突然有点明白了,这件事情的解决必将只决定于妙常一人。 她出掌的力量完全是自己掌控的,只要赢了孙锋,再现场逐出悟心,事情就算解决了。只是,妙常的分寸把握到几何,直接关系到青虹派的颜面。毕竟这是无极派私扣青虹派弟子,而且静顺几人还受了伤。最终让事情解决,也得青虹派不太伤面子才行。 但这只是孟雨的猜想,他还是看了一下应少言和江绿萍,暗示他们如果孙锋有危险,大家少不得还得做点什么。 这时,孙锋的副手王一凡急道:“掌门,您岂可随便答应她们的要求,那小尼姑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让她带走是了。” 孙锋低声喝道:“你少长他人志气,”他随即对妙常道:“师太,我们开始吧。” 两人都跳下马,手下将马牵开。 孙锋示意手下退后,王一凡带着无极派弟子不情愿地向后退去。 妙常的眼睛盯住孙锋,而孙锋倒似乎并不在意,对一场必败的对掌,真的也是很难再集中精神去贯注内力。 妙常冲孙锋微点一下头,示意他可以出掌了。孙锋是后辈,必须先出招的。 孙锋跃身飞起,向妙常击出一掌。他虽然已经抱定是要输掉的,但也知道妙常不至于将自己打死,只是为了表示对妙常尊重,还是全力击出了这一掌。 青虹派弟子倒不怎么样,无极派弟子都吓出一身冷汗,心说掌门这是何必呢,一直以来与青虹派都是保持和睦的,并没有根本性冲突。妙常江湖地位摆在那里,何必为了个小尼姑和青虹派作对,难道掌门真的被那小尼姑的眼泪给迷住了么? 孙锋的掌已经到了妙常眼前,妙常似乎都没有发力,身形不动,双掌已经迎上孙锋的双掌。这本就是青虹派独家绝技,敌人完全看不到出掌时掌已到眼前,所以任何人都看不透青虹派是如何发力的。 这一响虽说不是石破天惊,妙常师太佛家慈悲,没有全力。但孙锋整个人已经被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孟雨啊的一声,急忙跑上前去,王一凡和几个无极派弟子也已经跑过去,将孙锋扶起来。果然孙锋已经被震得口吐鲜血,双手都抬不起来了。他一双眼睛仍然盯着妙常师太,半晌才回过气来,喘着气道:“师太,你说话要算数!” 妙常厉声道:“本座说话,从来算数。孙掌门说话也要算数,请让悟心出来见本座。” 孙锋仍然喘着道:“好,在下亲自叫她出来。别人叫,她不会信的。”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孟雨和江绿萍更是一惊。 王一凡将孙锋搀起来,退到山庄里。不一时,果然悟心和孙锋一起出来。看到妙常师太和青虹派的人,她吓得躲到孙锋后面。 妙常看了一眼悟心,只一夜之隔,她似乎瘦了很多,脸色惨白,衣服倒是穿得很厚,应该是无极山庄的衣服,但仍然在冷风中冻得直哆嗦。 妙常看着悟心,冷冷地说:“悟心,本座知道你父母因故将你送入佛门,你自己心里不情愿。既如此,就准了你还俗。” 悟心啊了一声,低下头:“师太,我……” 妙常脸色更冷:“但你投靠其他门派与本派作对,还害你师父受伤,本座原谅你不得,必须同时将你逐出青虹派,你明白没有?” 悟心哆嗦一下:“弟子罪孽深重,对不起师太,对不起师父,但弟子无心武学,师太将弟子逐出青虹派,弟子没有怨言。” 妙常闭一下双眼:“所有青虹派弟子,本座都视为自己的孩子。你聪明,但是尘缘未了啊!” 她随即对静顺道:“废了她的武功,以后就与青虹派再无关系。” 静顺愣了一下:“师父,悟心还在高烧,是否缓……” 妙常瞪她一眼,拉长声道:“怎么,执行师父的话都打折扣了吗?” 静仪看到孙锋被师父教训了,现在又要废掉悟心武功,简直就是折了静顺的手臂,以后再没有人帮着静顺跟自己斗嘴了,她心里开心,马上道:“让弟子来就是。” 孙锋忍着伤痛突然大喝了一声:“哪个敢!” 他又喘着气对妙常骂道:“你个臭老妖婆,明知她重病在身,还要这么狠毒!” 妙常大怒,也厉声对孙锋道:“她今日离开青虹派,马上就可以投入别的门派,怎能留下青虹派武功。孙锋,你一而再再而三触犯江湖规矩,配作一派掌门吗?” 孙锋也怒喝道:“你身为武林前辈,明明只说逐出青虹派,这会儿又说要废武功,难道不是出尔反尔!” 孟雨急忙说:“师太,悟心现在病得很重,还请师太缓行。” 悟心一直站在那里紧紧裹住棉袍,还在颤抖不止。听到大家争执,她虽然病体难支的样子,仍然急忙对孙锋道:“孙掌门不必再说,能让悟心离开已是师太大恩,师太是在成全我,我怎能带着青虹派武功离开。” 第二四二章 凡间情缘 她转向妙常师太恭敬地说道:“悟心感谢师太这些年的悉心照顾,对我恩情如再造父母,以后不能称您为师父,但悟心绝不会与师太为敌,就请将青虹派武功收回,悟心也走得彻底。” 妙常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半晌才叹了口气:“都是前世之孽啊。” 静仪一听,就想飞身而起,却不想静顺一看事情无可挽回,怕静仪有暗害之意,急忙抢前一步朝悟心出手。孙锋一看,大吼一声,拔地而起就去挡静顺。 却不想他已受内伤,离得还有半步就扑倒在地,而静顺出手极准,直接点在悟心肋下。悟心惨叫了一声,也倒在地上。孙锋啊了一声,却终究差了半步,回天无术了。 妙常师太缓缓地说:“从此悟心这个名字没有了,回庵吧。” 青虹派弟子立时随妙常撤走了。静顺抱住往下软倒的悟心,眼泪掉出来:“悟心,你怎么样了?”悟心倒在静顺怀中,一滴眼泪也滑出眼角:“师父,以后悟心不能帮您了,您要小心保护自己。”静顺抱着悟心痛哭起来,这个粗线条暴脾气的女尼,此时却哭得十分伤心。 孟雨和江绿萍也急忙赶过去,王一凡也将孙锋扶起。孟雨对孙锋道:“孙大哥,你疯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悟心对孟雨道:“孟公子,你和师父都走吧。” 孟雨道:“那你以后怎么办?” 悟心却看向孙锋:“我只是个没人疼的弃儿,今日孙大哥如此待我,只希望日后有机会投身以报。” 孙锋胸口衣襟还有大片鲜血,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别瞎说,让那老妖婆欺负你,是我孙锋没本事。” 孟雨倒吸一口冷气,他心说妙常师太果然看透了一切,她伤了孙锋,废了重病中悟心的武功,也是对青虹派有了交待。恐怕,她心里早将悟心的后半生交给孙锋了。 悟心勉强站起来,走到孙锋面前:“您是无极派掌门,我只是个没人疼的小尼姑,本不值得掌门如此对待的。只是,如今只能请掌门收留,我的俗家名字叫乐恬儿。” 孙锋眼睛湿润了,他看着悟心,现在叫乐恬儿,无比关切地说:“留在无极山庄吧,好日子还很长。” 孙锋又看看孟雨:“替我谢过那老妖婆,她虽然恶毒,终于还是给我和恬儿留了一条生路。只要老妖婆不计较,无极派不会有任何有损结盟大事的行为。” 今天天气略微晴和了些,回到山上,已到晚间时辰了。妙常师太对孟雨道:“悟心尘缘未了,我有什么办法?害得我费这么大力气了,才勉强保住这张老脸。” 孟雨忙恭维:“师太,这也是您在积善啊。况且也只有您有这能力将事情解决了,又给孙锋留了面子。”他又将孙锋的话转达了一下,师太噗地一声:“我那一掌,留着劲儿,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要好好养养了。当然结盟的事情更不可拖。本来下午你和少言应该好好休息,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们赶紧下山,我也不留你们饭了,山上没什么好吃的。你们晚上吃好休息好,明日一早好有力气去飞云寺。” 孟雨辞了师太出来,和应少言准备下山。出了慈念庵,却看到静顺在树下发呆。孟雨上前道:“这两天辛苦,大师姐怎么还不去休息?” 静顺猛地醒过来,看了看孟雨,突然说道:“这佛家生活,也真是什么烦恼都切不掉。” 孟雨笑笑:“今天的事情,其实也算圆满解决了。以后也会有其他弟子和大师姐投缘的。” 静顺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如果出家不能去掉烦恼,又为何要出家?” 应少言拉了孟雨一下,孟雨忙又劝了静顺两句,两人便下了山。到走远了,孟雨才说:“吓,不会静顺师姐也思凡了吧?” 应少言感慨地说:“真的尘缘尽了,也不容易,那要对凡世多失望才行呢?” 孟雨对整个事情还是没有太弄明白:“到底还是师太老道,竟然能猜出孙锋已经喜欢上悟心了,而且要费这么大劲将两方都照顾周全。只是悟心怎么就和孙锋突然就好了呢?我为什么一点没有看出来?” 应少言也奇道:“我也没有看出来,那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感情有时候就是突然发生的。” 孟雨道:“孙锋早年结下过不少仇家,妻子和儿子都被仇家杀害。后来他虽然手刃了那个仇家,却从此十多年不肯娶妻。想不到突然之间,就遇到悟心。” 应少言笑笑:“以后要叫乐恬儿了—这也是你的功德,你可怜她那天没有午饭吃才将她带出来。” 孟雨点点头:“现在看,我做的是对的。她心里一直就不属于慈念庵,也不属于青虹派。如果我没有带她出来,没有这个契机,她可能在慈念庵一直沉沦下去,但也会很不幸福。” 应少言笑道:“知道你能量大,下面接着把三派结盟搞成,你就真的是太了不起了,可以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了!” 孟雨笑喷了:“噗,说什么哪,大白天就做梦!“ 他想了想又说道:“有了这件意外事件发生,青虹派应该和无极派的关系更稳固了,所以说打多少架都不一定能解决的问题,用感情就将它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应少言也笑着说:“但愿感情带给人的不都是烦恼。”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孟雨和应少言已经坐在饭厅里吃早饭了。滚热的小米粥,喧腾的馒头,玫瑰花粒和新鲜的小菜,还有卤蛋。应少言问孟雨:“我们何时出发?” 孟雨道:“一会儿江姐姐会来,咱们不是要先去无极山庄,把昨天的事情再了解一下吗。孙锋应该还有话要说的。另外,昨天静顺师姐很伤心,师太让江姐姐将悟心的东西送到无极山庄,这事不方便让出家弟子来办,也不好假手咱们俩。” 第二四三章 无极山庄有多神秘 应少言道:“这一路不会再遇上使无极刀的吧?我已经对这种刀法疲劳了。” 孟雨忍不住笑了:“今天我们再去无极山庄,其实就是要多了解无极刀的渊源。这个还是大有必要深究的。我想孙锋虽然昨天受伤不轻,但心情想必不错。” 应少言也笑起来,将最后一口馒头吃光:“这个我有兴趣,但不想再在路上和假无极刀手交手了。” 孟雨也吃完了,站起来松一松腰带:“天气冷,饭量陡涨呀。无极刀手是假,无极刀法是真。他们都是得了真传的,只是之前都有自己趁手的兵器,即使用刀也有自己的刀法,所以用无极刀时,不像无极山庄出来的人那么纯粹。” 应少言道:“这件事细想起来,并不像是无极山庄里几个变节弟子就能做的,更像是有组织的。那天孙锋处理了三个无极派弟子,有没有告诉你他们说了什么?” 孟雨笑道:“我也审过他们的呀。之后他们才被处理,事情诚如表哥推测的那样,但如何组织,恐怕孙锋也不知道,我们只能从孙锋那边得到一些有用信息。不过,表哥我可提醒你,就目前来讲,如果孙锋没有参与这个阴谋,他应该不知道易容人的存在,我们说话要小心。” 应少言点头。孟雨又道:“我,你和江姐姐,都和易容人交过手。而江姐姐在七年前就和他交过手了。而且我们三个人都曾被他伤过,江姐姐差点就死了。” 应少言不由打个冷战:“确实有可怕的地方。但是,”应少言有些犹豫。 孟雨道:“表哥想到什么吗?” 应少言道:“不是他的刀,是他的人,我觉得有些熟悉。” 孟雨简直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他看着表哥:“你的感觉是对的,易容人有两个,你遇到的,是你认识的那一个。” 应少言的脸也变色了,两个人互相瞪着,记忆又回到那个可怕的夜晚,西玉州漆黑的城外。 饭厅的门被推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两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江绿萍走进来,手里还拿着马鞭,脸冻得红朴朴的。 “两位准备好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孟雨看她脸冻得通红,皮肤也不像以前那么白皙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北方漂亮大姐的样子,有点心疼:“天这么冷,你起来这么早干嘛,早饭吃了没有?” 江绿萍笑笑:“庵里吃得早,萝卜干稀饭,早吃过了。” 孟雨急忙要叫王响柱送热的小米粥和馒头小菜过来,江绿萍道:“吃过了还吃什么呀,赶紧出发吧,你们还去飞云寺有要事,早点出发在无极山庄的时间就可以充裕一点。”她说到这里,水灵灵的眼睛看了孟雨一眼,然后拎着马鞭先走到院里。 孟雨觉得这北方的寒风,吹得他心爱的江姐姐也只有这一双清亮的眼睛没有改变了,他一定要早点做完这里的事情,赶紧带姐姐去京城享受繁华与安闲。 应少言看他痴了的样子,推他一把:“就是,早去早回,发呆做不成事情。” 孟雨狠狠踩了表哥一脚,低声道:“少多嘴。” 无极山庄。 孙锋今天真是平易多了。虽然妙常师太手下留情,但内伤还是少不得的。他现在动作大一点,胸口还是从里到外撕裂的疼。 他平时走到哪里都是行武打扮,随身带刀,今天却是一袭白色长衫,脸上因为内伤失血显得很苍白,胡子也修剪了,竟然带些文气。 江绿萍先向孙锋施了礼,然后道:“麻烦孙掌门了,除了给恬儿妹妹送东西,师太还有几句话要交待,不方便写信,便由绿萍向孙掌门转达。恬儿妹妹是家里送到慈念庵出家的,昨日师太已派人将恬儿妹妹离开慈念庵和青虹派的事情告知她家人。因为乐家顾忌恬儿与弟弟命相互克,回说只要有人收留,她家就不想接回去了。只是无极山庄怎么处理恬儿妹妹,或者掌门收她为徒,或者有什么安排,还是要告知家里一声。” 孟雨和应少言都一脸好笑地看着孙锋。孙锋一代掌门,竟然脸也微微红了:“多谢师太挂念,绿萍姑娘辛苦了。孙锋记住师太嘱咐,一定照办。” 江绿萍笑道:“恬儿妹妹的事情交待完了,绿萍也要回慈念庵了,这就向掌门告辞了。” 却不想门外响起外面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绿萍师姑等一等!” 大家一怔,孙锋的脸好像更红了,眼睛也不敢直视,只好朝旁边看。果然是乐恬儿从外面走进来,她的脸色也苍白的,但看精神比昨天好了一些。她换了普通女儿家装束,头上大概不愿再戴僧帽,包着青纱,在右耳边打了一个精致的丝结。她拉住江绿萍的手:“谢谢师姑,我从十岁被送入庵们,练功六年,没有一天不向往外面的生活。只是,若没有这次机会,恬儿大概要永远暗无天日地活着了。可是离开了,还是怀念师太,静顺师父和师姐,师妹们。师姑,静顺师父对付不了静空和静仪,我不在了,拜托您多关照她。” 江绿萍微笑着说:“恬儿,你放心吧。你这么年轻,以后的好日子还好长,要好好珍惜,珍惜对你好的人。” 孙锋似乎又有些不自在,不过终究是无极派掌门,还沉得住气,他对江绿萍道:“绿萍姑娘放心吧,既然我无极派接了恬儿姑娘,就会对她负责到底的,在我孙锋在,她不会受半点委屈。” 江绿萍一笑:“那实在是太感谢孙掌门了,绿萍这就告辞。”孟雨却拦住她:“姐姐先不要走,我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也和姐姐有关的。”江绿萍有点吃惊地看着孟雨。 斋心堂里。孙锋指着供桌上的牌位:“无极刀在我家已经第六代了,从前朝起无极刀就在河东享有盛名。国朝开国皇帝也得无极派辅佐,并且赐了我家牌匾,只是我先祖对于朝事纷争退避三舍,从此只传播无极刀法,倾力打造无极山庄。” 斋心堂像所有祖庙一样,建筑高阔而光线不好,整个堂内显得很昏暗。出奇的是,四面墙上都挂着线条细腻流畅的画像,像上的人全都持刀,而每把刀上都还刻着名字。画像画得十分细腻,连刀上的铭文都看得清清楚楚。更令人称奇的是,像上的人,看衣着显然时代不同,然而长相却有共同之外,包括孙锋,那浓黑的眉毛,宽阔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都在告诉别人他们出自同一宗族。 第二四四章 祠堂灵异 孙锋道:“我家的刀法世传,但刀并不传给下一代。每个男性后代出生时,会请名匠新打一把刀。而当家族里有男子过世时,他的牌位都会归到斋心堂;而当过掌门的,他的刀和像,也会放在斋心堂保存。” 在这个略显阴暗的斋堂里,孟雨和应少言都觉得有点浑身发冷,而江绿萍漆黑水灵的眼睛盯着那些陈列在梨花木案几上的刀,似乎在想着什么。 孟雨看着孙锋:“你带我们到儿这来,是想说,并非只是几个变节弟子……” 孙锋剑一般的眸子看了孟雨一眼:“我确实有事情要告诉你,或许能帮你。但涉及我家内部事务,我说出来也会有所顾忌。” 他指着一个牌位:“这是我祖父的牌位,左边是我祖母。而右边,” 三个人顺着一看,只见那牌位上,什么也没有写,空空的牌位放在阴暗的供桌上,凭添了一些恐怖味道,三个人无端地觉得有些发毛。 孙锋道:“我祖父年轻时与一位女子有过一段缘分,并且有了一个孩子。当时祖父还未与祖母成亲。” 孙锋转过身看着孟雨:“这个孩子比我的父亲年龄还大,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直到父亲去世前,才告诉我,说我有个伯父。并且说,祖父临死时告诉父亲,父亲还有这样一个兄长,并且祖父已经亲传给伯父无极刀刀法。但到祖父临去世前将掌门位置传给父亲时,才嘱咐父亲照顾这个兄长,并为伯父的亲生母亲立了无字牌位。” 这下三个人真的要抖了,孟雨问道:“孙大哥的意思,是无极刀法外流,跟你的伯父有关?” 孙锋的脸在黑暗中似乎更白了:“不仅如此,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伯父,也不知道他现在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居住。但是他一直都在我的周围,我到现在为止的人生苦难都和他有关。” 孙锋喘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下去:“父亲去世后不到一年,我的母亲突然失踪了,我查到与这个伯父有关,却始终没有找到母亲的下落。后来我妻子给我生下一个儿子,却在儿子刚满周岁的时候,母子两人双双被人用无极刀法杀害。”虽然时隔多年,他说出来的时候,眼中仍然盈满了泪光。 供桌上的两根长明蜡烛快要燃尽,发出毕剥的声音,烛光闪了闪暗下去了。孙锋一愣,因为他们四人单独在堂里,仆人不敢进来,所以蜡烛快要燃尽,然而这是长明蜡,灭不得的。孙锋停住话头,急忙过去换上新蜡,斋心堂里又明亮起来。 孙锋这才又说:“我当时查到了凶手,才知道是他传授给凶手无极刀法,要他来杀我的妻子,主要是想杀我的儿子。然而凶手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却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凶手,并且付给凶手很重的酬劳。我当时实在无奈,找不到他人,心里痛苦和愤怒难抑,就将凶手杀了,剖心剜肝。然而我的妻子和儿子都不可能再活过来,我当时伤痛欲绝,此后十多年,妻子和儿子惨死的样子都总是在我眼前时闪时现,我根本没办法再去娶亲生子。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我怀疑他不只会无极刀法,因为江湖上从来没有像他这个年纪,能使一手无极刀法的人,所以他平时一定也是用的其他刀法,甚至其他兵器。” 孟雨、应少言和江绿萍三个人都悚然,感觉毛发都要竖起来了。 孙锋又道:“当然我一直疯狂找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母亲是被他掳走的,到现在都没有音信。虽然凶多吉少,但我却不能放弃希望。” 他最后盯了一眼那空白的牌位,才转向孟雨:“所以,我对恬儿既使有想法,也不可能有未来。我对开始新的感情,还一时接受不了。况且,之前的事情不查清,她跟了我也会……” 孟雨惊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京城萧梦时第一次召集的会刀聚会,当时我去查刀痕,你听说刀痕是用无极刀留下的,为什么不说?” 孙锋道:“这些毕竟是无极派内部很隐秘的事情。其实我也在各种场合曾经提醒过你了。而这个没有见过的伯父,我查找十几年都没有他的踪影,不知道他现在什么状况,叫什么名字。而且,当时我不能肯定是他。事实上,之前我真的以为是内部有弟子变节而已。” 江绿萍此时却好像有些不安,她环顾四周,突然浑身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刀……那刀……”说着,她腿好像都软了,孟雨急忙一步奔到她身边,扶住她:“姐姐,刀怎么了?” 江绿萍脸色更白了,身体也像要软倒,孟雨急忙用胳膊揽住她,以防她倒了。江绿萍瞪大眼睛,孟雨很明显地感觉到她身体一直在抖,孙锋和应少言看到她惊吓成这样,也紧张起来。江绿萍微弱地说:“我感觉到那刀气,七年前袭击我的那把刀,刀气就在周围,你们……你们找……”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孟雨晃着江绿萍的身体,他突然十分害怕,觉得她眼睛只要闭上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姐姐,刀怎么样?” 江绿萍说了句:“就在堂里,”就到在孟雨怀中。 孙锋和应少言两个人面面相觑,孙锋突然大喊一声:“来人,将蜡烛点上!” 孟雨忙道:“孙大哥不要叫人进来!” 孙锋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外面喊了一声:“先等等,都不要进来!” 他走出去,拿了几根长蜡,又取了几盏灯进来,将整个斋心堂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他一把一把查着陈列架上的刀。这些刀他早就烂熟于心,他一把一把查过去,并没有一把多出来,也没有一把短少。 他又查了一遍,仍然如此。孙锋又到供桌上林立的牌位中寻找,仍然一无所获。他内伤未愈,额头上已冒出汗珠,应少言也帮着他一起寻找。 第二四五章 无极刀的背后 突然,江绿萍指着供桌下面:“在那里!”话音刚落,她就晕了过去,倒在孟雨怀里。 孟雨急忙叫起来:“姐姐!姐姐!” 孙锋和应少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由都脸色惨白,那供桌底下垂到地面的桌布下,露出一把刀的刀尖。一时孙锋也冷汗直冒。 孟雨对应少言道:“帮我扶着姐姐,我去拿。” 应少言道:“我去!” 他走到供桌旁边,拔出剑,将刀尖外侧在地上画出一个半圆,并没有什么动静。他用剑尖挑起刀尖,往前轻拖了一下,感觉后边并没有任何绊索,于是手腕一翻,孟雨叫了一声“表哥小心!”,刀已经飞到了空中,又翻转下落。 应少言抄住了刀柄,将刀拿到孙锋面前。孟雨抱紧江绿萍,和孙锋一起凑过去一看,几个人都大惊失色:刀上刻着一个“锋”字,那凹进去的字在灯光映照下显得十分可怖。 离开了斋心堂,江绿萍慢慢苏醒过来,她的脸色仍然苍白,告诉几个人:“七年前,我是被易容人的刀横拍在背上,同时也被刀气所伤。那刀气很奇怪,这些年一直萦绕在我脑子里。刚才在堂里,我突然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刀气,一时觉得刀就在堂里。” 她又抖了一下,然后道:“我们刚进去的时候,还没有刀气,是后来突然感觉到。” 孟雨点头:“那人应该就在附近,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才将刀放在了供桌底下。” 孙锋道:“为什么刀上刻我的名字?” 孟雨和应少言都看着他,大家也解释不了。 孟雨道:“或许他刚才就在这里。” 虽然屋里的人已经都猜到了,这把刀是刚放在那里的,但听孟雨一说,大家还是心里一阵惊悚。孙锋道:“这里是他原本的家,他从来没有能进来过,也许换一种方式表达他的愤怒。” 孟雨思忖道:“他七年前袭击姐姐,表明他早已被朝廷有关势力收买了,所以他的精力不能时时顾到无极山庄,之后也就没有将报复的焦点再放在无极派了。今天的事情,一定和最近我们来这里有关。” 孟雨突然从桌上拿起毛笔,蘸上墨汁,拉过孙锋的手,在他手掌上写道:“你娘活着。” 孙锋这次大力地抖了一下,孟雨看着他,点了点头。 孙锋霎时明白了,易容人,应该也就是他的伯父,意在报复,如果已经杀了孙锋的母亲,必然会让孙锋知道,就像当初杀死孙锋的妻子和儿子一样。如今只是杳无消息,很可能母亲还活着。 江绿萍道:“这把写着‘锋’字的刀,一定就是七年前那把。否则我不会有这么强的反应。”她转向孙锋:“这个易容人,也是我们大家共同的仇人,她不仅重伤了我,还令我大哥落下残疾,江家一撅不振,我也不会放过他。” 孟雨对孙锋道:“孙大哥,河东的局势,也会短时间内就见分晓。和义庄当时是有叛徒引来了北燕军队。河东也要防有人将大夏军队引过来,我除了去见了空大师,还要督促守军加强防卫。孙大哥你在山庄里还要继续清除刀盟的人,现在矛盾浮出水面,如果您动作不快的话,无极山庄会受其害的。” 孙锋点点头:“放心吧,遇到战事,无极山庄不会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几个人告辞孙锋出来,来到庄门。转过游廊向前院走的时候,却看到乐恬儿穿得很单薄,站在假山旁边,冬天的冷风一吹瘦弱的她似乎就要到了。看到孙锋,她却将头低下了。 孙锋也很尴尬,却只说了一句:“恬儿,外面冷,别傻站着,快回屋去。” 便匆匆离开,送几个人到大门外。孟雨和孙锋拱手告别:“希望不幸很快能过去,孙大哥也能重新拥有幸福。” 孙锋笑笑:“需要帮忙,招呼一声就是。” 孟雨对江绿萍道:“姐姐,你没有事吧?” 江绿萍心有余悸:“那刀气太强了,我好像又回到七年前被重伤那天。可是,没有找到的时候,感觉头晕得厉害,等刀真拿到手里,又什么事都没有了。” 孟雨很心疼她,但又必须马上赶往飞云寺,只能匆匆搂了搂她:“姐姐,不能陪你回去了,路上小心。” 江绿萍脸飞红了,也点点头:“你那里更危险,你也小心。” 孟雨、应少言和江绿萍朝着两个方向飞奔,孟雨不放心,又回头张望。 应少言道:“赶紧娶过来,天天放在家里,就不用这样回头望来望去了。” 孟雨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 应少言笑笑:“今天这种态度就对了,不要总是嚣张得像个顶着冠子喔喔喔的公鸡。” 孟雨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天才说:“她今天好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才……” 应少言又一笑:“你非要找一个强的,你就更要温柔。” 孟雨回想一下,也噗地笑出声来。 应少言又道:“以后你们亲热的时候,躲着点别人。简直拿我当不存在。” 孟雨嘻嘻笑起来:“表哥嘛,不是外人。” 应少言也噗地笑出声来:“脸皮真厚!” 飞云寺。 了空和弟子们刚用过午饭。 虽然不奢侈,但了空的饭要比妙常师太复杂丰盛得多。他当初本来也不是全心全意入空门的,对于飞云寺复兴也尽了很大努力。对于俗世中的享受与娱乐类的东西,也仍然非常感兴趣。 小和尚替他端来了豆腐,山蘑,笋子和茄子等几样精致的素斋,又端来了热汤面和糕点。然后送上冒着香气的清茶。 孤鸣鹤的信,了空前后看了好多遍,知道师兄已经在西玉州帮助应正云防务边境,誓拒北燕军队于国朝之外。师兄从前醉心权术,总想当官。虽然曾做过北燕和国朝的国师,但经历了不少年的宦海沉浮和复杂的权力斗争后,终于认识到自己并不习于人与人之间那种复杂的色心斗角,于是隐居开武馆并潜心武学了。 他最闪亮的一笔,是在应正云刺杀太后孟离珠之后,太皇太后和孟定国当时势单力孤,在朝中处于弱势。当时孤鸣鹤战胜了私欲,站在孟定国一边,朝中力量立转。从此孟定国认了这个师父。想不到如今,师兄年过七旬,已经彻底摒弃官场,只为国家和良心而战了。 孤鸣鹤在信中简单说了朝中现在有势力与外族勾连,希望师弟无论如何要保住大节。并说任何时候有事都可找他。 第二四六章 了空的难处 了空看完信,心想师兄这里算是解决了,但站位问题必须是自己来做。如果大节有亏,师兄斡旋饶命都够呛,难道还能保得自己和飞云寺未来? 自己和曹成安切得够深,但却觉得这个人人,官实在不怎么样,而且交往深了必留后患,但现在人在人矮檐下,又不得不低头。 他站起身,小和尚急忙将桌上残食和残茶收了。了空走到院中一棵古松下。这棵松树在这寺里大概几百年了,自己来飞云寺也有十多年了。飞云寺从破败到如今的兴盛,里面有自己多少心血,甚至不那么情愿地出家。 目前国朝形势再度凶险,自己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只为安居一隅而和曹成安捆在一起,狡兔还有三窟的。 他从松树缝隙中仰望澄明的蓝天,今天的天气可真好! 前日慧海帮助孟雨对付刀盟的杀手,也是他暗中授意的。他阅历丰富,人也有韬略,知道目前要想摆脱曹成安,必须抓到他的真实证据。而且曹成安是二大员,一般的权斗都不能从根本上危胁到曹成安,必须是最铁的证据,致命的证据。河东的首脑,也实在是该换换了。仅凭自己的力量,完全是以卵击石,孟雨这次能过来,或许真给了自己一个改变环境的一个机会。 他正思忖着,一个管事弟子过来向他请示事情,弟子低声说:“师父,曹大人的侄子娶亲,他府上来知会过了。” 了空点一下头:“就照以前的办,不要显小气了。”那管事弟子道:“弟子明白,只是庙里的香火钱,田地收益,他们样样要发分。本来寺里免费问医,开医方给百姓自去抓药。一些普通些的药就直接布施了,他们总这样盘剥,以后给百姓的药也给不起了。” 了空想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管事弟子说的“他们”就是曹成安那些三亲四戚,飞云寺香火旺了以后,只要有收益,那些人必来碗里分肉,找个理由就来索要孝敬,了空也是苦不堪言。妙常师太就是因为不吃曹成安那一套,所以很受排挤。自己当初是赤手空拳,不得不妥协,而最主要的,了空是个为了达到目标,能够适时放弃原则的人。 他对管事弟子说:“这个我知道,待山下的园子建成,我们的收益就会好了。现在施药可以每日限量,不要一下就完全不给了。等收益好了,再恢复上。老衲这几日都安排了跟几个大施主见面,若他们能多施些,就不成问题了。” 管事弟子道:“师父说得是,只是园子还在建中,那些方方面面又都来要吃要喝要孝敬,做事实在太难啦。” 了空道:“就是难,所以飞云寺一直破败着。看现在这么兴盛,不容易也值得了。” 管事弟子点头称是,便退下了。 孟雨和应少言果然在山下看到正在建的园子。原来这是了空想的一个主意,因为山势险峻,老弱妇孺上去毕竟不方便,所以在山下依山建个供周边百姓游乐的园子。却不种普通的花卉异草,而是将山上一些独有的花草,能在山下种活的移下来,再将一些野兽小动物供游人观赏。再修些假山亭阁和喷泉湖池,引到山下的一条河里,日后还可再开游船。 只是这土木之工,费钱就太多了。 孟雨停在园子边上:“冬天开工,明春正好启用,这了空大师不仅是敢做之人,还非常会计划呢。” 应少言看着园里忙碌的情景,说道:“其实在山下开个下院,和这个园子一体,也方便了老百姓,香火也会更旺。” 孟雨瞪大眼睛:“表哥,你真是个奇才!” 应不言不以为然地:“不是早告诉你,爹爹不在的这些年,我将应家的家产扩大了好几倍。” 孟雨笑喷了:“你现在家产是零,舅舅已经不要你了!你要巴结小雪,才可以有家产。” 应少言也笑喷了:“所以说,当爹的就是这么不讲理,夸完我就不认我了。” 孟雨笑得直不起腰,好不容易笑完才说:“真心也是,舅舅跟我提过,这次回来,你们家旧宅重新整修,添置好多东西,要不是有你这些年辛苦置业,就只能在宅子一隅先凑和过日子了。舅舅真心地夸你能干呢。” 应少言很开心:“我必须能干,不然小雪跟我不是受苦?” 孟雨嘻笑道:“你是能干,可你的银子在哪里?你已经被逐出家门,好像来河东的钱舅舅都不给,还是向关正枫叔叔借的。” 应少言呆了一下说:“爹爹其实给了小雪双份银子,小雪已经连她那份都一起给我了。” 孟雨愣了一下,突然笑得简直直不起腰来:“都说舅舅做事老练,从不失手,原来败在儿媳妇手里。”说罢,他猛打一鞭子,马飞奔起来。 应少言也忍不住笑了,他也加了一鞭,两人向山脚下飞奔而去。 飞云寺山脚下。两个将马拴了,孟雨向上看着:“这山可真险峻,飞云寺简直像吊在半空中。” 应少言也说:“是呢,难怪那天看慧海脚力甚好,天天这么练,日久功力就深厚了。” 孟雨得意地说:“我在黄山,苦松居士也经常要我们上下山的,现在不用轻功,跟猿猴似的攀援上山也不成问题。但学武功经常选在山上,恐怕也是为练轻功起见。可惜我对轻功不甚有兴趣,没有江战轻功那么好。” 应少言笑起来:“但凡功夫,你什么时候有过兴趣了?也就仗着聪明,剑法还算不错,轻功和内力简直一塌糊涂。” 孟雨呆了一下,想了想:“当时确实贪玩偷懒,好在苦松居士严厉得很,不达到他的要求是不可能出师的,所以我还可以。” 应少言笑得快要坐到地上:“自己说自己还可以,你真可以。” 孟雨突然想起什么,从衣服里掏出一本书:“我现在要发奋了,看这个爹爹的武功秘籍。据说爹最惊人的功夫全来自于这本秘籍,可我没能参透。” 应少言一听说是让姑夫成就武功的秘籍,眼睛立刻亮了:“给我看看行不?” 孟雨递给他:“怎么不行?爹爹就随便扔在书房里,据说这个秘籍关键在于别人都看不懂,连舅舅也看不懂,只有爹看懂了,所以爹的武功就练成了。然而我这些天有空就琢磨,也是看不懂。” (); 第二四七章 山下被袭 应少言翻开秘籍,看到里面有画,有文字,也有北燕文字。应少言从小就好学,北燕文他也研究颇深,然而这本秘籍他从头翻到尾,也是不得要领。但是时刻有限,太阳已经升到正空了,距离他们与了空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他很遗憾地说:“秘籍秘籍,果然就在于遇到一个有缘人。当年姑父不是也说要把秘籍给你,只是他太忙了,没得空找出来。估计也只有你一个人能想办法看懂了。” 孟雨点点头:“可惜这些日子哪天不是奔忙到黑,也没有机会潜心研究。” 应少言道:“这种武学,想必是需要顿悟的。顿,就是很短的时间之内。就等着你有朝一日顿,然后悟就是了。” 孟雨噗地笑出来:“表哥果然是聪明,” 他向周围看了看,只见蓝天白云,白云在半山间缭绕,飞云寺也在云中若隐若现,果然真是风景峻丽,天色澄明,好一派北国冬天的绚丽风光。 应少言看他不着急,催他道:“咱们快上山吧,已经过午了,想必了空大师已经用完午饭了吧。” 孟雨笑笑:“这几派里,咱们跟浑元派最无交情,你以为了空这样身份,会随意亲自见咱们两个后辈吗?舅舅让我过来,原来根本就是要解决青虹派的危机,怕妙常师太人手不够。现在我有这个托天大计,三个掌门了谈好了两个,但了空却不见得给我这个面子呢。” 应少言猛醒:“但你将孤鸣鹤的信交给了空大师,他怎么也得感激你呀。” 孟雨诡秘地一笑,向路边看了一眼,小声对应少言道:“是有人要来感谢我。” 应少言顺着他的眼神也看过去,果然路边一棵树后僧衣一闪。 孟雨话音刚落,人已如狂风中飘忽的一片树叶,瞬间就到了那棵树后,出手就抓住那和尚。和尚吓了一跳:“施主你抓贫僧做甚?” 孟雨笑道:“来来来,过来我们聊一聊。” 那和尚在孟雨手下全无招架之功,被拉到路边一块山石边,孟雨一推,那和尚扑通一下跌坐在山石上,又能马上哎哟一声,原来硌了屁股。 这时应少言也悠悠地过来了:“孟雨,你要干什么,这小师傅貌似不会武功啊。” 孟雨诡笑一下:“是啊,小师傅,你躲在树后做什么呢?” 那小和尚吓得浑身哆嗦。 孟雨道:“这个欢迎阵势太单薄了,我建议再等等,反正阳光不错,那边正建的园子风景也不错。” 应少言好奇地问:“是不是等你的人不只一拨?要不然早该出来了。” 孟雨笑着说:“就是,所以现在全都不出来。” 那个小和尚哆哆嗦嗦地:“好汉爷,我是给厨子打下手的,下山买东西,可以放我走么?” 孟雨突然提高声音很凶地:“少来!买东西下午才去?赶明天的饭么?再说,买东西什么家伙都不拿,就你一个人,你是买针啊还是买线?” 那小和尚苦着脸不说话了。 孟雨刚要将剑收起来,突然天光一暗,一阵掌风扫过,树上残存的几片枯叶也随着在风中狂舞。那遮天蔽日的,竟然是宽大的僧长袍袖。孟雨一惊之下,瞬间又拔出刚收到鞘里的剑,人也跃到半空,挥剑迎向那一掌。 那人一掌击空,旋即一闪身已躲开孟雨的剑,第二掌排山倒海般再次击来。孟雨感到那掌风的凌利,像泰山压顶一样向他砸来。他估计自己接不住,急忙向一旁再次闪避,手中剑也不敢直接迎掌刺去,恐怕剑被掌风就要带走了。他将剑随身转,人凌空飞起,从空中将剑向那人刺下来。 果然,这人身材高大,僧衣僧帽,年纪不小了,功夫如此之强,应是浑元派高层弟子。但不知为何孟雨与了空有约,这人还来袭击孟雨。 三招过去,应少言已经看出这人武功太厉害,时间长了孟雨要招架不住,急忙长剑出鞘,大喝一声,掠起身形,加入战阵。 这高大和尚一副扎里扎煞的钢髯,再加上身材魁梧,内力深厚,看上去十分可怖。应少言知道他掌风太强,身形撞上去之后,唰唰唰就是三剑,如披风斩浪,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和尚刚将孟雨的剑用掌风推了出去,孟雨向后退了几步,才站住脚,看到应少言三剑刺过,和尚猝不及防,堪堪躲过,却在躲避中迅速转身,向应少言击出一掌。和尚虽然体型高大,却十分灵活,速度极快,他左掌击出之后却是虚掌,右手紧接着右掌也霹雳一般向应少言左胸击过来。应少言剑已经去挡和尚的左掌,却不料一剑刺空,他的剑长再翻回来再刺已经慢了一步,和尚的右掌已经到了。孟雨此时因为向后跌了几步,再反身往前,那和尚掌风太快,根本来不及了。 孟雨吓得眼睛都快闭上了,心里猛然闪过的却是,小雪怎么办? 孟雨还是不顾一切地执剑扑过去,剑也同时刺出去。 应少言看到掌已经到了胸前,向旁边闪已经来不及了,急忙塌腰身体向下一仰,他的右手剑却没有回救自己,而是继续向和尚横扫过去,而且速度和和尚的掌同样快得不可思议。和尚一看自己的掌击到应少言,自己的左臂也会被剑扫到,吓得生生收了掌,右掌回撤。这时孟雨的剑也到了,应少言和他一起双剑攻向那和尚。 和尚大喝一声,掠到空中,双掌齐出,顿时飞沙走石,威力太大了。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声音大喝:“大师兄停手!” 那和尚骤然停住,随即在空中向后翻身落下。孟雨和应少言也收了剑,只见慧海匆匆走来,那高大和尚不慧海走到跟前,突然再次掠起身形,一言不发向山上而去。 慧海跑到两人面前,急忙施礼:“两位少侠不要见怪,那是我大师兄,早几年犯错,被师父惩罚不得参与寺内任何与武功有关的事情。他脾气暴躁,不能公开参加寺里事务,生气时却经常欺负其他弟子的。” 他停了一下又哈哈大笑道:“不过他功夫仅次于师父,相信你们来也会有兴趣切磋的,这次就算见识一下浑元派顶级武功。他是师兄,不到最后我也不方便出来管。”- 第二四八章 飞云寺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才想起补充一句:“贫僧才是师父派下山迎接两位的,请不要见怪,我们上山吧。” 孟雨和应少言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迎接。又想着那高大和尚武功真是厉害,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也必须配合非常完好才行,只是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而也不知道是真犯错,还是假犯错。 孟雨对表哥的剑法又有了新的认识,看他出剑的速度和那种不管不顾的拼命打法,真的还是有舅舅的影子的。或许需要有人激发出表哥内心的斗志吧。 慧海对那小和尚道粗声粗气地道:“瞎在这里东张西望什么?还不快山上去。” 他又对孟雨说:“飞云寺和慈念庵、无极派一样,都有蹊跷的地方。大师兄确实另有想法,寺里也有他的人。不过,” 他叮嘱:“见了师父你们不要提这些。师父能不能帮你们,其实也看你们有多少把握。师父不愿意得罪人的。” 孟雨和应少言交换一下眼色,果不其然,了空不会像妙常师太和孙锋那么容易争取的。 了空身材魁梧,金丝袈裟披身,胸前挂着一百零八颗沉香佛珠,人十分有气派。他笑着对孟雨和应少言说:“师兄托你们带来的信,慧海已经转给老衲了,二位少侠来得很是时候。河东正是风雪欲来之时,今冬黄河的浪也格外的大。” 说完就让弟子给孟雨上茶。孟雨心说我们竟然被称为少侠啦,看来离真正的江湖越来越近了。 孟雨站起来给了空行礼:“师爷这次来西玉州,是帮助舅舅一起抵抗北燕军队,想不到他年过古稀还有这样的心胸,西玉州守军都很尊敬他。” 了空笑笑:“师兄当年是有施展胸中报复的雄心,只是屡屡受挫,最终认清了世事。他是对应正云真正佩服,才最终保了晚节。师兄吃够了权力相斗的亏,他信任应正云的人品,这次应正云出山,师兄才会在晚年突然有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了空说着,竟似十分动容。 孟雨恭敬地说:“大师也是广修佛德,造福一方百姓。” 了空淡淡地笑了一下:“贫僧其实只是比较会审时度势吧,立个业不容易。飞云寺不大,破败多年没有人理睬,一旦有人想好好整治,各种掣肘的事就来了。” 他端起茶来让了让两个小辈,接着说道:“你们这次来,已经经历过两次惨烈的战斗吧。贫僧清楚,不论青虹派和无极派之间有何矛盾,他们与孟少侠你,都是朋友,自然互相能够知心。有些事,你做到这一步,十分不容易了。” 不等孟雨回答,他突然换了话题:“你们初来飞云寺,不要忙于去想那些恼人的事情。你们来时,必然看到山下正建的园子,我正在发愁费用银量的事情,马上要见几个大施主。慧海陪你们在寺里先游览一下,放松心情。等贫僧处理完施主的事情,有几句话要嘱咐两位,必定让你们此行有所收获。” 孟雨和应少言明白了空也在权衡,他俩站起来向他告退。 慧海带他们将山门、大雄宝殿、天王殿、藏经楼、寺碑和寺院里那座风格独特、秀丽挺拔的凌云塔看了一遍,又带他们去藏经楼后面。这里有一个漂亮的园子,有各种山里独有的奇花异草,还有不少寺里和尚捉来的野生动物,看着颇为有趣。慧海口拙,光带他们转也不懂给讲解,孟雨看着好奇地问:“寺院内为什么要弄这样的园子?”慧海道:“就是为了吸引香客,来寺里的人多,香火就旺一些。但这里上来一次太困难了,只有脚力健的年轻男女才可以,所以人也总还是少。” 最出奇的是,园子旁边有一排简单的砖房,进去之后竟然是一些家畜,有猪,牛,狗,羊,甚至还有鸡鸭,因为在屋内,空间狭小,空气流通不佳。幸好是冬天,味道还不至于十分难闻。孟雨又好奇地问:“这个是做什么的?” 应少言笑着说:“这是信徒们花钱放生的吧。” 慧海点点头:“是啊,信徒们放到寺里,佛门不可杀生,这些放生的信徒也都捐香火钱的。日后他们还会再来寺里看这些家畜,所以飞云寺必须要替他们养好,这些家畜也只能老死。” 孟雨一副受教了的样子,感叹道:“当和尚也不容易啊。” 看着逛得差不多,慧海对两人说:“大师兄不是师父派去刻意针对你们的,师父对他也有些忌惮。一会儿师父会叫另两个嫡传弟子与你们见面。但不会让大师兄参加。” 他犹豫了一下,搔搔僧帽:“前天黄河渡口,有个夺路而走,刀法十分狠辣的,就是他。那个印明是我的徒弟,被他蛊惑,寺里跟他跑的也有一些。” 孟雨和应少言交换了一下眼光,慧海能说这么多,已经十分不容易。但不知他是得到了空的许可,还是个人使然。 正说着,一个弟子过来给慧海施礼:“师叔,住持让您带两位客人去方丈室。” 果然方丈室内还有两位弟子,看服色是和慧海一样的,了空笑着问:“怎么样,飞云寺不大,但是很特别吧?” 孟雨也笑着说:“果然与众不同,在山下看到飞云寺在建的园子,也真是风景好。表哥还说,不如在那里建个下院,连成一体呢。” 了空看一眼应少言:“想不到你剑法那么厉害,对于这些事务也这么精通,建个下院是最好的。只是要州府允许才行,老衲在飞云寺是老大,出去可是见佛拜佛都不容易啊。这园子开建都千难万难了,贫僧也打算园子先建着,下院的事也慢慢筹划。” 应少言微微一笑:“建园建寺都是对当地百姓有功德的,希望大师和飞云寺弟子能心愿得偿。” 慧海忙说:“应少侠听说寺里还给百姓施药,他和孟少侠一起捐了五百两给寺里。” 孟雨愣住了,惊奇地看着应少言:“表哥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大手笔?”应少言笑着说:“你去五谷轮回之所的时候。” 慧信和慧能听着差点笑喷,了空也忍着笑,也里倒是十分高兴:“两位少侠如此心系本地百姓,真是嘉德可彰。了空谢谢二位了。” 第二四九章 了空派的任务 说完,他将慧信与慧能介绍给孟雨和应少言,并且专门说:“慧信的刀法和慧能的内功,都是我派功力最高的,今日时间不早了,你们上山前又和慧闲已经比试一场,就待日后有机会再行切磋吧。” 他说吧看了一眼慧海,慧海便和慧信、慧能退出室外。 了空道:“两位是真心帮助飞云寺,尤其带来了师兄的信,确是老衲盼望已久的。但老衲要对飞云寺的前途负责,也要对寺里的僧众负责。所以,” 他看着孟雨和应少言:“你们两个后辈想做的事情太大,要想老衲支持你们,就要拿出能让老衲支持的充足理由。三派联合,必是对飞云寺有好的未来才可以。” 孟雨道:“大师关心飞云寺的未来,自然是对的。只是大师心中是非常明白的,何为正义,何为节操。” 了空微微一笑:“孟雨,你真的太年轻了。飞云寺是在国朝的治下,就必须要和统辖河东的官府搞好关系。即使已经出现了非常危险的苗头,有些事可能一触即发,但是飞云寺和两派联合,就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了。老衲也给你们一个任务,” 孟雨一激灵:“大师请讲。” 了空拍拍孟雨的肩膀:“之前宁王被迫自杀,原因一是谋反,二是与北燕有勾结。他一个王爷,也承受不起这个罪名。大节有亏,才是致命的,若真有这般罪行,才是真正大了有亏,才应该被惩处,你们也才是真正出师有名。” 他看着孟雨:“现在知道刀盟的人少,但他们和谁勾结,这就需要孟少侠去办了。你既是神探,和刀盟的人多次交手,仍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和内幕,你让飞云寺怎么支持神探的计划呢?” 了空说完又笑笑:“我与少侠说的是心里话,三派联合是个很好的事情,我也早就烦那个河东首脑了,只是需要少侠让条件具备。” 孟雨倒是被他的话所震动,施礼道:“晚辈晓得了,等事情有了进展,当再打扰!” 孟雨说罢和应少言离了寺院下山。 慧信看两人走了,和两个师弟进入方丈室,问道:“师父,怎么样?” 了空笑着说:“孟雨够聪明。至于应少言,确实有大将风度,接他爹的应家军不成问题。” 慧能有点担心:“您给孟雨的任务,可够他喝一壶的。” 了空淡淡地说:“他小小年纪,就想促成三派合盟,知道当年的渑池会吗?”慧能点点头。 了空道:“孟雨是学乖了,双凤山庄的事情应该很刺激他,所以他想三派联合后彻底斩断刀盟。飞云寺历来与慈念庵不和,我要是答应他,得是多大的面子。他必须把他该帮的做了,我才能考虑。” 孟雨和应少言下了山,两人飞身上马,要在天黑前赶回去,以免再路遇不测。却不想刚走出几步,突然一个身影身形一晃,出现在他俩的马前。和之前不同的是,他手里提着一把钢刀。慧闲两只铜铃般的眼睛瞪着,冷冷地对孟雨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当心收不了场。” 孟雨一听乐了,娃娃脸上两个酒窝又出来了:“大师父,收好刀。别等我俩拔了剑,您收不了场。” 大和尚一听勃然大怒,拔刀就要劈过来。孟雨动都没有动,一个穿僧衣的人却从天而降,手中刀架住了大和尚的刀:“大师兄,师父的客人您也敢拦。” 高大和尚愤愤地收了刀,慧海道:“要用晚饭了,赶紧回山上吧。”他对孟雨和应少言说:“二位趁天亮赶紧走吧,贫僧不送了。” 回去的路上,孟雨不解地说:“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应少言很高兴地笑了一下:“小雪给的呀,还有从关叔叔那里借的,正好多出一份。今天寺里免费施的药银子短少,快要配不起了,我就未经许可代表你一起捐了。” 孟雨简直无语了:“你这人有的时候可真是穷开心,好像关叔叔那份不用还似的。”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银票:“五百两,拿好!” 应少言瞟了一眼:“我才不要。” 孟雨道:“拉倒,你真是大手大脚惯了。现在是你在照顾小雪,你没有钱,小雪会受委屈。” 应少言想了想,接过银票:“那我就收着了,反正大舅子的钱,拿着也很踏实,也算你对你表嫂的关心。” 孟雨气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再乱说银票拿回来。” 应少言笑嘻嘻地:“这个不能,拿到我手里的银子,再不能让它出去了。” 回到慈念庵山脚下的宅子里,屋里的火生得很暖。已经有人在等待他们。 史延峰对孟雨和应少言道:“曹成安做事很机密,但是因为青虹派曾经在黄河边上想将康明王妻子和儿子劫回,双方发生激战,因此留下蛛丝蚂迹。而且,” 史延峰掏出一封信:“这是军机秘传,孟大人给你的。” 终于收到爹爹的信了,孟雨激动得不行,他取出信纸展开,上面写得很简单,康明王妻子和儿子已经在京城被孟定国找到,现在隆琪的驿馆和他同住。经过史延峰探查和军机询问康明王妻子,已经知道曹成安是幕后指使,皇上已派人持金牌捉拿曹成安。新派任河燕巡抚人选正在商议之中,孟雨可急速回京。 孟雨愣住了,没想到自己领了如此艰巨的任务,结局却如此轻飘飘。如果曹成安被捉拿,三派可以暂时有个蜜月期。然而新任巡抚人选却极为重要,如果仍是与刀盟有关,局势反而会更加复杂。 孟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非常明白的是,河东主政这个人选,重要的是看皇上如何派了。如果真的是皇上介入这个案子,自己所做的事情其实有什么用呢。爹爹是自愿为皇上效命的,几大山庄,江湖门派,岂不是成了皇上与爹爹在争夺势力! 应少言看他发呆,轻轻拍拍他,小声道:“这封信到了,捉拿曹成安的人应该也快到了,接任曹成安的人估计会一起来。我们最好……” 孟雨猛地站起来:“你是说,如果皇上拿了曹成安,未必我爹爹能得到他的口供。” 应少言点点头。 第二五0章 灭口 孟雨思忖一下:“我今夜就得到曹成安的府衙,进到他内宅,直接取他的口供。” 史延峰道:“孟公子,这件事确实必须做,然而曹成安是武将,他功夫不弱,而且他身边可能仍有刀盟的人,如果只是一场混战,没有拿到他的口供。毕竟皇上捉拿他之事还没有公开……” 孟雨道:“顾不得这些了,现在恐怕要时刻必争,只是怎么样能成功制住曹成安。我怕搞不好易容人会在他身边。” 应少言道:“如此,只有说服妙常师太。” 孟雨啊了一声,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史延峰想想:“时间紧急,他侄子要成亲,我这就去巡抚衙门给他送份厚礼,他是个见钱眼开之徒劳无功,我将他绊在内宅,你们快些过来。” 孟雨和应少言急忙在宅门前跳上马,和史延峰朝两个方向打马飞奔。 然而终于晚了一步,曹成安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他脖子上的刀口还在往外汨汨地流着鲜血。“无极刀。”妙常师太说了一句,孟雨和应少言面面相觑。 三天后,新任的河东巡抚狄英进驻了巡抚衙门,此次他领河东军政大权,带领他的银铠铁骑军飞驰起来,镇守西北边关。而沈赫昌也总管江南和苏北两处军政大事。只不过皇上将苏北交给了沈赫昌的副将薜克兴,沈赫昌终于暂时心满意足了。 最近边境不宁,北燕战事对峙局面仍然紧张,大夏也蠢蠢欲动,河东防务也很吃重,皇上一向喜欢英俊而年轻有为的狄英,将此重任派给他,一旦有军功,就可加爵了。 孟雨有些茫然了。而应少言还要去领他的杀人之罪。 正好,孟雨也是领了皇上钦命来到河东的,也要向临走也要向狄英交待一声。狄英对于探案结果倒是半点不问,他对孟雨道:“公子是直接向皇上和孟大人负责的,我若问了,就愈矩了。但曹成安之死本官必须要具文向皇上上奏折。此外,” 他看了看应少言:“应公子,那恶少竟然调戏皇上表妹,没有连带他全家问罪就不错了。只是皇上说你身为应家军未来的统领,做事竟然这么冲动莽撞,让你随孟雨一起进京,在皇上禁军当一年普通卫士,磨磨你的性子。当然这是皇上私下与孟大人讲的,本官只负责执行,你既不是待罪罪犯,就随侍孟公子一起上京吧。” 孟雨简直快要笑死了,表哥竟然随侍自己。后来一想,这正是皇上跟别人不同之处,他永远要这样搞怪。好在表哥从此无事,在京城一年,恐怕也是爹爹想让表哥帮自己。 应少言倒什么也没说,他给狄英行了礼,便和孟雨一起退出来了,两人告别了史延峰。孟雨想想,又回去将史延峰拉到一边:“狄英的情况我们也不摸门,河东形势巨变,将军还是小心观望。”史延峰点头道:“明白,请孟大人放心,有事我会随时奏报他。” 回慈念庵的路上,孟雨长舒一口气:“这结局,真是出人意料啊!” 应少言道:“虽然如此,三派合盟还是要放到面上才好,不然我们走了又是麻烦。” 孟雨思忖了一下才说:“其实曹成安死后,这件事情反而麻烦了。青虹派与无极山庄不成问题,了空和那两派还没有来得及公开过话,所以事实上的三派合盟还没有完成。但我没想到狄英这么快就到了,我怕了空大师又会有新的顾虑。” 应少言道:“我知道狄英这个人,虽然傲气得很,但是还比较讲理,在国朝目前的年轻一代里,他也是以能干而著称的,在苏口口碑也不错。如果我们请他出面来做这件事情,或许就能顺利些。因为他必然要和三派打交道,他是新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家关系原本尴尬,如果会盟请他出面,也算是帮他理顺关系。” 孟雨想了想:“从苏北和他见过一面到现在,总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但是如果他出面,能上三派合盟正式完成,即使日后再有什么变故也不能紧。因为三派一旦联合,就会守江湖信义,在现在和以后,都是对国朝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他又想想:“各派中刀盟的人也得清理一下了,或许合盟之后将这件事做了,我们再上京城。” 应少言笑笑:“你可真操心,你从皇上手里接了这差事,皇上给你多少银子?” 孟雨噗地一下,又拿出令牌:“凭这个可以在各级官府和驻军那里领钱的,在舅舅那里也领过。” 应少言快要笑倒了:“这个差事着实好。” 孟雨又道:“你不要光顾笑,我们在河东的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你和我都要上京城,我有把握江姐姐会和我一起走。你呢?小雪什么想法,她是不是决心要在青虹派成为一代女剑神?” 应少言看了孟雨一眼,有点闷闷地说:“我不知道,我全听小雪的。但是,”他又看了一眼孟雨:“你好像对江姐姐很有信心一样?” 孟雨奇道:“我为什么对她没信心?她已经肯定是我的女人。”说完,还点点下巴,十分得意的样子。 应少言笑笑不说话。 妙常师太听了孟雨讲述之后,微微一笑:“三派合盟的事情,就等孟少侠安排了。”她随即让静顺将江绿萍和孟雪叫了过来。 妙常笑眯眯地对她俩说:“河东的事情已经基本结束了。绿萍你是否和孟雨一起上京城?之前你大哥也有信来。” 江绿萍急忙躬身行礼:“师父,绿萍此次来一是看望师父,二是知道青虹派最近事多。如果事情完结,绿萍要赶紧回京打理江家竞得的皇家采买事宜。” 妙常师太站起来,抚了抚江绿萍的肩膀。作为出家人,她有这种亲切的动作也是十分罕见了:“绿萍,你本和佛有缘。如果有其他的牵挂能够领走你,贫尼会对你放手。” 她微笑地看着江绿萍,孟雨心里一跳,妙常竟然真的有想让姐姐入佛门的意思! 江绿萍有些惶惑:“师父,绿萍对家里有责任,对佛尚无太多感悟……”妙常拉着她的手,慈爱地说:“不要紧,一切都要顺其自然。” 妙常又笑眯眯地对孟雪道:“小雪你呢?你绿萍姐姐要走了,少言也要走了,你怎么打算?” 第二五一章 小雪不走 孟雨眨眨眼睛:“小雪在这里。” 应少言的心像被什么扯了一下,孟雨吓得叫起来了:“小雪!你不要胡说!” 妙常和颜悦色地对孟雪道:“小雪,你是已经成了家的人了,虽然你年纪小,但既为人妇,侍奉公婆,谨守妇道,这是必须要做的。况且绿萍姐姐走了,谁来带你练武功呢?” 孟雪并没有看应少言:“师太的话,小雪都明白。只是当初小雪和舅舅有过约定,到这里就是真的来学武功,若是赌气,就是对佛不敬。师太可以指定任何一个师姐带小雪练功,小雪也想师太能亲自指点。” 妙常点点头:“好吧,小雪。你打算在慈念庵呆多长时间?” 孟雪想想才认真地答道:“小雪知道也成不了武林宗师,只要将一门功夫学到心有领悟,觉得不虚此行,就好了。” 妙常笑了笑:“小雪,你真的好聪明,贫尼也真的很想一直留着你。可是你要知道,等待是会伤害一个爱你的人的。” 孟雪突然眼泪涌上眼眶:“师太,小雪知道,小雪也是经历过等待的人。” 妙常看了看应少言,应少言似乎木头一样,听到孟雪这么回答,他才躬身对妙常师太说:“师太,小雪是跟少言商量过的。她愿意在这里多长时间都好,少言可以等的。” 妙常笑笑:“我明白,小雪要学功夫,也是调理心情,既然如此你们就先休息去吧。” 两个人向妙常行了礼,应少言转身便先出去了,他一口气走到山下,也不等孟雨。 孟雨顾不得和江绿萍说话,一出妙常的房间就将孟雪拽到一边:“你疯了吧你,要闹也要有个限度。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心冷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孟雪低着头:“我既然来了,什么也没学成就又回去,那小雪成什么了?本来就是个没用的人,这么回去,表哥嘴上不说,心里会更看不起我。” 孟雨简直快被她气死了:“你这是什么怪想头?既然觉得他会看不起你,当初为什么要死要活地嫁给他?那就不要嫁!” 孟雪掉下眼泪:“那不是因为喜欢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孟雨也无语了,突然觉得好心疼妹妹。江绿萍此时也赶过来:“孟雨,你不要逼小雪。她这么小承受了这么多,你平时又没关心过她,关键的时候却要求她这个那个,她这么小怎么做得到。我回去慢慢劝她,你先下去找少言吧,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呢。” 孟雨心说,怎么大事一结,这种烦心事又来了?他急忙赶到山下宅子里,匆匆到了应少言的房间。 应少言坐在床上,低着头像是老僧入定了一样。孟雨坐到他旁边,拍了拍他。应少言将他的手拔开:“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她一直就说要学好再离开,也是跟我商量过的。只是今天听她一说,还是受不了。” 孟雨道:“小雪刚才说,她什么也不会,你会看不起她。” 应少言看了孟雨一眼:“是不是你刚才说她了?” 孟雨叫起来:“是啊!难道不该说吗?” 应少言道:“你不要说她,一切都是我们两个决定好的。” 孟雨道:“可你现在心里在难受,不是吗?舅母那么想抱孙子。” 应少言摇头:“来之前,小雪也是和爹爹很认真地谈过的,况且我要到京城去充军一年。” 孟雨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可理喻:“可你在禁军不是充军啊,你是没有罪的,完全不影响你们在一起。” 应少言急了:“不是我不能和她在一起,是她不愿意!” 孟雨也急了,冷笑一声:“那好啊,萧点秀也在京城,你们正好团聚去好啦!” 应少言一下跳起来了:“孟雨,你不要胡说!我不是那种人!” 孟雨气得:“你是哪种人?小雪是你的老婆,你从来不争取,天天躲来躲去,你能说你没别的想法。不想的话干脆你写休书算啦,算我们孟家倒霉!” 孟雨气得站起来就跑回自己屋里了,灯也不点,倒在床上就呼呼睡去。 应少言气得张口结舌,他本来就口拙,又遇上孟雨这种脑子一热就口不择言的,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他站了半晌,才一屁股又坐在床上,突然看到屋角衣架上孟雨留下的那件漂亮的翻毛白缎斗篷,心里堵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天亮,两个人一起吃早饭,却谁也不理谁。 但是三派合盟的事情,两个人继续当着友谊大使,需要商量事情的时候才说话,除此之外仍然是谁也不理谁。孟雨真心的生气,他觉得如果小雪真在山上呆个三年,两个人一定完了。 但应少言竟然会答应,不知道他是真的是个呆子,还是原本就并不那么爱小雪。以往什么事情孟雨都能体谅表哥,这次是真的恨死他了。虽然平时对孟雪很忽略,可真看到妹妹的幸福受到威胁,他突然就翻脸连表哥也不认了。 三派合盟的事情倒是进展顺利,狄英也答应出席,但他初到河东,也刻意低调,只建议三派举行个合盟会。掌门见面叙话,弟子们也可以切磋热闹,自己到时不以官府身份,而只以武林同好身份出席。 孟雨刻意向他问起也固纯和韩奇的事情。 狄英在国朝是出了名的英俊美男子,又是战功卓著的青年将军。他十四岁从军,白袍白马银枪,十几年血洗银枪,立下无数军功,却几乎从无败迹。每次战场上他的白马银枪一出现,敌人就闻风丧胆,所以不到三十岁已经在苏北掌管军政大权,皇上对他更是十分器重。只是狄英自恃才能和军功,为人高傲,与国朝其他文武官员都很少往来,与人交往也是态度倨傲,所以朝臣们对他印象都不好。然而他却我行我素,而且快三十岁也未成家,更让觉得他有些神秘。 狄英对孟定国这个国朝实际掌权人物也从不攀附,偶尔蒙诏上京,也不过依礼参拜,话也不多说一句。不过对孟雨,狄英倒是很和气,他告诉孟雨也固纯被审讯了三天,却什么都不招,只能解往京城,皇上怕不保险,在苏北出境的时候让禁军统领李忠义来交接,由禁军继续解往京城。却不想李忠义把也固纯给丢了,让其在半路被同伙接应逃跑。而韩奇因为两个儿子被杀,在被狄英手下抓到的时候就疯了,在狱中趁人不注意以头撞墙自杀而亡。 第二五二章 三派合盟 孟雨吃了一惊:“什么?李忠义竟然将人丢了?韩奇竟然也死了?”当年在西玉州李忠义刁难萧梦时,言行所为确实是个草包。但不知皇上为何如此信任和宠爱他,时时都在提携,并且毫不掩饰地替李忠义谋各种好处,就连父亲也不得不迁就皇上。 孟雨真是郁闷至极,但又一想,自己也从来没有抓到过易容人。而皇宫内院到底谁和易容人有勾连,基本是查到哪里,哪里线索就断了。这次好不容易查到曹成安,以河东巡抚之位高权重,竟然马上被灭口,可见有国朝多么高层的人物参与进来。 看到孟雨低头不语,肯定是在琢磨着什么。狄英道:“孟雨,你不用这么情绪低落,这次三派合盟,河东也能有一些安宁了。皇上早就怀疑曹成安与外族有沟连。” 孟雨看着狄英:“将军,您不会暗示我什么吧?” 狄英半晌才缓缓道:“我作为河东新任郡守,守土一方是我的责任。你是皇上钦差,我必须配合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孟雨点点头,又问:“韩奇禽兽不如,杀了自己妻子,可那些同伙连他的儿子也不放过,死对他也是一种解脱。郭世超将他的女儿和儿子托付给我,不知他有什么遗物留下没有。” 狄英也有点变色:“韩奇做的事真让人发指,不过他自己也算受到惩罚了。他随身的东西除了身上的衣服,还有一张平安符,写了北燕和国朝两种文字,再就是那把刀。衣服随他下葬,刀是宝刀,我在郭世超上京城的时候连平安符一起已经交给他了。” 想起笑笑和玉宝,还有死去的金宝和银宝,孟雨一时心里很不好受。他对狄英拱手道:“多谢将军成全了。” 狄英似乎心思也很重:“当时我得到消息,但忌惮宁王,只是派手下向宁王询问围攻双凤山庄的原因,又给皇上发军情奏报。但是怎么可能来得及,宁王根本不理睬我,我才赶紧带队到双凤山庄,可是为时已晚。但这件事,也是和郭威与外勾结有关,他失了节操,但伤及的是太多无辜的人,尤其是他的亲人。” 双凤山庄的经历,孟雨一提到就觉得不堪回首,那是他经历的最惨痛的一场战斗,虽然他拼死力战,双凤山庄却几乎被屠庄。 而这场屠杀,就发生在眼前这位美貌将军主政的苏北,好在他最终赶到,制止了宁王手下完全控制山庄。此时,孟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狄英一对星夜寒星般的眸子盯在孟雨脸上:“你将三派之间的矛盾解决了,也防止了双凤山庄事件重演,真是造福河东一方。本官真不知怎样谢你,这次能在合盟会上开开眼界看到三大派的顶级武功,也是一生难得。” 说罢,他看着校军场内训练的他的铁骑卫队,对孟雨说:“本官得继续骑射训练,就不留你了。” 孟雨对他拱手道:“多谢大人,孟雨这便告辞” 狄英微一点头,随即一抖马缰绳,白色战马飞驰到场中。他在高速飞驰中摘弓搭箭,拉弓将箭射了出去,利箭正中靶子的红心。看他的弓,真的是张劲弓,没有相当臂力的人使不出来,也不可能在百步之外运动中射中靶心。果然是一代名将。 孟雨看着场内热火朝天的训练阵势,心说:“遇到易容人你就更开心了。也好,到时你帮着抓到,省了我的事了。” 三派合盟真是河东武林的一件盛事。因为天气寒冷,特意在黄河边选了一个当地士绅规模宏大的宅院。冬天的黄河特别有一种气势磅礴之势,合盟仪式之后,弟子们可以继续切磋,也可以到黄河边上感受那万马奔腾的气象。士绅得到这么荣耀的差事,十分上心,将家里的最大的半封闭式厅堂,又向外搭了彩棚和高台。三派从掌门到弟子,无不十分激动和兴奋。但那些暗地里参与刀盟的,却是心怀鬼胎惴惴不安。 了空和妙常师太见面倒是十分高兴,妙常沉静如常,而了空觉得少了曹成安这个贪官,实在是他平生一大快事。虽然新来的狄大人不知道底细,这曹成安实在是让他烦死了。了空是个性情中人,平时也是情感外露的,今天见到妙常和孙锋,还有便衣打扮的狄英,他真是十分的开心,不住爽声大笑。 而孙锋自从斋心堂里遇到那把刻着“锋”字的刀,牵动往事,又惦念母亲,心里有事,倒一改往日爽快豪放的性子,不像了空那么轻松而张扬。他见到妙常师太还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能有今天的结局,全是妙常师太算计好的,心里又佩服又惭愧。他虽是一派掌门,年纪不大,而且是个直性子,做事考虑自然欠周全。妙常的一掌,也给了他一个教训。眼下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脸色也不太好。鉴于恬儿的敏感身份,他今天没有带她来,虽然这一段时间和她相处,他有了久违的那种亲情的感觉,但他还是自己来了,并且很低调,对妙常和了空也非常尊重。 高台之上,有一张长桌,桌上中间用毛笔蘸着彩色颜料画着青虹派的标志,左右各是浑元派和太极派的标志。 旁边有人高声赞喝:“青虹派、浑元派、太极派共享合盟之酒,鼎力互助,三派和宁!”台下弟子们的嘈杂声立刻停止了,高声喝彩,也有的人拼命鼓掌。 三个掌门用绿釉大碗连饮了三碗,下面弟子们更是欢声雷动。江湖门派一向沉闷,各自守着各派的规矩,与其他门派关系微妙,这种枯燥的情形,让这些弟子也期待有些新鲜的事情发生,尤其是互相切磋武功,否则学了武功闷在家里自己练着玩吗。今天确实是所有弟子最开心的一件事情。 三个掌门又与狄英互相敬了酒。 孟雨在旁边看着,叹道:“这场景真的不容易见到啊。” 江绿萍微笑着说:“你也费了好多心力。但少言最辛苦,本来不关他的事情,他舍了多少来帮你。” 孟雨圆圆的脸马上挂搭下来,下巴一翘眼还一翻,他决心这次坚决不搭理表哥。 江绿萍看孟雨的脸色,扑哧一声笑了:“你还真是爱生气,小心眼儿。” 应少言听到他们说话,只是低着头,也不搭话,他倔起来也很九牛拉不回的。尤其是孟雨说他回京城是为了和萧点秀团聚,实实在在是伤害他。他一直对萧点秀只是担心和挂念,从他决定娶孟雪那一天起,就再没有与她复合的意思,为什么人人都要误解他。他就这么低着头,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只是有时忍不住又抬头去寻找孟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五三章 袭击合盟 孟雪今天因为路程远,于是骑了孟夫人那匹枣红马,才跟上大队。看到江绿萍和孟雨、应少言去说话,她立刻躲得远远的,站在妙常弟子们中间。只是她的俗家打扮和绝色容颜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既使是浑元派的出家人,也忍不住偷偷看她。更不要说无极派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弟子了,看到这么多妙龄女尼忍不住早有几分兴奋,又看到一个姿容绝美,气质出尘,年纪又很小的美女,都要看呆了,有的莫明就嗷嗷叫。就连那个似乎从不近女色的狄英,也忍不住看了孟雪几眼。他绝顶聪明,一下就猜到这就是孟定国的女儿,当今皇上那个绝色的表妹了。他又看了一眼应少言。他自然知道应少言和孟雪是成了亲的,孟雪的婚事几次波折,在国朝官场也算很轰动了,他也有所听闻。现在看他们两个隔得老远,应少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孟雪,然后又垂头丧气低下头,不由心里笑了一下:“这些年轻人,感情这点事老是闹得要死要活。” 江绿萍看着孟雨的态度,心里说,他俩闹就够劲了,你还掺和,这不更麻烦吗?她第一次发现,孟雨有时还真的是幼稚。她只好温和地对应少言道:“少言,你对小雪太依从了,今天回去,你命令她一下,要她随你回京。夫唱妇随,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姐姐保证小雪会听你的话。” 应少言仍然提不起劲来,垂头丧气地说:“江姐姐,是我之前对不起她,我怎么还能去命令她?只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绿哭笑不得:“那小雪说不要你了,你不是也跟了来。自己不努力别人可帮不了你的。”她话音刚落,却见人群一阵骚动,原来台上的比武切磋开始了。 从前都只是派内的切磋,如今三大派掌门在座,各派别武功最强的弟子也都在,而且据说狄英的武功也深不可测,大家能在这些武林大师面前在台上切磋,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见浑元派一个弟子率先跳上高台叫阵,他赤手空拳,显然是要以掌对敌。太极派一个弟子提刀也跃上高台,两人立刻战在一处。 只见掌风劲劲,刀光如雪。台下的人情绪更加激昂,喝彩声此起彼伏。 比武的弟子都必须维护本门荣誉,更是将看家本事都要使出来。孟雨也看得过瘾,突然他想起什么,在人群里寻找了一遍,发现并没有看到那个被了空搁置的慧闲,他又在青虹派的弟子中寻找,也没有找到静仪,却看到静空静静地站在妙常身边。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于精彩的对阵似乎也没有任何兴趣。 孟雨心一悸,他忘了在和表哥赌气,急忙对他说:“我有预感,今天刀盟一定不会甘心,会来扰乱会场。” 应少言一惊:“今天这个阵势,来了他们必定讨不到便宜啊。” 孟雨小声说:“他们目的就是要扰乱三派合盟,杀掉三派气势。而且刀盟的人武功都强,只要能全身而退即可,不一定非要有其他目的。我去知会师太一声,必要时要由她老人家来对付易容人,如果今天能抓住他是最好的。” 应少言一凛:“那你快去。” 孟雨急忙到台上去找妙常师太。她正端坐在高台里面厅堂里的正中位置,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的对阵。 孟雨和应少言的举动,早被狄英看在眼里。他不坐给自己专设的座位,却跑到一边观看,主要是这个角度,台上的一切和台下的一切都能一目了然。而他自己,平时就是一个愿意多观察而少发言的人。此时江绿萍也早已离开他们两个,侍立在妙常师太身边,孟雨一走,就只有应少言一个人看着周围。果然他发现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熟悉的慧闲和静仪,这两个人这种场合,就是不来也不会闲着的。他的神经提了起来,手也按在剑柄之上。 果然没一会,场外突然一声呼喝,几个身影如风如鬼魅般袭来。应少言站在台下弟子中靠最外角的地方,他一眼就看到易容人施展轻功飞身扑来,应少言怒喝一声,拔剑而起,迎上易容人。 孟雨在高台上已跟妙常师太刚刚耳语完,就见七八个身影飞身上来。只见这几个人,除了易容人被应少言挡住,其他人已经飞扑到高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倒三大门派的大旗。果然,他们今天主要目的是要搅乱三派合盟。 只见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的执刀袭击者站在高台中间,赫然喝道:“什么三派合盟,全是骗人的,你们都被利用了!请问三派合盟,各派弟子有什么好处?” 他刚一说罢,妙常师太猛地站起:“三派合盟,轮到你一个外人说话吗。”话到人到,妙常已经到了那人面前。那人武功也是极其高超,他一错步一个转环,竟然让过了妙常无形的一掌,手中转环刀也向妙常劈去。 此时那几个蒙面人也被了空,孙锋和众弟子抵住。妙常不动声色反手一扫,正中那人手臂,那人手一抖,刀掉在地上。妙常低声说了一句:“快滚,饶你一条命。”说吧,掌随声起,击到那人前胸,那人魁梧的身子竟然被击飞到空中,飞过围观的弟子,落到地上。妙常的劲儿,使得正好让他落地之时,还能拔脚又起。这人也机灵,飞速施展轻功跑了。 那边了空也制住了一个袭击者,其余弟子还在与敌格斗。台下围观的弟子并没有上到高台,因为几大掌门必定能制住袭击者,如果冒然上去,反正容易伤及自家兄弟。妙常已经发现这些人全部使刀,而且个个刀法精绝,若不是自己和了空在场,即使获胜,也要损伤不少弟子。 妙常看了空制住了那个人,急忙密语传音给他:“大师将他踢走,不要扰了三派结盟的兴致。”了空点头,也一脚将那人踢飞。妙常同时喝了一声:“本座今天兴致正高,拿你们练手,还不快滚。” 第二五三章 追赶易容人 那几个袭击者一见最强的两个已经逃走,于是也急忙且战且退,妙常不许自己弟子赶尽杀绝,于是余下几个也施展轻功逃走。 应少言用剑抵住那易容人,他头三剑快得不可思议,挡住易容人的攻势,右手剑将易容的刀撩出,左手就去抓他蒙在脸上的黑布,旁边有无极派弟子也来帮忙。那易容人果然使的是无极刀,而且刀势凶猛狠辣而招式多变,而其招式变幻莫测,有的连那两个无极派弟子也不曾识得。 蒙面人迅速躲过两个太极派弟子袭过来的刀,又向后一缩身,应少言没有抓到黑布。那两个弟子也很想知道这个蒙面人到底是谁,他的武功要远高于刚才几个袭击者,所以必是那个易容人。只不过他一来就被站在最外面的应少言截住了,此时其他刀盟的袭击者已经逃跑,只有他还不能脱身。孟雨在台上看到应少言和易容人在拼杀,急忙对妙常道:“师太,我们快去。” 妙常掠起身形,却没想到,高台一边的突然响起猛烈的爆炸声,众人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闪躲。妙常也一惊,对孟雨道:“先号令大家离开!” 而此时,蒙面人在应少言和两个无极派弟子的夹攻下已落弱势,尤其应少言的剑速度非常快,远远超过蒙面人的想象。眼看应少言再一次飞身而起去抓他蒙在脸上的黑布,他急忙撤步拧身,施展轻功而去。 应少言叫了一声坏了,他知道自己轻功不及那个蒙面人,半点没有犹豫,想都不想地飞身掠到树下,落在自己那匹塞外宝马上。他解开缰绳,拍马就追。两个无极派弟子想一起去追,才发现马不在旁边,而且他们轻功无法跟易容人相比,追了几步一看已经追不上了,急忙回来再找援兵。他俩知道应少言单独和易容人比拼一定会有性命危险。此时,另一个人却也跳上马,飞驰了出去,原来竟是狄英。而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是,孟雪竟然也跳上自己的枣红马,追了下去。 刚才爆炸声一出,孟雨第一个就在找妹妹,可人群中就是没有她穿得跟别人不一样的小小身影,他心里快要急疯了。一时找不到,他也只能让其他弟子离开,他自己向爆炸源地跑过去,他怕还有引信没有爆炸,一旦再发生连环爆炸,这么多人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他既顾不得孟雪,也顾不上应少言了。 孟雪的枣红马,是孟定国费了无数心血才在塞外为应秀灵寻到的。虽然马个头不高,跑起来却是风一样,孟雪盯着应少言的背影追过去。然而应少言骑的也是宝马,并且已经追上了易容人。而此时,后边的援手一时没有上来,应少言却没有半点畏惧,他喝了一声:“站住!你到底是谁?既然有这样的武功,何必不敢见人,留下面目再走!” 那人掠上一棵叶子秃秃的千年大树,黑布后边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应少言,突然开口说话:“既然你追到这里,就必定不能活了,杀你之前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说罢,他从树上翻下来,一刀劈向应少言。这刀法,完全不是无极刀,却比无极刀还要狠辣一千倍,应少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刀法,虽然他胆大不知什么叫害怕,却也十分震惊。眼看易容人的刀到了面前,应少言手中剑快如闪电,迎面向来刀磕去,却在碰上刀刃之前,突然急速拐弯,带着风声划向易容人的左肩,易容人收刀向上挡。应少言又飞快地收剑再横扫。他的实力虽然不及,但速度却是快得不可思议,因此不仅搪了易容人三刀,还攻了三剑。易容人愣了一下,举刀再劈,这次他的刀灌上了所有的力量,应少言仍然是以快制敌,霎时间刀风剑风交织在一起。但没有几合,应少言已经完全罩在易容人的刀风之下,他全仗着速度来牵制易容人的刀,勉强还可以支撑。此时狄英也已经到了,他勒住马,迅速将剑拔了出来。 因为是便装赴盟约,他只带了随身的宝剑,此时他停住马,看了一下对阵形势,却没有马上出手。这时孟雪的马也赶到了,她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看到应少言在和易容人在撕杀之中,她惊恐万状,大叫了一声:“狄大人,救我表哥!” 狄英看到剑风和刀风交织得密密麻麻泼水不进,知道现在进去帮忙对应少言也很危险,但他被孟雪凄厉的叫声震撼住了,他看到她雪白的脸上,黑亮美丽的眸子里全都是绝望和启求,身子还在微微颤抖。霎时间,多年前的情景突然回闪了。 山间小溪旁,狄英那时还是个稚气的少年,却已经英气逼人。潺潺水声中,他微笑地望着她:“明年还来这里吗?” 她笑颜如花,明艳动人,笑吟吟地回答他:“当然来啦!” 他将清亮的小溪水撩向她:“真的?来干什么?”他问得好傻。 她清脆的笑声响起来:“来看你啊!傻瓜。” 她躲着他撩过来的水,却用更多的水撩向他。两个人在小溪边追打嬉闹着。 然而第二年她并没有来。以后,她再也没有来,他也再没有见过她。 什么痛比得上情伤更痛。 狄英握紧剑,对孟雪急急说了一句:“不要担心,我救他出来。” 他从马身上飞身而起,剑随身动,雷鸣闪电般刺出,同时大喝了一声:“用剑身带他的刀!” 因为他看到应少言的剑长,而蒙面人刀短,应少言用剑尖便根本威胁不了易容人。 此时,应少言已经完全处于劣势,狄英一声喝叫,分了易容人的神,不由刀势一缓。应少言已经快要力竭,但听到狄英的话,仍然勉力将剑横推过去,用剑身去挡易容人的剑,又将形势缓了一缓。易容人用刀将剑挑出去,刀横着带回来,这一刀,应少言再也躲不过去了。 就在此时,狄英的剑已经直直地刺向易容人的后背,易容人急忙将刀后撤护身,这一下,让他的刀略差了一分,只是从应少言左肩划过去,划破了他的长袍,又将他从左肩开始划出长长一刀血口。如果狄英的剑再不到,易容人这一刀就能要了应少言的命。易容人撤刀回来,回身顶上狄英的剑。应少言不仅受伤,而且已经力竭,从马上扑通一声掉了下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五四章 小雪变了主意 孟雪尖叫了一声,从马上摔下来,却马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应少言跑过去。 这时,狄英已经跟易容人过了三招,狄英的剑法果然也很猛,竟然一连抵住易容人三刀。两个人回转过来,又战在一处。 此时静顺和孟雨、江绿萍都赶过来,易容人一看不好,拔起身子飞身而去。静顺拔腿就要追,孟雨一把拉住她:“大师姐,这里只有你的轻功可以追上他,你单独去会有危险,饶了他这次。” 几个人飞跑到应少言面前,他身上的白袍已经被鲜血染透了,孟雪跪在他旁边,紧紧按着伤口,但那伤口划过整个前胸,孟雪根本按不过来,鲜血呼呼地向外涌。看到哥哥来了,孟雪叫了一声:“快救表哥!”就晕了过去。 众人将应少言又救回会盟之处,给他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好在虽然伤口吓人,却还没有伤到锁骨和内脏,千万不幸中之大幸。孟雪醒过来后,紧紧搂着应少言,一言不发,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流着。 孙峰道:“我来了之后,就发现台子那边有些奇怪,似乎地上不仅被扫过,土都重新平整过。我就已经怀疑了,但为了不影响会盟之事,找了懂火器和炸药的弟兄,让他们仔细勘察,结果果然发现被人埋了炸药。本来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谁知树后有一处太隐蔽,一时漏掉。好在这一点炸药威力有限,对高台已经没有威胁,只是吓了大家一跳。” 几个掌门,孟雨和狄英已经坐在厅堂里。各派弟子也暂时安排到别的屋中休息。 了空道:“那几个袭击的人里,有我派弟子,所以妙常大师没有戳穿他们,以免影响各派士气,也就我们几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妙常接口道:“也有我派弟子,谁也别说谁了。”她又指指孙锋:“也有你的!” 孙锋懊恼地说:“要不是我没把爆炸处理干净,掌门必须留在这边安抚弟子们,那个易容人就能被抓住了。”他尤其想到,只有抓住易容人,才有可能找到自己的母亲,更是懊恼。只是不能在众人面前显露。 妙常继续说道:“害人的人,跑也跑不了永远的。贫尼倒有个建议,今天没有揭穿这几个把反叛弟子,不等于就此放过他们了。这次会盟之后,我派会清理门户,必将刀盟在我派的势力铲除。” 了空和孙锋都道:“愿遵师太建议。” 狄英笑笑:“今天是有惊无险,好在除了应公子,大家都没有事。这才中午时分,大家换到我的军营中,不算正式来防,就是吃饭热闹一下,然后继续切磋,将三派会盟做到更精彩吧。” 孟雨对狄英拱手谢道:“多身狄将军奋不顾身,救了表哥。您是朝廷命官,这样不顾危险,直接和易容人对阵,不然表哥可能就完了。” 狄英笑笑:“当时我真的有点儿不敢轻易出手,那情势太惊险了,我也可能一出手反而将应公子伤了。还是令妹护夫心切,我真是被她的眼神触动到了,才下了决心,现在浑身还在发冷。” 孟雨自然知道那种情势,武功修为不到是不能轻易出手的。当年江绿萍和萧梦时对刀,惊险程度远低于今天,也只有孟定国敢于出手,这样还将江绿萍镇到内伤。狄英的内力和武功修为都比父亲差一层,而易容人可是比萧梦时可怕多了,表哥今天真是捡了一条命。同时,孟雨又暗自怪表哥,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就敢追易容人。 大家到了狄英的银甲铁骑军军营,先一起热闹地吃了饭,觥筹交错,大碗喝酒大碗吃肉,个个兴奋无比。吃过饭,又观看了狄英的士兵训练,果然不亏是国朝的精锐铁军,兵随令动,人数虽然众多,却进退有序。而士兵的对抗与将领的骑射也非常精彩,三派弟子承袭饱了一次眼福。 之后三大门派就在军营场地中,又开始互相切磋武功。孟雨本来要送应少言回去休息,他却不肯,一定也要来看。孟雨知道表哥是个武功迷,又是个军迷。在军营里看比武,他是万不可错过的。尤其是三大派的武功对决和名震天下的银甲铁骑军的骑射训练。 他其实伤口也痛得厉害,但却一声不吭。狄英让手下拿了新的衣服让他换上,又专门给他搭上很厚的军毯,怕他受了伤再冻到,又让士兵给他服下热的止痛汤药,这才笑着问他:“离开西玉州之后,再没进过军营吧。” 应少言低下头,他想自己的糗事全天下都知道了。孟雪坐在他旁边,紧紧偎着他。看到狄英过来,急忙站起来给他行礼:“狄大从,小雪谢谢您救了表哥。” 狄英看着孟雪,微微笑着:“听师太说,你立志要在慈念庵学青虹派的功夫?” 孟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突然觉得表哥伤成这样自己还在说学功夫,实在不太好意思。狄英看她不好意思,和蔼地说:“我知道你是孟大人的千金,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这么任性。你是不懂得分离的苦,不知道见不到面的人,有多羡慕你们能在一起。” 孟雪睁大了眼睛看着狄英,还很少有人这么批评她。连舅舅那样严厉决绝的人,都是哄着自己,纵容自己的。就连那个倒霉的皇上表哥,说了一句要娶自己,就被爹爹打得抱头求饶。自己确实从小是被万千宠爱包围着。可这个英气逼人的年轻将军,竟然这么直言不讳,倒让孟雪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不像话。 她看看应少言,脸一红:“狄大人,孟雪知道错了,孟雪陪表哥一起回京城。” 狄英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心里在想,自己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心却很苍老了。那个曾经和孟雪一样清纯的女孩子,难道他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了吗? 狄英看着脸色苍白的应少言:“那就祝你们日后幸福和美了。只是你,剑虽然使得有你父亲的影子,却实在太冲动鲁莽了。皇上要你去禁军磨磨性子,不是没有道理的,日后应家军的首领,不可以随意冲动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五五章 河东收尾 应少言也不好意思了,自己之前一直闷在西玉州。这次出来一走,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多严重的缺点。他对狄英道:“谢谢狄大人提醒,少言会好好改过的。” 狄英点点头。这对青年男女,多像他的过去。然而他们都幸福结合了,自己却仍然孑然一身。他将眼光看向他的银甲铁骑军,这是他的全部心血了。 “以后吧,我再也不管你们俩的事情!”孟雨看着应少言,恶狠狠地说,却真是心疼。他又对江绿萍说:“绿萍姐姐,河东的事情到现在全部结束了,清理门户各派掌门都心里有谱。表哥执意要跟我们一起去京城,我看不如歇息两日,他只是外伤,很快就能好的。我们大家这两天也可以在这宅子里好好相处,孙锋也说要带恬儿来看我们。” 江绿萍很柔和地一笑:“少言和小雪的事情,永远都是他们自己解决的,你从来没起到过半点作用,连狄大人都不如。你还是专心探你的案好了。” 孟雨摸摸脑袋:“感情的事,就是烦人!” 江绿萍嗔道:“我也烦人了是不是?” 孟雨想想,突然认真地说:“其实当年我就和姐姐说过的,这一生如果不是姐姐,我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江绿萍微微一笑,孟雨对她的情意之重,她始终是明白的。 应少言突然搭了一句:“我相信。没有江姐姐,你一定会孤老一生,你天生仇恨女人。” 孟雪拍拍应少言:“你少说话,伤口会痛的。”然后将刚削好的一片苹果喂给他。 孟雨道:“哎呀,又开始肉麻。我自动滚。” 他拉着汪绿萍出了应少言和孟雪的房子。隆冬季节,真是滴水成冰,黑黑的夜空上,月亮和星星全都藏到不知哪去了。两个人赶紧到了孟雪的房间,好在王响柱早已经生好了炭火盆,屋里暖洋洋的。 孟雨嘻嘻笑着看着江绿萍:“今晚不回山上了吧?” 江绿萍噗地一声笑了:“最后两天,还不赶紧犒劳自己,再也不想吃萝卜干稀饭了。我已经让王师傅在我的屋里也生上炭火了。” 孟雨拉住她的手:“真麻烦!还要分两个屋,等到了京城我们就成亲,也跟表哥和小雪一样,天天演肉麻大戏。” 江绿萍脸红红的:“你还是先想想你的案子吧,刚才少言说,易容人开口讲了话,而且用了他本身的刀法,和在西玉州外袭击你俩的,不是一个人。他大概以为少言必死无疑,才露了本声和本来的刀法。可惜当时我们都不在场。” 孟雨笑喷了:“我们在场,他还会开口说话,露本来的刀法吗?” 江绿萍脸更红了。孟雨心说,女人呢,一被情感扰乱,想事情都不会了。 孟雨接着说:“事情总归是越来越清晰了,只是要牵扯到国朝的各种力量。我怀疑,江湖门派不决斗了,有一天会是国朝各种军事力量卷入,有可能还有外族势力,非常可怕。” 江绿萍也点头道:“我刚才问少言那个易容人的新刀法,看我能不能认出来,可少言伤口太大了,一动就疼得要命,我赶紧不让他做了。等过些日子他好了,演给我看,希望他可别忘了。” 孟雨也心里一亮:“哇,我倒没想起这事,还是姐姐你聪明。放心吧,表哥现在用笔都不行,让他好好休息。你也放心,表哥那天才脑子,绝对不会忘了易容人的刀法的。” 江绿萍一笑:“还有那些军国大事,不会是你一个人操心的。看孟大人和应总管最近多紧张。再看狄英的情景,这些都完全在你的控制能力之外的,确实很可怕。” 孟雨将江绿萍拉到自己身边:“我觉得,狄英特别注意表哥。” 江绿萍微笑了:“你果然观察得细致,我看少言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少言真的是个很单纯的人。我想狄英注意他的原因,是因为少言是应家军未来的统领。而且比他年纪小不了多少,未来他们会是决定国朝军事力量分布的人。而且少言的家世基础比他好,或许令他感到威胁。” 孟雨点头:“狄英不简单。表哥太单纯了,舅舅不放心表哥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都说狄英高傲孤僻,其实我看他也是个性情中人,要是大家能够摒弃权力的争斗就好了。” 江绿萍一笑:“有些是这个世上固有的,所以每个人都有烦恼。” 孟雨还在想着狄英:“哼,他对我就没有兴趣。肯定是看出了我就是个浪子,和他的未来不搭界。” 江绿萍也塞给他一个苹果:“瞎想什么,吃了睡吧。” 孟雨一看:“怎么不削皮?怎么不喂我?” 江绿萍笑着一推他:“再罗嗦这个都没有了,赶紧休息。” 京城外的大道上,初冬季节,路两边的柳树只剩下光光的枝条,在寒风中狂舞。 此时,河东的一切事情还没有发生。 孟定国骑在他的马上。 此地此景,他都曾经非常熟悉。 也是这样的季节,他心爱的人在这里等他。 也是这个季节,在大登封顶,在那场二十年前的京城决战前夕,他心爱的人将自己最心爱的玉坠放在他手心里。也就是那一次,她决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他吧。 他定定地看着远方,等着那匹他为她挑的枣红马驰入他的视线。 近期,皇上动作的力度大了起来。几次换防都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并且颇有责怪孟定国近期办事不力的意思。孟定国也感到随时随地不知从哪一个方向,就会有一波压力袭来。 他骑在马上。岿然不动,似乎感觉不到周围的寒冷。 终于,大路上一匹马飞驰而来,竟然不是那匹枣红马,但马上那苗条而熟悉的身影,让他认定那就是她。他的心跳了起来。 他的眼睛竟然也湿了,然后又笑自己,四十几岁的人了。 他突然抽了一鞭,他的座骑飞驰了出去。 两个人就在城外这样相遇了,应秀灵莞尔一笑:“干嘛还出来接啊,我不认识路?” 孟定国呐呐的。只要在她面前,他的口舌就不能流利。 他突然说了句:“累不累?” 应秀灵不在意地道:“累什么?不就多跑了几步路吗。” 孟定国突然说了句:“上大登峰顶好不好?” 应秀灵怔住了,看着他。半晌才说了一句:“好。” 大登峰顶,那个曾经萧梦时组织的会刀之处,也是当年孟定国和应秀灵定情之处。 然而时光久远,两个人似乎都很久没有回忆往事了。 第二五六章 峰顶情忆 孟定国始终拉着她的手,两个人最终登上了山顶。 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和飘浮的白云,孟定国喃喃地说:“峰峦如聚,波涛如怒。这样的江山,我们天天在为他操心,却很少有心情去认真看她一下。” 应秀灵也看着远处:“大人哪有片刻自己的时间呢?这一生匆匆就走了四十多年。” 孟定国看着她秀丽的侧影,突然不可遏制地将她搂住:“时光不在,我们都没有了自己。你这次遇到危险没有?” 他搂紧她,抚着她的头发。应秀灵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他让她去的时候,她虽然体贴他的艰难与不易,也在想,终究位高权重,将他变得无情了。然而她已经不再是二十二年前那个口尖舌利的小姑娘了,他就是她的天,任凭他怎么样,她都只能理解他。 “没有什么,都很顺利的。” 孟定国松开她:“胡说,西玉州和北燕那么大的战事,你在北燕怎么会很顺利?大哥的军情奏报我一早刚刚看到。” 应秀灵笑笑:“你叫我爬到山上和我谈军情?” 孟定国语塞:“我现在真的是个很无聊的人。对了,你的马呢?” 应秀灵又一笑:“给了小雪了。” 她随即转过身,抓住孟定国的双臂:“大人现在感觉到压力了吧。确实北燕与朝中的勾连,通到了最高层。只是不能确定,是皇上,还是皇后。” 孟定国浑身一凛,他走到峰顶边缘,看着山下的幽幽深谷,应秀灵慢慢走近他。 孟定国猛地回身,注视着应秀灵:“如果是皇上,这次我就废了他。” 应秀灵看着孟定国:“我的消息不是从师父那里得来的,记得当年从相府里偷走我的那个玉怜珠吧。我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 玉连珠是孟定国姐姐孟离珠的师妹,因为勾引成王,被孟离珠追杀,不得不易容乔装,偷了当时皇上与北燕的盟约,还顺手偷走了刚刚两岁的应秀灵,辗转多年,最终流落北燕。 应秀灵道:“这件事,我连大哥也没有告诉。师父去帮大哥对抗北燕了,他隐居多年,知道的也有限。关于也固纯和韩奇的事情,他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大哥。我将玉怜珠的事情瞒下来了,没有告诉任何人。” 孟定国点点头,突然又叹口气:“你去北燕的事情,大哥知道了,一定对我更生气了。” 应秀灵没有接他的话,却向远处的山峦与白云望去。沉默很久,她才说道:“大人,你我夫妻,本就应该同生共死,我不想想得太多。” 孟定国低下头:“当年,若是没有你的坚持,恐怕也没有我们的今天。” 应秀灵突然噗地笑了一下:“谁不知道你一直在后悔,后悔没娶个听话温顺漂亮的老婆。” 孟定国也笑了:“我娶了那个我做梦都想要的,还需要后悔吗?” 应秀灵白了他一眼:“赶紧下山吧,一回来让我热热乎乎吃口饭不好吗,非拉到这个鸟都不肯落脚的地方。” 应秀灵当然知道,这是他们当初定情的地方,孟定国是个重情的人,然而国朝的乱象,让他已经很多年把她这个妻子,只当个符号了。但他内心里还是忘不了这个地方。 孟雨当然不知道父母之间的这段对话。对于父亲,他仍然是很陌生的。不仅因为从小与父亲不在一起,彼此并不亲近,而且毕竟父亲位高权重,很多事情都不会告诉他。 虽然是冬天,京城的繁华与热闹半点不减。而且快到新年,元旦皇上的朝会是全年最隆重的仪式。文武朝臣,诸候王和各地要员,外国使节,皇亲国戚,都要在这一天向皇上朝贺。 而孟雨一到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将江绿萍送到她在京城的住处。 不能说江战完全不能干,他竟然已经在京城寻了个地方,开了个铺子,前边对外出售货物,也为在京城打开局面。后面一溜三间房子,用于住人。此外还有个不小的院子,堆放货物甚至骡马进来也不嫌挤。江战和一个伙计住在这里,另一间,当然是留给姐姐的。所以江绿萍此次不用再去住客栈了。连江绿萍也夸江战说:“到底是男孩子,魄力总是不同。”江战只是笑一下,用一只手去捆货物,却怎么也捆不紧。 江绿萍看着院子一角码得整整齐齐的货物:“你手不得力,而且就一个伙计帮忙,怎么把这些捆得这样整齐的?” 江战很平静地道:“世超和萧姑娘都来帮忙,这些大多是他们捆的。” 对于郭世超,江绿萍倒不奇怪。上次在京城竞争皇家采买权时,几乎所有的货品,都是郭世超帮她打理,那是个做事非常踏实妥帖,待人也实心实意的少年。而萧点秀,江绿萍也吃惊了。她知道弟弟最近跟她走得近,也知道在发生着什么,却不知道这个曾经的大家小姐,这么能干。 江战看到姐姐的眼神,急忙道:“姐姐这么看我干嘛?最近萧姑娘有自己的事,已经不再来了。” 江绿萍知道弟弟是个很闷的人,没有敢继续萧点秀的话题,便随便找话道:“世超不是在禁军当副统领了吗?他还是个孩子,适应这么吃紧的差事就够呛了,干吗还让他给咱家劳心费力的。” 江战站起来,将自己捆好的货物想拎到墙边,刚一拎,就全散了,气得道:“哎,真没用。” 江绿萍急忙过去,将他推坐到旁边的台阶上:“姐姐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多做点儿迎来送往算帐的事情就行了。” 江绿萍整理那些货物,江站道:“世超大概是觉得当初我到双凤山庄给他帮忙吧。他应该更感激孟雨才对。那个李忠义不是什么好东西,世超每天清早都要在全城巡视,再去所有城门检查守军,然后训练禁军的事八成也归了他。李忠义什么都不干,就会挑毛病。” 江绿萍停下手里的活儿:“皇上是体恤他家被灭门,可皇上的差事哪个好干呢?他还是个孩子,又在朝里没有背景,被排挤被欺负也是很正常的。” 江战道:“他每天清早巡视前就来这里帮忙,说也不听。而且他还把笑笑和玉宝从西玉州接来了,说不让两个孩子再离开他。好在笑笑能帮他一些。” 江绿萍道:“双凤山庄比七年前咱家还要惨,世超真是太可怜了。”她突然想起,郭世超很喜欢沈婉华,只是经历了这些事情,沈婉华的事不知道郭世超自己心里怎么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五七章 变生不测 孟雨、孟雪和应少言也到了家,看到爹和娘,亲热极了。孟雨也忘了生气爹爹让娘去北燕的事情了。只是觉得有太久的时间没有见到爹爹了。孟雪更是猴在应秀灵身上就不肯下来,还是应秀灵拍着她说:“都成了亲的人了,还这么粘着娘。”她才嘻嘻笑着松开母亲。 应秀灵自然知道应少言和孟雪之间的波折,她看到应少言又受了伤,心疼得不行。这短短几个月,又是被萧点秀所伤,又是被易容人所伤,还在冬天的刺骨的河水里,泅水推船送自己回来。她终于绷不住从前冷冷的态度,拉住应少言说:“孩子,你怎么这么多磨难呢?你就是太拼太不顾自己了。”在姑姑面前,应少言有些讷讷地不好意思,他的伤口倒是已经长好了。但是天气冷,新伤旧伤每天都在隐隐作痛。 一家人终于吃了一顿热乎乎的团圆饭,孟雪紧紧偎着应少言,孟定国夫妻俩看着也高兴,这个诸事不顺的乖女儿,终于有了幸福的结局了。 只是吃过饭,应少言就要告辞,孟定国很诧异。应少言很恭敬地告诉孟定国,他就要去禁军报到,先要到外面租个住所,因为带着小雪,他已经申请不在禁军军营居住,李忠义倒是许可了。他大概也知道不要和孟大人的女婿不对付。 孟定国道:“即然不住在军营,家里这么大地方,难道住不下你们两个?” 应不言仍然恭敬地说:“姑父,少言毕竟已经成人,不能独立门户,会被人笑话的。” 孟定国叹口气:“京城也不是你家,不过是个临时居所,为什么一定要置这口气,我当年不是在你祖父家里一住好多年?” 应少言答:“可那时您还不是我家女婿啊!” 孟定国一想,也笑了:“你这臭小子,说你蔫吧,反应还挺快。”他想想,“那一切随你,不过你可得允许你姑姑给小雪准备些东西,也不要太清高了。” 应少言笑笑:“小雪的事情,自然随她,我也不能委屈了她的。” 于是他们在离禁军军营很近的地方租了小小两间屋带一个小的一步就能跨过去的小院子。禁军的饷银一个月只有二两银子,京城物价奇贵。虽然应少言身上还带着钱,却也要事事计划了,毕竟这一年,他不打算从爹爹和姑父那里再拿任何接济了。 应少言走了之后,孟定国接到一封信,看了之后,他突然脸色有异。应秀灵有点惊诧,因为孟定国看过之后不仅脸色骤变,还将信递给了她。这显然不是一封有关公事的信。 应秀灵看过之后,脸色也变了,她一时有点恍惚,半晌才清醒过来,有点六神无主地对孟定国道:“这可怎么办好?大人你可愿意替儿子扛一扛啊?” 孟定国呆了半晌:“我愿意扛,却架不住人家不愿意啊。” 应秀灵小心地道:“再跟江承天商量商量吧,咱们儿子认死理的,这对他打击多大。绿萍更是……” 孟定国真心是心烦意乱了,半晌他才道:“江承天压力也大,这件事他之前就对我说过。毕竟当时江绿萍不仅有了婚约,还上了花轿。现在沈赫昌主政江南,江承天已经和他冲突过一次了,这次还连累了无辜。” 应秀灵道:“不好让他们两个再等等看吗,沈赫昌这种状况,终究是要解决的。” 孟定国眉头紧皱:“但我和江承天开不了这个口啊,毕竟压力在他身上。现在江战和绿萍都在京城,他就是不想让他们回去,所有事情都自己扛了,我如何还能再给他压力。” 应秀灵已经慌了神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那……大人你想怎么办?” 孟定国将信慢慢折起来:“你也看到信里面写的了,江承天不想让绿萍知道这是他的主意。他可以一个人在江南承担江家所有的事情,但是他非常害怕绿萍会恨他,所以让我帮他。” 应秀灵又急又气:“那不是坏了两个孩子的幸福,还要让大人你被孩子们恨吗,孟雨本来就跟大人有隔阂……” 孟定国将信收到自己的书柜里:“别再提这件事了,我来做这个恶人吧。这件事放在普通人家,或许可以协商就好。但是于我们就要承担强抢良人妻子的罪名了,这个是朝中对立势力想找都找不到的理由。有些事我可以硬扛,可这件事,还是下决心斩断吧。” 应秀灵一下软倒在椅子上,哭了起来。孟定国抚着她的肩膀:“我会先跟江绿萍谈的,如果她非要跟定孟雨,那还可以再想其他办法。” 应秀灵哭得直摇头。 江绿萍还不知道会发生这样完全想不到的事情,她太忙了。不仅忙着清理货物,对帐,还要在这几天将皇家采买的事情落实。虽然是明年春天才给皇家供货,可眼看要过年了,现在订货源下手已经晚了。况且还要长途运到京城,确实时间十分紧张。 不过听到孟府专门派管家来请她,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想着孟叔叔和婶婶要见自己,除了关心以外,或许还会说些别的吗? 她将自己收拾利落,便雇了辆马车,赶往孟府。 丫环上了茶,孟定国笑着对江绿萍说:“以往在西玉州都会住到我家的,想不到现在你们在北京也有自己的住处和商铺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江绿萍很文静地笑了笑:“还要多谢孟叔叔和孟婶婶以往的照顾。”她一进来就发现不对劲儿。孟婶婶也在,但看她的情形,虽然敷了脂粉,淡淡化了妆容,但分明是哭过,而且现在也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 孟定国便直接进入正题了。 “绿萍,沈赫昌入主江南,对江家数次骚扰,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最近,他们知道你和程发财有过婚约,所以要抓江家悔婚一事,并且将程发财和彩姐都抓起来,还要对程发财动刑。你大哥及时赶到,和沈赫昌强硬对峙,好在程发财始终没有招认,坚持他想娶的就是彩姐。虽然你大哥到的早,没有来得及用刑,但程发财的牙也被打掉了几颗。” 第二五八章 暗杀刀盟 江绿萍的眼睛倏然睁得大大的,以她的阅历,还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而且,程老爷是个多老实的人,竟然无端遭到这种横祸!彩姐竟然也被抓进去,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孟定国接着说道:“沈赫昌就是要程财发招出是你大哥悔婚。如果你和孟雨没有任何干系,叔叔可以对沈赫昌强硬,让他不得再骚扰普通百姓。但如果你和孟雨成亲,我不仅没有办法去保护程财发和江家,沈赫昌还会拿孟家强娶别人妻子来攻击我,程财发也没有办法再安生过日子的。” 江绿萍低了头,她虽然是个聪明慧性,很有决断的女子,但这件事情却让她无法一时决断。她也知道自己跟孟雨恐怕是没有可能了,可她又不能这么快就接受。她低着头,噙着泪,孟定国也并不催她。江绿萍半晌才抬头道:“孟叔叔,绿萍知道这件事情多严重。程老爷是好人,彩姐更是从小就关照绿萍的大姐姐,绿萍都明白了,和孟雨的事情,就当是没有吧。” 应秀灵终于忍不住哭起来了,她突然觉得似乎当年自己心爱的人,一夜之间和别人订了婚,都没有这么让她难受过。 孟定国也很不好受,但他总是男人,又是长辈,不能表露出来,他站起来:“绿萍,我知道你比孟雨懂事,所以先告诉的你。我也会告诉他的,江家的人就是我的亲人一样,如果有一分可能,我也不愿伤害任何一个人。” 江绿萍也站起来:“孟叔叔,绿萍什么都明白,这就告辞了。” 应秀灵突然站起来,走到江绿萍面前,哽噎着说:“不要怪你叔叔,他也是没有办法。” 江绿萍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蒙的,她的两条腿似乎也不听使唤了,但她仍然木木地答道:“婶婶不要难过了,绿萍能理解的。” 一时间,她突然想起妙常师太说过自己与佛有缘,难道这都是天命注定吗? 她木木地给孟定国和应秀灵行了礼,木木地往外走,应秀灵急忙追上去,扶着她。走到府门口,江绿萍像是突然猛醒过来,她转头坚决地对应秀灵道:“婶婶,您回去吧,不用送了,绿萍自己走就是了。” 应秀灵不放心地:“绿萍,这一路上这么嘈杂混乱,又是车又是马的,婶婶送你回家吧。” 江绿萍笑了一下:“婶婶,绿萍好歹也是习武出身,哪里连回家都要人送了?您不用担心,绿萍心里明白,不会瞎想的。” 说罢,她向应秀灵行了礼,转身走了。 应秀灵一回到府里,又伤心地哭了。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不断的车马,路边不断吆喝着的摊贩,江绿萍真觉得头都要爆炸,她不知道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却觉得心情烦乱。便躲开大路,只捡僻静的小巷走。 然而,她突然发现自己迷路了,江战选的新家,她本来也并不熟悉,现在心绪一乱,乱走了一通,竟然彻底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她一时悲从中来,真很想大哭,可又哭不出来。就在她进退不定的时候,突然看到巷子尽头,有人在格杀,而且发出刀剑相撞的声音。她吃了一惊,急忙拔出刀,快步跑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使刀的人在与另两个刀手在交手,就在她跑到跟前的一瞬间,那两个刀手中的一个脖颈中刀,喷着血倒了下去。 江绿萍喊了一声:“世超,你在干什么?!停手!” 郭世超不理她,手里的刀仍然在向另一个刀手劈去。江绿萍急忙挥刀上去,架住郭世超的刀,那个刀手借势逃跑了。郭世超急了,一翻腕就格飞了江绿萍的刀。江绿萍因为看到是郭世超,所以没有在刀上加力量,没想到郭世超的动作又快又狠,自己的刀一下就飞了。江绿萍还要跑上去阻止他,郭世超看到那个刀手已经快跑出巷子,急了,回手使劲一推江绿萍,江绿萍的头重重撞在墙上,人顺着墙软软地倒了下去。 郭世超将手中的刀用力向逃跑的刀手掷过去,正穿过那人心脏。那人连声都没来得及发就倒下死了。郭世超迅速跑过去,从那人身上抽出自己的刀,在那人衣服上蹭蹭血迹。这才赶紧跑回来看江绿萍。 江绿倒在墙头,头上没有出血,人却昏迷过去了。郭世超摸摸她的头,果然撞起一个大包,他急得叫了两声姐姐,江绿萍没有回答,他急忙将江绿萍抱了起来,往巷外就跑。 郭世超把江绿萍带回自己住处。因为有笑笑和玉宝,他也没有住在禁军军营,所以也没有人看到他将受伤的江绿萍带回住处。等笑笑上街买东西回来,郭世超请的大夫已经给江绿萍诊治完,开了药方。 郭世超付了诊金,大夫就走了。笑笑一看,生气地对郭世超道:“表哥,你是不是又在杀人!” 郭世超急忙让笑笑小声:“笑笑,哥哥杀的都是坏人。难道你不知道亲人是怎么死的,双凤山庄是怎么覆灭的吗?” 笑笑眼泪都快出来了:“表哥,笑笑不管,要是你也死了,那笑笑就什么都没有了!” 郭世超一时也难过,但他顾不得安慰笑笑,急忙将药方给她:“你快去给绿萍姐姐把药抓了,她头撞伤了。” 笑笑也顾不得再难过,她拿起药方就往外跑。 这时,江绿萍已经渐渐清醒过来,她头痛欲裂,想要坐起来,却哎呀一声又倒在床上。郭世超急忙过去扶住她:“姐姐你不要动,大夫说只是头部受了震荡,没有大事,笑笑给你抓药去了。” 江绿萍喘着气说:“世超你疯了,你一个人对抗整个刀盟!” 郭世超急忙蹲下身子:“姐姐,你不要怪世超了。我想我也活不了很久,杀一个就是一个。只要我死了,姐姐帮我照顾笑笑和玉宝就可以。” 江绿萍快要气疯了:“胡说……”她只说了两个字,头就痛得说不出话来。 郭世超急忙道:“姐姐你不要激动,等笑笑回来给你煎了药,我送你回家去。” 江绿萍气得转过头不再看他,却头一动就又疼痛欲裂。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五九章 贪财师姐 一会儿,笑笑已经买了药回来。 只是,她身后竟然跟的是…… 孟雨! 郭世超一看,吓坏了,直往后躲:“孟大哥,我我……”他吓得话都快连不成句了。 笑笑急急地对江绿萍说:“姐姐我去煎药,这个药快,很快就好。” 孟雨已经走到床前,低声问:“姐姐,你怎么样了?” 江绿萍闭上眼:“孟雨,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 孟雪急忙轻轻摸她的头,江绿萍想推开他,却一动就痛得要命,只好一动不敢动。 孟雨摸到了那个大包,心痛得不行。他转过身,逼视着郭世超:“世超,我们不在这段日子,你都干了什么?怎么就成了皇上的禁军副统领?为什么要杀人?是你自己要杀,还是谁要你杀?” 郭世超害怕地向后退着:“孟雨大哥,我没有做过坏事,你相信我。我心里好恨,就只是恨……” 孟雨看看江绿萍。郭世超急忙解释:“江姐姐一拦,那个刀手逃跑,他已经看到我是谁了,我不能放他走,就推了江姐姐一把。” 孟雨简直气疯了:“你一个人惹刀盟,你不想活了吗?” 郭世超瑟缩了一下,突然道:“孟大哥,这世上坏人太多,太强。我管不了那么多,这些坏人,我能杀一个杀一个,一直杀到我自己被杀死就算万事都了了。” 孟雨气坏了,抬手就打了他一耳光。江绿萍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孟雨,不要!” 郭世超捂住脸,眼泪滴下来,他用含泪的眼睛看着孟雨:“孟大哥,我没有杀过好人,我杀一个刀盟的人,也是帮你一次,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但是活多久我就帮你多久。” 孟雨的眼睛都要喷火了:“世超,你不要再杀人,你太糊涂了!我先把姐姐送回去,回来再跟你说。” 郭世超吓得贴在墙边站着,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江绿萍很费劲地说:“孟雨,你不要吓他,世超太可怜了。” 孟雨一时无语:“姐姐,我先送你回家吧。” 他话音未落,笑笑却跑进来打断他:“等等,药煎好了,先给姐姐喝了吧。” 她把药递给孟雨,孟雨要扶江绿萍起来,江绿萍很困难却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让笑笑帮我。” 孟雨轻轻放了手,他当然知道江绿萍是为了什么。 笑笑急忙过去,将江绿萍扶起来,将药慢慢给她喝下去。孟雨这才道:“姐姐,我送你回家。” 江绿萍无力地又摇摇头:“孟雨,你不要再管我了。让世超送我回去吧。” 孟雨忍住眼泪:“姐姐,不论你听到什么,孟雨是不会变的。” 江绿萍勉强笑了笑:“孟雨,你自己好好的。” 郭世超和笑笑都傻了,他们已经发现他俩之间是出了什么事了。孟雨站起来,对郭世超道:“我去叫一辆马车,你把姐姐送回家吧。” 郭世超胡乱地点了下头。 马车来了,郭世超将江绿萍扶出来,扶到马车上,然后傻子似的看着孟雨。孟雨对他说道:“你送姐姐回家吧。” 孟雨站在路边,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笑笑刚才买了药又飞跑去找孟雨,累得不行,现在还微微喘着。她也看着马车远去,才小心地问孟雨:“孟雨哥哥,你和江姐姐怎么了?” 孟雨笑笑说:“没有什么。笑笑,你表哥回来不要和他冲突,我会好好跟他谈。”笑笑含着眼泪:“孟雨哥哥,我好害怕,表哥现在太可怕。我每天都担心他回不来了,你一定要劝他。” 孟雨点点头:“笑笑,你要是觉得在表哥这里害怕,就和玉宝一起到哥哥家住吧,还有婶婶可以照顾你们。” 笑笑摇摇头:“孟雨哥哥,笑笑只有表哥一个亲人了,笑笑要陪着他。笑笑不想让他太孤单。” 孟雨看着笑笑纯真无邪的大眼睛,一时百感交集:“笑笑,你表哥将全家都留在老家,只带你和玉宝来京城,也是因为老家再没有你们更亲的亲人了,也怕坏人不利于你们。表哥为你们也是用尽了心,你也要好好对他。” 笑笑懂事地点点头。 皇宫后门。今天,不用孟雨一个筋头翻进去冒险了。只见一个轻盈的身影一翻一闪,飘飘落在红色宫墙外面。 这是个身材苗条修长,翻转的时候身姿柔软,摇曳如柳的女子,她看上去二十六七岁,修眉长鬓,眸子漆黑晶亮,端正的鼻子和线条柔美的红唇,秀气的小巴。怎么看都是一个明艳动人的美女。她里面穿的是粉色宫装,隆冬季节只披了一件夹的淡蓝色印花斗篷,显然是为了行动方便。 她看着孟雨,巧笑嫣然:“我只为你传风递信,要刺探秘密,太危险了,本宫可是不做的哦。” 孟雨无奈地笑了笑:“师姐,每次您都先威胁我一下,很刺激吗?” 被称为师姐的女子两条长长的手臂抱在一起,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指甲涂得红彤彤的:“好了快说吧,又遇到什么为难事了。师姐反正坐地起价,不会给你便宜半钱银子。” 孟雨喃喃地:“第二句话准是提钱。” 师姐噗地笑了一下,笑颜含春,美不胜收:“小师弟,有为难的事情赶紧说吧,师姐的时间很宝贵,出宫一次也冒着危险呢。” 孟雨赶紧说:“皇上最近收了什么神秘杀手没有,尤其是刀手。师姐请帮忙查一下来历。” 师姐翻了孟雨一眼:“你都查到这个地步了?就算皇上有收,也是极度秘密的,皇后和孟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要师姐我去查?你可真心疼师姐啊。” 孟雨垂头丧气地:“本来再难也不会找师姐的,这人与目前国朝大局有关,我还尚可以等等。但朋友的母亲可能被这人挟持,而且已经快十年了。朋友以为母亲已经死了,可我分析,很可能还活着。” 师姐收了嘻笑的面孔,严肃起来:“皇上就算收了这样的人,也未必常常召见他。即使召见,也会十分机密。这个事情,我尽量吧。” 孟雨嗯了一声:“还有一事,皇上和皇后,到底各存什么心思?” 第二六0章 情人巧遇 第二六0章 情人巧遇 师姐快要跳起来了:“说好了只传信,怎么全变成刺探情报啦?” 孟雨急忙道:“这个师姐可以缓行,随时关注就可以了。” 师姐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我得赶紧回去了,有事还是原样传信给你。” 孟雨道:“师姐小心。” 师姐切了一声:“小师弟,不要光嘴巴甜,”她伸出手掌,漂亮的手指还晃动着:“这个这个,车马费……” 孟雨苦了下脸,随即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师姐修长秀美的手掌里:“反正是从皇上那领的,我才不心疼。” 师姐攥起手掌:“好啦,我不能出来太长时间,放心我会尽力的,你走吧。” 孟雨道:“我看着师姐回去。” 师姐笑着说:“打铁还须趁热,我这就办你的事去,不会原路返回,你先走吧。” 孟雨点点头,转身一掠,离开了皇宫。 师姐笑笑,将银子往衣袖里一放,转身贴着宫墙外侧就往前朝军机所在的小屋潜了过去。眼看差不多到了,她正要拔身而起翻进宫墙,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树下扑来,拦住她的去路。 她差点叫起来,那人却一把抓住她,捂住她的嘴,她正要出掌击向那人,那人低声道:“别声张,是我。” 师姐惊住了。那人一双晶亮的眸子盯在她脸上:“兰姿,我给你传了多少信息,你怎么就是不肯见我?” 原来这女子正是皇上的雅妃赵兰姿。当初孟定国被毒杀,她父亲赵义明也是孟定国手下,受牵连被下到狱中。赵兰姿是孟雨在黄山的师姐,共同向苦松居士学艺。只不过她年纪大几岁,两人只同师数年,赵兰姿便出师回家了。 当时她和现在的康明王隆琪已经两心相印,只是并无外人知晓。隆琪陷在大夏,她只能苦苦等待。等到父亲下了大狱,她一个孤女毫无办法,四处求助无依。为救父兄,只得历尽周折托人情向皇上进言,在选妃的时候入了宫。好在皇上一眼就看中了美貌又聪明的她,也就随即将她父亲放出狱,做个闲官。但是因为有孟定国的关系,那两年父亲在朝中受压很厉害,她只能百般讨好皇后,又尽力博得皇上宠爱。好在她人聪明知礼,又低调,不明着争宠,皇后对她还算不错,皇上也很宠爱她。两年之后,孟定国出山,父亲又官复原职,她便不再与皇后和皇上过多勾连,只是在宫里依时随份地生活。皇后本来就嫌她长得太漂亮对她提防,乐得她低调;而皇上因为她年纪渐大,自己新宠很多,也不太在意她,倒令她在宫中自由了许多。只是既然陷进宫中,就再不要想着出去了。 她本来是极聪明的女子,武功又好,这狭窄的天地也拘得难受,而对康明王的思念无处排解,便养了很多鸽子。想不到孟雨和孟定国需要宫中信息的时候,竟然就有用处了。只是她一切梦想幻灭,便对孟雨这个师弟以接活收钱为乐,弄得孟雨哭笑不得。 有时候孟雨觉得师姐太可怜了,想将她远远送走,过个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她偏说自己在宫里,万一哪天有变,自己的身份还可以照顾父兄。好在她与皇上也有了个皇子,年纪比太子小三四岁,身份自然也比一般妃嫔不同了。 康明王从大夏逃回来,才知道赵兰姿已经陷进皇宫,心里的痛苦难以言说。他宁可她有个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也不愿她竟然成为皇上的妃子。然而一切无法改变,隆琪几次想办法要见赵兰姿,都被赵兰姿拒绝了。她知道他在大夏战败之后十年的痛苦流离。然而她不想让自己更痛苦,索性一次见面机会都不给他。 前阵康明王出事,她急得无法可想,甚至出宫找到孟定国,跪求他救一救康明王。孟定国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告诉她会保隆琪的命,其他就不好说了。赵兰姿才勉强将心放下。对这个下属的女儿,孟定国也是无法可想。历来她办事都是十分牢靠的,除了向孟雨开玩笑似的收银子,从来没有向孟定国提过半点要求,但孟定国可怜她却也没有办法。再怎么样也是和皇上有皇子的人了,只能安慰她隆琪不会有性命之忧。 此时她在暗夜中瞪大黑亮的眼睛看着康明王,他还是那么英俊帅气,只是更成熟了。这个令她魂牵梦萦十年的人,此刻就这么清晰地在她面前。她终于泪流满面,隆琪将她抱在怀中。寒冷的夜,她穿得很少,此刻却终于感觉到温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到这儿?” 康明王紧紧抱着她:“我怎么能知道?我只知道你一向顽皮,不可能只把自己关在皇宫内院。我不知多少次出来等,只是今天终于等到了你。” 他将脸颊贴到她的脸上,不知是喜还是悲的泪水也淌下来。 她喃喃地说:“孟大人帮你找到了妻子和儿子,你顺利无忧了,我也就没有牵挂,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让别人知道我们都会万劫不复。” 隆琪舍不得放开她:“我知道。命运太残酷了,不肯让我好好活着,不肯给我一点幸福。今天和你在一起的这一刻,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赵兰姿仰起脸。 月亮已经升起来,月光下她美丽和明艳的面庞线条格外优美。 隆琪忍不住吻了她,赵兰姿身体颤抖了一下。 半晌,她才轻轻推开他:“我得回去了,今天出来太久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你罪名已除,只是王位未复。若是元旦前皇上能开恩复你王位,朝会时我们还能见面。” 隆琪看着她的眼睛:“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就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外面太冷。” 赵兰姿知道今天是不能完成孟雨给她的任务了,不仅时间紧急,她心思也已经乱了,她正想掠进宫墙,突然又很留恋地回头看着他,她含着朦胧泪光的双眼在月光下美极了。 隆琪微笑地说:“我会想着你的。” 她这才含着泪水笑了一下,飞身进了宫墙。 第二六一章 姐姐不答应 孟雨回到家,给孟定国行了礼:“爹爹,已经让师姐帮忙查了。” 孟定国心疼地看着儿子:“你太累了,从河东回来,一天都没有歇。也不要让你师姐太为难,为父也在同时查着。只是孙锋母亲的事情,我们多尽点心吧。” 孟雨嗯了一声。 孟定国道:“爹爹对不起你。你娘本来身体就不好,但一直撑着。这件事一出,她就病倒了,爹也是无法可想。” 孟雨道:“我这就去看娘。只是对绿萍姐姐,我是不会变的。” 孟定国点点头:“爹也知道你的性格,只是这次你没有生气离家一走了之,爹爹心里反而更难过。” 孟雨的眼泪也已经到了眼眶,却仍然忍回去了:“爹爹有好多事要忙,孟雨去看看娘。” 几乎送走了江绿萍,应秀灵就一下躺倒了,孟雪也赶回来陪着娘。应秀灵年轻时几次受伤,身体一直不好,但她性格倔强,这些年一直挺着不想让别人看出来。这次眼看就要嫁到孟家的,那么美丽能干善良的儿媳妇,说没有就没有了。她心里又急又痛,再也坚持不住了。 孟雪看到哥哥进来,站起来悄声说:“哥哥你陪娘说话吧,我先出去了,一会儿再进来。” 孟雨轻轻在母亲的床边跪下来,应秀灵看到是孟雨,眼泪又流出来。孟雨心里更痛了,他替母亲将眼泪擦掉:“娘,您不要伤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放弃的。只要她不变,我就不变。只是母亲要多等一等了。” 应秀灵伸出手握住孟雨的手:“娘知道你是个有坚持的孩子,对得起任何人的,娘相信你。” 孟雨点点头。 应秀灵又道:“不要恨你爹。” 孟雨仍然点点头。 孟雨出了母亲的房间,孟雪急忙问:“娘还好吗?” 孟雨笑笑:“没事了,今天你能陪娘吗?” 孟雪点点头,又悄悄问哥哥:“哥哥去找找绿萍姐姐吧,不然你们一起远走高飞。我来侍候爹娘。” 孟雨摸摸孟雪的脑袋:“放心,哥哥这就去找她。” 孟雪看着哥哥走了,心里叹起气来,自己和表哥不顺利。却想不到哥哥和绿萍姐姐也能这么不顺利。 江战看到孟雨进来,急忙从柜后出来。孟雨问他:“姐姐好点没?” 江战道:“头还有些痛,没有什么大事了,也不肯歇着,正在后边结今天的账。姐姐一回来,每天的生意好了很多。” 孟雨点点头,他知道江绿萍有多要强。然而这种要强,放到他和她的感情之中,就让他格外无所是从。 江战带他去了旁边的帐房,江绿萍正核对账目,看到孟雨进来,她放下手里帐簿,站了起来。江战赶紧出去了。 “孟雨,”江绿萍这两天也一下瘦了很多,“你怎么来了?” 孟雨看着她:“姐姐,我不会放弃的。不论发生什么,不论多少人反对。我说过对你不变,就是永远不会变。” 孟雨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他曾经对于人生和婚姻都很悲观,可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活到二十二岁,倾心爱过的唯一的一个人。他不可能放弃,不论遇到什么,他都不能放弃。 江绿萍也看着他,想起不过短短几个月,他们之间多少波折多少阻碍。 她用她一惯柔和糯糯的声音道:“孟雨,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是个很普通的女子,我只要一个很世俗的幸福。有些事对我的打击,会超乎你的想象。” 孟雨的喉咙噎住了:“姐姐,你是说,我的坚持在你看来,并没有什么价值是不是?” 江绿萍也要涌出泪水:“孟雨,不是的。你对我的每一点珍惜,都让我觉得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只是,我没有勇气去接受没有被承认的感情。” 孟雨黯然了:“姐姐,你一定要孟雨给不了你的。” 江绿萍不说话。 孟雨突然觉得万念俱灰,周围的世界似乎都昏暗了。他转身走出江绿萍的房间,江战看他出来了,急忙跑过来,看到孟雨的脸色,他似乎猜到什么。 孟雨一口气走到街上,江战也追到街上:“孟雨,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孟雨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想放弃,永远都不想。”说罢,他快步走开了,江战只能看着他落寞而萧瑟的背影远去。 江战跺了一下脚,转身飞一样跑回姐姐的房间:“姐姐,真的什么都不可以了吗?” 江绿萍已经又在核对着帐目了,听到江战问她,她抬起头:“好弟弟,不是什么看着好的东西,都可以是你的。姐姐真的不抱什么希望了。” 江战一下全泄了气,他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貌似今天还比较开心,他特意宣了隆琪和他在大夏生的儿子早朝面君。 在家里。隆琪教了儿子半天礼仪。可这个七岁的儿子,连中原话都不会说,勉强将需要行的各种礼学会了。但估计皇上问个什么,还得他这个当爹的来现场教。 他穿上朝服,张嫂不肯假别人之手,和秋菊一起,亲自给阿回穿上符合礼仪的小衣服。康明王的妻子望珠却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了,她不知道这个中原的复杂衣服该怎么穿,更不知道小孩的头发该怎么梳,便只是呆呆的望着张嫂和秋菊忙活。 她现在无所适从,觉得丈夫不像丈夫,儿子也不像儿子,住的地方也不像该住的地方,周围的人更是陌生的可怕。而且这里自己的话只有丈夫能懂,可他每天又有那么多事情要忙。丈夫告诉自己,他是中原国朝的一个贵族,流落到大夏的。然而国朝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十分茫然。 一会儿阿回衣服已经穿好,是个干干净净贵贵气气的小孩。这些日子不再风餐露宿了,阿回的脸也变白净了,穿上新衣服格外好看。隆琪看着阿回,心里十分开心。他带着儿子走到院子里,坐上轿子,然后对望珠说:“我们午饭前就会回来,让张嫂教你几句中原话,认认家里的器具,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望珠惶惑地望着丈夫,点了点头。 第二六二章 重获王位 皇上并不是天天早朝,文武群臣都习惯家里睡懒觉了。但今天还真是怀着好奇的心情,要看看康明王的儿子什么样,皇上都坐到宝座上了,大家还都心不在焉,东张西望。 皇上看着众臣的样子,自己也歪坐在宝座上:“众卿不要坐立不安的,朕也起得很早,也和你们一样辛苦。早朝有事奏报,无事卷帘退朝。我看要紧的事也都早加急送到朕那里了,你们就等着例行事情一完,回家该继续睡觉的睡觉,该喝酒的喝酒,该……”皇上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 随即又道:“隆琪到了没有?” 隆琪急忙出班跪倒:“臣弟隆琪见过皇上。” 皇上笑道:“听说你和妻子、儿子团聚,朕就不罚你太久了,着即复康明王之位,暂不赐封地,仍住驿馆,封地之事朕随后再定夺。” 隆琪赶紧叩头谢恩。皇上又道:“让你的儿子给朕见见。” 旁边小太监一直拉着阿回的手,听到皇上问急忙带他出来站好。阿回看到高高的宝座上,坐着个穿得很华丽,气派很大的人,知道见这个人的时候需要行礼。急忙跪下磕了三个头,小太监将他拉起来。 康明王心道:“小儿在大夏出生长大,不会讲中原话。” 皇上看着这个很漂亮可爱的小孩,觉得跟康明王和自己都有些像,但又有些异域轮廊,十分开心:“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回睁大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康明王忙道:“回皇上,因为名字需按祖制由内廷来起,臣弟一直没有回到中原,又盼着回来,所以他只有个小名叫阿回。” 皇上笑道:“这个名字倒蛮好,阿回是庆字辈的,还用内廷找什么名字,朕赐你‘庆回’二字即可。”皇上想了一下,又对康明王道:“先封庆回为承恩公吧,多领一份封银。” 周转的大臣都吸一口气,皇上果然在搞平衡,看来康明王分封也为时不远了。 康明王急忙跪下,又用大夏话对阿回道:“快给皇上磕头。” 父子都给皇上叩头谢恩。皇上一高兴,便道:“散朝吧,隆琪和庆回留下,中午朕要赐宴。”他想了一下,又道:“孟大人也一起。” 皇上又对隆琪说:“朕这就派人去将你妻子也接来,中午一起家宴,择日还要皇后赐她为康明王妃的。” 康明王知道这一切繁文缛节妻子肯定无法适应,然而这也是自己在国朝当一个正常王爷的开始。 果然在家宴上,望珠也被接来了。张嫂给她穿上中原衣衫,替她梳好头,弄得她手脚都无处放。康明王还是很有眼光的,望珠宽宽的额头,黑眉大眼,唇不涂而红,长得其实挺好看。只是面对皇后内院诸多美人的香风艳雾,绫罗绸缎,环佩叮咚,再看到只听说过的中原皇上,紧张得不行。康明王再次看到了雅妃赵兰姿,心情又起伏起来。皇上特地将有子女的妃嫔都叫了来。孟定国对这种场合十分不感兴趣,又惦记着应秀灵,便推辞妻子身体不好。皇上一力挽留:“晚膳前皇后会亲自前往舅舅府上看望舅母,最近对各路地方大员封赏过多,舅舅在场也是要安抚诸候王,况且康明王的妻子和儿子找到,也是舅舅的首功。” 孟定国无可如何,只好留下。家宴之时,雅妃的眼睛总是不时看向康明王。而康明王不得不时时照顾自己语言不通的妻子和儿子,心里更觉狼狈。 孟定国则是如坐针毡,夫人的身体,说不行就真的不行了。这个变故来得太快,他一时有些什么事情都无心做的意思。此时吃东西也是味同嚼腊,和皇后、妃子自是没什么话可说,和皇上跟康明王说话也是心不在焉。 皇上看出孟定国的心事,笑着对康明王说:“这次康明王能得复王位,全是舅舅的功劳,你要敬舅舅一杯的。” 康明王急忙站起来向孟定国敬酒。孟定国笑一下:“皇家贵胄,流留在外,本就是定国没有尽到责任,能将王爷发妻和承恩公找回,本来也是份内之事。” 皇后坐在皇上旁边,今天似乎兴致不高。本来,给诸候王加赏,就是皇上怕前阵给沈赫昌的封赏太多缘故。皇后知道是冲着自己的,不过她虽然兴致不高,情绪却掩饰得很好,嘴角绽着微微的端庄笑意。偶尔也向康明王问些庆余的事情,也向妃子问问皇子和公主的起居。 皇上知道皇后不高兴,皇后的不开心他是很了解的。但问题是孟大人也很不开心,并且现在要孟大人紧急做的事情很多。皇上便格外施恩让妃子们给孟定国敬酒,孟定国今天确实也十分心不在焉,恨不得一步跨回去陪陪病中的夫人,但也只好打起精神来应对。轮到雅妃时,她端起一只白玉杯,含笑道:“孟大人请饮此杯。”孟定国随口说了句谢谢娘娘,却突然愣住了。但他随即不动声色,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孟定国回到府中,已是下午,而皇后又来探视孟夫人,把个应秀灵折腾得更累了。终于将皇后送走,天已暗下来。孟定国将袖中的纸团拿出来,那上面是一副房屋内部结构的草图,旁边还注着地址。孙锋母亲被关的地方,竟然就在京城! 孟定国拿着这张纸,却半点不动作。孟雨回来之后,孟定国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他道:“你夜半子时之后,将你师姐给我从宫里叫出来!” 孟雨吓了一跳:“爹,出什么事了?” 孟定国气得:“她太胆大了,竟然敢在皇上家宴上给我传纸条!” 孟雨噗地一声乐了,这真是师姐才做得出来的。 孟定国眼睛瞪起来:“你笑什么?” 孟雨赶紧收了笑:“爹爹,纸条上写的什么?您叫师姐过来又为什么?” 孟定国将纸条扔给孟雨:“她查出了易容人藏匿孙锋母亲的地方,就在京城。” “啊!!!”孟雨简直震惊了,他没想到师姐能这么快就做到这件事。他本来不过是想多一条可能的路径。但是他忘了一点,这个师姐,一是将他或孟定国交办的事情,都当成头等重要的事情。二是胆子太大,大得晒干了得有四斤八两。 第二六三章 胆大师姐 孟雨小心地问父亲:“爹爹,您……” 孟定国的怒气更大了:“她竟然还敢在皇上眼皮底下和康明王眉目传情!” 孟雨也愣了,这个师姐虽然和他相处不长,但他是知道的,完全是个性情中人。当年在黄山,也曾跟一个喜欢的人私奔,被苦松居士捉回来,差点打断了腿。那个人却是个轻浮浪子,在师姐和几个风尘女子之间来回周旋。直到被师姐发现,这个师姐毫不犹豫卸了那负心郎一条腿,当然为了不给苦松居士惹麻烦,师姐当时蒙了面。回来她就告诉了孟雨和江战。两个小师弟吓得面面相觑,不过自然是替她瞒下了。 孟定国道:“救人的事,我们再细商量,没有那么简单。你记得把她给我抓来,子时之前,我都要陪你母亲去了,别来打扰我。” 孟雨赶紧行礼称是。 孟定国看下午皇后一番国母威仪降临,已经把应秀灵累得更够呛了,十分心疼。看她晚饭就没什么胃口,赶紧端了一碗人参鸡茸粥半哄半劝地喂她吃下。然后叫丫环打来温水,亲自服侍妻子洗漱了。应秀灵道:“你干什么亲自做这些事情,让丫环们做就可以了。” 孟定国笑笑:“我这两天不是事情少吗?” 应秀灵也笑了:“你什么时候事情少过?” 孟定国确实事情非常之多,甚至很多棘手挠头的事情。然而他必须在妻子醒的时候尽量陪着妻子,他敏感这次妻子的情况不好,他怕有个万一自己会留下遗憾。他叫来几个最有名的太医给妻子诊治过,果然回答都差不多,他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 难道这一天还是要来了?这句话不断萦绕在他脑子里。 他又在想,今年的朝会是大朝会,应正云也会过来。然而不知道妻子能不能拖到那个时候了。 他就这么一直握着妻子的手,呆呆地坐着。 不知坐了多久,妻子昏昏睡去了。他这才叫丫环来守着,自己去了书房,将积了一天的国事处理一下。心里又骂皇上,又让自己陪吃饭,又让娘娘来忽悠,还留给自己这么多事情! 外面更夫在敲梆子了,孟雨做事果然很靠谱。子时刚过,赵兰姿跟着孟雨来到孟定国的书房。 兰姿真心有点害怕了,孟雨在路上就让她准备好说辞。而孟定国也知道子时之后,宫里肯定不会有人再找雅妃,所以才找了这个时间。 所以雅妃一看到孟定国,赶紧跪下了:“孟叔叔,是兰姿的错。每次发消息,总鸽子也怕出事,所以今天知道叔叔要来,就直接给您了。” 孟定国看着她,也不叫她起来。半晌才问道:“你这个地址怎么来的?” 雅妃不敢隐瞒,哆哆嗦嗦地说:“我发现皇上偶尔夜深时,会在勤政殿办完事情之后,单独去往紫辰殿。而紫辰殿没有皇家大事,是不会启用的,因此颇感奇怪。而且最近这一两年,皇上好像总是刻意躲着皇后。开始,兰姿也没有注意是为什么,后来发现皇上也来找臣妾,但说一会儿话就走了,却让宫女告诉皇后在臣妾这里。前几日,师弟跟我一说,我突然觉得皇上在紫辰殿一定是见什么不能让别人见的人。臣妾那几日就都到紫辰殿屋顶的夹层里躲着,不想躲到第四日,真的看到皇上见那个易容人,而且向他询问了河东的事情。” 孟定国大吃一惊:“那个易容人可说了什么?”雅妃道:“奇怪的是,易容人说的却都是一些对师弟和叔叔有利的事情,包括三派合盟很顺利,狄英和三派关系也很好等等。” 孟定国和孟雨交换了一下眼神。 雅妃接着道:“等他们说完了,我就偷偷跟了出去。” 孟雨吓得都快叫出来了,这个师姐胆子也太吓人。 孟定国道:“你虽然在师姐弟里,轻功是最好的,可怎么也比不上易容人,怎么可能跟上他?” 雅妃道:“那个易容人出了紫辰殿,并没有急于施展轻功,而是穿到前殿西边夹道里,我看到皇后的书笔女官安玉蓉在等他。他们说了几句话,易容人才慢慢向外走。大概因为是深夜,他根本没有施展轻功。” 孟定国道:“你跟在他后边,他就没发现?” 雅妃怯怯地说:“我当时换了身宫女的衣裳,因为夜里都要有值夜宫女,也不引人注意。而且我知道他往西一定会走西角门。就先赶到西角门,又换上更夫的衣服,等他出了宫,我就远远跟在后面,若是他发现了,也能混过去,然后一直跟到他住的地方,回来时记熟了路。第二天,皇上和皇后出行到城郊去祈福,我又换上衣服赶到易容人的住处,我估计他白天不会在家。又想若被发现,就装成小偷或者走错路的,潜进了他家。结果,在他家后院一间锁着的小屋里,发现一个老妇人,我扔了个木块过去,老妇人问了几句话,听着是河东口音。我又不出声地过去,从门缝往里望,发现她似乎双目失明了。本来我想将她一起带走算了。但突然听到院门响,我赶紧就跑了。结果在院墙外面偷望,发现一个很精瘦的老头进来。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真容。” 饶是孟定国一生经历多少凶险,也听了一头一身的汗。孟雨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孟定国想着,这么隆冬的天气,连着四天趴在紫辰殿屋顶,真不知道这个死孩子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孟定国再想骂她也不能骂了,孟雨听的也心都在颤了。 孟定国道:“兰姿,你爹是我手下,跟着我出生入死,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你如今陷在宫中,是你的命不好,更是叔叔没有照顾好你。你替叔叔做的事,叔叔谢谢你了。” 赵兰姿看孟定国如此动感情,心里既感动又难过。 但随即,孟定国却变了一张脸,口气严厉地对雅妃道:“从今天起,你什么事都不要再替我和孟雨做了。也不许再跟康明王有任何瓜葛。”(。) 第二六四章 易容人的住处 雅妃的脸红了,她没想到竟然被孟定国都看出来了。 “还有,”孟定国喘了口气,“好好做你的皇上妃子,带好小皇子。你年纪不小了,这是你的命,你得认了它,不许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缺钱我让人给你送去,听明白了没有?” 雅妃呆呆地看着孟定国:“孟叔叔,兰姿知道您是为兰姿着想,可我不甘心,宫里是个闷死人的鬼地方……”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孟雨赶紧也说:“师姐,爹爹说得是对的,您做的事情吓死人。” 孟定国道:“你要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你送走,也省得你看着皇上闹心!” 雅妃不敢哭了。孟定国对孟雨道:“送你师姐回去,回头你去康明王那里,也警告他一声。都在刀尖下生活,脑子都让油糊住了吗?” 孟雨将雅妃一直送到皇宫后门,还是不放心,索性和她一起跃墙进宫,将她送回她住的德祺殿,这才招了一下手走了。他知道师姐今天心里一定会很难过,然而有什么办法呢,他同样为她难过,这么可爱的师姐。然而命运已经如此,甚至爹爹都无力帮她改变。 第二天,为了给易容人一个警告,孟定国带了孟雨和手下两个猛将,直接奔了易容人住处,冲到后院。竟然那老妇人还在那里,易容人却并不在,孟定国将老妇人直接接到他的府衙,然后让人封了易容人的住处。心说:皇上,让你给我玩鬼花活儿,直接给你封了! 孟定国亲自询问了老妇人,果然是孙锋的母亲。她的视力很差,但还没有完全失明。原来这将近十年时间,易容人,也确实是孙锋的伯父,并没有虐待她,却只是将她关押,还时不时将孙锋的情况告诉她。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杀死孙锋妻子和儿子事情却没有说。 孙老夫人告诉孟定国,孙锋的祖父去世之时,告诉孙锋父亲要让孙锋伯父认祖归宗。之后无极派遇到与其他帮派的火并,孙锋伯父协助无极派将另一派打败。孙锋父亲非常感激,不仅准备让这个大哥认祖归宗,还答应将无极派掌门之位让给他。谁知不久,孙锋父亲竟然发现孙锋伯父在为大夏做事,并且因为他的奸细行为,直接导致了康明王那次战败并流落大夏。孙锋父亲十分愤怒,将孙锋伯父赶走,不许他再踏入无极派半步。孙锋伯父之后就成了那个易容人,并且在一次暗袭了孙锋父亲,孙锋父亲重伤之后坚持赶回无极山庄,将掌门之位传给孙锋之后就去世了。孙锋母亲也只知道这么多,她即曾是掌门夫人,便也并非寻常女子,知道孙锋伯父囚禁她的原因,心里却很从容。但孙锋伯父因为与孙锋父亲交往的仅有的一段时间里,孙锋母亲对他也非常好,所以始终没有忍心杀她。并且她也是见证他是无极派后人的唯一一个人证了,出于这种奇怪的心理,孙锋母亲才得以活下来。 孟定国对孟雨道:“刀盟的组织,和无极派刀法的外泄,看起来都是孙锋伯父所为。只是他到底是谁,我们还不知道。封了他的住处,是警告了皇上,却也惊动了他。恐怕揭开他的面目还要有一段时间。” 孟雨点点头:“并且,易容人有两个,武功不相上下。其中一个被舅舅和爹爹在西玉州外重伤过。所以这次在河东,孩儿和他交过手,感觉他气力大不如从前。” 孟定国点头:“这些都是辨别他们的证据,看来离揭开面纱越来越近了。只是皇上竟然想控制易容人,然而皇上让他做的事和他已经做的事完全不搭,看起来皇上也被骗了。而且皇上的真实目的我们也要探查。” 孟雨点点头,突然道:“跟爹爹一起,和自己探案大有不同。” 孟定国看着他笑了:“有什么不同?” 孟雨道:“自己做很累心,跟爹爹一起,有了主心骨一样。” 孟定国笑道:“拉倒,跟爹一起你变懒了自己还不知道。” 孟雨又道:“郭世超现在私底下在向刀盟报仇,我已经警告他一次了,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孟定国道:“这孩子心里的仇恨太深了,可他太年轻,太不懂事,你再慢慢和他讲。不行的话,爹爹亲自和他谈。” 早上天还没有亮,江家的院子里已经开始忙碌上货,捆货了。 郭世超一早就来了,他还穿着禁军副统领的服装,带着刀。却一进院子就开始捆货物。他手脚很麻利,干活儿也很踏实。 江绿萍的头还在隐隐作痛,她走过来道:“世超,你本来一早就要去巡城,回来还要训练士兵,不像我们做完这些可以再睡一会儿的。你这样会累坏的。” 郭世超笑笑说:“没事,我不累。”他笑起来还是个孩子的样子。江绿萍心疼地说:“胡说,明天不许来了。还有,”她看江战在柜后和伙计往外搬货,小声对郭世超道:“那种事不许再干了,不然姐姐和这些朋友,就都不理你了!” 郭世超咬了咬嘴唇,看着江绿萍:“姐姐,我爹爹、叔叔都没有了。弟弟妹妹也被杀死好几个。庄丁更是死了无数,我都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才能对得起他们。” 江绿萍将他拉到墙边:“你好好的做好自己,就是对得起他们。” 郭世超眼睛里有一些晶亮的东西,他看着江绿萍:“姐姐,我记住了。”然后又跑回来捆货:“得快点了,不然我走的时候要弄不完了。” 江绿萍噗地笑了:“谁说一定要弄完了才能走?干好正事重要。”郭世超答应着,手里的动作却加快了。 江绿萍一边和郭世超一起捆,一边对他道:“你一走啊,吃过早饭,萧姑娘又会来,我们家真是遇到好人了。” 郭世超笑了:“萧姑娘喜欢江战哥哥好久了。江战哥哥也喜欢萧姑娘好久了。” 江战打断他:“别乱说,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郭世超道:“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萧大哥不在了,就当是帮他照顾萧姑娘。” (); 第二六五章 相爱不容易 江战嗡声嗡气地:那你去照顾好了,反正我看你也很喜欢干活儿。 郭世超笑嘻嘻地:她又不喜欢我。他说着将最后一捆货物拎到墙边:姐姐,江战哥哥,我得走了,明天我再来啊。 江绿萍给他端了碗热粥:喝了再走,不然冻坏了。郭世超三口两口喝完,便跑掉了。 江绿萍头又痛起来,这个郭世超,真是又可爱又可气,自己的脑袋痛了好几天了,干什么事都受影响。她看着江战闷闷地干活,便轻声说:人家萧姑娘天天来,你也不能老这个态度啊,她有什么不好吗? 江战道:好,太好了,配不起。 江绿萍便不吭声了。此前经过孟定国的斡旋,也算是将苏北给了薜定兴的一个交换条件,促成萧正毅又来京城做了军机的一个闲官。品级不低,但是没有实权。这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之前萧正毅在老家还是罪籍的时候,本来江战和萧点秀已经暗生情愫。那一段时间江战陪她上京,一路上不仅照顾她,伤口换药也得亲力亲为。本来就是年貌相当的青年男女,萧点秀又是受过心伤的人,两个人朝夕相处,感情不自觉就发生了,而且是患难之情。只是当时萧点秀因为父亲是罪籍,只能极力拒绝,而江战是明白地向萧点秀表白过的。可是突然萧正毅重新得到任用,其中江战也奔走了很多。但是当萧点秀开心地将父亲重新到京任用的消息告诉江战后,江战不知道为什么就退缩了。 江战心里对于和孟雪的事情已经让他冷透了,不想再与官宦家结亲。况且萧家现在还是京官,萧正毅仍然是正二品,这更让他心生退意。萧点秀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开心地来找,却不想江战却对她冷淡了。萧点秀不是一个遇事会轻易退却的人,她仍然每天来,而且在江绿萍来之前,还替江家用心打点着生意。 可江战像是一根筋倔到底了,虽然江绿萍两边劝说,却死也不答应。萧点秀还是有些惶惑了,毕竟她再大胆再坚持,也只是一个姑娘家,她不明白江战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他们刚吃过早饭,萧点秀果然来了,她一进来就跟江绿萍打招呼:江姐姐好。江绿萍含笑说:点秀妹妹,天气这么冷,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萧点秀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困啊,姐姐我帮你干活儿吧,今天有什么要干的? 江绿萍还没回答,江战开口了:萧姑娘,以后你不要来了,你老这么不要报酬地给我们家做事,我们真的承受不起。 萧点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惶惑地说:江战,你帮我的,我不知该怎么报答 江战冷冷地说:那是应大人跟我谈过之后我才做的,况且也是你大哥之前帮过我们家。只是,如今你也该有你的生活了,不要老为我家做这些无益的事情。 江绿萍吓坏了,她急忙对江战说:大早上的,你哪来的这么大火气,不许胡说! 萧点秀受不了了,她本来就是个脾气暴烈的女孩,只是遇到江战之后,已经改了很多,对他都是百依百顺的。此时她走到江战面前,看着他。江战一时心虚了,他受不了她的目光,只好朝一边看。 萧点秀眼里含着泪说:江战,我不想重复感激你这个那个那的话,是你亲口说的,你喜欢我。是你亲口说的,你会将我父亲当成你的父亲一样看待,将我的弟弟也当成你的亲弟弟。你今天一切都不承认,但你心里真的认为你没说过这些话吗? 江战一语不发,萧点秀气得眼泪掉下来,转身就跑了。江绿萍听到萧点秀的话,吓坏了:江战,你真的说过吗? 江战呆呆地看着墙角那一堆货物,半晌才慢吞吞地说:说过又怎样?她现在一个官家小姐,跟着我这个残疾人干什么? 江绿萍气得打了她一下,急忙跑出去找萧点秀。然而跑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头却更痛起来,眼前发黑,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就晕倒在地上。 萧点秀哭着走了,她走得很快,想起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父亲的事情没有解决,可江战给了她多少温暖。他何止说过那些话,他还说他一定要娶她,将来去她老家进货,就可以陪她父母多住一阵,她当时枯冷的心就是被这些话温暖着。可如今,父亲的复任解决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有的感情却没有了。想当初第一段感情,充满的是甜蜜,可毁得也彻底。这第二段感情,时间很短,却是倾尽她心血的。她似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都依赖在他身上。可他说躲闪就躲闪了。 她越想越痛,哭得不可遏制,走得却更快。头刚受过伤的江绿萍怎么可能追得上她。 她哭得伤心,却没有想到孟雨正迎面走过来,他也是心里有事,还在惦记着去找江绿萍,却又犹豫不知见面该怎么说,不想突然看到萧点秀哭得这么伤心。孟雨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喊她,喊了好几声萧点秀才听见,站住脚步。 孟雨急忙问道:点秀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他一问不要紧,萧点秀忍不住又哭起来,还越哭越痛。孟雨吓坏了,以为萧正毅出了什么事:是萧大人出什么事了么,赶紧告诉我。萧点秀拼命摇头,半天才说了同句:江战他 孟雨一下就明白了,回来太忙,他根本没有时间顾及这件事情。他急忙将萧点秀拉到旁边一个小茶馆里。天气很冷,茶馆里没有什么人,好在有火炉,暖和得很。孟雨只好耐心地等她哭完。好不容易萧点秀不哭了,却说了一句:什么事也没有,我走了。孟雨急忙哎哎哎哎。这个涉及到萧梦时妹妹和他最好的朋友之间的事情,他是必须要管的。 孟雨道:你不能走,今天告诉我,我给你做主。萧大哥不在了,你的事情比我自己的事情还重要,江战要是欺负你,我肯定不认他这个朋友。 萧点秀低着头,刚才那些话,她可以直接对江战说,可面对一个和她没有关系的男子,她怎么说得出口。孟雨只好猜了:江战不跟你好了?萧点秀点点头。孟雨道:以前你们好过? 萧点秀又点点头。孟雨道:没有原因的,他就不跟你好了?萧点秀仍然点点头。孟雨又道:以前你们确实好过?是真的好? 萧点秀受不了了,她大声说:是!是他先说的。他说的喜欢我,要娶我! 孟雨被她吓了一跳,连端茶的伙计都吓了一跳。 孟雨蹭的站起来:跟我走,我们找他去。 萧点秀又害怕了,磨蹭起来。孟雨急了,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拉着她就往外走。萧点秀哪有他力气大,一下就被拉着出了茶馆。孟雨这才松了手:这里人多,就不拉你了,好好的跟我走。 两个人又回到江家的铺子门口,孟雨推开院门,却看到货物还堆在墙角,柜上也没有人。再一看,江战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一只手抱着剑,那只残疾的手臂垂下来。他的头低低的埋在胸前,像是睡着了。 孟雨和萧点秀走进去,他像没听见一样,仍然是那个姿式。 孟雨轻轻走近他,小声道:江战。 江战不理他。 等了好一会儿,孟雨心想这么天寒地冻的天气,他能是睡着了? 他又轻声叫他:江战,你睡着了? 江战仍然一动不动。半晌,他才慢慢像呓语般说道:别打扰我。我回到江南了,我闻到花香了,听到鸟叫了。还有还有她,我说过带她回江南,可她今天生气了 孟雨浑身悚然一下,他回头看着萧点秀。萧点秀已经泪流满面,她哽噎着说了一句:江战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听到她的声音,江战激灵了一下,半天才徐徐转过头,他真的好像睡了好久才醒的样子。看到萧点秀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站起来,扔了剑。他的身体有些摇晃,像喝醉了一样。他就那样摇摇晃晃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萧点秀不哭了,眼泪却仍然在流着。江战痴痴地看着,突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别走 萧点秀伏在他怀里,突然又痛哭失声。 孟雨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个多余的人。 想起他本来是来找江绿萍的,如今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一个极其多余的人。他慢慢转身,离开了。 (.u. ) 第二六六章 姐姐变心了 郭世超已经巡完城。今天是李忠义训练禁军卫兵,他可以休息一下。平时每十天有八天由他来训练卫兵,李忠义只训练两天,但拿的俸银却是他的三倍,早上巡城更是根本不去。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士兵都喜欢他来训练,而且应少言来了之后,帮了他很多,而且他可以跟应少言学到好多新的东西,这是近来的不幸中令他最开心的事了。但今天他时间很多,他在想是回去带笑笑和玉宝玩一玩,还是再去帮江姐姐和江战干一会儿活。他一边想一边走,却突然发现前边有个人倒在地上,他急忙跑过去,却大吃一惊,竟然是江绿萍晕倒在那里。他急忙蹲下去抱起江绿萍:“江姐姐!江姐姐!”一时间,他真想打自己,一定是上次自己将她撞了头,害得她现在晕倒。 孙锋已经带着几个亲传大弟子飞马来到京城,看到母亲的时候,孙锋一下跪倒在地上,抱着母亲泣不成声。而易容人在住处被封之后,就悄然消失了。孟定国也不知道皇上又召见他没有,但显然,他服务的主人并不只是皇上一个。 孙锋对孟定国道:“孟大人,孙锋本应留在京城,协助您一起侦破易容人,我估计孟雨和应公子离开河东,易容人也应该离开河东暂时不会再回去了。但是,我如今刚见到母亲,实在没有心绪做其他的事情,只想赶紧带母亲回到河东。” 孟定国道:“孙掌门,我能理解你。我这边再派两个武功高强的将领,陪你一起送母亲回去。你们失散了这么多年,好好孝顺母亲吧。” 孙锋又惭愧地说:“我治理无极派不利,才让人钻了空子,用无极刀法干了这么多坏事。” 孟定国安慰:“这些不是哪一个人的错,我的错不是更大吗?未来可能需要你做更多的事情,我们后会有期。” 孟雨长长舒了一口气。孙锋将乐恬儿也带来了,看起来他们感情很顺利。从一开始见面,乐恬儿就很温柔乖巧地照顾着孙锋的母亲。孙锋母亲不知道孙锋妻子和儿子的事情,她凑近了看乐恬儿,半晌才说:“这么漂亮的媳妇,我儿子真有福气。” 但是乐恬儿的年龄分明不对,以孙老夫人的聪明,心里肯定会有疑问。然而她更聪明地不问,只是享受着乐恬儿对她细致的照顾。孙锋看乐恬儿的眼光也不像从前那么躲闪,那眼神里的火热和爱慕,分明是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女人了。临走时,乐恬儿对孟雨说:“孟公子,谢谢你将我带出了慈念庵。”停了一下,她又说:“没有了青虹派的武功,我觉得我好轻松。”以妙常的出手,孟雨知道乐恬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武功了,哪怕是其他门派的。然而,她看起来也不需要什么武功,作为一个女人,她现在什么都有了。 送走了孙锋,看着那一行长长的队伍护着一辆马车离开,他想这是自探案起,最令自己开心的一件事了。 孟雨骑着马进了城门,他想上次为了不打扰江战和萧点秀,他匆匆离开了江家。今天他必须去找江绿萍了,这些日子过去,她是不是能改变一点呢?这个时候,他太需要她的感情了,甚至他发现,他对江绿萍其实是十分依赖的。本来回到京城,才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开始,却不想现在阴云笼罩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然而孟雨心里却从没想过放弃,一段他值得他坚持的感情,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看着快走到江家了,就跳下马,牵着马往前走。还没走到院门口,却看到江绿萍和一个人走出院门。那个人在后面关上院门,而江绿萍在等着他。 那个人关好门,转身竟然揽住了江绿萍的腰。江绿萍冲他笑了笑,仍然是她平时那种沉静和柔和的笑容,却又带着点甜蜜。 孟雨惊呆了。那……那不是郭世超? 他傻了,彻底的傻了。 郭世超一只手臂揽着江绿萍的腰,另一只手在她脸颊上抚摸了一下。江绿萍脸红了,郭世超却开心地笑了。 他们两个一起转过身,正要往前走,突然看到呆若木鸡的孟雨。 江绿萍一下吓愣了,但她随即要走上前和孟雨说话,郭世超却伸开手臂挡住她:“姐姐,我和他说。” 他将江绿萍轻轻向后推了一下,自己走到孟雨面前:“孟大哥,对不起……” 孟雨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他用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说道:“不要叫我大哥,我受不起。” 他转身就要走,郭世超突然拉住孟雨,很用力地拉住他:“孟大哥,我没有想抢绿萍姐姐,她也很可怜。” 孟雨回头盯着郭世超,他想象不出郭世超还能有什么理由。郭世超看着孟雨,竟然很镇静,镇静得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孟大哥,我解释不了,但是有一天大哥需要,我会用我的命来还你。” 孟雨猛地挣脱了他:“你的命,我更要不起。” 他说罢转身就走。 江绿萍突然叫道:“孟雨!” 然而孟雨停都没有停,他不需要停留,不需要再听任何人说话,此刻他只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跟望珠交流实在太费劲了,而且必须王爷亲自当翻译。 想起萧梦时,孟雨对康明王不可能有好气儿,但要知道望珠被劫持的前前后后,又只能求助于康明王。 康明王对孟雨说:“不要这样子气鼓鼓的,我本来已经到外族人聚集的地方去找懂大夏话的人了,我知道你不想用官用的那些译员,但突然想起,这些事还是只能我亲自来译给你听。” 孟雨心里翻个白眼儿,却突然想起件事,便问道:“和沙不该有联系的是王爷,并非萧梦时,沙不该父女现在如何了。您出事之后是谁在保护他们?” 康明王道:“沙不该自己也带了两个海西勇士,应该那一派还在跟他联络。但是我仿佛觉得沙不该并不满意。当时我告诉沙不该我付钱,人选是萧梦时的时候,他真的是非常开心。所以留在京城,也是在等交割完成,没想到出了那么大变故。” 孟雨眉头皱了一下:“即使不出意外,海西虽小,王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不可能纯粹用钱来解决,德能兼备对于这个位置来说也是必要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六七章 易容人的真容 康明王很有深意地看着孟雨:“你说得不错,也许你那个候朋友,准备货卖第三家了。” 孟雨不由看了康明王一眼:“候灵闪真的是够聪明,他的买家,都是我想象不到的大买家。或许这新的一家,我要从诸候王往上猜了。” 康明王正要说话,阿回从外面跑了进来,对康明王咕噜咕噜说了一片话。康明王也嘟噜嘟噜对他说了一片话,又将他放在膝上。 刚才与望珠谈到一个段落之后,孟雨后边的话是和康明王单独谈的。虽然望珠和阿回都不会中原话,孟雨却不能不警觉。此刻阿回跑进来,孟雨便不再说了。 阿回坐在康明王膝盖上,指着桌上的一块糕要吃。康明王将筷子递给他,他拿过来看了看,却又放下,将桌上的一把刀拿起来。那正好是切糕用的刀,带个木柄。阿回拿起刀,扎起糕,举到嘴边要吃,康明王怕他扎了嘴,急忙制止他,让他索性用手抓着吃。 他笑着向孟雨解释:“在大夏习惯了,除了用手抓,就是用刀扎,或者切,哪会用筷子啊。”阿回胃口倒是很好,将一大块糕吃得一口不剩,抹得脸上手上都是,康明王很慈爱地替他将手脸擦干净。 阿回淘气地又拿起那把刀,在空中挥了几下,康明王制止他,又嘟噜嘟噜一通。然后对孟雨道:“我在告诉他,在中原不能老是耍刀弄棒的。” 孟雨却吃惊地睁大眼睛,他从桌上拿起一只筷子,又递给阿回。阿回被父亲拿走刀,正不开心,看孟雨拿筷子给他,又在空中挥舞起来。 孟雨急道:“王爷,问问阿回,他是在哪看来的这些动作。”康明王看孟雨的脸色有异,便又开始对阿回嘟噜,阿回也冲爹爹咕噜,两个人又是一气儿鸟语。康明王才对孟雨说:“阿回说,这是在大夏时,劫持他们中的一个人用的刀法,但回到国朝,那个人还在,却没有用这种刀法。” 孟雨蹭地站起来了。 康明王道:“你知道是谁劫持了他们,对不对?” 孟雨看着康明王:“我要验证一下。” 康明王还没有说话,望珠却进来了。康明王和孟雨谈得时间太久,望珠在外面又感觉到有些不安。这段日子她们母子被不同的人劫来劫去,还都语言不通,连番的惊吓,使得她再见康明王之后,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捞到一棵稻草。此刻,康明王和孟雨单独谈话的时间长了些,她又等不及了。 望珠走进来,匆忙间却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绊倒,她扎煞着两手挣扎了两下,幸好康明王适时扶住了她。康明王又冲她开始嘟噜,孟雨心想:我呕心沥血学会了些简单的北燕话,没想到这么不够用,还要学第三种,第四种。听不懂话,真难受啊。 康明王又道:“我问她在大夏时劫持他们的那个使刀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她说她的眼睛一开始就被蒙上了。” 他又开始冲阿回嘟噜,阿回咕噜回来,康明王道:“是个瘦小的老头。” 孟雨直觉得浑身一冷一冷的。之前康明王已经替他问过一次,但是并没有问出这些内容。却知道是母子两个所在部落的一个头头,引来了大夏的官兵,抓住他们之后又带到了国朝。而那个瘦小的老头,什么时候进入的,阿回却说不清楚,而望珠又始终被蒙着眼睛。 孟雨道:“王爷,我知道了。” 他向康明王告辞,转身向往外走,刚出去几步,一个人却突然伸腿过来。孟雨在想着心事,完全没有注意,竟然真的被绊到。他仓促踉跄间匆忙跃起,拧了一下身轻轻落地,定睛看去,竟然看到那个杜圭正傻呵呵笑着看他。 孟雨心说我招你惹你了?气得索性又跳起一掌向杜圭打去,杜圭倒是完全不接招,而是啊地一声怪叫起来:“打人啦!好吓人呀!” 他根本不知道躲避似的,康明王已经一步赶过来,伸手架住孟雨:“停停停。” 杜圭哇哇大叫几声,看孟雨没打着他,气愤地瞪着孟雨,直喘粗气。康明王也觉得奇怪,随即问孟雨:“你是不是上次来,答应杜圭什么没办到?” 孟雨心说多长时间的事情了,上次不就是拿了他钥匙去地道取兵器图吗?康明王道:“你好好想想,不然我家杜圭不会这个反应。” 孟雨的事情那么多,跟杜圭之前不过两面之缘,话都没怎么说,这下也只能凝神想起来,半晌,他才犹犹豫豫地说:“好像我拿到图,一高兴,说了句下次来我给你带两锅馒头?” 康明王一拍桌案:“就是这句!” 杜圭一听馒头两个字,眼睛就亮了,跳得比刚才还高,指着孟雨:“就是馒头,你说话不算话!”杜圭说完这句,一脸的委屈。 康明王也帮腔:“还神探呢,还少侠呢,侠之真谛就在于一诺千金……” 孟雨简直赶紧要捂耳朵:“好了好了,我这就马上弥补。”他平时也很少施展轻功,现在简直是逃也似的走了。好在康明王的驿馆并不像他的隐居之处那样,在京郊僻静的地方,而是在离皇宫很近的京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孟雨出了驿馆,奔出几步,就看到一个卖馒头的摊子,正好有热腾腾又白又喧软的新馒头出锅。他急忙对卖馒头的道:“小哥,来两屉新馒头。”卖馒头的看一出锅就有大生意,十分高兴,赶紧拿快崭新的白布垫手,向大布袋里装着热腾腾的馒头。而孟雨等着小贩给他装馒头时,却看到两个熟悉的人从街对面走过。他倏地一惊,那不是沙不该和花儿?他们住的地方也在城中心,离这里不远,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令他震惊的是,他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候-灵-闪! 孟雨蓦地明白,康明王虽然掌握了秘径信息,但萧梦时不可能再去做海西国王了。那么沙不该在寻找下一个候选人,而候灵闪又有新生意了! 孟雨下意识站到小贩和馒头摊的后面,默默地看着他们。然而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交流,好像互不相识的人。但孟雨知道,他们一定已经交接过了。他不想惊动他们,便将银子交给小贩:“不用找了。”便拎着两大布袋馒头回到了驿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六八章 候爷的挽留 在杜圭兴奋的嗷嗷声中,孟雨脑子却在转:沙不该这么长时间不离开中原,仅仅是海西国王人选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他对康明王拱了一下手,便准备告辞。康明王送他到驿馆门口,问孟雨:“孟雨,我隆琪有今天,是孟大人努力的结果。本王不想说其他的,只想问问,你现在原谅本王了吗?” 孟雨沉默半晌:“如果萧梦时能活过来……” 康明王垂头叹了口气:“本王懂了。孟雨,我心里的难受,一点不比你少。而且,我更内疚万分。但是,我隆琪没有将这件事忘记。告密的那个人,我会将他碎尸万端。” 孟雨转向他,慢吞吞地道:“就是劫持你儿子的那个易容人。” 康明王震惊地看着孟雨,随后他面色渐渐恢复到正常:“你说的不错,但他背后还有人。” 孟雨又点点头:“王爷,你心里什么都清楚,但你总是错误地估计自己的能力。好好做国朝的王爷,小王爷多可爱,王爷不再是一个人,要对自己的亲人负责了。” 隆琪怔住了,却随即哈哈大笑,他凑近孟雨:“孟雨,我带兵出征的时候,你还在黄山练童子功呢,不要教训我。” 孟雨淡淡道:“这话王爷说过一遍了,希望您可以一直说下去。” 康明王却并不生气,他甚至有点兴致勃勃地说:“换个话题好了,听说你和那个闪电刀分啦?考虑考虑婉华姑娘吧,那是个多好的女孩儿,人有偏见可不好。” 孟雨冷笑了一声,抬腿便走。康明王没有拦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唇边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倒是杜圭看到孟雨走了,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大白馒头,兴高采烈地挥手道:“孟雨,再见!” 孟雨听到杜圭的声音,也回过头,杜圭已经将那半个馒头塞到嘴里,又抓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孟雨对杜圭笑了一下:“再见。” 京城最豪华昂贵的酒楼,听雨轩二楼的雅间。 候灵闪对伙计说:“拿你们最好的刘伶笑。” 伙计道:“爷您要多少?” 候灵闪道:“两坛。” 伙计躬身恭敬地:“是了,爷。还要些什么菜?” 候灵闪道:“你随便配,味道要好。” 伙计忙说:“爷您放心,包您满意。” 一会儿酒菜上桌,酒是好酒,喷香扑鼻,菜也做得精致。候灵闪道:“你下去吧,叫你再来。” 候灵闪拿起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倒了一杯酒,那酒清亮透彻,在杯中微微晃动,漾起一层层波纹。他递给孟雨:“这是不会醉的酒,专门给你点的。”然后拍拍胸口又加了一句:“今天候爷请客!” 孟雨苦笑一下:“难道不该醉了才好吗?” 候灵闪道:“你要是能永远醉下去,再不醒来,那倒也不妨。但是既然躲不过,还是清醒点好。” 孟雨喝了一口酒:“猴子,沙不该又找你了?” 猴灵闪睁大眼睛:“嘿,真你个神探,我自己还没个眉目呢,你都知道了?” 孟雨呸了他一下:“我不过是偶然在街上看到你们了,除非我是瞎子。” 候灵闪嘎嘎笑了两声,像踩了鸡脖子:“这个嘛,沙老头对我挺信任。” 孟雨道:“沙不该的动向,必然会引起那一派的注意,如果有事,我还是会找你。”孟雨说着,从窗户向外看去。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好一派京城繁华景象。孟雨觉得自己身处在这种地方,却更是落寞到了极点。 看到自己的好酒好菜完全提不起孟雨的兴致,候灵闪盯着孟雨。他突然觉得孟雨现在的心绪散乱到了极致。如果是从前,孟雨一定不会放过他,一定马上就要撬到想知道的东西。孟雨这个人,就像一个海潮涌起时的巨大旋涡,一定要将周围他想知道的东西都吸到他的旋涡里。现在,他散了。整个人都散了。好像鼓起的海上的巨浪,退下之后便散成无数的泡沫。 “孟雨,行了,男人嘛。” 孟雨看着候灵闪,眼睛突然就湿了:“她要的,我想给,可是给不起。我一直以来全都给了她的,到了今天,才知道她不要。”孟雨停下,喘了一口气,竟然又哽噎着说了一遍:“她不要。” 候灵闪急忙放下酒杯,抱住孟雨的肩膀:“兄弟,我陪你喝几杯好了。睡一觉,明天把这些全忘了,咱又是一条好汉对不对?” 孟雨突然抱住候灵闪,将脸埋在他胸口,热泪滚滚而下:“猴子,帮帮我,帮帮我。” 候灵闪抱紧他,眼睛也湿了:“孟雨,不是我不帮你。值得吗?我都替你不值。” 孟雨只是紧紧抱住他,仍然不停地说着“帮帮我”。候灵闪感到自己的胸口都热了,他知道孟雨的眼泪一直在流,他自己的眼泪也都快流出来了。他想,这眼泪也忍了多少时候了,就让他流吧。 江绿萍将城里一家要的货点好,帮着江战放到骡车上,让他送去。江战走了,江绿萍舒了一口气,准备回到院子里。她正要转身,却发现江战刚拐过弯,本来空无一人的门口小路上,却赫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一身劲装,背上背着一把刀,在微微的冷风中直直地站着,一串金环从刀把垂下。江绿萍愣了。候灵闪走过来:“闪电刀,我来找你。” 江绿萍笑了一下:“候爷,真是许久没有见了。” 候灵闪道:“猴子佩服姑娘的刀,可却不怎么佩服姑娘的人。” 江绿萍的笑容凝住了:“候爷,那是您从前高估绿萍了。我除了做个普通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志向。” 候灵闪不客气地道:“姑娘是个普通女子吗?您做的普通事情,在我候爷看来,真是惊世骇俗呢。” 江绿萍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候爷今天怎么说话还会拐弯了?您一向是多直爽的人。” 候灵闪嘎嘎笑了起来:“候爷今天才知道,论直爽远比不了闪电刀你。” 江绿萍淡淡道:“世超对我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 候灵闪惊了一下,才说道:“好吧,闪电刀果然爽快。不过,” 候灵闪盯着她:“候爷就偏还要问一句,你真的不在乎孟雨了?他昨天抱着我哭了,哭得伤心极了。他让我帮帮他,‘帮帮我’这三个字他说了很多遍,很多很多遍,他一边哭一边说。所以我就来了,闪电刀你要够冷够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候爷我也就当什么都没说过。” 江绿萍眼圈红了,她胸脯起伏着,嘴唇也在颤抖。半晌,她才勉强开口说话,声音也在风中颤抖,象是要被寒风撕碎:“候爷,烦请你告诉孟雨,忘了我吧。绿萍不配他喜欢,是真的。” 她勉强说完这句,似乎人都要倒了。 候灵闪向她迈了一步:“闪电刀,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你一句话,定的是三个人的命。” 江绿萍的眼泪从眼角淌下来:“候爷,绿萍跟你说一句真心话。如今,真的是回不了头了!孟雨,我心里会记得他,我忘不了的。但是,候爷,真的回不了头了!” 说罢,她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转身跑进了院子,将门关上。 候灵闪傻了。他知道,如果江绿萍口气能硬一下,或许还有转机。现在这么说,可能真的如她所说,回不了头了。( 第二六九章 询问情敌 应少言和孟雪的在京城安置的新家很简单,很狭小,却又很温馨。 房间很小,炭火却烧得很足,当作饭厅的小屋里,一张简单的桌子,几把同样简单的椅子,一个柜子,一个衣架而已。但桌上却摆着一把精致的青釉提梁壶,旁边有几只青釉茶杯。 应少言和郭世超坐在桌边,孟雪提着烧好水的铁皮热水壶进来,郭世超拘谨地站起来。孟雪笑笑,声音柔和地说:“坐吧,客气什么。” 孟雪将水注入青釉壶里,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立刻在空中徐徐散开。和这个家里简单的布置相比,这把茶壶和桌上的茶杯却很精致讲究,上边还有线条简洁流畅的图案和花纹,应该是孟大人府上的东西。茶也是好茶,孟雪倒了一杯茶,先端给郭世超。 郭世超站起接过,赶紧说:“谢谢大嫂。” 孟雪忍不住笑了:“世超太客气了,也谢谢你送给我的那些花籽,你可真会挑。” 郭世超不好意思了:“一点小事,大嫂还记得。” 孟雪不由莞尔一笑,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郭世超更紧张了,今天的到访,本来就是他有生以来最忐忑不安的一件事,还遇到这么个传说中的绝色佳人。当初送她花籽的时候,只是热心帮助孟雨给妹妹置备礼物,从来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这种气氛能亲眼见到孟雪,这个皇上都惦记的佳人,还亲自给自己端茶。 孟雪又给应少言倒了一杯茶,柔声说了一句“你们好好聊”,便没有声音地进了里屋,将门关好。 应少言对郭世超道:“我才来没有几天,多亏你照顾了。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可能除了你和江姐姐,别人都没有办法理解,也没有办法接受。” 郭世超低着头:“我知道。既然决定了,我知道我会承受什么。只是,你们不要怪姐姐,她都已经心力交瘁了。” 应少言道:“在河东的时候,孟雨心里最盼望的,就是带江姐姐到京城,”他还没说完,院门一响,有人进来了。 郭世超立刻站起来,紧张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两只手也下意识地搓着袍襟。 门呱哒一声被推开了,孟雨走进来。他身上披着碎碎莹白的雪花,像罩了一层碎珍珠,院子里也是一片雪白。这是今冬京城的第一场雪。 郭世超有些惊恐地看着孟雨,没有江绿萍在场需要他保护,他倒反而害怕起来。那天在孟雨面前的勇气和胆识,似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应少言也站起来:“孟雨,雪真大。脱了衣服,先喝杯热茶。”他说着已经站起来,拿起扫床的掸子,替孟雨将雪掸掉,把他把外衣脱下来,挂到衣架上,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做完这些,他说了一句:“你们聊吧,我去陪小雪了。” 孟雨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应少言也将郭世超按在椅子上,自己也进了里屋。 孟雨端起茶杯:“你杀的那几个刀盟的人,他们的尸体都已经送到府衙,被仵作验过。但是,” 孟雨看着郭世超:“有一件事仵作是验不出来的。你杀刀盟的人,用的是什么刀法?” 郭世超打了个冷噤:“孟大哥,你这么问,是心里也在怀疑我吗?” 孟雨此刻,真的并不想面对郭世超,从前对这个小弟弟的种种关爱,到了今天都是一种讽刺。他一时觉得天气寒冷,他的心却更寒。然而他又不能不这样直面他,时间只有这么多,有些事已经耽搁不得。 “靠杀人来复仇,就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了。你家里还有老弱妇孺在苏北,现在苏北是沈赫昌原来的副将薜克兴在掌管,如果你出了事,你自己想想。” 孟雨盯着桌上的茶杯,杯里的清茶在晃动,他秀气的黑眉皱着,眼神越来越凝聚。从前,他总是很亲热地叫他“世超”,拿他当个可以关爱的孩子,可今天虽然他冰冷的面孔下,对他的关心仍在,也不得不来拦阻他的危险的举动,但是他却真的不想再叫他的名字。 郭世超紧张地看着孟雨:“孟大哥,我的家已经被毁了,我如果只给皇上做个禁军副统令,却任我的亲人冤死,任双凤山庄被毁,我的父母生我养我又是做什么的?双凤山庄没有了,我至少用我的方式来表达愤怒,我手里还有刀。” 孟雨啪地一下把茶杯放桌上重重一放。郭世超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缩。 屋里的孟雪也吓得一哆嗦,将头埋在应少言胸前,应少言拍拍她,小声安慰说:“没事的,不要害怕。” 郭世超这才看到孟雨喷火的眼睛,他嗫嚅地说:“孟大哥,你原谅我。我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很多路可以选择了。” 孟雨冷冷地说:“是郭威教的你无极刀吗?” 郭世超点点头。 孟雨道:“在双凤山庄,好多事情事出突然,我们人手太少,怕江南也出变故,让江战和候灵闪也走了。那一场战斗打得太惨,好多疑问都没有答案。之后双凤山庄只有你一个成年男子了,那么多劫后的事情要你一个人来做,我当时也不可能再追问你什么。” 郭世超低下头:“我除了将亲人和山庄死去的弟兄都下了葬,也没有能力再做任何事。你带着笑笑和玉宝刚走,皇上的圣旨就到了,我赶紧安置了祖母、母亲和其他亲人,就来到京城了。” 孟雨呆呆地看着茶杯,那袅袅的清烟已经悄悄散去,茶也在冷下去。或许兄弟情谊,也如这茶一样,正在冷下去? “你和郭威一起,都为刀盟做了什么?” 郭世超的脸白了:“自从爹爹腿脚开始不好,叔叔就生了代替爹爹的心。只是他无法开口和爹爹商量,因为我很快就要成年了。他当时很着急当上庄主,已经生了害爹爹的心,但又怕庄里几个大师兄和庄勇们不服,就想利用刀盟的力量,分化双凤山庄。爹爹其实很快就发现了,但因为身体不好,双凤山庄的事务很多都离不开叔叔,不能跟他公开翻脸,更害怕他会起心害我,所以暂时隐忍了,但是也和几个忠心的大弟子有所防备。后来清心大师在爹爹去寺里的时候,给他治腿,爹爹的腿渐渐好了,但在山庄已经被架空,所以只能暗自再积蓄力量。而且这个时候,叔叔这边又发生了问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七0章 小雪有喜 孟雨问道:“是他不肯再听刀盟的话了,是不是?” 郭世超点点头:“爹爹腿刚病的时候,有几次叔叔不听爹的,还对爹很厉害很凶,我当时就感觉出来了,为了保护爹爹,我就十分听叔叔的话,也因此他让我入了刀盟,教了我无极刀。刀盟曾经让叔叔杀了几个妨碍他们的朝廷大员,”郭世超随后说了几个名字。 果然令孟雨震惊,这也是他猜到的,这几个果然都曾经妨碍过沈赫昌的人。郭世超又接着说:“叔叔为了捆住我,也带我去执行过一次刀盟的任务,但是真正杀人的时候,他没有让我参与。当时他已经想摆脱刀盟的控制,因为他发现刀盟与北燕和大夏这些外族都有勾结,并且目的是夺取国朝的江山,甚至不惜关键的时候借助这些外族军队的力量,叔叔觉得触碰碰了他的底线,但是已经深陷在刀盟的控制中不能自拔。但叔叔到死都没有去做和外族勾结的事情,但这个时候庄里几个入了刀盟的大弟子已经沦陷了。我将实情都告诉了爹爹,爹爹的腿当时已经好了,他其实和叔叔已经站在一条线上,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都没有说破。” 孟雨点点头:“刀盟和宁王攻击双凤山庄那天,我从普然寺回来,看到韩奇打了很多鱼蟹回来,其实他是去外边传递消息,当时你知道韩奇的真正身份了吗?” 屋里的炉火烧得正旺,郭世超的汗也快冒出来了:“我当时不知道,但是叔叔后来到内宅来帮我们的时候,临死前他告诉我韩奇也曾威胁过他,被他拒绝。” 孟雨不再问郭世超,杯中的茶已经彻底冷了,他凝神望着茶水,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他站起来:“你和刀盟有这些关联,你当我是威胁你也好,恐吓你也好,我让你记住:好好做皇上的禁军副统领,不要再做任何越线的事情,否则会有你过不了的一关。” 孟雨说罢,站起身,绕过郭世超,从衣架上拿起外衣,披在身上,拉开了门。一阵冷风挟着雪花扑进来,屋里立刻冷了许多。 郭世超突然叫了一声:“大哥!” 孟雨停住了,看着他,冷风从他身后吹进屋内,郭世超眼睛定定地看着孟雨:“孟大哥,我对不起你。” 孟雨看着他,冷冷地说:“你对得起她就好。” 说罢,他出了屋,将门挂嗒一声关了。郭世超呆呆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像傻了一样。 应少言听到孟雨似乎走了,急忙和孟雪从里屋出来。郭世超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门。应少言拍了拍他,他才猛地醒悟:“大哥,大嫂,谢谢你们,我也回去了。” 孟雪含笑地说:“要过年了,我娘说下午要送祭灶的五色米和做荷包的五色丝线过来,我也想笑笑了,一会儿东西拿来我去看看笑笑。” 郭世超已经完全心不在焉,只是嗯了一声,便对应少言和孟雪行礼告辞。 孟雪发愁地对应少言道:“大哥真的是有些六神无主了,平常他想事情多周全,怎么会将笑笑的事情都忘记了呢?”应少言道:“过一会儿我们就去吧,不过我看世超还不是那种狠毒得不认亲人的人,其实他恰恰是个很重亲情的人。” 孟雨确实忘记了,郭世超杀人的事情,是笑笑跑去告诉他的,如果郭世超记恨,那么笑笑很可能会有危险。孟雨却只是在托应少言约郭世超出来的时候,提及过,却被细心的应少言记住了。小夫妻俩打算去郭世超家看一下笑笑的状况,如果郭世超真的待她有异,也好早做打算。孟雪急忙将孟夫人早就送过来的五色米放在一个竹篮里,又去取丝线。丝线放在衣柜上面,她个子小,就站到椅子上去用力一够,突然哎呀一声,捂着肚子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应少言吓坏了,扑过去接住了她:“小雪,你怎么了?” 孟雪捂着肚子,脸都白了,呻吟道:“肚子好痛。” 应少言吓坏了,急忙将她抱到床上:“还痛得厉害吗?” 孟雪白着一张小脸:“好一点了,”她挣扎着往起坐,“我们赶紧去看笑笑吧。” 应少言握着她的手:“不用急,马上过去会让世超怀疑,我先去给你叫大夫。” 同一个巷子里就有一个大夫,应少言急忙把他请了来。 大夫给孟雪把了个脉,笑了笑:“娘子有喜了,就是太娇弱,胎相有点不稳,我给你开个方子就好。” 应少言傻掉了一样看着大夫,大夫笔舞龙蛇刷刷开个方子递给应少言:“去抓药吧,小娘子这么娇弱就不要登高爬梯的了。药要天天喝,多卧床休息。” 应少言这才醒悟过来,偷看孟雪一眼,心里都在乐,可又心疼孟雪。他急忙拿了诊金给大夫,送他出门。 等他回屋来,孟雪已经坐起来了。应少言急忙道:“你起来干什么?没听大夫说要卧床休息?”然后就用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她,这真是他活到这么大,除了突然和父亲重逢,遇到的第二件天大的喜事。 孟雪歪着头看着他,娇娇地一笑:“回来再卧床好不好?看到笑笑我才踏实。”应少言拗不过她,只好赶紧替她拿着五色米,甚至连丝线也不许她拿。 临出门又忍不住抱了她一下,亲了亲她的脸蛋:“我们换个好一点的房子吧,这里太窄了,你磕到怎么办?” 孟雪莞尔一笑:“别听大夫说一句你就烧包,瞎花银子干嘛?够住就行了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七一章 笑笑有危险? 应少言不敢让孟雪坐车,给她雇了个轿子,一进郭世超家,他却不在,也没有看到笑笑和玉宝。邻居大嫂看到这对好看的小夫妻,很热心地告诉他们,笑笑住在另一个院子里,又说:“表兄妹嘛,当然不好住在一起。” 孟雪和应少言对视了一下,想不到郭世超年纪不大,却是个虑事很周全的人。他们按照邻居大嫂的指引,还没进另一个小院子,就听到里面丁当的兵器声,应少言的耳力,一下就听出是两把刀在对阵。 他对孟雪道:“我先进去,不要让他们叮当的,吓坏了我们的宝宝。”说罢,拍拍孟雪的脸蛋,进了院子。果然是郭世超下午无事,正在教笑笑练刀,应少言搭眼一看,笑笑练刀的功夫,至少有十年以上的基础了。以前听孟雨说过,笑笑的刀法是郭凤喜教的,应该是纯粹的双凤山庄的刀法,一看果然厉害。 郭世超一看应少言来了,急忙放下刀,和笑笑一起过来:“大哥这么快就过来了?”笑笑给应少言行礼:“应大哥好,小雪姐姐呢?” 应少言微笑着说:“你小雪姐姐有宝宝了,怕被你们吓到,在门外呢。”他说着,掩饰不住心里的幸福和开心。 笑笑一听,开心地跑出去,看到孟雪,急忙拉住她:“孟雪姐姐,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吧。” 进了屋,孟雪就找玉宝,笑笑说在旁边屋里和奶娘在一起。孟雪很想看看玉宝,笑笑却怕玉宝乱踢乱蹬碰到孟雪,她搂着孟雪的脖子说:“现在要好好保护小雪姐姐,”说着又摸了一下孟雪的肚子。 应少言看到郭世超和笑笑练刀的情景,倒是放下心来。其实在他心里,郭世超从来就不是一个很坏的青年,他遭受了这么大的劫难,却仍然能将家里老老小小都处理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应少言想象不出自己若是遇到同样的灭顶之灾,会是什么表现。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疯了的。他又想,孟雨的反应更强烈一些,和江绿萍有很大关系。前阵在河东的相处,让应少言觉得江绿萍从来就不是一个很简单的女子,更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和温婉,她骨子里太刚了,而且心高气傲,如果孟家不能公开承认她,她是断不会接受的。而孟雨却单纯得多。危机关头他是一个出奇冷静与智慧的青年,而一旦放松下来,就忍不住要调皮一下。而除此之外,他真的很真诚,也很简单。 应少言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摞书,翻开的一本却是《诗经》:“是给笑笑读的吗?” 郭世超点点头:“笑笑现在大了,找学堂或先生都很不方便,我在京城书肆里将她从前读过的书买了回来,接着教她。” 应少言想,郭世超比笑笑也只不过大两岁,笑笑也肯定几年之内就要出嫁,她现在无父无母,所有的事情都要郭世超替她张罗,这个表哥当得实在太不容易,也实在当得很够格了。 孟雪将五色米和丝线拿给笑笑,笑笑开心极了,在京城她谁也不认识,幸好应少言和孟雪也来到京城,让她在失去父母的悲伤之中能有了安慰。只是她心里惦记着孟雨,却既没有机会见到他,也不好意思去找他。而孟雨,除了那次表哥杀了人,又伤了绿萍姐姐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似乎孟雨哥哥已经完全把她忘了,她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伤心。 看了笑笑一趟,应少言既放心了笑笑,也放心了郭世超。他希望郭世超告诉孟雨他所知道的内幕情景之后,生活能渐渐地正常起来。抛掉双凤山庄不说,眼前的情景,皇宫的森严,皇上和大臣之间的复杂关系,他自己对京城的陌生,还有两个孩子需要他照料。这些,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对付下来,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他能放下对刀盟的报复,也许他还能有一个稳定的生活与一个稳定的未来。 “沈赫昌已经到京城了吗?”孟定国还真吃了一惊。 吴一功躬身道:“是的,今天下午他已来京住到驿馆了,薜克兴也来了。”他停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皇上和大人在西玉州期间,沈大人虽然也说住驿馆,其实基本都住在慈安宫。” 孟定国皱着眉:“才刚刚进到腊月,离朝会还有近一个月时间,而且他根本没有皇上诏令。”吴一功小声道:“皇上最近,和皇后不太好,沈大人这样反而是示威一样。但他兵权在握,皇后的能量也不能小视,皇上只好让他几分。” 孟定国道:“沈赫昌脾气暴烈,虑事并不周全,但他确实是一代名将,薜克兴也是有勇有谋,也不能小视了。” 吴一功问:“那大人打算……” 孟定国淡淡地:“既然皇上自己跟他较力,我们就不急着出头了吧。” 吴一功心领神会,院外更夫的棒子打二更天了。孟定国突然问:“夫人怎么样了?” 吴一功忙道:“刚才府里管家派人送信了,说夫人晚饭后吃过一次药,大小姐也回来陪夫人了。” 孟定国点点头,吴一功小心地说:“大人,今日公事也结束了,在下叫她进来吧。” 孟定国沉吟一下道:“好吧,但今晚我仍然要回府的。” 后面寝室,床上幔帐低垂。一个丫环上前将帐子打开,用虎头鎏金帐钩别好。不一时,两个丫环扶着一个美人进来,孟定国看了一眼,她身段曲线玲珑,漆黑的细眉弯而长,洁白细腻的脸庞五官如画,一头青丝盘起整齐简洁的发髻,别着一枝晶莹的珍珠钗。 她看上去温柔和婉,脸上的妆也清清淡淡,和普通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她的裙衫,却隐隐透明,身体曲线也若隐若现,让人不由就猜想出她的身份。 她姿态曼妙地给孟定国深深福了下去,用柔婉好听的声音道:“灵犀见过大人。” 孟定国定定地看着她,果然青春芳华,又姿色过人,确是天生尤物。 孟定国没有说话,灵犀却明白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人的意思,莲步款款,无声地走到他面前,替他宽衣。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七二章 放纵的代价 灵犀听绮红院的于妈妈叮嘱过,这次之后,孟大人再也不会见她了,并且今晚也不会和她讲一句话。而且,五年前这位孟大人再次出山后,再也未曾与风尘中女子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所以这次于妈妈唯恐孟大人不满意,十分郑重其事,选了又选。头牌的太风流妖艳,稚年幼龄的姿色又不够出众,折腾一天才将美貌又清雅可人的灵犀选了出来。 灵犀身上有一股既清新又浓郁的香粉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孟定国有些炫晕。他似乎又回到当年在京城时,与妻子赌气争吵,分居两地各不见面,而流连在不同风尘女子之间的情境。 如今时过境迁,眼前这个美人比当年那些风尘女子,更年轻,更迷人,然而他似乎已经不熟悉这种氛围。 灵犀有些紧张,替他宽衣的手在抖,呼吸也急促起来。 孟定国一时也心动了,低头看着她。灵犀感觉到他的目光,紧张地一抬头,一双明眸正和他的眼睛视线对上。孟定国很近地看着灵犀美丽而白皙的脸,她樱唇上浅浅的唇红因为离得太近,在他视线里似乎像在润白的宣纸上慢慢弥散洇开,有了一丝不经意的魅惑。 帐钩放下,幔帐滑下来遮住外面的一切,帐中如何香风旖旎,外面便不知道了。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了。应秀灵仍然没有睡着,她最近睡眠很差,孟雨和江绿萍的事情,总像一片阴云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虽然基本上什么都不能做了,却仍然十分疲累。此时她半睡不睡的,突然觉得一只大手放到她额头上,她睁开眼睛,看到是丈夫,便冲孟定国笑了一下,倒像是精神好了很多:“你回来了。” 孟定国看着她:“我吵醒你了?” 应秀灵微微摇摇头:“怎么会,我一直半睡半醒的。” 这时春秀过来,躬身道:“大人,福才管家有事求见。” 孟定国唔了一声,却不想起身。 春秀忙道:“是说今天太医要夫人换其他药的事。” 孟定国跟着春秀出了屋,春秀悄悄说:“大人,您身上有香粉的味道。” 孟定国啊了一声:“我去沐浴更衣。” 春秀端着药又进了屋,应秀灵坐起来,春秀急忙去扶她。她喘了口气,对她说:“不用提醒他,我也不是不会装糊涂的人。” 春秀眨眨清亮的眼睛:“夫人,真是说给您换一种汤剂的事情。太医说,您今天好了很多,气血也畅了,也没有那么没力气了,让您可以起来走走,多喝些补养身体的汤,药可以减减了。” 应秀灵笑了:“你这个机灵的丫头!不过是呢,这个病,病得奇怪,好得也奇怪。” 他俩正说着,孟定国已经洗浴完,换了在家的衣衫进来了,看到妻子精神好多了,高兴中又有些惊奇。他让春秀出去,自己坐在榻边,有些忐忑又忍不住高兴地问:“你今天气色好多了,只是时辰已经这么晚,也该睡了,平时你难得连着睡两个时辰呢。” 应秀灵索性完全坐起来,和他并排坐在榻上,含笑地看着他。 孟定国怕她着凉,急忙拿起她的外衫替她披上,又拿过毯子替她盖在腿上。他看到她端正的鹅蛋脸上,仍然秀丽的眉眼,一时心里羞愧和不安交织着,勉强笑着说:“怎么啦,今天这么高兴?” 应秀灵笑吟吟地说:“小雪有喜了,你要当外公了。” 孟定国定定地盯在她脸上,似乎那声音是从天外飘来,缥缈而又虚幻,他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真的吗?” 他喜出望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应秀灵道:“小雪和少言今天回来吃晚饭时说的,他们也是今天刚刚知道。” 孟定国低下头,笑了一下。抬头看她一眼,又笑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笑起来。 应秀灵看他高兴,也很高兴。孟定国却在后悔,早知道女儿晚上回来吃饭,自己也应该早一些回来,就算是赶不上晚饭,至少今天处理完公务的时候,孟雪还是在家里的。 想想刚才的事情,他心里一时很不舒服,身体的欢娱却解不开精神的枷锁。他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说:“让小雪和少言回来住吧。小雪身体那么弱,在外面真不放心。” 应秀灵也轻声说:“要顾及少言的想法呢,那个孩子太要强了。明天,大人要是空闲,我们去看看两个孩子好不好?” 孟定国想想明天的事情真是多,他要先去早朝,再和皇上议定元旦来朝会的名单。还要去问训一下沈赫昌,这个老王八旦,不找事儿心里就不痛快。而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孟雨,这两天像霜打了的茄子,做事丢三忘四,好像魂游物外。自古愁缠一个情字,想不到自己口口声声不娶亲的儿子,现在却为情所困。 而皇上因为最近刀盟和背后势力的原因,要在京城朝会后,接见这些江湖和民间势力。可是汪一恺失踪至今不见影子,应正云派人飞马传信说汪一恺目前有可能在京城或者京城附近,如果不能很快找到,皇上倒是无所谓,但和义庄必定要被戴上藐视圣上的帽子,沈赫昌和皇后不会放过这个打击他和应正云的机会。此外,沙不该的海西国虽然是个小国,但位置十分敏感,最近海西的那条秘径受到了威胁,他与沙不该也还有未解决的问题;再就是他得到线报,刀盟恼羞成怒,而下一个目标可能是皇上,但皇上自己和刀盟有没有关系呢…… 但是,他必须陪妻子去看女儿。不是吗?同时他决定也要叫上儿子孟雨,顺便解决一下孟雨最近的各种令他不吐不快的问题,包括魂不守舍,无精打采,丢三落四,失魂落魄,无心他顾等等。 应秀灵看他陷入深思,知道他大概又想起公事来了,也不打扰他,只默默地起身,出去让春秀拿茶和热水,亲自替孟定国沏了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七三章 朝堂激辩 她生病之前,他是不喝别人沏的茶的,她从北燕回来之后,孟定国大大地报怨了一番,喝不到她煮的茶,吃不到她做的饭,甚至没有她给他拍松的枕头。 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孟定国接过茶,冲她笑了一下,他喝了一口茶,果然味道是不一样的。他将茶杯放在榻边的桌子上,很想搂一搂她,但突然想到刚才的事情,他又缩回了手。 应秀灵假装没有看见,孟定国含混地说:“你早些休息吧,明天精神更好一些,我们叫上孟雨,一起去看女儿。” 他心里明白,孟雨和江绿萍的事情,惹得应秀灵突然病重,而小雪有喜,应秀灵的精神又突然好起来。但无论是好还是不好,都是情绪所致,而她的身体本身,却是在渐渐走向油尽灯枯。 他照顾她睡下,替她拉下帐子,又熄了灯,自己却走到外间,在黑暗中呆坐。想到她二十多年前那次受伤,是他第一次和敌人面对面的战斗。她为了救当时还是她的情敌的苏绮云,被杀手一刀砍在肩上。他虽然杀死了那个杀手,却被她的伤口吓傻了,当时那个杀手刀上的金环还嵌在刀口里,血在呼呼往外冒。应秀灵自己将金环拽出来就晕了过去。而第二天,应秀灵还在被伤口的疼痛折磨中,她视为依赖和情感寄托的大哥应正云就被迫和苏绮云定了婚。大概就是那一天起,自己决心要照顾她一辈子。然而,他把她照顾成了这个样子,却让他心里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又想起,两军阵前,他在和孤鸣鹤决战的时候,她已经被应正云送到安全的地方,却惦记自己,飞马赶回来。在自己出掌前的一瞬间,用蜜蜂做暗器伤了孤鸣鹤,自己才能制住了功力相差悬殊的孤鸣鹤。 他也想起,应正云用自己换出所有的应家军,被关在囚车里押往京城。当时她这个应家唯一留下的女儿亲手写下如大哥应正云有不测,应家军尽归孟定国节制。因此,在应正云再度执掌应家军的时候,和妹妹之间有过很深的误会,虽然应正云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但他能感觉到应正云内心的伤痛,是他抢走了他的妹妹。 应正云自刎前,将应秀灵托付给了他。他这些年又做了什么呢,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她。这就是他们之间永远迈不过去的鸿沟。如今,她病势沉重,他又该如何? 孟定国站起来,心里轻轻地说道:“太晚了,没有机会了。” 第二天一早,孟定国很早就要去上朝,他走到妻子的床前,看她睡得很熟。他凝视了一会儿,便悄然离去。 果然沈赫昌提前来到京城,还半点不知低调,竟然赫然挺胸叠肚地也来早朝了。而薜克兴是沈赫昌的副将时,并无资格上朝,此刻也以苏北驻军统帅的身份,堂而皇之来到朝堂之上。并且,他也同样是无诏上京。 因为各地方大员和诸候王朝贺名单还没有出来,所以其他各地官员都未上京,显得沈赫昌和薜克兴的出现十分突兀。大臣们全都吃了一惊,皇上的脸也气青了。 孟定国微微一笑:“镇国公,江南的差使很闲是吧,是不是该给您换一个地方了?” 沈赫昌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而孟定国掀开了早朝的激辩序幕,便退回自己的位置,甚至因为昨天睡得太晚,他打算假寐一会儿。 沈赫昌原本性情就暴烈难驯,虽然他调防江南,薜克兴也占据苏北一方,而且自己还加了爵,但令他非常气愤的,一是皇上竟然听信了孟定国的谗言,将萧正毅弄了个二品军机,自己费那么大劲儿,将萧正毅揪下来还没热乎,这下可好,和孟定国双双进京呆在皇上身边处理国朝最新军情大事。另一件令他暴跳如雷的事情,是皇上最近极度宠幸西玉州收的那个妃子杜月莹,冷落了自己的女儿正宫娘娘。而且萧正毅的复官,少不得也有这个狐狸精的功劳,他一时认为这个狐狸精也一定是孟定国安插在皇上身边的。自己辛苦布局又从西陲到京城再到西玉州辛苦忙碌,合算都便宜了对手,他的怒火上脑,早已压抑不住。 “孟大人,”沈赫昌冷笑:“当年锁拿萧正毅,大人不顾萧正毅纵子私建兵器库,给国朝惹下多大祸患百般阻拦,态度嚣张。况且萧正毅抄家遣回原籍不过数月,怎么竟然在京城居官,还在军机处理国朝最机密的军情大事?大人可能给臣一个解释吗?” 孟定国心说:“老子困着呢,哪有精神理你。”半闭双目道:“萧大人当个京官闲职是皇上亲批,镇国公带着副将跑到江南苏北掌军政大权,也是皇上亲批,大人不仅无视皇上诏令,私自悍然上京,还要对皇上的任用说三道四吗” 就是孟定国不说话,皇上也勃然大怒了:“沈赫昌,这里是朝堂!你无诏私自上京还这么嚣张,这个座位,是不是要给你坐一下才高兴啊?” 皇上虽然对皇后有所冷落,但主要还是因为沈赫昌太跋扈影响了皇后,他自己对皇后并非无情,此时心里说:“这不是为了让你能去江南,为了让薜克兴镇守苏北才向孟定国让的步吗?你个老小子不记我的情,倒在这儿倒打一耙?” 皇上这一气,真是非同小可。 那沈赫昌性如烈火,此时被孟定国夹枪带棒,皇上又生气斥责,简直是火要冒出头顶:“皇上,私建兵器库是谋反大罪。如今一个复王位的复王位,一个复官的复官,如何服天下!” 孟定国在旁边好像真的睡着了,头歪在一边抱着手臂呼呼的,对朝堂上的事置若罔闻,而其他文武大臣,因为是皇上老丈人和皇上吵起来了,看到孟大人都不管,大家虽然心惊,却乐得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康明王因为王爷身份,无事并不一定出要早朝,而且他只是恢复王爷位号,并无实际封地,也无任何实权,所以基本仍然在家闲居。但萧正毅在班中早已浑身汗下,他知道自己这次复官确实是孟大人强行保举,否则一辈子也难有出头之日。如今官职复了,却惹了沈赫昌,真是仕途险恶。他戎马半生,对于权力斗争早就心生厌恶,此前就不抱升迁之望。却不想好不容易复个闲职,还要被人盯上,这沈赫昌和孟大人争斗,却一定要他当牺牲品。此时,他又想起儿子萧梦时,心里一阵难过滚过,心想儿子早早就远离朝廷,就是厌恶这些不公和险恶之事。而自谨小慎微了半天,别人也并不放过自己。(。) 第二七四章 皇上压王爷 皇上冷笑:“兵器库的事情,本来就不关萧正毅的事情,他的儿子也已经用性命来交待了。最新最快更新至于康明王,国丈,对亲王检举您得慎重啊,还需要有实据才可以。” 沈赫昌冷笑一声,突然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皇上,这是康明王给萧正毅的亲笔信,却不想被臣得到,请皇上一阅。” 孟定国吃了一惊,心说真的不想让我睡个好觉么?而萧正毅更是大吃一惊,他差点往身上摸过去,却突然醒悟。皇上让刘成将信递上去,将信打开,他认得康明王的笔迹,果然是亲笔书写,皇上匆匆看了一遍,上边写着:“几次欲与老大人相见,都未曾得允,本欲帮助令郎,却不想一恨至此。京城所置之业,知老大人家产被抄困窘,愿交付老大人。之前收益,亦替老大人暂存,愿得允一晤。”信的最下面落了个琪字。 皇上向萧正毅看去,萧正毅一身冷汗,急忙出班跪倒:“皇上,康明王也是近期才得开释,他确曾托人联络,想与臣相见,主要是想将当初臣子梦时与王爷在京一起置的产业,转交于臣。臣当即表示孽子的财产一个也不要。康明王托人说了几次,看臣一直不回复,才有这封信。臣看了,并没有回,记得将信收起了,却不知为何在镇国公手里。 孟定国心想,这个康明王,做事就是半点不牢靠,这不是害了儿子,又来害老子!皇上看着萧正毅,既不再追问,也不再责问,更不让他起来。萧正毅脑门也是黄豆大的汗珠滚滚,心想如果二次出事,自己一家就彻底完了,可惜女儿都马上要成婚了,本来可以有个安稳的晚年,现在竟然又遇到这种事情!他现在已经胸无大志,满脑子只是乱想。 沈赫昌冷笑一声:“萧大人,你编得倒圆,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本爵且问你,那之前收益,指的是什么?是不是除了起掉的那座兵器库,还有其他的,并且已经交易获利?” 孟定国一声不吭,心想这个事情,最好让康明王来解释最好了,那也是个能讲歪理的,正好跟沈赫昌互掐一下,可惜他今天不在。 皇上心说老丈人啊,我对你加官晋爵,调防肥得流油的好地方,你竟然不知死处处与我做对!看到萧正毅还跪在那里,便道:“萧卿起来,朕马上召康明王过来,有诏要下。”萧正毅站起来,退回班内,心里紧张,脚步竟有些趔趄。 皇上对沈赫昌道:“国丈,查无实据的事情,就不要在朝堂上做证供了。朕倒是有一事不明白,这封信国丈从何而来?” 沈赫昌也愣了,他自然不能说自己对朝中敌对大臣都在监视,然后用其他手段再得到证据。但他脑子转得快,马上就说:“此信是萧正毅退回给康明王的路上,被我在京的手下所得。” 萧正毅一听,恐惧之中又十分气愤,分明这封信是在自己家中丢失,他又欲站出来申辩,皇上却制止住了他:“萧卿回班,什么都不用说了,朕自有裁决。” 皇上对沈赫昌道:“国丈这次私自进京,朕就先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查无实据,也就不要拿一封语焉不详的信来说事了。康明王已到殿外,朕让他进殿,自会给你个交待。” 此时沈赫昌自己也在琢磨,这次无诏上京,又在朝堂质问皇上,若皇上不追究,此行目的也就达到了,皇上以后也必不敢重用萧正毅和康明王,孟定国便算折了一只翅膀。 果然皇上将康明王叫进来,将那封信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康明王果然脾气也不比沈赫昌小,一听沈赫昌竟然敢劫夺自己的亲笔信,还来皇上这里恶人先告状,不禁驳然大怒:“国丈果然不仅急着来京,还急着歪曲事实,之所以出兵器库这件事,正是臣弟之前就与萧梦时有生意往来。他既身死,我们的事情皇上清楚查过的。之前萧梦时的一些在京产业,萧大人从未提过,自臣弟又复王号之后,将这些产业清理了一下,一直想交还萧大人,无奈他就是不要,也不肯见臣弟。臣弟才写了那封信,但并未收到回复。” 皇上对康明王斥道:“隆琪,你做事一向莽撞,今天国丈对你犯下这么大错还能复王号很不满意,朕也有意惩罚你。” 皇上有意挑拨,康明王脾气也暴烈,闻听怒道:“既然被狗咬,还有什么可说的,皇兄随便处置好了!” 沈赫昌一听也大怒,正要跳起来,皇上制止了他,道:“国丈不要激动,朕现在就给国丈一个公道。隆琪,你天天养在京城不做事,也不是皇子亲王应该做的,朕就将西陲作为你的封地,你即日去上任。” 众大臣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平时荒唐的皇上真不能小看,竟有这样的大手笔。 “但是,”皇上转个口气:“望珠和庆回,就留在朕的身边,等你在西陲王爷做得像个样子,再接他们过去。庆回就在宫中学习中原话和礼仪。朕真的对你教子完全没有信心!” 这大起大落,不仅大臣们大跌眼睛,康明王也完全傻了。去西隆做诸候王,如果皇上不刻意压制,权力是很大的。然而刚刚团聚的妻子和儿子,就要分开么?皇上是要拿她们母子当人质,若是康明王听话,或许夫妻父子有一天还能见面,若是不听话,那后果真是不能想象。天下果然君王最狠。 康明王一改平时动不动跳起来与皇上争论的样子,他知道关系到妻子和儿子,不能硬顶,错愕道:“皇兄,望珠完全不懂中原话,又不识字,只是个普通做粗活的女人,在宫中会很难受的。” 皇上冷冷道:“你的妻子和儿子,朕会让人好好照顾。难道受苦受得,在宫里享福反而觉得受罪了吗?那朕的皇宫成什么了?” 康明王呆呆地看着皇上,孟定国这下觉也睡不成了,急忙道:“西陲是边关重地,那里各种小国和小族聚焦,也关系国朝边境之安全,这是皇上对王爷信任,王爷赶紧谢恩。”康明王听了孟定国的暗示,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得叩头谢恩。 第二七五章 女孩的心思 孟雨也感觉到最近自己想事情都不像从前能集中精力了,他的心像是飘荡在空中没有着落,又像是被一根很细的线牵着,却离地越来越远。他现在特别需要爹爹能支持自己,从易容人身上突破很多内幕和线索。 然而…… 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么不了解父亲,而自己和父亲的交流也变得困难。从前,是自己不愿意理父亲,使性子。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多么需要父亲,然而孟定国完全不像应正云那样,能让人产生依赖的感觉。舅舅不论怎么骂自己,自己都能蹭上去耍赖,而父亲,呃,想都不要想。 他失魂落魄地走着,却没有注意到街对面,一个高挑身材,瓜子脸,大眼睛的女孩在默默地看着他。她黑黑的头发随意挽了个发髻,垂下两根细细的辫子,嘴一抿就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冬天凛冽的风一吹,她的刘海儿被吹开,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从前她是多爱笑,她的名字也就笑笑,然而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但是和这个女孩的内向和沉默相比,另一个女孩却完全不然,孟雨还在下意识朝自己想去的地方走着,那个女孩带着一个丫环却像从头而降。 “孟雨,又见到你了,真好呀!”沈婉华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笑成了月牙。 对于孟雨来说,现在可是真的没心情搭理她。但是他却偏偏停下来:“沈姑娘,你来京城来得好早。” 沈婉华笑嘻嘻地说:“爹爹来了,我也就来了。没想到刚来就听说康明王复了王位,还封到西陲去,真是太好了。” 孟雨淡淡笑一下:“那可不是,都是镇国公的功劳。” 沈婉华不笑了,她好像一下子就泄了气:“孟雨,你不要因为我傻,就这样说话。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也瞧不起我爹,但我没有做过坏事。” 巧果在后边拉了一下沈婉华:“小姐何必跟他解释呢,他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就不是这副脸孔。” 听了巧果的话,沈婉华心里也很委屈,半天才说出一句:“孟雨,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我什么都愿意做。” 孟雨很无奈地对沈婉华说:“我也救过你的啊,为了救你还要用剑威胁我最好的朋友。以后我们互相帮忙好了,但和你说话,我实在心理有负担。” 沈婉华看着孟雨,一向阳光般灿烂的脸黯淡了:“孟雨,我跟姐姐说了,这次来京我不再跟爹爹回江南,以后我只看你去哪里就去哪里。” 孟雨叹了一口气:“经历过一些事情,我才能理解一点儿你的心情。但到此为止吧,沈姑娘,什么都没可能的,希望你以后能找好自己的归宿。” 孟雨说完就走了,沈婉华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地去追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巧果道:“小姐算了吧,真看不出他有半点好来,还那么自以为是,自大狂。” 沈婉华仍然呆呆的,半天才说:“打击太多了,也就成习惯了,是不是我真的该放弃啊?”巧果觉得小姐也是很可怜的,便说:“咱们大人此次来,不是也要跟皇后娘娘商量,给小姐择婿呢,那么多王候公子,随便拎个出来哪个不比他强?” 沈婉华看着孟雨走远,这才慢慢地说:“真的是都不如他呢。我只想有个自己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就是这么不顺利。” 街对面,笑笑抱着买的年货,冻得脚生疼。只几个月过去,她又长高了不少,原本就高挑的个子,显得更修长了。看到孟雨和沈婉华说话,她很是羡慕,可表哥抢了绿萍姐姐,自己也不敢去见孟雨哥哥,甚至于孟公府也不敢去了。孟大人是国朝栋梁之臣,如今的情势,不要说郭世超,秀秀自己也不愿意有那种攀附的感觉,但见不到孟雨,她心里还是很痛的。 她又低头看看手里抱的一堆年货,眼看就要过年了,表哥让笑笑买了给孟家的礼物,并说到时候自己不方便去,让笑笑必须给孟大人和孟婶婶拜年,也许那时能见到孟雨哥哥,和他说上几句话吧。但他现在显然不关注自己了,她悲哀地想。想到这里,笑笑跺了跺冻得生疼的脚,抱着年货朝家走去。 孟雨已经走到绮红院门口,一个门子看到他年纪很轻,穿得又普通,想着是没什么钱的,却只能两手缩在袖子里,不情愿地来招呼:“爷,您来了?” 孟雨并不回答,却掏出一锭银子直接扔给他,简单地说了一句:“叫于妈妈出来。” 门子慌忙将手抽出来接住银子,吓了一大跳。又突然看到他还挂着剑,脸上似乎已经现出杀气,寒得不行,忙说:“爷您稍待……”便揣好银子飞也似的跑了进去,瞬间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迎了出来,笑嘻嘻地说:“这位小爷,是来找姑娘的吗?” 孟雨仍然冷冷地说:“朱妙。” 于妈妈怔了一下:“朱妙姑娘是头牌,小爷您……” 孟雨将皇上令牌拿出来,冷冷地:“知道,沙不该。” 于妈妈吓得浑身哆嗦,急忙将孟雨请进去,心想什么时候把皇上的人招来了?又仔细打量孟雨,看看他光光洁洁的下巴,心想不是个身有绝技的小公公吧? 她这里哆嗦,孟雨哪管她想什么:“妈妈还不快头前带路。”要是孟雨真知道她想的什么,一定要把这个可气的于妈妈剁了。 转眼间到了二楼,一间雕梁画栋的华丽房间门口,于妈妈正想去敲门,孟雨一把将她拎起来放到一边,于妈妈吓得不由叫了半声,孟雨已经推门而入。 绮红院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了,这里红姑娘都有自己的二层小楼,屋里摆设极其精美,平日都是丫环妈妈事先禀报才进来,所以没有插门的习惯。何况朱妙是头牌,平时谱大得不得了。此时听到于妈妈鸡叫似的喊了半声,门随即被很粗暴的推开,美人儿被吓了一大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七六章 绮红院 一个仪态万方,袅娜多姿,穿着淡粉色纱衫的女子转过头来。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却是温暖如春。她肌肤白净细腻,窄窄的脸,修眉长鬓,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睫毛很长,鼻子高挺,小巧的下巴,嘴唇红润丰满。她不笑的时候,是一个灵气而秀美的女子;而只要莞尔一笑,眉毛、眼睛和嘴角都弯弯如月牙一般,带着万般风情,又是一个媚到骨子里的女子。 看到孟雨走进来,她微微一怔,手停在琴弦上。沙不该果然坐在吟妙旁边,看到孟雨,真心有几分吃惊:“孟公子,为何找到这里来?” 他的意思,看你平时很正经的样子,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找老夫? 于妈妈听到孟公子三个字,吓了一大跳:“你你你,你是……” 孟雨回手很果断地将门关上,那正要迈步跟进来的于妈妈被拍在门外。 “沙不该先生宁肯信任一个风尘女子,也不信任孟雨,孟雨只好不请自来。” 吟妙站起来了:“公子是孟雨?” 孟雨走到沙不该面前:“这里很机密是吗?” 这时外面于妈妈显然是不甘心,开始推门,孟雨看了一眼吟妙,吟妙过去将门打开:“妈妈,我们谈些私密的事情,不打紧的。” 于妈妈吓得心头乱跳,听吟妙这么说,心想你们争风吃醋最好,跟我没关系最好。心里又想着,到底是孟大人家的公子,拿着皇上令牌来抢女人。要说这男人骨子里都一样,遇到美人就全都失了魂一般。 不过客人争风吃醋的事情绮红院也太多了,于妈妈一边想着,扭着屁股走了。 吟妙回到桌边,很有风情地一笑:“孟公子不要误会,吟妙是海西人。” 果然她的相貌仔细看还是有些异域风情的。 孟雨冷冷地看着沙不该和吟妙:“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沙不该先生,您和候灵闪做生意可以,但您也应该知道不能和谁做。” 沙不该有些意外,他还是很平和地说:“孟公子,我们的海西必须交给可靠的人。” 孟雨却并不客气:“花儿的心上人死了,您没有一点内疚吗?” 沙不该的眼神暗下来了,他沉默半晌才说道:“那不是海西的问题,萧公子是国朝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孟雨淡淡地说:“想必花儿知道萧大哥死讯的时候,心里很难过吧。”他表面淡淡的,心里却是波涛起伏,他不长的人生经历里,萧梦时的死永远是他心中一个不解的痛。 沙不该低下头:“花儿是个单纯的姑娘,我和她解释不清。自从知道萧梦时的死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再也不肯回海西,一定要守在这里等他回来。” 孟雨冷冷地说:“已经不止一个人知道朱妙的身份,我不知道能不能很快抓到易容人,若是短期内不能将他抓到,他一定会不利于朱(吟)妙姑娘,您赶紧安排一下才是。” 吟妙吃了一惊,鲜红性感的樱辱微微张开:“孟公子,你竟然连我的名字都知道?“ 孟雨凝神看着她:“奇怪吗?难道我不是靠这个吃饭的吗?“ 沙不该却顿时悚然了一下:“谢谢孟公子提醒。” 孟雨道:“从北燕开始,您做事就一直不机密,惹出多少麻烦。萧大哥在北燕是求了我和几个朋友去救您的。如今,他的死和海西有着莫大的关系,您还不收敛吗?” 孟雨说罢,不等沙不该回答,便向门口走去。他这次来,不仅是因为他得到的消息让他十分愤怒,也是要警告一下沙不该,不要为了海西就可以肆无忌惮。 沙不该惊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孟雨的话。他在海西一向养尊处优,确实做事情也带上异族的粗放风格,一不谨慎二不周密。 到了门口,孟雨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沙不该:“大朝会就要到了,希望您能顺利解决海西国王人选的问题。当然,国朝的形势最是错综复杂,您亲身领教过。” 说罢孟雨开了门,却看到于妈妈躲在外面,看到孟雨出来,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显些跌倒。孟雨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顾自离开。他顺着楼梯下到一楼,仍然是抑郁难舒,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偎红飘香的勾栏院,却不想突然耳边飘过两个小丫环的窃窃私语:“咱们这里的红姑娘那么多,却不知道为什么于妈妈挑了灵犀给孟大人。”另一个捂嘴窃笑:“反正据说孟大人对同一个女子从来不会见第二次的,不知道下一个是谁有运气呢。”第一个便说:“噗!当然是你家主子锦瑟啦,论相貌她完全不比灵犀姑娘差呢!” 孟雨像被雷打似的懵住了,他竟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两个小丫环的背影。孟雨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小的时候,母亲在江南带着他和妹妹,父亲在京城独理朝政。当时就有父亲在京城和一些风尘女子往来的传闻。父亲回家为数不多的日子,也曾因此跟母亲口角,有一次甚至摔门而去,吓得孟雪啼哭不止,而父亲也没有在家过年就又飞马赶回京城。父亲被皇上毒杀复出之后,一向倔强的母亲向父亲低了头,事无巨细地侍奉父亲,父亲也习惯于日常生活依赖母亲,两个人看起来似乎琴瑟和谐了,孟雨也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可眼下母亲正在病重,父亲竟然…… 这给他无比消沉的情绪又浇了一飘凉水,孟雨一时茫然了。 沈赫昌回到驿馆,还在十分的生气。然而此时,令他更生气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近身卫士进来禀报,京城禁军竟然赶来代替他的驿馆守卫军士了。沈赫昌从宽大舒适的椅子上跳起来:“什么?不让我的卫队守卫驿馆?这是谁下的令?!” 薜克兴忙说:“大人,这里是京城,还是谨慎些,我出去看看。” 沈赫昌镇守江南,节制苏北,因此薜克兴仍然是他属下。况且,薜克兴一直跟在沈赫昌身边,是他一路提拔起来的。他虽然骁勇,是西陲第一将,却天性敦厚,对沈赫昌言听计从。 薜克兴急忙跑到驿馆外,喝道:“什么人换了本官的卫队?” 一个穿着禁军统领服装的青年挎着刀迅速跑过来,向薜克兴拱手行礼:“末将郭世超,奉孟大人之令,负京外朝会官员的守卫之责!”==( 第二七七章 禁军冲突 薜克兴愣了,孟定国竟然不先行知会沈赫昌,就直接让禁军来替代自己和沈赫昌带来的卫队,显然是有意为之。 他冷笑一下:“郭统领可有皇上诏令?” 郭世超也冷笑一声:“大人上京可有皇上诏令?” 薜克兴怒了:“你竟敢对本官无礼?” 郭世超抱拳道:“职责所在,大人请撤回卫队,让京城禁军接替换防!” 郭世超心里对沈赫昌比谁知都清楚,刀盟现在是他的生死敌人,而刀盟的背后,不是这个沈赫昌又是谁? 薜克兴大怒,拔出剑就刺向郭世超,那力道若是刺中,足以将郭世超捅穿,郭世超毫不犹豫立刀一挡,镗的一声,刀剑撞击简直震耳欲聋。 薜克兴着实吃了一惊,这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刀功着实厉害。以自己西陲第一猛将的力量,寻常武士手里的刀早就会脱了手,而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郭世超,虽然刀和他的人都震了一下,却着实搪住了自己这一剑。 薜克兴原本就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他将剑撤了回来,倒有点欣赏郭世超了:“刀法不错。不过,如果没有皇上诏令的话,让你的禁军撤回去,否则不要怪本官翻脸无情。” 郭世超虽然挡住了薜克兴的剑,却也手臂发麻,勉强死命攥住刀柄才没有脱手。他冷冷地说:“既然来了,没有孟大人的命令,末将决不会退。” 薜克兴的眉毛立起来了,心里却暗地佩服郭世超,年纪不大,却真是有胆识。 此刻沈赫昌早已忍不住大步流星从驿馆里出来,他已经快给气炸了肺,出来正看到郭世超挡了薜克兴一刀,他快气疯了,毫不犹豫地过去就一掌拍向郭世超,郭世超刚才那一刀挡出去,自己也被震到,还没缓过劲来,此刻国丈突然动手,毕竟沈赫昌的身份,他不敢接招,只能闪避。 而沈赫昌来势太急,他又刚刚顶住薜克兴一剑,这一闪慢了一点,沈赫昌一掌打在他的左肩上。郭世超啊了一声,连退几步。沈赫昌又急又怒,这一掌早已用上了十成力道,但郭世超闪躲之际让开了前胸,闪避之中沈赫昌的力道也无形被卸了几成,但拍在肩膀上仍然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像在翻腾,一时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两旁的卫士全都大吃一惊,然而谁都知道这是国丈,都不敢在沈赫昌面前拔出兵器。两个禁军急忙过去扶住郭世超。沈赫昌怒气未息:“小兔崽子,有孟定国的命令就很猖狂吗?老子今天就杀了你看孟定国能把老子怎么样!”说罢从腰间抽出剑,电闪火石般刺向郭世超。 薜克兴没想到沈赫昌如此发飚,郭世超只不过是奉令行事,况且再怎样也是京城禁军副统领,沈赫昌二话不说就伤了他,也实在过于霸道了。他正要上前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惶急之间却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兵器撞击声!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禁军服装的卫士,竟然闪电般出剑架住了沈赫昌的剑。他一双喷火的眼睛毫不畏惧地盯在沈赫昌脸上:“大人为何无故伤了郭统领!” 沈赫昌剑被架住,吃了一惊,一个普通禁军竟然有这么好的功夫,毫不费力就挡住了自己的剑,并且面对自己,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沈赫昌一怔之下,突然冷笑起来:“应少言。想不到应正云的儿子,也会犯错冲动杀人,还被贬成一个普通卫士,你原本不应该是应家军的少将军吗?哈哈哈哈!” 他收回剑,狂笑起来。 应少言面如冰霜,他也收回自己的剑,却仍然执剑在手,冷冷地说:“少言所为,与家父无关。今日大人伤了郭副统领,全体京城禁军都不会答应!” 沈赫昌收住笑声:“我倒要看看应少言的儿子,你现在打算如何收回这个局?” 郭世超此时已经缓过劲来,他急道:“大哥不要和他口舌之争,你退到后边去!” 应少言冷冷道:“我们既是奉命来与大人的卫队换防,就请大人将人撤下,否则禁军绝不会退后!”说完这句话,他才退到郭世超身后。 沈赫昌嘿嘿笑了两声:“小小的禁军统领,竟然敢带队围攻朝廷大员的驿馆。一个普通禁军卫士,竟敢对镇国公亮剑,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怎样换掉我的卫队。” 郭世超推开扶着自己的两个手下,走向沈赫昌。应少言一看不放心,急忙跟在他后面。 郭世超盯着沈赫昌:“大人不让禁军进入,末将便要强行换防,若发生冲突,末将自当承担后果!” 沈赫昌怒极,然而以他的国丈之尊,国公之威,一方大员之重,竟然跟个禁军副统领吵嘴,已是大**份。薜克兴着急了,正想发话,却不想竟然听到一阵车马环珮之声,很快一队华丽的车队仪仗到了驿馆门口,一个太监宣道:“皇后娘娘嫁到,镇国公跪迎!” 沈赫昌一听,急忙和薜克兴整理一下袍衫,上前跪倒。 而禁军一看皇后来了,也全部退后。 天气自是寒冷,皇后却缓缓从华丽的马车上下来,仍然仪态万方。沈赫昌叩头行礼:“臣沈赫昌拜见皇后。” 皇后沈端华在大红裙衫外披了貂皮大氅,端庄的脸庞上五官清晰如画,确有正宫娘娘的威仪。她由两个着宫装的美貌宫女搀扶着缓缓下了马车。 “这里真是好吵啊!”皇后不动声色用甜润好听却带着威严的声调说道。 沈赫昌正要答话,皇后却伸出修长白净的手轻轻一摇制止了他。 随后她对薜克兴道:“薜大人,京城禁军按例守卫驿馆,你为何不配合?” 她眉宇间含着怒气,白净的脸上一副凛然的神色。 薜克兴虽然生性忠厚憨直,却明白皇后的意思,急忙道:“臣理解偏差,和郭统领发生误会。” 皇后继续用好听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些武将,脑子就是简单。若是地方文臣来京,难不成也要亲带卫队吗?大朝会期间京城防卫有多吃紧,禁军统一守卫也是安全所系,你们身为朝廷股肱之臣,怎么不知配合呢?” 薜克兴不敢再言,沈赫昌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第二七八章 皇后一家 皇后看了一眼郭世超,神色缓和下来:“郭统领快回去让太医看看,赶紧休息吧。这里就让应少言带禁军守卫,其他人不许多言!” 随即她和蔼地笑笑:“本宫今日来看看父亲,你们要负好守卫之责。” 郭世超和应少言只好躬身说是。待皇后被簇拥着进了驿馆,应少言才小声道:“你感觉怎么样?赶紧回去吧。” 郭世超气息不稳地说:“不怎么好,这老小子手太狠了。” 应少言急忙让两个禁军护送郭世超回军营,自己将禁军卫士安排了守卫的位置,自己也在大门口巡视着。 进了驿馆正厅,皇后很干脆地将所有太监宫女都遣出去,薜克兴这才过来给皇后行大礼。沈皇后看了沈赫昌一眼,对薜克兴道:“就别紧着做行礼这种不关紧要的事了!爹爹怎么回事,本来皇上就生你们的气,孟大人此举就是有意为之,你们还要挑衅他,这不是授人以柄吗?哥哥你也不知道劝一下!” 薜克兴委屈地说:“我哪里敢劝他?又有哪次听我的了?” 皇后对沈赫昌道:“爹爹坐吧,”又对薜克兴道:“哥哥也别太拘谨了,随便坐吧。” 她看到沈赫昌坐下,这才放缓语调道:“爹爹,不忍坏大事啊。京城形势复杂,无一处不吃紧。皇上因为爹爹做事莽撞,跟女儿也大不如前了。劝爹爹凡事还是能忍则忍,好在哥哥在苏北掌一地军政大权,端华心里也高兴了好多。只是哥哥你不要老是畏畏缩缩,对爹爹有时候就得狠狠地说。” 薜克兴更委屈了:“我就是受你们俩的夹板气,若是爹爹能听,受气也就算了,可他一发起脾气来就像要吃人……” 皇后打断他:“我什么不知道,哥哥只要尽力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她才想起上下打量了一下好久没见过的哥哥。沈赫昌投军之前曾有妻子,并且给他生了个儿子,就是薜克兴。后来沈赫昌投军到皇后的外祖父,国朝名将孙绰手下,因为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孙绰提拔他作了自己的副将,并且将女儿许配给他。沈赫昌为了前程,便瞒了之前的婚事,直到老丈人去世,自己因军功显赫成为朝廷一品大员,才将自己的儿子接到军中。而前妻此时已经去世,儿子是邻居大婶养大的,沈赫昌之前也偷偷托人教儿子武功和兵法。但将薜克兴接来之后,只放在军中效力,却始终没有认他。虽然老丈人已经不在世,沈赫昌因为老丈人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对妻子仍然是很尊重的,所以此事一直没有说出来。他想着自己只有两个女儿,有一天将薜克兴过继过来也就是了。但没想到妻子两年前先于自己去世,他打算过继都不用了,自己可以正式认了这个儿子,还给他起了个很响亮的名字沈炯烈。只是最近他又有了新的想法,所以耽搁下来,但薜克兴本来就是惟沈赫昌是从的老实人,也从未有过异议,只知道替爹爹卖命。薜克兴现在自己也娶妻生子,心里只盼着有一天能真的认祖归宗。 这件事皇后沈端华是知道的,毕竟沈家如果无后是个很严重的事情,而她一向成熟懂事,所以进宫之前,沈赫昌将实情告诉了女儿,要她册封为皇后之后,一定要提携这个哥哥。而对于沈婉华这个被娇纵坏了的女儿,他们都守口如瓶,只怕她万一嘴不紧,对薜克兴升迁不利。 皇后看着这个一直没得到名份的异母哥哥比从前更高大魁梧了,而且武功高超,带兵布阵也很有韬略,心里十分高兴。只是哥哥由于出身的原因,为人处事胆子却小。因为没有名份,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理不直气不壮万事退让的样子,现在更是脸庞和眼睛里都带上了一些沧桑。沈皇后不由心中一酸:“哥哥受委屈了,爹爹对你,实在是太亏欠了。” 沈赫昌叹了一口气:“我也想给他名份正了,可又想不如等事情成了,一起办了,我就你哥哥这么一个儿子,谋什么还不是为了他。” 沈赫昌突然又像想起什么:“端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爹爹?最近国朝局势突然动荡得这么厉害,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沈端华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热茶,双手奉给父亲,端庄美丽的脸上仍然淡定平静:“爹爹,哪个朝代的朝廷争斗不是错综复杂,变幻莫测。女儿在宫中,与爹爹常通消息,况且女儿为皇上打理国事多年,朝中还是有一些力量的,也不能皇上和孟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赫昌点点头:“为父已老,早不想老受孟定国那小子的鸟气,只待时机吧。” 果然孟定国到了应少言和孟雨的小家里,应少言却没有回来。孟雪接过父母带来的年货,笑得甜甜的。她现在虽然过着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生活,却是幸福的不得了。孟雨直到最后一刻才赶来,他知道孟雨有喜了,心里一时不知是苦还是甜,但还是替妹妹高兴。只是见到父亲,他的心猛地往下一坠,看到母亲虽然兴致很高地来看妹妹,却比从前消瘦很多,而且走几步就累得要喘,心里更是生气,简直不想跟父亲好声好气地说话。 孟定国却以为孟雨仍然是因为江绿萍的缘故,还在想着怎么解开儿子的心结。却不想孟雨早在绮红院勘破了他的最不想为人知的秘密。 孟雪甜甜地笑着说:“表哥今天去给沈大人的驿馆值守,一会儿就能换班回来啦。”孟定国这才想起,是自己下的令,沈赫昌估计不会那么乖乖就范,但他越嚣张,倒对他自己越不利。 不一时,应少言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看到姑父姑母十分高兴,急忙行礼。孟雨也给表哥行礼,然而他心里有事,见到应少言竟然不像平时那么亲热。 应少言简单地向孟定国讲了一下换防的情景。孟定国皱了一下眉:“郭世超受伤了?严重么?这个沈赫昌实在太嚣张了!” 应少言道:“伤得不轻,沈赫昌掌力也是很惊人,世超躲得还算快,但还是被震吐血,太医说恐怕得养到年后才能康复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七九章 父子冲突 孟定国思忖一下,将应少言拉到一边,小声道:“郭世超曾经是刀盟的人,他杀人或者是出于复仇,也可能是在听命于皇上。你多注意他,但是尽量保护他不要受到伤害。京城局势复杂,他虽然武功强也有胆识,毕竟年纪太轻了。” 应少言点点头,应秀灵在和孟雪母女俩小声亲亲密密地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孟定国在叮嘱应少言,而孟雨却冷冷地看着父亲。他在想,终究位高权重,独揽国朝大事的人,杀罚决断,总是和一般人不同。即使自己是他的亲儿子,却又对他了解多少呢?尤其他听父亲和应少言说起郭世超,心里又老大不舒服。而他们两两窃窃私语,似乎自己完全是局外人,难道他已经和周围的亲人朋友格格不入了吗? 他们正各怀心思,却听到外面有人轻轻扣门:“请问这里是应少言公子的家吗?” 屋子太小,简陋的木门又太薄,那人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应少言急忙打开门,不由吃了一惊,外面站着的,竟然是狄英! 狄英看到孟定国,也有些吃惊和尴尬,急忙上前见礼:“狄英拜见大人。” 孟定国倒是泰然自若,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原来是狄大人,这是在家里,不必这么客气了,起来吧。” 孟雪惊喜地叫了一声:“狄大人,您怎么会来京城?” 狄英尴尬地回答:“因为在下接手河东前后出的事情多,皇上要问河东局势,就手诏狄英进京。昨日到京已经见过皇上,但又要参加朝会,回河东再回来时间赶不及,便在京城住下。在下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所以来看看少言贤弟。” 孟定国淡淡地说:“狄大人的事情奏报及时一些,皇上也不会这么急于见你了。之前苏北的事情也是如此罢。” 狄英脸红了,他一向心高气傲,认为自己是凭本事才走到今天,和孟定国一向疏离。但孟定国毕竟是国朝掌权之人,这样的情景乍一见面,他不能不对孟定国恭敬有加,被说几句也只能忍着。 此时只好说:“狄英粗莽之人,做事差池太多,还请大人指点。” 孟定国微微一笑:“当年你考武举,也是我和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才是人才,只是做好人才,也不容易。” 狄英的脸更红了,他平时再傲气,此时也只能忍耐。而且因为高傲的心性,心里便更不好受。 应少言看着不忍心,但也不敢提醒姑父,孟雨却是冷眼旁观。而应秀灵以前听过孟雪说这个狄英救过应少言,但又不敢确定,看孟定国脸色冷冷,也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孟雪不高兴了,她对孟定国嗔怪地说:“爹爹!狄大人是小雪和表哥的好朋友,也是救命恩人,他在河东和易容人拼命,才救了表哥的!” 孟定国对这个平日宠爱,现在刚有身孕的女儿自然是没有脾气,对女儿的脸孔立刻变得笑眯眯的:“小雪,爹并没有阻止你和少言结交朋友。” 说罢,他收了笑脸对狄英道:“你来一趟不容易,本官也不妨碍你和朋友叙谈,这便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要出门,应秀灵急忙将外氅取下给他披上,急匆匆和他一起出了门,孟雨也对狄英拱手告辞。狄英急忙给孟定国躬身行礼,然而孟定国像没看见,早已走远了。 看到狄英主动上门拜访,爹爹却一副倨傲的样子,孟雪十分不忍心,她对狄英说:“狄大人快坐吧,爹爹最近烦心事多,见了谁都像要咬一口。” 狄英被她说得笑了:“孟大人是我的伯乐,只是这些年,也没有什么来往,他或许嫌我不懂事了。” 孟雪叹了口气:“爹爹不是这样的人,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应少言心有余悸地说:“是啊,吓得我都没敢说话,幸好有你。” 孟雪嗔道:“关键时刻,表哥不仗义!” 应少言也笑了:“娘子太仗义呗。” 狄英看他们小夫妻恩爱的样子,一时间很是羡慕。又觉得自己也是个面冷而心热的人,因为感情不顺利,平时却也很少关注别人家庭生活如何,怎么倒是对这对年轻小夫妻特别有亲切感呢? 孟雨一言不发地跟着父母回到家里,他的怒气终于在进了家之后爆发了。 一进门,孟定国似乎还没看出孟雨的心情,把他叫到书房说了几句:“孟雨,你这几日怎么魂不守舍的?今日叫你去小雪那里,也是想让你高兴一下,看你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话都没说半句。你这样小雪能心情能好吗?” 孟雨突然觉得这个父亲这两天实在是太陌生了,他终于忍不住将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爹爹,您现在要孟雨做什么呢?孟雨这个所谓神探,在您眼里已经一钱不值了吧。” 孟定国坐在桌子后面,定定地看着孟雨:“你今天的样子,确实似乎不完全是因为江绿萍的缘故,你对爹有什么不满意,就直接说出来好了。反正你一向也不把我这个爹当爹,我也都习惯了。” 孟雨看到父亲坐在桌子后面,仍然一副气派很大的权臣样子,而且还对自己倒打一靶,真是气得非同小可,他不由将心里的疑虑和不满一股脑说了出来。 “好,爹爹。我知道沙不该现在通过候灵闪在联系第三个交易人。但我是您的儿子,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交易人竟然是爹爹您!” 孟定国腾地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孟雨,你还知道多少?” 孟雨已经气得声音都要颤抖了:“爹爹你利用权势和金钱,和沙不该交易,选定的做海西国王的人选,竟然会是江战!您明明知道萧梦时就是因为康明王要为他谋划海西国王的位置,才被人盯上,才会被向皇上举报兵器库的事情,结果死于非命。江战那么老实的人,您为什么要害他?因为您要在海西安插自己信得过的人,为了让萧正毅同意,您先给萧正毅谋复了官位。您下朝之后将萧大人请回家中,就是说的这件事吧?” 第二八0章 冷酷的父亲 孟定国冷冷一笑:“我的儿子真出息,查案查到自己爹头上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孟雨又如放水般地说下去:“有又怎样?您今天为什么对狄大人那种态度?因为国朝都是您的,因为狄英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您,却直接奏报了皇上,所以您忌恨他,排挤他,对不对?” 孟定国嘲笑地看着自己儿子:“因为他救了少言,你就否定掉你的亲爹,马上倒向他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他做过些什么事?你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孟雨气的声音都哆嗦了:“我知道什么,我只看到他在救人,我只看到您在他面前居高临下!” 孟定国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你要不是我儿子,你有半点机会在我面前吼吗?” 孟雨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是,我是您儿子。才看到您这些年是怎么对我娘,怎么对我和小雪的。您和绮红院那个灵犀是怎么回事?不说您让娘去北燕冒死寻找孤鸣鹤,现在娘好不容易安全回来了,她正病着,您去找那个灵犀,您对娘还有没有半点情意?” 孟定国终于不淡定了,这件他最不想让人知道,说出来有如撕掉他伤口的事情,竟然被自己儿子知道了。他一时羞恼交加,蹭地站起来:“孟雨,你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里指手划脚,现在谁是谁爹?你要管你老爹找什么女人吗?” 孟雨直盯着孟定国:“您现在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那么奇怪,易容人您为什么不抓了?他被您光天白日将孙锋母亲抢走,必然狗急跳墙,如果他再杀人怎么办?况且,只有从他那里,才能知道幕后的丝丝缕缕,为什么你完全不去查获易容人?” 孟定国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几步走到孟雨面前:“你脑子昏掉了你知道吗?你现在根本没有正常思考的能力,却在这里教训老子?再告诉你一遍,若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现在早被宰了丢到河里去喂鱼了!” 孟雨对站在自己面前的父亲半点不惧怕,却只是气得在发抖。他盯着父亲:“我知道爹爹从现在开始不会支持我,我只想告诉您两件事,第一我明天就去找易容人,第二如果爹爹再去绮红院找那个女人,我就把娘带走再也不回来!” 孟定国也盯着孟雨:“少吹牛吧,你去抓易容人?你打得过他?” 孟雨冷冷地说:“我会让少言和江战帮我的。” 孟定国冷笑:“应少言是禁军卫士,你无权调动。江战既然是我看中的海西国国王人选,我不让他动,他就不能动。” 孟雨拿出皇上令牌:“皇上许我探案可以调动任何人,凭什么不可以?” 孟定国突然出手,简直快如闪电一般,孟雨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令牌就已经到了孟定国手里:“令牌?老子让皇上给你的,老子想收回就收回!” 孟雨看着爹爹,淡淡一笑:“果然,在爹爹眼里,一切都是交易罢了。爹爹向皇上举荐我,却不告诉我,而让皇上主动来找我。因为爹爹知道,皇上主动找我,给了我面子,我就会去拼命,去卖命。您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竟然时时刻刻都在搞阴谋,对自己亲儿子竟然也如此。” 孟定国已经气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很想大骂混蛋,却还是忍住了,毕竟是自己儿子,骂他不就是骂了自己? 孟雨冷冷地看着父亲:“令牌您收回最好,不让我找表哥和江战帮忙也罢,如今我就自己去找易容人,您又能怎么样?” 他转身就要走,孟定国突然一闪身就转到他前面挡住了他的路,沉声道:“爹平时是惯坏你了,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要去哪里?” 孟雨也盯着父亲:“我自己去找易容人。” 孟定国仍然紧盯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你确定?” 孟雨恨恨地说:“我确定又如何?不找到他,杀掉他,我绝不回来。” 孟定国咬着牙说了个“好”字,话刚出口,他突然出手,捏住孟雨的肩胛骨,前后一错。孟雨痛澈心肺,惨叫了一声。 孟定国又顺势在他后心上点了一下,孟雨像一截木桩一样倒在地上,痛得浑身都在抖,却半点也动不了。 孟定国气的:“小子,你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再给你解开!” 他正说着,却不料想,突然书房门口有人凄厉地尖叫了一声,孟定国抬头一看,却是应秀灵站在书房门口。她脸色惨白地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儿子,突然疯了一样冲到孟定国身边,疯了般地打他,一边打一边哭叫:“你这个疯子,你在干什么,你快放过我儿子!” 她一边哭一边打,孟定国猝不及防,被她在肩上背上狠狠打了好几下,十分狼狈。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出手抓住应秀灵的手腕。应手灵拼命挣扎,却挣扎不动。 孟雨满头是汗,只是叫道:“娘,不要和他争……” 孟定国攥着应秀灵的手腕死不撒手,怒道:“要是让他跑出去,易容人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应秀灵看着孟雨痛苦的样子,大哭着:“你快给他解了,你要杀了我儿子了,我跟你拼了!”她拼命喊叫,孟定国就是抓住她的手腕不松开。应秀灵却很快耗尽了力气,眼前一黑就晕死过去。 孟雨叫了一声娘!想要起来,却完全动不了,又急又痛,满脸是汗。孟定国吓坏了,急忙将应秀灵抱起来,放到书房的床上,摸摸她的脉,跳得很急却很弱,他赶紧按住她的人中和虎口,许久应秀灵才慢慢醒过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是流着眼泪,却说不出话来,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 孟定国跺脚道:“我能害自己的儿子吗?你不要坏了我的大事!” 他走到孟雨面前,看着孟雨额头上仍然往下滴着黄豆大的汗珠。孟定国沉声道:“你这个混帐东西,你不体谅爹爹可以,但爹爹绝不能让你出门去冒险。你要是去找易容人,他可不像你爹这样怜惜你的小命。看在你娘面上,我给你解开,你最好自己想清楚,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 第二八二章 红颜慰籍 看到孟定国,她愣住了,却随即深深福下去:“孟大人,您,竟然来这里了?” 孟定国凝视着她娟秀清雅的脸:“心里不太平,找个地方坐坐。” 灵犀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大人,您……坐吧。” 小丫环进来,麻利地将茶水和点心、鲜果在红漆雕花木桌上摆放好,就赶紧出去了,并且将门小心地关好。 灵犀仍然用她一惯的款款步态走过来,搀着孟定国,让他坐在桌旁。她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没有敢直接搀他到她那舒适的榻上去坐。然后她坐在他旁边,柔声问:“大人今日不忙公事么?” 孟定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官服,幸好是自己,若是普通官员穿着官服进了绮红院,自己知道一定轻则申斥罚俸,重则免职。看起来自己也很双标。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抬起头盯着她白净细腻的肤色,如画的五官,淡淡地回答:“累了,找个轻松的地方。” 灵犀善解人意地柔声问:“大人要消遣些什么?是聊聊天,还是灵犀给您弹只曲子?” 孟定国看看周围,却像在找着什么,口中问道:“有棋吗?” 灵犀莞尔一笑,从旁边架子上拿过一副白玉象棋。两个下了三盘,灵犀都输了。第三盘之后,孟定国将棋盘一推:“你其实下得不错,但比她差得太远。” 灵犀也觉得刚才孟定国棋力很猛,半点没有相让,自己很快就只能认输了。她小心地问:“大人说的,是孟夫人吗?” 孟定国闭上眼睛,点点头:“她真聪明,做什么都聪明。箫也吹得很好,我第一次见到她,还没有见到其人,已经听到呜呜咽咽的箫声。那是个秋天,那箫声有多少萧瑟和悲凉。” 他睁开眼,突然问灵犀:“你多大了?” 灵犀轻声道:“回大人,灵犀十七岁了。” 孟定国的思绪像是又飘向了远方:“她那时比你还小,只有十六岁。但其实,”他看着墙上的一幅远山图,朦胧中竟然觉得那是大登峰顶。他凝视着那幅意境深远的远山图:“其实那之前,她两岁的时候,我就在她父亲的生日宴上见过她。可是我记得,她却不记得了。我万万想不到,最终她竟然能嫁给我,她那么美丽而聪明,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比她更聪明的女子,她竟然就嫁给了我,还对我那么好,命都可以给我。” 灵犀听得愣愣的:“大人,早就听说孟夫人是个奇女子,绝代佳人还非有才华,她对您可真是好呀,大人太有福气了。” 然而灵犀随即就吃了一惊,一眼泪水从孟定国眼角滑落:“她是嫁给了我,可以为了我不要性命,可她心里装的那个人不是我。” 他闭上眼睛,那一滴泪水便一直滑落下来。他站起来便往外走,灵犀突然明白过来,急忙到衣架上取下他的大氅给他披上,匆忙说了句“大人慢走!” 孟定国已经踉踉跄跄地走了。 灵犀呆呆地看着他远走,想不到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国朝实权人物,竟然也有如此软弱的一面。而此时,因为孟定国没有按正常时间去府衙办理公务,府衙已经快乱翻了天,吴一功派出好几拨人去找他,但谁也不知道,他竟然会去了绮红院。 因为皇后训斥了薜克兴,又抚慰了郭世超,孟定国也就算了,没有再和沈赫昌计较。孟雨这些天,由开始跟父亲的愤怒对掐挣蹦,变成垂头丧气,真的不想出门了。他被父亲一只手就制得完全没有抵抗能力,除了对父亲的愤懑之外,对自己的武功也第一次十分鄙视。想着出去了也没本事抓易容人,落寞的心情又添上了几份消极。 应秀灵看着儿子痛苦,自己的病倒是扔到一边了。她从病床上爬起来,亲自给孟雨做新鲜的美食,也经常软语安慰他几句。而孟雨知道的父亲的事情却不能跟母亲讲,他想起当日舅舅多着急地教自己练武功,把稍微空余点的时间都给了自己,而自己却还很不上心。可现在呢,他捧着那本武功秘笈,像看痴了一样,却仍然不得要领。反正在家里也没有事情可做,他干脆把它背诵下来,又重新自己默写了一遍,连上面的图也都重新画了,仍然不明其宗。应秀灵当年就是因为特别聪慧,孤鸣鹤才近乎强抢地,从玉怜珠手里抢她去做了弟子。她看儿子着急,就陪着孟雨一起看,也是一样摸不着头脑。 孟定国回来,看到娘儿俩在那起急,噗地一声笑起来。应秀灵恼了:“这不是当年大人已经练出来的么?为什么不告诉孟雨,还在旁边看笑话?” 孟定国笑道:“这个当年我也不是自己练出来的,是有高人帮我悟到的,你忘了么?” 他说着,揽住应秀灵的肩膀,很柔和地说:“你心疼儿子,但也不要太累到自己了。你应该记得,当年是谁帮我练出的功夫,得找那样一个高人。虽然你比我聪明,但比那个高人可比不上。” 应秀灵想了一下,噗地乐了:“可是到哪里去找那样的高人?可遇不可求呢。”孟定国双手抓住应秀灵的肩膀:“当年我也是经历了多少挫折,才最终练成的。光悟出这个秘笈是不行的,还要有人助你,才能将功力上到境界,所以我是非常感激大哥的。” 孟雨一下明白了:自己听刘成讲过,当年是舅舅用剑杀得爹爹连滚带爬,才最终成就了武功。他放下秘笈,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契机又在哪里呢? 想了一下,就又心烦意乱。又想起爹刚才对娘很亲热的样子,可孟雨一点也不开心。自从他知道了那个绮红院的灵犀的存在,就觉得爹爹对娘的一切好都是假惺惺的。 孟定国坐在书房里,看着夫人似乎又好起来,他突然心里像亮得开了一扇窗。虽然几位太医都说夫人病入骨髓,只怕难好。但自己看着这病势,完全是和心情相关,心情好了,人也精神得像好人差不多,自己一定不能再惹夫人生气了,并且谁也不能惹夫人生气。 第二八一章 心结难解 (时间调错了,这一章应该在上一章的前边。:))孟定国说罢,出手将他穴位点开,又将肩胛骨复了位,孟雨疼出一身大汗,内衣都湿透了。孟定国给他复位时,却不小心孟雨衣服里掉出一本书。孟定国捡起来一看,却是自己那本武功秘笈。 他又无奈又好笑:“狗东西,从我书房里拿的吧?当初我说过要给你,却一忙就忘了。这一定是你舅舅拿给你的。也罢,你参透了这一本,就不会再怕易容人。不过我倒担心,有那一天,你能把你爹宰了。真怀疑咱们父子俩是不是天生的仇人。” 孟定国将密笈扔还给孟雨,站起身,走到床边,将应秀灵扶起来,他立刻变得温柔了,柔声说:“你身体太弱了,激动什么?你让我放了他,我就放了他。可放了他,谁看着他?” 应秀灵身子软软的,快要支持不住了,孟定国只好扶着她让她靠在被子上:“你不要一时之仁,再坏了他性命。我不能天天在家里,你看住孟雨,至少这几天不要让他出门。” 他想了想,又道:“若是你看不住,我还是要点了他的穴,或者将他捆起来。孟雨现在脑子不清醒,我怎么也是他爹,他为什么一定认为我要害他?” 春秀已经带着太医赶过来了,孟定国对春秀道:“好好照顾夫人,不要让孟雨出门。”说罢他自去换上官服,离开了家。 孟雨急忙扑到床前,看到母亲因为自己跟父亲冲突得这么严重,又想起父亲这个时候还在和绮红院的姑娘荒唐,一时眼泪都涌到喉咙,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应秀灵勉强抬起手,轻轻抚着孟雨的头发,声音微弱地说:“孟雨,不要怪你爹,他心里是最爱你的。” 孟雨却突然种种悲凉涌上心头,不由就抱着母亲痛哭起来。 孟定国公事一完,赶紧回了家,看到孟雨已经不再和他置气,但也不理睬他。孟定国倒不在乎,只要看到儿子安全地在家里,他就放心了。他看到了儿子,才能再安心地去看妻子,应秀灵刚喝完了药,斜靠在枕头上,脸色更苍白了。春秀看到孟定国回来,小声道:“夫人今天除了喝药,什么都吃不了呢。” 孟定国心里暗骂孟雨:“小混帐。”便坐到应秀灵的床边。应秀灵眼睛略微睁开一点看着他,却半句话也说不出。 孟定国勉强冲她笑笑:“我做着公事心里也不踏实,赶紧回来陪你。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向着儿子?我真的很不开心。” 应秀灵摇摇头,眼睛从眼角滑落。她喘了半天,才说道:“我明白眼下的形势吃紧得很,你也很难做。但你毕竟是他的亲爹,怎么下手那么狠。” 孟定国低头惨笑了一下:“好吧,我孟定国还有什么呢?虎毒不食子,我在你们眼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吧。” 应秀灵闭上眼,气息似乎又微弱了很多,半晌才说道:“儿子太苦了,我若不在了,小雪还有少言疼他。孟雨就请大人多疼疼吧!” 孟定国一时呆了,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妻子或许随时都可能离开他。而儿子,他心里最重视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儿子,他要怎样才能让他理解他这个父亲,接受他这个父亲呢? 他喃喃地说:“我今天才知道,你最爱的男人是谁。” 应秀灵微弱地笑了一下:“能是谁?你就知道瞎想。” 孟定国看着她病弱中仍然很好看的眼睛,笑了一下道:“孟雨那个小坏蛋呗!看你昨天连哭带打的样子,一点形象都不要了。你心里哪有什么别的男人,就小坏蛋最重要。” 应秀灵噗地一声乐了:“也只有你这个老坏蛋想得出这种话来。” 跟孟定国一番乱叫乱打,应秀灵也累了。看孟定国情绪平复下来,孟雨也不闹了,她松了一口气,才感觉到疲劳,不一时就昏昏睡去。 孟定国将她散在腮边的乱发理顺,给她盖好被子,便出了府,跳上马。 他想去府衙办事,便信马由缰地沿着青石板铺的路漫步走着。 他的脑子现在也仍然什么都思考不了,他突然觉得,他满腹的话却并没有一个人可说。和妻子永远是欲言又止,二十年无法诉说的情感,令他们之间在感受真情的同时,也感受着无法互相倾诉的痛苦。 他的马带着他朝着府衙而去,然而突然经过一个热闹的地方,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赫然竟是“绮红院”三个字。他心中一动,那个美丽而温婉的女子,简直完全没有沦落风尘中的艳丽与妩媚风情,却只是温婉和清雅。 他勒转马头到了绮红院门口,翻身下马。门子见他竟然还穿着官服,吓得急忙上前:“大人,您……” 孟定国没有表情地说道:“带我去找于妈妈。” 门子急忙点头哈腰:“大人请。” 孟定国全无意识地跟着门子进了绮红院,一个小丫环已经风一般地跑到豪华富丽的小楼里,瞬间那个风韵犹存的于妈妈小跑着迎了出来,有些惊吓地行个礼,小心观察着孟定国的神色道:“大……大人,您今天竟然亲自来了!我给您找个最出色的姑娘陪陪?” 孟定国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很简短地说道:“不用,我去看看灵犀。” 于妈妈急忙陪笑道:“大人先到上房里喝杯茶吧。”她急忙转头对小丫环说:“快去让灵犀姑娘打扮起来。” 心里想,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多年孟大人可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 孟定国打断她:“不用让灵犀姑娘准备了,我看看她就走。” 于妈妈这里心一直狂跳着,赶紧在头前带路。他跟着她一边朝楼上走,一边看着这陌生而又艳香四溢的环境,心里想:“我今天是心有所感才来这里么?我是因为实在是个孤家寡人了才要到这种地方来么?” 他上了楼,于妈妈带着她走到一间装饰简洁的屋门口,正要敲门,孟定国制止了她,随即直接推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一个穿着浅蓝色纱衫,月白色长裙的女子站了起来。她肌肤白净,秀眉微挑,一头青丝随意地挽着发髻,乌黑的发髻上只有一朵浅粉色的珠花点缀,衬得她更如出水莲花一般的娴静。 第二八二章 秘笈难解 灵犀仍然用她一惯的款款步态走过来,搀着孟定国,让他坐在桌旁。她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没有敢直接搀他到她那舒适的榻上去坐。然后她坐在他旁边,柔声问:“大人今日不忙公事么?” 孟定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官服,幸好是自己,若是普通官员穿着官服进了绮红院,自己知道一定轻则申斥罚俸,重则免职。看起来自己也很双标。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抬起头盯着她白净细腻的肤色,如画的五官,淡淡地回答:“累了,找个轻松的地方。” 灵犀善解人意地柔声问:“大人要消遣些什么?是聊聊天,还是灵犀给您弹只曲子?” 孟定国看看周围,却像在找着什么,口中问道:“有棋吗?” 灵犀莞尔一笑,从旁边架子上拿过一副白玉象棋。两个下了三盘,灵犀都输了。第三盘之后,孟定国将棋盘一推:“你其实下得不错,但比她差得太远。” 灵犀也觉得刚才孟定国棋力很猛,半点没有相让,自己很快就只能认输了。她小心地问:“大人说的,是孟夫人吗?” 孟定国闭上眼睛,点点头:“她真聪明,做什么都聪明。箫也吹得很好,我第一次见到她,还没有见到其人,已经听到呜呜咽咽的箫声。那是个秋天,那箫声有多少萧瑟和悲凉。” 他睁开眼,突然问灵犀:“你多大了?” 灵犀轻声道:“回大人,灵犀十七岁了。” 孟定国的思绪像是又飘向了远方:“她那时比你还小,只有十六岁。但其实,”他看着墙上的一幅远山图,朦胧中竟然觉得那是大登峰顶。他凝视着那幅意境深远的远山图:“其实那之前,她两岁的时候,我就在她父亲的生日宴上见过她。可是我记得,她却不记得了。我万万想不到,最终她竟然能嫁给我,她那么美丽而聪明,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比她更聪明的女子,她竟然就嫁给了我,还对我那么好,命都可以给我。” 灵犀听得愣愣的:“大人,早就听说孟夫人是个奇女子,绝代佳人还非有才华,她对您可真是好呀,大人太有福气了。” 然而灵犀随即就吃了一惊,一眼泪水从孟定国眼角滑落:“她是嫁给了我,可以为了我不要性命,可她心里装的那个人不是我。” 他闭上眼睛,那一滴泪水便一直滑落下来。他站起来便往外走,灵犀突然明白过来,急忙到衣架上取下他的大氅给他披上,匆忙说了句“大人慢走!” 孟定国已经踉踉跄跄地走了。 灵犀呆呆地看着他远走,想不到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国朝实权人物,竟然也有如此软弱的一面。而此时,因为孟定国没有按正常时间去府衙办理公务,府衙已经快乱翻了天,吴一功派出好几拨人去找他,但谁也不知道,他竟然会去了绮红院。 因为皇后训斥了薜克兴,又抚慰了郭世超,孟定国也就算了,没有再和沈赫昌计较。孟雨这些天,由开始跟父亲的愤怒对掐挣蹦,变成垂头丧气,真的不想出门了。他被父亲一只手就制得完全没有抵抗能力,除了对父亲的愤懑之外,对自己的武功也第一次十分鄙视。想着出去了也没本事抓易容人,落寞的心情又添上了几份消极。 应秀灵看着儿子痛苦,自己的病倒是扔到一边了。她从病床上爬起来,亲自给孟雨做新鲜的美食,也经常软语安慰他几句。而孟雨知道的父亲的事情却不能跟母亲讲,他想起当日舅舅多着急地教自己练武功,把稍微空余点的时间都给了自己,而自己却还很不上心。可现在呢,他捧着那本武功秘笈,像看痴了一样,却仍然不得要领。反正在家里也没有事情可做,他干脆把它背诵下来,又重新自己默写了一遍,连上面的图也都重新画了,仍然不明其宗。应秀灵当年就是因为特别聪慧,孤鸣鹤才近乎强抢地,从玉怜珠手里抢她去做了弟子。她看儿子着急,就陪着孟雨一起看,也是一样摸不着头脑。 孟定国回来,看到娘儿俩在那起急,噗地一声笑起来。应秀灵恼了:“这不是当年大人已经练出来的么?为什么不告诉孟雨,还在旁边看笑话?” 孟定国笑道:“这个当年我也不是自己练出来的,是有高人帮我悟到的,你忘了么?” 他说着,揽住应秀灵的肩膀,很柔和地说:“你心疼儿子,但也不要太累到自己了。你应该记得,当年是谁帮我练出的功夫,得找那样一个高人。虽然你比我聪明,但比那个高人可比不上。” 应秀灵想了一下,噗地乐了:“可是到哪里去找那样的高人?可遇不可求呢。”孟定国双手抓住应秀灵的肩膀:“当年我也是经历了多少挫折,才最终练成的。光悟出这个秘笈是不行的,还要有人助你,才能将功力上到境界,所以我是非常感激大哥的。” 孟雨一下明白了:自己听刘成讲过,当年是舅舅用剑杀得爹爹连滚带爬,才最终成就了武功。他放下秘笈,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契机又在哪里呢? 想了一下,就又心烦意乱。又想起爹刚才对娘很亲热的样子,可孟雨一点也不开心。自从他知道了那个绮红院的灵犀的存在,就觉得爹爹对娘的一切好都是假惺惺的。 孟定国坐在书房里,看着夫人似乎又好起来,他突然心里像亮得开了一扇窗。虽然几位太医都说夫人病入骨髓,只怕难好。但自己看着这病势,完全是和心情相关,心情好了,人也精神得像好人差不多,自己一定不能再惹夫人生气了,并且谁也不能惹夫人生气。 他正心里胡思乱想着,家人来报说康明王来了。孟定国道:“一个人来的?那小子带来了没有?” 家人急忙躬身道:“大人让王爷带来,他还敢不从?” 孟定国哼了一声:“也是个让人操心的东西。” 不一时,家人引着康明王进了书房,孟定国站起来拱手:“定国见过王爷了。” 康明王愁眉苦脸地:“大人不要打小王的脸了,小王过来听大人吩咐。” 孟定国请康明王坐下,家人上了茶,孟定国问道:“请王爷带来的人呢?” 康明王忙说:“在院里等大人吩咐。” 孟定国对家人说:“带他去找孟雨。” 他话音未落,外面却吵吵起来:“王爷呢?王爷哪去了?为什么就杜圭一个人?馒头呢?骗人.....” 然后就听哎哟!扑通!哗啦啦! 康明王急忙站起来,孟定国一把将他按住了,两步就走出屋去。 康明王不知杜圭闯了什么祸,很不放心,但被孟定国按住,又不敢动。 第二八三章 教训傻子 孟定国出了书房,只见两个家人坐在地上揉腿托腰直哎哟,再看自己的花盆和鱼缸被砸得稀烂。那个身高比别人高一头,肩膀宽一倍的杜圭,正站在那里一脸委屈不愤。 孟定国笑了一下:“想吃馒头的杜圭?” 杜圭看着这个看上去很和气的人,很生气地说:“王爷呢?告诉杜圭来了有馒头吃,馒头在哪里?” 孟定国又很和气地笑着:“杜圭?听说你力气特别大,很能打架,你打得过我,我就给你馒头好不好?” 杜圭不相信地看着孟定国:“杜圭不打老人家。” 孟定国气的,谁老人家啊?这下不打你都不行了。 孟定国冷冷笑一声:“这么客气?那我先来打你!” 他话音未落,人已飞起,一掌击向杜圭。杜圭猝不及防叫了一声:“老头打人啦!”下意识挥拳就朝孟定国打来。 这是个愣小子,根本不知道躲避,从来都是乱打别人,而且出拳速度奇快,一般武林高手也避之不及。孟定国微一闪身,左手一拨杜圭出拳的手臂,向前一送,杜圭的胳膊顿时剧痛,孟定国右手已经一掌结结实实拍在杜圭左肩上。 杜圭人立刻飞了出去,扑倒在院子里的硬土地上。他哇啦哇啦地大叫起来:“老头好厉害啊,好疼哇!” 孟定国一个箭步到了杜圭面前,杜圭吓得往旁边爬,孟定国出手就按住了他,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瞪着他。 杜圭吓得直哆嗦,直喊:“老头饶命!老头饶命!” 康明王已经跑到院子里,看到孟定国已经制住杜圭,也不敢过去。又看到打碎的花盆和鱼缸,以为孟定国因此生气,心里郁闷地想:“是您非得让他来的,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傻子,这会儿又生气打他。” 杜圭虽然力大无穷,但是怎么敌得过孟定国的掌力,他吓得浑身哆嗦。孟定国听他还老头老头地叫,更生气了,凑近他道:“杜圭,你还想不想吃馒头了?” 杜圭一边哆嗦一边说:“不要了不要了!杜圭要回家。”说着,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孟定国拍了拍他,站起来,对家人道:“带他去找孟雨。” 又对大哭着的杜圭道:“以后不许叫我老头!听到没有?而且,不许哭!” 杜圭吓得立刻噤声,缩在地上眨巴着眼看着孟定国,一边往后躲一边拼命点头。家人看着好笑,让你狂,这回知道我们大人的厉害了吧。 孟定国又很凶地道:“跟着这个人走!” 然后对家人耳语几句,家人点头,杜圭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知道掸身上的土,跟着家人顾头不顾腚地走了。 孟定国回头看到康明王站在书房门口,一副欲救不敢的样子,便道:“王爷站着干什么?外面很冷的,进去喝杯热茶吧!” 康明王不敢说话,跟着孟定国进了书房。几个家人看到孟定国进了屋,才暗暗偷笑,大人平时一副洒脱的样子,想不到还挺在意别人说他老。其实大人不过四十出头,正在盛年,只是那个傻子,估计把有胡子的都叫老头而已。 孟定国和康明王重新落座,孟定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突然道:“这是夫人沏的么?” 家人急忙道:“大人,夫人说这几日要照顾公子饮食起居,不管大人了。” 康明王心里暗笑,都说孟大人怕老婆,果不其然,估计是又惹了夫人了。 孟定国道:“哎!你就不知道把给孟雨的茶给我拿一碗过来么?” 家人忙道:“是,小人这就去给大人端来。” 等屋里无人了,孟定国才脸上无一丝笑意地说:“王爷不要三心二意,西陲被沈赫昌统管过多年,是国朝要害之地。皇上若不是下了决心,不能给王爷这个机会。有些事,就不要考虑太多了。” 康明王低头不语,半晌方道:“小王也想替大人分忧,将西陲成为大人放心之地。只是这些年,朝内争斗激烈,出生入死,还被人算计,又被皇上猜忌,早已心冷如冰。” 孟定国笑一声:“若论被人算计,本官被算计得比谁不惨?整整两年昏迷不醒,有一天醒了,竟然为毒杀我的人继续卖命。康明王,你既然在这个世上,又是皇家血脉,想躲也躲不开的。” 康明王低了头:“小王自然知道,只是有个请求。” 孟定国心说,您不是特别高傲的么,竟然还有请求了。这时家人已经将茶端来,竟然还温在一个装了滚水的银托儿里。 家人道:“夫人说,只有这一杯,让大人不要洒了。” 康明王本来心事重重,听家人这么说,差点笑喷了。孟定国很是无语,自己将茶杯从银托里取出,喝了一口,放到桌上,对家人道:“你下去吧。” 孟定国道:“王爷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只要定国办得到,绝不会推拒。” 康明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天在椅子上躬身向孟定国拱手道:“小王想再见一次兰姿。” 孟定国看着他,心说这个情种!他目光如炬:“王爷,你就没有替兰姿想一想吗?你见她一面不要紧,她心思摇动,日后在宫里会更艰难。” 康明王半晌无言,但显然心绪难平,许久才慢慢地说道:“若不是远征沦陷大夏,我是必会娶她的。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心宜的人,不再好好看看她,我什么都做不下去。” 孟定国叹道:“这些我都清楚,但她如今是皇上的妃子,而且有了皇子,你一旦打乱她的生活,若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康明王道:“我再见她一次,也只为死了心。不见这一面,我是死不了心的。她一直拒绝见我,但我知道她心里仍然想着我。” 孟定国心说,当然想着了,当着皇上都眉来眼去的。 孟定国自己也曾为情所困,人到中年都没有走出来,自然知道康明王的心思。他也很心疼赵兰姿,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子,聪明美丽,武功高强,竟然被皇上这个混蛋霸去了。但他当时被皇上毒杀,下属没人罩着,很多人那段时间经历都很悲惨。这也是孟定国再次出山之后,毫不犹豫将大权揽于一身的缘故,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不争权,连你的亲人朋友都保护不了。 第二八四章 傻子有秘密? 赵兰姿是孟定国心中的一个痛,虽然复出之后,他将赵义明不断提携,高官厚禄都不曾少,但曾经一个青春美丽的女孩的一生,已经完全被毁掉了。 孟定国无奈地说:“好吧,我就让兰姿和你见一面。只是你也有妻儿,知道该怎么做。” 康明王急忙站起,给孟定国施了大礼:“大人成全,小王终身难忘此恩!” 孟定国心说,还真是个情种,自己卖力帮他脱罪复王位,甚至分封,也没见他这么感激过。 孟定国站起来:“王爷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到了西陲就要保定国朝一隅之平安,也是弹压你仇敌的力量所在。” 孟雨此刻却正在自己屋里抱着那本秘笈百般不得要领,简直要抓耳搔腮,家人带着杜圭来了。家人敲门进来之后,躬身对孟雨说:“大人让带这位爷见公子,让公子好好招待他。” 孟雨抬头一看,吃了一惊:“杜圭?你和康明王一起来的吗?你为什么哭啊?” 杜圭看到孟雨,更是哭得哇啦哇啦的。家人在旁边掩口而笑,孟雨问家人:“他怎么了?” 家人忍着笑道:“他看没人给他馒头吃,把咱们大人的花盆和鱼缸打个稀碎,还拿拳头打大人。结果就这样了。” 孟雨说:“啊?” 杜圭哇哇哭说:“老……老……打我!”他不敢说老头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家人忙道:“那是我家大人,你叫大人他就不会打你了。” 孟雨哭笑不得:“爹爹不是这种人,杜圭什么都不懂,就算打碎了爹爹的花盆,爹爹也不会打他啊。” 家人忙道:“小人也不知道啊,只是大人说了,让您给他馒头吃。” 孟雨心说爹爹这又心里憋什么呢?忙对家人道:“你去厨房把馒头都拿来,如果不够,去街上多买些。他总得至少两大屉才够吃。” 家人忙点头出去了。 孟雨又看到杜圭身上全都是土,心说爹爹估计也就给了他一下子,不过这一下子就够这个傻小子受的,足以让他记住一生,再也不敢招孟定国。 孟雨急忙又叫个家人打了热水过来,给他洗脸擦手,衣服上的土也掸掉了。这时家人用大号托盘端着热腾腾的馒头来了,杜圭立刻收了眼泪,狼吞虎咽起来。孟雨又倒了热茶给他喝,忍不住说:“慢一点嘛,别噎着了。”没想到孟夫人亲自沏的茶,孟定国只分到一杯,倒便宜了这个傻小子。 杜寺一口喝光茶,又抓起一个大馒头,正要吃,突然停了一下:“孟公子,你真好。” 孟雨吓了一跳:“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好?” 他说完,又拿起那本武功密笈看起来。杜圭把脑袋凑过来:“孟公子你看的是什么?上边还有画,是小人儿,还在动,好玩。” 他说着伸手就去拿,孟雨急忙把密笈藏起来:“别什么都瞎拿,这一本可珍贵了,弄坏了没地儿找去。” 杜圭睁大眼睛:“什么叫珍贵?” 孟雨哭笑不得:“哎,就是这一本书啊,等于好多好多个馒头。” 杜圭噢了一声:“那是挺贵的。” 说罢又开心地吃起馒头来,孟雨看他吃得香甜,不由笑了一下。心想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如果自己是个傻子,想必现在也挺幸福。 他躲开杜圭远一点,又开始抱着那本宝贵的武功密笈看起来。 偶尔抬起头看杜圭一眼,发现他吃馒头还真是吃得香甜,就是脸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孟大人是让他太委屈啦! 孟雨不由笑了笑,又继续看起密笈来。 不一会儿,家人来报:“公子,康明王和大人谈完事情,要带杜圭回去了,让您一起过去跟王爷见个面呢。” 孟雨将密笈小心地放到抽屉里锁好,然后拍拍杜圭:“走吧,没吃完的馒头让家人给你包好带走。” 杜圭呆了一下,突然跳起来搂住孟雨:“不要啊!我不要去见那个大人!他会打我!” 孟雨被他一惊一乍弄得又吓了一跳,忙安慰他:“没关系,有我陪你呢,大人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现在不过去,王爷不能带你回家,那你就得和大人住在一起啦!”杜圭一听,赶紧跟着孟雨就往外走,让他留在这里陪那个老头大人,真是平生最可怕的事情! 杜圭躲在孟雨身后,畏畏缩缩地跟着他走到孟定国的书房门口,看到孟定国正和康明王一起出来。孟定国看了一眼杜圭:“我叫什么?” 杜圭吓得往孟雨身后躲:“大……大人!” 孟定国笑了一下:“这就对了,这几天,你每天都要来,听到没有?” 然后他一指孟雨:“来了就找他要馒头!” 孟雨瞪大眼睛,爹爹这是怎么了? 杜圭看一眼孟雨,一付左右为难的样子。馒头虽然很有吸引力,但眼前这个大人,实在太可怕! 康明王也是一头雾水,难道孟大人非要杜圭一起来,就是为了打他一掌,再让他吃馒头? 康明王带杜圭走了,孟定国看了孟雨一眼:“你的密笈研究得怎么样了?” 孟雨心里很不想和父亲说话,但又不得不回答:“没有怎么样,还不得要领。” 孟定国用一种不以为然的口气说:“功到用时方恨少,和我当年一样。敌人到了跟前,本事还没有练出来。不过我很快就悟出来了,哈哈……” 他笑了两声,便拂袖而去了。 孟雨知道不仅自己对父亲有了隔阂,父亲对自己也是很不满意。他深吸了一口气,院子里阴冷阴冷,天空也灰蒙蒙的。他一时都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终于到了他人生中的一个难过的坎儿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家,也是十分的憋闷,便提起剑,走出了家门,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天已经渐渐暗了,天气冷,街上几乎没有人,只有繁华的街上和集市灯火辉煌,而他却远离那光亮的地方,走到灯火阑珊之处。 突然,他听到巷子深处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吃了一惊,急忙向巷子里跑去。却看到一个女孩惊慌地迎面跑来,孟雨急忙喊了一声:“姑娘不要怕,出什么事了?” 第二八五章 劫持 远处仍然传来挣扎和扭打声,女孩看到孟雨,愣了一下突然道:“孟公子,小姐被一个蒙面人拿刀劫持了!” 孟雨定睛一看,竟然是巧果。他听到蒙面人,第一意识是那个阴魂不去的蒙面人或者叫易容人,他顾不得自己只有一个人,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飞跑过去。 果然巷子深处,只见一个蒙面人提着刀,一只手抓着一个女子,任她挣扎也不放手,只冷冷地说:“叫就杀了你!” 孟雨急忙大喝了一声:“你是谁?抓她干什么?” 但随即他愣住了,他知道他是谁了! 孟雨急忙道:“放了她,不要伤害无辜。” 那人犹豫了一下,却见又有一个人提刀从那人身后的巷子拐角处急急跑过来,对那人口气严厉地喝道:“放手!” 竟然是江绿萍。而那蒙面人竟然就听话地放了手,而被抓住的女子果然是沈婉华。 那人一放手,沈婉华早就吓得腿软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江绿萍急忙将她扶起来。她一抬头,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孟雨在凝神注视着她。江绿萍也惊了一下,但随即对孟雨道:“愣着干什么?带她走!” 说着将沈婉华一推,正正将她推得跌到孟雨怀中。孟雨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沈婉华。沈婉华吓得浑身发抖,伏在孟雨怀中,哭都哭不出来了。 孟雨惊异地盯着那个蒙面人:“你要干什么?!” 他只来得及说了这半句话,江绿萍突然很严厉地打断孟雨:“孟雨!你还不快带沈姑娘走!” 孟雨愣住了,他不相信似的看着江绿萍,半晌他的心中滚过一阵绞痛,她竟然如此不相信自己!他还没有糊涂到在沈婉华面前说出那个蒙面人就是郭世超。 江绿萍无疑是怕自己说出来,那时若不杀了沈婉华灭口,郭世超就会有危险。她为了两个都保全,只能用强硬的口气暗示自己不能说出郭世超的名字。 可是,自己会说吗?江姐姐,你是不相信孟雨的人品,还是不相信孟雨的智慧。 他一时心口疼痛,却只能无语。他抱着沈婉华,眼睛却看着江绿萍,不由眼里流出的全是失望和悲伤。 江绿萍怕时间长了,沈婉华看出郭世超的奇怪之处,因为他们两个人原本也是认识的,忙又道:“孟雨,你还不快带她走!” 孟雨最后看了江绿萍一眼,低头用颤抖的声音对沈婉华道:“沈姑娘,我们快走吧,你在这儿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家。” 他拉着沈婉华,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巷子,叫了一辆马车,陪着沈婉华到了驿馆。 他不知道之后江绿萍和郭世超是怎样的,他只有心痛,无法形容的心痛。 沈婉华就什么也不明白,早就吓蒙了。但是能和孟雨在一起,心里又激动起来,她紧紧抱着孟雨,怎么也不撒开。 转眼到了驿馆,孟雨对沈婉华道:“到了,快放开我,让别人看见成什么了?” 沈婉华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望着孟雨道:“为什么江姐姐好像认识那个劫持我的人?” 孟雨道:“胡说,你连江姐姐都怀疑吗?照你这么说,我也认识那个人了。” 沈婉华不敢再问了,却又耍赖说:“你扶我下去,我腿都软了。” 孟雨虽然无语,也没什么办法,搀着她下了马车,门口都是禁军在守卫,应少言也在。看到孟雨搀着沈赫昌的女儿下了车,眼睛不由瞪大了。但他却在值守,只能什么都不说。 薜克兴也站在门口,天已经全黑了,小姐带着丫环出去,还不回来,沈赫昌急坏了。和薜克兴怒道:“这个死丫头,完全被惯坏了!” 薜克兴派了几路人出去到京城各处寻找,此刻看到沈婉华一脸惊吓地被孟雨扶下来,吓了一大跳,急忙走过来:“婉华,你跑哪去了,大人都急坏了。” 薜克兴从小看着沈婉华长大,也经常带她玩,虽然沈婉华不知道他是自己亲哥哥,却是很熟悉,也很亲切的。 沈婉华一摆手:“哎呀,薜大哥,别提了。我自从认得这个孟雨,遇上无数次刺杀啊,劫持啊,以后出门一定要先看看黄历!” 孟雨眼睛都瞪大了:“沈姑娘你不要胡说好不好,你今天被劫持跟我有什么关系?” 薜克兴急忙问道:“孟公子,劫持婉华的是什么人?” 孟雨耸耸肩膀:“我半路无意中遇到的啊,反正那个人蒙面使刀。” 孟雨故意这么说,是想看薜克兴的反应。薜克兴一脸迷惘:“蒙面使刀?京城这么不安定么?这倒要问问郭世超是怎么一回事了。” 孟雨心说这位薜将军也是够糊涂的。他还没回答,突然听到一声咳嗽,抬头一看沈赫昌已经踱步出来了。 “禁军不得力,有神探就好了。” 他冷冷地说,又对孟雨道:“你又救了婉华一次,本爵谢谢你了。” 孟雨笑笑道:“只是路过而已,以后不要让沈姑娘太晚出门了。” 随即又道:“郭世超似乎前日受了伤,这京城治安,也得问问李统领才是。” 薜克兴竟然不以为然地:“那个草包。” 沈赫昌瞪了他一眼,薜克兴便不说话了。 孟雨心里暗笑,向沈赫昌告辞,沈赫昌又瞪着沈婉华:“给我滚进去!明天再敢出门,打断你的腿!” 沈婉华哼了一声,理都不理父亲,带着巧果蹭蹭几步进了驿馆。 孟雨告辞离开,突然心里激灵一下。刚才薜克兴和沈婉华站在一起,虽然年龄相差悬殊,可五官、举止、神态都十分想像,尤其眉宇间的气质。 孟雨哆嗦了一下,沈赫昌只有两个女儿,而且他一直是个多疑,对属下也非常粗暴的人,惟独对薜克兴一直都是和言细语。孟雨不由又打了个冷噤,这天下奇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孟雨一夜几乎都没有睡着,他听着窗外像呼哨一般的风声,眼睛看着房顶,瞪得大大的。 第二八六章 江战愿意去吗 如果没有记错,他印象中郭世超当初是喜欢沈婉华的,他那个时候是个多么淳朴而可爱的大男孩,难道双凤山庄的大劫,一下就让他变得如果偏执了吗,他当时手里拿着刀,分明不是想伤害沈婉华就是要绑架她的。不论沈赫昌怎样对他,沈婉华是无辜的,而且当初大家曾像朋友一样,互相的帮助都是真诚的。他竟然这么快就忘记了第一次暗恋的朦胧与青涩,对自己心宜的少女如此冷酷和狠毒,而且他跟江姐姐……想到这里,他的心又痛起来。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冰冰冷的,而心里却更凉。 第二天一早,应秀灵亲自把早饭端到孟雨的屋里。这些日子,这个儿子比有了身孕的女儿还让她心疼与担心,她都不敢生病了,全部心思都在孟雨身上。 孟雨不吱声地在母亲的注视下,把早饭吃了。应秀灵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子,从小对孟雨也很少有那种温柔而体贴的表示。但如今儿子这么大了,遭受到身心伤害和痛苦的时候,她的母性表现得比任何母亲都不差半点的。 看到孟雨将饭吃完了,她摸摸他的头:“好孩子,不要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这个世界上,对你好的人很多。你爹也是最疼你的,不要记恨他。” 孟雨笑了一下,他不想让母亲担心,便说道:“娘,您不用担心,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应秀灵点了点头。看着孟雨起身拿起自己的剑,应秀灵并不问他去哪儿,她知道儿子大了,自己还是不要罗嗦。她看着孟雨将剑挂好,便拿起他的外氅,替他披上:“外面冷,别回来太晚。” 孟雨点点头,对母亲笑了一下,便出了门。 “我一直没敢去看你,真的不知道去了该说什么。”江站对孟雨说,他让伙计将酒温得更热一些。他不想让孟雨心凉。 这是个小小的却温暖得很温馨的一个小酒馆,菜也很好吃。 孟雨道:“其实爹爹和你,不是最近有大事商议吗?” 江站小心地看看孟雨:“这件事你知道了?” 孟雨拿起酒杯,这是很烈的酒,淌过喉咙的时候就像火烧一样。 然而,此刻他需要的就是这种酒。他一口气将杯里的酒喝干:“我以为你心里是不愿意去海西的。我以为爹爹的这个要求是个无理要求。” 江站给他将菜挟到碟子里:“多吃点菜吧。”他放下竹筷,对孟雨道:“先是我大哥同意了,他觉得我做什么都不是很合适,料理生意肯定不行。在家里给他帮忙也像是帮闲一样,迎来送往都不会,不像做正经营生。他不想让我很没出息,所以孟叔叔一提他就特别高兴的答应了。” 孟雨道:“海西太荒僻了,和江南完全是两回事。萧梦时是个对权力有想法和追求的人,可你和他完全不一样。” 江战慢慢地说:“大哥的想法是这样的,但点秀有些不愿意,她希望我们两个,能和她父亲离得近一些。毕竟弟弟梦晴还小,她对于父母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安慰。” 孟雨道:“这确实是明摆着的。但我看到爹爹送萧大人出来,萧大人虽然显然是没有思想准备,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没有不开心的意思。” 江战低下头:“是的,他也希望我能更有出息一些。” 孟雨将酒杯放下:“你呢?江战,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对你是了解的,你不应该贪恋海西国王的那个位置。难道只是因为爹爹要求你,你就要为他做这件事吗?现在知道海西国王位置虚待的人很多,你一旦答应,必然而为别人加害的目标。萧大哥不就是个例子?” 江战看着孟雨:“孟雨,我知道你完全是替我着想。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是我自愿答应孟叔叔的。他半点没有强迫我。” 孟雨笑了一下:“我的父亲,他没有强迫你。好吧,那我来说出实情。现在国朝局势已经很凶险,大战随时一触即发,而且战争一旦爆发,不是国朝内乱这么简单。外族必定想要染指,有些内部势力也要借助于外族势力。海西那条秘径就变得格外重要,现在知道那条秘径的势力也已经不少了。爹爹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关键时刻去控制那条秘径,以防外族势力通过秘径合兵进攻国朝。” 江站惊的愣住了:“孟雨,你怎么知道?” 孟雨仍然淡淡地一笑:“我这两天被爹爹千讽刺万挖苦,他是我的父亲,可一副卸磨杀驴的样子。但我虽然不成器,毕竟对这个案子是最熟悉的吧,这就是我探案的成果。想不让我知道,也不是他可以说了算的。” 江战也端起酒杯,将那烧喉咙的酒也一杯灌进去:“你是神探嘛,我最佩服你的。孟叔叔最疼的就是你,他心里不会那样想的。” 孟雨突然一把抓住江战拿酒杯的手:“你是真心愿意的吗?不要说坐上那个位子千难万险,生命随时受到威胁。到开战的时候,守那条秘径,几乎必定是九死一生的,我不想你去。” 孟雨看着他,眼睛都湿了。 江战也看着孟雨:“我已经决定了,没有人强迫我。我不会惧怕危险,只要我做的事情有意义。我不做,也要有人来做,那为什么我不去做?” 孟雨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可是,你和点秀姑娘就要成婚了,你们多幸福的一对,你不为她着想吗?” 提起萧点秀,江战的心情也是复杂而纠结:“她只是不愿意离开她父母,但她说了我去哪里,她就陪我去哪里。所有的危险,她都知道。” 孟雨松开手,摇摇头:“为什么,这段日子,为什么没有一些快乐的消息给我?所有的,都是这样?” 江战笑了一下:“我没有觉得这是不快乐的消息,连大哥都支持我去,萧大人也是如此。他也认为我应该去,他只是舍不得女儿。” 孟雨仍然摇头:“如果萧大哥活着,他真是个最适合的人。他每天都在盼着这种驰骋疆场的机会,他心里的热血,总想要有地方抛洒。算了,不如我去跟爹爹说,让我去算了。反正我孤家寡人,死了烂在地里也不影响什么。” 第二八六章 尴尬的面对 江战噗地一声笑了:“少瞎说。人家沙不该也是要考察的,我的条件比你好,人家看上我了好不好。” 孟雨推了他一把:“去你的吧,吹牛。”他拿起酒杯又一口喝了个精光。 他的眼睛喝红了,他好像真的巴不得自己醉了。突然,他想起还有一件事情要说:“江战,郭世超这次被沈赫昌所伤,他就更恨沈赫昌和刀盟,你告诉江姐姐,让她一定劝郭世超不要去涉险。形势险恶到这种程度,再不可以任性妄为的。” 他说完这句,突然觉得舌头大了,也不听使唤了。他看着江战,感觉似乎也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了,人也往凳子下出溜,江战急忙绕过桌子,扶住他,觉得他整个人变得好沉。孟雨最后看了江战一眼,说了一句:“好想睡。”就真的睡过去了。 江战托着他的肩膀,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肩上:“好哥哥,你真的太心累了。”其实孟雨不过比他大两三个月而已,可在江战心里。孟雨比自己的亲哥哥亲姐姐都要亲。 江战将孟雨拖回家,放自己屋里的床上,给他脱下靴子,屋子里很暖和,他只拿了条薄被给他盖上。江绿萍正在家里,她当然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江战对姐姐说:“他心里难受,喝得多了。刚才他还说让你劝郭世超现在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 江绿萍笑了一下:“姐姐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孟雨,让他好好睡吧。等醒了再送他回去,要是他一直不醒你记得去告诉孟婶婶一声,不要让她着急。” 江战点点头。江绿萍又道:“把我屋里的炭火盆也拿过去吧,喝醉了不能再着凉。” 孟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冬天黑得早,天色已经暗下来。他头痛欲裂,却发现自己在江战家里,而江战并不在屋里。他坐在床边想找鞋,却差一点一头栽到床下。江战其实是去孟府了,江绿萍在外面听到响动,急忙进来,赶紧扶住孟雨,柔声说:“你刚醒,慢一点起来。” 孟雨的心突然又痛了,他将她推开了:“我没事,自己可以的。姐姐只要记得我对江战说的话就好。” 江绿萍看着孟雨:“孟雨,新年之前,江战和点秀就要成亲了,你一定要来,不然江战会难过的。” 孟雨已经穿上靴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婚礼,多么喜庆的事情。不适合我这样的倒霉鬼。” 他拿起自己的剑就往外走。 江绿萍急忙拿起他的外衣:“外面很冷的,不要吹病了。” 她要给他披上,他却躲开了。孟雨退后一步,看着江绿萍,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她了? 她仍然是那种秀丽而沉静的样子,他一时觉得,她是不是从来就没在乎过他,她为什么任何时候都可以这么平静而镇定。孟雨看着她:“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那样提醒我?我会糊涂到说出他的名字,让他涉险么?” 江绿萍一时答不上来,半晌才说:“我知道你的,孟雨。当时只是确保万一,万一说出来,我们对沈婉华也不能说是完全可以控制的。” 孟雨笑了一下:“果然是个合适的女掌门人选。”他从她手里拿过外衣,转身踉踉跄跄走出屋,江绿萍心里颤了一下,还是过去要扶他,又被孟雨一把推开了。 江绿萍看着他摇摇晃晃走远了,泪水涌了出来。她低下头,眼泪成串地落了下来。 孟雨在冷风中踉踉呛呛地走着,他突然感觉到周身像是冷透了,冷到了心里。这条巷子又窄又长,此刻空无一人,他远远望去,却看不清巷子尽头能不能走出去。 难道自己的眼也花了吗?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竟然觉得天倒转一样,昏然间就又摔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闭上了,却仍然听得到有人在说话:“姑娘,这不是上次……” 似乎那个被称作姑娘的人,轻轻的“嘘”了一声,却随即说:“快帮我扶他进去,在这里会冻坏的。” 孟雨再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松软温暖的大床上,头上的粉色幔帐垂下来,一片温馨的女人气息。 孟雨吓了一跳,急忙坐了起来,拉开幔帐就要下地。 旁边一个女子急忙过来:“孟公子,你不要起太猛了,当心头晕。” 孟雨抬头一看,更吓了一跳:“朱妙?” 他急忙向两边看看:“这是哪里?绮红院么?我可不要在这里……” 朱妙伸出染着红红指甲的修长的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启开红唇微笑着说:“绮红院怎么了?客官没给银子,倒嫌吃亏了?” 孟雨头还在晕,被他一推,又倒在枕头上,朱妙附身看着他,娇媚地一笑。 孟雨大叫起来:“你想干什么?不要啊!!!” 这时候一个丫环走过来:“大人,这是您要的青梅汤。” 朱妙伸出纤纤玉手,将那盛着青梅汤的薄胎青瓷碗接过来。 “大人?”孟雨一脸懵懂。 朱妙坐在床边,孟雨急忙往后缩。 朱妙轻轻:“我不坐在这里,怎么给你喂汤啊?这里是驿馆,不是绮红院。” 孟雨坐起来,他一时还有些头晕,但觉得体力似乎恢复了一些,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谢谢姑娘,我自己来吧。” 朱妙笑笑,,将碗递给他,站起身。 孟雨喝了一口才问道:“沙不该先生也在这里吧,姑娘的真实身份是海西国的官员吗?” 朱妙淡淡一笑:“怎么,刚好一点就开始审案子?” 孟雨将碗放在旁边的案几上:“上次我叮嘱过姑娘,有人已经知道姑娘的秘密,让你赶紧离开,为何不听?” 朱妙笑笑:“本来我是想尽快回到海西,但是这边主顾新出了一些情况。当然,也是有了新的要求,我要再停留一段。” 孟雨冷笑一声:“好吧,您的主顾都是大人物,算我没说。” 孟雨穿上靴子下地,站起身:“我的剑哪去了?麻烦姑娘给我。” 朱妙笑了笑,将剑拿起来,双手递给孟雨,孟雨正和她一双妩媚而明亮的眼睛对视上,不由有几分尴尬。 第二八七章 父子敌对 朱妙将剑给了孟雨,却紧接着说道:“孟公子还是不要着急走,再休息一下不妨,花儿要来看你呢。你们是老相识,可自从你上次离京到再次来京这么多日子,你都没有见过她呢。” 正说着,门已经打开,一个穿着蓝色袍子,黑色靴子的异族姑娘进来了。她一眼看到孟雨,便奔到孟雨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他:“蒙!” 然后她将脸贴到他脸上,又亲了一下。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花儿,她瘦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与快乐了。 而一直没有去见花儿,也是因为孟雨觉得难以面对这个纯真开朗的姑娘。孟雨也贴了贴她的脸,然后问道:“花儿,你最近好吗?” 花儿眨了眨眼睛:“锅超的任,太富杂了,花儿不懂得!不明白!” 孟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说:“花儿,你不用去搞明白!你做你自己就最好了,沙不该先生的任务完成之后,你回到海西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花儿摇摇头:“窝在这里最后看刀的他!窝腰留灾这里!” 孟雨一看又跟她说不清楚了,自己也无言。 朱妙搂住花儿:“花儿,我们海西人是讲究为朋友报仇的,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那个坏人太厉害,孟雨会找到他为萧报仇的。” 花儿点点头:“窝知刀,那个把窝装在呆子里的人!” 孟雨心里在想,那个人已经暴露出真面目了,必然是覆灭的命运,等到他偿了他所欠的血债,花儿也就可以安心去海西了,自己必须要为花儿做到。 他对花儿道:“朱妙说得不错,孟雨一定会替萧大哥报仇,花儿你放心好了。” 朱妙对花儿道:“花儿你不要太难过,你爱的人虽然去了,但你也要好好的生活,不然他在另一个地方也会为你难过。” 花儿听了,抱着朱妙放声大哭起来。朱妙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半晌花儿止了哭声,朱妙拿起丝帕帮她擦掉眼泪。 花儿道:“妮闷有湿情妖谈,窝走了,不搭扰妮闷。” 等花儿走了,孟雨忍不住问道:“你竟然是海西的官员,可为什么在绮红院那种地方?” 朱妙微笑了一下:“你们国朝的人很难懂的。其实我在绮红院里,也只有沙不该一个恩客而已。我去那里还不到半年时间。” 孟雨不由冲口而出:“那也……” 朱妙很妩媚地笑了一下:“在你们国朝人眼里,只要女子进过那种地方,就不洁净了是不是?但男子却可以到里边大行其道,别人还认为是风雅。” 孟雨噗地笑了:“是这样的,然而我并没有到里面大行其道过。” 朱妙也忍不住笑了:“孟公子不必急着解释的,这个朱妙无权过问。” 朱妙果然看着妩媚入骨,骨子里却十分豪爽。孟雨不由对她有些敬重。 “姑娘来这里,就是为了海西国王的人选么?” 朱妙笑了一下:“国王人选是个很需要慎重的事情,一个人评价难免不准,而沙不该先生又是个老好人。所以我国国王派我这个比较苛刻挑剔的人共同办理此事。” 孟雨笑了一下:“或许你这次也看走眼了。” 朱妙笑了:“我知道江战是你朋友,但是是你更了解他,还是我更了解他,还真不好说。不过,” 朱妙婷婷地走到孟雨面前:“他已经快是我的国王了,我对他会十分尊重的,所以不可和您随便议论。我知道孟公子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这个结果,却是不可更改。” 孟雨此时感觉到在外呆了一天,那酒让自己十分虚弱,他便不再和朱妙讨论下去,其实本来他很愿意和她多谈谈,她是一个美丽而有吸引力的女子,让人很愿意和她在一起。 孟雨拿起自己的剑:“朱妙姑娘,我今天没有其他的话送给你了。只是再告诉你一遍,你身份泄露,在京城随时有危险,早些回海西去吧。” 说罢,他不等朱妙回答,便离开了。 “又跑出去了?”孟定国看着孟雨,“不是和你说要你在家里好好呆着,研究那个密笈吗?我还等着你练出绝世武功,好好教训一下自己的亲爹呢。” 孟雨一声不吭,也不看父亲。 孟定国叹口气:“算了,不让你出去不是怕你有危险么。易容人那么可怕,你又是个非要管闲事的性格。那本武功密笈,是你娘十二岁那年从孤鸣鹤那里逃跑时顺手偷出来的,孤鸣鹤自己都没有练成。如果不能够踏下心来真正悟道,那密笈就如废纸一样。” 孟雨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块烂抹布一样,只要遇到父亲,就要被埋汰一番。他只能用一言不发来对抗。 孟定国看儿子一脸死倔的样子,无可奈何地说:“爹可以给你个提示。你在西玉州,是跑到我的书房乱翻去了吧。那里所有的珍奇兵法和武功密笈,你娘都替我抄了副本。惟有这一本,她没有抄。因为不论是抄写,还是再刻印,都没有用的。只有这个原本才能帮人悟出这本秘笈里的武功,你千万得保护好。你练不出来,我还要我孙子接着练呢。” 孟雨并不像从前那样,父亲一提孙子就跳起来。他仍然一言不发,孟定国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确定儿子懒得搭理自己,才道:“今天你跑出去一天,杜圭来了没拿到馒头,哭着走了,明天你给他补上。” 孟雨仍然不说话。 孟定国实在无语了,叹口气:“去吧,你娘给你准备了饭,不要让他们一番心意白费了。” 孟雨气愤地说:“爹的所有书籍珍藏,娘都给爹抄了副本。可爹有没有对娘好一点!” 孟定国怔住,他看着孟雨,半晌才缓缓说道:“怎样,才算是好?” 孟雨将头扭过去,不看孟定国。 半晌,孟定国才道:“去和你娘吃饭去吧,小雪和少言也来了,小雪为了等着你还饿着肚子也不肯先吃,你站在这里算什么?” 孟雨这才又一言不发地给父亲行礼,退了出来。 第二八八章 温馨的晚饭 ,。 他往母亲房间里走去,心里充满了对父亲的敌视,但有一件事他并没有忽略。杜圭是个什么意思?父亲不会这么无聊的,只是自己最近脑子确实不好使了,他一路都在想,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父亲这么安排的原因。 一进饭厅,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今天除了和江战在小酒馆喝酒时吃了些下酒菜,一整天粒米未尽,倒在朱妙那里喝了一碗酸酸的青梅醒酒汤,此时他的肚子真的饿得咕咕叫。桌上只有几只大汤盆,冒着鸡汤和肉汤的香气,春秀看到孟雨进来,笑着说:“春秀得赶紧去叫夫人,今天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可以一起吃饭呢。” 另一个丫环春燕过来说:“公子,我给您盛碗汤先喝着吧,夫人说外面太冷了,回来一定先给您喝些热汤。” 孟雨坐在墙边的椅子:“不要了,爹和娘都没有来呢,我先喝什么汤。” 春燕笑道:“大人不来吃饭了,要在房公务呢。”春燕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大人说他来一起吃饭惹公子不高兴,让您和夫人小姐好好吃一顿。” 孟雨无语了。不过如果父亲真的在,这个饭估计吃得真是堵心。 不一时,应秀灵带着孟雪和应少言过来了。她一听春秀说孟雨回来,就坐不住了。 孟雪看到孟雨,赶紧行礼:“哥哥,你终于回来啦,可以吃晚饭啦!” 孟雨也赶紧站起来,给母亲和表哥行礼。 随即笑着对孟雪说:“以后表嫂不用对我行礼了,我得给你行礼了。还有饭该吃就吃,不要饿到我的小外甥。” 孟雪噗地一声笑了:“坏哥哥,就会胡说。” 少言道:“沈婉华被谁袭击了?” 随即又马上说:“现在不说吧,回头再说。” 孟雨心说还是不要什么都告诉表哥了,虽然表哥对郭世超也很了解,但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便补充一句:“估计是沈赫昌的仇家,蒙着面,没有看到长什么样,就已经跑了。” 应少言也并不再多问,他本来就是个很谨慎的人。 应秀灵就只心疼孟雨在寒冬腊月的又在外面奔波一天,并不知道他大半天都在江战的**上醉得呼呼大睡,忙说:“快开饭,一边吃一边说。” 家人呼呼地往上上菜,应秀灵赶紧盛了一碗热腾腾散发着香气的鸡汤给孟雨:“快喝,在外面冻坏了吧。” 孟雨接过鸡汤喝了一口:“娘,您别照顾我了,您和小雪都比我需要照顾。我一个大男人,弄得像弱不禁风一样的。” 孟雪笑眯眯地说:“娘一向就偏心哥哥呢。” 应秀灵也笑眯眯地说:“今天才知道呀?”说着给孟雪也盛了一碗汤:“你也喝。” 然后又看看应少言:“呃,我女婿给留到最后了。” 应少言和孟雪渐入正轨,应秀灵也算是心落到肚子里。现在再也顾不得是江战好还是应少言好的问题,只要孟雪觉得好,就什么都好。再说,再怎么样应少言也是自己侄儿,只要不亏待自己女儿就好了。况且,应少言大冬天从北燕泅水送她回来,再冷的心也应该捂热了。 应少言急忙说:“娘,少言来给您盛。” 说着从应秀灵手里接过汤勺,盛了一碗汤,双手端给应秀灵。 应秀灵噗地笑了一声:“小雪交给你,真是没错的。” 应少言不好意思地说:“少言一直觉得对不起小雪呢,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也没有个人服侍她。” 应秀灵慢慢地说:“只要你心里对小雪好,姑姑就放心了。没看到姑姑现在只是操心孟雨么,你已经把小雪照顾得很好了。” 她说着,拿起一块蒸糕递给孟雨:“你的武功悟得怎么样了?” 孟雨真的饿坏了,接过糕咬了一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完全钻到了死胡同里。” 应少言道:“是在河东我看过的那个秘笈吗?又是图又是字的,可我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呢。” 应秀灵笑笑,回忆起来:“这个是孤鸣鹤视若珍宝的东西,据说在他之前,这本秘笈也辗转了不少武学大家,历经一二百年,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悟出来。只是听说还是前朝的时候,有个力大无穷的人叫担山,意思就是能扛起山来。他并不识字,却悟到了这本秘笈的真谛。然而他自己会了,因为不识字,人还有点傻,却不懂得传给别人,后来的人就都仍然要自己悟。但直到你父亲,才算是真悟了出来。” 孟雨心里一动:有点傻?杜圭不正是这样吗? 难道父亲真的是有意图,还让康明王带杜圭来家的? 他不动声色,拿起汤碗,慢慢地喝着汤。 他神游物外的时候多了,应秀灵和孟雪都不以为然。 应少言好奇地说:“那姑父是怎么悟出来的呢?为什么不传给孟雨?” 应秀灵噗地一声笑出来:“一传就能传下来的,还叫什么绝世武功。不过你姑父也是在面临绝境的时候,闷在家里悟了很长时间,后来得到高人相助,才算悟到。他自己一个人,也是不行的。” 应少言听得入了迷,他是最感兴趣武功的:“那也得有个高人来帮助孟雨才可以了?” 应秀灵又笑了:“也得他自己钻到差不多进了绝境了,或者那个高人就出来了。” 她慈地拍拍孟雨的后背:“所以你爹爹不让你上街呢!他就是让你闷在家里,钻到一定程度,高人就出现了。” 孟雨呆住了,原来父亲存了这个心思。 应少言道:“姑父和我说了,大朝会之前情势非常紧张,江湖各派的高手也会集聚京城,姑父确实需要得力的人来帮助他。” 孟雨闷闷地道:“就是说我不得力呗。” 应少言笑了笑,他的脾气一向很好,看孟雨不开心,他很温和地解释道:“姑父的意思是,只有你有希望成为他的得力助手。我们现学都来不及。” 孟雪也噗地笑出来:“爹爹和哥哥遇到一起,不顶牛吵嘴才是很稀罕的事情。不过爹爹就是爹爹,不哥哥,他谁去呢?”.。 第二八九章 过年团聚 眼看已经到了腊月中旬,各地官员已经纷纷聚集到京。京城虽冷,却一副更加繁华热闹的景象。又加到了年底,连各种米面肉鱼菜的价格都陡升了好多。 应正云因为西玉关吃紧,晚了几日出发,但西玉州离京城不远,所以中旬时也到了。他将守关事务交给关正枫,又拜托孤鸣鹤要多协助关正枫。但动身上京之前,想着应少言也在京城,而苏绮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离开过西玉州,于是把妻子也带了到京城。这于他还是很少见的事情,应正云一向公私分明,凡公事不愿意带家眷。只是想着这二十多年太委屈妻子,这次无论如何让她离开西玉州这个住了四十多年的地方,到繁华的京城好好过个年,看看新鲜,也和儿子儿媳团聚。又想应少言这个儿子虽然有时很可气,但还不失血性,他心里早就原谅儿子了。 但是汪一恺仍然没有露面。虽然应正云是正敢作敢当的人,但毕竟他一直视汪一恺为大哥。皇上特旨要召见几大山庄和江湖上和皇家关系好的门派,也特别要嘉奖和义庄在与北燕战事中的贡献。只是汪一恺神龙不见首尾,而孟定国之前也告诉应正云,汪一恺的消息已经有了,只是要通过中间人转达,他本人也表示届时会来京接受皇上嘉奖。不过也愤愤地说,那场战斗他并未参加,只不是碍于皇上的旨意而已。 应正云知道自己杀了张大谦,要想让汪一恺原谅,是难上加难了。但他并不想回避与汪一恺见面,反而想越早化解越好。 至于汪真真,皇上知道这个蓟北女侠亲自参加了战斗,特旨要她一定上京。应正云知道这一路带着妻子,和汪真真一起走会很不方便。好在汪真真自己对应正云说,婶婶要乘马车,必然会走得慢。自己庄里事务繁多,可以晚几天出发,快马加鞭也就到了。 应正云知道这是汪真真善解人意,但是内心又很怅惘,自己走出那个隐居之地后,除了迫不得已的交流,两个人从来没有机会好好的交谈一次。应正云自认为是问心无愧的,但他不能不承认,他是十分想和真真好好谈一谈,尤其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那一段甜蜜而难忘的回忆。 孟雪最开心的就是,舅妈将可儿带来了!在西玉州孟雪和可儿最亲,可是去河东却不能带她,还是苏绮云细心,出来的时候自己没有带丫环,却只带了可儿出来。到了京城,瞻仰了一下应少言的住处,苏绮云就晕了一下。应正云笑着说:“京城居大不易啊。”于是夫妻俩和西玉州带来的人也都住在驿馆里,应少言和孟雪的小家,连可儿住的地方也没有,她也只好在驿馆里继续服侍苏绮云。但是孟定国和应秀灵知道了,怎么能答应,第一时间去驿馆将大哥和大嫂接到了府里,于是孟府一下热闹了很多。 最高兴的其实是孟雨,再也不用天天看着父亲的脸生气了,舅舅一来,简直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他又把脑袋靠在舅舅的肩膀上撒娇地蹭蹭,孟定国看着,气得胡子都快撅起来了。 苏绮云不开心地说:“我们和妹妹一家住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要少言和小雪也来住呢?少言就算了,小雪现在没有人照顾,万一她和我孙子有事怎么办?” 应正云还没有说话,应秀灵噗地笑了:“大嫂,您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孙子呢。” 苏绮云脸红了:“我瞎猜呗。反正少言不在的时候,小雪还要自己做饭,她那么弱,怎么可以?” 应正云对应秀灵说:“在西玉州也就算了,到了京城,你大嫂一刻看不到小雪都会心慌。不如到我们走前这段时间大家住在一起。等我们离京的时候,给他们租个大些的房子,让可儿可以和他们一起住,照顾小雪。” 苏绮云立刻道:“你自己回去好了,我也要留在京城,等我孙子出生了,我还要接着照顾。” 应正云很无语地说:“是不是为了孙子,你连我这个夫君也打算不要了?” 应秀灵笑着说:“大哥,你们老夫老妻不要争了,本来也是第一个孙辈,大嫂看重一些也是对的。少言在禁军一年就满期了,明年冬天就可以回西玉州。那个时候岂不是一家五口就团聚了吗?” 应正云笑着对苏绮云道:“小妹说得倒也对,你开心就好,我不过是想多陪陪你,既然你这么不重视我……” 苏绮云不甘示弱地说:“怎么不重视了?只是有个比较而已,和小雪还有咱们孙子相比,这一年大人就受些委屈嘛。” 应正云又微微笑着:“你开心就好。” 孟定国却没有说话,他看着应正云对苏绮云的态度,总觉得大哥心里在想什么,永远都没有人知道。当年应正云和苏绮云是父母之命,两人并无感情,匆匆订婚的前后,苏绮云对应正云是十分顺从的。但自从应正云再次出世,对苏绮云十分宠着惯着,似乎要把过去二十多年对她的亏欠都补回来。孟定国在想这一对奉命成亲,紧接着就分开二十多年之久的夫妻,他们到底有多少相知。苏绮云是西玉州第一才女,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她是个很贤惠的妻子,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应正云在她的心目中到底是重要,还是并不那么重要。 应正云对孟定国道:“汪大哥还没有消息吗?” 孟定国气的说:“这个老大哥,硬是耍气,一定要大朝会之前才到,也不肯跟我直接联系。” 应正云点点头:“我是必须得面对汪一恺的,不论他会怎么样生气,我都得和他好好谈一谈。张大谦一个人不可能挑起那么大的事情,他在和义庄必定有同谋。只是当时战事紧急,必须赶紧杀了他,将和义庄的形势迅速扭转,很多事情也没来得及弄清楚。” 孟雨国不在意地道:“你可以问真真嘛,她是小辈,从小武功又都是你教的,你问问她有什么关系?我相信她知道的事情并不会想你掌握的那么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九0章 私访遇刺 应正云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她不想说的,我也不想强迫她说。” 孟定国道:“这么紧要的事情,大哥顾虑为什么这么多?她是小辈,作为和义庄现在的领袖,她是必须配合你的。” 应正云没有说话。他觉得一是自己从心里不愿意去逼汪真真,张大谦的事情,他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他不想再重演一次了。 孟定国还没来得及安排康明王和赵兰姿见面,皇上却开始蠢蠢欲动了。随着各国使节和各地大员纷纷来京,京城繁华热闹到了一个空间的时期。 最吃紧的是京城禁军,郭世超的伤还没有好,但是连皇上也知道李忠义靠不住。皇上让郭世超带伤加紧布置禁军的京城防卫,每天的巡逻次数也增加了。应少言也更多的给郭世超帮忙。郭世超是内伤,沈赫昌又手狠,当时如果不是他功底好躲得快,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一方面皇上让加紧防务,一方面他听说京城热闹,却起了微服出宫的念头。 宫外,清风冷冷,天高云淡。几朵无依的白云,缓缓在天空中飘动着。宫墙外护城河的水,并没有上冻,还在缓缓流着。 皇上微笑地看着雅妃:“你的功夫到底有多好?是不是超过我表弟?”雅妃也微微一笑:“女子练功,原本不为了什么,自然只是兴趣所致。臣妾的功力,自然是比不上师弟的。只是父亲是武将,所以习惯性的自小就教臣妾武功,后来看臣妾还有些悟性,才送到黄山学艺。” 皇上看看巍峨的皇宫和护城河边上宽阔的大道:“朕很少从外面看皇宫什么样的,当帝王也是很不自由的。不过今日朕只是个普通人,朕的安全可就是要爱妃来负责了。” 雅妃的衣服里面绑着长剑,她微微一笑:“愿皇上能在繁忙的国事中有片刻的闲暇。” 皇上看着雅妃,笑着说:“朕的妃子里,你是最会说话,最聪明,也最能干的,甚至是最有姿色的,但不争虽然是长处,有时也显得过于懈怠了。” 雅妃仍然娴雅地一笑,她的另一面在皇上面前是从不显露的:“皇后娘娘太能干了,臣妾只要安分随时就好。但臣妾随时听皇上吩咐。” 皇上大笑:“好啊,那今天就听朕吩咐,护驾去看看京城的繁华吧!”皇上随即对身后两个侍卫太监周天、周地两兄弟道:“走吧!” 这两个太监也是自幼习武,武功十分高强,一行四人,骑着马悠闲地来到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上。 周天笑着对皇上说:“王老爷,这是京城最大的集市西市,白天不仅京城自产商品,各地甚至国外的货品应有尽用,想买什么都买得到。海外珍奇宝玩也是各色各样的。只是到了晚上,货品一收,就变成灯市,灯火通明的,市民也是扶老携幼儿,拉家带口的赶来看灯。” 赵兰姿笑道:“小的时候,爹爹也常带我来灯市,有一次还把我丢了。” 皇上调侃道:“兰姿,你长得这么漂亮,没有被人偷走么?” 雅妃笑道:“那个人果然是个拐子,骗我给我买好吃的。奈何我完全不信,拼命大哭大闹,爹爹赶来,差点把那个拐子揍死。” 皇上也笑着说:“卿出身武将之家,性格自然直率爽朗。记得当进宫时你也是争强好胜的,只是如今倒是对什么都淡泊了的样子。” 皇上这样说,心里是颇为不舒服的。虽然不断有稚年玉貌的妃嫔不断进宫,但雅妃赵兰姿相貌才能始终是很出众的,所以她不以皇上为意,就令皇上更不舒服。 雅妃莞尔一笑:“臣妾在妃嫔中已经是年长的了,也有皇子了,心性自然和年少时不同。” 皇上淡淡道:“庆瑜也是聪明的,你要好好教导。” 雅妃当然明白,皇上是指她若总是在宫中消极度日,恐怕也会影响庆瑜的前程。急忙答是。皇上看着街市两边琳琅满目的商铺和货摊,兴致盎然起来,挑了不少新奇的东西让周天周地放到马车上。又去铺里购置不少字画和文房用品。这些宫里内库有的是,材质做工更好,但样子却不如店铺里的时新有趣。 不一时,马车里已经堆满了东西,皇上也有些累了。雅妃急忙对皇上道:“皇上,时候不早了,也该用午膳了。不如咱们回宫吧。” 其实虽说是微服私防,皇上走的路线也是事先踏勘好的,周天和周地一个在前面引路,一个在后面保护,雅妃和皇上并排骑在马上不急不慢地走着。 不一时走到一条僻静的大道上,两旁大树原本是遮天蔽日,此时树叶掉光了,粗细不一的枝条伸进寒冷的空中。 雅妃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寂静得可怕,她像想起什么,问周天:“这条街有禁军巡视吗?” 周天愣了一下:“这条街和皇宫隔一条街,没有店铺,住家的门都开在另一条街上,这一面都是后墙,很少有人,所以白天是没有禁军巡街的。”他说着,心里也紧张起来。 雅妃道:“这里离皇宫很近了,皇上,我们打马飞驰吧。” 皇上明白雅妃的意思,也觉得有点不安,遂道:“好的。” 他话音刚落,突然从巷子两旁高大的槐树上,和围墙上,呼啦啦飞下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剑,从四面合围过来。 雅妃大吃一惊,她急喊了一声:“拔剑,靠近皇上!” 周天和周地也顿时心生寒意:“是谁走漏的消息,怎么会有人知道皇上此时从此经过?” 他两人急忙和雅妃一起,将皇上挡在中间。皇上随身也带着宝剑,他从小习武,并没有惊谎失措,而是也将剑拔了出来。 四个人对十几个人,显然是一场恶战。蒙面人执刀攻了上来,雅妃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显然是首领,她迎上那个人,两个人刀剑相击,转眼间过了三招。雅妃大吃一惊,这个人武功太强了,自己纵然可以勉强牵制他,也支持不了太久。周天和周地兄弟也和其他杀手交上了手,皇上知道凭三个人也保护不了自己,于是也仗剑和杀手斗杀起来。虽然周天和周地兄弟俱是高手,可对面十几个一样武功高强,而且训练有素的杀手,很快周天和周地都中了刀。周天的手臂被砍了一刀,而周地的大腿也受了伤。 第二九一 王爷救驾 眼看杀手已经将他们重重围在中间,雅妃心里焦急无比,这个对手手中的刀如雪片般向她攻击,不仅刀法精奇,而且明显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雅妃只能靠着招式的多变来应付,她自幼学武就聪明,剑招变换多,而且变得也快,遇到敌人也能灵活应对。但本身武功就逊于对手,而且临战经验更是明显不及。寒冬腊月的天气,她的汗都下来了,眼看快要支持不住了。她的心里却还是在想:“这个人是谁?国朝中有这样武功的人并不多。而且看他迅疾的动作和身法,应该年纪不大。”此时,与雅妃交手的人蒙着黑布的脸上,一双如炬的眼睛里已经闪现出杀机,令人感到可怖。 就在已经万分紧急的时候,却恰巧有一行人从此路过。听到兵器在寒风中的叮当碰撞中,急忙拔转马头向这条街奔来。 看到双方格杀的情景,来人中为首的一声大喝,自己先挥刀杀了过来,他手下还有十来名卫士,尽数杀将过来。 几招过后,那人发现和雅妃缠斗的人武功十分高强,刀法格外狠辣,雅妃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他大喝一声:“兰姿,和我一起攻他!”说罢,他半分不停,挥刀向那人如秋风扫落叶般砍去。那人突然受到攻击,急忙分心去对付来人。雅妃在旁边拎着剑喘了几口气,叫道:“王爷小心!”随即提剑再次攻了过来,两个人一直合攻那个杀手。王爷带来的其他卫士,也和众杀手斗杀起来,一时鏖战激烈,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转眼间二十几个回合已过,那人发现王爷身手十分厉害,尤其和雅妃合攻自己,配合竟然极为娴熟,估计一时难以取胜。他大喝一声:“撤!” 他瞬间一刀挡过王爷的刀和雅妃的剑,身形飞起,疾速掠走。他手下的人也迅速和他一起离开。 等撤到住地,那个杀手将蒙面黑布取了下来,扔在地上,恨恨道:“想不到赵兰姿和隆琪王早有勾结,他们两个刀剑配合根本不是一天两天!”一个卫士道:“大人,我们往后怎么办?” 那位被称为大人的人,眼睛盯着地面,深思半晌才仍然恨恨地说:“本想借这个机会,结束了这件事。看来又要等了。也罢,不论什么方式,我必不会放过这个荒淫的皇上!” 那条街巷里,康明王上前躬身道:“臣弟救驾来迟,请皇上赐罪。” 皇上刚才也舞剑拼杀了一番,也属不易,此时惊魂方定,忙道:“隆琪,多亏你了。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 原来来人正是康明王和他的卫士,其中还有杜圭,刚才杜圭抢着铁棍搏杀一番,起了很大作用。那些杀手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实战经验十分丰富,或不是康明王和雅妃联手,又有杜圭这个天生神力的傻子,还真不能这么快逼退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 康明王直起身:“皇兄出宫做什么?而且只带雅妃娘娘和两个侍卫。” 他眼光随即划过雅妃。他忍不住不看她,却突然知道在皇上面前这样做的危险,将眼神避开了去。 皇上道:“快要大朝会了,想微服私防一下,却不想出这种事。禁军办事太不利了!” 康明王淡淡笑了笑:“皇兄出来的行程和路线知道的人太多了吧,我想是有人故意泄露,并且勾结外面势力刻意设计的。皇兄,现在是非常时期,您还是尽早回宫吧,让我的卫士和周天、周地兄弟一起护送皇兄和娘娘。” 皇上一愣,有些担心道:“隆琪,那些杀手何其厉害,而且想必恨死你了,你一个人也太危险,分几个人保护你吧。” 康明王仍然淡淡道:“不妨事的,有杜圭陪我,可以的。” 皇上看了看杜圭,杜圭刚才看着雅妃长得漂亮,多看了好多眼,此刻又看着皇上好奇,一呲白牙:“呵呵。” 康明王急忙训斥他:“这是皇上,不得无礼!” 又急忙躬身对皇上道:“皇兄,这杜圭是个傻子,就是力气大,您别怪他。” 皇上笑了一下:“我哪有时间怪他,他刚才出力不少,还要赏他!不过我要赶紧回宫去,省得再遇到什么危险。“ 他随即又道:“隆琪,你救了朕,朕一定嘉奖你。” 康明王心中憋着气,满腹怨气,却只能忍耐地说:“臣弟与皇是血脉至亲,不求嘉奖,只有个请求。” 皇上忙道:“你但讲无妨嘛。” 康明王急忙道:“皇兄,臣弟的妻子不通中原语言和风俗,若有冒犯,还请皇上宽容他们。” 皇上盯着康明王:“此事你心中可有怨恨?” 隆琪道:“臣弟不敢。” 皇上道:“你之前犯的错太大,西陲之地交给你,若不在其他方面做些姿态,众臣和其他诸候王不会服的。至于你的妻儿在宫中,他们也是朕的亲眷,你就放心好了。” 隆琪又道:“皇兄,臣妻和臣子都不通中原话,请皇上给他们找个懂大夏话的,也请着人教他们习汉话。” 皇上噗地笑了:“你也太不相信朕了。他们的一切都会有人照顾,你说的事情,不成问题。” 皇上看看天:“好了,外边也太冷了,又受了这般惊吓,朕要回宫去了。” 雅妃在皇上身后,始终一言不发,也没有表情。 康明王开始忍不住看她,旋即因为害怕被皇上看出来,也不敢再看。 周天受了伤,但还是将皇上的马牵了来,将皇上扶上马,皇上拨马远去。 康明王只能远远看着雅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皇上遇刺,回到宫中便引起巨大震动。 孟定国发了雷霆之怒,喝道:“郭世超呢?他怎么管的禁军!把他给我叫来!”又道:“叫孟雨也即刻进宫!” 他又对皇上道:“皇上受了惊吓,赶紧回寝殿休息吧。” 皇上摇摇手:“舅舅,朕不妨事,还是弄清事情要紧!” 郭世超也知道出了大事,心中大惊,急忙快步跑着赶到宣政殿,给皇上叩头请罪。孟雨也赶过来了,听到皇上遇袭,他也吃了一惊,但不知道这和刀盟有没有关系。但是他突然又想起,自己的令牌还被爹爹没收着呢,凭什么白使自己。但跟老爹是不可能讲道理的,只能第一时间奔了过来。 第二九二章 能吃馒头的杜圭 孟定国看着郭世超,脸都气白了:“你怎么安排的禁军守卫?皇上刚出宫,就出这么大的乱子!一整条街,竟然无人巡视,雅妃娘娘和皇上随身太监都与杀手打斗半天了,你们禁军竟然都不知道,还要皇上回宫来再告诉你!” 郭世超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急忙道:“都是世超之罪,请大人责罚!” 孟定国怒道:“要不是皇上有龙威护体,遇到康明王,现在责罚你还有用吗?” 孟雨心说:“爹爹今天怎么了,还龙威护体的……” 虽然郭世超给他心中留下的痛,恐怕让他一生都不能原谅他,然而孟雨知道这件事与郭世超完全没有关系,看到父亲雷霆之怒只冲着郭世超,不明白爹爹今天是怎么回事。看郭世超不敢分辩,孟雨急忙说:“禁军统领是李忠义大人,而且郭统领刚被沈大人所伤,本来就应该休养,只是因为京城防卫紧要才带伤坚持,为何现在全怪到他一个人头上?” 孟定国对孟雨斥道:“你闭嘴!让你来不是替他分辩的,你现在就去宫中,将知道皇上今天行踪的,都去查一遍。尤其安排行程和路线的人!” 孟雨气的,心说这个爹,真是想使人就随便使,皇上被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爹爹当年被毒杀,一点不计较,现在皇上遇刺看他比皇上自己还着急,真是心胸宽广。 他躬身道:“回大人,孟雨令牌已被大人收回……” 孟定国啪地一拍桌子,皇上在旁边都吓了一大跳,心说舅舅可真是对我好呀,真是亲舅舅。 孟定国对孟雨怒吼道:“没有令牌!快去做事!” 孟雨还是不敢跟盛怒的父亲冲突,急忙行个礼退出去找刘成。 孟定国又吼道:“叫应少言过来!” 旁边一个大臣以为他又要责罚应少言,提醒道:“孟大人,应少言现在只是个普通卫士,与他无关……” 孟定国翻一下眼睛:“你是二品兵部侍郎,要不要你去替他巡街?” 那个大臣吓得赶紧不吭声了。 原来这正是孟定国原来的手下赵义明,也是雅妃的父亲。 不一时,应少言穿着着普通卫士的服装进了殿,行过礼,站在一边。 郭世超还跪着,孟定国这才看看郭世超:“本官知道京城禁军统领不是你,但是,你如果觉得委屈,是不是应该让李统领护驾皇上,去击退杀手啊?” 旁边的太监、宫女已经快要笑出声了。 郭世超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没有办法回答,不知道平时最讲理的孟大人今天为何这么不讲理。 孟定国又道:“本官当然知道,你只是副统领,又有伤在身。但是,你心里是想的皇上的安危,还是只顾着将你和李忠义的职责划分得清清楚楚?” 郭世超有点明白孟定国心里想什么了。 孟定国又接着说道:“如今大朝会即将开始,京城形势瞬息万变,所有可能的守卫疏漏你必须想到。” 郭世超是皇上亲调来的,当初并没有与孟定国商议,是因为皇上要笼络人心,给这么年轻的郭世超京城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也是给其他为朝廷效力的民间力量看的。此时皇上急忙在旁边说:“世超是个能干的人,武功又强,以后禁军的事情你要多负起责来。” 郭世超急忙叩头称是。 孟定国又道:“今天起,郭世超就任京城禁军统领,李忠义去兵部帮闲。” 他又看了一眼应少言:“应少言,你和郭世超两个人轮流单双日负责京城守卫,他身体有伤,你要多做一些。本官令你和世超一起同负京城守卫之责,但你仍是一个普通禁军卫士,你临时协助郭世超,可以指挥禁军卫士,但不会给你职务的,听明白没有?” 应少言明白姑父是怕郭世超有伤,难以支持太累的守卫任务,忙也叩头领命。 听到让李忠义去兵部帮闲,殿内的人又在偷笑。皇上一时脸上也臊答答的,但想着还是自己的性命和京城的安全要紧,反正回头在兵部给李忠义安个肥点的差事就是了。 而皇上心里还有一点不舒服的是,今天雅妃和康明王竟然能够配合攻击,他自己是学武的,什么看不明白。康明王情急之下还喊了一声兰姿,显见从前是多么相熟的了。康明王不论外放还是留京,既可为国朝征战,又有可能是个随时能炸的雷,自己还是要多防着他点。 只不过眼前康明王是克制沈赫昌最好的一个棋子,关键看自己怎么用,只看他识不识相了。皇上不得已晋了雅妃为贵妃,也算是赶在年前殊恩了一下。虽然他对雅妃有了隔阂,但雅贵妃现在品级仅低于皇后了。连带父亲赵义明也被皇上赏赐。 出了刺杀皇上的事情,京城的局势再度紧张起来。康明王救驾有功,皇上赏赐了不少东西,宫内也开始将一座偏僻的,前太妃住的空殿收拾出来,以便康明王妃和小王子入住。皇上已经正式封了望珠为王妃。 而孟定国的精神虽然再度紧张起来,但也没有影响全家大团聚之后的喜宴。而在宴席开始之前,孟定国将康明王请过来,专门询问皇上被刺之事。 那个有运气的杜圭,最近天天能在孟公府得到大白馒头,竟然每天不等康明王说,自己就巴巴地要来府上,连那个可怕的老头孟大人也不害怕了。之前孟雨在的时候,就是孟雨给他馒头,孟雨不在就是家人给他馒头。现在他对孟公府很熟门熟路,一来了如果看不到孟雨人家自动就进厨房了。 不过厨房的人倒是老欢迎他了,只要馒头管够,全府一天用的柴他都一个人劈了,一天用的水全都他一个人打了。干活儿热了就把上衣一脱,腊月里光着膀子还汗流浃背。他干活儿不惜力,再加上说话憨憨的很有意思,人人都愿意逗他说话,杜圭现在已经成了孟公府最受欢迎的人。 现在只有孟定国看到他一定要瞪眼,杜圭也是见了孟定国就跑,甚至孟夫人也会很和气地跟他说几句话,开几句玩笑。 今天因为京城出了这么重大的事情,等孟定国在宫内陪皇上处理完后续事宜,康明王带着杜圭赶紧来到孟公府。 第二九三章 羊腿怎么没了? 刚一进府,杜圭就没影了。康明王很是无语,只好自己去找孟定国。 杜圭跑到厨房里,可儿正跑来看给孟雪的人参鸡汤炖好没有,看到杜圭来了,笑着说:“杜圭,今天不光有馒头,晚上要开大宴席,我帮你拿点肉吃。” 说着她把一叵箩刚出锅的热腾腾的馒头端给杜圭,杜圭笑咪咪地说:“可儿姐姐,谢谢你,你最好了!”杜圭虽然傻,也发现这个新来的漂亮小姐姐心眼最好,而且权力很大。每次到厨房里,都是把最上等的一份吃食端走,他当然不知道这是给孟雪的特供,只是十分羡慕。可儿开始不知道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儿是谁,后来熟悉了,看他干活儿完全不惜力的样子,每次给孟雪补身体的好吃的,都多做一些,遇到杜圭就给他吃。厨房的师傅仆人心知肚明,却故意都嘲笑可儿,说小姐那么娇怯怯的,最近怎么变得这么能吃了。 这时,烤炉里羊肉的香味传了出来,可儿神秘地对杜圭道:“等着,我给你拿好吃的。” 杜圭跑到孟雨屋里的时候,早就吃得挺胸叠肚,看孟雨又对着那本武功秘笈发呆,扑上去就要拿。他似乎对这本密笈十分有兴趣,尤其看到上边的小人就兴奋得又蹦又跳。弄得孟雨一见他来就没办法,赶紧避之不及。此刻孟雨看到他扎煞着两只沾满油的手过来,吓得一闪身将密笈放到书柜里,关上柜门。 杜圭道:“我要看小人儿。” 孟雨道:“一看你就是吃饱了的样子,是不是可儿又把我妹妹的补品全给你吃了?” 杜圭开心地道:“今天有羊肉。” 孟雨噗地笑了:“羊肉!就你的肚子得把我全家的都吃了才能饱。” 杜圭开心地拍拍肚皮:“饱了!” 孟雨也忍俊不禁:“可儿倒是跟你对脾气。只是从前馒头就能打发的,这以后快要养不起了!” 杜圭往椅子上扑通一坐,椅子轧油一声,孟雨赶紧提醒:“轻点儿。” 杜圭道:“小人儿呢?” 孟雨吓唬道:“等我回头画一本儿给你看,你看你手都不洗,把小人儿弄脏了怎么办?” 杜圭一听,跳起来就闹着要找可儿姐姐去洗手。孟雨简直没办法了,心说这傻子可真难缠。赶忙告诉他可儿要侍候小姐饮食起居,等闲了才能照顾他。幸好这时救星来了,康明王让随从过来叫杜圭回府,杜圭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孟雨心说父亲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以后杜圭不就得长在自己家了,虽然他人很憨厚很可爱,但是实在搞不明白父亲这么做的原委。 对于这次袭击,孟雨也是没有头绪,如果说是刀盟的人,难道他们已经不耐烦,要直接废君了?但从袭击手法来看,并不是刀盟的人,用的也不是无极刀。而且从领头的那个蒙面人到他手下,一看就都是训练有素,孟定国怀疑是各地军政大员手下的人,当然沈赫昌是重点被怀疑的,康明王也有这种感觉。而孟雨去宫中查过,可笑的是,所有的人都对孟雨守口如瓶,但知道皇上出宫的并不在少数。甚至皇后和她的心腹女宫安玉蓉也知道。刘成和吴月清更不要说了。然后挑选出国侍卫的时候,这些侍卫太监又上下乱了一阵,选人的时候就已经泄露了。而侍卫太监是必定知道皇上行程和路线的。现在看起来,皇上这个微服出宫,做得也太不严密了。而面对孟雨的时候,一个个把自己撇的好清白,个个都是遵规守纪的好典范。 孟定国对康明王道:“我今天和雅妃已经交流过了,这件事你虽然首功一件,但是你太不谨慎了,怎么能在救皇上的时候,直接说出雅妃的名字?” 康明王悚然一惊,冷汗都要下来了。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一回忆,似乎自己当初真的喊过这么一声。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孟定国。 孟定国无奈地说:“算了,你本来也不是个有城府的人。以后小心些就是,再不可以莽撞了,我今天已在皇上面前替你打了掩护,说你们一起跟我学过几天。” 孟定国又看了看十分窘迫尴尬的康明王:“这个理由确实也不怎么样—-但也只好如此了。你实在太不谨慎,和那个沈赫昌有的一拼,动不动就把把柄送到别人手里,闹得我都没办法替你说话!” 康明王低了头,心说自己舍命救了皇上,还闹了一堆不是。但皇上再不济,总是自己堂兄,不能看着他被那些对国朝有异心的人刺杀吧。就怕这件事影响兰姿,那自己的罪就大了。一时间他不止垂头丧气,还担心起来。 孟定国又道:“现在皇上肯定对雅妃盯得更紧了,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得让你们见一面,你放心好了。只是此后你们就彻底了结,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吧。” 康明王叹了口气,又感激孟定国,知道他也是为自己担了多少不是的,于是拱手告辞。 今天果然是团聚的大宴,两家人算是聚齐了,不仅上一辈是至亲,下一辈又有应少言和孟雪这对小夫妻。苏绮云最高兴了,看着孟雪就合不拢嘴,简直好像就要抱到孙子一样。 大家和乐融融地吃到尾声,就连一直闷闷不乐的孟雨,见到舅舅也非常开心。苏绮云给孟雪盛了不下五碗不同的汤,全是她嘱咐厨房炖制的,应少言赶紧拦着:“娘,小雪哪里喝得了这么多?” 苏绮云笑眯眯地说:“多喝一点好,补了当娘的再补娃娃。” 大家看着她满脸溺爱和期盼的样子,都哭笑不得。 眼看宴度要结束了,孟定国这才想起来:“今天我特意让你们烤的羊腿哪去了?” 春秀和几个小丫环互相看看面面相觑,孟定国又道:“赶紧去催厨子阿肥,我说今天这酒怎么没喝痛快呢!” 这个阿肥其实就是当初萧梦时府上那个厨子阿肥,萧梦时出事后,其他地方都不敢用他,孟定国来京城之后看他和仆人福祥可怜无依,就收到自己府中了。 原来孟定国最喜欢吃烤羊肉,当年在西玉州应搏虎的军队里,应正云也经常找来羊肉羊腿,两个好兄弟自己架上火烤好了用刀扎着吃,能吃掉好多。今天这酒都快喝完了,饭也快吃完了,竟然自己专门从塞外买了几只羊,好不容易今天想烤个羊腿,结果羊腿竟然没有出现! 看大家都不说话,可儿才道:“我给杜圭吃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九四章 又见笑笑 一桌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孟定国一直以为是厨子忘了,没想到可儿这个丫头这么大的胆子,况且,这事也太蹊跷了! 孟定国真不知道是跟她生气好还是不生气好,愣了一下才怒道:“你克扣小姐的补品给杜圭,我早就知道。但是羊腿你给他偷吃也就偷吃了,好几只腿,怎么全都不上来?!” 可儿也自知理亏,低着脑袋说:“可儿哪里会克扣小姐的,都是小姐吃不了的才给杜圭。这个羊腿,本来没想都给他,谁知他全吃光了才吃饱,可儿也不忍心拦着不让吃。” 桌上的人都快要笑倒了,在孟定国面前却只好忍着不敢笑。孟定国一听,就算自己家宽待下人,已经是十分的没有规矩,也不能把自己的羊腿给了个傻子吃,还这么理直气壮啊? 他气得一拍饭桌:“可儿,你侍候小雪这么多年,我们全家都厚待你。想不到你现在对个外人比对家里人还好,既然这样,我跟康明王说了,就把你嫁给杜圭!” 大家全惊呆了,孟雪第一个喊起来:“爹爹!不要!”说完她急得就快哭了。 孟雪一着急,最先惊慌的就是苏绮云,她赶忙安慰孟雪:“小雪,你爹爹是说着玩的,不要着急啊,会惊到娃娃的。” 随即,一向温柔娴雅,说话都不会大声的苏绮云,有点生气地对孟定国道:“定国,你不要吃饭的时候这么凶嘛,看把小雪吓到了,影响的不是你的外孙啊?” 应正云和应秀灵兄妹俩平时就性格沉静,喜怒不形于色的,只是微微笑着旁观,几个小辈心里快笑死了,却不敢吭声。 孟定国无奈地:“说了半天,好像我在乎个羊腿,关键是可儿不着调,没来由对那个杜圭那么好干什么?他好有小姐对你好么?” 没想到可儿却低着头,搓着衣角,听孟定国说完,偷偷看看孟雪,看孟定国脸上表情缓和了,孟雪脸上也放心的样子,这才说道:“大人说话要算数。” 孟定国说:“我说什么话不算数了?” 可儿脸红了:“刚才您说,让可儿嫁给杜圭,”她想了想,咬咬牙说出来:“大人要说话算数!” 一桌子人又都要晕掉了,孟雪睁大眼睛,一下站起来,苏绮云急忙也站起扶着她:“小雪,你不要起这么猛!” 可儿也急忙过去扶着孟雪:“啊呀小姐你小心啊。” 孟雪哭笑不得地看着可儿:“可儿,你真的……” 可儿点点头:“不过可儿会侍候到小少爷长大一点,再说自己的事。” 孟雪道:“那你可不可以换一个人呀,你一定要那个杜圭?爹爹和娘对你的事情都很上心的。” 可儿不以为然地:“可儿心里想定的事情,才不会变。要不就干脆侍候小姐一辈子好了。” 孟定国这会儿已经淡定下来,又恢复了一家之主的威严:“这个很好,再搭上四条羊腿也值得。”他随即道:“可儿你安心服侍小姐,这个事情我给你作主了,像嫁女儿一样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可儿想了半天,竟然犹犹豫豫地问道:“他一定会答应吗?”满桌人简直要大笑了。 这儿正热闹着,家人进来禀报了:“郭统领的妹妹来了。” 苏绮云和孟雪都啊了一声。一到京城,苏绮云就惦记笑笑了,然而以她的身份,又将笑笑和玉宝留在家里悉心照顾数月时间,当然是郭世超和笑笑应该来主动看她的。可是应正云和她住在孟公府,就让郭世超为难了,他想了半天,为了避免和孟雨见面,还是自己送笑笑和玉宝到孟公府门口,让他俩带了礼物进来答谢。 家人不一会儿就将笑笑带进来,她抱着玉宝,家人替她拎着东西。笑笑抱着玉宝给长辈行礼,苏绮云一看笑笑,心疼得不行,将她和玉宝一起搂在怀里,然后又将玉宝抱起来。玉宝倒是还认得苏绮云,趴在她身上很乖很亲的样子。 笑笑又挨个儿给哥哥姐姐行礼,只是给孟雨行礼的时候,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还是孟雨对她说:“笑笑,跟哥哥不用客气了,快起来吧。”她才站直身子。苏绮云将她拉过去坐下,让她一起吃饭,笑笑也是低着头:“笑笑吃过了来的,打扰叔叔婶婶一家了。” 孟雨看着笑笑,自从离开苏北,从前那个爱笑而活泼的女孩再也没有了。她不仅不再笑,还总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本来自己最应该去心疼她,可是在客栈那个让人尴尬的夜晚之后,孟雨只能尽力躲避她。而现在因为和郭世超的关系,即使他一直惦念着她和玉宝,却既不能去看她们,她也不方便来孟公府,两个人虽然同在京城,竟然形同陌路。 如今她来了,他却也只能在表面上跟她打个招呼,更不能多说一句话。孟定国道:“世超呢?为什么不进来?” 家人忙道:“小人请郭统领进来,他一定不肯,说只是送妹妹过来,在府外等着笑笑姑娘呢。” 孟定国也是无语。谁也没想到郭世超会和江绿萍在一起,他此刻进来只能令大家都尴尬。 笑笑听到家人这么说,急忙站起来告辞,她要从苏绮云手里接玉宝,玉宝却突然不干了,咿咿呀呀的挣扎,大家都不知道他怎么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在朝孟雨的方向挣扎着。苏绮云恍然明白了:“孟雨,玉宝想你呢。” 孟雨眼眶一热,却还是忍住了。他站起来,从舅母手中接过玉宝。玉宝立刻咯咯地笑起来,孟雨轻轻说:“玉宝,你长大了好多。” 玉宝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孟雨,快要弯成月牙了,笑得十分开心。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从衣服的小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金锞子,一定要塞到孟雨手里。孟雨有些颤抖地接过来,玉宝笑得更开心了,趴在他肩膀上,使劲搂着他笑出了声。 孟雨抱着玉宝,眼睛一闭,眼泪终于滚了出来。 大家都静了下来,虽然一到西玉州,孟雨就把笑笑和玉宝扔给了舅母,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但谁都知道他一路将笑笑和玉宝带回西玉州的艰辛。 孟雨紧紧抱着玉宝,喃喃地说:“玉宝,你好好的长大,哥哥会保护你的。” 笑笑也哭了,但她的眼泪只能留给自己。孟雨哥哥心里没有她,而她自己的表哥又伤害了孟雨,抢走了孟雨哥哥的心上人。她如今只盼他不要恨她就好了。 苏绮云和孟雪都赶忙安慰笑笑,给她擦掉眼泪。笑笑这才哽噎地说道:“笑笑要走了,表哥还在等着。”她说着,从孟雨手里抱过玉宝。孟雨的心里阵阵疼痛,像是自己的家人要离开自己一样。终于,他还是摸着笑笑的脑袋,勉强地说:“笑笑,你好好生活,好好长大,好好带弟弟。” 说罢他就顾自离开了。玉宝看着孟雨走了,哇地一声又哭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九五章 可儿订亲 苏绮云急忙抱过玉宝,玉宝伏在苏绮云怀里,一会儿就忘了也就不哭了,笑笑又向大家告辞,抱着玉宝,耷拉着小脑袋走了。 苏绮云对应秀灵道:“笑笑喜欢孟雨呢,可怜的小姑娘。” 应秀灵低下头:“孟雨性子倔,从前的感情,一时半刻忘不了的。” 苏绮云叹口气:“世超才多大,怎么照顾得好这姐弟俩,能不能接过来啊?” 应秀灵没有苏绮云那么多愁善感,她小声说:“我也想接她俩来照顾,只是孟雨脾气太倔了,要是他以后不接受笑笑,笑笑受的打击就太大了。” 苏绮云真是十分的不甘心:“这些孩子,真的不知道在闹哪样。” 孟定国却另有打算。对于笑笑和孟雨,他心里根本没有抱什么希望,儿子选择女人的标准,他大概也了解了,笑笑不是不好,实在是太小了。孟雨本身是个内心对男女感情很冷的人,他对于江绿萍,也是多少次危险中生死与共才换来的真情,而且一旦拥有,孟雨会把这份感情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珍贵。他不是可以一见钟情的那种人,更不会对一个单纯的小姑娘随便发生男女之情。 虽然唯一的儿子是自己最重视的,但孟定国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元旦大朝会之后,康明王就要远赴西陲,也会将杜圭带走,而孟雨这个平时机灵得滴水儿的儿子,现在脑子像被门夹过一样,必须在这之前解决问题。 自己是他的父亲,父亲是干什么的,让儿子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死东西不理解自己的苦心,真是要把孟定国气死了。 他自己五六岁就父母双亡,心中的缺失也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诉说,所以对儿子其实是重视得不得了。但是就因为自己对大哥应正云的一句承诺,将全部心血给了小皇上,全部精力给了国朝的政事,而不得不忽略家人。如今,儿子再也跟自己不亲,他无法不心痛,却只能按照自己的路子,继续对待这个已经成人,却在某些方面毫不懂事的儿子。 果然,孟定国马上显示了他作为国朝权臣的雷厉风行,一天之内与康明王议定了杜圭与可儿的婚事。然后在孟公府设宴以杜圭和可儿订婚为由设立了一个让杜圭大白馒头吃得饱饱的宴席。却在宴席的同时,让康明王与赵兰姿在孟公府内宅见了面。 这个见面虽然无人见证,赵兰姿因为皇上被刺事件已经被皇上怀疑自己与康明王以前就有瓜葛,为了自己父亲和全家的安危,她坚持要康明王对她死了心。而康明王虽然嘴上说以后不再有纠葛,但心里是无论如何不想死心。两个人倒是终于有了单独见面而且时间比较充分的相处机会,赵兰姿只怨自己命不好。如今只能在宫中悉心养育皇子,以度余生。而康明王,过去的情意只是玉结冰清,一把火想烧的时候却被残酷灭掉,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时。他万分舍不得,却只能不情愿地放下。 而此时,杜圭正拘谨地坐在孟家的宴席上。今天孟定国也给足了可儿和杜圭面子,全家都认真出席了。丫环家人不断进进出出,孟定国将余下的两只羊的八只羊腿也全部奉献出来,烤得滋滋冒油,整个孟公府的空气中都飘着异香。丫环和家人反反复复上了又下,将一道道珍馐美味端上桌子,配着红亮油光的烤羊腿,连孟雨和孟雪从小到大,也没见爹爹这么破费过。 可儿今天穿了新衣服,应秀灵特意给她插了一枝珍珠钗,戴上珍珠耳环,手腕上也给她套上一对镶珠金镯。可儿一直就是个机灵漂亮的小姑娘,孟雪交给她照顾,算是交对人了。此时她坐在那里,不像平时那么活泼泼辣,而是安静而羞涩,新衣服一换,大家都觉得不认识了似的。孟定国笑着说:“杜圭你是可儿的好朋友,今天我要好好招待你,你不要客气,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过,以后要对可儿好才行。” 这个话,杜圭却是听得懂,但他还是很害怕孟定国这个不能叫老头,只能称为大人的人,忙鸡吃米似的点头。不过,一转头看看可儿,他就开心地嘿嘿笑起来。和秀气娇小的可儿相比,杜圭壮得就像一座山,倒是令人很有安全感。 应秀灵也笑着说:“杜圭,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丫环放到你面前。” 杜圭嘿嘿笑着看看可儿:“可儿姐姐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可儿脸红了,但大人和夫人还没动筷,也不敢像在厨房里那样把好东西先拿给杜圭。应秀灵笑了,拿了一个万字福糕,放到杜圭面前:“别老吃馒头了,尝尝这个吧,更好吃呢。” 杜圭起糕,一口就咬掉半个,然后开心地说:“好吃!” 应秀灵笑着说:“好吃就多吃呀,”又拿了几个芙蓉糕给杜圭。这下杜圭不紧张了,接过来左一个右一个吃个不停。把苏绮云和孟雪都看惊住了。孟定国也乐了,让家人将一整只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切好用大盘给他端过去。杜圭眼睛发亮,用手抓起羊腿大吃起来。但他并不是埋头在吃,而是时不时就停下来,很开心地看着可儿,还嘿嘿一乐,然后才继续吃。可儿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语,心里却是很甜蜜。大家看着也都会心一笑。 杜圭吃得饱饱的,吃完后,康明王来向孟定国告辞。而赵兰姿已经先走了。孟定国告诉康明王,杜圭就留在府里住几天。 然后还特意对康明王说:“当然并不只是要他和可儿相处,主要还是府上的饭菜太差,让杜圭在孟公府吃几天饱饭。” 康明王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位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孟定国又对孟雨道:“杜圭在别处怕他生事,晚上让他和你一个屋子睡。” 孟雨一下跳起来了:“爹!您这是在给杜圭和可儿牵线吗?您老把我们俩往一块儿拉扯干什么?” 孟定国冷笑一声:“你的秘笈悟出来了吗?你的武功练出来了吗?” 孟雨简直无语了:“您不要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扯到一起好吗?皇上刺杀事件我还要继续调查,请爹爹将令牌给孟雨,好便宜行事。” 第二九五章 可儿订亲 苏绮云急忙抱过玉宝,玉宝伏在苏绮云怀里,一会儿就忘了也就不哭了,笑笑又向大家告辞,抱着玉宝,耷拉着小脑袋走了。 苏绮云对应秀灵道:“笑笑喜欢孟雨呢,可怜的小姑娘。” 应秀灵低下头:“孟雨性子倔,从前的感情,一时半刻忘不了的。” 苏绮云叹口气:“世超才多大,怎么照顾得好这姐弟俩,能不能接过来啊?” 应秀灵没有苏绮云那么多愁善感,她小声说:“我也想接她俩来照顾,只是孟雨脾气太倔了,要是他以后不接受笑笑,笑笑受的打击就太大了。” 苏绮云真是十分的不甘心:“这些孩子,真的不知道在闹哪样。” 孟定国却另有打算。对于笑笑和孟雨,他心里根本没有抱什么希望,儿子选择女人的标准,他大概也了解了,笑笑不是不好,实在是太小了。孟雨本身是个内心对男女感情很冷的人,他对于江绿萍,也是多少次危险中生死与共才换来的真情,而且一旦拥有,孟雨会把这份感情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珍贵。他不是可以一见钟情的那种人,更不会对一个单纯的小姑娘随便发生男女之情。 虽然唯一的儿子是自己最重视的,但孟定国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元旦大朝会之后,康明王就要远赴西陲,也会将杜圭带走,而孟雨这个平时机灵得滴水儿的儿子,现在脑子像被门夹过一样,必须在这之前解决问题。 自己是他的父亲,父亲是干什么的,让儿子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死东西不理解自己的苦心,真是要把孟定国气死了。 他自己五六岁就父母双亡,心中的缺失也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诉说,所以对儿子其实是重视得不得了。但是就因为自己对大哥应正云的一句承诺,将全部心血给了小皇上,全部精力给了国朝的政事,而不得不忽略家人。如今,儿子再也跟自己不亲,他无法不心痛,却只能按照自己的路子,继续对待这个已经成人,却在某些方面毫不懂事的儿子。 果然,孟定国马上显示了他作为国朝权臣的雷厉风行,一天之内与康明王议定了杜圭与可儿的婚事。然后在孟公府设宴以杜圭和可儿订婚为由设立了一个让杜圭大白馒头吃得饱饱的宴席。却在宴席的同时,让康明王与赵兰姿在孟公府内宅见了面。 这个见面虽然无人见证,赵兰姿因为皇上被刺事件已经被皇上怀疑自己与康明王以前就有瓜葛,为了自己父亲和全家的安危,她坚持要康明王对她死了心。而康明王虽然嘴上说以后不再有纠葛,但心里是无论如何不想死心。两个人倒是终于有了单独见面而且时间比较充分的相处机会,赵兰姿只怨自己命不好。如今只能在宫中悉心养育皇子,以度余生。而康明王,过去的情意只是玉结冰清,一把火想烧的时候却被残酷灭掉,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时。他万分舍不得,却只能不情愿地放下。 而此时,杜圭正拘谨地坐在孟家的宴席上。今天孟定国也给足了可儿和杜圭面子,全家都认真出席了。丫环家人不断进进出出,孟定国将余下的两只羊的八只羊腿也全部奉献出来,烤得滋滋冒油,整个孟公府的空气中都飘着异香。丫环和家人反反复复上了又下,将一道道珍馐美味端上桌子,配着红亮油光的烤羊腿,连孟雨和孟雪从小到大,也没见爹爹这么破费过。 可儿今天穿了新衣服,应秀灵特意给她插了一枝珍珠钗,戴上珍珠耳环,手腕上也给她套上一对镶珠金镯。可儿一直就是个机灵漂亮的小姑娘,孟雪交给她照顾,算是交对人了。此时她坐在那里,不像平时那么活泼泼辣,而是安静而羞涩,新衣服一换,大家都觉得不认识了似的。孟定国笑着说:“杜圭你是可儿的好朋友,今天我要好好招待你,你不要客气,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过,以后要对可儿好才行。” 这个话,杜圭却是听得懂,但他还是很害怕孟定国这个不能叫老头,只能称为大人的人,忙鸡吃米似的点头。不过,一转头看看可儿,他就开心地嘿嘿笑起来。和秀气娇小的可儿相比,杜圭壮得就像一座山,倒是令人很有安全感。 应秀灵也笑着说:“杜圭,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丫环放到你面前。” 杜圭嘿嘿笑着看看可儿:“可儿姐姐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可儿脸红了,但大人和夫人还没动筷,也不敢像在厨房里那样把好东西先拿给杜圭。应秀灵笑了,拿了一个万字福糕,放到杜圭面前:“别老吃馒头了,尝尝这个吧,更好吃呢。” 杜圭起糕,一口就咬掉半个,然后开心地说:“好吃!” 应秀灵笑着说:“好吃就多吃呀,”又拿了几个芙蓉糕给杜圭。这下杜圭不紧张了,接过来左一个右一个吃个不停。把苏绮云和孟雪都看惊住了。孟定国也乐了,让家人将一整只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切好用大盘给他端过去。杜圭眼睛发亮,用手抓起羊腿大吃起来。但他并不是埋头在吃,而是时不时就停下来,很开心地看着可儿,还嘿嘿一乐,然后才继续吃。可儿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语,心里却是很甜蜜。大家看着也都会心一笑。 杜圭吃得饱饱的,吃完后,康明王来向孟定国告辞。而赵兰姿已经先走了。孟定国告诉康明王,杜圭就留在府里住几天。 然后还特意对康明王说:“当然并不只是要他和可儿相处,主要还是府上的饭菜太差,让杜圭在孟公府吃几天饱饭。” 康明王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位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孟定国又对孟雨道:“杜圭在别处怕他生事,晚上让他和你一个屋子睡。” 孟雨一下跳起来了:“爹!您这是在给杜圭和可儿牵线吗?您老把我们俩往一块儿拉扯干什么?” 孟定国冷笑一声:“你的秘笈悟出来了吗?你的武功练出来了吗?” 孟雨简直无语了:“您不要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扯到一起好吗?皇上刺杀事件我还要继续调查,请爹爹将令牌给孟雨,好便宜行事。” 第二九六章 杜圭与秘笈 孟定国脸已经挂达下来了:“还便宜行事?爹让你查的,你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尤其是最近,简直魂不守舍。这些天,你说是研究密笈,可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完全心不在焉,能成什么事情!告诉你,练不出武功,就没有令牌。什么时候武功练成,什么时候令牌给你。” 说罢,孟定国拂袖而去。 孟雨呆立在那里,想着最近的诸事不顺,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这些情景,却都被应正云看在眼里。他走过来,拍拍还在发呆的孟雨:“不好受,是不是?” 孟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却索性身子一歪倒在舅舅身上。应正云扑哧地一声笑出来,搂住孟雨:“跟舅舅撒娇可以,但你爹爹让你练出的武功,你必须当回事情。不能再被其他的事情分心了。” 孟雨心灰意冷地说:“舅舅,孟雨已经殚精竭虑了,可实在是没有任何进展啊。” 应正云笑着说:“总之,你不练出来,也对不起舅舅,我可是到你爹书房窃得的这本秘笈,不是吗?” 他将孟雨扶起来,将他身子转过来面朝自己:“孟雨,你爹一直都在帮你,只是你心里压根不愿意配合他。将来你一定会明白的,只是时间不会等人。” 杜圭到了孟雨房间里,一下变得无比自在。他好像天生就很喜欢孟雨,当然现在孟雨有点靠后了,第一是给他羊腿吃的可儿姐姐。 可儿看杜圭到了孟雨房间,似乎也忘了应该对小姐忠心,侍奉有身孕的孟雪汤药什么的才是她的责任,也蹭蹭挨挨地来到孟雨房间,假装送茶。可儿是知道孟雨习惯的,他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除非他去叫,丫环和仆人都不敢去他房间。孟雨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被很多佣人簇拥的感觉,所以可儿虽然过来了,心里又有点紧张,害怕孟雨骂她。 孟雨当然知道可儿的意思,不过在孟府,可儿侍奉孟雪这么多年,孟雪的气促症,也多亏她用心照顾才一直安然无事。所以从孟定国到应秀灵都对可儿高看一眼,而孟雨是确实挺喜欢这个聪明泼辣又忠心耿耿的小丫头。只是她自己选了杜圭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儿,虽然替她有点不值,这也是可儿自己的事情。所以看到可儿也跑来,孟雨并没有不高兴,而是冲可儿挤挤眼:“你看好他,不要乱动我的东西,不要砸坏了椅子和衣架,我出去转转。” 孟雨说着便出了屋,心说还得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们,真替自己愤愤不平。又一想好在舅舅舅妈一来,表哥和小雪也回来了,不愁没地方去消遣。 孟雨屋里,杜圭使劲看着可儿,可儿被他看得脸红了,撒娇地说:“你干嘛呀,不许老盯着我看。” 杜圭摸摸后脑道:“不看你,那看什么?” 可儿左右环顾了一下,突然看到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便道:“咦,这书上有画,有小人儿呢!杜圭你看,喜不喜欢?” 杜圭眼睛一下亮了,他每次来孟雨都急急忙忙把书收起来,老是弄得他心痒难熬,今天竟然书就在眼前。他哪管这是不是孟雨最珍贵的书,而且副本是没有用的,这是海内唯一孤本。只管大手一抓就拿过来哗啦哗啦翻起来。 可儿跟着小姐也认得几个字,但是认得不全,看杜圭在那翻来翻去看得挺带劲儿,好奇地说:“杜圭,你看得懂呀?” 她伸头过去,看到上边除了那些认不全的字,还有完全不认识的,估计是外族文字,又看到书上上面是画,下面是字,画的都是各种姿态的小人儿,只是小人儿和小人儿之间的姿式差别并不大。” 可儿觉得很新奇,以往老爷和小姐看的书,上边都是字,有画也是很少的,这个竟然每一页都有好几张画:“这些小人画得真好啊,跟活的一样。” 杜圭全神贯注地看着打开的那页:“可儿姐姐,这上边的小人儿特别好玩儿。可是孟公子就是不愿意让我看,我一来就藏到书柜里。” 可儿吓了一跳,孟雨要躲着杜圭放到书柜里的书,必定是极其珍贵的,不要一会儿公子回来,这书被杜圭弄坏就坏啦! 她急忙对杜圭说:“把书给我哈,”一边就伸手拿手。 可是杜圭已经听不见她说话了,他拿着书,顺着书上画的小人的动作不由得比划起来,一会儿翻到下一页又是一通比划。然后竟然痴迷了一般,只顾自己比划,好像完全陷入到书的世界里,根本感觉不到可儿了的存在了。 可儿先还试图想找机会将书拿过来,嘴里还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说着:“杜圭听话,把书给姐姐……”而杜圭似乎已经完全听不见,他的样子也不同往常,好像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可儿竟然有点害怕。而且她虽然和杜圭很要好,却从来没有单独在一起过,看着杜圭有点要走火入魔的样子,越想越害怕,心中紧张的蹦蹦乱跳起来,不由自主站起来,悄悄走到门边,打开房门,跑出来找孟雨。 孟雨正在和表哥说话,孟雪还在为可儿怎么就嫁给杜圭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却突然抬头就看到可儿站在门外,一脸的张慌失措。 因为吃过饭可儿就不见了,也不来管自己,孟雪还在奇怪,可儿不是一向视小姐为天下第一的吗?孟雨过来时忍不住笑地告诉她实情。孟雪也忍不住笑了:“所以,到了关键的时候,都是情难自已,我也要排在后头了。” 说完孟雪又后悔了,想着哥哥最近心情不好,自己还要胡说。孟雨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应少言也笑着说:“杜圭其实是个很不错很突出的人啊,要不然为什么康明王随时把他带在身边呢?他对康明王忠心,做的都是王爷不敢交给别人的事情,胆子大也不怕危险。康明王对他的一份信任肯定要远远超出对别人的信任,可儿想必也是如此。” 第二九七章 神奇的武功 因为吃过饭可儿就不见了,也不来管自己,孟雪还在奇怪,可儿不是一向视小姐为天下第一的吗?孟雨过来时忍不住笑地告诉她实情。孟雪也忍不住笑了:“所以,到了关键的时候,都是情难自已,我也要排在后头了。” 说完孟雪又后悔了,想着哥哥最近心情不好,自己还要胡说。孟雨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应少言也笑着说:“杜圭其实是个很不错很突出的人啊,要不然为什么康明王随时把他带在身边呢?他对康明王忠心,做的都是王爷不敢交给别人的事情,胆子大也不怕危险。康明王对他的一份信任肯定要远远超出对别人的信任,可儿想必也是如此。” 此时,看可儿惊慌地跑过来,孟雨吓了一跳:“可儿,你怎么啦?” 可儿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公子,快!快去看杜圭,他发疯啦!” 孟雨急忙站起来,飞跑出去,可儿跑得慢,但也跟着跑过去。孟雪着急也想站起来,被应少言拦住了:“放心,有孟雨没事的,就是你要少一个好丫环了。”应少言不紧不慢地说,轻轻抚着孟雪乌黑的头发。 孟雨跑到自己的屋子,迈步就进了屋,只见杜圭在坐在桌边,瞪着那本秘笈,眼睛瞪得跟牛眼一般大,还不停地手脚比划。一会儿却又一只手举着那本秘笈,把书倒过来看,另一手比划。比划到高兴处,就把书放下,全身如手舞足蹈一般。过一会儿似是想不起来比划不下去了,就又把书拿起来研读,时而举着书划拉,时而又放下,好能尽兴地手舞足蹈。 孟雨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可儿也跑过来了,喘气不止:“公子呀,杜圭怎么啦?” 这时,杜圭手一拍,一把椅子吧嚓一声,骨断筋折趴了架。看着杜圭像中了魔,可儿啊地尖叫起来,吓得直哆嗦。 这个时候杜圭又一掌,桌子也被打掉一个角,碎木屑乱溅。孟雨一把将可儿拉开,两个人躲到门后边。 可儿吓得浑身发抖,孟雨小声对她说:“你赶紧站远一点,注意安全,我进屋去唤醒他。” 可儿脸上变颜变色,都快哭了:“公子,杜圭他没事吧。” 孟雨赶紧安慰她:“没事!可儿你真会选人,我都佩服你了。” 说罢,孟雨将可儿推开,自己没有声音地进到屋里,看到杜圭岳已经将秘笈翻到最后一页了。其实这书一共只有10页20面,非常薄,又是图文交杂。孟雨研读秘笈的时候,每次都是索着文字再对照图,反反复复也看了好多遍,连那些北燕文都记下来了,就快倒背如流了。 而杜圭却是直接看图,当他翻过最后一页,也比划完了最后一式,顺手又将衣架拍了个粉身碎骨。杜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孟雨突然向他出手。杜圭感觉到后背掌风,完全下意识地回手一格,孟雨和他双掌相击,瞬间觉得自己手腕痛得要命。孟雨往旁边一跳,杜圭被攻击,似乎怒火迅速就燃起来了,硕大的身躯像山一样砸下来,就和孟雨打在一处。 孟雨被杜圭挡过两三招之后,屋子里的所有木椅已经粉身碎骨,床也塌架了。孟雨一看屋里空间窄小,已经施展不开,急忙跳到屋外,杜圭也紧跟着到了屋外。杜圭像撞了邪一般,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只会用蛮力,而是雷霆旋风般招式一招紧似一招,根本就是一副熟谙武功,力量迸发的样子。孟雨暗暗心惊,于是不敢跟他硬碰,却不断诱他使用秘笈上的招式。 两个人在院子里对掌,不知不觉杜圭已经在浑浑噩噩中将秘笈上的招式使了两遍,这时杜圭又一掌挂着万钧之力朝孟雨打过来,孟雨一闪身躲过杜圭的攻击,直接出手点了杜圭的睡穴。 杜圭软绵绵地倒下了,孟雨急忙架住他,可是杜圭身体太硕大了,孟雨架着他也一同往下倒,眼看就支持不住了,他急忙喊:“可儿,过来帮忙!” 可儿平时一个机灵泼辣的小姑娘,此时却像傻在那里一样,人全呆了。听到孟雨喊,才幡然醒悟一样,赶紧跑过来。两个人死拉硬扛的,好不容易才将杜圭拖进房门,却发现床已经塌架了。 孟雨大叫了一声:“苍天啊!我今天是不是没看黄历啊。” 可儿赶紧朝四周看,发现一个还算完好的椅子,赶紧将杜圭拖到椅子上坐下。 孟雨喘着气,话都说不出来。 可儿也半天才缓过气来,害怕地问:“公子,杜圭他怎么啦?” 孟雨没有马上回答,却拿起那本秘笈,迅速地从头翻到尾,又看了几遍,然后才对可儿道:“放心吧,他没事。你真的找到一个值得找的人!” 可儿眨眨睫毛长长的眼睛,开心地笑了:“公子你也这么认为?” 孟雨想起爹爹这些日子天天催自己和杜圭在一起,果然是有深意的,不由一时摒弃成见,对爹爹顿时有些佩服,他一拍自己的脑门:“我真是大笨蛋大混蛋一个!” 孟雨让可儿在房间里看着杜圭,自己飞跑去找应少言:“表哥,你看这书上的招式,我们总是习惯对照内功心法一起练,只能够看明白招式,没有领悟到招式如何融会贯通。要不是杜圭,我还在那瞎琢磨呢。” 他拿起书,将汉字和北燕文的注解部分用手挡上,给应少言看。 应少言一看,也倒吸一口冷气。才发现这本密笈真是太神奇了。一旦文图对照,书便是死的。一旦将文字挡上,那上边的小人就像活了一般。而且前后连贯,串起了一连串招式。如果翻得快,更是像人动起来一样,和真人动作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孟雨道:“可是,奇怪的是,杜圭学得真快,他跟我对战的时候,招式已经使用得非常纯熟了。但是我现在就是照着他的方法来练,也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练成他那样。” 应少言笑道:“你学得比杜圭可以慢一点,但也不能慢太多吧,否则你这样的笨学生,姑父为什么看上你要你练?另外,我看这个掌法,杜圭是无法将内力灌进去的,而且也不一定是内力最好的人才可以练,而是重在悟性,能够将内力和招式融为一体的人,才可以练真正领悟这个秘笈上的武功。” 第二九八章 峰顶对决 孟雨佩服地说:“表哥你真厉害!” 应少言笑道:“我有什么厉害的,这个掌法,我可练不成的。姑父不是让你今晚给杜圭陪睡么,你和他将招式走熟了,过两天我们去大登峰顶。我和杜圭一起攻击你,看你的功力有没有飞跃式提升。” 孟雪在旁边听着,突然第一次对表哥提抗议了:“表哥你不要老是提打打杀杀的,娃娃会被吓到!” 应少言搂住孟雪的肩膀:“我的儿子,也注定要习武的。他在你肚子里,一定听得开心呢。” 孟雨看他俩恩爱的样子,不由心中一酸,勉强笑了笑说:“那我回去陪杜圭了,我就等着在大登峰顶成就这本秘笈了!”说罢,他将秘笈揣好,也不等应少言回答,就走了出去。 晚上,孟雨和杜圭两个人走招贯式,练到很晚,当然孟雨许了他很多好吃的,并且又跑到厨房端了很多点心过来,杜圭高兴得哇哇叫。孟公府的管家却得急忙上街,给孟雨更换了全套家具。孟雨告诉他,不一定是最好最精美的,但一定得是最结实的家具。晚饭时,孟雨又舍出一头烤全羊,而且真的让杜圭和自己睡一张床了。不过他严正警告杜圭道:“不许乱翻身,不然明天早上我成了肉饼你要负责的!” 杜圭这一天跟孟雨简直感情大进,他笑嘻嘻地说:“一定不会。压死你可儿姐姐一生气,我没有地方吃羊肉啦。” 孟雨拍他脑袋一下:“就知道吃!快睡!” 大登峰顶,这个京城郊外最高的山顶,此刻远观,山峦起伏,白云缭绕。偶有几只寒鸦不时在空中盘旋,穿梭在冬天光秃秃的枝条中,发出几声难听的叫气。 可儿穿得多多的,站在一棵树下紧张地看着,她不放心杜圭,更不舍得和他分开。好不容易才爬到半山,她就累得气喘吁吁,然后杜圭毫不犹豫地背上她,脚底生风地上了大登峰顶。现在,她口中哈出的气又凝结在长长的睫毛上,她没有想到,外面的世界这么空旷美丽。如果没有和杜圭在一起,她只能在孟公府里陪小姐绣花端茶,最多也是出去到街上买买小姐要用的东西。现在,她的世界好像一下大了一样。 杜圭将她放下来,还憨憨地说了一句:“冷不冷?” 惹得孟雨和应少言都乐了。 应少言对杜圭道:“今天好好比试,看看你和孟雨谁力气大,谁出的掌快。你表现的好,下了山就吃馒头吃羊肉,表现不好不卖力,就在山顶上吃石头。” 杜圭不相信,看看可儿:“他说的是真的么?” 可儿点点头:“你要和应公子卖力气地和我家公子对打,不许不卖劲儿。” 杜圭现在第一听可儿的,立刻咧嘴一乐,一掌夹风霹雳向孟雨打去。孟雨抬手架在杜圭那能断钢铁的手腕上,一使力将杜圭的掌顶了出去,百应少言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将雪卢剑向他刺来。 孟雨知道雪卢剑削铁如泥,右手将杜圭手掌架出去后,左手一拨,点在应少言的剑尖上。应少言知道孟雨现在内力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急忙一翻手腕,躲过孟雨的这一招,剑横着又扫过来。这时杜圭的第二掌挂着风声也到了。孟雨不再用掌接,而是将内力催到掌上,大吼一声,用掌风击到杜圭胸前,杜圭竟然无法再向前击出自己的一掌,而是站立不住,往后蹬蹬蹬退了三步。这时应少言的剑也到了,孟雨左手一卷,已经迅疾地拿住应少言的手腕,应少言一向以出剑速度为荣,这也是应家军剑法的传统。虽然应少言并非跟父亲学的剑法,但关正枫找的高人进行教习,也是以速度为首,其次才是招式的变化,再次才是力量。却想不到两招之后自己的手腕却被孟雨拿住了。应少言想翻腕抽手,再反手抓孟雨的手腕,他的速度一向就比孟雨快,却不料他手腕刚一动,突然感觉到一阵强劲的气息击到他的手腕上,手腕立刻麻了。应少言没有犹豫,手腕突然发力,仍然要强行翻腕,却不想孟雨先他一步,翻手一格,再次将他手腕架住。而应少言觉得半个小臂都麻了。孟雨翻掌向前一送,应少言倒退了好几步,而孟雨带起的掌气,甚至树上的枝条都晃动起来。 他叫了一声停。 应少言还没说什么,杜圭突然叫起来:“孟公子你好吓人啊,你打起人来像那个老头大人!我不跟你打了!”他说着抱着脑袋就往可儿身后躲。 应少言噗地笑出来,他说道:“孟雨,你现在的气息和掌力已经能融通了,所以我即使用剑也不可能克制得住你,能感觉到你的气被你的掌力催出来,可以将我的剑绷回来的。我想,姑父应该能认可你的武功已经练成了,令牌也是会给你的,只是,” 说到这里,应少言忍不住满脸是笑。 孟雨道:“干什么这样笑?” 应少言道:“你能不能不要大吼一声?让我觉得好像是孤鸣鹤老师爷突然冒出来了,你好歹是个帅气英俊的神探啊。” 可儿在旁边也笑得要倒了,刚才孟雨的一声吼,也把她吓了一跳。 孟雨回想了一下,也很想笑:“可是,将真气灌注掌力的时候,真的忍不住要吼怎么办?确实有损我的形象。” 应少言笑得快要直不起腰:“当时,我的感觉就是,你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了!” 孟雨被应少言笑得很是尴尬,杜圭和应少言听到自己那一声吼没有什么,可儿也听到了真是太没面子了。回去一定要再演练消灭这声吼,又不影响以气灌掌才能可以。 他想想道:“我们再练几遍,回家找爹爹要令牌去!” 回到孟公府,已经是晚饭时分。今天孟定国倒是准时回来了。而应正云出去办事,晚饭后还没回来。自从住到孟公府,为了不至于总是和应秀灵见面,应正云经常很晚才会回来,有时在外面吃过了饭,有时回来自己匆匆吃一点,就在书房读书。自从应正云来了之后,孟定国心里又开始摇曳不定,他知道这也是自己的一种强迫症,然而又无法排遣。但是,如果应正云和苏绮云不住在孟公府,应少言是肯定不会回来的,那么吃苦头的还是孟雪。所以大家都很容让地和谐地住在一起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九九章 真真到京 孟定国一得到汪真真到了京城的消息,就第一时间将汪真真软禁在驿馆中,并派禁军看守。虽然这件事情是他亲自办的,并且安慰了汪真真几句。但他知道,如果不赶紧和汪真真将事情挑明,迟迟不解除对她的软禁,那么之后的事态就难控制了。他打算明天应正云还不肯和汪真真深入地谈,他要和汪真真单刀直入了。他始终不明白,虽然汪真真很小的时候,应正云就很喜欢她,将自己最精髓的剑招都教给了她,又和汪一恺有很深的交情。但毕竟,应正云做事是有名的黑白分明,眼里不容砂子。但是在和义庄的事情上,虽然应正云当即立断杀了张大谦,收了汪真真的权力,但孟定国总觉得他和从前不一样了。对明显有所隐瞒的汪真真,总是不肯逼之太甚。 他也知道孟雨今天去了大登峰顶,他对儿子是有信心的。但孟雨不回来,他心里又在不停地打鼓。总怕孟雨一旦使出秘笈上的掌法,不伦不类怎么办。他就是这样忍不住的要摇摆。 果然晚饭还没有上齐,孟雨和应少言已经回来了。杜圭尤其蹦蹦跳跳的,他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得很好,一定又有好吃的了。 孟雨进了府,让表哥和杜圭先去休息一下,自己直奔后宅找爹爹,他一是要告诉孟定国自己的武功终于已经练成了。他在想爹爹一定要试试自己的,但是自从爹爹一招就制住了自己,孟雨觉得今天还是不可能战胜父亲的。 果然,在幕色中的内宅院中,孟雨看到父亲在滴翠亭旁边独自徘徊。他并不了解父亲现在的心绪有多复杂,但他知道一定是为国朝的这些事在焦虑。这些天他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有些底气了,跑过去叫了一声爹爹。孟定国一抬头,孟雨给父亲行了礼。 孟定国在暮色中看着孟雨。这些日子,孟雨经受的挫折太多,也瘦了很多,人也不像从前那么精神与乐观,变得消沉了,话也很少。但今天的孟雨,却是脸上有了久违的惊喜:“爹,您的那本武功密笈我已经练好了,多亏了杜圭!” 孟定国看着儿子:“练出来就好,你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 孟雨有点不好意思了:“还好吧。爹爹,您要不要试试?” 孟定国似乎并没有从他自己的思虑中将情绪拔出来,他愣怔地看着孟雨,半晌突然笑了:“我不要试,咱们两个同一门的武功,试什么?你练的怎么样,以后用你的敌人试吧!” 他说罢,在身上乱摸了两下,竟然掏出了那个令牌:“拿去吧,” 孟雨接过令牌:“爹……” 他和父亲之间,有太顽固的没有打开的结,这让两个人都非常痛苦。一方面,他要弄清七年前是谁在背后害了父亲,另一方面,他又对爹爹对于家人的亏欠而无法释怀。 孟定国笑了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自己注意安全。” 孟雨给父亲行了礼,慢慢地退了出来。 应正云到了二更天之后才回来,家人给他开了门,孟定国和应秀灵也等急了,一起迎出来。“大哥,这几天你怎么总是这么晚回来?天气冷,不要总在外面。” 应正云笑了一下:“久不来京城,和朋友们聚一下。” 应秀灵心想,大哥二十三岁自杀避世,二十多年隐居山林,哪有那么多朋友?不知是一个人窝到哪去了。 她知道是大哥心中有心结,不愿意让孟定国多想,但京城这么寒冷的天气,大哥有家不能回,总在外面晃,心里又急又心疼。 孟定国却惦记着其他的事情:“大哥,汪真真今天已经到京城了。” 应正云仍然笑笑:“我知道。” 孟定国不知道应正云心里在想些什么,涉及和义庄,是所有人的一个雷区,而和义庄和卧虎帮之间的联系,并没有因为张大谦的伏诛就结束,反而更变本加厉。但这些原本对于应正云来说,不过是小事,他应该雷厉风行地搞定。但孟定国不明白为什么应正云似乎对和义庄十分放任。 孟定国忍不住道:“大哥,和义庄的内情,你不打算再问问汪真真吗?” 应正云看了一眼孟定国:“在西玉州该问的都已经问了,为什么跑到京城要再问一遍?” 应秀灵已经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火药味道,孟定国自从独掌国朝军政大事以来,做事逐渐专断,脾气也越发大起来;而大哥却是雷厉风行,我行我素,极度藐视权贵的人。何况,孟定国是他当弟弟一样带出来的呢? “大哥,您对和义庄太纵容了,我已经将汪真真控制住了,如果大哥自己不问,明天我就自行问她。” 应秀灵分明看到月光下应正云眉头一扬,她吓坏了,推了孟定国一把。 应正云随即控制住自己,不动声色地说:“和义庄的事情,既然允许西玉州自治,你就不要问了,我自会解决。” 他说罢,转身便走。孟定国忍不住叫了一声:“大哥!” 应正云回头看着他:“把汪真真放出来。她必须是自由的。她是和义庄的人,和北燕作战流过血的,到京城是接受皇上嘉奖,不是你的犯人。” 说罢就径自走了。 孟定国什么都没解决,还被应正云呛了一顿,真是气坏了。应秀灵又推他一下:“你怎么能拿真真的事情和大哥叫劲儿?赶紧把她放了,好好安抚。不然和大哥,和汪一恺,都会搞僵。” 孟定国一甩手:“大哥太纵容和义庄了!”他怒冲冲地对应秀灵道:“我哪里当她是犯人了?不过是不让她出门,不让她跟别人接触而已。” 应秀灵也生气了:“那还不是犯人?” 孟定国看夫人也生气了,不敢再说,沉吟一下,喊了一声:“去把孟雨叫来,我要出门。” 一个仆人吓得赶紧应了声是,就跑去叫孟雨了。 孟雨也和父亲有一样的怀疑,但不同的是,孟定国认为是汪真真袒护了和义庄里的反叛势力,而孟雨却是对汪真真本人有怀疑。本来孟雨对自己父亲是会什么都和盘托出的,但知道了在应正云避世那段时间,和汪真真单独相处的秘密之后,他把这些都瞒下来没有对父亲说。他不知道孟定国和应正云刚才险些冲突,但母亲临走又当着孟定国叮嘱:“一定要你爹不要独断坏了大事!” 到了路上,孟定国才告诉孟雨是要去和汪真真谈一谈,孟雨吃了一惊,爹爹没有叫上舅舅,分明是用强硬的手段解决和义庄的问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00章 冲突 孟定国却没有想到,到了汪真真住的驿馆之后,竟然发现了另一拨人。 汪真真并非朝廷命官,本来自己找个客栈住就可以。没想到一进城,就被禁军报告了孟定国,直接将她接到了驿馆。汪真真和孟定国也很熟悉,也知道孟定国让她住到驿馆的原因,虽然不愿意,但孟定国毕竟是长辈,并且和她明说要谈些关于国朝的机密大事。孟定国告诉她不要出门,门口也随即加了守卫,汪真真和自己从和义庄带来的人至少是暂时不能出去了。 孟定国本来的意思是想让应正云先和汪真真谈,他也知道和西玉州有关的事自己不能越过大哥,但是应正云在外面一直不回来,回来之后又将自己呛得说不出话,如果再将汪真真关的过了夜,事情的性质就要变化了。 所以应正云拒绝向汪真真问话,孟定国必须连夜自己来问,然后马上把汪真真放掉,省得事情真的发生什么激变。汪一恺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只不过因为生气还没有露面,这件事情就更加敏感。 孟定国一边赶过来一边生气,合算所有的事情都弄到我一个人身上,让我累死不成?况且和汪真真问话确实是个棘手的事情,问轻了问重了都不行。孟雨倒是也很想借今天的机会,看看真真姐到底在心里打了什么埋伏,为什么在她身上会有那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结果他们在门口竟然意外地遇上了沈赫昌。孟雨吓了一跳,这个老家伙果然不是对和义庄有企图,就是对真真姐有企图。 因为驿馆都聚集在一处,孟定国特意将汪真真安排到离沈赫昌远一点的地方,并且派了禁军把守,没有孟定国的命令,皇上也不许进。 今天又恰是应少言带人把守,孟定国想着应少言和汪真真同在西玉州,平时熟识,应少言又是应正云的儿子,汪真真有什么需要也比较方便。但他却完全不知道,汪真真和应正云有他不知道的关系,自然和应少言并没有过多的交往,关系更不亲切。 此时,沈赫昌已经碰了壁,应少言对他毫不客气,将他阻在了驿馆之外,不让他进去见汪真真。孟定国赶到,却不明白沈赫昌为何来此,愣了一下开口问道:“国公大人为何来此?” 沈赫昌看到孟定国,正没好气,哼了一声道:“孟大人为何来此?” 孟定国看沈赫昌一付气急败坏的样子,自己倒气定神闲了:“本官要问一下汪女侠和义庄与北燕的战事情况。” 沈赫昌此来显然是师出无名,他又哼了一声,不再理孟定国,拂袖而去。 孟雨心里说坏了,看来沈赫昌确实是对真真姐有意思了。要知道汪真真是临近黄昏才赶到京城的,沈赫昌这么着急就来看汪真真,也真的没有什么别的解释。 孟定国问应少言:“真真有没有说什么?” 应少言有些为难的:“我刚才进去了一下,真真姐自己关在屋里不肯见我,也不见和义庄的其他人,我只能在门外劝了两句,她也不理我。” 孟定国也有点紧张,急忙进了院子,直奔汪真真的房间而去。孟雨紧紧跟着他。心里也紧张起来。汪一恺一下出走失踪这么多日子,舅舅又杀了张大谦,爹爹现在又将真真姐关起来,她要是万一想不开就坏了。 孟定国几步就到了汪真真的门口,两个禁军急忙行礼,孟定国急急地敲门:“真真,我是孟定国。” 门竟然就开了,汪真真出现在门口。她的样子很平静,只是和义庄事务繁多,情势又紧张,她拖到最后一刻,才长途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消瘦憔悴了不少。 孟定国松了一口气,进了屋,让孟雨把门关上。 “真真,你爹爹应该已在京城,和你联系了没有?” 汪真真摇摇头:“爹爹自从负气出走,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也没有联系庄里任何人。” 孟定国道:“你不用担心,你爹爹给过我回话,皇上召见的时候,他一定会到场,只是,” 孟定国犹豫了一下才说:“我知道应总管与你家是世交,有很多事他不愿意去问你,也不愿意问你父亲。如今与北燕的战事虽然西玉州暂时取得胜利,但代价是很惨重的。叔叔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和义庄的事情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但是你能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汪真真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孟定国:“真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只是因为没有选择,才要为和义庄操心,为国朝征战。对于真真来说,如今已经是生无可恋,只愿西玉州与北燕不再有战事,国朝土地不再被侵扰。” 孟定国一时也无语,当初汪真真的未婚夫婿战死在战场上,却被朝廷冷酷对待,萧梦时也因此毅然退出军界。而汪真真仍然一直为西玉州的平安在为国朝效力,孟定国也是知道朝廷对和义庄,尤其对她是有亏欠的,也能理解她的心情。汪真真在张大让死后一直未嫁,独身到了今天,还要在战场上为了守护西玉州与彪悍的北燕军队厮杀,或者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去要求她什么。 孟定国踱了几步:“真真,我知道一直以来你的甘苦,但你的位置既重要,也太危险。我是来帮你,并非来逼你。你什么都不说,损害的不仅是国朝,也会是和义庄,更是你自己和你父亲。” 汪真真低下头:“真真也是不得不在这个位置上,谁不愿意坐在花园里赏花,在闺房里绣花。我能做多少事,就做多少,拿走我的命也再无可惜。除此之外,真真再没有任何可以说的了。” 孟定国也知道她刚才说的生无可恋是什么意思,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雨看爹爹一时也无语,便道:“真真姐,有些事情确实太奇怪,如果你有苦衷,总要相信爹爹,他不会不管你,大家共同分担不好吗?其实那次在酒楼,你帮我过息解穴,可是我的肋下却被人又暗地里点中了。你跟我解释是酒楼伙计撞了你一下,可是后来我在江南突然内息混乱,旧伤发作晕了过去,江承天大哥告诉我那根本是高手有意出手再次点了我的穴道。” 汪真真的脸白了,她看着孟雨:“孟雨,你太聪明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善良才一直没有说出来。但是真真姐始终是在帮你,你无须怀疑。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说。” 第三0一章 难解和义庄 孟雨还没有敢说,被蒙面人袭击的时候,汪真真为何能全身而退。他只想试试真真姐,但又怕说多了爹爹知道会动怒。 孟定国却想孟雨这个小子,果然有些事情对自己爹也没有说。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随即对汪真真道:“真真,你现在这个样子,叔叔确实无法再问下去。或许你有苦衷,但你也应该知道大节是什么,不要忘了你未婚夫是因为什么死的,你要对得起他的战死沙场。” 汪真真泪珠滚滚而下,却咬紧嘴唇,仍然不发一言。 孟定国现在有点知道应正云为什么没有逼迫汪真真了,他自己也十分挠头,便又道:“真真,叔叔对你可以容情,但对和义庄不会。凡是影响到国朝安危的,我断不会手软。如果之后和你爹爹也谈不拢,我可能会收回和义庄的自治权,将和义庄收编到西玉州守军编制内。我想应总管也是因为与你和汪庄主的情义,才不愿逼你太甚,但他最终的决定,一定是和我一样的。” 孟定国随即走出房门,对候在门口的应少言道:“你们都到驿馆外守卫就可以了,对汪真真和和义庄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可以随意自由出入。” 汪真真抓住桌角,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她带来的和义庄的几个兄弟急忙进了屋,对汪真真道:“真真姐,出了什么事情?孟大人为什么会这样做,老庄主什么时候才能见我们?” 汪真真擦擦眼泪:“放心吧,没有什么。皇上是颁诏嘉奖和义庄,一切最终都会有分晓。” 回去的路上,孟定国对孟雨道:“你还有什么隐瞒了,没有告诉我的?” 孟雨一时有些心虚:“爹爹,和义庄与卧虎帮有勾结,舅舅当时因为情势紧急,下断手将张大谦解决了,只是为了马上要投入与北燕的战斗。之后我知道舅舅收了真真姐的权力,和焦鹏联手又铲除了一批有异心的人,也遣散了一批对和义庄悲观失望的人。但根里的事情是否解决,我也不知道。对于真真姐,我一直是有怀疑,但舅舅和焦鹏都不同意,他们都说真真姐很单纯也很善良,不可能陷入其中。” 孟定国冷冷地说:“你果然还是太年轻,大哥和焦鹏对真真非常了解,他们说的是对的。我其实在查的,是汪一恺。” “啊?”孟雨张大了嘴巴,难道自己的查案方向,根本就错了? 孟定国看着孟雨吃惊的样子,此时天气已晚,街上空无一人,寒冷袭人。孟定国道:“但是说服大哥就不那么容易了,他对汪一恺也是十分信任的,而且当初他们情同兄弟,我也确实没有太大的把握和很硬的证据。” 孟定国看着孟雨笑笑:“你的误判在于你不像你舅舅和焦鹏那么了解汪真真,以她的性格和善良,根本不可能去做那些事情。而且她虽然是个很坚定很果敢的女子,却非常单纯,你没有发现她说话都是不会拐弯的,也没有任何事情是深思熟虑过的吗?” 孟雨挠挠脑袋,确实他能很灵敏地发现任何难解的案子中的蛛丝马迹,但由于人生阅历和经验的原因,他对于研究人的内心却很不擅长。 天空中的月亮很皎洁,朦胧的清辉照向京城的街道和两旁的房屋。孟定国心里想,和儿子的心结一时不易打开,或许这短短的一段路,能让父子更相知一些。他不再提和义庄的事情,却问孟雨:“绿萍的事情,爹爹十分对不起你,你没有什么打算么?” 孟雨低头看着街道上自己的影子,真是孤独而萧瑟。 “也许我能承受她受不了压力不再理我,却实在承受不了她那么快就接受别人。而且竟然是他。” 孟定国笑笑:“就是因为有压力,所以才很容易接受来自其他人的关怀吧。” 孟雨愣住了:“爹爹您为什么这么说?” 孟定国也是满腹心事:“爹爹到了这个年纪,都没有走出这个圈。当初,你娘被你舅舅家收养,却和你舅舅情投意合。没想到你舅舅被迫和别人订婚。你娘对我太好,好到当时都伤害了你舅舅,但我想这种好,却是因为之前受伤太深吧。” 孟雨吃惊地看着父亲,他当然也曾经听到过一些,但却不想父亲会对自己亲口说这件事。 他想作为父亲,说出自己难以启齿的事情,其实只是为了和他这个儿子将心拉得更近一些。父亲似乎在求得他的原谅,尤其希望他能原谅他与其他女人的那些事情。 孟定国却又笑着说道:“不提这些事了,我是想说,绿萍也是因为受伤害太重,所以心里渴望有温暖吧,你也不要怪她了。” 孟雨一时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他慢慢地说:“只要世超能对她好吧,但是我是忘记不了的。” 孟定国看着孟雨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却不能再说,便换了个话题:“你舅母很想将笑笑姐弟接到咱们家,她在外边住实在是太苦了。你娘和我也很喜欢笑笑,但就是因为你的原因,也不能接来。” 孟雨明白爹爹是在试探自己,父母都太希望自己赶紧娶亲并且忘记那段痛苦的感情。他低了头道:“或者我搬出去吧,让笑笑和玉宝住进来。” 孟定国无奈地笑一下:“那笑笑心里会更难过的。算了,你要不愿意爹也就不再提了。” 父子两个一时无话。孟雨想着笑笑带玉宝来家里那次,看着笑笑真是可怜。然而自己能给她什么呢?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子,他丝毫不能想象她会有一天成为他爱的女子,成为他的妻子。 绮红院所在的街道,晚上灯红酒绿,红香旖旎;白天繁华喧闹,丽姝缤纷。什么时候都是热闹非凡的。孟雨再次来到这里,看到吟妙头牌的水牌仍然挂在那里,孟雨十分生气,自己对她的警告竟然完全不起作用! 第三0二章 美丽女国相  装饰得华丽和温馨的屋里,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温暖如春。 朱妙微微启开红唇,笑得很魅惑:“孟公子何故又来光顾绮红院啊?” 孟雨没好气地说:“绮红院不是接客的吗?不是谁都能来的吗?” 朱妙拿起一片粉红色的轻纱手帕,轻轻展开遮住了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双明亮妩媚的眼睛:“孟公子说的不错,绮红院是开门接客,而我们海西的风俗,女子未嫁之前,也可以和多个未婚男子共结欢好的。” 说罢,她将纱帕轻轻放下:“我看孟公子你倒是对这个地方很感兴趣。对朱妙好像也很感兴趣。” 孟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似乎也不方便向她掏令牌,她毕竟还是个海西人。 孟雨咳咳两声,然后冷笑着说:“好啊,你要做生意孟雨不反对。但我来告诉你,却是对你性命攸关的事情。你的使命不是已经完成了吗?为何不赶紧回海西?” 朱妙眨了眨美丽迷人的眼睛:“孟公子,你一定要干涉海西国王的安排么?” 孟雨冷冷地说:“你们海西国王什么安排?就是让你来负责考察海西国王人选,你却选中了江战,是吗?” 朱妙莞尔一笑:“看来,孟公子不高兴了。江战公子他是很不错,仁义宽厚,又有担当,武功才学也好。当然也有其他人起了很大作用。” 孟雨不以为然地道:“是我爹起的作用吧!他用的就是钱吧!” 孟雨看着朱妙:“要不然我也给你钱,你将结果改一下。” 朱妙噗地笑了一下,然后定定地看着孟雨:“虽然钱是必须的,但钱也不能买到任何东西。其实孟大人还是所有买主中,唯一一个和我讨价还价的人。这也说明,海西选中江战公子,并不仅仅是为了钱。” 说到这里,她明亮妩媚的眼睛眨了眨:“不过,我倒想听听,孟公子想怎么改结果呢?” 孟雨眼都不眨地说:“让我去吧。” 朱妙愣了一下,突然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为什么?你为什么……” 孟雨恼怒了:“有这么好笑么?” 半晌,朱妙不笑了,她安静下来,突然变成一个很沉静而和婉的女子:“孟公子,海西选国王并非在开玩笑。我当然知道孟公子你才学出众,人品也好。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当海西国王?” 她随即正色道:“我们海西,是不需要一个利欲熏心,窥探王位的人来做国王的。” 孟雨盯着她:“国朝动荡,海西夹在北燕与其他外族国家之间,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平静安乐的小国家,或许很快就会被血染红。江战是我的好朋友,他刚有了最心爱的人,这个月就要成亲了。我不希望他去涉险,而我,只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且我天生就愿意去面对危险的。” 朱妙笑了一下,她笑的时候,一定是这个妩媚的女人最妩媚的时候。 “孟公子,我明白你和江战兄弟般的情意。但是海西虽是个小国,选择国王也是很严肃很郑重的事情,我不可以更换人选。” 她走到孟雨身边,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很令人销魂的香气,孟雨觉得自己好像头都晕了起来,人也像浮在半空中。她将一只指甲染得红红的修长的手放在孟雨肩上:“江战已经确定是海西的国王,朱妙也已经像对待国王一样的来敬他,沙不该也是如此。孟公子,你对你的朋友再赤诚,结果也是不可更改,因为我和沙不该都忠于自己的国家。” 孟雨想拿掉她的手,却连半丝力气也没有。命运,就是如此戏剧。想当初,他在北燕和江绿萍、萧梦时一起救沙不该,让候灵闪去堵秘径的时候,何曾想过有一天江战会成为海西的国王? 朱妙微笑地看着他:“今日来了,就多留一会儿吧。或许,是朱妙和公子有缘。” 她身上的香气缭绕,弥漫在空中,孟雨觉得自己的头晕得更厉害。朱妙用一只雪白的玉臂揽住他,他凝视着她白皙的脸庞,如画般的五官,烈焰般的红唇,他竟然不可抑制地产生了热情。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朱妙含笑地看着他,披在肩上的纱衣轻轻飘落在椅背上:“公子,你应该懂得海西的风俗的。” 孟雪一把将她抱起来,看着她美丽绝伦的脸:“是的,我很早就知道。” 朱妙将脸贴在他胸前:“那就领略一下海西女子的魅力和热情吧。” 孟雨将她放到那张华丽而温暖的大床上,看着她娇媚绝色的姿容,他们的脸离得很近,互相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孟雨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沉沦了。 红绡帐中短暂的欢乐,不能彻底解除人生的种种苦恼,却可以麻醉人的神经,让你暂时忘记那些烦恼。 朱妙美丽的眼睛盯着孟雨,她的两条雪白的手臂已经勾住了孟雨的脖颈,而孟雨却像是突然惊醒过来。他盯着她,却轻轻将她的手臂拿掉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的案几旁边,看到自己那把镔铁剑。 朱妙从床上坐起来,疑惑地望着孟雨。孟雨拿起镔铁剑,将剑从剑鞘里抽出来。他拔剑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剑迅疾脱鞘而出,在他手中闪着毫光。他的武功已经让他不是从前那个孟雨,然而他的心境却没有从落寞中走出来。 朱妙走到他身边,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柔和而妩媚地说道:“孟公子,你怎么了?难道朱妙让你失望了吗?” 孟雨轻轻挣脱她,将搭在椅背上的那件纱衣替她披上,然后又凝视着自己的剑:“朱妙,你知道一个用剑的人,什么时候会放下自己的剑吗?” 朱妙轻轻笑起来:“当然是遇到美女的时候。” 孟雨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是他最消沉最无助的时候。” 他将剑放下,转过身看着她:“朱妙,你是海西女子,你们有你们的习俗。而我是个国朝男子,我不可以对你不尊重。况且,你还是海西的国相。” 朱妙噗地笑了:“果然是神探,我隐藏了这么久的身份竟然瞒不住你。海西的女国相躲到中原的青楼完成使命,也是你们国朝人不可想象的吧?” 孟雨也微微一笑:“我当然很敬佩你的胆识,更佩服你识人的能力。不过,” 孟雨换个口气,很严肃地对朱妙道:“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再呆在京城,会十分危险,还是回海西吧,哪里也不如自己的家乡好。” 第三0三章 花儿! 朱妙明媚的大眼睛看着孟雨:“海西太冷太偏僻了,我舍不得离开京城。危险是有的,朱妙也明白。但是,我没有泄露任何秘密,没有人必须要杀我的,况且我必须护送我的国王一起回海西。” 孟雨笑笑:“那你自己小心,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而朱妙看到孟雨要走了,竟然有些舍不得,她突然用双臂抱住孟雨的肩膀:“朱妙记住你的话,我国新国王大朝会前就要回去了,时间很短很短。可是,我会记得你。不知道我们未来还可不可以再见到。” 孟雨一时无语,她是一个绝色的美女,也是一个有胆识的异族女国相,当然更是个有绝对吸引力的女人。然而他们注定是萍水相逢,也许此生再无交集。孟雨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他能承认自己被她吸引,却不相信自己已经爱上她。 “朱妙,你是一个聪明美丽,又有胆识的女子。我也会记得你的。” 孟雨伸出手臂轻轻揽住朱妙,在她美丽动人的脸上吻了一下,便披上外衣,拿好剑走了出去。 朱妙看着孟雨的背影:“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中原男子,但是却实在太有魅力。” 她走到窗边,看着孟雨匆匆而走的颀长而英挺的背影,心中竟然有些恋恋不舍。 但是,当她看到不远处一个外族打扮的女子匆匆向孟雨走去时,她大惊一吃,顾不得穿上她那件贵重的狐皮斗篷,而是匆匆披上一件外衫就飞也似的往屋外跑,她推开挡她路的小丫环和仆从,冲出了绮红院的门。 孟雨提着剑走着,却仍然心事重重。直到他被一个外族姑娘拦住,还没有反应过来:“蒙公子!我来找你!” 孟雨猛地被人拦住,吃了一惊,但花儿的声音他还是很熟悉的:“花儿?出了什么事,沙不该先生呢?” 花儿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慌:“蒙!我看到他了!” 孟雨愣住了,随即明白,急问道:“谁?你看到谁?” 花儿仍然一副惊慌而恐惧的样子:“那锅蒙面人!街持窝的!在西淤州!” 孟雨也惊住了:“在哪里看到的?他是谁?” 这时朱妙已经奔到他们附近,叫道:“花儿小心!” 花儿又挣扎着说了一句:“他赖京称了……”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话,只听叮的一声,花儿的身子顿了一下,软软地就往下倒。 孟雨惊呆了,急忙抱住花儿,他竟然完全没有防备! 花儿的脖颈中了一根带箭头的黑色金属暗器,赫然就是北燕兀伦族的标记,细细的鲜血像细线一样从花儿的脖颈中流下来。 孟雨蒙掉了,他下意识地向远处望去,一个背着刀的背影正掠起身形远去。 但孟雨无法去追,花儿还在他怀中流着血。 孟雨急呼着:“花儿!你醒醒!睁开眼!” 这时朱妙已经跑到他面前,她伸手扣住花儿的脉博,随即脸变了颜色,冲孟雨摇了摇头。 孟雨的脸倏然变了颜色,喃喃地道:“花儿……” “花儿一定是在西玉州被劫持的时候,看到过蒙面人的真容。她在京城却不巧又遇到蒙面人。而蒙面人以为花儿没有见过他的真容,但他既然劫持过花儿,自然对花儿特别注意。大概看到花儿的表情或者行为很不寻常,于是就跟踪过来。” 孟雨用手捂住脸:“我真的是太迟钝了!我都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些什么!” 朱妙将手放在孟雨肩上:“花儿涉世未深,她当时虽然看到了蒙面人的真容,却没有放在心上。不想在京城又见到,才突然想到要告诉你。” 孟雨无语了:“萧大哥也是死在蒙面人手上,是蒙面人向朝廷告发的兵器库的事情,才逼得萧大哥不得不自杀。可是花儿太无辜了,我也太没有用了!” 沙不该一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花儿是他的独女,纯真、豪放、美丽。本来情感上受挫已经很不幸,却没有想到蒙面人连她的性命也没有放过。 沙不该叹道:“花儿永远都不能回到海西去寻她的海西勇士了。本来她早就应该回去,只是舍不得这里是萧公子呆过的地方。” 沙不该又对孟雨道:“花儿的事情,公子不必内疚,是我没有叮嘱好她。如今,我和国相大人,只想顺利将我们未来的国王护送回海西,完成王位交接仪式。公子还要面对蒙面人,自己要小心。” 孟雨一时无言,虽然在杜圭的帮助下,他悟出了秘笈上的武功。然而,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到了最低谷。从前他武功不如今天的时候,或许还能警觉到蒙面人可能在周围,花儿可能会有危险。 然而当时,他就完全呆住了,只顾追问花儿。等朱妙赶来,一切都为时已晚。 孟雨站起来,向沙不该躬身施礼,便离开了。 此时,他无比的疲惫,还无比的情绪低落。 花儿这个美丽单纯的姑娘,竟然因为他的疏忽而丢了性命。 她的遗体估计很难送回海西,他要在这里长伴她深爱着,却并不爱她的那个国朝男子了。 阴冷的街上,朱妙追上了孟雨。 “孟公子,你不要自责。情势如此,到处都是危险。海西是众矢之的,花儿出事,也不是你的责任。” 孟雨转过头去,不想让朱妙看到他的眼泪:“怎么不是呢?在北燕,在西玉州,我和萧大哥还有朋友们,几次救下了沙不该和花儿。当时,我们的形势比现在凶险的多,都克尽万难将他们救出来了。如今,竟然因为我自己的迟钝,眼睁睁地看着花儿死在我面前,我真的是还有什么用。” 朱妙心中不忍,劝道:“孟公子,你不要这样。未来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你做。或许如果我们只知道流泪,反而耽误更重要的事情,或许会有更多的人流血。” 孟雨抓住她的手:“谢谢你。离你们护送江战去海西,还有将近半个月时间,你和沙不该都自己注意安全。” 第三0四章 笑笑出事 朱妙微笑了一下:“很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孟雨有些尴尬了,他承认她很能吸引到他,然而他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心情低迷,特别的脆弱,才会沉迷于她的魅力。 他看到朱妙匆忙出来,穿得十分单薄,此刻在腊月的冷风中微微颤抖着。孟雨脱下自己的外衫,替她披上。朱妙美丽的眼睛盯着孟雨,孟雨似乎也受不住她火热的目光,心跳也加速了。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直到朱妙突然紧紧抱住孟雨,将冰冷的嘴唇印在他的唇上。孟雨晕掉了,他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寒冷中透出的热力。他想推开她,可又舍不得,只好被动地被她抱着,手也不知觉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两个人却不知道,附近正有人在经过。 笑笑到街上给玉宝买些糕粉和白糖,也给自己买写字用的仿帖,也还要给家里买过年的年货。虽然父母惨死,表哥的父亲,自己的伯父也同时惨死,但大家总要吃个团圆饭的。江姐姐,还小雪姐姐夫妻肯定也要来聚一聚,所以年货总还是要准备。在京城的生活,她至今不能习惯,孤独和悲伤更是长伴着她。而京城的陌生,更让她怀念苏北家里的温馨,但也知道那个家是回不去了。 她知道表哥也很不容易,所以自己的心情不敢让表哥看出来。可是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出父母惨剧的阴影。 此时她挎着篮子,装着买好的东西,顺着几乎没有人的街道朝家走。可是,她赫然就看到了孟雨,她的孟雨哥哥。当然还有那个绝色美女朱妙,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像是根本忘记了周围的世界,连天气的寒冷都忘记了。 笑笑像被锤子猛地打了一下,两腿都软了。她愣怔半晌,急忙悄悄地走开。她心里害怕,走得很快。脑子里却不断地闪回着孟雨和那个美女的情景,然而她很快就走到路的尽头,前边是一个很陡的斜坡,她却完全没有注意,还在失魂落魄地向前走,一下就失脚滚到坡下,人也晕了过去。 本来就很僻静的街道,几乎没有人经过。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人独自骑着马从街道上走过,他看到坡下似乎有件衣服,还有散落的东西,急忙跳下马,跑到坡下。 竟是一个小姑娘昏倒在地下,那人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奔过去将笑笑抱起来,她的身体已经在天寒地冻中冻得冰凉:“姑娘,你怎么啦?!” 郭世超闻讯赶回来的时候,笑笑已经醒了。大夫给笑笑看过,对郭世超道:“令妹的摔伤还好,但是冻伤有些厉害,此外她大概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郁结于心,导致气流凝滞。皮外伤用些外伤药就可以了,但这么小的姑娘,不应该有什么心事吧。” 郭世超忙道:“大夫,她父母突逢变故,刚刚去世,所以心情郁结,您看有没有什么药可以用?” 大夫道:“那就不奇怪了,我开些汤药,你去抓了药煎了给她一天服三次,吃几天再慢慢看吧。心病难医,我这个大夫也说不好。” 笑笑突然坐起来:“大夫,不要开了,我没事的。” 郭世超忙说:“笑笑,你不要担心表哥没有时间给你煎药,我已经告诉绿萍姐姐了,以后白天她会接你去她家里。” 笑笑摇摇头:“不要麻烦绿萍姐姐了,笑笑已经没有事了。” 郭世超出了屋,对送笑笑回来的人拱手道:“谢谢狄大人了,这么冷的天,要是您没有发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狄英想想也是后怕:“不用客气,既然遇到了,自然是责无旁贷。只是,韩奇的东西,我让人整理以后给了你,你还是不要让你表妹看到。这个女孩子太可怜了。” 郭世超一时无言,他俩不由都看了看靠在屋里床上的笑笑,她的脸色腊黄,两只眼睛显得更加大而黑,而下巴也更尖了,看着像是瘦得快要没有了。郭世超半晌才道:“我能努力把她和表弟养大,但她心里的创伤我真是没有办法。” 他又道:“也再谢狄大人收容了双凤山庄的庄勇,让他们免了衣食之忧。” 狄英笑笑:“我也是一方父母官,他们也是我的百姓。只是我去了河东,再以后的事情我也是鞭长莫及了。” 郭世超送走狄英,回来看到笑笑精神仍然很委顿,不由就叹了口气。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他想自己把奶奶娘亲和弟妹留在苏北,只将笑笑和玉宝带在身边,就是希望他们失去父母之后能有一些亲情的温暖。若是带不好他们,又如何向死去的喜姑姑交待。他其实已经发现笑笑的心理出现了异常,平时不笑也很很少说话,对自己特别好,干活也非常勤快,家里的事情什么都抢着做,懂事得让人心疼。而从前,她是一个很活泼也很厉害的表妹,经常拿自己开心,说话也很犀利。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竟然大夫还说要吃药才可以,他一时一筹莫展。 这几天孟雨不仅在忙案子的事,还要帮处于悲痛中的沙不该办理花儿的后事,每天早出晚归,对笑笑的事情竟然毫不知晓。 而孟雪因为哥哥和笑笑之间的关系尴尬,也就没有告诉孟雨。没想到笑笑的病情越来越重了。但她先是坚持不让江绿萍照顾她,之后更像进了一个封闭的笼子,不愿意跟任何人交流。每天除了照顾弟弟,做家里的家务,几乎一句话也不说。而她的外伤虽然好起来,身体却一天一天差下去,连功也不能练,甚至书也不能坚持读了。 孟雪隔一天就让应少言和可儿陪自己去看笑笑,时间一长她发现不好,才觉得非得告诉哥哥不可了。 这一天,孟雨从外面一回来,门人就告诉他:“小姐说您一回来就去她那里一趟,有要紧事找您呢!” 孟雨却也没有在意,心里在想,这个小雪,不好好养胎,能找自己有什么要紧事?难道是急着将可儿送到康明王那里和杜圭团聚?他又想着,自己也该去找杜圭再切磋几次,秘笈上的武功,他还没有能随心所欲。 孟雪和应少言都在。现在这是一对最甜蜜的小夫妻了,也是孟雨周围的人里,最不怕肉麻的一对小人儿,只要有时间就会腻在一起。 孟雨进了屋,急忙给表哥行礼,孟雪又要给孟雨行礼,孟雨急忙拦住:“你还是算了算了,告诉我有什么事就行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0五章 接走笑笑 孟雪这才说出让孟雨大吃一惊的事情:“哥哥,笑笑摔伤了。” “什么?”孟雨眼睛立刻就瞪大了,想起自从上次舅舅一家到京,笑笑和玉宝来拜访之后又是完全没有音讯,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孟雪把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才说:“这几天我和表哥隔天就去看她,笑笑的精神真是越来越不好,这两天完全不和我们讲话。而且听表哥说,狄英大人发现她的时候,笑笑都已经冻硬了,她的冻伤比摔伤还要严重。” 孟雨听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讲!” 应少言也吓坏了,赶紧拦住孟雨:“你先不要激动,不要把小雪惊到。” 孟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他急道:“她身上有功夫的,为什么平白无故会摔伤?在哪里摔伤的?” 看到孟雨急扯白脸的样子,应少言急忙替孟雪回答:“笑笑去外族聚集的驿馆区那条街买年货,那条街我经常巡岗,街的尽头是一个下斜坡。她可能买完东西没有注意,从那里翻下去了。” 孟雨猛的惊住了:“是哪一天的事?” 应少言想了想:“有六七天了吧?就是花儿被害那天,记得那天我和郭世超一起赶到现场,但他很快被人叫走了,说笑笑出事了。我留下处理的花儿的事情。” 孟雨的脸白了。他明白了,那个斜坡并不是很陡,可以岔到另两条路,也可以顺着斜坡下去。笑笑有武功在身,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摔下去,她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和朱妙。 孟雨猛地站起来:“我去看她。” 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问应少言:“郭世超在不在?” 应少言道:“我刚下岗回来,所以他换我,肯定正在巡岗,不会在家。” 孟雨哦了一下就往外走。孟雪急忙喊他:“哥哥我陪你一起去!” 孟雨这才想到,虽然自己和笑笑很熟悉,现在已经在京城正常居住了,一个人不好单独去看笑笑。 他刚说了声好吧,又马上催妹妹:“你快一点好吧!不要又像平常磨磨蹭蹭的!” 孟雪吓了一跳,应少言不满地:“孟雨!” 孟雨这才明白过来:“好好,我到外面去等。” 他知道小雪平时就动作慢,现在有了喜更是迟缓得不行。他跑出门叫了一声可儿!听到他声音那么大,可儿吓得赶紧从旁边的屋里跑出来。孟雨道:“快去帮小姐收拾一下,陪她跟我出门!” 一行四人赶到郭世超家的时候,笑笑正在整理屋子,她将所有家具和门窗都擦拭一遍,还准备贴上窗花。孟雨听到孟雪讲,笑笑自从摔晕过去之后,就再也不肯讲话。孟雨心里也在打鼓,他又急又有些不敢见她,笑笑虽然小小年纪就遇到这么多不幸,但若是自己能对她好一些,或许她会好很多。 笑笑看到孟雨来了,放下手里的窗花,过来给他和小雪姐姐夫妻俩行礼。孟雨刚才一路上,心里堵得不行,想着自己和朱妙是那种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却被笑笑看到,他觉得自己都快疯掉了。但他知道绝不能提那件事,于是对笑笑说:“笑笑,你现在病着,你表哥一个人哪能照顾得过来?绿萍姐姐生意负担重,还要准备江战哥哥的婚礼。你和玉宝到我家来住吧。” 笑笑两眼直直地盯着地面,面对孟雨的问询,她倒是肯说话了:“孟雨哥哥,笑笑不想再麻烦你们了。以前麻烦哥哥太多,笑笑心里过不去。” 孟雨蹲下身子,看着笑笑的脸,笑笑却将脸扭到一边。孟雨抓住她的两只胳膊,笑笑挣扎了一下,却挣扎不动,泪水就流出眼角。 孟雨道:“你看你现在都瘦得皮包骨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玉宝谁来照顾?” 孟雨站起来,看到笑笑哭,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笑笑虽然小,有些事情却更无法说出口。孟雪拿帕子替笑笑擦掉眼泪:“笑笑,你这样硬撑着,你表哥也会很难做的。他在禁军的负担很重,如果天天惦记你,肯定事情没法做好。你就当是帮他好了。” 笑笑的眼泪成串地落下来,孟雪给她擦也擦不及:“小雪姐姐,笑笑知道你们对我好,可是笑笑不能去。” 孟雪盯着笑笑看:“为什么啊?” 应少言拉了一下孟雪:“咱们去看看玉宝吧,你不是给玉宝带了吃的和玩的吗?” 孟雪冰雪聪明,听表哥一说,赶紧哦了一声,对笑笑细声细气地说:“那我们走了啊。” 只有孟雨和笑笑两个人了。孟雨看着笑笑,她个子本来在同龄女孩子里就挺高,竟然瘦得像两根手指头就能拎起来。尖尖的下巴,苍白的脸色,让正常的人都会觉得看不下去,而那猫一样的眼睛,眼神里都是黯淡和无力。 孟雨心痛地说:“笑笑,你怎么了?你只是摔了一下,为什么整个人会瘦成这样?” 笑笑慢慢地开口了,也许老不说话,她的表达也很迟缓:“哥哥不用惦记笑笑,我现在不是还能做事情吗,或许过几日就好了。” 孟雨怔怔地看着她,突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笑笑,你必须离开这里,我不管你什么原因,又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更不能让你表哥不放心,他要扛多大一个家你心里很清楚。既然当初你表哥将你托付给你,你也叫我一声哥哥,现在必须听我的话!” 笑笑被他吓住了,但她摔伤前看到的情景,让她的心已经卡在一个地方下不来,她摇头,嘴里说着:“不……” 然而孟雨都没有等她再说第二个字,已经把她拉过来,不由分说搂到怀里,眼睛也湿了:“笑笑,你有这么讨厌哥哥吗?我没有忘记你,没有的。我不能来,你也知道……” 笑笑想要挣扎,却被他的双臂箍得喘不过气来,靠在他怀里,贴得他那么近,竟然让她的心狂跳起来。但她虚弱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住,软软地倒在他胸前:“孟雨哥哥,我怕……”。孟雨将她的小脑袋搂到胸前,喃喃地说:“别傻了,让哥哥来照顾你,还有玉宝。哥哥不会让你受苦,更不会让你难过。”++( 第三0六章 找到汪一恺 最后,孟雨终于将笑笑和玉宝接到了家里。然而,他和笑笑是一种什么关系,他自己不敢再问自己。他想,或许应该是笑笑要他怎样他就怎样,只要她的病情能好起来。 苏绮云和应秀灵看到瘦得皮包骨头的笑笑,都吓了一跳。然而笑笑放下玉宝,就默默地自己找活儿干去了。她也知道,自己继续和表哥一起,会给表哥添很多麻烦,光是每天的药表哥就弄不及。但是到了孟公府,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个病人,是个给别人惹麻烦的。所以总是一刻不停地干活儿,这样也可以忘掉很多事情。 只是安顿下来之后,她自己找到孟雨,怯怯地说:“孟雨哥哥,笑笑暂时住在这里,你不要太挂记笑笑了,我知道你有好多事情要做。也许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家乡的,或者也有自己的未来,你不用总记着照顾我我。” 孟雨看着她苍白的脸,漆黑的大眼睛,摸着她的小脑袋:“我不管你未来想要什么,只要你不快活,哥哥就不答应。”笑笑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她虽然喜欢孟雨,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未来。她只是想不要给任何人惹麻烦,她和玉宝姐弟俩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然而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无论是表哥,还是孟雨或者小雪姐姐。可是她实在是力不从心,又看到心爱的孟雨哥哥和其他女人亲热,她小小的心已经不能再承受了。 孟雨比她更了解她的心思和各种为难。他自己在想,若是笑笑始终走不出来,或许自己是不是应该娶了她,这样父母都会很高兴,笑笑的精神状态也才会变好。然而自己呢?他现在有些说不清楚,看到笑笑这么可怜,他只觉得,只有笑笑开心了,能笑了,自己也才能将心情放松下来。他才意识到他对笑笑的了解太不够了,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笑笑喜欢他。可喜欢和喜欢是完全不同的,笑笑竟然到了看到他和朱妙亲密就病到这种程度。他完全没有想到笑笑对他用情会这么深。他十分不理解,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对一个男人可以痴到这个样子吗?但孟雨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他的心好像迅速就软化了,他舍不得她再受苦,哪怕是精神上受煎熬。 苏绮云和应秀灵看到笑笑来了,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倒让笑笑感觉到了温暖。但两个很有才情的女人,却忍不住在一起就总会谈起笑笑和孟雨的未来。女人就是如此,而孟定国却对待笑笑有些不一样,他让笑笑每天跟他练刀法。 他对笑笑说:“你表哥在京城生存这么不容易,也不放松让你练功,是为了对你母亲有个交待。你年纪还小呢,不能因为遇到不幸的事情就把自己放弃了。” 笑笑是很聪明很懂事的,她知道孟定国有多忙,能天天坚持亲自教她武功,又意味着什么。她暂时将和孟雨的事情抛开了,每天也尽量避免和孟雨见面。 早晨很早,天气也很冷,孟定国带笑笑做了早功,嘱咐她自己再练几遍,便匆匆穿上官服要出门,临走他对孟雨嘱咐道:“汪一恺已到京城,他拒绝住在驿馆,将汪真真也接走了,我也没有办法。今天你舅舅要去找他谈,估计会谈崩。你替我查他。” 孟雨十分吃惊:“爹爹,汪伯父和舅舅那么深的交情,舅舅应该是了解他的为人的。况且,北燕进犯西玉州的时候,他已经出走,根本不在和义庄。若是他有问题,肯定要坐镇和义庄,掌控局势,也不会那么轻易让舅舅杀了张大谦,拿走了和义庄的控制权。” 孟定国拍拍孟雨:“爹也只是怀疑,你放开手段去查,不要被爹的想法左右了。另外,孙锋的那个伯父,现在为皇上所用,你是否一定要去解决他?他是七年前配合皇上陷害我,重伤江承天和江绿萍的人。他也托人向我求和,但皇上也在用他这个秘密是我私查出来的,皇上和易容人都不知道我知晓。” 孟雨惊道:“可七年前,受害最严重的是爹爹啊,爹爹被陷害,昏迷了两年,其中的痛苦只有您知道。而且我们全家离散,我和娘在外面流浪,苦苦寻找了您两年。您就打算这么放下吗?” 孟定国道:“如果没有皇上这层关系,我怎么可能饶了他?他和北燕,大夏都有勾结,只为金钱利益。而且做下那么多恶行,而且被皇上收编后还参加了双凤山庄的灭门行动。如果公开放了他,也无法向朝臣和天下人交待。但皇上这层却让人犯难,我知道皇上用他也是在对抗背后那股势力。而易容人也同时为背后其他势力服务,他最近已经完全脱离了那股势力,所以那些人也在寻机灭口。但他武功高不可测,刀盟又被我们重创,暂时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孟雨思忖道:“孙锋的伯父向父亲投诚,那杀死花儿的就是另一个易容人了!” 孟定国看着儿子:“想什么呢?” 孟雨忙道:“等舅舅找过汪老伯父,我也会去拜访汪老伯父和真真姐。” 孟定国难以捉摸地笑着:“当初你武功那么低微的时候他们保护过你,现在去回报一下也是应该的。” 孟雨简直无语了:“爹爹不要取笑人家好不好?” 孟定国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你的最新武功也还没有展示过,不过很快就有机会了。大朝会后有一场专门的大比武。各地驻军,江湖人士和民间武装都会有顶级高手参加,爹等着看你的惊世武功。” 孟雨呐呐地:“爹您又说笑。”自从父亲神奇地让杜圭帮他成就了那本秘笈上的武功,也简短而诚恳地跟他交流过感情的问题,他对爹爹的成见似乎少了很多。孟雨也并不是那种成见很深的人,何况对于父亲那两年被毒害昏迷的遭遇,作为儿子他是很心痛的。 他发现父亲身上有一种很神奇的魔力,难怪舅舅当年一定要帮助爹爹练出惊世武功。而舅舅对自己的影响,却更多是人格和意志上的。爹爹和舅舅比,是个缺点不少的人,但谁都不能否认他身上确实有一种气场,一种格外的魅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0七章 说不动汪一恺 孟雨道:“我的主要目的还是将刀盟的幕后背景弄清楚,我实在不想去和别人比试什么武功。” 孟定国看着孟雨,突然嘻嘻一笑:“我也是。” 孟雨差点笑喷了。孟定国却又紧接着说:“不过,这件事早就超出你的探案能力之外了,最终必是沈赫昌这样的军队势力,用血战来将事件推向结束。” 他盯着孟雨:“等到国朝的格局被彻底改变,真相才能彻底出来。” 孟雨也看着爹爹:“这就是您始终不揭出易容人的原因?是您让康明王去西陲的原因?是您让江战去海西的原因?也是您现在盯上汪老伯父的原因?” 孟定国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孟雨这么说:“用这个口气跟老爹说话的吗?咄咄逼人的!” 孟雨看着自己的靴子尖,没有再说什么。 孟定国道:“爹如果处处近人情,就完不成你舅舅当年托付的重任。现在他倒成了重情重义好男人,哼!” 孟雨忍不住反对:“并没有,舅舅那么喜欢真真姐,还是当着她的面杀了张大谦。” 孟定国笑了一下,两手一摊:“你一定要崇拜你舅舅,我也不能硬说不对。你舅舅就是这样的人,他能杀了张大谦还让真真对他死心踏地。可汪一恺并没有这么简单,你舅舅这次恐怕要坐蜡了。” 说完他还哈哈了两声,好像十分幸灾乐祸。孟雨心说,看来爹爹对舅舅还是有点嫉妒呢。其实爹爹现在武功要高于舅舅,权势更是只踞守西玉州边关的舅舅没法比的,恐怕还是舅舅的人格魅力,让爹爹崇敬之余,隐隐的有些不爽。 汪一恺和汪真真还住在上次杜青云和江逸凡袭击孟雨的那家客栈。其实是酒楼和客栈为一体的。应正云知道汪一恺住下就马上赶到了,汪一恺见了他却冷冷地说:“大人将张大谦已经杀掉了,索性将和义庄拿走好了,又何必还来找我。” 汪真真紧张地看着应正云,一双娟秀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她心里暗地担心她的云叔叔,她知道父亲的性格,会给足了应正云气受的。 应正云并不在意汪一恺的态度,很平和地说:“大哥,当时北燕已经马上就要来袭击,我不杀掉张大谦,控制不住局势。既使他死了,还有余党在兴风作浪,我已经去迎击北燕军队,却不能不分出人来控制和义庄。” 汪一恺猛地站起来:“我不问你这些!你是西玉州最高军政首领,迎击北燕不是你的职责吗?我只问你为什么杀了张大谦!他哥哥难道不是在和北燕作战时死的么?真真难道不是因此独身到现在?他们没有成亲,也就没有后代。朝廷不给嘉奖抚恤反而怪罪迎敌不利。如今你竟然杀了他弟弟,张家已经绝后了!” 汪真真听了爹爹的话,眼睛又红了。当年是因为面临战事,也是因为她心里不愿意,所以非要坚持等战事结束局势相对平稳再成亲。没想到张大让却在北燕的那次突袭中战死了,所以不仅汪一凯,汪真真对张大谦也是十分纵容的。 汪一恺说完又剧烈咳起来。 应正云急忙要扶住汪一恺,却被他甩开了,汪真真将爹爹扶坐在椅子上,给他端了一杯水。看来他赌气出走这几个月,失于照顾,病情似乎更重了。” 应正云看汪一恺对他很抵触,心里有点着急。当年他意气风发,年少气胜;汪一恺沉稳果断,两个人惺惺相惜,从未有过冲突。他也知道,张大谦的死是他们之间无法绕过的坎儿,他当时只能那么做,他也并不后悔,但面对汪一恺,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让他原谅他:“大哥,张大让是英雄豪杰,谁都会敬重。如果张大谦珍惜哥哥的荣誉,就不应该变节投敌,为虎作伥。如果让他通敌成功,西玉州会毁多少家庭,又死多少无辜百姓,我怎可对他通融?” 汪一恺啪的一拍桌子:“应正云!大道理你一向讲得特别好!当初老总管和夫人战死,我冒着风险在北燕军队手里抢出你的妻子和孩子,又将他们安置下来。和义庄为防卫北燕,多少年是自出钱粮,为国家做事,你今天给我讲大道理?” 他话没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汪真真赶紧帮他捶背,轻声劝着:“爹爹,您不要这么激动了。云叔叔一直对您都是真有情义的,他避世受害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件事是为了私利。您不要再发脾气了!” 汪一恺推开汪真真:“和北燕的仗也不是我汪一恺打的,有什么颜面受皇上嘉奖。别的事犹可,你杀了张大谦,我们没办法坐在一起再说话。” 说到这里他盯着应正云:“说来说去,你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和义庄,你不妨收编了便是。” 说罢他将过来阻拦的汪真真一推,自顾走了出去。 应正云急忙想要拉住他,却被汪真真拦住了:“云叔叔,不要再和爹爹说了。” 应正云一怔,汪真真半晌无语,看爹爹已经走远了,才缓缓对应正云道:“云叔叔,爹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您不用凡事再考虑他的意见。” 她说的很平静,应正云却吃了一惊:“真真!” 汪真真大而黑的眼睛和应正云对视着:“国朝的事情太多太大,真真管不了。北燕如果进犯,西玉州会首当其冲。北燕军队本来就骁勇,如果内部再分裂,西玉州就危急了。爹爹身体不好,脾气又犟,把他一个人说通不知要费多少力气,而且张大谦死了,您根本不可能再说通爹爹了。我知道您是在意和爹爹的多年情意,但眼下的情势,您就只管放手接管和义庄,焦师兄和所有庄勇都会听您的。” 应正云看着汪真真,一时被她感动了。他知道她虽然武学上有灵气,却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子,从来不是很有决断,也并不能处理复杂莫测的局势。眼下她能置自己父亲于不顾,让出和义庄的控制权,他也知道她心里了斗争了多久。 应正云点点头:“好,多关心你爹爹吧,他年纪大了,既伤心,身体又这么不好,也只有你能体贴他。” 汪真真嗯了一声。 一时间应正云才发现,屋里竟然只有他和汪真真了,他不能久留,却也舍不得就这么离开。踌躇了一下,才柔声道:“真真,遇到什么难处就来找我,不要有顾虑。” 汪真真脸颊浮起一层红云:“云叔叔,您能从那个不见人烟的地方出来,诸事顺利,真真别无他求了。” 应正云看着她:“真真,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第三0八章 多事京城 孟雨还没有到客栈,已经看到汪一恺气冲冲地从客栈里出来。他急忙上前行礼:“汪老伯好,是刚到京城吗?” 汪一恺刚要回话,却猛地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腰。孟雨急忙扶住他,替他轻轻捶打着后背:“汪老伯,怎么真真姐没有在您身边?” 汪一恺说不了话,却只是摇手。 孟雨又说:“汪老伯,我陪您回客栈,去取您的药吧!” 汪一恺却不理他,只是闷头一个劝儿的往前走。孟雨不放心,只好跟着他,走出一条街,汪一恺才渐缓了脚步。他暂时止住了咳嗽,对孟雨道:“和义庄一路的波折,你也是目击者,我们去酒馆喝一杯,老伯和你聊聊。” 虽然是白天,小酒馆的光线并不好。因为不能开窗,屋里显得很昏暗。孟雨道:“汪老伯,您都咳成这样了,别再喝酒了。既然不愿回去,我让店伙帮您煮点梨水吧。” 汪一恺道:“别麻烦了!” 汪雨笑笑:“这有什么麻烦的,当初萧大哥对您照顾得真是无微不至的,你年纪大了,这么冷的天气,身体要注意了。” 提起萧梦时,汪一恺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当年梦时还在军队里的时候,我跟他接触得很多。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就是太高傲了,半点不妥协。给皇上做事,哪个没有些委屈。” 孟雨将伙计端来的酒杯接过来,放到自己面前:“给我伯父拿些梅霜白来,烫热了送来。”汪一恺没有坚持再要烈酒:“孟雨,你真是善解人意。其实梦时虽然狂傲,但待人好起来是真好。伯父活了快七十岁了,虽然也有武人的脾气,但是为了和义庄的生存,也是做了很多违心的事,说了很多违心的话,忍了很多不愿意忍受的屈辱。” 孟雨道:“孟雨也能感同身受的,因为爹爹也有同样的经历,被奸人所害。事实上,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真正害父亲的人是谁,可他还为了那个皇帝呕心沥血的。” 汪一恺将那杯秋霜白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这酒是性温而润肺,流过喉咙暖暖的熨热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舒展起来。 “小皇上登基之初,孟大人是在太皇太后支持下,用铁腕镇住朝局的。但到了今天,各种势力仍然没有完全臣服,想夺取权力的人总是有,而且既然是追求权力,就什么手段都可能用出来。孟大人身在明处,遇到的危险也并不会只在那一次。只是他确实杀伐决断,胆识过人,才将国朝的局面撑到今天。” 孟雨又大胆地问了一句:“伯父,您跟我舅舅见过面了?” 汪一恺哼了一声:“应正云要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我这把年纪了,发通脾气,一走了之。和义庄我不要了,让他随便管。虽然张大谦该杀,但这件事情,让我们两个再无重修友情的可能。” 孟雨道:“伯父不要这样使气吧,您是和义庄的领袖。真真姐在庄里确实力不从心,如果您在,或许张大谦也不会走歪到这种程度。” 孟雨给他添了一杯酒,又将伙计刚煮好的冰糖银耳莲子羹拿了过来:“店里只有冻梨,没有鲜梨好,您喝这个吧。” 汪一恺接过来:“小东西,果然说你善解人意是不错的----对于和义庄,我已经没有什么想头了。我的病已经很不轻了,只有我自己知道。现在我担心真真比担心和义庄要多得多。如果和义庄留给别人,我会不放心真真,而应正云拿走了,他就必得对真真负责。我就是打的这个主意。真真太单纯,若被奸人左右了和义庄,庄子没有了事小,真真的性命都有危险。” 孟雨的心一沉,汪一恺对自己这番话,不是随意说的。确实汪真真是汪一恺最大的担忧了,她没有成亲,没有人可以依赖,却有和义庄这样一个棘手的东西握在手里。汪一恺果然是有远见的,他如果有不测,汪真真一个亲人也没有,所以他用和义庄换来应正云对汪真真的照顾。 然而于公来说,庄正云毫无疑问会照顾汪真真,但显然汪一恺并不知道汪真真和应正云的特殊关系。这层关系使得应正云为了避嫌疑,反而不能去经常接触汪真真。 孟雨劝道:“汪伯父,你不用担心,焦鹏师兄人很好的,况且我们大家都会照顾真真姐和您的。” 汪一恺点点头:“人生一世,走着走着就到秋凉,想想很多事情没有做,很多事情做得不好,很多事情做得让自己后悔。但是,老天不给你后悔的机会了!” 晚上,孟雨将与汪一恺的对话同时告诉了应正云和孟定国。孟定国道:“这其实就是汪一恺通过孟雨向我们交待,只是他面子下不来,不能对大哥直接说就是了。” 应正云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才缓缓说道:“他最终还是不肯原谅我。” 孟定国道:“他对你托付了这些事,将和义庄和真真都交给你了,就是对你最大的信任。” 江承天已经从江南飞马赶到京城,既为了马上要来的大朝会,更为了江战的婚事和即将的远行。 江战将成为海西国王的事情,除了孟雨自己探听出来,萧正毅和江承天也知道之外,孟定国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皇上和应正云。 江承天替他们租了个院子,江战要在这里举行婚礼。而日后,江承天的想法是,让郭世超和江绿萍住到这个院子里。然而他没有把握郭世超是不是肯接受。双凤山庄已经彻底破败了,禁军统领的一份银子,要养苏北老家的一众人,还有笑笑和玉宝。老家的店铺和生意全部卖出去了,只有一点田地收成能贴补一些。郭世超人单力孤,也不可能再去支撑那些生意。虽然皇上后来对死去的庄勇进行了抚恤,但郭世超也同样给了一份抚恤,所以家中的亏空也并没有因为皇上抚恤而解决。孟定国接走笑笑和玉宝,郭世超仍然倔强地要付她俩的生活费,被孟定国一口拒绝,并且训了他几句,郭世超才不得不作罢。 第三0九章 秘赴海西 江承天对妹妹抱有深深的内疚,然而江绿萍并不知道是大哥阻止她与孟雨的婚事。郭世超虽然比江绿萍小很多,却对她十分温柔体贴,甚至他不像孟雨那样有的时候还会耍小孩心性。江承天觉得若不是年龄的原因,他会觉得郭世超更像他的妹夫。 对于好朋友的婚礼,孟雨原来是不想缺席的,但是他实在无法再见江绿萍。弟弟的婚礼,她一定会操持很多事,郭世超肯定也要去帮忙,不论从前如何的兄弟情意,现在自己却像一个外人,而且是一个无法融入的外人。 江承天到孟公府拜会了孟定国,孟定国知道他在江南对抗沈赫昌扛得非常不容易,很是安慰他。但江承天对于让孟大人给自己承担拆散孟雨和江绿萍婚事的责任,非常的愧疚,尤其这件事惹得孟婶婶旧病复发而且一度病势沉重,他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孟定国安慰他说:“一切都不用在意,幸好现在绿萍也有很好的结局。至于孟雨,你更无需内疚,他是个特别明白的孩子。” 孟定国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可是,难得孟雨对绿萍付出了所有的真情,他本来很抵触男女情感,更抵触成家。可他跟我说过,结束这个案子,他就要娶绿萍,还说以后绿萍想去哪里,他就陪她去哪儿。我也心疼我的儿子啊。” 江承天单腿跪下,他一时羞愧得觉得已经无言以对:“孟叔叔,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去扛那些事情。” 孟定国抓住他的肩膀:“怎么是你呢?那些人纠缠这件事,无非针对的是我。世超年纪小,但人真是很好,他们会幸福的。” 江承天租的宅子,今天装饰得很喜气。但他特意选在一个远离皇宫和朝廷官员住的僻静的街上。江战离开京城会是十分秘密的,所以他走的前后都不希望惹起别人注意。 “你会来参加我和点秀的婚礼吗?”江战心情忐忑地问孟雨。 孟雨苦笑了一下:“我倒是真的想去。可是我怎么能去?” 江战掩饰不住失望的表情:“孟雨,我知道我注定参加不了你和姐姐的婚礼了。你一直认为我不支持你和姐姐好,其实真的没有的。我一直怕的是你不能给姐姐一份稳定的感情,却没有想到先变的是姐姐。” 孟雨看着京城上空。天气寒冷,然而雅妃又放鸽子了。一群白鸽在天空绕着皇宫的高墙在盘旋飞翔。现在爹爹已经不让师姐传信了,但她还是在放鸽子,一定是因为不能与爱人在一起的寂寞。 孟雨将眼光收回来:“我能理解,姐姐改变,也恰恰是觉得我没有给她应该给的稳定的感情吧。” 孟雨笑笑,问江战:“点秀姑娘脾气好吗?有没有欺负你?” 江战愣了一下:“没有啊,她都是听我的,从来都很和顺。” 孟雨噗地笑了:“真是,她为你完全改变了。从前是一个多厉害的姑娘。所以说,感情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江战也不好意思了:“有时候我都觉得她对我太好了,让我有些惶惑呢。” 孟雨打了他一下:“傻子,那是她对你从前为她的付出作的回报。当然了,你不过是少赚了笔生意,陪她奔走了一下,她就把整个人回报你。为什么呢?因为她最困难的时候,并没有另一个人肯扔掉生意陪她,肯为她奔走,对不对?” 江战看着孟雨,半天才“嗯”了一声。 孟雨笑了:“肉死了你。” 江战和萧点秀的婚礼热闹而不张扬,孟定国和应正云夫妻都来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对新人很漂亮,萧正毅和江承天受完礼后,这些长辈们也开心受礼。然后大家一起很喝了几杯。 江战对自己的大红新郎袍子有点不习惯,但他还是非常高兴。萧点秀穿上红衣裙,格外漂亮,白净的脸庞配上大而漆黑的眼睛,明艳动人。和几个月前为父亲奔走时的憔悴样子相比,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萧正毅和夫人看着女儿嫁到这么好的女婿,都笑得很幸福。萧正毅短暂地想起儿子萧梦时,想他要是能亲眼看到妹妹成亲该多开心。当初他去江南替妹妹采购嫁妆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他又看了一眼江战,心里幸福和伤心交织着,但看着美丽的女儿微笑着,掩饰不住心里的幸福,他心里也还是替她欣慰的。 江战恭敬地长辈敬酒,又被朋友们灌着酒。不知什么时候,孟雨默默地走了进来。他从家人手里拿过一杯斟满的酒,走到江战面前。 别人都没有注意,然而在一旁忙着张罗的江绿萍却看到了,她嘴唇微微颤抖,站到了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郭世超也看到了,他走到江绿萍身边,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是冰凉的。 孟雨微笑着看着江战和萧点秀:“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一定比我自己成亲都开心。” 江战眼睛湿润了:“孟雨,谢谢你。” 萧点秀也由衷感动地对孟雨道:“孟雨,我也谢谢你,真的。”想当初孟雨在萧府被抄家前救走了弟弟萧梦晴,自己还在忍受情伤却带着她去找江战。她想她一家欠孟大人和孟雨的情,或许永远都无法还清。 孟雨将酒一口气饮尽:“祝你们幸福长久,百年好合。”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这充满喜气的宅子,他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所以他很快地离开了。 京城外,大登峰下一个偏僻的山坳里。月明星稀,一队人牵着马在准备出发。 孟雨抱了抱江战:“兄弟,需要的时候,招呼一声,我会赶过去。” 月光下,江战的眼睛很亮。他生长在江南,虽然走南闯北,但是到完全不可知的外域,对性格温和的他来说,仍然是个挑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他知道自己的责任。他毕竟是苦松居士最出色的弟子,是江南江家的二公子。他看着孟雨:“我会记得的,我知道你什么时候都不会丢弃我。” 江承天看着弟弟,心里也是很难过。虽然男人要有自己的大业,但是对弟弟来说,这份责任太重了,而之前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萧点秀已经在家里和爹娘告别过,只是见不到在黄山学艺的弟弟了。对于未来,她并不害怕,也不畏惧那个偏远,和国朝的繁华热闹完全不同的地方。经过之前的挫折,她的生命里只要有江战就够了。 沙不该也向孟雨拱手道:“孟公子,一直是你不计代价地帮助我和花儿,沙不该谢过你了。” 孟雨笑了一下:“沙不该先生,欢迎你再到国朝来。” 第三一0章 皇宫新事 朱妙微微地一笑:“孟雨,不要忘了我哦。” 她一身海西的紧身战装,勾勒出曼妙的身材,脸上轻纱蒙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孟雨想到和她的纠葛让笑笑蒙受了多大的痛苦。然而这不是朱妙的责任,她是一个有情有意,又有才华的绝美的女子。 孟雨心里很舍不得她,但他只能微笑着说:“国朝的男子随时欢迎你到中原来。” “谢谢你,孟雨。”朱妙的绝美笑容里,有一点点凄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踏上中原的土地,再见到这个吸引她的男人。 朱妙对江战道:“江公子,我们得出发了。” 江战点头:“好,出发!” 江承天最后抱了一下江战,江战冲哥哥点点头,大家飞身上马,一队人马离开京城,沿着少有人走的小道,向东北方向飞驰而去。孟雨和江承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看着人影消失,两个人才掉转马头准备回到城里,却不想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疾传来,在静夜里声音格外清晰。 孟雨和江承天吃了一惊,向远处望去。 一骑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背着刀,刀背上挂着金环。他飞驰到两人面前,跳下马,冲江承天和孟雨拱手:“江大哥,孟雨,你们放心,猴子会陪江战一起去!” 江承天惊得张口结舌。记得当初候灵闪将江绿萍从出嫁路上劫走之后,自己千骂万骂,却不想他现在要陪江战去那个偏僻而充满了危险和杀机的地方。 江承天道:“候爷你……” 候灵闪一笑:“江庄主,猴子做过的事您大人大量原谅了吧。这次,我定会助江战一臂之力。” 江承天急忙对候灵闪抱拳:“候爷仗义,江承天替江战谢过了。” 候灵闪对江承天道:“猴子跟孟雨还有两句话交待,然后就马上去追赶江战,得罪了。” 他和孟雨骑马到了一边,候灵闪道:“我交易了三家,康明王,皇上,孟大人。刀盟有人一直联系我,我从没有答应过。” 他拍拍孟雨:“你的任务更重,我走了,回见!” 他又冲江承天一拱手:“江老大,有机会再见!” 说话间已纵马远去。 江承天对孟雨道:“本来孟大人连你也不打算告诉的,没想到被你查了出来。” 孟雨道:“我估计爹爹是怕走露消息,刀盟会派人在半路劫杀。所以我想他连皇上也没有告诉。” 皇宫里这些日子真是忙乱得不行。要准备天极殿的大朝会,要准备大比武。宫中自己也要过年。 而皇后的情绪却不太高涨。皇上最近仍然十分宠信杜月莺,而且又收了个前来朝贺的外族妃子洛丽,除了上朝理事,回到后宫就是纵情享乐。 安玉蓉替皇后将一头青丝挽好一个雍容复杂的发髻,又将皇后才经常用的嵌珠五股凤凰金丝钗插上。皇后却心烦意乱地将钗又拔下来,扔到一边。 安玉蓉小声说:“娘娘,您不是还有要事跟皇上说吗?这么心烦意乱的可不行啊。” 皇后站起来,走了几步:“去看看皇上在做什么?如果有闲,就说本宫想去见他。” 安玉蓉急忙对一个小宫女青红道:“还不快去。” 洛丽是西北一个小族进贡的美女,姿容美丽,性格豪爽活泼,皇上一见就像被勾走了魂一样。此刻皇上一边查问大朝会的安排,各地来朝贺的官员、使节和民间人士到达的情况,一边与洛丽饮酒作乐。 青红让门口值守太监禀报了之后,皇上皱了一下眉。他对皇后一向感情匪浅,只是皇后替他管理朝事之后,先始还有贤后的名声。但随着沈赫昌的野心越来越大,与其他朝臣的冲突也在加剧,而皇后难免向着娘家人,沈赫昌又太跋扈,对皇上也不够尊重,皇上心里就不开心了。 此刻,皇上听太监禀报,心里不乐,但还是道:“回奏娘娘一声,朕即刻就去。” 听了青红的禀报,安玉蓉笑着对皇后道:“看看,娘娘要见皇上,皇上不即刻就来了吗?这下可以好好打扮了吧?” 皇后微笑一下:“抓紧一点,皇上说不定马上就到呢。” 赵玉嫦动作麻利,很快将皇后衣装头饰都穿戴好。又拿了一点玫瑰色的唇红:“娘娘,您原来的唇红太暗了,点一下就亮丽很多呢。” 皇后莞尔一笑:“你果然麻利。” 皇后站起来,果然端庄美丽,很有母仪天下的范儿。她站起身,安玉蓉和小宫女青红、青紫替她将衣裙弄妥贴。 皇后很端庄地站在那里,余光却像捕捉到什么:“婉华!你又要去哪里?” 果然,沈婉华正想往外溜。 皇后转过身,一改平时娇宠妹妹的样子:“前阵你又去康明王那里!镇国公和康明王矛盾越来越激化,你能不能让我们都省点心!” 沈婉华不服地说:“那又不是康明王的错。他要走了,我去见见张婶。” 皇后厉声道:“你不是在西玉州给康明王送吃的才认识?什么时候又会认识他北京驿馆里的人?不要****朋友!” 沈婉华无精打采地说:“知道了。” 皇后又道:“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大朝会是最乱的时候,忘了你已经两次被劫持了,不要以为次次都有孟雨救你!” 提起孟雨,沈婉华简直窝心透了。她突然发现她其实是一个毫无能力的人,孟雨不喜欢她不肯主动和她接近,姐姐和皇上提了,却又无疾而终。自己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有上次那个劫持自己的人,她已经认出是郭世超。她记得从前郭世超对她是很有意思的,她不喜欢,但也不讨厌这个少年。可是为什么,他如今和江姐姐好也就算了,上次蒙面劫持自己,分明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沈婉华虽然娇纵,却一点也不笨,甚至很聪明,她知道郭世超之所以成为禁军统领,完全是因为双凤山庄被灭门。她敏感到自己父亲应该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否则郭世超绝不会一副对自己欲杀之而后快的样子。她将这件事瞒下了,她能理解郭世超的心情,然而谁又理解她的心情?孟雨也仅仅是救了她,对她说的话也很绝情。 第三一一章 召见狄英 她站在那里,一脸的不服。 皇后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妹妹,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于是便道:“出去放松一下转转可以,千万注意安全。尤其,不要管闲事!” 沈婉华哼了一声就走了。 不一时皇上来了,皇后急忙上前跪迎:“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道:“端华起来吧。” 皇上伸手将皇后搀起来,皇后冲皇上莞尔一笑。皇上打量一下皇后,也微笑首:“端华今天真是美得容光焕发,果然是一个正宫娘娘的样子,请朕过来有何事呀?” 皇后拉着皇上的胳膊,将他拉到桌边的一个高背雕花紫檀木椅上:“皇上坐嘛。” 小宫女献了茶,皇后一挥手,安玉蓉带着宫女和太监退了出去。 皇上一脸问询的看着皇后。皇后柔声说道:“皇上,臣妾的娘亲过世已经快三载了,爹爹一直一个人,也需要有个人关心打理。臣妾想助爹爹续娶一房。” 皇后问的这件事,倒大出皇上意外:“端华要替自己的爹爹续娶一房?这倒是太奇特的事情。只是你爹爹的年龄,要寻个什么样的呢?正好大朝会了,京城官员或京外来京官员家的女子,你若看上哪个,朕可以赐婚。” 皇后哎了一声:“爹爹就是看中西玉州和义庄庄主汪一恺的女儿汪真真的。只是那女子武功出众,容貌秀美又有才华,爹爹怕人家不愿意,想请皇上给促成一下。” 皇上沉吟了:“和义庄不大,对朕来说不算什么。但毕竟西玉州是自治的,和义庄在西玉州又是自治的。况且你爹爹与孟定国和应正云都不和,可汪一恺却是他俩的人。” 皇后道:“臣妾也知道不好办,爹爹也是竟得罪人。况且那汪真真与爹爹年龄也差了二十余岁。臣妾想,朝会之后不是有比武么,不如皇上安排一下汪真真出场,让薜大人和她比试,让她一让。整个比武就让爹爹来负责,中间多有照顾,看看情况,之后或派人提亲,或皇上赐婚都可。” 皇上点了头,但对这事还真是不看好。他知道沈赫昌这种人,除非趋炎附势之辈,否则哪个女子真心愿意跟他呢?况且汪一恺的女儿,想必也是心高气傲的,哪里会愿意嫁你一个暴虐的老头做填房? 帝后正在商议做月老,小太监在外面奏道:“皇上,狄大人来了,在宣政殿等着呢。” 皇上兴致又来了:“皇后跟我去瞧瞧新鲜,这狄英是有名的美男子,为人孤傲,家传枪法勇冠三军。就是年近三十了也不娶妻,朕倒觉得他和那个汪一恺的女儿是不是更合适一些……” 皇后生气了,推了皇上一把:“皇上怎能偏向外人,镇国公怎样也是臣妾的父亲呀!” 皇上笑着拍拍她的手:“好了,朕说笑的。狄英年少有能力,替朕出了不少力。今日是朕特招他前来,带你过去看看。听说不论是主政苏北,还是驻军河东,都有无数待嫁女子青睐,可他却毫不心动,朕都觉得他是不是有毛病。” 皇后掩嘴而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臣妾也很好奇,看看是不是像皇上说的那么悬乎。” 虽然狄英的提拔,除开始考武举有孟定国之力,之后就全是皇上一路亲自提携。但他久居京外,很少有机会面见皇上。所以不论是觐见皇上,还是面对孟定国,心里多少都还有一些紧张。 他在宣政殿外等着,虽然天气很冷,他却紧张得要出汗了。 不一时,帝后已从配殿进到殿中坐好,太监宣了一声:“狄英进殿面君!” 狄英急忙整肃一下衣冠,进了宣政殿。 “臣狄英叩见皇上。” 而皇上今天并没有说皇后也来,狄英便不敢说话。 皇上笑道:“也叩见一下皇后吧。” 狄英急忙再次跪倒:“臣狄英叩见娘娘。” 皇后刚才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也很想知道这个传说中的美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便轻启朱唇:“狄将军不必拘礼,平身吧。” 狄英急忙谢过,站起身退到一侧。 皇上让太监赐了座。皇后见狄英果然俊雅出众,五官秀美却透着一股英气,果然是人中才俊。 皇上道:“河东的局势现在平稳下来没有?” 狄英在座位上躬身道:“军政界曹成安的人已经都服从在下。少部分有违国法的都已经依法惩处了。江湖各派中,妙常师太不愿意用太明显的动作清理门户,所以只将有实据的刀盟的静仪逐出青虹派,另一个弟子静空表示洗心革面,妙常师太便原谅她了。但悬空寺了空大师没有那么好脾气,大弟子慧闲涉事很深,已被正法。” 皇上一笑:“这些江湖门派,一向就是良莠不齐。自身律规不严,掌门不以身作则,弄出这些事来。孙锋怎么样?” 狄英道:“他原本就是后辈,对派内控制力也弱,但这次算是孟雨帮了他的忙,他也清洗了无极派。应该除了个别刀盟的残留分子,都已经解决了。” 皇上道:“这些江湖门派,愿意为朝廷做事,听话的话,朕会给他们面子,要钦赐,要钱粮,要天下第一,都可以。否则,即使不除根,也不能让他们在武力上嚣张了。史延峰怎么样?” 狄英道:“表面公事上还算合作。但遇有意见不和的时候,也不是肯服从的。” 皇上嗯了一声:“他有舅舅撑腰,也难为你了。” 皇后突然温言道:“皇上谈论这样的机密大事,臣妾还是回避吧。” 皇上却不在意,竟然当着狄英的面揽住皇后,吓得狄英只好低头。 皇上笑眯眯地说:“端华,朕并没有什么可以瞒卿的,卿不是还经常替朕批阅奏折么。不过,” 皇上又正色道:“也好,这政事谈得也乏味,卿恐怕也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朕要继续和狄英谈些事情。皇后倒是可以关注一下朝中官员哪家有出色的女儿,给狄将军物色一个,也好早些开枝散叶。男人嘛,立业也还是要成家的。” 皇后已经站起身,笑道:“皇上托付的事情,臣妾自当尽力。” 狄英急忙叩送皇后,听到皇上要给自己物色女子成亲,不由在心中暗念:“菲儿,菲儿,我不要,我不会要。我等着你,永远等着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一二章 案情剖析 孟定国出了皇宫大门,却看到孟雨也在快步往外走,便等了他一下。 孟雨看到父亲,行个礼道:“孩儿去查了一下已到京官员的名单。” 孟定笑着问:“刺杀皇上的,有眉目没有?” 孟雨皱着眉道:“各地官员和各大门派近期纷纷到京,范围太大了,暂时还没有眉目。” 孟定国沉吟一下:“大朝会之后的比武可以再观察一下。” 孟雨忙答是。 孟定国像是想起什么:“你进宫,没有去见一下兰姿,问一下那个交手的人的武功吗?” 孟雨道:“康明王和师姐我都问了,他们以前应该是没有跟那个人交过手。但都说那人招式狠辣,出招又奇快,而且干脆利落,应该是实战经验很丰富的人。” 孟定国道:“最近各江湖门派进行清理,刀盟被重创,彭泽天也整顿了卧虎帮,有几个刀盟的核心卧底,也在离开卧虎帮之后,被暗自解决了。除了易容人为了灭口,亲手杀了花儿之外,并没有作过其他案。所以我们要从其他的途径考虑。” 孟雨道:“妙常大师还是心软,放了静仪。听说她已经上京了,肯定还是在下面为刀盟做事。” 孟定国哎了一声:“妙常师太就是如此,她逐出静仪,也许她的下场会更悲惨。” 孟定国又似乎又想起什么,不满地对孟雨道:“你竟然敢瞒着我瞎查海西的事情!” 孟雨不服地说:“皇上要我探案,那爹爹说哪个该查,哪个不该查?” 孟定国盯着儿子,噗地一声笑出来:“那你说说,江战给我飞鸽传书,他们这一队人,都是精装轻骑,已经进了北燕,要从雕鄂峰的秘径进入,为何到现在都没有被劫击?” 孟雨一下被问愣了,想了一下:“刀盟执行紧要任务的时候,都是易容人出动,如今孙锋的伯父已经向您投诚了。另一个也可以有所行动,但却没有行动,应该是他们根本没有掌握江战的行踪。” 孟定国赞许地点点头:“这就是我为什么原本连你都不告诉的原因。我想这次江战顺利离开国朝境内,是因为皇上不知道这件事。” 孟雨脸唰地变色了,惊道:“爹爹!您是说幕后的人是皇上?” 孟定国沉吟一下:“皇上怎么想,我还真不完全知道。但皇上可能,皇上身边的人也可能。” 孟雨明白了:“爹爹,看起来我并不应该将探案的结果全都告诉皇上。” 孟定国道:“谁让你都告诉了?我吗?我从来都没有那么说过。” 孟雨心说,本来就是皇上主动召见自己,要求自己介入布防图丢失一事,谁知牵连出这么多事情。父亲将自己荐给皇上,那是后来才知道的。 孟定国看他又在想别的的样子,便说:“别在我面前瞎转眼珠子,一转就一个主意!” 孟雨急忙道:“孩儿哪敢。” 孟定国哼了一声:“你查案的结果,不是对老爹也没完全透露吗?你小子对皇上也会留一手的。” 孟雨被父亲说中心事,便不吱声。 孟定国又道:“你母亲和小雪完全不知道江战的事情,甚至江绿萍也不知道。江承天应该已经告诉绿萍,说江战是执行我给他的一个特殊任务,绿萍懂事,也不会细问。只是你母亲,要是知道我让江战去了海西,一定饶不了我的。” 孟雨心说,我也很不满意,然而又能如何,您现在无时不在诏示天下您的专断,告诉所有人您才是国朝的实际掌权者。 好在孟定国没有看到孟雨的表情,否则又要说他瞎转心思了。 孟定国又道:“大朝会命妇也要进宫朝贺,皇后会赐宴。皇上格外施恩的一般官员女眷也可以参加朝会,你妹妹肯定去不了。我跟皇上打了招呼,把你媳妇名字写上了。” 孟雨简直要跳起来:“谁?谁?谁是我媳妇?” 孟定国凑近看着孟雨:“不想娶进来是吧?不想娶你接家里来?” 孟雨把头转到一边。 他的心其实早就不再是铁板一块。虽然至今没有人能动摇江绿萍在他心里的位置,然而他好像突然才发现,他心里有多牵挂笑笑。而笑笑对他的情意,也让他怀疑自己。 他爱江绿萍,始终比江绿萍爱他多一些。虽然他一开始拒绝她,但他拒绝的不是她,而是自己的内心。当他决定爱她的时候,就将全部的感情倾注到她身上。可是波折有一天来了之后,他才知道,她远比他冷静,也远比他成熟。她的世界里,除了和他的感情,还有其他。而笑笑对他却是全部的投入,她只要有他就够了,完全不再期待其他,他却在之前就曾经很伤害她那颗还很稚嫩的心。如今,他是绝不会再让笑笑离开自己了,但留在身边,除了做妻子,又能做什么呢? 看孟雨不说话,却一副猫抓肠子的样子,孟定国说:“你当时接她回来的时候,心里就应该是有决断的,只是你自己不承认罢了。她在咱们家,也不能光干活卖力吧,那和丫环有什么两样?到时候你母亲会带她一起进宫的。” 孟雨无言,孟定国说完就顾自走了。孟雨只来得及向父亲的背影行礼。 终于到了元旦大朝会的日子。皇宫张挂各色旗帜,天极殿门口的空地上两只大铜鼎燃手腕粗的香,烟雾缭绕。皇宫周围和前朝正殿周围,都布满了禁军守卫。执事太监从皇宫正门一直排到天极殿门口,仪门传来清明幽远的钟声后,太监开始不时高声宣呼,引导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以及封过公候爵位之人依次排列,趋步前行,最后进入天极殿向皇上和皇后朝贺。然后蕃王和各国使节也依次进殿朝贺。这个过程很缓慢,等到朝贺结束。皇上和皇后会分别在前殿和后宫赐宴。然而今天还有个特别的节目,就是要在前殿的神威殿前,举行江湖各派的大比武。江湖领袖和武林各派掌门并不参加元旦的朝贺,但皇上已经在前一天单独召见。这也是最近国事不宁,皇上对有功于国朝的江湖门派的一种抚慰。( appxsyd 第三一三章 大朝贺 朝贺开始了。天极殿里升上宝座,皇上和皇后穿着礼服,从偏殿步入天极殿中正襟危坐。亲王和有爵位的重臣率先进入殿观叩拜皇上。皇上脸上表情庄重,却带着微笑。皇后一如平日的端庄,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能说是喜悦和高兴。刚才在偏殿,皇上还在和洛丽逗笑,对即将的朝贺一点也不上心,更将皇后抛在一边。皇后虽然贤慧,但也十分的窝火,勉强忍着什么也没有说。 此刻看皇上一脸淡定的样子,却在朝贺的间歇不时向偏殿望过去。那是那个艳丽而放浪的外族女子洛丽躲在偏殿门后偷看,皇上非旦不说她逾矩,反而一有机会就和她眉来眼去的。 直到外族使节觐见之后,皇上像想起什么:“那个沙不该,就这么已经走了吗?” 孟定国是辅政大臣,又加封的一等辅国公,一直坐在皇上侧畔陪着。此时道:“他既是女儿突然出事,来觐见皇上也不吉利的。办了花儿后事之后,就给皇上呈了个表,飞马回海西了。不过皇上近日朝事过于繁忙,没有亲阅他的呈表。” 皇上点头:“给他的赏赐抚恤都送到了吧?大朝更不可失礼。” 孟定国道:“皇上放心,都早已送到了,他也跪谢了。” 皇上叹道:“那个花儿倒真是花容月貌,很有异族风情的美女啊,真是可惜了。只是在我国朝发生这样的事,也实在是不光彩,再要抚慰到位才对。” 孟定国道:“这个易容人隐蔽很深。这对国朝来说,确实是一个不愿意发生的事件。但凡事都有难免,他们既然身负这种要紧的任务,被袭击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之前在北燕和西玉州多次遇到危险,若不是我朝的人倾力保护,恐怕早已经出事了。” 皇上点点头:“朕倒想起萧梦时,当初他并没有朝廷背景,却帮了表弟不少,也几次保护沙不该父女。这人倒是义气之人,可惜他太孟浪,最终无法交待而自杀。萧大人得舅舅保举,也算得以继续为国朝效力,但我听说他的女儿嫁给了江家二公子?” 孟定国暗惊一下,江战已经到了海西,说大也是在为皇上效力。但说小,沙不该与自己做成生意,却没有知会皇上。孟定国定了下神,微一笑道:“皇上,那江家二公子已经执行微臣派给的秘密任务去了,也一样在为国朝而效力的。” 皇上也笑了一下,点点头不再问。皇后听着皇上和国舅的对话,心里的不乐似乎并未减轻,只是端着一张美若国色牡丹的脸,也端着身姿,看着那一直通到殿门口的铺地红毡。 郭世超和应少言各带一队禁军,分别在宫内外守卫,巡视警卫。 郭世超在皇宫内随时检查禁军的守卫情况,同时在前朝巡视着,以防任何意外发生。就在夏天的时候,他还央孟雨带他进皇宫来看新鲜,当时看什么都新奇,跟着孟雨和那个和蔼的李公公,好好的把所有地方转了个遍,什么都打听,什么都发一番感慨。如今,他成了禁军统领,这皇宫里的每个地方他都走遍了,并且还在周而复始,再见皇宫只觉得枯燥而乏味。 他心里总有些不平的地方,他在想在京城依傍皇上,做个禁军统领是不是就是自己的人生目的了?自己才十七岁就得到皇上青睐,也许别人努力一生也得不到。然而大仇未报,并且不知道有没有能力却报这个仇。他心里总有一种不甘,有一种愤懑。他看到沈赫昌就想杀了他,然而他却不能。 看着百官在渐次进入天极殿向皇上和皇后朝贺,他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突然他看到一个女子穿着很亮丽的鹅黄色缎面貂皮翻毛的斗篷,匆匆从后宫的方向跑过来,然后到了天极殿旁边一个高台上,躲在一个石兽后面饶有兴味地观看着百官的队列。还不时双手哈着气。 他眉头一皱,那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沈婉华又是谁?他看到她目无皇宫威严,跑到前朝来就有气。她和她家人全都是如此仗势藐视皇宫规矩!他提着剑匆匆走到两个正在值守的禁军旁边,对他们耳语了几句。两个禁军点头会意,没有声音的上到高台上,突然出手,一把抓住沈婉华。沈婉华刚要叫,一个禁军已经捂住她的嘴,一个蒙住她的眼睛,两个人三下两下就将她押到旁边禁军值守处的小屋里,将嘴塞起来,捆在椅子上。然后两个禁军把门一锁,就走了,把沈婉华扔在屋子里。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聪明的她已经知道这是谁做的了。 沈赫昌完全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遭的祸事,第一拨进去向皇上朝贺之后,已经退了出来。因为天气寒冷,特意开放了几座便殿,生上炭火,里面温暖如春,还有茶点供应,供朝贺的官员和使节们休息。但皇后照顾沈赫昌,让他第一拨朝见之后便回驿馆了,待皇上赐宴时再专程接回宫。他便径自回了驿馆,还以为小女儿跟着皇后姐姐,肯定妥妥的,却不知道已经第三次出事了。 作为命妇,应秀灵和苏绮云都穿上朝服,然后好好给笑笑打扮了一番,笑笑很不习惯,但却任凭两个婶婶装扮自己,孟雪在旁边无声地看着她笑。能够进宫参加元旦的朝贺,笑笑自然也是很好奇的,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个机会。 并且,孟婶婶在带她叩见皇后的时候,还引起了皇后的注意。皇后早就关注过孟公府今年报上来的女眷名单,孟雪有身孕不在其内是很自然的,然而这个韩笑笑,据说是郭统领的表妹,父母意外惨死后暂时寄养在孟公府。而皇上也很宠郭世超,朝内人士都知道,皇上近来宠信的几个青年武将,一个是狄英,另一个就是最近才提携的郭世超了。而李忠义,没有人对他认真。都知道皇上对他是宠而不信,因为他什么也做不成。 不一时,钟声响起,朝觐开始了。( appxsyd 第三一四章 宫内失踪 今天的朝觐历时会很长,所有人等都要同一个时间来到皇宫待命。但品级高的先觐见完就可以休息了,品级低的却可能等很久。 因为皇后要和皇上一起接受文武百官和使节的朝觐,所以女眷们要推后一个时辰进宫,待皇后回到宣政殿旁边的景华宫后,在这里接受女眷们的觐见。应秀灵受封辅国夫人,在命妇中第一个进去觐见,随即被宫女引到旁边配殿喝茶休息。但等命妇和皇上加了殊恩的官员家属觐见皇后之后,皇后让安玉蓉请舅母带笑笑进了一间单独的殿中喝茶叙话。皇后对笑笑很感兴趣,她在宫内也是耳线颇多,对孟定国的家事她不会不关注。何况妹妹沈婉华一直钟情孟雨,自己虽然不赞同,也想看看这个对妹妹构成威胁的女孩长得什么样子,性情怎么样。况且皇上正看重郭世超,自己也得在皇上面前有点正宫娘娘母仪天下,施恩降泽的范儿才对。 刚才觐见的时候,她已经看到笑笑了,细高的身材,瓜子脸,大大的眼睛,腮上两个可爱的酒窝,倒是机灵又水秀,只是跟自己妹妹的姿色比,还是差了一些的。她心里安慰了一下,又想这个女孩长得倒是十分顺眼,人也看着聪明,有点秀色夺人的意思。只是若夺了婉华的心上人,仍是令她心里很不愤。 应秀灵冲着笑笑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很和蔼的,你不要紧张。一会儿还要赐宴,这种机会不易得呢,婶婶会一直陪着你的。” 笑笑点点头。 应秀灵说着轻轻提一下裙脚,迈进景华宫正殿的大门,却不能将鞋露出来。笑笑进宫前被嘱咐过宫中礼仪,她很聪明,应秀灵对她也很放心。果然她也依样不动声色地轻轻提一下裙子,落落大方地跟着婶婶一起进了殿。 皇后看舅妈进来,倒是马上笑盈盈地站起身,拦住要行叩拜大礼的应秀灵,又让安玉蓉将笑笑扶起来,并且赐了座,送上茶点。有宫女将两人引到雕花高背椅上坐下,皇后说了两句家常,便看着笑笑说:“笑笑姑娘果然是斯文秀气又懂礼,舅妈抚养有功人家之后,也是辛苦了。” 应秀灵急忙客气道:“娘娘过誉了,也是孟雨朋友的妹妹,我家也应该照顾的。” 皇后倒是温柔和婉,和应秀灵和笑笑拉着家常,问些寒暖。可她心里却有点嘀咕,婉华一早跟她一起到了前朝,自己和皇上接受百官和使节朝贺,婉华那个散漫性格,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是以前她跑走是跑走,倒是随时又跑回来找自己,瞅着空就又是吃又是讨赏赐的,总是烦自个儿。可今天已经两个时辰过去,竟然影子都再不见一个,她心里奇怪。可前朝都是前来有序朝贺的人,禁军又把守得那么严,也不可能会出事,她心里不由的纳闷。 突然,她一激灵,婉华已经被劫持过两次了,大约都是和自己父亲的仇家有关。今天各种势力都集中在宫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皇上一条心的,更不会和沈赫昌一条心,婉华可不要出了事才好。 她心思不宁,连应秀灵都看出来了,这时安玉蓉进来,轻轻对皇后道:“后宫没有,让在前朝值守的小太监找了两圈,也没见二小姐的影子。齐将军派了手下去找了,齐将军自己去见郭统领,准备分派宫内外的禁军四处寻找。” 应秀灵和笑笑都知道大概是沈婉华不见了。应秀灵也知道沈婉华喜欢孟雨的事情,也见过这个姑娘,虽然论相貌真是和孟雪差不多了,但那个胆大包天和活泼过分的性格,估计不仅孟雨受不了,自己也受不了的。 笑笑听了,心里格登一下,沈婉华在宫中不见了,不要又和表哥有关吧。她机灵得很,心里在琢磨,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儿。 皇后眉头微一皱,低声道:“赶紧去找!不要让坏人钻了空子!” 随即皇后却不动声色地笑着对应秀灵道:“到宫中赐宴的时间了,本宫陪舅母一起景华宫正殿吧,命妇和女眷都已经到了。” 景华宫正殿果然装饰华丽富贵,虽然是白天,却挂着大红灯笼,透着喜气。皇后入了正座,又让了应秀灵,应秀灵谢了恩,便带着笑笑入座了,而苏绮云的位置也特意安排在应秀灵旁边。笑笑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却偷偷看着别的女眷们举止如何,提醒自己不要举止出错。宫女送上鲜果点心,皇后又赐了柏叶酒。看到酒过两巡,自己也随着孟婶婶和苏婶婶给皇后敬过酒,笑笑心里惦记着表哥的事情,看到有的体弱的女眷已经退席到便殿暂时休息,有的在丫环服侍或宫女指引下去方便,便悄悄对应秀灵道:“婶婶,这里太闷气了,笑笑出去透透气。” 应秀灵对笑笑倒是很放心,知道她是个胆大心细,又很机灵的孩子。何况她的武功也不弱,就轻声嘱咐道:“这里也闷气,出去转一转,看看景儿。日后来的机会不多呢。” 笑笑眨着大眼睛“嗯”了一声,便出了殿门。景华宫正处于前后朝交界的地方,笑笑一眼看到通往前朝的门口处,表哥的手下齐将军正和两个禁军说话。这个齐将军,当初孟雨就是通过他带郭世超进的皇宫,想不到现在在郭世超手下了。 因为没事的时候,齐将军和其他禁军也会找郭世超喝酒谈天,所以笑笑也认识他们。她靠着墙边悄悄地走过去,到了跟前才道:“齐将军。” 齐将军抬头一看,笑了:“咦,笑笑?你今天可有面子啦,皇后亲自召见你,还赐宴给你。你表哥和我们都只能在殿外挨冻呢!” 笑笑行个礼:“齐将军取笑笑笑了,您能帮我把表哥找来吗?我有要紧的事情找他呢!” 齐将军和两个禁军卫士都笑起来:“你有什么事情找他啊?是不是皇后娘娘赏的东西背不动,找他来替你背?” 笑笑脸红了:“哪有,是真的要紧事呢!” 齐将军看笑笑说得认真,便对一个禁军道:“皇上那边也开始赐宴了,估计事情不会多,你去看看郭统领在哪里,要他赶紧过来一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一五章 表兄妹冲突 今天可把郭世超累坏了,虽然他一向就很能干,但毕竟年轻阅历少,这又是第一次经历那些隆重的国朝大礼,一上午都紧张得很。好在官员使节皇亲贵戚全都依品次到各个殿里吃宴席了,他才松了一口气。突然看到手下兄弟过来说笑笑找他,有点奇怪,他看反正也没有太多的事情,也都有其他兄弟支应,正好看看笑笑情况怎么样。他急忙赶过来,因为不能进后宫,于是将笑笑叫到前朝靠东边的一个巷子里,这里平时少有人来,又可以观察前面天极殿的情况,有事也可以随时赶过去。 他问笑笑:“笑笑,今天见皇后娘娘顺利吗?有没有失仪的地方?开心不开心?” 笑笑皱起黑黑的眉毛,一副着急的口气道:“我好的很!可是皇后娘娘找不到她妹妹了,都丢了快多半天了!表哥是不是又是你干的?” 郭世超一惊:“笑笑,你不要乱说,也不要乱管我的事情!” 笑笑道:“皇宫虽然大,也不过是有限的地方,都圈在墙里,怎么会一清早到现在所有太监宫女都找不到她?表哥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关起来了,她知不知道是你干的?” 郭世超看笑笑不依不饶,急起来:“是不是我有什么关系?你很关心她吗?她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笑笑气得不行,在宫里又不能大声:“表哥,我们好不容易才安定几天,你不能再出事了,再说她也是无辜的,你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 郭世超心里一百个跟笑笑缠不清楚,在这里又不能吵,生气地小声说:“要你管我?你赶紧回去,你乱跑娘娘会怪罪的!” 说罢转身就要走,笑笑哪肯干休,上去就抓着郭世超的胳膊不让他走。郭世超急了:“放手,你快回去!” 笑笑死死抓着他:“就不放!” 郭世超心想,不能跟她在这里纠缠,更不能承认劫持沈婉华的事情,于是他用力一推笑笑:“不许拉我,谁说是我干的?!”笑笑哪有他力气大,一下抓着他胳膊的手就滑脱了,向后退了好几步,站不稳摔倒在地上,郭世超早已扬长而去。 笑笑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这一下实在摔得她不轻,膝盖和胳膊都痛得火辣辣的。她爬起来呆呆地望着表哥离开的方向,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前朝呆得时间太长,也只能赶紧回去找到孟婶婶。可环顾四周,笑笑却傻掉了,她刚才是被郭世超带着过来的,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并且这里是前朝,也不敢随便去找人问。她站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听到从大殿里传来的雅乐之声和偶尔的说话声,一时心里有些害怕,眼泪叭哒叭哒掉下来。 却不想正好有人走到这巷子里,看到站着一个穿着并非宫中女子服装的女孩,吓了一跳。开始他以为自己冲撞了什么女眷,后来一想这是前朝,怎么会有女眷在这里呢? 他看这个女孩子年纪很小,好像还在哭,便猜到是不是后宫赐宴误闯到前朝来,迷了路。于是走过去刚要询问,却突然吃了一惊:“笑笑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有人问,笑笑也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狄大人!” 原来是狄英在宴席上也觉得气闷,他又最不擅于和别人聊天吃酒打交道的,那些官员说些官经他也不爱听,便出来转转,却没想到看到了笑笑。前些日子是他在街上救了受伤的笑笑,自然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看笑笑脸上还带着眼泪:“你是不是错走到前朝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看到曾救过她的狄大人,笑笑一下就放心了,她天然地很信任他,便跟着狄英一起走。他们刚走出巷子,却是合该有事,正撞上一队华丽的仪仗过来,前边两排太监开道,中间竟是皇上和皇后的双人銮驾,两边有禁军卫士护驾,后面是两排宫娥衣带飘飘,香风缭绕,果然皇家威仪,气势宏大。 狄英吃了一惊,一看已经躲避不开,自己只能领这个冲撞圣驾的罪名。这倒好说,只是还带着笑笑,这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没有办法,拉了笑笑衣袖一下,这时皇上旁边的卫士已经喝道:“什么人惊扰圣驾!” 狄英急忙拉笑笑一起跪下:“微臣河东郡守狄英,刚才宴席之上想出来走一走,不想惊到圣驾,罪该万死。” 笑笑也吓坏了,她知道在这个地方被发现便不应该,和狄大人在一起,搞不好还要连累他,赶紧跪下伏下身子,也不开口说话。 皇上笑了一下:“狄英,你逃得倒真快,殿中宴席还未散呢,只是朕要去抚慰一下今天行使守卫之责的禁军,先行出来了。狄大人出来走走也罢了,只是怎么旁边还有个女孩子?” 皇后娘娘也是与皇上一起去慰问禁军的,此时微张红唇,吃惊地说:“这不是郭统领的表妹韩笑笑吗?你刚才不是还在景华宫殿里,怎么走到前朝来了?” 笑笑不敢抬头,伏在地上答道:“民女本来在景华宫宴席上,只是想出来看看后宫景色,没想到迷了路。刚才遇到狄大人,正在向他问路。” 皇后好像有些不高兴,不知是不是还没有找到沈婉华的原因:“你走到前朝,定会经过禁军守卫的宫门,这可是他们疏忽之过了!” “哎!皇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这小姑娘吓得也不轻,让个宫女送她回去算了,舅母估计也着急了。今天宫中人多,婉华不是也不见踪影。” 皇后身子靠在銮驾上蒙了黄缎的座椅靠背上,端庄秀丽的眉眼猛然一聚,神情有些烦燥。这对平时总是不动声色的她来说,也是很少见了:“婉华也是个不靠谱的。” 皇上却看着狄英:“狄英,明日大比武可是有你的任务,你是朕的人,可不能给朕丢面子,早些回去歇息。” 狄英赶紧俯身道:“臣尊旨。” 皇上又笑一笑:“狄大人今天怎么这么紧张呢?” 虽然是冬天,狄英觉得自己都要出汗了,急忙道:“大比武高手云集,臣怕有负皇上期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一六章 找到婉华 皇上微笑地看着狄英:“真的吗?朕可知道带领银甲铁骑军的狄英,一向是心高气傲的,怎么今天拘谨起来了。不过,”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看她一副完全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笑笑道:“朕是看好你的。好了,皇后看来等得不耐烦了,起驾吧。” 銮驾又开始移动,狄英和笑笑赶紧伏身送驾。等皇上仪仗走远,一个小宫女过来笑着说:“狄大人起来吧,笑笑姑娘也起来。” 她对笑笑道:“姑娘,我是皇后宫中的青红,青红带你回景华宫找辅国夫人。” 随即又笑着对狄英道:“大人自便,如今宴席快要散了,可以继续与官员们叙谈,也可以出宫回住处休息了。” 狄英急忙客气地道:“谢谢姐姐。”他的脸色兀自有些煞白,随即又有些潮红,看着清冷的天空中巍峨的红墙黄瓦,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慰问过禁军,皇后沉不住气了,对郭世超道:“你可好,怎么一个大活人在宫中没有了就是找不到!都说李忠义是草包,皇上如此器重于你,你就这么不给力!” 郭世超急忙跪下:“微臣已派出人在宫内外各处寻找,但宫中没有见过婉华姑娘的,所以无法推断她的行踪。但估计不会走远,请娘娘稍待。” 沈赫昌也急道:“京城治安如此之乱,难道不是你的责任?!” 郭世超回道:“大人在京城辅政期间,婉华姑娘不是照样失踪?” 沈赫昌勃然大怒:“小兔崽子,竟敢对本爵如此无礼,你脑袋还想长在脖子上吗?!” 皇后也气得丢了端庄娴雅的风度,用戴着碧玉镯子的手啪地一拍桌案:“郭世超,你把人弄丢了,还如此猖狂,在本宫面前就敢诋毁国丈!” 那珍贵无价的碧玉镯猛地磕在桌沿上断了,又落在地上摔成几截。 周围的太监、宫女看到皇上盛怒,吓得全都跪倒在地上,连呼:“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心里却说,这郭统领,胆子晒干了够个半斤八两的。 郭世超也立刻跪下:“微臣办事不力,请皇后责罚。” 皇后气得快得气截胸了,却一时也拿他没办法,也知道这是皇上新喜欢的红人,只能柳眉倒竖地喝道:“滚出去,本宫不想再见到你!” 还没等郭世超告罪退出,她又尖声叫道:“孟雨呢?叫他即刻过来见本宫!” 孟雨今天根本不在宫中。除非为了探案子,进宫对他来讲真是十分受罪。他知道今天的大朝会完全是个形式,轮到每一个官员或使节都没有多少时间。而且宴席更是乏味得很,那些庸碌不堪的官员张嘴闭嘴谈的全是如何升官,他也不喜欢。而且重头戏和可能的线索揭开,要看明天的大比武。但他却完全没有想到郭世超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再次劫持沈婉华。 笑笑被送回到景华宫,应秀灵急坏了,见到笑笑才算心踏下来。想着笑笑身体还没大好,于是匆匆带着笑笑回府。笑笑还在惦记表哥的事情,可又完全没有办法,也想着回了府又找孟雨。可又担心向孟雨告发哥哥,会让他们两个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却不想等她到了府里,才听管家成贵说,皇后娘娘将孟雨叫到了宫中,去寻沈婉华的下落,而表哥郭世超竟然敢当着皇后对国丈沈赫昌出言不逊。笑笑一听就吓哭了,抱着应秀灵道:“孟婶婶,怎么办?快叫孟叔叔救我表哥!” 应秀灵急忙搂着笑笑说:“你不要担心,婶婶马上叫人去宫里找你叔叔,同时探听一下情况。你身体还没复原,好好休息就是了。” 孟雨急忙赶到宫中,他知道沈婉华是溜到前朝偷看朝贺时失踪的,心想八成又跟郭世超有关系。但是郭世超会不会杀她呢?但即使杀了,他确定人也必定在宫中。 他没有惊动别人,对皇后娘娘道:“既然娘娘对郭统领很生气,那孟雨请娘娘将正在宫外值守的应少言召回,帮孟雨一起找沈姑娘。” 皇后一听,急忙道:“快去传我懿旨,让应少言速回宫中!” 孟雨心里也在打鼓,他对郭世超的性格并不摸底。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确实有着同年龄人没有的冷静和胆识,但有的时候性格也很偏激。孟雨至今记得,他们第一次在萧梦时组织的刀会上,久享盛名的江湖高手都没有说话,第一次来京的郭世超却对自己发难质问。 但有时,他又是一个快乐,对人十分体贴细心的大男孩。孟雨对他会如何对待沈婉华完全没有把握,他自己也非常着急,十分担心沈婉华安危。毕竟沈婉华本性很善良,对他也很好,对朋友也是很仗义豪爽的一个女孩。孟雨对应少言道:“表哥,我估计沈婉华出不了前朝。并且一定是在哪个平常根本不用的屋子里,麻烦你带禁军将所有这样的房间过一遍。我就不参与了,我已经救过她两次了,如果有第三次,皇后和沈赫昌必定要怀疑与我有关。” 应少言点点头:“放心吧,我明白。” 宫里房间太多,即使锁定了哪些是完全不用的房间,可找到钥匙就要不少时间。而且宫中管理也非常混乱,有的房子钥匙竟然一时找不到了。应少言让先去开那些有钥匙的屋子。没有钥匙的,就直接踹开。结果刚踹开几个房门,突然一个卫士道:“少言,康明王找你!”应少言一回头,果然康明王已经急匆匆到他面前。 应少言吓了一跳,急忙上前行礼,被康明王抓住了:“我从小在宫里长大,经常偷跑到前朝,我知道有个很隐蔽的小黑屋,你跟我过来!” 沈赫昌一直没有走,也在盯着禁军搜查各个房子,听到康明王这么说,也跟着一起奔过去。到了一堆库房后边一个一尺宽,几尺长的小过道里,有一个和所有房门相反方向,冲着宫墙开的一个门,应少言急忙上去一脚踹去,门咣当一声开了,夕阳照进来,这是一个放置弃置杂货的小黑屋。沈婉华果然在里面,她眼睛和嘴都被蒙着,手脚也被捆住,蜷缩在一堆杂货中间,已经昏迷过去。应少言动作快,急忙跑到她身边,将她嘴上蒙的布取下来,又将眼睛上蒙的布也取下来,试试呼吸,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若是再晚来一点,可能就没有气了。 第三一七章 情? 沈赫昌怒道:“这是谁在害我女儿?老夫宰了他!” 康明王对应少言道:“快去叫太医!” 又转身对沈赫昌道:“谁会跟一个女孩有仇?不是你自己多行不义!” 沈赫昌怒极:“我不义,我就只对你不义了!难道不是你干的?” 康明王气得:“老东西你不要瞎说!要是本王干的还帮你找人,等到明天人凉了不是更好?” 这是太医已经来了,两个人遂不再吵,急忙关心沈婉华的情况去了。 沈婉华醒过来,却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是被两个人蒙住眼睛,捂了嘴拖走的。感觉自己仍在宫中,但是却什么也看不见,嘴被堵住也喊不出声。太医诊治过后,对皇后道:“沈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被绑过久,呼吸不畅,又一天未吃未喝,体质太虚,所以晕了过去。” 天色已经快晚了,孟雨才和应少言出了宫。孟雨对应少言道:“表哥,今天过节,要麻烦你晚一点回家了,你去叮嘱一下郭世超不要再这么冒险了。况且,沈婉华本来也没有任何过错,我怕我去说他会心里抵触。” 应少言叹气道:“双凤山庄的事情,他没有能这么快释怀的。恐怕哪天沈赫昌倒了,他才能情绪真正平伏下来。” 孟雨道:“那也不能去惩罚无辜……算了,我也知道一时说服不了他,但我们总要提醒他,算尽朋友之道吧。” 应少言道:“那你赶紧回府吧。” 孟雨点点头:“我一会儿也会去的,今天是元旦,我要回府接了笑笑和玉宝送过去,让他们一起过节。只是表哥的话要尽快对他说才好。如果他不在家,就去找一找。” 孟雨带着笑笑和玉宝坐在马车里。笑笑知道沈婉华已经找到,也并没有说是表哥做的,心里放了心。孟雨特意让马车缓缓走着。街上灯火辉煌,玉宝穿得厚厚的,戴着虎头帽,穿着虎头鞋,开心地望着马车外面热闹的景像。尤其是那些五彩班澜的彩灯,虽然离正月十五还远,但他们恰好经过灯市,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灯笼,玉宝开心的都要笑出声了。孟雨让马车停一下,抱着玉宝,让笑笑跟他一起下车。他走到一个灯笼最多的摊子前,让玉宝挑,玉宝抓住一个漂亮的西瓜灯不撒手。孟雨对摊主道:“老板,就要这个。”随即他又让笑笑也挑一个,笑笑犹豫了一下,挑了个天仙配的灯笼。灯笼做得很精细,上面的七仙女五官眉毛都一笔一画,清清楚楚。孟雨付了钱,看着绚烂的灯光映照出笑笑秀气的脸蛋,她的瓜子脸格外好看,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看孟雨看她,笑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灯光照得她的脸十分润泽,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孟雨有些痴地看着她,伸手摸摸她的脸蛋,笑笑吃了一惊,随即羞涩地笑了。孟雨将玉宝交给她抱着,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将脑门顶在她的脑门上,轻轻说:“我们上车吧。” 笑笑脸羞得通红,幸好有灯光照着,看不出来。她点点头,两个人转过身,正要上车,却愣住了。在绚烂的灯市隔着街的对面,灯火阑珊的地方,郭世超正站在黑暗当中。 孟雨放开笑笑,有些被别人看破秘密的不自然:“你怎么在这儿?表哥没去找你吗?” 郭世超低了一下头,又抬起头道:“少言大哥找过我了,所以我出来迎你们。” 孟雨突然想起,郭世超今天是应该和江绿萍、江承天一起过年的。孟雨一时觉得自己挺悲哀,其实让笑笑在自己家一起过年也是可以的,郭世超并不孤单。孤单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在想,恐怕郭世超接了笑笑和玉宝,就会去和江家兄妹团聚了。 孟雨笑了一下:“那你带他们坐车一起走吧,我回去了。” 郭世超让笑笑和玉宝上了车,他走到孟雨身边,有点期待地说:“孟雨大哥,你要是喜欢了笑笑,就不会再恨我了吧。” 孟雨轻轻道:“有什么恨的,恨了也没有用。”他又看了一眼郭世超:“快过年去吧!” 便转身消失在五彩绚烂的灯流当中了。 郭世超一时也呆了。 “明日的大比武,是江湖门派和来京朝贺各地驻军武将都可以参加的。虽然是大家自由挑战,点到即止。但是上次在大登峰顶的名刀会上真真赢了蜀中第一高手崔冲,所以这次西陲第一猛将薜克兴要挑战真真,并且已经向皇上求准过了。” 汪真真瞪大眼睛,这真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孟大人,真真此次并不愿来京城。只要西玉州能有安宁就好了。至于比武,与崔冲毕竟是同道之人,大家是切磋武功。与薜大人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比武是个难得的机会,愿意比试的高手也不会在少数,真真还是将宝贵的机会让给别人吧。” 孟定国倒是很欣赏汪真真的率性:“真真,你说的都不错。但这是皇上御口亲提,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如果一定有的话,就是皇上想看。” 汪真真仍然睁大着一双娟秀的眼睛看着孟定国:“这……” 汪一恺突然无来由地说了句:“沈赫昌这个狗东西!” 孟定国接着道:“论武功,不是孟叔叔不相信你,你肯定不是薜克兴的对手。不过你放心,有皇上在,他不会将你怎么样,我也不许。到时候我会在旁边保护你的。” 孟定国站起来,对汪一恺抱拳:“老哥的咳嗽好像好些了,天气冷,还是多注意身体。大比武那天必须是在露天,到时我安排老哥在殿内休息,想看的时候再出来。” 汪一恺道:“让老弟惦记了。我这个病注定是不会好了。这些天多亏孟雨将药配好送来,我知道他是记得当年梦时给我去配药,他去的也是同一家药店,找的同一个大夫。也是我老头子有运气吧,遇到这些好后生。” 孟定国点点头:“京城寒冷,但远比不上西玉州冬天的凛冽。只是老哥总是奔波在外,多休息病势就会缓解。” 第三一八章 大比武 孟定国回到孟公府,应正云也吃惊且不解地问:“让真真和薜克兴比试?我是刚活过来的人,对这个皇上不了解,他很喜欢把两个不相干的人拉在一起比武么?而且实力也是有差距的。” 孟定国搔了搔脑袋,他没敢说出来沈赫昌八成对汪真真有意思的事,自己当这么多年国朝辅政大臣,一方面因为权力过大而独断专行,另一方面也因为在朝多年而变得油滑些了。大哥真的是个避世二十多年的人,又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是少让他操心的好。 大朝贺之后的第二天,京城天气异常晴好。蓝天上白云朵朵,像撒了一群羊在漫步吃草。虽然空气中仍然冷凝,但太阳却早早出来,照得整个京城十分明亮晴朗。 在天极殿前面的空场中搭起了高台,也是为了让观看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事实上能进皇宫的人并不多,只有受到邀请的江湖门派高手和一些武将,以及皇上的近臣,此外一些亲王和外戚,再加上宫中的太监和侍候的宫女而已。 皇上也怕规模搞大了,在皇宫里搞武林大会再出点什么变故。事实上比试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只为了控制好时间,最精彩的比试一过,皇上要赶紧退入便殿中休息。时间长了冻坏龙体、凤体不是玩的。 和汪一恺和汪真真谈过之后,孟雨国回到府中,看着孟雨:“大朝会前的这几日,你有没有再去找杜圭?” 孟雨道:“找的,他也经常来呀。不来到哪里去吃馒头羊肉,见可儿。” 孟定国噗地笑了:“我家丫环都不同凡响,独具慧眼。” 孟雨定说完,却又收了笑:“孟雨,你的武功练成之后,并没有经过实战。明天或许能有机会一试。如果有什么控制不了的局势,你就出手。不过,如果能靠江湖门派解决一些事情,你就稍安勿躁。” 孟雨吃惊了:“我听表哥说,比武是事先安排好的,难道……” 孟定国道:“我估计皇上会有自己的安排,我还是了解他的。如果有些事情发生,我们要做好准备。” 孟雨点点头,看来父亲已经感觉到大比武不会像大朝会那么平静,恐怕是要发生一些事了。 皇宫内的大比武,自然不可能弄成江湖门派的武林大会,甚至这次只是邀请了很少几家与最近国朝波动有关,又立下功劳的门派。妙常师太不喜欢这种气氛,托故婉拒了。而河东另两家混元派和无极派都来了。尤其是了空大师,他既出得世也入得世,非常愿意看看京城的繁华,结交一些江湖或朝中的人士,也得以拜见皇上。他的处世原则和妙常师太是完全不同的。孙锋接到母亲之后非常开心,他与乐恬儿的好事虽然还没有操办,但在他心里也提上日程。乐恬儿自己虽然非常愿意早一些和心上人结为秦晋之好,但她是个爱美的女孩,和孙锋说要等一头青丝长出来,弄得孙锋哭笑不得。孙锋现在心里唯一的心结就是那个易容人的伯父了,但这个伯父并非只是他的仇人,也是国朝的仇人,所以恐怕大仇得报的时间也不能由自己定。 此外皇上只诏告了江南江家入京和京城卧虎帮参加这次的比武。不过双凤山庄皇上也没有忘记,郭世超是唯一的代表了,但他新近受伤,又要维护大比武时的皇宫安全,所以只作壁上观就可以了。 天极殿前宽阔的空地上,除了比武的高台和那两只燃香的巨型铜顶鼎之外,又用炭火燃起四只大铜炉。虽然炭火很旺,却一点黑烟不见,甚至还没有燃香的烟大,比武台周围的区域立刻显得不太冷了。 沈赫昌在皇后的支持下,非常积极地取得了主裁的位置,他坐在高台上靠里面正中间的位置,和台下皇上相对,左右是兵部赵义明和李忠义两个助裁。 皇宫为贵客们全都准备了铜手炉和铜脚炉,安排得细心周到。当然这全是刘成和内办处悉心安排的结果。但过年的时候露天看比武,让皇上皇后挨冻,恐怕也是有朝以来第一遭,所以节目必须精悍短小,在国朝史上留下佳话。 汪真真穿着绣红色劲装,腰间束着紫色丝绦,手里提着刀,走到比武台旁边。今天的比武,她是第一个出场,但她真的是很不开心。大登峰顶的名刀会让她有一种热闹大家庭的感觉,一群志趣相投的人凑到一起,像兄弟姐妹一样;而且都是使刀高手,彼此惺惺相惜。而眼下,皇上皇后和一堆朝臣坐在殿里,高高在上,抱着手炉喝茶吃点心,自己却要到比武台上,还要用刀去搏,逗他们开心,实在让她很烦闷。 临来之前,汪一恺对女儿说:“随便耍耍就下来,哪个有功夫多搭理这帮狗东西!” 汪真真皱着秀气的黑眉毛笑了:“爹呀,那个薜克兴可是西陲第一猛将,人家不随便耍,我还敢不认真?刀枪无眼……” 汪一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我看那小子敢,我上去零碎了他!” 应正云倒是多嘱咐了一句:“不要和他斗速度,”汪真真点点头。应正云随即又问:“逆息牌带了么?” 汪真真又点点头。 应正云笑笑:“去吧,不过是一场演习。” 这时,薜克兴已经到了台上,应少言走过来道:“真真姐,您也上台吧,比武时间已经到了。” 汪真真笑了一下,便拎着刀顺着搭起的台阶走到比武台上。应少言也跟着她走到台上,和郭世超一左一右站在比武台的两边,把紧两个角。孟定国事先已经很郑重地叮嘱他俩,到时候要防止意外发生。也特别叮嘱了要保护好汪真真。 薜克兴也对今天的安排莫名其妙,和一个女侠比试,自己的从武生涯里还从来没有过。他当然知道不能认真,但是更不能输。输了算什么?自己西陲第一猛将,领军苏北,朝廷二品大员,半生从武,靠这个吃饭的。输给个女侠,不是后半生的面子都丢尽了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一九章 西陲第一猛将 两个人先到了沈赫昌面前,签下不得伤害对手的保证文书,然后走到比武台中央。沈赫昌这才近距离地看到了汪真真,娟秀美丽中透着英气,签字也是潇洒而帅气,很别于一般女子。但这个过程太短暂了,他完全没有能看得过瘾。 一时殿中观看的人竟然有些骚动,确实这么美丽的女侠只听说过,亲眼看到的机会太罕有了,何况竟然要挑战西陲第一猛将呢。薜克兴将剑横在胸前,向汪真真点头示意。 汪真真明白他是让自己先攻,哪敢怠慢,挥刀攻了过来,刀锋从薜克兴的左肩斜着向右下方砍了过来。应正云叮嘱她不要和薜克兴拼速度,因为女子从力量到速度都弱于男子,尤其面对薜克兴这么强的对手,更是不可能占优势。但说是这么说,速度慢了却是绝对不行的。汪真真迅疾的一刀如一道白光在太阳下倏忽般闪过,观看的人里但凡是不会武功的,甚至全都没有看清楚汪真真是如何出手的。 薜克兴看她的出手如此迅速而老到,已经知道汪真真的实力不容小觑。他手中的剑闪电般迎上,却不想剑已经要架到汪真真的刀上时,她人已经向一旁闪过,刀也拐了方向,并且反手又拉了回来。 因为汪真真方向变得太快,薜克兴竟然一时没有想到她的刀还能从他想不到的方向如此迅疾地拉回来。他并不是躲不过这一刀,而是没有想到汪真真的刀法如此之强。他一惊之下避开这一刀,剑同时跟上,挟着凛冽的剑风寒气,电闪雷鸣般地向汪真真再来。虽然薜克兴只是用的随身宝剑,但他刚猛的力量贯注在剑上,一把看似轻灵狭长的剑,在他手里竟然发挥了如雷霆般超常的威力。 两个人战在一处,时间稍微一长,那些武林豪杰和在场的国朝武将们都看出来,汪真真确实在尽力回避与薜克兴对抗速度和力量,而是以刀式的多变和意想不到的招式来化解掉薜克兴的进攻。她尽量少消耗体力,而付出的就是她的招式必须变化极多,这样才能出其不意,不让薜克兴发挥出攻击的威力。 一时之间,两个人已经过了二十多招,汪真真也并没有很见劣势,一是她的刀法也相当高强,另一方面薜克兴也知道至少要多打一段时间,这毕竟是个表演,不是在搏命。 应少言站在旁边看的很清楚,虽然用的是刀,但真真姐已经几次使出过爹爹的剑法,而且尽得爹爹剑法的精髓。爹爹回来后,从来没有教过自己一招剑法,自己会的这些招式,还都是真真姐先教了孟雨,孟雨又教自己的。幸好孟雨十分聪明,学到了剑法的原汁原味,又传给自己,但怎么也比不过爹爹亲自传授啊。 其实应少言十分聪明,他几年前在萧正毅帐下效力的时候,就认识汪真真,还曾经并肩作战。但真真姐和他好像很隔膜,无事很少讲话。虽然自己是罪籍,也主动的远离其他人,以免影响人家的前程,但汪老伯父却对自己是很和气的,有时也问问家常,暗地里也对他和母亲有过帮助。而真真姐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却始终对自己似乎很冷淡。但两个人的交往主要集中在从军那一段,而且还是有战事的时候,接触相当有限。所以应少言虽然心里有所感觉,但并没有细想。而且很快他被人告发,只能告别萧大人的军营,就更与真真姐没有交集了。但善良的他始终认为,真真姐心里是对自己好的,要不她为什么在京城专门找到孟雨,一定要将爹爹的剑法传给自己呢。当年应少言是亲眼看到汪真真的未婚夫张大让战死在沙场,所以很同情真真姐的不幸,自己更不能挑她什么。唯一奇怪的是,那一年汪真真也快二十五岁了,张大让苦苦等了她多年,却始终没有能娶到她。张大让死后,汪真真很伤心,也很后悔,但一切都无可追悔。应少言想,真真姐本来就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对自己冷淡些自己也不要在意吧。 台上已经四十回合过去了,薜克兴虽然没有表现出占据明显上风,但内行的人都看得出他完全掌控着局面。但汪真真也并没有很落下风,她又如上次与崔冲比试一样,将剑招用在刀法里,因为剑术的招式更多变,角度更多,也更难防备。果然,她的剑招变幻莫测,而且开始将气注到剑招,以剑带气连绵不断推向薜克兴。而薜克兴的剑却是带着煞气和风声一次次向汪真真袭过来。而令薜克兴感到吃惊的是,自己的剑气和剑风向汪真真袭过去的时候,竟然在她回刀的时候倒卷过来,好在那股强烈的剑气刀风自己还抵得住,只是这是什么功夫?这不成了自己打自己了吗? 不仅薜克兴感觉到这种奇异的现象,下面观看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了,可最让众人意外的是,坐在主裁位置上的沈赫昌,拍着桌子高声叫道:“好!”他声如洪钟,一喝之后,他的随从也赶忙迎合跟着乱七八糟叫起好来,把皇上和皇后都吓了一跳,赵义明有点吃惊地看着他,而李忠义似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在任何一个位置上都像是个南郭先生。 皇上也是从小习武的,心说我这老丈人这是向着谁呢? 薜克兴也纳闷了,这是我亲爹啊,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怎么您看到她借我的气打我倒喊好呢?也许爹爹只是痴迷于武功之精彩吧。 台上两个人打斗得虽然暗藏惊险,暗藏玄机,但都没有忘记表演赛需要热闹,需要眼花缭乱,需要好看。而且汪真真感觉到了薜克兴并没有恶意,于是不再保存体力,将一把刀完全耍开,薜克兴也很是配合,剑舞如雪花。而且他也感觉到,他不向汪真真用气,汪真真就也不将气卷回来。于是两个人极尽友好,在后期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刀剑对撞大表演。果然观看的人,众皇上到太监宫女禁军,不管懂的不懂的,都在那里兴奋地叫好喝彩,场面极其热烈。 堪堪到了第六十个回合,始终在对阵过程中除了挑、压、别,从来没有正面碰撞过薜克兴剑的汪真真早已心中有数,突然肩胛打开,将刀完全抡圆,挂着风声又兜回来,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镗!汪真真的刀架在了薜克兴的剑上。薜克兴吃惊地看着她,虽然自己没有真使力,却想不到汪真真能架住自己一剑,她这个力量和体力都不可小看。 第三二0章 易容人真面 汪真真缓缓将刀抽回来:“薜将军,承让了。” 薜克兴还没有来得及回话,沈赫昌竟然猛地站起来,再次击节叫好!随之赞叹道:“蓟门女侠,汪真真,果然名不虚传!” 皇上小声对皇后耳边道:“国丈还真是倾心汪女侠呀!” 皇后也觉得自己父亲荒唐,但又觉得父亲这次是认真的了,一把年纪身边没有个可心的人,作为女儿当然是处处为父亲着想,便对皇上道:“此事还要求皇上玉成的。” 皇上若有所思道:“作月老谁不愿意,不过看这汪真真对阵的路数,她可不是个容易让人拿捏的。” 皇后怕别人看见,只能轻声撒娇道:“皇上,一个女子,再怎么能干,还不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难得父亲如此倾心于她,也是她的福气呢。” 皇上心里不看好,但又觉得很有意思,便道:“朕去试一试好了。” 皇后随即觉得身上冷起来,颤了一下,差点打个喷嚏。皇上道:“冷了吧?你没有武功底子,太冷了受不住的,不如回去休息吧。” 皇后知道薜克兴之后还要比试,便道:“臣妾还想再看一会儿,也愿意多陪陪皇上呢。” 汪真真在比武台上向皇上行了礼,便下了比武台,江绿萍急忙迎上她,将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到她身上:“姐姐冷坏了吧,我陪你赶紧进殿里,里面有炭火。” 汪真真手是冰凉的,她笑了笑:“打这么半天,身上倒不觉得冷,就是手冷脚凉。” 两个人一起走向殿里,经过应正云的时候,汪真真破例没有和自己父亲说话,却冲应正云很甜美的笑了一下。应正云心里一动,好像又看到她小时候的样子。也是因为她听了他那句嘱咐,所以比比试得如此顺利,才这么高兴吧。 薜克兴并没有从比武台上下来,而提刀上台的,却是一袭白袍的狄英。他们两个人同样签了保书,狄英微微一笑,请薜克兴先出招。 此时别人尚不如何,皇上的嘴角却微微带上了笑意,这让他身边的孟定国觉得,这一场要是薜克兴敢赢的话,恐怕皇上要活剥了这个老实人的皮。 孟雨此刻坐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他盯着薜克兴,看他的剑法、动作,还有不经意见流露出的举止,确实很像沈赫昌。 而狄英作为皇上的宠臣,他之前与宁王共掌苏北时的关系,也令人费解。如今宁王反叛兵败自尽,全家被抄斩。作为时任苏北郡守的狄英,仅仅是制止不及时么?孟雨甚至觉得,对宁王最了解的,就应该是狄英了。 因为薜克兴已经比过一阵,而且汪真真功夫当真不弱,所以狄英稍微等了一下才上台,意在让薜克兴休息一会儿,两个人对阵才算公平。当然皇上和亲王重臣们就要多冻一会儿,所以会让人觉得狄英做事很是厚道。 孟定国对应正云耳语道:“这一场才叫有看头,势均力敌啊。” 应正云微微一笑:“你上去跟沈赫昌打一场才叫有看头,国舅对国丈……” 孟定国剜了应正云一眼:“我要能让他在我手下走过三招!” 应正云忍住笑:“你现在很牛,我在你手下也过不了三招。” 孟定国正要再反驳,应正云制止他:“赶紧看,开始了!” 果然狄英仗剑攻击,薜克兴反腕回击,两个人刚开始对抗就已经电光火石,对招的速度和力量都和上一场完全不同,观看的人只觉得一场电闪雷鸣扑面而来。 皇上紧盯着狄英,皇上虽然不想让别人说自己很宠信狄英,但他却不愿意狄英输掉。薜克兴和狄英都是二品武职,单纯的武功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但是对于皇上来说,这是自己喜欢的人有没有给自己挣到面子的问题。 对于狄英和薜克兴来说,作为武将,练成绝顶武功也许不是证明自己的唯一途径,但是如果武功输给了同行中的竞争对手,仍然会是奇耻大辱的事情。况且,既然从武,能最终出类拔萃的,也大都痴迷于武功。 台上的对阵渐渐到了白热化,两个人刀来剑往的速度越来越快,刀剑上都挂上了风声,逐渐加力贯上内息,人与刀剑合为一体,出招便带着极大的破坏力和杀伤力。 连孟定国和应正云也紧张了,想着这两个人平日都是争尖的,现在根本是真打真拼,谁都不让分毫,若是再打下去,没有一个伤到恐怕是停不下来的。 除了皇上心里在挺狄英外,沈赫昌也万分紧张,那是他唯一的亲儿子,虽然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虽然薜克兴是西陲第一猛将,但狄英有多厉害沈赫昌不是不知道,他心里对薜克兴并无把握。 两个人都使的是实战招术,全都是一步想致对手于死地的招式,出手除了快就是狠,连在台上临阵的应少言和郭世超也看呆了,心想这两个人不是在表演,简真是在拼命! 应正云突然对孟定国道:“一会儿是不是你负责把他们两个分开?” 孟定国拍着胸脯小声对应正云道:“我当然有这个能力!不过,恐怕我说了都不算。” 沈赫昌也紧张了,他也看出来两个人一时谁也赢不了谁,再打下去,后果难测。他欠了一下身,想叫一声暂停,又觉得此时恐怕已经分不开他们,需要有人用恰当的功力将两个人同时向两个方向震开。他自己思忖了一下,觉得没有把握让两个人都不受伤。他想着在场的恐怕只有孟定国有这个内力,但不知他可否会出手,什么时候会出手?他想着得找个人去给皇上递个信儿,让他去叫孟定国出手,否则自己可就这一个儿子呀。 就在内行人已经看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连皇后都忘了寒冷,看得呆了的时候,突然从比武台上沈赫昌身后用竹杆和彩纸临时搭的靠壁后面,不可思议地翻出一个穿黑色劲装的人,他手持钢刀,身材瘦小,简直如从天而降。 他从至少三四丈的空中翻下来,刀如闪电般挟着风声,带着从上而下的千钧之力,击在狄英和薜克兴刚刚撞在一起的刀剑上,只听他喝了一声:“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二一章 围攻 刀向下一划,又向上一带,刀和剑竟然被他击得分别向两边倒去。 而狄英和薜克兴也站立不住,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住站稳,两个人愣住了。 只听台下一声呼喝:“破杀刀!” 竟是卧虎帮现在的帮主彭泽天,他竟然失口而出,完全忘了是否会冲撞皇上。 那人稳稳站在比武台中央,冷冷道:“不错,就是我丁风。” 此时狄英已经定过神来,他突然对薜克兴道:“一起攻!” 两个人被丁风刀一分,已经知道他的厉害,虽然不知道丁风的来历,怎么敢在这种场合上来搅局,但已经感觉到他的功力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狄英脑子转得快。心想得趁着皇上没发话,赶紧跟他过几招,一会叫停也可以说是为皇上护驾,抵挡来历不明者,正好和这个神秘的老头交交手。于是冲薜克兴使了个眼色,一刀劈过去,薜克兴也倏然明白,几乎同时也拔剑刺去,于是两个人一起双剑合璧向丁风进攻。 薜克兴和狄英都是天朝不可多得的出色武将,此时合攻丁风,台下的人都睁大了眼睛,而禁军和陪着皇上的大总管刘成,却仿佛事先知道一样,并没有任何人惊慌失措,也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 倒是沈赫昌一下站了起来,他怒喝道:“禁军没做好准备吗,怎么如此麻木!”赵义明也急道:“谁放进来的?” 李忠义则惊慌失措,往后退了半步,却撞到后壁上。 应少言和郭世超听到,却从比武台两个方向朝沈赫昌靠拢,最后将他夹到中间。 沈赫昌怒道:“我让你们管这个大胆狂徒,你们挤着我干什么?” 郭世超道:“国公大人,那人现在不是有人在管吗?我们两个得保护您啊!” 沈赫昌气得肺都快从嘴里喷出来了。 这时狄英和薜克兴联手,已经顶住了丁风如织成雪网般的刀风,但丁风丝毫没有露出劣势,步伐和刀风都依然强劲。薜克兴忍不住喝了一声:“好厉害!” 转眼二十多个回合过去,江绿萍突然站起来,大声说:“就是他!七年前劫了朝廷重镖!我认得他的刀法!” 皇上这才缓缓站起来,声音不大地说:“两位将军下来吧。” 薜克兴和狄英立刻分别向两边闪出来,剑却没有收。 丁风拿着刀,哈哈大笑。他的气息从胸腔内冲出,窜升到天极殿的上空。连在旁边地上啄食的雅妃养的鸽子,都被他气息充沛的笑声惊起,盘旋一阵飞跑了。 江绿萍已经闪电般抽出刀,脚一踹地,人已飞起,倏忽如风中之蝶一般。丁风笑声未落,她已经落在比武台上,刀如闪电般砍向丁风。 孟雨的心一下提起来了,江姐姐就是如此。不论多危险的场面,第一个冲上去的往往就是她。他脚步移动了一下,手都握到剑柄上,却又放下来。 他突然知道皇上的意图了,而且台上有表哥,还有郭世超,那才是江姐姐现在最爱的人。 他心里一酸,他竟然还是忘不了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击中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姐姐,你为什么就连半个机会都不给我呢?”他的眼睛有些朦胧,却还是盯着比武台。 丁风没有想到江绿萍的刀这么快,反手就将手里的刀磕向她的刀身,想将她的刀打飞。旁边郭世超愣了一下:“姐姐!”他刚想冲过去,这时江承天也已经抽刀纵身跃上比武台,郭世超又退了回来。他相信江承天一定能控制局面,而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这是事先完全没有正式安排的比武,却明显是有人暗地里精心安排的。 江绿萍一刀走空,江承天已经挡在妹妹前面,立刀挂住了丁风的钢刀,他盯着丁风那阴森可怖而深不可测的眼睛:“这才是真正的破杀刀!你在大登峰顶上对刀阵的时候,那刀法是障眼法吧。” 丁风冷笑:“江老大,七年前你让我打得假称失了武功,瞒了这些年,今天我们来个了断。” 说罢,丁风猛的一抽刀,让过江承天的刀,身形一转却一刀攻向江绿萍。此时,郭世超瞪大眼睛看着丁风,像不是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会刀之时镇定的老人,那个在京城酒楼上不失风趣幽默的老人,他……孟定国几步走到比武台下,喝了一声:“郭世超,你在看什么?!袭击双风山庄的易容人,你不认得他了吗?” 郭世超虽然开始怔住了,但其实孟定国喊之前他已经明白过来,刀也同时抽了出来,孟定国喊的同时,他也挥刀冲了上去。 此时狄英已经跳下比武台,聪明的他知道这场打斗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 应少言对沈赫昌道:“国公大人,这里危险,我扶您下去吧。” 沈赫昌气得哇哇乱叫,薜克兴也急忙过去道:“大人,不要在这里多停留,赶紧离开吧。” 比武台一共没有多大的地方,此刻四个人打成一团,四把刀织出的刀气之网笼罩了整个比武台。薜克兴扶好沈赫昌从比武台的一边下去了。李忠义也跟着逃跑,只有赵义明退到比武台最里边的地方,观察着这难得的对刀场面。而应少言按着腰间佩剑,也留在台上。他不仅有守卫之责,也是怕自己熟悉的朋友出危险。 这时以三敌一,丁风仍然没有落下风。他的刀气将自己的身体和刀拢在一起,共同施放出摧枯拉朽般的强劲杀气,三个人的攻击虽然势猛而凌厉,却仍然穿不透他的刀气。 孟雨惊道:“这才是破杀刀!” 孟定国已经退回到殿中,看了一眼孟雨:“今天不需要用丁风来验证你的武功了,这一场是刀的对决。” 果然,彭泽天也猛地站了起来:“为了韩帮主,算我一个!” 孟雨突然想起他和萧梦时在西玉州看到韩正杰的尸体时,那准确的一刀割喉致命。当时是他发现了韩正杰是卧底,易容人,也就是丁风,将他拉到自己的马上一起逃跑了。却不想为了灭口,他连自己的同伙都杀。彭泽天自然是饶不了他。他一纵身也掠上了比武台。 第三二二章 易容人死了(第二卷终) 这时,孙锋缓缓站了起来。 此时比武台上已经成了新一轮的名刀会,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切磋,而是在拼命。 下面观看的皇亲国戚,重臣,太监宫女们,甚至连九重之威的天子都给忘了,全都万分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就连皇上和皇后,也被比武台上的景象震惊了。 复仇的火焰如铜鼎中烧旺的炉火,丁风的破杀刀再厉害,在四个江湖顶级高手的围攻下,也落了下风。 又几十回合过去,他的气力已经不济,喘息也渐渐加重。 他脚下的步法也沉重起来,攻击和转换之间,已经不能再那么得心应手,收放自如。 突然,他在众人攻击下一个漏招,江承天手里的刀划过他前胸,鲜血喷溅了出来。 丁风向后跌了两步,郭世超的刀也重重砍在他背上,鲜血再次喷出来,他终于单腿跪倒在地上,其他人又向他围攻过来。 江承天大喊了一声:“不要杀他。” 鼓泽天和郭世超听到江承天的声音,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从丁风身后,同时出刀,将刀按在他的脖颈上。 孙锋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在台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比武台上。此刻看到丁风受伤被制,急忙叫了一声:“几位英雄,待我先跟他说几句话,然后随各位处置。” 此时刘成才姗姗来迟地突然喊道:“太无礼啦!眼里还有没有皇上啦?”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很是好笑。 当血喷出来的时候,皇后已经呕的一声晕了过去,被太监宫女赶紧抬了下去。而在场的女眷或是惊声尖叫,或是也晕了过去,一片混乱。 笑笑瞪大眼睛看着台上,孟雨搂住她的肩膀:“是的,金宝银宝,还有你两个伯父,都是他和那些坏人杀的。” 笑笑瞪着眼睛,挣扎着就要往台上冲过去。她要抽刀,才发现今天自己不是被当成江湖人士,而作为女眷受到的邀请,根本就没有穿武服,刀更是不让带进来。 孟雨用力搂紧她,不让她再挣扎:“笑笑,你表哥会替你报仇的,这是大家共同的敌人。”笑笑的眼泪一串串落下来。孟雨摸着她的头发:“别难过了,你的仇会报的,哥哥也会好好待你的。” 笑笑抱紧孟雨,热泪洒满了他的衣襟。还在紧张看着台上的沈婉华,却注意到这一幕。虽然台上血腥可怖,她并不害怕,但她终于知道,自己跟孟雨是没有希望了。 此时比武台上的丁风已被完全控制住,听到刘成一喊,彭泽天和郭世超的刀还压在丁风的脖子上,而江承天和江绿萍也不再动。 皇上缓缓站起来:“无关的人,可以退下了。这是丁风自己向朕要求的结局,他知道什么叫罪孽深重。” 这时孙锋转身面对皇上跪下:“启奏皇上,在下要和他有几句话交待,请皇上恩准。” 皇上看着孙锋:“朕准你,朕也就退下了。这天极殿前,今天就交给你们这些武林豪杰吧。” 说吧他转身从偏殿穿出,走掉了。身后一大堆太监宫女和卫士也跟着撤走了。 孙锋掠上比武台,他看着浑身是血的丁风,眼里快要冒出火:“你杀了我父亲,又派杀手杀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今天不和他们一起围攻你,是知道你的罪孽太深,无论如何也还不完的。我来只想告诉你说一句话,孙家给你留了坟地,祠堂里留了牌位。你是个败类,但也是孙家的败类。你在,也可以警示孙家后人。” 丁风重重地喘了几下,才费力地开口说道:“好!小子你终于让我做了孙家人,我就用命报答你!” “但是,“他喘了一下,颤抖着身体,又连着喘了几口气,才艰难地说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又喘了两下,台上的众人都紧张地竖起耳朵,不知道他会对孙锋说什么。丁风接着道:“祠堂供桌下那把刀,是我用你儿子的腿骨铸成的,我恨透了孙家所有的人,尤其是你那个该死的父亲。今天,让你知道这件事,该说的秘密我便都已经说了,不想说的也没有任何人能逼我。“ 孙锋的眼睛倏然瞪得如铜铃一般,像是要滴出血来,眼眶也像是要暴裂一般,他猛地抽刀在手,眼泪也随之抑不住地流了下来。 江绿萍拿刀的手也不令猛抖了一下,她想起当时在祠堂里,她感觉到那把刀的存在的时候,心中的恐惧。 孟雨和应少言脸都变色了,他们都是那把刀的见证者。孙锋的儿子,应该还是一个幼童,丁风也是他的伯祖父,竟然残忍到如此,真是令人发指。 丁风咯咯狞笑着看着孙锋:“孙锋,你给我留的坟地还算不算数?“ 孙锋哑着嗓子,声音像是被冷风冻得凝结了:“算,我孙锋说出来的话,必定算数。“ 说罢,他缓缓举起刀:“你不仅是败类,简直是畜生!“ 丁风的刀刚才已经在被砍伤时,又被江承天一刀磕飞,他看孙锋举刀,突然反手闪电般猛力一抓,五指深透心脏,血又在狂喷,他嘶声大喊着:“有冤有仇的,都拿去吧!拿去我的命,什么都了了!” 话一落,孙锋的刀也劈了下来,丁风被劈成两半,倒在了比武台上。 这个易容人,终于真的是死了! 卷尾语: 第二卷《谁的末日》终于结束了 以孟雨一直追查的易容人之死而告终 到底是谁的末日,每个读者心中自有理解 但故事仍然没有到结局的时候 在双凤山庄灭门的战斗中,易容人并非只有一个 而能告诉读者的是,在这个易容人死去的时候,那个易容人也在大比武的现场 易容人是刀盟和皇宫操纵内幕之人的连线 本卷三派合盟与易容人之死重创了刀盟 真正的军界势力开始进入 第三卷将进入最后的鏖战 生死一线 鹿死谁手注定将有结局 然,我们的男主现在有了个可爱的新女友 他还不怎么能在心里真正的接受她 虽然他很喜欢她 期待剧终落幕之时 孟雨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第四卷 鏖战 第三二三章 新年余温 大比武过后,又是过年间,应、孟两家聚到了一起,屋里的炭火炉烧得很热,温暖如春。应秀灵亲手慢火煮了好茶,端给应正云之后,又给孟定国端了一杯:“大人今天受惊了吧,喝些茶压压惊。” 孟定国哭笑不得,应秀灵又笑眯眯地递给孟雨一杯,孟雨赶紧躬身谢过娘,又帮娘倒好一杯。这些日子应秀灵都只是给孟雨和孟雪煮茶炖汤,故意不理孟定国,今天简直是在嘲笑他了。孟定国呐呐的,应秀灵对应正云道:“大哥也趁热喝吧,虽然你们两个都是习武之人,但早年都受伤太多,这么长时间在露天,实在是冻坏了。” 应正云道:“虽然是冷一些,可真看到了旷古难见的场面,今日真是理解了什么叫多行不义。” 应秀灵知道他们必定要说起今天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己并不方便听,于是便退了下去,将门轻轻关好。孟雨对爹爹和舅舅说了自己最近的成果:“皇上最终知道,他收了丁风之后,丁风仍然血洗了双凤山庄,而且不肯向他透露刀盟和背后势力的内幕,因此生了杀心。而刀盟背后的势力也探出丁风的背叛,不放过他。丁风知道自己已无出路,找了方士来解谜,将自己做的事情尽盘托出,方士告诉他罪孽深重,身上已被血腥气缠满。他自己也变得迷信,因为今生的杀戮,感觉到对来世的恐惧。所以他央皇上给了他这个机会,可以死在这些他害过的江湖高手的手里,也算偿了自己的罪。” 应正云将茶杯放在桌上:“他是刀盟的组织者,也是刀盟和宫内朝内的联络人员。我想最幕后的势力已经有了替代者,仍然能够指挥刀盟。” 孟雨道:“孩儿还查出的一件事是,他被威胁,还因为他还有个女儿掌握在那些人手里,为了表示不说出真相,他接受被用药去掉了也刀盟和那些势力有关的部分记忆,但这样又惹怒了皇上。” 孟定国道:“那个方士是个很奇怪的人,我猜是皇上派去的,皇上必须杀他,但最终表面上给了他一个自己想要的死法,被江湖群雄在皇上面前围攻而死,这也是前无古人了,还震慑了其他刀盟的人。” 孟定国又看一下孟雨:“本来想让丁风来试一下你的武功,但想来现在这种死法也是丁风自己想要的,你只有留待下一次了。” 应正云想了想:“不过现场仍然有一些奇怪和费解的地方。” 孟定国对应正云道:“费解的地方日后都可能演变为噩梦和灾难。” 孟雨噗地一声笑出来。 孟定国瞪他一眼:“有什么好笑?” 孟雨道:“只是觉得爹爹有要以诗抒情,以文言志的意思。” 孟定国大笑三声:“记得后天一早,去接笑笑回来。” 孟雨对父亲这种突然的转折吓了一跳,不过自己也是很想早点接笑笑姐弟回来过年。若不是今天有大比武,又见到了笑笑,真的觉得有点难捱了,可明天还要等一天。 孟定国道:“郭世超伤还没有好,这段日子禁军任务重,又不得休息,虽然也有人照顾,但笑笑过年去给他做顿饭也是应该的,毕竟笑笑和玉宝没有父母之后,世超待她姐弟是很不容易了。” 孟雨也知道江绿萍会很好照顾郭世超的,只是事易时移,自己心中的痛并没有消失,倒是又增加了怅惘。 孟定国拍拍他:“好了,爹知道你的心思,你先去休息,我有事情要和你舅舅说。” 孟雨退下去了,孟定国对应正云说:“刀盟虽然受到重创,但并没有完全瓦解,而且有了新的领袖。我这边虽然和皇上在布局,但等年一过,亲王和各地大员回到守地之后,可能新的事情就要出来了。” 应正云似乎一点不理解他焦虑的心情:“需要动脑子的事情你自己留着吧,西玉州这边动枪动刀的事辅国公尽管吩咐。” 孟定国噗地一笑,叫了一声:“来人!” 仆人福祥进来了,垂着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孟定国道:“羊腿拿上来吧,我要犒劳应总管,当然也是我大哥。” 福祥是萧梦时从西玉州带到京城的,自然听说过应正云的大名,只是他来京城的时候,应正云还没有复活。于是躬身施礼顺便偷看了一眼这个家乡的传奇人物。 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端上来了,冒着奇异诱人的香气。竟然是两条完整的羊腿,放在木板上,烤得油亮的羊腿上各插着一把短刀,木板上还摆着长竹筷。 孟定道:“当年决战前夕,你送我,就请我吃的羊腿,只不过是在营地露天吃的,记得么?” 应正云笑笑:“我上辈子的事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说罢,不等孟定国相让,他左手拿筷子固定住羊腿,右手用刀娴熟地切下一大块肉,用刀子一插,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孟定国看他吃得高兴,不由微笑了,也拿刀切下一块羊腿吃起来。 两个人越吃越快,最后好像在比着谁更能吃,把福祥都惊呆了。最后还是应正云先停下来:“好了,可以了。毕竟上了年纪,适可而止,不然睡到半夜会难受。” 孟定国却道:“大哥你等等我,我还没有吃够。等我吃完咱们还要接着谈。”说罢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还把应正云剩的半条也全收拾到肚里。这才拍拍肚子:“哎,这下真满意了!” 应正云笑道:“你快赶上杜圭能吃了!” 孟定国道:“要不我能有这么强的内力?你就是剑快而已。” 应正云嗯了一声:“现在剑也不快了。” 孟定国打个嗝儿:“你不要老是在那里假谦虚。看在我招待你羊腿的面上,我现在跟你通报一下跟西玉州有关的事情。” 应正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呃,好啊,聆听辅国公教诲。” 孟定国啧一声:“又来了。”他坐在应正云对面,仔细地看着他。二十二年过去,当年那个二十三岁的英俊逼人的少将军,如今虽然英俊如昔,却是满面沧桑。 而自己呢,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好看的,现在还开始有点发胖了。 应正云看孟定国看他,噗地一声,差点把茶喷出来。孟定国急忙闪了一下:“干吗?别喷到我身上。” 第四卷 鏖战 第三二三章 新年余温 大比武过后,又是过年间,应、孟两家聚到了一起,屋里的炭火炉烧得很热,温暖如春。应秀灵亲手慢火煮了好茶,端给应正云之后,又给孟定国端了一杯:“大人今天受惊了吧,喝些茶压压惊。” 孟定国哭笑不得,应秀灵又笑眯眯地递给孟雨一杯,孟雨赶紧躬身谢过娘,又帮娘倒好一杯。这些日子应秀灵都只是给孟雨和孟雪煮茶炖汤,故意不理孟定国,今天简直是在嘲笑他了。孟定国呐呐的,应秀灵对应正云道:“大哥也趁热喝吧,虽然你们两个都是习武之人,但早年都受伤太多,这么长时间在露天,实在是冻坏了。” 应正云道:“虽然是冷一些,可真看到了旷古难见的场面,今日真是理解了什么叫多行不义。” 应秀灵知道他们必定要说起今天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己并不方便听,于是便退了下去,将门轻轻关好。孟雨对爹爹和舅舅说了自己最近的成果:“皇上最终知道,他收了丁风之后,丁风仍然血洗了双凤山庄,而且不肯向他透露刀盟和背后势力的内幕,因此生了杀心。而刀盟背后的势力也探出丁风的背叛,不放过他。丁风知道自己已无出路,找了方士来解谜,将自己做的事情尽盘托出,方士告诉他罪孽深重,身上已被血腥气缠满。他自己也变得迷信,因为今生的杀戮,感觉到对来世的恐惧。所以他央皇上给了他这个机会,可以死在这些他害过的江湖高手的手里,也算偿了自己的罪。” 应正云将茶杯放在桌上:“他是刀盟的组织者,也是刀盟和宫内朝内的联络人员。我想最幕后的势力已经有了替代者,仍然能够指挥刀盟。” 孟雨道:“孩儿还查出的一件事是,他被威胁,还因为他还有个女儿掌握在那些人手里,为了表示不说出真相,他接受被用药去掉了也刀盟和那些势力有关的部分记忆,但这样又惹怒了皇上。” 孟定国道:“那个方士是个很奇怪的人,我猜是皇上派去的,皇上必须杀他,但最终表面上给了他一个自己想要的死法,被江湖群雄在皇上面前围攻而死,这也是前无古人了,还震慑了其他刀盟的人。” 孟定国又看一下孟雨:“本来想让丁风来试一下你的武功,但想来现在这种死法也是丁风自己想要的,你只有留待下一次了。” 应正云想了想:“不过现场仍然有一些奇怪和费解的地方。” 孟定国对应正云道:“费解的地方日后都可能演变为噩梦和灾难。” 孟雨噗地一声笑出来。 孟定国瞪他一眼:“有什么好笑?” 孟雨道:“只是觉得爹爹有要以诗抒情,以文言志的意思。” 孟定国大笑三声:“记得后天一早,去接笑笑回来。” 孟雨对父亲这种突然的转折吓了一跳,不过自己也是很想早点接笑笑姐弟回来过年。若不是今天有大比武,又见到了笑笑,真的觉得有点难捱了,可明天还要等一天。 孟定国道:“郭世超伤还没有好,这段日子禁军任务重,又不得休息,虽然也有人照顾,但笑笑过年去给他做顿饭也是应该的,毕竟笑笑和玉宝没有父母之后,世超待她姐弟是很不容易了。” 孟雨也知道江绿萍会很好照顾郭世超的,只是事易时移,自己心中的痛并没有消失,倒是又增加了怅惘。 孟定国拍拍他:“好了,爹知道你的心思,你先去休息,我有事情要和你舅舅说。” 孟雨退下去了,孟定国对应正云说:“刀盟虽然受到重创,但并没有完全瓦解,而且有了新的领袖。我这边虽然和皇上在布局,但等年一过,亲王和各地大员回到守地之后,可能新的事情就要出来了。” 应正云似乎一点不理解他焦虑的心情:“需要动脑子的事情你自己留着吧,西玉州这边动枪动刀的事辅国公尽管吩咐。” 孟定国噗地一笑,叫了一声:“来人!” 仆人福祥进来了,垂着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孟定国道:“羊腿拿上来吧,我要犒劳应总管,当然也是我大哥。” 福祥是萧梦时从西玉州带到京城的,自然听说过应正云的大名,只是他来京城的时候,应正云还没有复活。于是躬身施礼顺便偷看了一眼这个家乡的传奇人物。 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端上来了,冒着奇异诱人的香气。竟然是两条完整的羊腿,放在木板上,烤得油亮的羊腿上各插着一把短刀,木板上还摆着长竹筷。 孟定道:“当年决战前夕,你送我,就请我吃的羊腿,只不过是在营地露天吃的,记得么?” 应正云笑笑:“我上辈子的事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说罢,不等孟定国相让,他左手拿筷子固定住羊腿,右手用刀娴熟地切下一大块肉,用刀子一插,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孟定国看他吃得高兴,不由微笑了,也拿刀切下一块羊腿吃起来。 两个人越吃越快,最后好像在比着谁更能吃,把福祥都惊呆了。最后还是应正云先停下来:“好了,可以了。毕竟上了年纪,适可而止,不然睡到半夜会难受。” 孟定国却道:“大哥你等等我,我还没有吃够。等我吃完咱们还要接着谈。”说罢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还把应正云剩的半条也全收拾到肚里。这才拍拍肚子:“哎,这下真满意了!” 应正云笑道:“你快赶上杜圭能吃了!” 孟定国道:“要不我能有这么强的内力?你就是剑快而已。” 应正云嗯了一声:“现在剑也不快了。” 孟定国打个嗝儿:“你不要老是在那里假谦虚。看在我招待你羊腿的面上,我现在跟你通报一下跟西玉州有关的事情。” 应正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呃,好啊,聆听辅国公教诲。” 孟定国啧一声:“又来了。”他坐在应正云对面,仔细地看着他。二十二年过去,当年那个二十三岁的英俊逼人的少将军,如今虽然英俊如昔,却是满面沧桑。 而自己呢,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好看的,现在还开始有点发胖了。 应正云看孟定国看他,噗地一声,差点把茶喷出来。孟定国急忙闪了一下:“干吗?别喷到我身上。” 第三二四章 对话 应正云这才收敛了笑容:“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当然,想继续呆在这里皇上也不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孟定国道:“其实大哥需要我说些什么呢,只是有个事情要通报的,就是我让江战去了海西,他现在已经是海西国王了。” 这下应正云真的一口茶全喷出来了:“好小子,我离开西玉州这么两天,你就偷偷干出这种事情?!” 应正云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孟定国忙道:“我就是怕办不成,所以除了江承天和萧正毅没有告诉任何人,连绿萍都没有说。” 应正云眉头皱起来:“他自己愿意吗?” 孟定国道:“萧大人,江承天和江战本人都没有反对。” 应正云道:“但也不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对不对?” 孟定国没有回答。 应正云道:“国朝与大夏有盟约关系,一旦出事,有翻脸的危险,但要想办法克制住。如果大夏官军要从秘径进入北燕境内,一个海西国根本挡不住。” 孟定国道:“到时候,我会派人在北燕这边将机关落下,大夏就再也进不来了。但总得有人在那边,才能够做这件事,江战武功好,大事不糊涂,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我会尽力和大夏周旋,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应正云半晌不语,最后慢慢说道:“好吧,如果有意外,我也会派人在北燕一端想办法和江战配合再锁秘径,并且争取能将他接出来。但是,”应正云摇了摇头:“我跟这个年轻人交谈过,既然他已经是海西国王,如果一旦有事,他不会自己一个人脱险的。” 孟定国道:“其实江战去了,如果有危急是意外发生的,他是来不及联系我们的,只能自己想办法在那边落下机关,当然他的命运也就很难预料了。” 应正云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孟定国又道:“孟雨在京城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让他到西玉州帮你。如果必要,你可以派他去海西,关键的时候能帮上江战的忙。” 应正云点头:“我知道你是舍得儿子的人,只是他之前离不开而已,而且孟雨也确实不适合当那个国玉。” 孟定国看墙上一副松下对弈图,半晌才道:“少言在京城,我不知道你怎么考虑他的未来?毕竟一年很快过去,他也会带着小雪回西玉州。” 应正云笑道:“你觉得我不给你女婿前程了吗?怕小雪所嫁非人吗?” 孟定国有点生气了:“干嘛老打马虎眼,这可是你唯一的亲儿子。” 应正云道:“亲儿子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造化。” 孟定国无语了:“你要他怎样呢?要不是你我在尽力帮助孟雨,之前少言不是比他武功强么?而且是在没有父亲,自己还是罪籍的条件下练出的武功?少言替你将那么零散的家产打理得那么好,我的儿子,好像只会花钱呢。少言让你孙子都快有了,我的儿子呢?媳妇还没有个着落。为什么你总是对自己的亲儿子有这么大偏见?他将来会是应家军的领袖,你总该扶他一下。” 应正云看着茶杯里的残茶,那凝碧色的茶水,触动了他的心绪:“对于儿子,我有愧疚。我一直在尽力弥补他,疼爱他。但应家军领袖这个位置,并不应该就是谁的,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孟定国不以为然地道:“你怎么知道少言就没有这个能力?” 应正云放下茶杯:“他真是一点都不像我,软弱,摇摆,不知所谓。” 孟定国突然笑了:“原来不像你就是没有能力,我真是遇到天下第一自夸的人!” 应正云也淡淡地笑了,但那笑里有一些忧虑:“他确实像他母亲多一些,很多的书生气质,情绪化的很。打仗你当然知道的,是另一回事。” 孟定国也放下茶杯:“天很晚了,不想打扰大哥休息。我也明白,你心里是不看好少言。让他留在京城吧,留在我手下,我需要。” 应正云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孟定国道:“我刚才已经说了,孟雨的事情一结束,就会回西玉州帮大哥,那么就算我们交换儿子了,我不觉得吃亏。” 应正云盯住孟定国,盯了很久,才慢慢说道:“留给你可以,不要给他官阶,让当他普通士兵。” 孟定国笑嘻嘻地说:“开始一定按大哥的办。但是未来的走势大家都不能预料,我手里有一支禁军,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或许我会让少言来带。” 孟定国站起来,走到应正云面前,用力将他拉起来:“过两天就要长途跋涉回西玉州了,大哥哥早点去休息。” 应正云这才明白,又让这个小子把他给绕进去了。论聪明机灵,当年应正云就是不如孟定国的。应正云扑地一声笑了:“好吧,又被你小子算计了,不过,” 他盯着孟定国:“当年,我把国朝托付给你,又把妹妹托付给你,你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应正云的眸子很是逼人,孟定国愣住了。 他在想,终于还是绕到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愣愣地看着应正云,这个问题他从来就没想过应该怎么回答。 应正云看得出孟定国心里在心虚,他点点头,慢慢地说:“好吧,不论你将我托付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我应正云和西玉州所有守军,一力听辅国公调遣。” 说罢,他向孟定国弯腰施礼,随后直起身:“现在,我听你的。这就去休息,好赶紧睡着做春秋大梦。” 他转身走了,留下孟定国呆呆地在那里。 大比武的第二天一早,笑笑很早就起来,做了早饭。沈婉华的事情解决了,郭世超也后悔自己又冲动了,对将笑笑推倒在地差点找不到回景华宫的路后怕。他对笑笑道:“不要生表哥的气,可能我现在情绪还不能平复吧。”笑笑道:“其实笑笑也是一样的,娘和两个弟弟都没有了,爹又是那个样子。不过我们活下来的人能过上安定的生活更重要,笑笑不希望表哥再出一点事情。” 第三二四章 对话 应正云这才收敛了笑容:“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当然,想继续呆在这里皇上也不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孟定国道:“其实大哥需要我说些什么呢,只是有个事情要通报的,就是我让江战去了海西,他现在已经是海西国王了。” 这下应正云真的一口茶全喷出来了:“好小子,我离开西玉州这么两天,你就偷偷干出这种事情?!” 应正云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孟定国忙道:“我就是怕办不成,所以除了江承天和萧正毅没有告诉任何人,连绿萍都没有说。” 应正云眉头皱起来:“他自己愿意吗?” 孟定国道:“萧大人,江承天和江战本人都没有反对。” 应正云道:“但也不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对不对?” 孟定国没有回答。 应正云道:“国朝与大夏有盟约关系,一旦出事,有翻脸的危险,但要想办法克制住。如果大夏官军要从秘径进入北燕境内,一个海西国根本挡不住。” 孟定国道:“到时候,我会派人在北燕这边将机关落下,大夏就再也进不来了。但总得有人在那边,才能够做这件事,江战武功好,大事不糊涂,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我会尽力和大夏周旋,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应正云半晌不语,最后慢慢说道:“好吧,如果有意外,我也会派人在北燕一端想办法和江战配合再锁秘径,并且争取能将他接出来。但是,”应正云摇了摇头:“我跟这个年轻人交谈过,既然他已经是海西国王,如果一旦有事,他不会自己一个人脱险的。” 孟定国道:“其实江战去了,如果有危急是意外发生的,他是来不及联系我们的,只能自己想办法在那边落下机关,当然他的命运也就很难预料了。” 应正云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孟定国又道:“孟雨在京城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让他到西玉州帮你。如果必要,你可以派他去海西,关键的时候能帮上江战的忙。” 应正云点头:“我知道你是舍得儿子的人,只是他之前离不开而已,而且孟雨也确实不适合当那个国玉。” 孟定国看墙上一副松下对弈图,半晌才道:“少言在京城,我不知道你怎么考虑他的未来?毕竟一年很快过去,他也会带着小雪回西玉州。” 应正云笑道:“你觉得我不给你女婿前程了吗?怕小雪所嫁非人吗?” 孟定国有点生气了:“干嘛老打马虎眼,这可是你唯一的亲儿子。” 应正云道:“亲儿子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造化。” 孟定国无语了:“你要他怎样呢?要不是你我在尽力帮助孟雨,之前少言不是比他武功强么?而且是在没有父亲,自己还是罪籍的条件下练出的武功?少言替你将那么零散的家产打理得那么好,我的儿子,好像只会花钱呢。少言让你孙子都快有了,我的儿子呢?媳妇还没有个着落。为什么你总是对自己的亲儿子有这么大偏见?他将来会是应家军的领袖,你总该扶他一下。” 应正云看着茶杯里的残茶,那凝碧色的茶水,触动了他的心绪:“对于儿子,我有愧疚。我一直在尽力弥补他,疼爱他。但应家军领袖这个位置,并不应该就是谁的,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孟定国不以为然地道:“你怎么知道少言就没有这个能力?” 应正云放下茶杯:“他真是一点都不像我,软弱,摇摆,不知所谓。” 孟定国突然笑了:“原来不像你就是没有能力,我真是遇到天下第一自夸的人!” 应正云也淡淡地笑了,但那笑里有一些忧虑:“他确实像他母亲多一些,很多的书生气质,情绪化的很。打仗你当然知道的,是另一回事。” 孟定国也放下茶杯:“天很晚了,不想打扰大哥休息。我也明白,你心里是不看好少言。让他留在京城吧,留在我手下,我需要。” 应正云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孟定国道:“我刚才已经说了,孟雨的事情一结束,就会回西玉州帮大哥,那么就算我们交换儿子了,我不觉得吃亏。” 应正云盯住孟定国,盯了很久,才慢慢说道:“留给你可以,不要给他官阶,让当他普通士兵。” 孟定国笑嘻嘻地说:“开始一定按大哥的办。但是未来的走势大家都不能预料,我手里有一支禁军,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或许我会让少言来带。” 孟定国站起来,走到应正云面前,用力将他拉起来:“过两天就要长途跋涉回西玉州了,大哥哥早点去休息。” 应正云这才明白,又让这个小子把他给绕进去了。论聪明机灵,当年应正云就是不如孟定国的。应正云扑地一声笑了:“好吧,又被你小子算计了,不过,” 他盯着孟定国:“当年,我把国朝托付给你,又把妹妹托付给你,你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应正云的眸子很是逼人,孟定国愣住了。 他在想,终于还是绕到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愣愣地看着应正云,这个问题他从来就没想过应该怎么回答。 应正云看得出孟定国心里在心虚,他点点头,慢慢地说:“好吧,不论你将我托付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我应正云和西玉州所有守军,一力听辅国公调遣。” 说罢,他向孟定国弯腰施礼,随后直起身:“现在,我听你的。这就去休息,好赶紧睡着做春秋大梦。” 他转身走了,留下孟定国呆呆地在那里。 大比武的第二天一早,笑笑很早就起来,做了早饭。沈婉华的事情解决了,郭世超也后悔自己又冲动了,对将笑笑推倒在地差点找不到回景华宫的路后怕。他对笑笑道:“不要生表哥的气,可能我现在情绪还不能平复吧。”笑笑道:“其实笑笑也是一样的,娘和两个弟弟都没有了,爹又是那个样子。不过我们活下来的人能过上安定的生活更重要,笑笑不希望表哥再出一点事情。” 第三二五章 笑笑被袭 郭世超点点头:“我会努力的,只是,”他看着笑笑:“孟雨大哥真的对你……” 笑笑低头慢慢喝着粥,听表哥问,才抬起头,脸也红了。但表哥是她最亲的人,她慢慢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突然那样的。”笑笑看了看郭世超:“但我不觉得他真的忘了绿萍姐姐。” 郭世超叹了口气:“笑笑,你要真喜欢孟雨,就不要放弃机会吧。我也知道,你们性格不是很一样,年龄也差得多,你太小了。但是表哥也不忍心看到你难过,而且表哥对你和玉宝照顾也真是没法周全,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会对你负责,你能跟他,表哥是放心的。” 笑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只是在灯市那瞬间的亲密,就和孟雨哥哥分开了,昨天在大比武现场也不可能有机会好好接触,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回孟公府,笑笑也觉得好难熬,不知孟雨哥哥能想得起自己吗?但一时又觉得自己这么盼着回去,很对不起表哥。 郭世超匆匆吃完早饭,很早就出去了。当禁军就是辛苦,总要比别人起得早,回得晚。别人可以换班,他是禁军统领,很多事情不亲自督促就不能放心。 笑笑将碗筷收拾了又洗干净,将屋子打扫好。看到玉宝醒了,便又侍候他一通。等奶娘来了,她又上街买菜买肉买鱼,回来就匆匆忙忙做起来,一会儿去给表哥送去。她知道自己搬到孟公府后,也很难再有机会给表哥做什么了。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笑笑也将饭菜做好,放到竹篮中,又用棉套围起来。还在过年中,这也算是年饭,哥哥在宫中休息的地方也有火,可以热饭菜的。她刚要拿起竹篮出门,却有人在敲院门,笑笑一愣,她一时竟然以为会不会是孟雨哥哥,心就狂跳起来,她跑出屋子,将院门打开,却一下愣住了:“狄大人!是您?” 狄英笑着说:“笑笑,过年好啊。” 笑笑愣住了,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一时不知道是让他进来还是不进来。但狄英是救过她,帮过她的人,她心里对他是很感激,也很亲切。不过她马上灵机一动,很有礼貌地说道:“狄大人这边请吧。”说着,把狄英带到旁边自己住的院子,让到奶娘和玉宝的房间。 “狄大人,您是来找表哥的吧!他今天要巡岗呢,一早就走了。” 狄英拍了一下脑袋:“哎!昨天他和少言请我一起聚了一下,我竟忘了他年中也要在禁军值守的。不过,”狄英又道:“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来跟他告个别。我们来时,出京的日期都是有定的,我的随从已经到城外了,我就是想跟他告个别。既如此,那我就走了。” 他站起身,和笑笑告别。 笑笑也道:“谢谢大人救命之恩和一直的关照,大人一路走好。” 狄英笑了一下:“可惜已调任河东,无法照顾你和世超在苏北的一家老小了。估计短时期也不可能再来京城,你给世超和少言都带个好。” 笑笑也听小雪姐姐说过,孟定国对狄英很凶,估计他是不敢去孟公府向小雪姐姐夫妻告别的,于是一口答应:“大人走好,笑笑一定转达。” 笑笑拿起竹篮:“笑笑要去宫中给表哥送饭,正好送大人一起出街吧。” 狄英道:“你可真是懂事的孩子。” 两个人走出院门,再走到街口便是两个方向,笑笑很有礼貌地看狄英先走了,才自己挎着饭篮朝皇宫走去。这条街很僻静,又是临近中午,一个人也没有。 笑笑也有自己的小心事了,一边走边还若有所思着。 突然,一阵剑风袭来,笑笑脑子还在想着其他的事,但是毕竟有着十年的武功根底,感觉到剑风袭来的时候,笑笑已经向旁边闪避,右手抽出刀来。 那人一剑刺空,第二剑又已经刺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笑笑下意识得用左手挎的竹篮向上一挡,手臂趁机从竹篮把手里脱出来。 那人第二剑将竹篮刺得四分五裂,里面的碗跌在地上摔得粉碎,饭菜也撒了一地。而笑笑已经向另一个方向纵身跃起,落在一块石头上,右手执刀,喝问道:“你是谁?” “嗬,小丫头功夫不错啊。”那人竟然是个女子,白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细长的含情双目。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笑:“没功夫和你多说,再接招!” 一剑又如惊鸿般袭来,笑笑急忙闪避,反手一刀迎上,将她的刀挂开。两个人打了三五招。那女子银牙一咬:“没功夫跟你逗着玩儿,”手随身动,只见一道寒光,笑笑啊了一声倒在地上,她挣扎了一下还想起来,却随即双眼模糊,晕了过去。 那女子冷笑一声:“看你年纪小,胆子却大,谁都敢招惹啊。”说罢,足一点地,掠起身形,施展轻功很快消失了。 其实狄英刚拐到另一条街边,去解拴在树下的自己的马,突然听到街这边刀剑撞击声。他心里一跳,急忙跳上马拨转马头赶回来,惊得差点叫出来。 笑笑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刀,不远处饭菜洒了一地。他急忙跳下马赶过去,蹲下身子匆匆检查,竟然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只是左肩上有一颗闪着毫光的雪亮的钢钉,他用衣襟垫着拔出来,不由啊了一声:“百花叮!” 他急忙掀开笑笑肩上的衣衫,果然伤口周围都是青紫色。他急忙将伤口周围的几个大穴点住,封住血流。 然后将笑笑抱起来,放到自己的马上。 他想着自己的东西都在随从那里,必须赶紧会合才能取到药。然而过年期间城门盘查很严,带着受伤的笑笑肯定出不了城。但事不宜迟,现在去找郭世超要出城腰牌肯定来不及了。他立刻做出决断,跳上马,抱好笑笑,打马到了城北城墙最低的一个缺口处。这里空间稍微开阔一点,他离得缺口稍微远了一点,突然猛然打马,他那匹宝马立起前蹄,他两腿一夹马肚子,马如飞般前腿纵起,后腿一蹬地,便高高跃起,跃过了城墙豁口。到了城外他拼命打马,想尽快和自己的随从会合。 第三二六章 神秘女子 刚跑了几步,突然一个人如风般身影向他袭来,随即飘飘洒洒落在他的马前。那女子同样白纱蒙面,露出的却是一双明媚的水汪汪的杏眼,她的眼睛紧盯着狄英。 狄英呆住了:“菲儿!你何必如此!” 那个女子一双眼睛虽然很美,眼神却很冷,她冷冷地看着狄英,半晌方道:“换个地方说话。” 大登峰半山腰一个突出的石台上,下面是悬崖和深谷。 被称为菲儿的女子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着狄英:“狄大人不必解释。人称从来不近女色的狄英,这几天多少次和这个女孩接触了?不要再想骗你自己!” 狄英喃喃地:“菲儿,我没有,她只是个小女孩,你放过她。” 菲儿穿得很单薄,如此天寒地冻,她竟然只穿着纱衣。风吹动之下,曼妙的身材就被勾勒出来,如凌波仙子,翩若惊鸿。 狄英看着她,心潮无法抑制地起伏:“菲儿,我等了你这么久,其实多久都愿意等下去。我从来不可能对你有异心。” 菲儿冷冷一笑,眼角竟然溢出泪水。 她的眼泪,让狄英的心也碎了。 “你是骗我的,从到了京城,你就跟这个女孩纠缠不清。这十几年的苦,我们好不容易同在京城,都没有机会好好的彼此倾诉,可你跟她……” 狄英摇摇头:“菲儿,你为什么一定不信我。我要真的是这种人,你还要我做什么,不如现在把我杀了,我绝不会还手的。” 菲儿眼泪如珍珠一下不断串串掉下来:“我不要杀你,我只要你证明你跟她什么也没有。” 狄英忙道:“怎么会有?如果我是那种人,怎么可能一等你十几年?” 菲儿看着狄英,半晌才咬牙道:“之前十几年是没有,可这十几天,你敢说没有!” 狄英黯然道:“你如果这么不相信我,我现在就把自己的命给你,我狄英一个人独守这么多年,也并没有真的祈求什么未来,什么永远,只是为了对你的一份挂念而已。如果你不要,我也不想留在这世上。” 菲儿动人的眼睛直直地盯在狄英脸上:“好,狄英,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现在把她杀了,我就什么都信了!” 狄英看了看笑笑,她的脸色已经从惨白开始变灰,虽然他用功力暂时阻住了中毒部位的血流,但还是撑不了太久的。 狄英一时有些心灰意冷,自己十几年如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如今挂念在心里的这个女子,却如此的逼自己。 他慢慢地说:“菲儿,我可以杀了她。但是,你摘下面纱,让我看一眼。” 菲儿仍然盯着他,却慢慢抬起手,将面纱徐徐摘下。 那是一张雪白明艳的脸,黑眸红唇,眸子深得像海。她脸上带着伤心和愤怒,眼里的泪还在闪着晶莹。狄英痴痴地看着她:“好,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抱起笑笑,扬臂一抛,将她抛下悬崖,坠入万丈深渊。 狄英并不看笑笑抛下去如何了,他的眼睛始终痴痴地盯着菲儿。 菲儿也同样凝视着他。 突然,菲儿抱住狄英,伏在他肩上痛哭起来。 说好了笑笑中午给郭世超送饭,却始终没有来。郭世超心里着急,倒不是因为饭菜的原因,而是笑笑身体未愈,心理更是没有调理好,他怕她会是出了什么事情。毕竟,笑笑一直是个说话很算数的女孩,何况是给表哥送年饭。他跟齐将军交待了一声,就匆忙往家走。 本来他找的房子就专门为了方便,离皇宫不远,他走得又快,很快就到了家门口那条街上。他一下惊住了,地上有个四分五裂的竹篮,碎瓷片和饭菜洒了一地。 他蹲下看了一下,那竹篮的破口很整齐,应该是锋利的剑刃所为。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笑笑被劫持了!他跳起来几步奔回家,果然只看到奶娘和玉宝。“笑笑呢?” 奶娘看到笑笑没有回来,却是郭世超一脸慌乱地跑回来,十分吃惊。 “她给您送饭去了!” “走了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吧!” 郭世超呆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跑。 奶娘突然像想起什么:“郭公子!今天有个男子来找你,他和笑笑一起走的。” 郭世超急忙转回身:“什么?知道他是谁么?长得什么样子,笑笑为什么和他一起走?” 奶娘道:“笑笑叫他狄大人,说是今天要离开京城,来跟郭公子告别。您不在家。正好笑笑给您送饭,他们就一起走了。” 郭世超一时脑袋都大了,他迅速跑出门骑上马先到皇宫,让手下查狄英是从哪个城门出去的。 他自己也直奔北城门而去。因为狄英要回河东,必是从北门出城。然而守城的禁军告诉他,狄英的手下先出了城,但他自己始终没有出现过。 此时,另外几个城门也返回消息,狄英也没有从其他城门出去过。 郭世超蒙了。他赶紧镇静一下自己,又想了一下,急忙跑到孟公府,对门人道:“在下求见孟大人!” 今天是过年,孟定国上午还是去宫中办理了些要紧的事情,又去和孙锋商议了丁风尸身运回河东安葬的事情,嘱咐他一定不要让丁风之死在河东引起动荡,低调下葬就是。 然后想着,元旦和初二都在宫中,今天又一上午不在家,所以中午就赶回家和家人一起吃饭。还专门又嘲笑了一下孟雨,说笑笑姐弟明天就能回来了。 听仆人来说郭世超求见他而且有急事,吓了一跳,以为宫中出什么事了,忙让郭世超进来。等到听完郭世超讲的事情经过,孟定国的眼睛都睁大了。 “什么,笑笑失踪,而且狄英没有出城?” 孟定国站起来,在书房中踱了几步。 郭世超道:“我让齐将军带禁军去追赶狄大人的随从了,随从既已出城,或许知道什么。只是求大人赶紧想办法找到笑笑。” 孟定国道:“城门没有狄英出城的记录,但不一定他没有出城。或许他在追赶刺杀笑笑的那个人。毕竟他武功很好,从其他地方出城也是可能的。但笑笑自己的武功是出不了城的,只能说或者是有人劫持了笑笑,狄英去追赶。或者狄英自己带着笑笑,但是到底是在城里还是出了城现在真不好说。” 第三二七章 找到笑笑 孟定国又说:“其他的事情我让孟雨去做,你现在也出城去追狄英的随从,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遇到狄英,让他回来见我。”说罢将身上的总管天下兵马的令符取下,递给郭世超:“我觉得他已经和随从会合的可能性很大,河东的事情紧急,急等着他回去主政,他不是飞贼侠盗,在半路耽搁的可能性不大。” 郭世超接过令符,还没有转身,家人又跑过来了,这次直接带着一个禁军卫士过来:“大人,郭统领,笑笑姑娘找到了。她中了毒,被狄大人救了,带着她出城去找药。现在狄大人在给她诊治,还给我们个单子让回城配了药再送去,然后再接笑笑姑娘回来。齐将军怕有变故,在那边守着,派我回来找郭统领。” 孟定国对郭世超道:“你拿着我的令符和孟雨一起去,让狄英务必回来见我。” 这时孟雨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听到父亲的话,他一时心急如焚,没想到离开笑笑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郭世超拿了令符,正要和孟雨离开。孟定国又道:“你们两个陪着笑笑,药我让人配好送去,笑笑情况稳定了再带回来。令符交给狄英让他自己一个人回来。” 郭世超心放了下来,和孟雨一起出来,还看了一眼令符,原来这个虎形的令符和皇上手里的符配上就能调动天下所有兵马,只是这半个上边有个孟字,而皇上的有个皇字。 郭世超不禁咋舌,孟大人太厉害了。同时心里又是一团迷雾,笑笑能惹到谁呢?为什么有人要害她?狄英又是怎么回事? 而孟雨眼前却顾不到这些,他放心不下的是笑笑眼下怎么样了? 两个人飞马到了京北镇,狄英和随从正在客栈里。狄英看他们来了,忙问:“药带来了没有?”孟雨急忙抱拳道:“狄大人,父亲已经命人去配药,马上就送来。笑笑怎么样了?” 狄英道:“百花叮的毒不难解,但是这种毒药很烈,所以我赶紧带她出来找到药,现在服下了,毒性已经控制住。但还需要再配上其他药将体内的毒逐渐疏解。” 孟雨看着笑笑躺在床上,已经醒过来,只是仍然浑身无力的样子,也不能说话。狄英道:“等药送来,你们让她服下,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带她走了。” 孟雨忙道:“谢谢狄大人。”他看了一眼郭世超,郭世超急忙拿出令符:“狄大人,孟大人让您回京城孟公府见他。”说罢将令符给了狄英。 狄英接过令符,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也是得回去说明一下。” 他对身边的副将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向孟雨和郭世超告别,就匆匆匆走了。 孟雨摸摸笑笑的额头,替她将腮边散乱的头发捋整齐:“笑笑,一会儿服了药,很快就好了。” 笑笑看着孟雨,微微点了点头。孟雨握住她的手。笑笑仍然不能说话,只是用眼睛望着孟雨。郭世超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孟雨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他掀起笑笑的衣袖,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笑笑细细的胳膊上满是划伤。 冬天这么冷的天气,穿的衣服很厚,怎么会有这么多像是划出的伤痕?他对郭世超道:“替我把笑笑扶起来。”郭世超也看到笑笑胳膊上的划痕,有点明白,急忙小心地将笑笑扶起来,孟雨看到她外面的衣服已经脱掉,只穿着里面的小袄,却也有多处刮破了,他小心地掀起笑笑上身的衣服,果然后背上也有划痕。他看了郭世超一眼,郭世超也瞪大了眼睛。孟雨放下衣服,却发现笑笑的衣服和裙子上都沾了一些小的枯枝,甚至还有干了的苍耳。他轻轻取下来,从身上找了片纸包起来收好,然后又让笑笑躺下。 郭世超睁大眼睛道:“这是怎么弄的?难道狄大人不是直接将笑笑带到这里……” 孟雨急忙用眼神制止他,郭世超便不说了。 不一时,孟定国派人送来了药,孟雨让客栈帮忙煎好,让笑笑服下。笑笑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了,但精神还是很委顿。郭世超在镇上找了一匹马车,孟雨带着笑笑坐在马车里。笑笑一声不吭,孟雨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地问她:“笑笑,你遇到了什么?身上疼吗?” 笑笑动了一下,孟雨摸摸她的脸颊,却发现手被弄湿了。“笑笑,你哭了?” 笑笑无声地哭着。最近遇到的事情,很多很多,让年纪还小的她根本不能承受。好在又和孟雨哥哥在一起了,她心里只希望以后再不要分开。 孟雨看着笑笑的泪眼,将自己的脸贴到她湿湿的脸颊上。笑笑抖了一下,抱住孟雨,紧紧贴在他身上,她的身子像秋风中的树叶,簌簌地抖着。 孟定国看到孟雨和郭世超接回笑笑,心也放下了。太医早已经等在孟公府,又替笑笑检查了一下,替她将身上的伤口也敷上药。孟定国看笑笑的毒已经基本解了,对孟雨道:“每天给她喝解毒的汤药,再喝几天就会好,不要在身体里存下余毒。她年纪小,生长快,余毒不清容易散到血液里。” 孟雨点点头。 孟定国对孟雨和郭世超说:“河东公务繁重,我已经让狄英走了。据他说,他跟笑笑刚分手,突然听到有刀剑对打的声音,他赶紧回来,发现笑笑已经中了百花叮倒在地上。手里的刀掉在一边,应该是和人打斗过。” 孟雨道:“笑笑刚才能开口说话了,她说是一个使剑的女子,蒙了面,眼睛细长的。笑笑还记得她的剑招,我想会不会是静仪。她被妙常师太逐出青虹派,就彻底投了刀盟,而且我有消息她已经来京。” 孟定国道:“可静仪为什么要去攻击笑笑,不怕自己暴露吗?” 孟雨道:“是呢,这确实是一个谜团。” 孟定国道:“狄英说他是因为急着去取药,带着笑笑出不了城门,所以找了个低矮的地方飞马过去的。” 第三二八章 笑笑遇到了什么 孟雨道:“笑笑身上有很多划痕,那些树枝和干枯的种子,叶子,都不是京城里有的。可我问她,她说被打中有毒的暗器之后,就昏迷了。再苏醒过来,已经是狄英给她解毒之后,在京北镇了。” 孟定国点头,对孟雨和郭世超道:“笑笑就留在我府里吧,世超你自己也要小心。这段日子,笑笑连续两次出意外,可不能再有事了,孟雨你要留心着她。” 孟雨点点头,郭世超谢过孟定国,便和孟雨一起退了出来。 孟雨道:“等笑笑好些,爹爹还会再详细问笑笑的。从笑笑中毒到解毒这一段时间,狄英是不是带着她直接去的京北镇?笑笑身上的划痕,那些草籽枯叶,城里和城外的大道上,都不可能有。” 郭世超点头:“狄大人这次,确实有说不通的地方。但他为什么这么做?同样解释不通。而且那个女杀手为什么要袭击笑笑?” 孟雨半天没有说话,他看着有些昏暗的天空:“世超,你是家里长子,弟弟妹妹都还在,很快也会长大,就又是一个大家庭。你现在要维护好这个家,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你在皇上身边做事,本身也是伴君如伴虎了,千万不要简单地去报复你那些仇家,很多事情,要放下的。” 郭世超抬起头,眼里含满了泪水:“孟大哥,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在双凤山庄,也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是我太对不起你了。” 孟雨叹了口气:“别这么说,毕竟是我家先拒绝她的,虽然我没有。” 郭世超黯然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发生了,只是我一直就很愿意帮姐姐,也愿意和姐姐聊天。夏天她来京城竞夺皇家采买的时候,你忙着案子的事,是我一直帮她做货物交易。这次她又来京时,我已经在禁军做事。姐姐没来之前,我也在帮江战大哥做清理货物的事情了。后来看姐姐那段时间好可怜,我自己全家都没有了,帮她每天理货的时候,也突然变得很依赖她,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现在我也离不开她了。” 孟雨听得心里越发的苦,连老天都不肯成全自己,难为自己一直在坚持。他慢慢地对郭世超道:“只要她幸福就好,是我家里对不起她,给了她那么重的打击。” 笑笑躺在床上,虽然屋里很暖和,她却仍然身上阵阵发冷,而身上那些划伤也在阵阵发痛。春燕轻轻地说:“笑笑姑娘,再给你加个火盆吧。” 笑笑摇摇头:“春燕姐姐,屋里已经够暖和了,你休息吧,我也困了,要睡一会儿。” 春燕将薄被替她拉上来盖住肩膀,轻轻地退出去了。 那段极度恐怖的回忆,让笑笑完全不能从今天的意外中恢复过来。事实上,狄英将她肩膀的毒逼住之后,她一直是有意识的。她知道狄英带她飞出了城墙,也知道又有一个女子拦住了他们,逼狄英杀她。最后狄英被逼无奈,将她扔下悬崖,却不差分毫地拿准了力道,将她卡在从崖缝里伸出来的,几棵交织缠长的矮树上。因为还有意识,撞击和树枝摩擦间她痛得不行,但她拼命忍住没有叫。 她还以为狄英是真的为了那个女子要杀她了。她只想等他们走后,再想办法,其实心里已经认为自己要死定了。 想不到那女子看到狄英把她扔下崖,竟然失声痛哭起来,然后就径自走了。狄英却从崖上踩着松枝攀援下来,将她又抱了上去。她浑身痛得不行,可是一声也不敢叫,以至于狄英一直以为她还在昏迷着。她心里又恐惧又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想这位狄大人,把自己扔下去,又冒着生命危险爬下来救自己。她不仅不敢哭出声音,连眼泪都不敢流。她想若是狄英知道自己刚才不是在昏迷,会不会又因为自己知道秘密而把自己再扔下悬崖? 她回想着这恐怖至极的事情,浑身又在发抖,牙齿也格格打战。孟雨送走了郭世超,急忙回来看笑笑。 他一进笑笑的屋子,就看到她在发抖,脸也通红,他急忙奔到床边,将笑笑扶起来,用手一摸她的额头,笑笑竟然发高烧了。 孟雨吓坏了,他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在外面受冻,还是余毒发作,急忙喊仆人出去叫医生。他搂住笑笑滚烫发抖的身体,不停地说着:“笑笑,你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来了!”好在医生赶过来,说笑笑是因为连吓带冻,所以高烧,让每天服汤药,多休养。 笑笑又昏睡了两天,渐渐清醒,人也精神一些了。但孟定国和她谈了两次,孟雨也又问过她。她始终说中了百花叮之后,自己就完全昏迷了。但孟雨却从应少言那里知道,笑笑偷偷问过她,狄大人怎么样了。她显然不敢问孟雨和郭世超。 孟雨就更知道她一定还知道一些秘密。但孟雨也明白笑笑是个善良的孩子,她维护狄英,必然有她的道理。自己只要知道狄英有问题就好了。但他也看得出,这次事件给笑笑再次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他一时想,是不是和爹娘商量,尽快娶了笑笑。但随即他就打消了念头,喜姑姑和韩奇秋天才去世,笑笑一直热孝在身,就算不用等三年,也不可以现在就办事的。 笑笑穿着蓝色的小衫,深蓝色的长裙,坐在床边。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嘴唇也没有血色,下巴越发尖了,袖子里露出的胳膊枯瘦得像木棒一样。不过她还是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两根细细的长辫子也绑得紧紧的垂下来,搭在肩上。她个子很高,但一脸的稚气,看得出还是个很小的女孩子。 孟雨每天都要来她房间看她,不仅给她端药,还一定要盯着她把鸡汤鱼汤喝下去才会离开。现在厨房要做两份补品了,小雪一份笑笑一份。 所以笑笑总是很早起来,把自己整理得干净利索,她不愿意因为生病就蓬头垢面地见人,尤其是见孟雨哥哥。 孟雨进屋一看到笑笑,就放心地笑了。现在他进屋都不敲门,他跟笑笑说,她已经是他的了,反正都已经肉麻过了,她再也不许跟别人好。笑笑知道孟雨是安慰自己,但她也告诉自己孟雨哥哥是真对自己好的。 第三二九章 想娶真真? 孟雨看到笑笑除了很瘦,精神好多了,十分高兴。也坐到床边,搂住她的肩膀,握着她的手问道:“早上吃得多不多?” 笑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孟雨,听话地点点头。孟雨道:“肯定吃得还不够多,你太瘦了。你不胖我就不喜欢你了。” 笑笑扑哧一声笑起来了。孟雨看她高兴,放下心来,他拍拍笑笑的肩膀:“年还没有过完,你快点好起来,元宵节我带你和玉宝上街去玩,不仅有花灯,还有各种表演呢。” 笑笑瞪大了眼睛:“孟雨哥哥,你……” 孟雨道:“我什么?你想问什么就问,我答回题又不收钱。” 笑笑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孟雨哥哥,你真的喜欢笑笑么?” 孟雨黑亮的眼睛盯在笑笑脸上:“为什么不?” 笑笑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唇:“那次,在客栈里,你说不要笑笑做错事。” 孟雨当然记得,他一双好看的眼睛继续盯着笑笑:“我们现在就要做错事,天天做错事。” 笑笑开始还没有明白,等明白了,脸就红得像着了火。孟雨伸开双臂紧紧搂住她,笑笑身体一僵,随即便贴紧了他,紧紧地抱住孟雨,依偎着他。她心里真的是很幸福,孟雨哥哥果真是爱她的。 江湖各派也已经纷纷离京,他们不是朝廷官员,不受约束。有的愿意留在京城看看京城的热闹,像了空大师这样很喜入世的出家人,在京和江湖朋友聊得很投机,打算留在灯节后再走,而彭泽天也借这个机会请大师到卧虎帮切磋刀法,欢聚一下。但像孙锋,要赶紧将丁风的遗体带回河东下葬。他心情很复杂,并没有仇人被杀报仇之后的痛快,这毕竟是他的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长辈,虽然罪有应得,死得也过于凄惨。而汪一恺和汪真真因为西玉州战事紧急,大比武之后想马上动身。但皇上却将汪一恺和汪真真多留了两天。 皇后不知道是因为沈婉华被劫持的原因,还是大比武那天被丁风被杀的血腥场面惊吓到了,这几天一直情绪不高。但是爹爹的事情还是不能不过问,虽然自己很不愿意搞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后娘,而且还注定会封一品诰命夫人的。但毕竟母亲去世已经三年,父亲年纪渐老却没有一个贴心的人,自己不能孝顺爹爹,更不能让爹爹心愿不能得偿,只好不情不愿地又去找皇上。皇上也是挠头,想了半天对沈赫昌道:“国丈,这个事情不像通常的赐婚,朕不能不考虑汪家的意愿,还是双方都有意才好。朕倒是建议国丈和汪一恺直接提一次,当然可以告诉汪家如果他们有意,朕马上亲自出面赐婚。” 沈赫昌沉吟了一下:“此事直接麻烦皇上,确有不妥。微臣对于汪真真确实是真心欲成婚配,那微臣就先去拜访汪一恺,他如果不反对自会问女儿的意思。” 皇上点头:“这就对了。” 果然当晚沈赫昌就亲自去客栈拜访了汪一恺,汪一恺竟然没有马上回绝,答称要与女儿商议。 汪真真一听爹爹还有答应的意思,真是气坏了。 “爹您是不是糊涂了?自从大师兄没有了,女儿就说过再不嫁人的。况且沈赫昌那种毫无节操,独断揽权的人,爹爹为何不一口回绝?” 汪一恺弓着背剧烈咳嗽了几声:“现在不同以往,爹爹不知哪天就走了,再不能照顾你。你一个人,后边的日子怎么过?沈赫昌是在国朝名声不好,但他对你未必是虚情假意,爹看得出来的。” 汪真真也知道爹爹已经病入膏肓,心里很难过,但更生气爹爹为何如此不了解自己,先倒了一杯水给爹爹:“您先喝些水,一会儿把药服了吧。现在天气冷,您没事不要出去了,这个咳疾不能受冻。” 汪一恺接过水喝了一口,却仍然道:“人到了年纪,不是吃药就可以的。爹不想让你以后孤零零的,沈赫昌真对你好,他也有能力保护你。” 汪真真一听又气起来了:“他如何是他的事情,我根本对他半点好感也没有。爹爹赶紧回绝他让他死心,我们速回西玉州,现在战事紧急,离开这么久,庄里的事情也放心不下。” 汪一恺看着汪真真:“你对沈赫昌没有好感?可是你喜欢的人,却永远不会娶你的,不要以为爹爹老了就眼瞎。真真,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当年你还小,他是如何娶了现在的妻子,爹知道得一清二楚,当时他真正心爱的女人还在重伤之中,他却一言不发地与现在的妻子订了亲。女人在他心里,最多只能激起波澜,却永远不能和他交汇成河的。你到了爹爹这个年纪,才会知道有个人能真的喜欢你,一心一意想娶你对你好是多么不容易。” 汪真真一下站起来了,她的脸红了,红得像要涨破了一样,眼里噙着泪水:“爹!您在说些什么!您不仅固执,还胡思乱想!总之,我绝不嫁那个沈赫昌就是了!” 说罢,她抹了一把眼泪,便出了门,还将门使劲赌气地摔了一下。 汪一恺也呆住了,他后悔自己冲口而出的话。也是最近和应正云矛盾激化,否则之前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捅破女儿心里的秘密。他知道那场婚姻不是应正云的过错,而是残酷的现实就是这样,谁也改变不了。 汪真真没想到爹爹情急之下竟然说出这种让她羞愧到无颜的话,她再也不能面对这个爹了。摔门出来走到街上,她也忘了自己连外衣都没有穿,只是在寒冷的街上漫无目的的乱走着。 而她却意外地遇到了那个让她心里时时挂记,此刻却让她感到羞愧的人。本来西玉州战事紧张,应正云也想大比武之后马上就离京。而且妻子要留在京城照顾小雪,他自己可以快马加鞭赶回去。然而皇上突然留住了汪一恺,这令他感觉到很奇怪。孟定国也因此没有让他马上就走,并且希望他和汪一恺父女一起回去。之前对和义庄的了解太局限,而应正云总是有意回避汪真真,也让和义庄的情况渐渐失控。两个人商议之后,都觉得有必要和汪一恺父女多接触一些。而且应正云来京晚,他的归期还没有超过期限,所以也可以多留几日。 第三三0章 情缘难舍 只是他仍然不愿意早回孟公府,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的小馆子吃过饭,还喝了两杯,便在街上遛达看景。虽然天气很冷,好在有武功护体,也没有觉得太冷。这一走倒是漫无目的,在京的时光也突然成了他最空闲的时候。 冬天冷得早,还不过酉时,天气已经渐渐黑下来。应正云走出一条小街,买了些字帖给妻子。苏绮云当年是西玉州第一才女,向来喜欢收名家字帖。只是重逢之后,他才开始重视妻子的爱好。京城不比西玉州,这里名家字帖很多,价格也真不便宜。好在正在过年,买字帖的却少,价格下来一些。应正云挑了不少,反正有空闲,一向不做这些琐事的他,和店家好好讲了讲价,店家很高兴地给他包起来。他拿着走出店门,心里想着可以回孟公府,让妻子高兴一下了。 然而他也看出,苏绮云现在的兴趣有些转移,似乎未来的小孙子才是她最大的寄托,她的眼睛几乎总是盯在孟雪的肚皮上。应正云想起这些,无奈地笑着摇一摇头,便信步沿街走下去,准备回府了。 然后在即将降临的黑暗中,他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向前走着,还有些步履踉呛,似乎有些茫然失措的样子。他一惊,虽然刻意不再见面,然而她的样子他是忘不了的。他总是在记挂着她,虽然他并不承认有什么不伦的感情存在。 他看出了她的伤心和茫然,急忙迎上去拦住她:“真真!” 汪真真倏然一惊,停了一下,看到是他,失声道:“云叔叔。” 猝不及防之际,她眼里的泪花还在往外涌着,此刻看到应正云已经无法再掩饰。 应正云看到了她的眼泪,吃惊地问:“真真,你怎么了?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他突然看到正月严寒的天气,她竟然连外衣也没有穿,却似乎完全不知道冷一样。他急忙将自己的外氅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汪真真突然忍不住,抱住应正云就痛哭起来。 应正云更吃惊了,他知道真真是习武的女子,性格是很豪爽的,没有很大的委屈不会哭,他轻柔的拍着她哭得颤抖的肩膀,轻声说:“真真,你怎么了?叔叔不是告诉过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一定要跟叔叔说吗?” 汪真真伏在他的肩膀上,热泪不断地往外涌,应正云都感到自己的衣服都被热泪浸透了。他只能轻轻环抱着她,轻轻地说:“真真,别难过了,告诉我。叔叔会替你做主的。” 半晌,汪真真才抬起头。 月亮已经升起来,冬天的夜晚倒是很晴朗。 汪真真看着应正云,抽噎了半天才道:“真真没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是有些委屈罢了。” 应正云看着她:“皇上留你和汪大哥,是要做什么?” 他想真真原本应该已经离京了,现在的反应必然和皇上留她父女俩的原因有关系。其实这些日子,一些官员已经在传一些闲话。应正云平素很少与这些人为伍,但也听到了一些。他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大比武那天沈赫昌的表现他也看到了,而且汪真真刚到京,沈赫昌就去拜访被拦的事情,应少言也告诉过他。 这件事情他本来只能回避,但如果真真不愿意,有人强迫的话,他是必须会出来管的。 汪真真听到应正云问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无法回答。 庆正云看她不说话,便道:“有人在逼你是吗?是皇上,还是沈赫昌?” 汪真真摇了摇头,终于说道:“真真不怕皇上,也不怕沈赫昌,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是爹爹,他竟然让我嫁给沈赫昌。” 当然她没有说出汪一恺说的那句让她最羞愧和伤心的话。而且她一旦想起,却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应正云有些吃惊:“你爹爹?他为什么?” 汪真真不愿意应正云将自己爹爹想的有多坏,比如趋炎附势什么的。她便将实情说了:“爹爹说他年纪大了,怕我未来没有依靠。” 应正云一时无语:“真真,你为什么这么固执,这些年没有找一个能在一起的人呢?” 汪真真眼睛一热,眼泪又掉下来:“真真自己一个人很好,不仅现在,将来也是如此。” 应正云看她那么倔强,一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他才轻轻地说:“真真,我明白,我也忘不了那段时光,但是造化弄人,我们什么都不能想。” 真真听他这么说,心里只觉得更加酸楚,她咬了咬嘴唇,抬手将挂在胸前的一块黑色牌子摘下来:“云叔叔,这个还给你吧,真真不想看着再难过了。” 她的眼泪又滴下来。 应正云接过牌子,这块牌子黝黑光滑,闪着柔和润泽的光,是上好的和田墨玉,上边穿着深红色编织得很精细的绳子。 应正云默默地看着玉牌,半晌才拉起汪真真的手,将牌子又放到她手心里:“未来西玉州的形势始终会很凶险,这块牌子保的是你的命,我要你收好。” 汪真真心里说不出的痛:“云叔叔,您不知道真真已经是生无可恋了吗?或许爹爹有一天不在了,真真在这世上就真的没有可以留恋的了。” 应正云打断她:“胡说!我不许你胡思乱想!你就是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拍拍她的肩膀:“沈赫昌是个没有节操的人,我不会让汪大哥办错事的。” 说罢,他就匆匆向汪一恺住的客栈走去。汪真真看着他走了,将那块逆息牌紧紧攥在手心里。她只是觉得,云叔叔终于承认了心里是有自己的,似乎万般痛苦之中,也算是有了一点安慰。 汪真真一走,汪一恺更加心烦意乱。他自己也是在各种纠结当中,但是女儿老大不嫁这件事,是让他非常伤脑筋的。之前也是他太惯着这个独女,张大让死后,看女儿伤心,也就任由她独自一个人,一下就蹉跎到了现在。 眼下,真真也三十岁了,汪一恺因为病势一天比一天重,好像突然看到自己有离世的那一天。汪真真一个女子,对付和义庄内部各种复杂的情况,又处在西玉州边关要地,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承担起原本汪一恺承担的那些责任。她的未来也一下变得不可预测。 第三三一章 薜克兴?沈炯烈? 沈赫昌虽然不招人喜欢,但看得出是真的喜欢真真,而且他掌兵一方,也完全可以保护女儿的。顶点. s⒉②2.汪一恺也知道这事有各种大不妥,本来是想和女儿商量,却不想又想起应正云的可气之处,一下出言不慎触到女儿痛处,现在真真跑了,他又后悔不迭。 汪一恺拿出一坛烈酒,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了一口,一下被呛到,又剧烈咳嗽起来。突然一只手从他手中将酒杯拿走。 他吓了一跳,猛地跳起来,以自己的身手,竟然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应正云,气哼哼地又坐下:“大过年的,真有闲啊,竟然来看老夫。” 应正云将酒坛放远,拿起茶杯递给他:“大哥,沈赫昌要娶真真的事情,你趁早回绝了吧。沈赫昌的为人,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应正云不劝还好,本来汪一恺心里已经后悔了。此刻一听他这么说,又跳了起来:“沈赫昌怎么了?他至少不会杀我徒弟!” 应正云一听,又来了。说不过两句话,必然要把张大谦搬出来。应正云仍然耐心地说:“沈赫昌大节有亏,他揽权排斥异己都还在其次,为人狠毒狡诈,为了在国朝扩张势力,暗自里做了不少不能见人的勾当。老哥你平时对这个是很清楚的,如今怎么能真的将真真嫁给他?” 汪一恺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国朝要员,哪个不是说起别人,都是不好的,都是大节有亏的。至少谁对我和义庄真的好,我还是知道的。我的女儿要嫁谁,当然不容别人置喙,应总管可以请了。” 应正云也腾地站起来:“你轰我走我就走吗?告诉你,别的事情好商量,这件事你不要跟我摆大哥的派头!你是真真的亲爹又怎么了?你要执意将真真嫁给沈赫昌,就不配做她父亲!” 汪一恺勃然大怒,他从墙上抽出刀就朝应正云砍了过去:“小子!你少教训我!我把你砍个百八十瓣看你还能再说!” 应正云向旁边一闪,汪一恺一刀砍空,却又勾着背,猛烈咳嗽起来。应正云急忙过去扶住他,将刀也从他手里缓缓抽出来:“大哥,女儿是自己一岁一岁养大的,不是用来和别人置气的。” 他将刀放在桌上,然后对汪一恺道:“大哥好好休息一晚,尽快离开京城回西玉州吧。我和你们一起走。” 汪一恺虽然冲应正云使足了脾气,然而汪真真和应正云的态度,终于还是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他对沈赫昌道:“大人,有什么其他事情,汪一恺任您驱使。但真真,她不能忘掉她的未婚夫婿,才立志不嫁的,我只能尊重她的意愿了,这件事情大人就不要再提了。” 沈赫昌一时极度失望,但也没有再逼迫汪一恺。皇后找了个机会又到驿馆来看爹爹,不安地问:“爹,您就真的放弃了?您心里能放下吗?” 沈赫昌摇摇手:“强扭的瓜不甜。再说,我若现在娶了亲,就不能马上说你哥哥的事情。如今既然婚事无望,赶在我们都在京城,去求了皇上,将你哥哥认下来吧。” 薜克兴一时心里高兴,又一时心里难过。想着自己终于正了身份,这几十年也算是心愿已了。难过的是爹爹不能得偿心愿,心里会不快活。 结果就是,大家都在频频议论的国丈娶美貌女侠的事情,突然变成了薜大人是沈大人亲生儿子的事情。总之这是一个出前面新闻的更巨大的一个新闻,难怪沈赫昌一直提携这个性情脾气都和他差距太大的薜克兴!也是,谁能不提携自己的亲儿子呢? 然后皇上就老大不乐意了,合着您一直瞒着您亲儿子的事情,猛向朕这里百般推荐,不断提拔晋升,成了二品大员,主苏北军政大事了,您才说这是您亲儿子,一要认亲,二还要讨个爵位。皇上真的只能呵呵了。 但亲生父子能相认,总是一件喜事。皇上在皇后的百般娓娓劝说之下,按捺住诸般不爽,只能向国丈贺喜,恢复了薜克兴沈姓,改名沈炯烈,并封为宁远候。 沈赫昌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最震惊的要算沈婉华了,虽然和薜克兴很熟悉,也很不见外。但是凭空掉下来一个哥哥,却将她差点砸晕。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姐姐在皇宫里高高在上像隔了一层,这个哥哥倒是憨厚得很,平时也经常见对自己很照顾,这样以后不会感到那么孤单了。但她还是坚决拒绝了和父亲兄长一起回苏北,她听说孟大人已经将那个女孩韩笑笑接到孟公府了,一向乐天的她简直是无法形容的失落。但她仍然觉得只要在京城呆着,她就和孟雨离得更近一些,她心里就会有些安慰。 送走了父亲和新认的哥哥,又送走了康明王,和张婶也是依依不舍。之后沈婉华觉得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有的时候在皇宫里遇到郭世,看到他像不认识似的陌生而冷冷的样子,让她这个心粗胆大的女孩心里也极其不舒服。她的人生,像是到了一个低得不能再低的低谷。 最高兴的人是杜圭,他助孟雨练成了秘笈上的武功,不仅在可儿心目中很高大。在整个孟公府的人心目中都很高大了,孟家给可儿准备了丰厚的陪嫁,可儿就和杜圭一起随康明王到西陲去了。这世上又多了一对幸福的人儿。 然而康明王和妻子儿子却被隔开两地,走的时候心绪也是异常复杂。而不懂中原话的望珠,看到丈夫走了,格外惶惑不安,拉着儿子无助地看着康明王出宫而去。 江承天也回到江南去了,江绿萍要在京城打理皇家生意,又不能和郭世分开,自然就留在京城。江承天也是希望妹妹尽快完婚,但郭世和笑笑一样在父母热孝当中。江承天对郭世道:“绿萍年纪不小了,你要守孝满三年的话,让绿萍怎么等呢?” 郭世道:“爹爹和伯父,我心意尽到了就可以。但现在时间太短了,我想满一年的时候请皇上恩准,我就可以娶绿萍姐姐了。” 江承天笑了笑:“知道你是个靠得住的人,绿萍就交给你了。一年之后,我来京城,给你们办个热闹的婚礼。” 说罢就打马走了。(。) 第三三二章 订亲 郭世超看着他走远,慢慢地走了回来。这一天是正月十六,他一早送走江承天,就要去孟公府。今天是孟雨和笑笑订亲的日子,在京城自己是笑笑惟一的长辈。孟定国说了,今天要举行插钗订亲的仪式,孟雨今天给笑笑插了钗之后,是要给他行大礼的。 虽然笑笑在热孝期间,但既然住在孟公府,以后也是必定要嫁给孟雨,不会再为她择其他出路,那么赶紧订亲也是为了让她安心住在这里。孟雨好说,笑笑接连遇到不幸,最近又两次出了意外,而且自从父母去世后,笑笑似乎彻底丧失了自信,始终对孟雨是一种惴惴不安的态度,总是在心里揣测是不是她的孟雨哥哥会一直喜欢她。 虽然这个订亲仪式不打算张扬,但早饭一过,已经有不少亲近的朋友来到孟公府,那个西街有名的媒婆何家四姑也来了。 应秀灵今天是要受拜的,就由苏绮云亲自给笑笑梳了头。还是平时那样挽起一个乌黑的发髻,又替她梳好她最喜欢的两条细细的辫子,又替笑笑把刘海绞整齐。然后推远了看看:“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惜就是太瘦了!看回头伯母给你养得胖胖的!” 笑笑感激地看着苏伯母,从在西玉州苏伯母就特别疼惜她和玉宝,让她在父母双亡后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体贴。 因为父母刚亡故不久,笑笑没有穿鲜艳的衣服,穿了件银灰色掐腰小衫和深绿色百褶长裙,只是灰色衣衫的边上有深红色的细边,衬得她更秀气清丽了。 郭世超一早就来了,孟定国说他是长辈,让他和自己坐在一起,他有些不习惯,总是坐立不安的,看到年长的来客就赶紧站起来。 等客人都到齐了,何家四姑引着孟雨和笑笑出来,大家都是至亲的亲戚和朋友,看到笑笑仍然惊叹了一下,真是个水秀机灵的小姑娘,也有的暗自叹息,可惜就是太瘦了,也难怪,这小姑娘实在是命运多舛。 也有的知道孟雨和江绿萍的故事,不由叹息命运难测。 不过,总的来说,大家都承认这是一对璧人,也都十分羡慕。 孟夫人应秀灵从丫环春秀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红色织绵盒,另一个丫环春燕上来将钗盒打开。里边是一枝赤金金钗,钗头是用金片打造的金叶子,叶子中间镶了一颗宝光灼灼的大珍珠。钗身雕刻着线条流畅的水草和波浪花纹,金钗造型简洁大方,做工却是无比精致,金叶子上脉络都清晰可见。 应秀灵将金钗从盒中拿出,含笑递给孟雨。 孟雨接过金钗,也看着母亲笑了一下。他知道应秀灵有多盼着这一刻。 孟定国的眼睛都不由睁大了,这个整天跟自己不对付的儿子,声称一辈子不娶亲的儿子,就要走出这一生最重要的一步了。 孟雨将金钗插在了笑笑乌黑的发髻上。她还像个孩子一样的装束,长得也是个孩子的模样,配上这枝钗,好像人都富丽生动起来了。孟雨替她插上金钗,却并没有马上并排站到她旁边,而是看着她,伸出两手,抓住她的肩膀,那么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 笑笑看着孟雨也笑了,露出一对好看的酒窝。大家这才发现,这一对璧人都有一对酒窝。 看到孟雨这么亲热地对待笑笑,大家都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了,笑笑心里也十分幸福,心跳得咚咚的,却只能微笑着看着孟雨。 直到孟定国咳咳了一声,孟雨才像猛醒过来,拉着笑笑给父母行礼,又对郭世超行大礼。郭世超赶紧站了起来,拉住孟雨不让他行礼:“孟雨大哥,谢谢你对笑笑这么好。我替小姑姑谢谢你了!” 他这么一说,笑笑又要掉下眼泪,孟雨微笑着说:“笑笑是我最心爱的人,我本就应该对她好的,你放心吧。” 孟雨和笑笑给所有长辈都行了礼,这时和应少言站在一起的孟雪走到笑笑面前,叫了声:“嫂嫂,”便从自己胸前摘下那个莹洁温润的传家和田玉坠,替笑笑挂在胸前:“嫂嫂,这个本来就是我家要一直传下去的,所以嫂嫂要留好了,将来留给你的儿媳妇呃!” 笑笑脸羞得通红,孟雨却笑着看着她。宾客们也都笑了起来。 都是至近的亲朋,订亲仪式之后,孟定国夫妇留大家吃了宴席,何家四姑走前笑嘻嘻地对应秀灵说:“这一对是我老婆子见过的最圆满的一对了,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才!那我这老婆子可就等着到时讨一杯喜酒喝了啊!” 应秀灵忙道:“那还少得了您的?今天四姑功劳第一啊!” 何家四姑喜孜孜地走了。 郭世超很有礼貌地向孟定国夫妇和在场的长辈行礼告别。因为很近,他今天没有骑马来。此刻,他慢慢地在街上走着,这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吧。从今天往后,他确实不用再每天操心笑笑和玉宝了,这也要感谢孟雨的善良和情义。笑笑有了好的将来,他的心里却更有几分不安和失落,毕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 他没有回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家了,江战和江承天走了之后,江绿萍也是一个人,每天独自操持着江家的生意,虽然有丫环和家人帮忙,却也是累心劳力。 他走到江绿萍家,看到院子里堆的那些他熟悉的货物。这是他们之间定情的见证,也是他和江姐姐相依为命,互相怜惜的见证。 江绿萍今天早上已经出过货物,正和小彩还有怜儿一起,把主顾们新订的货物挪到腾出的空地上,看到郭世超进来,她微笑着走过来,柔声说:“忙活半天,累了吧?” 郭世超点点头,两个人一起进了屋。江绿萍替他把外衣脱下来,郭世超坐在椅子上,屋里温暖如春,江绿萍端给他一杯温热的茶,他喝了一口。江姐姐就是这样,永远那么温柔体贴切的让人舒服。郭世超觉得十分疲劳,他是习武之人,又这么年轻,不会轻易就累,只是今天的事情,着实让他的心累。 看着孟雨和笑笑的订亲仪式,他作为笑笑的表哥一边受着拜,一边想着江绿萍在家里,一定心里不好受的。 江绿萍蹲到他的椅子旁边,把手放到他的膝盖上,柔声说:“累了去躺一会儿吧,看你脸色都不好。” 郭世超把手覆在江绿萍手背上:“姐姐,我没有想到孟雨大哥会对笑笑这么好。” 江绿萍那双清亮的眼睛盯着郭世超:“世超,你想说什么?” 郭世超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江绿萍也拉起来,将她抱在怀里,将脸贴在她的脸颊上,在她耳边轻轻说:“孟大哥不会是真的爱笑笑的,他怎么可能爱她?” 江绿萍将郭世超推开了:“世超,你……” 郭世超接着说道:“笑笑和玉宝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病,如今他们有了未来,我这个表哥也就没有牵挂了。” 他看着江绿萍:“我对孟雨说过,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我会用命还他,如今,我欠他的更多了。” 第三三三章 皇上的威胁 他一边说着,禁不住摇头。江绿萍对郭世超也很了解了,知道他虽然年纪轻,心思却很重。郭世超继续说道:“笑笑这次受伤,真的是非常奇怪。孟雨来京城之后,问过我当年双凤山庄的事情,我并没有都告诉他。但我当时向他保证把一切都已经说了。” 江绿萍看着郭世超:“世超,你陷到刀盟里,很深吗?我不相信你是一个作恶的人。” 郭世超心中一阵迷茫:“不,姐姐。叔叔虽然想夺爹爹的权,对我还是很好的,他让我跟着他,也让我入了刀盟,我怕他加害父亲,就做出一切都听他的话的样子。但他却怎么都舍不得让我执行刀盟的那些任务。但我一直跟着他,有些事也多少了解一些。双凤山庄被攻击的那天夜里,我一直在内宅跟前来袭击的人战斗,事实上父亲和叔叔都惨死,并不完全是刀盟所为,也不是宁王所为;那些人里,有……” 他的眼中突然浮现出极度的恐惧。江绿萍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世超,你不说我也明白的,刀盟不过是个工具。你现在需要决定的,是你要站在哪一方?你自己总不能有决断,所以才会如此心思沉重。” 郭世超又将江绿萍抱住,抱得紧紧的,片刻也不想松开:“姐姐,你不明白,我是站在孟大哥和孟大人一边的。但我的顾虑也太多,我的家人,连老祖母都还在苏北,你知道的。我今天看到孟雨和笑笑订亲,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抢走了你,还要让他去承担对笑笑的责任。或许有一天,我只能用我的命去还他,可我又觉得对不起你。留下你一个人,孟雨大哥也不能再回头了。” 江绿萍伏在郭世超怀里,眼泪流了下来:“世超,你不要说傻话了,你之前杀刀盟的人,就是在做傻事,现在说这种话,就是说傻话。你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可有可无的人,你是我心里最重的人。我把我自己都给了你,你不能随便就没有了。你没有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可以留恋的了。” 郭世超抱着她,眼泪也淌下来。他没有再辩解,心里却在说:“这是我可以选择的吗?或许我已经走进一条死胡同了吧。” 孟雨订亲之后,连应正云也要走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前一天,皇上突然私下召见了他。并且不是在宫中,而是突然降临到孟公府。 孟定国之前早已知晓,将当年成王的房间收拾整理了一番,一切都变回成王在时的旧装,甚至那张铺着黄绫褥被的床榻也在。 应正云进了屋子,便跪倒向皇上行大礼。屋里除了他,就只有皇上,连总管大太监刘成都不在。皇上伸手将应正云扶起来。光线从窗户上糊的双层白纸透进来,屋里显得如当年一般阴暗。那个时候成王病重,就躺在这张榻上对应正云作了最后的嘱托。 皇上看着应正云:“少将军,当年你刺杀的是太后,今天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应正云低头不语,他也记得就是在这个屋子里,小皇上只有十岁,他看到母亲来过之后,父亲的脸色就由白转青,从缠绵病榻转眼间变得奄奄一息。看到应正云进来,小皇上躲到应正云身后,吓得哭着说:“云叔叔,我害怕,娘害了父王。” 当时,是应正云抱着小皇上将他亲手交给孟定国,自己领了成王的一封手札走的。 应正云抬起头:“微臣是个罪人,刺杀太后原本是罪无可赦的。况且,诈死瞒名,又是欺君之罪,就更罪加一等,只请皇上治罪。” 皇上伸手扶住应正云,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少将军,当年太后赐你总领天下兵马,你却刺杀了她。如今舅舅掌握了国朝大权,少将军却只能偏治一隅。” 二十二年前的血雨腥风,应正云带着应家军在京城一力抵抗国朝和北燕勾结的势力,至今回想仍然感慨万端,有恍若隔世之感:“微臣本是罪不容赦,皇上没有治臣的罪,继续在西玉州防务国朝安全,已经对皇上感恩不尽了。” 皇上看着应正云,眼神一如他固有的莫测:“太上皇去世之前,亲手将一样东西塞给了少将军,您可一直留着?” 应正云身体抖了一下,却马上答道:“应正云做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 皇上点头,又道:“那最后一晚,太上皇又对云叔叔说了什么呢?”他突然改了称呼,不再称他为少将军,而直接叫他云叔叔,应正云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应正云怎么能忘记?那是成王,也就是被皇上追封为太上皇的皇上的父亲,临死前亲口对他的嘱托。 应正云道:“太上皇说:内乱方休,国朝的事,本王想请少将军多费心。”他停了一下,又道:“太上皇还说:京城如今仍不安宁,登基之礼,请少将军一定要费心,本王才会安心。” 皇上直直地盯着应正云:“云叔叔,太上皇既对你有口谕,也有手谕,你却将刺杀太后的责任一个人揽下,还自刎当场。若不是妙常师太和舅舅,你可就真的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朕,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应正云低下头:“臣弑君是死罪,并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脱。” 皇上笑了:“云叔叔,你说得不对。你并没有弑君,你本是在清君侧。你当时既要挽救国朝,又对杀了太后心里有负罪感,所以宁愿用生命和血来洗清自己,可对?” 应正云无法回答,当初这个躲在他身后,口口声声叫着云叔叔,等着他来救他的小皇帝,如今已经成了天下第一奸诈狡猾的帝王,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也并没有将他当成对手。然而,皇上看起来果然有皇上的想法。 皇上笑道:“朕知道云叔叔是个重情的人。人人都说你有决断,但却不知你内心却是个最重情的人。你要全了太后的名声,宁愿自己去死。并且到了现在,也绝不拿出当年太上皇的手谕。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既然弑杀了太后,免掉死罪已经是殊恩了,如何还能镇守西玉州一方?” 第三三四章 忍辱负重 应正云不语。他如今不再是当年那个名动天下,剑气如虹的少将军了,他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的暮气。皇上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王子,而是掌握着国朝生杀大权的君王。他有什么可说的呢,他宁愿什么也不说。 皇上看到应正云不说话,知道君臣已不复当年的那种状态。那个时候小皇上只是成王的儿子,孤苦无依,应正云是唯一可以让他依靠的人。而今天,应正云是死罪侥幸得脱,虽然领西玉州军政大事,但皇上仍可随时治他的死罪。 “云叔叔,当年您既已避世,为何又会突然出现?” 应正云一时无法说的清楚。开始还有汪真真去看她,带给他一些温暖。之后他狠心赶走了真真,却越来越思念自己的亲人。 “回皇上,臣避居了十年之后,很思念自己的儿子。有时会夜深无人的时候,出来走走,却只是远远看看自己的家。偶尔一两次,赶上臣子深夜还在园中练剑,才得以见到。那一夜,我刚出来不久,恰好遇到他被易容人打伤,臣只能上前。又被孟定国认出,便舍不得再离开儿子。” 皇上点头:“终于还是舐犊情深,人之常情了。” 皇上站起来,走到应正云面前。 皇上笑道:“云叔叔,眼下战事紧急,请您速回西玉州防务。您对国朝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但天下不知道。朕也要对天下有个交待的。” 应正云已经站起来,此时跪下道:“臣愿为国朝肝脑涂地,若有一日,不需要我应正云了,也任凭皇上处置。” 皇上却再次将他扶起来,看着他微微一笑,应正云哪里敢与皇上对视,只能低头:“皇上召见,臣只能不胜惶恐。” “云叔叔,朕信任你,是超过信任舅舅的。如果您愿意,可以随时将太上皇手谕拿出来。但是您已经隐藏这个秘密那么多年,想必会坚守内心的那一点坚持。那好,朕会给应少言机会。西玉州不能是云叔叔的,也必是他的。他也一样是西玉州的少将军,还有他的后代,朕都会加殊恩。” 应正云终于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与北燕的战事告一段落,国朝的边境稳定平静了之后,自己就应该让位了。不是皇上怀疑自己,是皇上不愿意在天下人面前输掉,任用一个刺杀自己母亲的人。恐怕但凡还要面子的人都不会愿意,何况皇上呢。 皇上走了,此次驾临孟公府专门召见应正云,孟定国自然也知道原因。应正云对孟定国道:“他不愿意我继续执掌西玉州,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眼下,还得将北燕对西玉州的威胁解除了才行。” 孟定国道:“你的事情,也不能皇上一个人说了算的。”应正云看着庭园里冬天的满目萧瑟,淡然地道:“不是皇上需要什么,是国朝需要一个理由。” 孟定国道:“你一定还要维护姐姐吗?”应正云无语。孟定国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你连姐姐的命都要了,却还要维护她的那个所谓名誉。” 应正云准备动身走了。苏绮云舍不得即将出生的小孙孙,于是打算留在京城。事实上,他对应正云对儿子的态度很是伤心,想来她独自抚养儿子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养大成人,又与丈夫团聚。应少言虽然有错,可是也几次受伤,为了小雪又辞了职,如今在禁军当个普通士兵,在京城这么艰苦的度日生活。受了这么多惩罚,儿子也是努力在弥补自己的过错,甚至不惜搭上前程和性命。可丈夫这次来京,仍然对应少言态度冷冷的,应少言在父亲面前也是很胆怯紧张。听到妻子不愿意回去,应正云只好又租了一个大些的宅子,让娘三个住在一起,还配了几个仆人,给应少言留了银子,告诉他不要亏待了小雪。本来应正云是希望妻子和自己回西玉州的,但想着西玉州战事紧张,而京城多少安全一些,又能和儿子儿媳一起。走之前,应少言看着父亲,心里很希望父亲跟自己说几句话,当然不是家常,而是鼓励自己几句,哪怕一句也好。 但应正云却只是说:“照顾好你娘和小雪。” 苏绮云看到更生气了,她一向很贤惠,从不与分开二十多年的丈夫顶撞,此刻却忍不住了。将应正云专门为她买的装在精致的镶螺钿盒子里的名家字帖,塞还给他:“大人将字帖带回去吧,绮云要照顾小雪,没有时间临帖。” 应正云怔了一下,随即伸手接过:“好。你也不要太辛苦了,自己注意身体。” 苏绮云将脸扭过去,谁都看出她是生气了。 应正云又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便跳上马出了府门,和汪一恺父女会和,带着随从顾自回西玉州了。 丈夫走了,苏绮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应秀灵急忙搂住她的肩膀:“嫂嫂,不要为了孩子跟大哥置气。人说严父慈母,大哥也是希望少言有出息,您和大哥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应少言心里也很沮丧,他想之前虽然父亲不教自己武功,却还是给自己讲兵法,也很关心自己生活。上次被萧点秀所伤,父亲还亲自给自己敷药,好言抚慰自己。但自从和小雪的事情出了波澜,又令母亲病了一场,父亲虽然没有骂过自己,却好像从此对自己彻底失望了一样,一句关心的话也不曾有过。在河东因为追易容人受了伤,到了京城禁军每天的事务很辛苦,伤也好得不彻底,母亲来了之后心疼了半天,父亲却一句也没有问过,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态度也一直是冷淡的可怕。 然而,父亲就仍然是这么走了,最终也没有再留给自己一点温暖的表示。 但他当然完全不知道,皇上对父亲的那番话,对父亲是多大的打击。而父亲宁肯忍受这种打击,也不肯将那个重要的手谕拿出来。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看到母亲那么不接受父亲的关心和好意,应少言又忍不住替父亲难过。 第三三五章 追赶父亲 年过了,天气已经暖和了一点。本来应该赶紧收拾东西,搬到自家的宅子里,但应少言却心里闷闷的。父亲刚离开,他就坐在花园的山石上发着呆。孟雨不放心表哥,也跑到花园:“表哥,外面还是很冷的,进屋吧,不要坐在这里发呆。” 看应少言完全没有接受他建议的意思,孟雨也在他旁边的山石上坐下:“哎,表哥,你不要因为舅舅的态度不开心。皇上来府里召见舅舅,说舅舅当初是因罪避世,本来不应该再出任西玉州总管,只是现在战事紧急,要先将边关危急解了。之后舅舅可能就再不能统率应家军了。” 应少言一下站起来,用骇人的声音道:“你说什么?” 孟雨也站起来,又将表哥按着坐下:“舅舅的事情,其实很复杂。当年,成王妃暗害成王,成王临死前给了舅舅手谕,让他想办法杀掉王妃。但因为姑姑武功太高,舅舅只能等姑姑当了太后,利用朝堂上姑姑授他令牌让他总领天下兵马的机会,趁机刺杀了姑姑。可那个时候姑姑已经是太后了,舅舅就罪不容赦,所以才当堂自刎,将国朝的命运交给爹爹。而且一直到现在,因为舅舅对姑姑感情很深,不想让她名誉受损,也不肯拿出成王的手谕来证明自己师出有名,所以一直担着个弑君的罪名。当年皇上依靠舅舅才能登基,现在却因为舅舅这个弑杀太后的罪名,怕朝中有人拿这个理由攻击舅舅和爹爹的联盟,所以可能西玉州一旦安定,皇上就会解除舅舅的总管职务了。” 应少言再次跳了起来:“为什么!皇上这样,太狠毒了!这些罪名,为什么要爹爹承担?竟然还要等西玉州安定了才解除爹爹的职务,他就这么任意驱使爹爹吗?” 孟雨只能站起来抓住他:“表哥!你不要激动,我还没有说完。皇上知道是愧对舅舅的,而且他对舅舅的忠诚和应家军的英勇都很信任,所以他向舅舅承诺了,一旦舅舅解职,就将应家军交给你,将来你的孩子都会受到皇上殊恩的。舅舅对皇上这个许诺是认可的,只是他心里有些难过就是了。另外他也希望你能再成熟一些,这是他和爹爹说的,我也只是转述。” 应少言愤怒了:“胡说!我不需要!我不许他们这么欺负爹爹!”说罢,拂袖就向前院跑去。 孟雨急忙追过去:“表哥,你要去哪里?” 应少言停下来:“我要去追爹爹,我要见到他!” 孟雨看到表哥瞪着眼睛,眼睛都要红了的样子,他自己心里也是憋闷:“好吧,表哥。你去吧。” 他看应少言连外衣也没有穿,将自己的外氅脱下来,替他披上:“见到舅舅,就赶紧回来。” 应少言点点头。他披上孟雨的衣服,跑到前院,牵过自己的马,飞身上马就冲出了府门。 他知道父亲急于回西玉州,一定是星夜赶路,快马加鞭,于是便飞似的打马,一路追了下去。 果然一路都不见父亲一队人的踪影,他每经过客栈或者驿站就打听,得到的回答总是这样的一队人已经过去了。他心急火燎,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只是打马飞奔。直到马也跑不动了,他又在驿站换了一匹马。就这样跑了一天一夜没有停过半刻,眼睛更没有合一合。 终于到了一处客栈,天已经完全漆黑,这里已经完全出了京城的范围,而且离得非常远了,甚至离西玉州更近。小二在院子里告诉他确有这样的一队人在这里投宿,并告诉他为首的那个中年人住在哪个房间。 他将马缰绳扔给小二,正要进客栈去找,却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少言,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像被重击了一般猛地回头,看到父亲应正云正站在院子里,他高大的身影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令应少言感到陌生又熟悉。 应少言想叫爹爹,声音却在喉咙里出不来。他向应正云走了一步,却腿一软一头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应正云喊了一声“少言!”便冲过去把他扶起来。 他感觉到应少言身体软绵绵的,月光下那张脸格外苍白,眼睛紧闭着,嘴上也长满了燎泡。他想自己这队人已经是除了吃饭和短暂休息,都是在飞马赶路,应少言追到这里,应该是马不停蹄地跑了至少一天一夜以上,不要说吃喝,恐怕眼睛都没有合过。 一时他心里痛得不行,抱起儿子跑进客栈。他手下卫士急忙端了些温水过来。应少言刚才一时饥饿疲惫交加,晕了过去,躺在客栈的床上,半天才慢慢醒来。他望着父亲,张了张嘴,仍然是说不出话来。 卫士小声对应正云说:“大人,给少将军喝点水吧。” 应正云摇摇头:“等一会儿,他跑得太急,现在喝会呛坏的。” 他将应少言慢慢地扶起来,将他抱在怀里,替他将气息运了一遍。应少言这才轻轻地发出声来:“爹!” 他浑身仍然是软的,倒在父亲怀里,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 应正云从卫士手里接过水,喂他慢慢喝了几口,又对卫士道:“去拿碗粥来。” 卫士应声去了。应正云道:“少言,你在禁军要每天值岗的,怎么敢脱岗跑出来?” 应少言愣了半晌,才声音沙哑地说:“爹,皇上为什么欺负你!” 应正云也愣了:“是孟雨告诉你的吧?你就为了这个,跑了一天一夜来见爹?” 应少言抱住应正云,热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打湿了应正云的衣襟:“爹,我们不给他卖命了。凭什么!” 应正云闭上眼,他何尝不是心绪难平,但他只让自己眼睛温热了一下,便抚着应少言的后背缓缓地说:“少言,爹做事不是为了谁。如果一定要为了个什么,也就是为了国朝的命运吧。将来我没有机会了,你也不可以随便说不做的。” 应少言摇头:“我不干!皇上如此忘恩负义,我们一家分离痛苦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逆来顺受!” 应正云一时无语,他将应少言搂到胸前,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叹了口气:“孩子,你没有听懂爹爹刚才的话吗?我们应家军不为了谁,如果一定要为了什么,就当是为了西玉州的百姓吧。” 这时,卫士已经将粥端了过来。应正云扶着应少言靠在被子上,自己给他喂粥喝。应少言又不好意思了:“爹,我自己来。” 第三三六章 后宫探视 应正云也没有坚持,将粥碗递给他,看着应少言满面疲惫,脸色发灰,心疼地说:“少言,其实不用爹爹多说,你终会明白爹爹的心思。况且,皇上已经答应未来让你接管西玉州,和爹爹管不是一样的?只是你不要再这么不成熟,你也是快有孩子的人了。将来,在孩子的眼里,你这个父亲也应该是个英雄。” 应少言捧着碗,点了点头。应正云看他发呆,将碗又拿过来:“看你还是太费劲了,爹来喂你吧。一会儿你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动身会很早,你不用起来。我们父子再见面要有一阵了,你好好帮着姑父守卫京城,京城注定是不会平静的。” 应正云给儿子将粥喂完,又让他喝了些水,然后将被子替他拉好。应正云这才从随身的行李里拿出那个镶嵌螺钿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本字帖,摊在桌上。 应少言知道今天娘对爹使性子了,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虽然最近爹一直对自己淡淡的,但看到娘完全不理爹的一番好心,应少言还是很心疼爹的。他忙问:“爹爹,您拿字帖做什么?” 应正云道:“这本曹娥碑,本来是你娘最喜欢的。我知道她是因为觉得我不够疼你,赌气摔打我。那我就在上边写上我的真迹,你要说服她看一看。” 说罢,应正云自己研了墨,在字帖的空白处写起蝇头小楷,写完后又吹吹干,然后折好放在应少言的枕头下面:“赶紧睡吧,今天爹和你一个床睡。只是你明天醒来,爹应该已经走了,你不要忘了带上字帖。” 应少言嗯了一下,又忍不住扑哧笑了。应正云拍拍他的头:“傻小子,快睡吧!”应少言像是完成了一个好大的心愿,他在心头的温暖中一下子就睡了过去,这一夜他睡得很熟很甜。 只是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应正云就起身了,应少言还是一下就惊醒了,他拉住爹爹的手,万分舍不得。应正云轻轻拍了拍他,柔声说:“天还早,接着睡吧。爹先走了,等你禁军期满,我们西玉州见。” 应正云的手划过他的额头,又替他将被子拉好,便走出房门,将门小心地关好。 应少言赶回京城,知道孟定国已经去禁军替他请了假,所以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他将那本字帖交给母亲,苏绮云看了就哭了,她何尝不惦记丈夫,让应正云那样的走了,她心里也只比他更难受。 只是应正云一走,孟定国便没有再听他当初的嘱咐,将驻扎在京城西边的一支禁军交给应少言带领。几天之后,应少言发现,这支队伍完全训练有素,只是顶了个禁军的名目,也并不担任京城守卫之责。而军容之整肃,战斗力之强,都令他很吃惊。时间长了,他才暗地猜到这支队伍是孟定国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如今完全交给自己了。他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也没有忘记爹爹嘱咐自己的,京城目前正是山雨欲来那句话,他加紧操练禁军的同时,也在暗地里招军。而钱粮,却是孟定国私下用国库中的存项拨付的。这就是他俩之间的秘密了,甚至连孟雨也不知道。 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初春的暖的风一吹过,草和树都渐渐浮现出绿影,燕子飞过,天地间一片生机盎然。 皇宫里因为慧妃杜月莹和异族美女洛丽的出现和受宠,呈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大家都觉得皇上和皇后在一起的时间少了,皇后的脾气大了。连皇后身边最重要的两个女官安玉蓉和赵玉嫦,做事说话都非常谨慎小心。 有人说,皇后是娘家得势,自己失宠。 而皇上却不以为然,继续肆意宠着杜月莹和洛丽。因为杜月莹的关系,萧正毅竟然在年后晋升为兵部尚书,官居一品。而皇上与洛丽如漆似胶之际,突然发现洛丽出身是大夏附近的一个小族,与大夏人是混居的,因此说大夏话就和说自己族的话一样熟练,而洛丽还通中原话。皇上知道望珠住到宫中之后,和周围人几乎无法交流。而庆回虽然跟师傅在学中原话,但毕竟是个孩子,教望珠却有些困难,再说除了每天繁重的各种经史,礼仪,弓马的学习,把小小的庆回累得够呛,有了空闲不是想玩就是想睡,哪有心思教母亲说中原话。只是偶尔交流中,望珠会说了几句。 望珠母子有人照顾,皇上也懒得再管,但庆回的教习是和皇子一样的,偶尔皇上也提到庆回一两句,也只是对太子太傅道:“对庆回绝不许懈怠,有一日他见了康明王,不要让他觉得朕耽误了他的好儿子!”此刻皇上倒是突然想起,正好自己不在的时候,让洛丽去和望珠交谈。一是教她学中原话,二是和她聊天探听康明王在大夏的事情。但望珠真的只是个大夏普通且做体力活的女子,一点心机都没有,说中原话也很慢。但慢慢地还是渐渐能说一些了,对中原的习俗也有了一些了解。两个女子都是异族人,而且隔得很近,又没有语言隔阂,很快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但是麻烦的是,望珠有身孕了。听到这个消息,皇上心里格登一下,他在想自己身上这责任可大了,另外也是对康明王开枝散叶心里有些微微的不舒服;雅妃赵兰姿心里也格登了一下,虽然自己和隆琪早已是劳燕各飞,但他毕竟是她内心最深处惟一的一点美好回忆,听到这个消息只能让她更加悲戚自己的凄凉身世。 望珠自从陷在后宫中,便也听康明王的嘱咐,躲在那座僻远的殿里,刻意低调。她虽然是个异族人,又不识字,却了解丈夫平时就敢直言,早就惹了皇上,自己在这宫中也是皇上扣押的人质,随时就会冒出凶险来,何况自己还带着庆回。因此她平时居于以前某位太妃住过的一座殿里,没有事很少出来。庆回每日去前朝上课,望珠也天天嘱咐他不要和皇子哥哥们争执,凡事退让。皇上也发现自己虽然扣留了望珠和庆回,却留下个大麻烦,若是她们母子稍微出一点事,自己这个皇上就略尴尬了。他格外告诉刘成和吴月清,要关照好望珠母子,吃的东西也由皇上特许,从给皇上每日准备的食材里,直接拿出一份在皇上自己的御膳房做了端给母子俩吃。 第三三七章 他乡遇故知 “哼!朕这倒是拿他们当祖宗供着了!早知道真不应该留在皇宫里。他康明王不是和舅舅好么,就应该放到孟公府,省了朕多少差事!” 望珠也并不用任何皇后或其他妃嫔赏赐,或者皇亲国戚贡给皇上的食品,甚至辅国夫人应秀灵偶尔被孟定国委托进宫看望珠,总要给母子二人带些美食,望珠也在应秀灵走后,全部送给其他宫里,或者赏给宫女。而皇上也默许她这样做,这倒是两人不约而同心照不宣了。 望珠本质只是个踏实耐劳,做粗活的大夏女子,除了眉眼长得还不错外,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更不是聪明机智的女子,她只是在被各派不势力断劫持、扣押与争夺的过程中,本能地生出了防备之心。 这一日,洛丽又来看她,她已经换上国朝装束,也很喜欢国朝各种精致富丽的化妆品,但浓黑的眉毛和漆黑的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妩媚艳丽,仍然一看就是外族人。她笑眯眯地对望珠道:“看,我给姐姐带什么来了?” 望珠有点惊讶,想着洛丽是从大夏来,或许是从大夏带来了什么家乡的东西? 洛丽往旁边轻盈地一闪,洛丽的宫女若兰端着个红漆描金托盘走上前。托盘上竟是一件轻滑柔软的长袍,洛丽笑着指着长袍对洛丽道:“衣!”然后用大夏话又翻译了一遍。望珠也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瞪大了眼睛:“衣?!” 洛丽笑着说:“对!” 她又从托盘上拿起和长袍质地完全一样的一块布,指着道:“布!” 望珠从自己正在做的针线台上,也拿起一块布:“布?” 洛丽点点头,咯咯笑起来。 庆回正好散学回来,一看到洛丽在,急忙上前,用不纯正却很流利的中原话道:“见过丽娘娘。”洛丽看到庆回,将他拉起来。庆回又对娘行礼,规规矩矩地道:“见过王娘。” 洛丽大笑起来:“到了国朝,全被弄得刻板得像木头!” 望珠也噗地笑了,洛丽又拿起那件长袍:“庆回,这个用中原话怎么说?” 庆回马上流利地答道:“长袍!” 望珠一听变成两个字,又露出疑惑的样子。 洛丽道:“中原话,很复杂的!” 望珠明白了,也笑起来。她是个淳朴而老实的异族女子,对这些复杂的东西也搞不明白,单纯觉得这袍子精美极了。洛丽告诉她,这个袍子是送给她的,那些布留着等娃娃出来再给娃娃做衣服。 望珠很开心,用大夏话和洛丽聊起天来,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塞北,那熟悉的家乡和遍地的牛羊。 皇上靠在榻上,吴月清给皇上送上茶,镶金丝边薄胎白瓷杯里,清碧的茶叶舒展开叶子,茶香袅袅地飘出来。皇上微翘一下下巴,吴月清无声地退了出去。 “隆琪到西陲之后,有没有奏报过来?” 李忠义看看周围,殿内已经只有他和皇上两人:“之前在路上,还有几封过来,都回过皇上了。但到了西陲,两封奏报接连过来,直接都扣在孟大人手里。” 皇上闭上眼:“舅舅不听我的,让隆琪带走了一半禁军,还有京郊驻守的部队。这些人,是孟定国的嫡系。国丈没有远见,当年还想带走所有的西陲守军到江南,舅舅自然不可能答应。留下一部分军队,既是不让国丈坐大,也是牵制康明王。” 李忠义道:“还是孟大人威胁更大一些,他是想听皇上就听听,不想听就不听。各地的奏报,想给皇上看就给看看,不想给连说都不说一声。” 皇上看一眼李忠义,眉头皱得紧紧的:“你呢?让你在禁军,禁军也不听你的。到了兵部,兵部的消息也拿不来。” 李忠义赶紧跪到地上,不无委屈地说:“皇上,微臣该死。但孟大人实在太过强势,好多事情微臣也无能为力呀。” 皇上:“这些年,争来闹去,也不知在做个什么。朕这个皇上,倒是头十年当得比较安逸。” 头十年自然是皇上十岁到二十岁的时候,孟定国和太皇太后一内一外,把持朝局,皇上每天只是读书习武政论,太皇太后逼他每日习学逼得也很紧。当然皇上年纪渐长,随即就不满大权旁落,开始想将权力收回了。 李忠义忙又说:“皇上,您要解掉应正云的职,那孟大人能答应?” 皇上淡淡地:“对舅舅来说,应少言岂不是比应正云好摆弄?我早就知道舅舅没反对这件事情,一是怕人抓应正云当年刺杀太后的把柄,二也未必没有私心。” 皇上又看看李忠义:“你办事也要靠谱一点!若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早被贬成皇宫守门的太监了!” 李忠义下意识双手一捂下身,皇上看到噗的一声:“放心好了,怎么也要给你李家留后代的!” 李忠义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又道:“你下去吧,让吴月清进来。” 李忠义一出门,吴月清摇摇地走过来,笑着说:“怎么李大人每次见过皇上,出来都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李忠义哼了一声便匆匆走了,心里说,哪个宫女不是规规矩矩走路,只有这个吴女官,妖妖调调的。吴月清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神秘的微笑。 吴月清进去又马上出来,叫过一个小宫女。小宫女急忙和皇上的龙辇一起走了,不一时就回来。吴月清亲自接起黄缎帘子,小宫女上前去搀下一个宫装丽人。 竟然是洛丽穿着貂领的大红缎子斗篷,在冬天的冷而干爽的空气中显得分外明艳。她推开小宫女,自己从龙辇上跳下来,吓得吴月清和小宫女赶紧去扶,她却开心地大声笑起来。惊的在宣政殿外空地上啄食的鸽子都扑愣愣地飞起来,箭一般窜向蓝天,在空中一边盘旋一边向皇宫飞去。 刘成在宣政殿外看到这个景象,慢吞吞地说:“皇上图个新鲜,这外族女子又头脑简单,不知道什么叫后宫凶险啊!” 第三三八章 中毒?! 孟雨看着宣政殿外宽敞的空地:“最近没有怎么见到皇后的妹妹了。” 刘成扭过头,斜着眼睛看着孟雨,笑得莫测:“孟神探订婚大喜,全京城都知道了吧。虽然说皇后这个妹妹有点不着调,这会儿关心人家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适。” 孟雨很无语地笑了一下:“是呢,怎么也轮不到我去关心。但愿她不要一再遇到危险吧。哪一次搞不好,命就真的没有了。” 刘成笑道:“你倒是心眼好,救过她,但也管不了她一辈子的事情。” 以前说起沈婉华,孟雨都是很自然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和刘成谈起,却是有一些理不直气不壮。自己虽然救过她几次,按理并不欠她什么,但想着上次来京城,也是有利用她的因素,才多跟她搭呱了一阵。那一阵也是沈婉华最开心的时候,郭世超对她那种不动声色的暗暗喜欢,也同样让她很是开心。现在郭世超已经和她翻目为仇了,自己对她基本上是能躲则躲,仔细一想也有些不厚道。 进了刘成的小屋,小太监上来送了茶。刘成果然在继续他的享乐人生,虽然他的人生从进成王府当小太监,就已经不再完整。但是既然身体的某一部分不完整了,在其他地方补回来也是很应该的。 孟雨打开茶碗上的盖,闻了一下:“好茶,真是沁人心脾。” 刘成得意地说:“我的好茶,皇上那里都不一定有。 孟雨笑道:“大总管这就不对了,您从皇上还是个孩子就服侍他,不是感情最深的吗?怎么好茶自己留着呢。” 刘成道:“你不懂,皇家规矩多,皇上能喝的茶,就那几种,就是每年竞标成功的几家,事先供应好的。包括江南江家,开了春,新茶送来,皇上是不喝其他茶的。所以做皇上也不容易,并不能享尽天下所有口福。” “大总管,孟雨此次来还是有一件事情要问的。” 刘成拿着自己专用的那把紫砂壶,很惬意地喝了一口,诡异地笑了:“你什么时候是没有事情,还来找过咱家的?” 孟雨摸摸后脑:“大总管今天是格外要质疑孟雨的人品么?” 刘成端着那把名家制作仅此一款的茶壶:“人总是利己的,只不过你孟神探口碑好,但人在这世上,终难挣破那张网就是了。” 孟雨倒也心有同感,将茶杯放在桌上:“是啊,这案子的底越来越揭开,我却觉得快乐好像越来越少。从前是一心要将案子探个清楚,可现在呢,估计那谜底揭之时,不知心里都是什么样的。” 孟雨又笑笑:“跟大总管还要绕来歪去吗?皇上为什么又想李忠义回禁军呢?如果他是个美女我还能理解,可他分明做什么事情都不得力。” 刘成哼了一声:“皇上从前喜欢过一个女子,李忠义是她唯一的弟弟。” 孟雨啊了一声。 刘成站起来:“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因为也碍不到国朝的大局。那个女子本来就是皇宫伎乐班的,叫李兮若,很会唱歌。但皇上喜欢她,却不想让别人知道。后来那女孩得了重病,临终前不想让皇上看到她憔悴的面容,就在珠帘后为皇上最后唱了一曲,就吐血而死。从此皇上对李忠义比亲弟弟还亲。” 刘成站起来:“皇上这个人,不能不说心狠,但总还不是完全冷酷无情的。皇后父亲闹得不像话,皇上对皇后也大不如前,但他始终记得皇后与他恩爱过的日子,不肯将皇后太冷落。” 孟雨又想起自己的父亲,难道皇上对父亲还不够冷酷无情吗,毕竟从小皇上十岁登基,父亲是完全抛掉了自己的妻子儿女支持小皇上的。自己小时候就没跟父亲见过几面,大大的影响了父子亲情。 刘成看孟雨又陷入自己的境界里,便笑笑道:“孟雨,你年纪不大,心思倒很重。如果是从前,皇上这么私密的事情,我断不会告诉你。但是,孟大人有恩于我,只要无害于皇上,你和孟大人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隐瞒。” 听了刘成的话,孟雨这才从沉思中猛的醒过来:“大总管,你对皇上能如此忠心,孟雨和父亲都相信你是一个有情义的人。这个李忠义人品不佳,看他欺负郭世超就知道了。皇上想必也是很了解他,之前在西玉州,他截住萧梦时,就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虽然没有得逞,但动机很是费解。” 刘成道:“他是个小人,这一点没有疑问。但只要他对皇上忠心就好。是皇上给了他一切。” 孟雨道:“我恰恰就怀疑这个,否则无从解释他为什么要和萧梦时敌对。对北燕查案,我是奉皇上之命,萧梦时也是在帮我。” 刘成笑了:“太复杂的事情,就不要跟咱家讨论的,我可没有那个脑子。” 孟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总管,不好啦!康明王妃,中毒了!小王爷,也……也中了毒!” “什么?!”孟雨蹭地站起来:“带我去!” 小太监一边喘一边道:“您不能进后宫,我来叫大总管……” 孟雨一只手将他拎起来,薅着他的脖领子转了个圈,怒道:“快点!不然掐死你!” 小太监呛得直咳嗽,孟雨松开手,小太监差点摔倒,孟雨又拎住他:“快走!” 小太监忙不迭地在前边跑,孟雨还总嫌他跑得慢,最后干脆让他指个方向,就施起轻功,一路奔了过去。 到了殿中,看到皇上和皇后都已经赶到了,但皇上只能在殿外,不能进去,皇上却也不许皇后进去,怕皇后受到惊吓。因为太医没有赶到,只让赵兰姿带着宫女和太监进去了,皇上知道她武功不是一般的好,又聪明冷静,眼前也只能委托她来处理了。 看到孟雨赶来,皇上都顾不得问孟雨为什么擅闯皇宫,一叠连声地道:“孟雨,赶紧进去想想办法!” 孟雨都没有顾得见驾,已经直接冲到殿内,看到庆回歪倒在一张椅子上,小小的身体直抖,而望珠却卧倒在地上,像是已经昏迷了。赵兰姿正蹲在望珠身旁查看,孟雨急忙赶过去,只见庆回眼睛睁着,只叫手疼,看他手已经发青,指甲已经黑了,孟雨忙问:“庆回,别怕,你手摸了哪里?” 第三三九章 师姐死了 庆回用大夏话不清楚地咕噜了几句,孟雨忙道“用国朝话说” 庆回瞪大眼睛,这时赵兰姿突然道“是望珠的衣服” 庆回急忙点头,疼得汗也冒出来。 赵兰姿忙对孟雨道“你带着护心丹没有” 孟雨忙点头,赵兰姿道“快抱庆回出去,不要碰他的手给他喂护心丹” 孟雨急忙道“师姐你” 赵兰姿急道“快去你又不能给她脱衣服” 孟雨急忙抱起庆回“师姐你垫着一点,不要直接碰她的衣服” 说罢急忙抱起庆回往外跑。 赵兰姿从身上取出一枚丹药,塞到望珠嘴里,她知道这药入口即化的,也没有再抬她的下颌。她看着望珠眼神已经散淡了,脸色青得可怕,来不及护住手,三下两下将望珠身上的那件白色长袍扯下来,远远扔到殿角,只拿一床薄单子覆在望珠身上,然后凑过去嗅了一下,不由脸色大变。 她对旁边的宫女厉声道“看好王妃,不要靠近” 宫女们也很很害怕,但只好回答“是!” 她跑到殿外,对孟雨道:“快找孟大人来,护心丹只能暂时护住心脉,只有孟大人能帮他们驱毒。” 皇上一听,吓得浑身发抖,突然声嘶力竭地喊着:“下毒下到朕的后宫了吗!疯了吗!这天下还是朕的吗!” 孟雨答应一声刚要走,突然看到赵兰姿的手已经发青,他惊叫道:“师姐,你也中毒了,你身上还有护心丹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住赵兰姿的手臂,看到毒已蔓到手腕处,急忙将两个手腕的穴道点住,将毒暂时阻住。 赵兰姿摇头,急道:“别管我,快去找孟大人!” 孟雨并没有防备会出这种事情,身上的药包里也只有一颗,刚才已经给庆回服下了。他一时急得不行:“师姐!我带你去找爹爹!” 赵兰姿怒道:“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赶紧去!” 孟雨急中生智,急忙对皇上身边的周天周地兄弟道:“你们快去找我爹!” 周天和周地刚才被吓晕了,此刻一听孟雨说,顾不得等皇上下谕,急忙向外飞跑。孟雨急忙要抱起赵兰姿:“师姐,我带着你走,去路上迎爹爹。” 赵兰姿腿一软就往下倒,孟雨急抱住她,赵兰姿急喊了一声:“不要碰我的手!” 孟雨抱起师姐,刚跑到前朝,孟定国已经匆匆赶来,看到赵兰姿脸也已经发青,孟定国急忙将护心丹取出来,给她服下,正要给她驱毒,赵兰姿挣扎着说道:“大人,先去救望珠。她母子若救不过来,隆琪一定会反。” 孟定国倒吸了一口气,急忙将赵兰姿交给孟雨,向后宫奔去。 孟雨看到师姐虽然服下药,却脸色越来越青,眼神都黯淡了,急忙叫道:“师姐,你坚持一下啊!” 赵兰姿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却仍然勉强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拿纸笔给我” 旁边的小宫女很机灵,急忙跑到最近的太监值事的地方,要来纸笔,连墨盒也拿来。赵兰姿用已经发黑的手在纸上颤抖地写下:“不要上当,万不能反。”她将纸交给孟雨,喘着气道:“有人故意的,飞鸽传给他。” 说罢,身子一颤,眼睛便闭上了。孟雨吓坏了,不停地叫着:“师姐!师姐!” 这时,孟定国已经匆匆从后宫又赶回来,孟雨哭着说:“爹爹,师姐没了!” 孟定国啊了一声,蹲下身,看到赵兰姿眼睛紧闭,虽然脸色发青,却仍然是那么美。 孟定国黯然道:“望珠也没救过来,只有庆回的命保住了。” 他站起身,对孟雨道:“把你师姐送回家,一会儿我带小皇子也会过去。”他眉头紧皱,眼里竟然很少见地现出了杀机:“现在,我要去找那个狗皇帝算帐。” 宣政殿里,皇上吓得跪在孟定国面前抱着他的腿:“舅舅!不是我啊!不是我!” 皇后也急忙跪在皇上旁边:“舅舅,您查查清楚,不是皇上做的啊。舅舅要是真生气,就让端华代皇上顶罪。可是,真的不是皇上啊,舅舅您要明查啊!” 孟定国一脸铁青:“皇后,你先下去,我要跟皇上有话说。” 皇后吓得扑过来,跪在地上:“舅舅,不要啊,皇上一直对望珠母子很好的,就是怕出事,没有办法对隆琪和天下交待,他怎么会干这种事呢?皇上对雅妃也一直很优待,今日是雅妃救了庆回,端华愿意天天吃斋替她和望珠超度,舅舅放过皇上吧!” 孟定国冷冷地看着皇后:“你要真是做个贤后,今天也不会出这种事。你先下去吧,我不会杀你的皇上丈夫。” 皇后仍然不放心,但看着孟定国的脸色,却不敢强留,只得万分不放心地退到殿外。 殿内只有皇上和孟定国了,皇上吓得瑟瑟发抖。孟定国走到皇上面前,将他拎起来,扔到龙椅上。 他在殿中走了几圈,停到皇上面前,伏下身凑近皇上:“你先防着康明王造反吧!告诉你不要扣留望珠母子你就是不听,没用的东西!” 皇上抖得像筛康一样:“舅舅救我!” 孟定国直起身:“看你的运气了!孟雨应该已经给康明王飞鸽传书了,我派出的信使也快马往西陲去了。然而,” 孟定国冷冷地看着皇上:“你得明白,康明王不一定听我的。” 皇上堆在龙椅的角落里,不知为什么,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怖感觉攫住了他。 孟公府。孟定国对孟雨道:“信使上路多少时间了?” 孟雨道:“有半个时辰了。” 他的眼睛红红的,毕竟赵兰姿是他从小就最亲的师姐,他简直不能想象他眼看着美丽师姐就这么死了,还在这寒冷的天气死在皇宫的室外空地上,还死得那么惨,那么冤。以后,那个聪明调皮的师姐,可以舍命帮他,却又向他讨价还价穷开心的师姐,永远的没有了。 孟定国道:“我本来想让赵义明去,康明王一定会听他的。可是兰姿刚走,赵义明伤心过度,也没有办法让他去。” 孟雨道:“爹,要不让我去吧。”未完待续。 第三四0章 传信被劫 孟定国摇摇头:“既然出了这种事情,就知道他们多大胆,多嚣张。你还是留在这里,以防万一。况且你真的去了,也未必劝得住康明王,但一路上必然成为刀盟甚至那些可怕的人的袭击对象。” 他站起来,人也变得很焦躁。 这件事不论是谁做的,关键是皇上无法向康明王交待,这对于目前国朝的局面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孟雨道:“连什么都不懂的外族母子都杀,这些人太狠毒了。师姐更是太可怜了,她从七年前爹爹出事,就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最后竟是为了救康明王的妻子和孩子而死。” 孟定国冷冷道:“这件事不论是谁做的,我必要收拾他们。” 京城外。旷远的蓝天上,一只白鸽向西南方向振翅飞着。然而,一枝利箭疾速射向空中,穿透白鸽的身体。那鸽子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流着血死掉了。空中随之飘落几根白色羽毛。 信使一身劲装,飞马向西南疾驰。然而刚出京城二百里,在一处山间小道,突然被拦马索绊住马腿。马立起又栽倒,信使从马身上跌下来,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几个黑衣蒙面衣扑上去,乱刀将他砍死。 “什么!”孟定国猛地站起来:“嚣张到这种程度了吗!”他一时瞳孔收缩,孟雨道:“爹爹!” 孟定国转身看着孟雨:“无论如何,不能让康明王反!” 孟雨道:“爹爹,可你刚说过恐怕没有人能阻止……” 孟定国眉头紧锁:“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个明知别人下套,也一定要往里钻的人。但是,无论如何,我要最后救他一把,也算没白待他这一场。” 他随即对孟雨道:“你去吧,这个时候,我也不能再顾着你了。” 孟雨哎了一下,转身便走。孟定国叫住他:“别跟你娘和小雪说了,吓着她们。去跟笑笑告个别。” 孟雨答应一下,拿好镔铁剑,走到笑笑的房间。天气暖和了,笑笑的伤也渐渐好了。或许因为和孟雨订亲的关系,她的小脸蛋也渐渐红润起来,只是仍然很瘦。 她正在带着玉宝玩,将好几只羊拐在空中依次抛着又一个一个接住,偶尔还玩个花式,逗得玉宝咯咯笑个不停。她知道宫里刚发生可怕的事情,所以也不去烦孟雨。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端汤送茶,也尽心侍奉未来的婆母应秀灵。但是因为她身体没有复原,所以应秀灵总是不愿意她太劳累。 孟雨推开门,笑笑听到门响,下意识地站起来。看到孟雨,她的脸上立刻露出甜美而开心的笑容,却不先开口,只是那么笑着看着孟雨。 孟雨走到她身边,抱起玉宝亲了亲,又将他放在床上,拿小被子挡着他,不让他掉下来。 “笑笑,哥哥要出去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你在家好好休养,好好带玉宝。” 笑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孟雨看她瘦伶伶的样子,很是心疼她,抱住她的肩膀。笑笑将脸伏在他胸前:“孟雨哥哥,早一点回来。”孟雨抚了抚她黑黑的头发:“笑笑,哥哥走到哪里都会记得你的。事情一办完,就马上回来陪你。” 笑笑抬起头,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盯着孟雨:“哥哥,笑笑在这里等你。” 孟雨看着笑笑笑笑,拿着剑出了门。 自从订了亲之后,他离开家就是一个有牵挂的人了。 而这种牵挂却是一种痛,更牵着他的心。每当他看到笑笑的痛苦,能陪着她安慰她让她不再痛苦,他就会欣慰起来。 而笑笑开心了,是个快乐的小女孩的时候,他倒与她有了一种距离感。他的这种感觉,却无法跟任何人去诉说。 只有表哥能理解他一点。应少言有一次忍不住说,你给了笑笑幸福,你自己也应该感觉到幸福才对,然而他确实感觉不到。 他出了府门,跳上马,飞一般地出了城门。街上的角落里,却有两个人注意地看着他。郭世超正好经过,看到孟雨飞马走了,也看到那两个不尴不尬的人。他看看太阳,今天是他查岗的日子,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想了想,飞快地跑到西街一所宅院门口,开始扣门。 不一时,应少言出来开了门,看到是郭世超,吃了一惊:“世超,你怎么没有去查岗?” 孟雨飞马向西陲赶着,因为之前的意外,他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但他至少要将康明王拦在西陲境内。无皇上诏令出了西陲,就是造反,就再无可赦了。 他一直在纵马飞驰,只想早一点看到康明王,和他将利害讲清楚。然而他同样很快受到了袭击。 当那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翩翩落在他面前的时候,孟雨一惊之余,便又冷笑起来:“静仪师姐,何必蒙面呢。您这样的姿色,离开青虹派不就是要给人看的吗?” 静仪一把扯下蒙面的白纱,恨恨地说:“不是你到了河东,我如何能被师父逐出青虹派?又怎么会现在在这里拦劫你?你根本就是纠由自取!” 孟雨微微笑道:“静仪师姐,还俗是你心里一直的心愿,怎么能够怪我。只是请师姐让一条道,我要办正事。” 静仪冷笑道:“好啊,当日在河东交手不够痛快,今天你我好好较量一下。” 孟雨不再说话,他拔出镔铁剑:“孟雨时间不多,陪师姐走上几招,还要赶紧赶路呢。” 静仪不再答话,一剑向孟雨刺过来。孟雨也不再罗嗦,心想自己现在分秒必争,哪有时间跟她多说。便将内力灌在剑上,从剑柄一直贯注到剑尖上,将静仪的剑绷了出去。 静仪胳膊一阵发麻,吃惊不小,这小子功夫竟然有这么大长进?她二话不说说,回剑再度刺来,孟雨闪电般地将她的剑格开,又翻手刺向她前胸。 静仪竟然有些手忙脚乱,发现孟雨不但剑招快了许多,内力更是增长的惊人,当初在河东对剑自己还是占优势的,现在搪他三招竟然有些费劲。孟雨必须快些解决静仪,剑不由又快又狠。静仪抽剑回挡已经来不及了,而孟雨想到师姐死得那么惨,一向很心软的他已经对静仪动了杀心。他却完全没有想到,就在此时,突然一个身影从天而落,手中刀从空中劈下,孟雨剑势已老,急忙也掠到空中。静仪趁孟雨被袭击剑式一缓的机会,将孟雨的剑隔开,解了自己的危。 第三四一章 第三个易容人 孟雨退后一步,定睛一看,吃了一惊。丁风易容人的身份被揭穿,且被江湖群雄围攻而死,想不到自己还能再遇到易容人。 他知道易容人和静仪加在一起,自己虽然已经练得秘笈上的武功,也是无论如何不能对付两人联手的。但是他并不惧怕,只焦急如何能尽快对付了两个人的合攻,尽快赶到西陲。 那个易容人并不说话,看来他还是需要隐瞒身份的。然而他也不再使无极刀,而是用的一种奇怪的刀法。孟雨以前并未见过,而且那人手里的弯刀,并不像中原人惯常使用的。 孟雨冷笑一声:“既然专门在半路上等孟雨,那就快开始吧。” 话音未落,孟雨的剑已经由离弦之箭般刺了出去,静仪和易容人从两边同时向孟雨攻来,孟雨只能先挡开速度和力量都更可怕的易容人的剑,然后身子掠到空中躲开静仪的攻击。 三个人战在一起,两柄剑一把刀,顿时飞沙走石,落花扫叶,似乎除了剑气与刀光,连日月也都被遮住了。 二十多个回合过去,孟雨开始吃不住劲儿了,尤其易容人的刀,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刀接着一刀袭过来,那刀已经织成刀网,只有闪着毫光的刀影,几乎看不到易容人的出手。 只是孟雨更坚信了自己的猜测,这人的刀法纯是来自于异族,并非中原刀法,所以格外狠辣。想来久居河东的静仪认识此人也不奇怪。 而且对阵之中,易容人处处回护静仪,显然两个的交情颇不一般。 虽然刚早春天气,孟雨的汗也下来了。他一时有些着急,不知如何能尽快摆脱这两个超级高手。 就在易容人又一刀迅雷不及掩耳地劈下来的时候,孟雨已经累得胳膊和腿都酸软无力了,他顶着一股劲用剑将刀向外挂,却在同时,一把刀闪电般袭向易容人。易容人吃了一惊,刀未劈下就转而去挡那人的凶猛一刀。而一把剑也迎上了静仪的剑,孟雨退后几步,喘了几口气定睛一看,惊道:“江姐姐!表哥!” 他来不及多想,刚喘过气来急忙又挥剑冲了上去。十多招过去,静仪和易容人已经完全招架不住,静仪一个闪失,江绿萍的刀背已经横拍在她背上。 她们本是师姐妹,江绿萍对静仪的剑法十分熟悉,而且妙常师太对江绿萍是格外指点的。虽然静仪的武功要高过江绿萍,但对阵形势她和易容人一方处于劣势,而江绿萍又对她知根知底,利用她的漏洞伤了她。 静仪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了一下。易容人一惊,身子跃起,一刀横扫过来,将三个人的刀剑全部挡开,然后伸手拉住静仪,喊了走“走!”带着静仪施展轻功逃了开去。 静仪虽然受伤,轻功却在他们三人之上,又被易容人扶着借了一点力,两人便一瞬间已经逃远。 孟雨喘了几口气,却不看江绿萍,只对应少言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应少言说:“世超去值岗的路上,看到有两个人在跟着你,就赶紧跑来找我。他怕我一个人不行,让我叫上江姐姐。” 孟雨点点头:“替我谢谢他。” 江绿萍知道孟雨的心结,不顾他的态度冷淡,急忙道:“孟雨,这一路太危险了,少言必须赶回京城禁军,我陪你去吧。” 孟雨看了江绿萍一眼,他的这个美丽的姐姐,现在依然能让他的心痛得皱起来:“姐姐以后不要再管孟雨的事了,我怕还来还去还不完情,会有更多的麻烦。” 江绿萍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惶惑:“孟雨,你遇到危险,我是不会不管的。” 孟雨笑了一下:“姐姐是让孟雨对感情第一次有了期待的人,然后又彻彻底底毁了这期待。那,我们就做个彻底的陌生人吧。” 江绿萍怔怔地看着孟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应少言忙道:“孟雨,你不要使气,我和江姐姐跟你一起到西陲境内,我们两个再离开吧,郭世超知道我出来,禁军那边的事情好说,这也不是使气的时候。” 孟雨低着头走到马前,他不想让江绿萍看出他在想什么。其实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一阵疼痛滚过胸口。他飞身上马,回头道:“好吧,为了我能安全到西陲。” 这一路终于很顺利,到了西陲境内,往前还有五百里就是康明王所在的尹城,应少言道:“虽然世超知道我出来了,但我也不能让他太为难,我们要赶紧回京去了。” 孟雨道:“好,我也很快会回去的,表哥不要惦记。” 江绿萍仍然怔怔地看着孟雨,最后才说了一句:“孟雨,照顾自己。以后,也不要太拼了。” 孟雨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他不想再说告别的话,跳上马,加了鞭,飞一般地走了。 江绿萍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眼泪慢慢溢出眼眶。应少言也替他们难过:“江姐姐,孟雨也有了他自己的归宿,大家都守住各自的幸福吧。” 江绿萍的泪水滑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我伤害他多深,但恐怕今生都没有赎回的机会了。” 孟雨进了西陲不久,就遇到了康明王。 确切地说,是康明王的军队。 孟雨盯着康明王。他手下并不是自己带出来的队伍,那些十年前就在大夏打光了。现在这一半沈赫昌留下的人马,一半京城带出来的禁军。 孟雨看见了跟在康明王身后的杜圭,他没顶盔贯甲,他嫌受束缚,穿着家常的布衣,束着一扎宽的布腰带。 看到孟雨,他十分开心。但他虽然傻,也知道康明王的亲人死了,没敢像平常那样招呼孟雨要馒头。 康明王金盔下一双眼睛凝视着孟雨:“你是来阻拦我吗?” 孟雨道:“王爷不要上当,这件事是有人故意挑起的。师姐亲手写的字条,用飞鸽传书王爷,不想在半路被人射落。” 孟雨从身上将那染血的字条拿出来,递给康明王,他知道这个字条会比自己说多少话都起作用。 康明王接过字条,他看着上面的字,手在颤抖,最终,他的眼角滴下泪,打湿了纸。他将字条折好,贴身收起。 “孟雨,一切都是要有血来偿的,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等着皇上来处理吗?” 孟雨急道:“王爷,你现不可以冲动,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原因,并没查清楚。师姐心里一定是有所想的,她要你不要上当,就是这个意思。” 康明王冷笑一声:“兰姿,我给过她什么?她被那个皇上霸占了这么多年,没有一天幸福,却死得这么惨。她让我不要上当,是不愿意身临险境。而我,一个男人,就真的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了吗?” 第三四二章 洛丽被杀 孟雨惊道:“王爷,你绝不可一意孤行,给王妃和师姐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为什么一定要被人利用!况且,庆回还在京城,王爷也要为他考虑!” 康明王看着孟雨:“望珠已经有身孕,她们母子一尸两命,还有兰姿。三个活生生的人没有了,杀人的人杀人的时候没有考虑那么多,我为她们报仇还犹豫什么?” 杜圭不明白王爷和孟公子怎么了,却知道望珠和小王爷死了,他瞪大眼睛:“王爷!谁杀了王妃和小王爷?杜圭去把他撅成两半!” 康明王拍拍杜圭的肩膀:“好!” 他转身对孟雨道:“听到没有,一个傻孩子,都知道杀人偿命,有仇要报,我堂堂一个国朝的王爷,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孟雨冷冷道:“师姐是用生命给你留下的话,你是说,她不如一个傻孩子明白吗?” 康明王愣了,随即他的眉毛跳了跳,眼中像要喷出火:“兰姿……她竟然完全不顾自己,她可以不死……” 孟雨继续冷冷地说:“师姐是替王妃脱掉有毒衣服时中的毒,她明知道那衣服是有毒的。她的手都拿不住笔,却硬是撑着写下这句话,就是要王爷不要一意孤行。” 康明王的眼睛红了,他突然嘶声吼道:“兰姿!你为什么!你可以不死的!” 孟雨声音和缓下来:“王爷,退兵吧,不要让师姐白死。” 康明王手紧攥着剑柄,汗从他头上流下来,半晌,他的眉毛才无意识地又跳了跳,长叹一声:“好吧,孟雨,你回京城去吧。我可以暂不进兵,但皇上要给我一个交待。杀人者不除,我隆琪不会答应的!” 孟雨点了点头,向康明王行礼,然后拨转马头,向京城飞奔。 王贲看着孟雨走远,小声对康明王道:“王爷,真的就这么算啦?” 康明王盯着孟雨越来越小的背影,冷冷道:“人马先赴最近的眉城驻扎。” 孟雨飞马回到京城,看到孟雨又黑又瘦,孟定国心疼地说:“收到你的传书了,就别赶路赶得那么急了。” 随即又皱着眉道:“果然如你书中所说,康明王和你分手后,驻兵眉城,并没有退回尹城,而且和湖广王隆玮联系甚密,隆玮也在湖广和四川交界的地方不断增兵。现在的形势就是大战一触即发。” 孟雨叹道:“他终于还是听不进师姐的话,我当时就觉得他答应的勉强。所以没有真的离开,偷偷潜伏了一天,果然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回师尹城。” 孟定国道:“我也已经在西陲和湖广一带增兵,而且已经与二王有小规模摩擦。沈赫昌和沈炯烈父子俩又不得不防,所以又调郑领卫回师卫京,京城沿线布防已经完成。如果刀盟背后的势力不同时起兵的话,形势倒能有缓,但我们和二王其实就是自相残杀,之后仍然要再对付刀盟背后的势力。” 孟定国迟疑了一下:“还有,皇上将络丽用白绫勒死了。” 孟雨吓了一大跳:“皇上确定是她干的么?” 孟定国道:“衣服是她送给望珠的,除了这件长袍,还有一块同样的布料,据说是送给望珠未出世的孩子的。但宫女说,洛丽和望珠见面的时候,还将长袍拿起来过,也是望珠亲自收的,说明当时衣服上还没有毒。但皇上要平息这件事情,一时又查不出是谁做的,所以先将洛丽杀掉,也是惩戒其他人。” 孟雨惊道:“如此草菅人命?!” 孟定国道:“皇上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也要给康明王一个交待,所以匆忙做了这件事情。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孟雨冷笑一声:“皇上不是最喜欢洛丽的吗。” 孟定国叹了一口气:“那算是什么喜欢,一个普通的异族女子,还是个小族,不过是皇上的玩物而已。” 孟雨急忙又将易容人的事情告诉孟定国。孟定国道:“从前就是两个易容人交替或一起出现,现在丁风死了,看来随时可以出现新的易容人。他们倒是都有共同的特点,一是都蒙面或易容,二是都使刀,三是武功都奇高。只要看到易容人出来,得先惦量下自己的能耐够不够了。” 孟雨道:“这个易容人和静仪在一起,显见得也是刀盟一派了。倒是可以看出,背后的势力是同一股,组织很严密的。” 孟定国点点头:“我也后悔让你一个人出去,幸亏少言和绿萍追上了你。以后不要意气用事,听说你还使性子拒绝绿萍帮助。” 孟雨低下头:“不拒绝又能怎样?” 孟定国心里也是很郁闷:“这件事情,爹爹是万万对不起你的。但既然都已经是过去了,就珍惜眼下的吧。这些天笑笑好多了,我又开始教她刀法,她进步很快,也特别聪明。只是她不像绿萍,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喜欢什么就不顾一切,对你也是,不会多考虑其他。你难道不该珍惜么?” 孟雨低下头:“反正这一辈子,我也不可能有其他选择了。” 孟定国笑了一下:“这么说,就是心里有摇摆了。多看到笑笑的好处吧,大家都这么喜欢她,必然是有原因的。” 孟雨道:“并不像爹爹想的那样,笑笑是我自己选的,怎么会不珍惜。只是,” 孟雨换了个话题:“她上次受伤,一开始必是被静仪袭击,还好那天易容人不在,否则狄英也对付不了的。看起来,是刀盟这一方盯上了笑笑,但原因是什么,我怎么也想不通。” 孟定国一笑:“打仗是我的事情,探案是你的事情。当然,有了结果你要尽快告诉我。” 孟雨出了父亲的房间,却看到笑笑在刚吐绿芽的树下站着。已经是初春了,她没有穿厚斗篷,身材又高挑,看上去更是窈窕秀美。孟雨猛一看到她,有点猝不及防。不知道为什么,他眼中的笑笑,好像时而陌生,里面熟悉。时而让他牵挂,但时而又让他想逃避。 此时,他就突然有种不知如何对待她的感觉。 第三四三章 笑笑的秘密 离开了二十多天,回来就赶紧见父亲,即使和父亲谈起了笑笑,他竟然并没有想到去见她。 此刻,看到笑笑在等他,他突然有点明白。或许如果笑笑不在这儿等他,他见过母亲,可能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走到笑笑面前:“天气还冷呢,怎么在这儿傻站着?” 笑笑看到孟雨,心里很高兴,可又不好意思露出开心的样子:“听春秀说哥哥回来了,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一起去看孟婶婶吧。” 孟雨突然觉得,笑笑真的是个懂礼的孩子。他在想笑笑和绿萍姐姐最大的不同,就是笑笑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而绿萍姐姐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并且她心里爱的多深,都并不怎么表现出来,可自己却像被绿萍姐姐占满了,对别的女孩总是无法容纳。 他想以后自己再回来,也要记得去看看笑笑,不能拿她当以前那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小女孩。他微笑着说:“好啊,我们一起去看娘,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天气已经暖了很多,但是夜晚的早春,仍然是凉气袭人。他不好和笑笑单独在屋里呆太久,就把笑笑拉到花园迎晖亭里。他让笑笑穿了件很厚的斗篷,问她:“冷吧?穿暖和一点。” 笑笑摇摇头,和孟雨哥哥在一起,怎么会冷呢? 孟雨用手臂揽住她肩膀:“笑笑,你上次的伤,好了没有?” 笑笑点点头。 孟雨觉得,自从笑笑受到劫难之后,尤其是那次摔伤之后,就变得不爱说话,能用点头摇头表示的,就不肯开口。 孟雨又问道:“你去给表哥送饭那天,袭击你的是个女子,然后你就晕过去了,再醒的时候,已经是在京外的客栈里,是被狄大人救的,是吗?” 笑笑瞪大眼睛看着孟雨,眼睛里现出恐惧。 孟雨爱抚地将她搂紧:“笑笑,哥哥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很害怕。但你一定告诉哥哥,你在家门口被袭击之后,到被狄大人救到客栈之前,有没有醒来过?看到什么没有?” 笑笑哆嗦了一下,她低下头,不敢看孟雨。 孟雨轻轻抚着她肩膀:“笑笑,你要知道,你自己经历过最残酷的命运,哥哥是因为去双凤山庄才和你认识的。现在,你父母和伯父他们都不在人世了,但双凤山庄只是那些人的一个目标,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后边,会死更多的人。你表哥的压力也很大。你自己遇到的事情,也不是偶然的。你如果知道什么事情,不告诉哥哥,以后还会有好人被害的,或许被害的,就是你的亲人,也许就是哥哥我呢。” 听到这里,笑笑突然浑身哆嗦,颤抖着摇头:“不……” 她抱住头蹲下:“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孟雨要将她扶起来,她却怎么也不肯起来,只是蹲在地上,浑身发抖。孟雨猜她必是有隐情的,而且一定与狄英有关。 他知道笑笑太善良了,别人对她有一点好,就会不要命的去维护。孟雨也蹲下,他捧起笑笑的脸:“笑笑,我们终有一天会成亲的。我不想你带着阴影生活。” 笑笑看着孟雨,小小的声音说:“孟雨哥哥,笑笑遇到过世上最惨的事情,所以对笑笑好的人,笑笑都要对他们好。” 孟雨明白,笑笑本来也是衔金佩玉在富庶家庭生下来的女孩子,而且聪明倔强,嘴巴也厉害不饶人的一个贵家小姐。只是家里突逢大难,才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顺从听话惟惟诺诺,和她去交谈她认为对她好的人可能有害的事情,是多么困难。 孟雨将笑笑扶起来,让她坐在亭里的木凳上,替她裹好斗篷:“笑笑,你身上的刮痕是哪来的?应该是掉到树丛中弄伤的,受伤的时候你仍然是在昏迷的吗?狄英一定带你去过其他地方。” 他话音刚落,笑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浑身颤抖地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站起来就要跑,孟雨一把抓住她,将她搂进怀中,他将她冰凉的带着泪水的脸贴在自己脸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笑笑,哥哥不问你了。你不要怕,以后哥哥也不离开你了,没有人敢伤害你的。”笑笑紧紧贴着他,呜呜地哭着。 不论狄英是怎么样救了她两次,而且第二次为了救她,冒着掉下悬崖的危险攀援下去,但他将笑笑抛下去的情景,实在是太恐怖了。笑笑要忍受那种恐怖的回忆,又要为了保护狄英而守着这个秘密,不敢跟任何人说,她的心理负担实在是太重了。但一旦说出实情,她知道孟叔叔有多可怕,他一定会杀掉狄英。虽然狄英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他确实两次救了笑笑,她不忍心看到他死。 可是,她又觉得如果孟雨问她,她总是不说实情,孟雨哥哥会不喜欢她的。从前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伶牙俐齿,谁都不肯相让。现在她经历了一个人在世上能经历的最悲惨的遭遇之后,她突然把自己瑟缩在一个壳里,只能偶尔从壳里伸出头胆怯地看看外面的世界。 孟雨知道笑笑的心理早就有些异常了,然而娶她,这是他为她做的最大的努力了。但他仍然无法让她完全相信她,他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笑笑说:“太冷了,咱们回去吧。” 孟定国进宫,匆匆冲进了宣政殿,皇上一看到是舅舅,吓得一激灵。 孟定国上前施礼,皇上哆哆嗦嗦地道:“舅舅快平身。” 孟定国直起腰,冷冷地看着皇上:“康明王和湖广王反了!” 皇上啊了一声,在龙椅上差点出溜下来。 孟定国仍然冷冷地:“别光哆嗦了,京城沿线我已布防。让你婆娘给他亲爸亲哥写信,率军到湖广和西陲狙击叛军,否则别怪我率兵打他父子。” 皇上盯着孟定国,兀自在抖。 孟定国喝道:“抖什么抖?亏你也是个学武出身。” 第三四四章 逼国丈出兵 他伸出手,小太监急忙将一份诏书送到他手中。 孟定国扔到皇上面前:“给镇国公和宁远候的诏书已经写好了,皇上赶紧朱批御签,我好盖上玉玺。” 皇上看着舅舅,急忙对小太监道:“快拿朱笔来!” 不一时皇上签完,孟定国接过来扔给小太监,拱了一下手道:“皇上赶紧让你那贤德的皇后写信去吧,否则二王攻进京城,皇后说不好要殉节了!” 说罢一甩袖子出了宣政殿。 皇上呆呆地看着孟定国走了,心里知道,若是国丈不肯出力,这个舅舅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呢。他急忙来到永安宫皇后殿中。 沈端华看到皇上进来,急忙站起来。皇上冷冷道:“隆琪已反,骨肉相残的一幕,终于要在皇家上演了。” 皇后叫了一声:“皇上!端华冤枉!” 皇上仍然冷冷道:“朕不管你冤枉不冤枉,更不是来听你叫屈的。你封后以来,朕为你做过什么,你清楚得很。之前的事情不论,你马上写信给你父亲和沈炯烈,让他们迅速出兵靖难,你我就还是从前一样的恩爱夫妻,否则,别怪我不顾十几年的夫妻情意。” 皇后看着皇上,情急下叫道:“皇上!遇到事情,就是让父亲征杀拼命,那孟定国是用来干什么的?他事事威压一头,臣妾和父亲,为何就要听他的?” 皇上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摔在地上:“沈端华,你做过什么你清楚得很,朕待你如何你也清楚得很。辅国公已经在京城沿线布防,亲率禁军拱卫京师,你要是再和朕讲条件,朕就废了你!” 皇后震惊地看着皇上。皇上虽然最近与自己不睦,但夫妻之情总是有的,从来不曾对自己大声呼喝过,如今竟然用废后来威胁。 皇后浑身颤抖,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倒。旁边的小宫女青红和青紫急忙上前扶住皇后。皇后摇摇手:“我没事,快拿纸笔来。” “等一等!” 皇上和皇后猛吃一惊,抬头一看。竟然是沈婉华急急跑了进来,她跪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康明王是有冤情的,皇上派人去和他谈判吧,不要杀了他!” 皇后惊怒道:“婉华!你在胡说什么!” 皇上勃然大怒:“反了!在朕的家里,竟然有人替反贼说话!你和那康明王,什么时候有的私情?” 沈婉华吓得抖了一下,却倔强地说道:“婉华和任何人都没有私情,婉华知道康明王是好人。也是皇上的堂弟,不是吗?他陷在大夏十年冒死回来,况且这次难道不是事出有因?皇上放过他,不要派兵打他!” 皇上气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皇后一看皇上脸都气青了,急忙上去打了沈婉华一耳光:“婉华,你太放肆了!” 沈婉华捂着脸,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真是万念俱灰。想来自己活到十七岁,并没有害过任何人,但为什么一个真心待自己的知己都没有。而自己却在替所有人担心。 皇后急忙对皇上道:“皇上,婉华不懂事,臣妾这就写信。”她又对安玉蓉道:“还不将二小姐拉下去,锁起来,不许她出去!” 一时间,郭世超和应少言带领中央禁军扼守京城,沈赫昌与沈炯烈从东向西向康明王和湖广王的联军袭击。而郑领卫已经率部偷偷潜入西陲,因为康明王已带兵出击,西陲空虚,郑领卫所部进入西陲竟无人知晓。郑领卫只等二王与二沈交火之后,再伺机从后兜尾追杀二王军队。 孟雨对父亲道:“您非逼沈赫昌出兵,万一他怀有异心,不是给他机会?” 孟定国道:“他原本想的更好,是让皇上和康明王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我这次非让他不能置身事外,大不了一场混战,胜者得天下罢了。” 孟雨:“但愿不要有人勾结外族就好。” 孟定国看着儿子:“这是一直交给你查的,你觉得有几分可能?” 孟雨摇头:“如果那一方成了困兽,可能会在我们将近胜利的时候,勾结外族突然发难。” 孟定国点点头:“这点我一直有所防备,但是北燕和大夏内部势力也很复杂,内斗频频,我们毕竟了解有限,只能尽力而为。如果不能和平化解,当然也要做硬拼的准备,尤其是西玉州。” 孟雨急忙问:“爹爹,您和舅舅有所交待吗?” 孟定国淡淡一笑:“西玉州有你舅舅是让任何人都放心的,只是他身边缺得力的人,少言又留在京城帮我。所以这边形势缓解,你就过去。” 孟雨点头,随即又问:“爹爹,皇上要等这次危机之后,解除舅舅的职务,您竟然同意了吗?” 孟定国半天不语。最后才道:“你对爹很失望吧。” 孟雨心里一沉:“那就是真的了?爹,您真的觉得表哥会比舅舅更合适吗,至少现在?” 孟定国笑笑:“孟雨,你出生那一年,也是我担负国朝重任的那一年。在那之前,什么国事朝事,我一概不懂,也不感兴趣,整天四处游荡,招猫逗狗。可是那一年,你舅舅杀了太后,抢得天下,自己却自刎了,将国朝交给我。我才知道,掌管一个天下有多么不易。那个时候到现在,你二十二岁了,我除了中间被毒害昏迷两年,掌管国朝也二十年了。这期间,有多少事情,是不能与人说的。很多时候,没有人帮你,只好自己咬牙硬撑。当然,为了国朝和这个不争气的皇上,我耗费了全部心血,把你和小雪抛在一边,小雪听话,而你始终跟我冷漠疏远,这算是对我的惩罚吧。你母亲也是一样,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在前十几年里,在一起的日子可以数得出来,当年生死相依的感情,也都被破坏掉了。经历了这些,国朝仍然是波涛暗涌,危机四伏。”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着孟雨:“爹知道你崇拜你舅舅,但是爹现在除了尽最大努力将国朝攥在手里,不能考虑太多。从前对你母亲和你们兄妹亏欠了这么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今天对你舅舅,仍然是如此。不是他不好,是他关键的时候,未必很听话。” 第三四五章 微妙 孟雨瞪大眼睛:“那表哥就会听您的了吗?孟雨真的不这么认为。如果是这个原因,爹爹您直接找个小绵羊管西玉州的更好。” 孟定国淡淡地说:“西玉州是应家军世代统管,当年应正云不在,少言是罪籍,年纪又轻,所以萧正毅才能统辖西玉州这么多年。不是谁想摘掉就能摘掉,就是你舅舅自己下野,也得皇上和他亲谈。你爹我倒想安插小绵羊呢。” 孟雨惊得眼睛瞪得更大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爹,您为什么一定要把儿子对您的幻想都打碎呢?” 孟定国无语,半晌才道:“我渴望有个能以我为骄傲的儿子。可是国朝江山为大,我已身不由己。我对我自己也很不喜欢,也很失望。但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再祈求什么。” 说罢,他刚想抬脚出门,却发现应秀灵站在门口,愣磕磕地看着他。孟定国吃了一惊,两人目光对视,竟然都是无言。 半晌,应秀灵才慢慢说道:“我知道大人这些年不容易,但如果亲情都没有了,大人的心,不觉得空吗……” 孟定国凝视着她:“我要去军机了,萧正毅暗助康明王,向我瞒报军情。你说我该如何?” 说罢,他走出门去。孟雨和应秀灵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孟雨对应秀灵说:“娘,我觉得我真的还是在少在家里呆比较好。” 应秀灵很心疼地对孟雨说:“其实娘和你相反的,自从你爹昏迷两年后醒过来,娘再也不想离开他,只是因为他比我们孤寂得多。娘知道他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他毕竟是娘的生命里,最需要关心的一个人。” 孟雨垂头道:“孟雨真的无法理解,都有些后悔接这个案子。本来一切就是在爹爹设计中,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利用。明知道我对朝廷的事情不感兴趣,还要我踏进这个泥坑。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工具,连娘也是。娘说您一步也不肯离他爹,可不正是爹爹要您孤身去北燕的吗?” 应秀灵看着孟雨:“你爹爹让你去帮你舅舅,他对你舅舅还是牵挂的,只是他嘴上不肯服输。不管怎么样,你舅舅成为名动天下的少将军的时候,你爹爹还是个只知道四处惹祸的毛头小孩。如今事易时移,他们调转了身份,你爹爹集国朝大任于一身,自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洒脱了。” 她柔声对孟雨道:“不要多想,去做你的事情吧。如果你都不肯帮你爹爹了,还有谁能真心帮他呢?” 孟雨看着母亲:“娘,您对爹爹这么好,但愿他能懂。” 应秀灵笑了一笑:“他是个傻子。” 萧正毅果然因为对康明王心怀怜悯,竟然瞒报了两份军情奏报。孟定国将他叫到自己行辕内,大发雷霆。 萧正毅一言不发。 孟定国气得不行:“萧大人,梦时就是因为隆琪的鲁莽胆大丢了性命!怎么您纵横沙场半辈子还如此糊涂?” 萧正毅道:“孟大人真的要置康明王于死地吗?他家破人亡,难道是他自己的责任?” 孟定国气得一拍桌子:“不论如何,他起兵造反,就已经罪无可赦!” 萧正毅又不语了。孟定国走到萧正毅身边:“萧大人,国朝的军事力量,您是重要的一环,没有这一环,可能整张网都会散掉。但是,” 他停下脚步不动了:“定国和萧大人一样,也有做人的基本良心。这之前,孟雨也是去见过康明王,劝说他不要谋反,但他执意不听。国朝必有法度,到了造反这一步,已经必定是死路。除非他能谋朝篡位成功,坐上皇位。” 萧正毅道:“孟大人,萧某不才,辞官退隐总是可以的吧。若是与外敌对阵,萧正毅陪上全家性命也在所不惜。可这样的仗,实在是打不下去。” 孟定国冷冷地看着萧正毅:“不可以。” 萧正毅一惊。 孟定国道:“萧大人,有国有朝,就会有外战也会有内乱。我们身为掌兵之人,难道只管外辱才是荣耀,面对内乱就袖手不管吗?” 萧正毅一时无语。从前他与孟定国不和,是他太刚硬横蛮。而现在看起来,孟定国才是深不可测,将大权一手抓住的人。任何不听他调遣的人,他总有办法让他最后听话。除非,如康明王一样的造反。 萧正毅道:“好吧,萧某只是一介武人,辩不了国家大事。只是内心还有一点良善。孟大人愿怎样调遣就怎样吧。” 说罢,拱手而退。 孟定国知道萧正毅已经同意顾全大局,心里安慰的同时又烦恼地嘀咕:“真是宁!个个犟头犟脑,全要自己委曲求全!” 随即又心里哼了一声:不要说那些敌对之人,就连自己的儿子,还有应正云、萧正毅等等这样的人,都让自己大费周章。其实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才是最独断的,永远是要别人听他的,否则一定不依不饶。 搞定了萧正毅,孟定国一时觉得疲惫,头也昏起来,他叫了一声:“吴一功!” 中军吴一功急忙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孟定国疲劳地摇摇手:“将灵犀接来,不要让人知道。” 吴一功刚要走,孟定国突然一吸气,他竟然破了自己的规矩,这是第三次找同一个女子了,而他是不肯让自己有可能与另一个女子产生感情的。 他猛地叫了一声:“等等!” 吴一功停住脚步。 孟定国想了想,一挥手:“去吧。” 他心里还是很想见灵犀,这个美丽如当年的应秀灵,性格却温婉得多的美女。他此时对其他的女人完全的没有兴趣。 丫环扶着灵犀进来,她婷婷地给孟定国行了个礼。孟定国看到她出水芙蓉般的面庞,竟然吁了一口气,心里松了下来。丫环替灵犀脱下身上那件蓝边白缎子斗篷,便默默地退出去了。灵犀里面着穿一件淡蓝色绸衫,白色绣着隐隐淡黄色花朵的长裙,像一株清新的兰花。 她看到孟定国定定地看着她,清亮的眼波一转,不急不缓地用清越的声音说了句:“大人可安好?” 孟定国顿时觉得周身升起一股热力:“我有什么安好,国朝安好我便安好,国朝不安好,我想安好也不能够。” 灵犀温柔地莞尔一笑:“愿灵犀能舒缓大人的心情。” 孟定国被她的美丽和温柔吸引住了,笑了一下:“女人,自然可以。” 话音一落,他手已经揽住灵犀柔软的腰肢,轻轻一带,就将她横抱了起来,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眼睛也很近。 第三四六章 去见二王 那双眼睛,真的是好美,孟定国心里暗想。他想的其实不是灵犀的眼睛,而是另一双眼睛。他的视线模糊了,眼前的人也似乎和另一个女人融为一体。灵犀柔软的身体是温热的,那温热通过他的手臂传递到他全身,让他有了一丝战栗。 灵犀轻轻拉下幔帐的时候,孟定国已经急切地吻上她柔软的红唇,他激烈地吻着她,一只手箍紧她,另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抚着。灵犀感觉到他手臂的有力。她知道他是国朝的实际掌控者,也知道他的武功惊人。但她不知道到底他的武功是什么样的,她只能在和他的亲密与爱抚中感觉到这是一个有力的男人。 孟定国陷入疯狂与迷乱之中,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是他释放的对象,只有和她肌肤相亲的欢悦瞬间,他才觉得身上的桎梏片刻间解除了。 幔帐低垂,帐内说不尽的香雪艳云,颠鸾倒凤。 大事已闭,灵犀仍然在轻轻喘息,一头青丝散乱在香枕之上。孟定国已经起身,他还有很多军政大事要做。然而此刻,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以叙说的空虚与悲凉。聪明而善解人意的灵犀看出他心中有事,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 孟定国惊了一下,他拿开她的手,替她放回被子里:“休息一会儿,让吴一功送你回去,我得办公事去了。” 灵犀要起来服侍他更衣,被他制止了。他非常迅速地换好衣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灵犀缩在红绫被中,他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便出去了。 灵犀突然感觉到他对她是从内心喜爱的,她的心颤动了。这是个好有魅力的男人,可是却注定不是她的。纵然他是国朝第一权臣,而她和他,却注定只能是妓女和恩客的关系。 康明王和湖广王的联军竟然突破了沈赫昌父子的防线,逼近了京城。却被孟定国的禁军和附近调防的军队阻住了攻势,这显然是沈赫昌父子在保存实力,出工不出力,对皇上和孟定国虚与委蛇。 孟定国气得要命,决心不仅要平叛二王,也必得给沈赫昌这个老小子一个狠狠的教训。他将应少言和郭世超都带走了,对于孟雨,虽然是他儿子却不是他的属下,而且眼下一副随时给他捣乱的架式,平时父子俩也是各做各习惯了,若不是因为为皇上探案,父子间基本没有交集,所以孟定国对孟雨没有任何交待就走了。 孟雨却出了孟公府,跳上自己的马,向京城南门奔驰而去。因为战事已起,街上十分冷清,只有零零星星的行人走过,物价却陡升得比过年时还高。 他正要纵马奔驰,突然一个少女从旁边街道上跑出来,直奔孟雨的马头,孟雨吓了一跳,急忙勒住马。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沈婉华。 沈婉华憔悴了不少,也没有带巧果,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掩盖不住的焦急。看到孟雨停住马,她下意识地伸手拽住马辔头:“孟公子,你要去哪里?你能不能帮帮康明王啊?” 她说话老好像是没头没脑,但她自己并不觉得。 孟雨跳下马,此刻他没有再对这个性情娇纵,却总是不断倒霉的尊贵的皇后妹妹不屑一顾。 “康明王是造反,谁能救他?况且我对他本来就没好感。你也知道萧梦时和我一起去康明王那里救的你,现在萧梦时因为他而死,我又为何要救他?”孟雨一跟她说话,就忍不住口气很冲。 沈婉华喃喃地说:“连你也不救他,他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吗?” 孟雨心里早就不再讨厌她,话却仍然是横着出来的:“你又跑出来干什么?我每次看到你,不是在街上乱跑,就是被别人劫持,总是给人添麻烦。好好呆在宫里让皇后保护你,很难吗?” 沈婉华呆呆地看着孟雨,完全不是从前那个活泼胆大,无法无天的少女。也许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的事情,她其实什么都管不了。 不过她因为替康明王说话惹怒皇上,被皇后打了一耳光的事情,孟雨也听说了,此刻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却不能说什么。 呆了一下,沈婉华才怯怯地对孟雨道:“孟雨,我知道你已经订亲了。你订亲的那个姑娘,也是你以后的新娘,又漂亮又聪明又比我懂事能干一百倍,我也认了。别的事情我不敢求你,我救不了康明王,你带我去他的军营,日后爹爹和哥哥遇到他,或许因为我能放他一条活路。” 孟雨无语了,这根本是个年轻女孩荒唐的想法,但让她回宫,想想皇上和皇宫的状态,也够让这个小姑娘窒息的了。一时孟雨说不上是该可怜她,还是该可怜她。想了想,才对她说:“你不要异想天开了,你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你能帮他什么?现在是王爷造反,皇上平叛,你想在中间起作用,不是笑话吗?这样吧,” 孟雨看了她一眼。 沈婉华立刻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突然觉得孟雨对她不像以前那样爱理不理了,竟然心里有些激动。 孟雨道:“我正要去康明王的军营,我带你去见王爷。但是你不许出幺蛾子,见过之后乖乖跟我回来。” 其实孟雨想的是,如果自己不带她去,可能以后也就永远见不到康明王了。毕竟她与康明王是那种很真诚很纯洁的友谊,世道险恶,他却不忍心让一个少女再也见不到她真心帮助、保护过的人。 沈婉华嗯了一声,她知道孟雨能带她去也是很不容易的,生怕多说了什么惹得孟雨生气,再后悔了。想了想,才又问孟雨:“王爷会怎么样?皇上这次会怎么对他?” 孟雨无语了,他也不想看到某些结果,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他也无法左右。 孟雨心里有些发沉,半晌才说:“他未来怎么样,我也真的是不知道。但是我们得赶紧出发了,你能骑马么?” 沈婉华茫然地:“上次你来京城,我和巧果跟着你,就是骑的马。” 看到沈婉华灵气全失的样子,孟雨也真的是可怜她了:“那个马也叫马?还没有驴高。算了,你和我骑一匹马,快去快回。不然被皇上知道我带你去敌营,会被碎成一百八十瓣儿。” 说着他跳下马,将沈婉华扶上自己的马,然后自己重又跳上马,在她耳边说:“坐稳了!” 沈婉华竟然脸红心跳了,孟雨一夹马肚子,马儿飞奔出去。沈婉华没有防备,趔趄了一下。孟雨急忙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抓紧马缰绳。 第三四七章 谈判-内幕 因为战事已起,城门守卫很严,好在孟雨有皇上令牌。他带着沈婉华在官道上飞奔了一阵,就拨马从林间小路飞驰下去。这一去就是三百里路,而战马一直在飞驰,把沈婉华颠得够呛,简直快要散架了。但她一点也不敢吭声,生怕一表现出坚持不了的样子孟雨就不带她了。 孟雨也知道这样沈婉华会很受罪,但他必须尽快见到康明王,这或许是最后争取他的机会,也不能因为照顾沈婉华让马跑得慢一点。天已过午的时候,已经看到前边连绵的营寨。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见到孟雨和沈婉华,康明王十分吃惊。 沈婉华咬着嘴唇,再也没有平时的胆大妄为,眉头微微蹙着,满面风霜,倒是看上去很是楚楚可怜。 孟雨无可奈何地说:“我来劝你息兵止戈,她不放心,也来看看王爷。” 康明王竟然呵呵笑了几声:“孟雨呀,听说你订亲大喜,我还没有给你祝贺呢。可本王就觉得婉华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儿,可惜帮不了她。而且,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帮了。” 孟雨看了沈婉华一眼,她原本活泼而明艳动人的脸上,现在神采都暗了下去。孟雨明白,不只是自己屡次对她近乎粗暴的拒绝,那几次恐怖的劫持也让她知道了这个世界还有黑暗的一面。而且她还要面对康明王这个好朋友,随时可能将遇到血光之灾。 孟雨对康明王道:“王爷还有心思提这个,孟雨想跟您和湖广王谈一谈。” 康明王明白孟雨的意思,让士兵将沈婉华带到自己的营帐里休息。然后将孟雨带到湖广王隆玮的营帐中。 孟雨忍不住问道:“两位王爷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觉得你们有成功的可能?” 康明王看着孟雨,淡淡地道:“为什么要想好?人这一世,不过是被压抑久了的爆发。我再忍受,还是男人吗?” 因为二王联军暂时不得进攻,只能在几路军队夹击的状态下因山驻扎休息。湖广王隆玮身材高大,从小喜欢骑射,力能举鼎,性情又豪爽,和那个心细的小皇上性格截然相反,一直很受太皇太后喜欢。也因为这个原因,皇上登基后,屡屡对他猜忌排挤,不仅限制隆玮进京,今年的大朝会都没有下诏让他前往京城参加。隆玮也是武人性格,早就对皇上不满,这次大朝会没有能来,更是暴跳如雷。 此刻,他听到孟雨的问话,咯咯冷笑几声:“孟雨,你是没有跟这个皇上相处过。我们不幸是他兄弟,真是倒了大霉了。况且现在是什么情势,就是马上放下武器向他乞降,也注定是个杀无赦,还不如和他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孟雨却看得清楚,此刻二王还没有全露败相,若是能罢兵,一是或许能保得性命,二是也省得父亲与二王相争,让沈赫昌渔翁得利。然而他不能将这个理由说出来,但他相信以康明王的聪明,是绝对猜得出来的。 而康明王却坐在矮几后面,只是看着地面发呆,似乎在冥想什么。 孟雨道:“王爷说得不错,自古叛反落败,都没有好下场。但两位王爷虽受几路大军围攻,却并没有败兵,如果及早自行撤军,孟雨愿意想办法促成两位王爷脱罪,甚至就当这次起兵没有发生过。此次本来也是皇上理亏。” 康明王仍然低头凝视着地面,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一声不响。隆玮突然站起来,他身材十分高大魁梧,站起来像是要把孟雨罩没了:“孟雨,你要明白眼前的情势,不要滥发好意,这是诸候王造反,不是你在河东促成三派合盟。那三派掌门都是站在朝廷一头的,只是清理门户,自愿结盟。我和王兄是什么?是造反!自古造反中间投降了的,有哪个有好下场的?不做则已,做就破釜沉舟。” 孟雨也站起来:“王爷不愿意让孟雨一试吗?若孟雨能说服皇上,让郑领卫将军队东撤,给二位王爷回兵的机会。是回兵,不是投降。” 隆玮道:“孟雨,你不愧是神探,脑子转得够快。你既为康明王着想,又为为孟大人考虑,也算做得够格。但本王提醒你,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有造反一半又回家的。既然当初决定出兵,也是早都想清楚了的。” 一直沉默的康明王将手里的一根树枝扔到地上,站了起来,对孟雨道:“对本王来说,这次是必反。我知道皇上杀了那个异族宠妃,说是她下毒害了望珠,这分明是嫁祸于人,又害了一条无辜性命,更证明皇上根本没有从根上打算替望珠母子和兰姿做主。当初,皇上若不那么狠毒扣押望珠和庆回,也不会让我今天家破人亡,更害了兰姿的性命。况且,若说是别人设局,可皇上自己要是不将国朝搞得各派势力林立,互相勾心斗角,又有谁会来害望珠?他根本不配做皇上,我出兵那天起,就知道可能再也回不了西陲,可那又怎样?大丈夫宁可刀头饮血,绝不忍辱偷生。” 他将树枝扔在一边,孟雨才看清他在地上写的一直是“兰”字,他和皇上,已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康明王走到孟雨面前:“兰姿也是你的师姐,我知道孟大人一定会善待她父亲和她生的小皇子。或许要不了多久,本王也会再见到她了。所以,孟雨,你回去吧。你不是一直为了萧梦时在恨本王吗?又来管我做什么?” 孟雨知道该王爷的执拗,但孟雨同样也很倔强:“但是,王爷,师姐临终留下的亲笔手书,就是八个字,‘不要上当,万不能反’。您起兵并不是反的皇上,是被人设了局!” 康明王咬着牙,眼睛时闪着可怕的光,如果对这道光有个解释,那就是两个字:“仇恨” 康明王恨恨地说:“兰姿是怕我有危险,才会这样说。但我就是要下去陪她,她这样我更不能让她死得这么惨,这么冤!” 孟雨真正无语了:“如果您只是抱着必死的念头,那么出兵造反就更不能让人赞同。您这样,岂不也连累了湖广王?” 很久没说话的隆玮,抬起头看了孟雨一眼,有些阴郁地说:“孟神探,刚才我都告诉你了,既然起兵,就是早都想好了的。” 第三四八章 谈崩 康明王淡淡一笑:“我是不愿意连累他。但他对皇上愤懑已久,执意要与我合兵造反。这次我没有联络其他的王爷,是因为隆玮或许会被降罪,但不会处死的。若有死的,只是我一个人罢了。这本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自然该我一个人承担。” 孟雨惊道:“那又是为什么?” 康明王看了隆玮一眼:“这个不该由我来告诉,要看他愿意不愿意了。” 康明王看着孟雨笑笑:“好了,本王感激你前来相救,但事已至此,再无法挽回。我去和婉华姑娘说几句话,你就带她回京城吧。” 他说罢就往帐外走,突然又回头:“孟雨,我知道你对我其实心里是不原谅的,但我却很欣赏你。唯一让我不满意的,就是你没有和婉华结为秦晋之好。她是个多可爱的女孩,但是没有你,她的未来也许会很悲惨的。” 说罢,他出了军帐。 隆玮看着隆琪走出军帐,对孟雨说道:“孟神探,王兄说得不错,这次我是不会死的。当年太皇太后早就知道皇上对我不满,日后恐会加害于我,所以有个免死手诏在孟大人手里。” 孟雨又是一惊,他突然发现,他对于皇家的事情和国朝内部勾心斗角的斗争确实知道得太少了。 隆玮哼了一声:“当然,太皇太后对我也有防备,我若是仗着不死诏书,没完没了的和皇上作对怎么办?所以这手诏只能赦一次死罪,太皇太后也是想在必要的时候,让我有机会教训一下皇上。这次王兄是遇到的事,背后隐藏的阴险和毒辣,必须有人去遏制,这难道不是宁王遭遇的延续?我把这唯一的一次帮了他,也警告那帮恶人,当然包括这个狗皇帝!” 他将手中插在鞘里的短刀狠狠地砸在案几上。 “太皇太后去世后,皇上一直不许我回京,也不许我参加元旦朝会。只是孟大人反复争取才获准参加过一次。今年是几年一次的大朝会,皇上却说死也不许我来!” 孟雨无言,宁王是皇上的叔辈,从宁王叛反兵败自杀,就是有人在暗中激化皇上和宁王的矛盾。这次康明王又是如此。然而虽然是有人做局,皇上也是难辞其咎,他如果不是对自己的骨肉至尊诸般猜疑,也不会酿成一次又一次的叛乱。 不一会儿,康明王和沈婉华一起出来,沈婉华哭得唏哩哗啦。康明王对孟雨道:“上次被皇上关押,本王让婉华帮我照顾张婶,这次看来她也无能为力了,我若有闪失,你替我照顾张婶,那就和我亲娘是一样的。” 孟雨摇摇头:“王爷若多想想活着的人,也不会……” 康明王摆手:“一切都不须多说。”他喊了一声:“杜圭!” 杜圭急忙呼哧呼哧跑过来。 康明王像哄孩子一般地对杜圭说:“你和孟公子一起去京城,去他家吃羊腿和馒头好不好?” 杜圭搔了搔脑袋:“那可儿姐姐呢?” 康明王笑笑:“孟公子会把可儿和张婶都接到京城的。” 杜圭立刻拍着手说好呀好呀! 但随即又摸摸头退却了:“不……” 康明王道:“为什么?” 杜圭不开心地说:“我陪着王爷。我不离开王爷。” 说着就躲到康明王身后,他虽然是个山一样的巨人,说话行为却像个孩子。 康明王很是无奈,对孟雨道:“这个傻子,留在我这儿将来不知道怎么样,你想个办法将他带走吧。” 孟雨对杜圭道:“过几天可儿就要到我家了,你不肯跟我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可儿了。” 杜圭想了想:“那王爷呢?” 康明王拍拍杜圭:“你自己成家立业了,就要有自己的事情做,要养活可儿,将来还有你们的孩子,老跟在我身边多没出息。” 杜圭想了想,突然道:“骗人!那天王爷和那个王爷说,好多兵围着要打你们,我要把那些坏人都打死,我死也不离开!” 康明王生气了:“胡说!哪个敢打我,我是王爷!” 孟雨看这情形,无端觉得有些悲哀:“王爷,算了。留个贴心的人吧,您在他心里,也是谁都代替不了的。” 孟雨带着沈婉华走了。 虽然沈婉华很不愿意离开,然而终究康明王对她话已说尽,也不会再留她。沈婉华自己也明白,只好跟着孟雨离开二王的军营。 出了康明王的军营,孟雨犹豫了,他不想带沈婉华回京城。到了京城,沈婉华只能每天面对皇后和她那个皇上姐夫。这一对儿现在对她真的是没有半点情意,而且这一对国朝最高夫妻,那一副虚伪的做作与装,孟雨知道沈婉华回去也只能再次回到压抑之中。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将她送回到她父亲和兄长那里,至少沈赫昌在女儿失踪的时候表现出的那种父爱,让孟雨相信沈婉华和父亲在一起,至少能有一点温暖。 “你真的还想回京城吗?不如我送你去国丈那里吧。” 沈婉华低了头,还带着凉意的晚风吹起她腮边的发丝,竟然让她有了一种沉静和娇弱的美。孟雨不好意思再看,只好看向远处连绵的群山。 沈婉华忍着心酸,低声说:“京城确实没有那么好。只是我要不在京城,就再见不到你了。” 孟雨的心里动了一下。她在京城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竟然还是舍不得离开,只是为了自己。孟雨心想,自己受不起这份情意,只能对这个好心而爱管新事的美丽姑娘抱歉了。 “沈姑娘,你还是回到你父亲那里吧。虽然我不喜欢他,但这世上,最能没有保留的爱护你的,也只有他了。战乱已起,你在京城,连个关心你的人都没有,还是回到亲人身边吧。” 夕阳降落,沈婉华心头泛起一丝凉意。她心里也惦记父亲,虽然他害人,也被人恨,但对她确实很疼爱。尤其姐姐早早进宫,母亲三年前又去世。自己最亲的只有父亲了。然而,她十七岁的生命里,已经遭受了这么多的不幸福,她心里唯一还有些追求的,就是能看到她喜欢的人。 第三四九章 深入敌营 她眼里噙了泪:“我实在是个太渺小的人,我去哪里都可以的。但是离了京城,我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了。我知道即使在京城,我们也难有机会见面,见了面你也不喜欢理我,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京城有你的气息。” 她说着,眼泪叭哒叭哒地掉下来。 孟雨觉得自己的心也软了,像是泡在什么苦涩的东西里一样。 他低了头,不敢看沈婉华:“沈姑娘,我已经订亲了,我也很喜欢我的夫婚妻子。过去我对你太粗暴了,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会有珍惜你的那个人出现。” 沈婉华哭得噎住了。她知道孟雨这么说,自己是一点点可能,一点点机会都没有了。 唯一有的,只是他不再讨厌她了。 最后一抹夕阳洒下的光辉也散尽了。康明王凝视着天边渐渐涌上来的黑暗,一动不动。 “王兄,不要说孟定国了,沈赫昌的兵势也凶猛得很,我们怎么办,您不要再犟了,是不是再联合一两家诸候王?” 康明王转过身,在暮色中看着隆玮:“如今这种情势,再联络诸候王已经来不及,况且我想反而会连累他们的。”他看着身躯雄伟的隆玮:“虽然有免死诏书,哥哥也是连累你了!” 隆玮不在乎地一挥手:“我早就一个人就想干掉那个皇上了!这次大朝会他又如此欺负我,我是再不能忍了,和王兄又有什么关系!” 康明王看着不远处自己和隆玮的军帐连绵扎营,这一场仗,又要有多少人失去性命。 蓝天苍远,群山巍峨,这么大好的江山,它到底是谁的?或许,它应该永远是属于在这里衍衍不息,世代生存的百姓的。 康明王很关爱地对隆玮道:“你先回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再找你。” 隆玮看着康明王:“王兄你呢?军粮也不多了。咱们离开湖广和西陲太远,给养没办法跟上。附近的州县仍听命于皇上,也无法向他们征粮。” 康明王笑了一下:“不用担心,英亲王离这里不远,已经书信给我,要运粮草过来,明日就可到。只是因为要通过沈赫昌的防线,不敢多运怕被发觉。实在不行,趁这两日还未开战,明天攻一个富裕的庄子,只找财主要粮就是了。” 隆玮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和康明王说,心里却在想,这仗打得确实不痛快。但总之,帐都要算到那个狗皇帝头上。 康明王并没有去吃饭,仍然坐在军帐前的一块大石头上,用树枝在地上划着。划了很多,却仍然划是那个“兰”字。 虽然旁人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但他心里却痛得纠起来。望珠和未出世的孩子让他体会到了皇家的残酷和冰冷。而兰姿,兰姿!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他已经承受不了。这个美丽动人而机智出众的女子,临死前都来不及说出她心里对他的挂念,只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只能用最后的力气叮嘱他不要反。她在最后的一刻还只是一心挂念着他,然而他永远都见不到她了!他这次造反,也只能是对于皇上,表示自己无法遏制的愤怒。皇上扣押望珠母子做人质,他当时只能忍下。然而惨剧发生,既然皇上对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骨肉亲情。自己也只能用自己仅有的能力表达愤怒了。可怜的兰姿!他甚至不能回想。他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固然康明王从十几岁就带兵,还曾远征大夏,用兵和谋略都是很出众的。但沈赫昌早就是国朝名将,二王联军能够突破他的防线,和沈赫昌保留实力,又暗地放水有很大关系。 他对儿子说:“想消耗我的力量?做梦。他孟定国不是有能耐吗?此时不出力帮他的外甥皇帝,打算何时出力?” 沈炯烈小心地道:“爹爹,我们的世袭荣禄,毕竟都是皇上给的,且孟大人在国朝虽然是权臣,也是最有口碑的,我们何必一定要与他为敌呢?” 沈赫昌站了起来:“因为爹不想让孟定国压一头。而且,”他拍拍沈炯烈:“爹的儿子,就是比他孟定国的儿子强。爹不仅要谋自己,也要替你谋。若是你一味退缩,你现在有的,将来也有一天会被人夺走。不是你示弱,别人就能放过你。” 沈炯烈虽然为人厚道老实,但多年的征战生涯,他也明白国朝内部激烈权斗,同僚互相压榨的内情。总之是,不踩掉别人往上奔,最后就是被别人踹下来。 沈赫昌对儿子道:“我们不拼命,端华在宫中的日子都不好过。皇上最近待她大不如前,连婉华也跟着受委屈。” 沈炯烈吃惊道:“婉华怎么了?” 沈赫昌道:“她不知怎么跟康明王在京城走得很近,胆大妄为,在皇上面前替康明王说话,皇上龙颜大怒。端华不得不打了婉华一个耳光,才将事情抹过去。” 沈炯烈一听,心里也不是滋味。总之还是自己和父亲不硬,两个妹妹才在宫中受委屈。 两个人还这儿说呢,突然一个军士跑过来向沈赫昌行礼:“国公大人,二小姐来了!” “什么?!”沈赫昌和沈炯烈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远隔千里,沈婉华怎么自己跑过来的,中间还要经过两个反王军营驻扎的势力范围。 沈赫昌和沈炯烈急忙跑到军营外面,果然看到沈婉华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人也瘦了一圈儿。沈赫昌来不及心疼女儿,忙问:“婉华,你怎么来了?” 虽然是个可恨之极的爹,但终于见到个可以撒娇的亲人了,沈婉华嘴一噘,闷闷地说:“孟公子送我来的,在京城没有意思,不好玩。” 沈赫昌狐疑地:“孟雨送你来的?他想必去过二王军营吧?” 沈婉华一听就不高兴了:“爹老怀疑人家干什么?” 沈赫昌嘿嘿一笑:“婉华喜欢的人,爹哪敢怀疑,你赶紧去歇歇,一路上累坏了吧,小脸瘦得只有一条了。” 沈婉华撒娇道:“就是嘛,又累又渴又饿的。” 沈赫昌捏捏沈婉华的脸蛋:“军营里虽然苦嘛,也有乐子,今天几个士兵出去逮了几只山鸡,还捉到一头野猪,爹让厨师做了你尝尝鲜。” 说罢,沈赫昌转头对卫士道:“赶紧带二小姐先去休息,让厨房做好野味赶紧送过去。” 卫士忙答是。 第三五0章 暗起杀机 沈赫昌看着沈婉华消失在一顶军帐后面,对沈炯烈冷笑着说:“不能放孟雨走,孟定国坑惨我了,这次终于有机会,我绝不放过这小子!” 他问刚才送沈婉华回来的卫士:“孟雨往哪个方向走了?” 卫士急忙回禀:“他没有靠近军营,将沈姑娘交给巡山的郝副将就走了,应该是他来的那条小道,然后转上大路回京城吧。” 沈赫昌点了一下头,马上转头对沈炯烈道:“你带人去追孟雨,不必留他性命。虽然没有跟孟定国撕破脸,留着终是祸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他可就这一个儿子……而且孟雨还没有儿子……” 沈炯烈吃了一惊,犹豫着说:“爹,他是送婉华来的,这样不好吧?” 沈赫昌怒道:“我被孟定国那狗东西坑得还不够么?你再不赶紧去追不上了 !他肯定对我们有防备,所以才将婉华放下就走了。但他一直赶路,马一定不如你快,你赶紧带人追上,速杀!” 沈炯烈还想说什么,沈赫昌大吼一声:“快去!” 一向对父亲很驯顺的沈炯烈,只好道:“是!”便带着最精锐的亲军和自己的副将一起快马加鞭追赶孟雨去了。 沈赫昌冷笑一声:“孟定国,我沈赫昌新认了儿子,偏让你没了儿子,看你还张狂得起来?!” 他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很惬意地说:“我可得看看宝贝女儿去了,看看她野味吃得香还是不香?” 沈炯烈的马也快,那是沈赫昌从西北专门选来的十匹宝马,先让沈炯烈挑了一匹喜欢的,然后自己才挑。要说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沈赫昌最喜欢最疼的就是这个儿子。可惜父子一直没有名份,也是为了早些认这个儿子,他才忍痛放弃了娶汪真真的念头。 沈炯烈带着手下几个剽悍的将领和一队亲军,飞也似的向孟雨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他们一直在这个地方驻扎了好几天,养精蓄锐,那宝马精力旺盛,跑得也开心,心说主人你今天要带我哪儿玩去呀? 沈炯烈的马比其他人的快,他又不停地打马,不一会儿就将手下的亲军抛开了,他的副将看沈炯烈跑远了,叫了一声“停!”亲军队伍停下了。 孟雨的马也是跟了他几年的塞外宝马,虽然很疲劳了,但脚程仍然不慢。沈炯烈追了有半个时辰才看到前边的人影,他又加了几鞭,飞驰而至,看到离孟雨的马不远了,便纵身从马上飞起,在空中翻身落在孟雨面前。 孟雨早已听到后边的声响,他勒住缰绳,将马圈回来。他的手也并没有放在剑柄上,谁说有人来追就一定是不利于他,或许是朋友来请喝酒呢? 沈炯烈已经站在孟雨的马前:“孟公子,辛苦一场,不喝杯茶就走吗?” 孟雨噗地一声笑出声,果然啊,只是酒变成了茶:“沈大人,您真有心请孟雨喝茶吗?好像沈大人酒量很好呢!” 沈炯烈呆着脸道:“军营之中,不许喝酒的。” 孟雨也跳下马,又噗地笑了:“忘了沈大人一向治军严明了,孟雨是个无业闲散游民,不懂这些。敢问沈大人打算请孟雨喝的哪壶茶啊?” 沈炯烈已经呛啷一声拔剑在手:“是敌人,留着就是祸患。我将手下人甩在后面,沈某今天要单独领教孟公子的剑法,也给你个公道!” 孟雨手按在剑柄上:“沈大人,我无意挑战朝廷命官,但您不让我走,妨碍我替皇上打工啊。” 沈炯烈盯着孟雨,将剑执在胸前:“什么理由都甭说了,拔你的剑吧神探。” 孟雨也凝视着这个西陲第一猛将,他和沈炯烈并不熟,但却听说过,也见过他和狄英的对阵,以及他和狄英联手对付易容人,知道他确是一员猛将。孟雨缓缓将镔铁剑拔了出来。 按照常理,沈炯烈是应该让孟雨先来攻他的,然而他看到孟雨抽出剑,片刻都没有迟疑,一剑挟着风声向孟雨刺去。 孟雨不敢怠慢。身子向旁边微一闪,手中剑也迅痴地迎上沈炯烈的剑。 要在从前,孟雨是不敢跟沈炯烈拼力气的。但自从杜圭天天馒头羊腿的一通滋补,倒把孟雨催出了内力,弄成了大力士,孟雨就总想试试自己的内力到底如何。现在想来当初根本就是爹爹有意在收买杜圭,成就自己。但孟雨知道自己还缺乏实战的打磨,总是在找机会和力量型对手硬抗。 今天情况极其特殊,沈炯烈这么急追过来,肯定是沈赫昌有相害之意,这里是他们父子的势力范围,得尽快找机会脱身。孟雨的功力在舅舅悉心指点之后,也就将将和沈炯烈在伯仲之间。但最近秘笈上的武功练成,知道的人却极少,或许今天可以一试,但可怕的不是沈炯烈这个人,而是他现在掌着上万兵马,还有沈赫昌坐阵,自己却只是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想想都头皮发麻。 两人的剑猛地撞击在一起,镗啷一声穿耳的脆响,几乎要溅出火花。沈炯烈也是早就想领教孟雨的武功,完全没想到孟雨敢和自己拼力量,他吃了一惊。看孟雨硬扛了一剑,却完全没有弱势,倒是自己手臂还微有点发麻,一时有点不敢相信。 沈炯烈右手撤剑的同时身子向左闪去,又一剑刺出,孟雨也闪电般出剑,又挡过他第二剑。孟雨并不想和他将剑法一直斗下去,他只是对这个西陲第一猛将好奇,但也知道太过危险,赶紧溜之要紧。 沈炯烈却不理,孟雨挡过第二剑后,他第三剑又到了。孟雨心说这沈炯烈看着个儿大人猛,应该是力量型打法,想不到剑还能这么快。他挡过第三剑之后,急忙反攻,否则就被动了。 可他万没想到,一剑疾速攻过去之后,沈炯烈向旁边一闪,却不用剑护身,自己的剑一下划过他左肩。 孟雨吓了一跳,急忙收剑,已经来不及了。镔铁剑本来就锋利而沉重,这一剑着实伤的沈炯烈不轻。沈炯烈扑倒在地上,鲜血哗地从肩上涌出来。孟雨着实吃了一惊,他想过去看一下,又觉得他伤得奇怪,因为孟雨的一剑基本是虚晃,只想晃过这一剑就赶紧跑拨马而跑,没想到沈炯烈竟然似乎是故意在用肩膀扛了自己一剑。 第三五一章 围斗 孟雨提着剑往前走了一步:“哎!你怎么回事,闹什么?” 沈炯烈咬着牙,脸也白了,小声道:“还不快滚!” 孟雨愣了一下:“你血流得太多了!”他正要往前,沈炯烈怒道:“快走,我的人马上就过来了,不用管我!” 孟雨这才彻底明白,估计是自己送沈婉华回来,沈炯烈不想伤自己,又要对沈赫昌有交待。 他还是跑到沈炯烈面前,不敢用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急忙将沈炯烈的袍袖用剑割下一片,上前不由分说替他捆扎了两道。然后迅速跳上马:“沈大人,您自己保重。” 他正欲打马飞奔而去,却突然一声大喝:“孟雨,你给我站下!” 孟雨吃了一惊,他停住马,沈赫昌和自己的亲军以及刚才沈炯烈带的一队人都已经赶了过来。 沈赫昌怒喝一声:“孟雨!你私赴敌营和康明王勾结,还敢擅伤朝廷命官!” 孟雨知道走不掉了,索性停下来:“沈大人,孟雨没有什么幸运可以承受您乱加的罪名,还是先给那个沈大人疗伤吧。” 沈赫昌看着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的沈炯烈,心疼得不行,更加怒破天庭,他狂喝道:“还不将沈大人送下去,赶紧找军医!” 一边两眼喷着怒火盯着孟雨:“孟雨,你今天是真的想把命留在这儿了!” 沈炯烈突然挣扎着推开搀扶他的亲军卫士:“爹爹,是我先出手,并且有意让他伤的。” 沈赫昌瞪着沈炯烈“你一向就是屈己待人,有一天刀架在脖子,不要怪爹当年没有教你” 他说罢心痛地对身边的卫士道“还不快给他裹伤” 卫士急忙将沈炯烈搀倒旁边的树下,拿出药包重新帮他包扎。 孟雨冷冷地看着沈赫昌和沈炯烈的对话,他知道自己现在走不了,沈赫昌和沈炯烈最精锐的近身卫士都在,手下最得力的将领也都在,今天自己要走,怕是没有那容易了。 但是,孟雨并没有后悔,他决定了送沈婉华回来,就知道有多危险。沈赫昌对孟定国恨之入骨,能有机会杀了自己,他是绝不会放弃的,只有拼拼看了。 孟雨翻身上马,将镔铁剑拿在手里,对沈赫昌冷冷地说“国丈大人,你要是不动手,孟雨可没有时间奉陪了” 沈赫昌怒视着孟雨,喝道“一起上,不用抓活的,碎了他” 他的手下和沈炯烈的亲军早已经将孟雨围在中间,他话音一落,众人一起挥着兵器冲了上去。 孟雨冷笑一声,突然从马上飞身而起,镔铁剑随之横扫过去,电光火石,已经扫落了一片兵器,叮当乱响地掉在地上。 沈赫昌吃了一惊,孟雨的武功远比他想象得要高。事实上这个娃娃脸的年轻人,一笑两个酒窝,虽然武功不弱,但绝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身手。在国朝天下,能胜出他的,也不过三五人了。 孟雨一剑击出,翻身又落回马上,落到马上的瞬间,又将已经攻到身边的刀剑一剑横扫出去,人也在空中飞旋而下才又落在马上“沈赫昌,你可真是全无人性,今天算是让孟雨见识了。既然如此,那孟雨就接招了” 此刻,那些被扫落兵器的卫士,急忙将各自的刀剑又捡起来,而其他卫士已经冲上去再次攻击孟雨。 沈赫昌冷笑一声,拨马向后退了几步。 “孟雨,孟定国想必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吧。他在国朝是第一牛人,今天你要好好表现,有朝一日,我会将你死前的情景好好讲给你父亲听。” 孟雨一剑挡出众多卫士的刀剑,听到沈赫昌的威胁,心想这些朝中大员,每天想的不过就是争权夺势那些事,冷笑一声道“话不要说得太早,等国朝是你的时候再说吧” 说罢,孟雨不再说话,和沈赫昌的手下战在一处。 这是一场遮天蔽日的大混战,孟雨一柄镔铁剑,迎击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攻击。沈赫昌的手下,不仅武功高强,平日也训练有素。进退互相呼应,攻击不仅凶猛,而且严密而有组织。孟雨虽然内力也已经修炼出来,但对手实在太强,他将一柄剑用速度划出一圈剑气织出的密不透风的剑网,罩住自己身体,并且寻找机会进行攻击。不一时,已经有三四个卫士被他刺伤。 但随之更多的亲军卫士攻了上来,将孟雨团团围住,而且其中有几个武功也是极强,孟雨将内力逼到镔铁剑上,然后用速度和力量笼出一层水泄不通的强劲剑气,罩住了镔铁剑,他的剑再击出的时候,就带着强劲的力量。这让他一方面护住了自己,一方面剑如狂沙飞石一般带着破拆一切的气势,沈赫昌手下虽多,却一时奈何不了孟雨。 沈赫昌骑在马上,在一边冷冷地观察着,他对孟雨这个人和他的武功都很有兴趣。孟雨的年龄,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小孩子,女儿喜欢他,如果他能为他所用,他也可以让女儿喜欢他。然而,他是他政敌的儿子,而且还敢不喜欢自己的女儿,那就万恶不赦了,不论他救过多少次婉华。眨眼间,孟雨已经又伤了几个卫士,孟雨手下拿住了劲,所以只是将卫士击伤失掉战斗力即可,并不下杀手。 沈赫昌看着孟雨的身手,一时有些疑惑。他们这辈军界人物中,孟定国权力最大,武功也是最强,尤其内力惊人。但孟定国似乎在被毒杀之前,与妻子孩子都是分开的,并没有生活在一起。而且他似乎投身于整治国朝的乱局,悉心匡助皇上,对一对儿女极不在意,所以也没有可能亲授孟雨武功。孟雨是在黄山苦松居士身边学的武功,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之前在西玉州和北燕,孟雨几次被易容人威胁甚至打伤,沈赫昌自然知道内情,对孟雨的武功也早就有所了解。但今天的情景完全不同,以孟雨现在的内力,恐怕比他老爹也差不了多少。好在他的内力和剑法都还没有得心应手,尤其是将内力催到剑上,再发挥出杀伤力和破坏力,并没有运用纯熟。沈赫昌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知道时间一长,孟雨的后劲不济,肯定要栽在自己手里,所以一点也不着急。只是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孟雨一人力敌他和沈炯烈的两队亲军。未完待续。 第三五二章 脱险 沈炯烈在旁边看得也是十分紧张,他失血不少,脸色还是苍白的,而且肩膀不断地有阵阵疼痛袭来。他觉得孟雨千里送妹妹回来,父亲却在这种情势欺负孟雨落单,实在是太不道义。本来他是想将暗中将孟雨放走,却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赶来。他一向对父亲惟命是从,此刻虽然不情愿,却一时不敢反对父亲,心里十分着急。 打了快有半个时辰,孟雨的剑似乎慢了下来,罩在剑上的气也弱了。沈赫昌的副将也十分有经验,他招呼了一声,围攻的卫士便加紧了出招。孟雨从马上飞身而起,以便可以灵活移动到合适的方位,击向敌人的空档。 沈赫昌知道孟雨现在体力一定透支,他突然大吼一声,从马上拔身而起,同时抽刀在手,一刀击向孟雨。孟雨刚将攻到面前的几把刀剑挡出去,又翻身将袭向身后的刀剑架住,向外猛地一推,那几个卫士站立不住,东倒西歪,晃了半天才站稳,又攻了上来。 孟雨连挡住两拨进攻的卫士,沈赫昌的刀也自上而下,挂上万钧力量,向孟雨头顶砸了下来。孟雨已经闪电般将镔铁剑拉了回来,但却来不及再闪身躲避,只能自下而上迎上沈赫昌砸一来的刀。 孟雨也知道自己体力透支。他和几十个卫士打了这么半天,而且之前跑了几百里飞马送沈婉华过来,虽然他年轻体力好却仍然很疲惫。何况此时天色渐暗,他也有多半天没有吃东西,肚中也是饥肠漉漉。 他觉得自己的腿好像软了,胳膊也快抬不起来了。但沈赫昌这雷霆万钧的一刀,他没有选择,只能用手中的镔铁剑硬扛上去。 就在他的剑就要和沈赫昌的刀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只听镗的一声,沈赫昌的刀被人架住了。 孟雨也吓了一跳。 原来是沈炯烈,他眼看父亲这一刀下来,孟雨实在是太危险了。他顾不得对父亲一向敬畏和惧怕,从旁边的树下跃身而起,忍着左肩膀疼痛,右手将剑抢在孟雨之前架住了父亲的刀。 他肩膀受伤,这一剑架上去,他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开,他不由痛得叫了一声,人也后退了几步,沈赫昌的刀却被他架了出去。他疼痛难忍,却忍住痛大喝道:“都退下!不要伤害他!” 此刻孟雨脸也白了,快要站立不稳,但仍然勉强抓着剑。 那些卫士心生恐惧,向后退了两步,但沈赫昌没有下令,他们仍然围住孟雨。沈赫昌看到儿子突然出手,一时吓坏了。他顾不得再攻击孟雨,急忙奔到沈炯烈面前:“烈儿,你怎么样?” 沈炯烈肩膀上鲜血溢出了捆扎的白布,他痛得肩膀在痉挛,嘴唇也哆嗦着,听到父亲问他,他急忙忍住剧痛:“爹!不要伤害孟雨!我们不能这样做!” 沈赫昌看着沈炯烈:“烈儿,要是放了他,他回去对皇上和孟定国说了,还有你和爹的好吗?” 沈炯烈摇手:“他一个人,无凭无据,有什么可以告发我们的?” 他随即看到卫士也都停手了,孟雨拎着剑,看他和沈赫昌的眼神仍然是冷冷的。他知道孟雨现在体力早就透支了,只是勉强支持,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他从心底里佩服这个年轻人,但他终将是他的敌人。 沈炯烈转向沈赫昌:“爹,咱们这样围攻他,实在太不光明。今日就到此吧,爹爹的话,儿子从来没有不听从。但这次,请爹爹听了儿子的吧!” 沈赫昌看着孟雨,这么功亏一馈,实在让他心有不甘。然而看儿子今天的情形不同以往,竟然为了孟雨自伤,而且公开反对自己。更不用说女儿了,他一时不想让儿子和女儿都和自己弄僵,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次就算饶了他的命吧!” 他随即道:“烈儿,你还能骑马吗?” 沈炯烈道:“孩儿没事,只是我有几句话要对孟公子说,爹爹先带手下回去吧。” 沈赫昌看到沈炯烈身上的鲜血,不忍心太违拗他,便道:“你也早些回营!”然后对沈炯烈的两个卫士道:“你们两个留下,一会儿保护沈大人回营!” 那两个人忙躬身答是。 天气已经很暗了,但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尚是春寒料峭,风吹过仍然很凉。沈炯烈对孟雨道:“今日之事,是我们不仗义,你快些离开吧,” 他说罢让卫士将自己的马从树上解下,对孟雨道:“你的马也快跑伤了,骑我的马吧。” 卫士将马牵过去,缰绳递给孟雨。 孟雨仍然看着他不说话。今日一战,是他人生迄今为止最险恶,最孤独的一战,虽然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惧怕。 沈炯烈又道:“我们永远不可能是朋友,下一次见面,一定不会给你留机会。”他看孟雨不说话,停了一下又道:“你的马,我骑回去,好好替你养好。再见面时,还你马。” 孟雨静静地听着他说。他知道,沈炯烈终究与自己是对立的敌人,他今天之所以宁肯自伤也要救出孟雨,无非是为了道义的缘故。这种情形下杀了孟雨,是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 孟雨抱了一下拳:“沈大人不杀之恩,孟雨记住了。日后再见,各自守好自己的道义吧。” 说罢,他拍了拍自己的马,又爱抚地摸了一下马耳朵。然后飞身跳上沈炯烈的马,一夹马腹,飞奔而去,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沈炯烈看着孟雨走远,这才也骑上孟雨的马,回到军营。刚进军营的大门,沈婉华就飞快地跑过来:“哥哥!孟雨呢?他有没有事?” 她急得脸上失色,一边问一边往军营外跑,沈炯烈一把将她拉住。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是她哥哥。他知道,她却不知道。她和沈炯烈虽然很熟悉,对他也很友好,但却少不了一副娇矜的大小姐脾气。此刻,沈炯烈却很严厉,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右手一把抓回沈婉华,口气严厉地说:“我放孟雨走了,但不要以为我次次会这样。他毕竟是沈家的敌人,你脑子要清楚才好。” 第三五三章 战局 沈婉华生气地用力挣脱沈炯烈的手臂,沈炯烈哎了一声。旁边卫士看不过去了:“二小姐,大人用肩膀接了孟雨一剑,才换得镇国公放了孟雨,您不要对我们大人这么凶!” 沈婉华愣了,这才看到沈炯烈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她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哗啦哗啦掉下来。这个世界都是她不懂的,这些男人也都不是她能懂的。 沈炯烈看她一掉眼泪,也慌了,他本身也不是个真正严厉的大哥,而且他也知道这个妹妹追孟雨追得很辛苦,却一无所获。人家先后和两个女子相好,现在还订了亲,和自己妹妹完全没有关系,他也不能不替妹妹委屈。他用那只好手将孟雨的马牵过来:“好啦,婉华,不要再哭了。我把马给孟雨了,让他能快点回京城。这是他的马,你帮他照料吧。” 沈婉华这才看到哥哥牵的那匹马,自己也是一路骑着这匹马才和父兄团聚。这仅有的两三天,她和孟雨朝夕相处,孟雨待她很好,但也让她知道,他们永远没有可能了。 京城已经在孟定国镇定自若的布置下,布防得固若金汤。 孟庆国将庆回接到自己府中,这下家里有了两个孩子,热闹起来,倒是即将而来的刀光剑影中的一丝温馨。然而,庆回和玉宝,又都是多么可怜的孩子。孟定总有种幻觉,康明王是否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儿子?。 并且,这次孟定国和他是敌对双方,不造反这是孟定国的底线。他知道,如果庆回继续留在宫中,难免出什么状况。而且这次康明王必死无疑,只有自己才能保得庆回性命。 他让郑领卫按兵不动,让皇上发诏书斥责沈赫昌统兵不利,未能拦截康明王,导致直接威胁京城。 他亲自带了一支骁勇的军队在离京城二百里的地方阻住二王联军,郭世超和应少言都和他一起去了。尤其是应少言,带的是他自己暗地留下的那支神秘禁军。 但孟定国也只是阻住而已,自己按兵不动,只是将京城守得像铁桶般严密,却严令沈赫昌从二王身后发起攻击。 皇上胆子小,虽然孟定国不动声色,皇上却吓得不行,想让狄英带兵南下。孟定国气得不成:“狄英在北边,二王从南边攻过来,你让狄英长途奔袭,有何必要?臣已经布防完成,不过是两个年轻反王作乱,何至于吓得魂都丢了?” 皇上讷讷,他却没有说。一是他胆小害怕,二是总觉得舅舅不亲,狄英是自己心腹,有他在心里踏实些。本来他想让郭世超随侍自己身边,谁知孟定国却将郭世超和应少言都带走了,皇上身边只让齐将军护卫。皇上心里更害怕了。孟定国道:“区区二王,不足挂齿,京城要守不住,皇宫就能守得住了?调再多的高手在皇宫守着也没有半点用处,武将就得撒出去打,留个齐将军都嫌多!” 皇上吃了个瘪子,只好胆战心惊地回宣政殿,突然又停住:“舅舅,让孟雨来陪朕吧。况且也可以集中精力将宫中线索查清楚。” 孟定国猛地转身:“查清楚?孟雨在宫中查案的时候,你做了多少事暗中阻碍他?皇上,臣陪皇上的时间,比陪自己儿子的时间多得多。皇上什么心思,臣会不知么?” 皇上立刻萎了,两手抱在一起做作揖状:“舅舅舅舅!朕身边也不能一个高手都没有的,舅舅最疼外甥啦!” 旁边太监宫女都看得好笑,有的差点笑出声来。 孟定国指着他脑门:“没有高手吗?易容人是谁!对臣都不讲实话,皇上牛得很呢!” 皇上急忙上前扯住孟定国的胳膊:“舅舅,外甥难道不是舅舅最疼的么?从小就是孤儿……” 孟定国都快晕过去了,这个没出息的外甥,他爹成王也不是这样的,他娘,自己的姐姐孟离珠更不是这样的,这也太太没出息了!旁边执扇的小宫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刘成使劲瞪了她一眼。急忙趋步走到孟定国身边,弯腰道:“大人,就让孟雨来吧,他来了这一宫的人都踏实了。” 看皇上也一直谦虚地求自己,孟定国气消了点,他想了想,对皇上道:“让孟雨留在宫中查案,李忠义也从兵部调回来。郭世超和应少言都跟在我身边,李忠义先回禁军暂时代管吧。” 皇上没想到一下得了俩,一个厉害的,一个自己喜欢的。顿时喜形于色。皇后知道自己父亲不给力,皇上和孟定国都很生气,急忙也上前陪笑说:“臣妾定会让太监和宫女发好好服侍孟雨的,舅舅为国为朝为皇上真是辛苦了。” 孟定国心想,这个美貌的皇后也是太会做人了,给自己娘家抢爵禄的时候毫不手软,装起贤后来又真是一副端庄贤良的样子。 便哼了一声道:“臣谢过娘娘了。” 此次孟定国来,还有一件事情是让皇上将赵兰姿生的皇子庆慎交给慧妃杜月莹扶养,为了体恤杜月莹日后辛苦,将她封了贵妃。皇上也将赵兰姿追赐为皇贵妃,以皇贵妃之礼下葬。尤其在自己正修建的皇陵旁边破了一个穴安放棺木,日后赵兰姿就是和皇后一左一右陪葬皇上了。这本是皇后才有的殊荣,皇上也是想到之前雅妃就曾救过自己,这次又是为救望珠母子而死,所以两件殊功一起,是必降隆恩的。赵兰姿的父亲赵义明也官升一品,赐爵抚国公。但是如此,孟定国仍是十分不乐,赵兰姿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子,小时候就聪明伶俐很招人喜欢。如此美貌而才智出众,又武功高超的绝色女子,竟然进了宫给这个破皇上当妃子,简直是明珠投暗。 当年赵兰姿喜欢康明王,是连孟定国也不知道的。现在想来,也真是一对璧人儿。而赵兰姿被迫入宫也是发生在自己被毒杀期间,便越发更痛恨这个外甥。 第三五四章 回京续探 孟雨回来之后,他向父亲说了自己在二王和沈赫昌军营的经历,孟定国惊得变颜变色,孟定国年轻时胆子就大得没边儿,孟雨也很好地遗传了这一点。但这次他真的担心儿子了,想着儿子一个人面对沈赫昌的大军,不由急得嗔怪道:“你怎么都不跟爹说一声就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那沈赫昌恨你恨到牙痒,就算爹平时不管你,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当儿戏!” 孟雨低头不语,他也没想到一向不在意自己的爹爹,竟然急成这样。然而他却不懂得,这是战时,一切都是一触即发。孟雨自己是个闲散的人,对于战争和领兵打仗并没有太多认识,他自己也不感兴趣。这一点上,他比应少言和郭世超都少了一份谨慎,而是随性而动。好在他现在武功已经到了高绝的程度,又侥幸得了沈炯烈帮助。 然而他自己并没有多想这些危险,他本来就是在危险中解决一个个问题的,没有危险的地方,又要他有什么用? 孟定国拍了拍他,看着孟雨这一来一回两千里地,瘦得快要没有形了,很是心疼,却不能表露出来:“你在皇宫,一是静心查案,二是也要注意危险。皇宫不是静地,皇上能收留易容人,也就可以收容别人。” 他随即拉过孟雨,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孟雨吃了一惊:“爹爹,您真有这种怀疑吗?” 孟定国却又对着他耳朵说了几句,孟雨猛地啊了一声。想不到父亲知道这么多,也是,父亲几乎能看到所有的机密文书,眼线也多。而自己,却只不过是父亲的眼线之一,而且还很不听话。孟定国搂住孟雨的肩膀,他平时很少对儿子这么亲热:“这一阵,我必得亲自到前线督阵,宫里就靠你了,不将可能的危险告诉你怎么行?” 他想了一下又道:“没有事的时候,多回来陪你娘和笑笑。小雪也是,少言也不在,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了。以前你四处乱跑,经常一年半载不在家,爹也无所谓。这一段时间,宫里和孟公府,全都靠你了。好在笑笑武功不弱,也能帮你的。” 他想了想觉得还有话没说完,又继续道:“你白天在宫里,我怕府中一旦出事没有人照应,已经托绿萍来帮忙。不过她晚上会回去的,虽然战时,她家的生意也还是要照应。” 孟雨愣了一下。他心里的痛又被击中了,他没有说话。 他心里仍然很生父亲的气,但是父亲要到前线打仗去了,自己这个从小习武的儿子却留在后边,虽然他对于打仗不赶兴趣,京城中各种扑朔迷离的事情也需要他留下,但这种情形,他没有办法再对父亲的安排表示异议。 他知道,爹爹一旦奔赴军营,表哥也跟着一起走了,家里只有女眷和两个小孩子,那些敌对之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虽然笑笑刀法不错,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功力还浅,又刚受过伤,而且还有心理创伤。自己白天不在家,江姐姐是最合适的人选,有父亲留下的卫士统领和卫队,一起保护孟公府还是可以的。然而自己和她之间,可是谁都没有放下。尤其是自己,孟雨知道得很清楚。他是个天下最固执的人,当初将她放到心里,也是经历了很多的波折。然而一旦放在心里,就会放一辈子,他对她,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虽然是战时,京城的天气却十分晴朗。 又是一个早晨,蓝天上朵朵棉花团般的白云似动非动的飘浮着。树枝上也吐出绿芽,空气也渐渐透出一丝暖意。 家人福祥匆匆进来:“公子,江姑娘来了。” 孟雨愣了一下,几乎没有缓冲地立刻站起来:“她在哪里?” 福祥道:“去夫人屋里了,夫人说您直接去皇宫就好,不用见江姑娘。” 孟雨的心凉了一下,点点头:“你下去吧。” 他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如果今天能见到江姐姐,也许这一天他心情会好一点。但不见面也是最好的方式,毕竟笑笑也在府里。自己心里的那点感情,现在没有一个人支持了,只能放在角落里吧。 他拿起剑,走出屋,慢慢地向府外走去。如果是往日,他也许会去和笑笑告个别。其实,越是表现得粘粘乎乎,越是证明自己对笑笑的感情似乎并不那么纯粹。但今天他心情实在是烦闷与低落,几乎没有意识地,就往府门走去。 经过水池旁边迎晖堂的时候,却看到笑笑在那里等她。早上的太阳从迎晖堂对面升起来,整个花园都明媚而安详。 他一时心里有些羞愧,竟然在这种情势下还很期待见江姐姐。 笑笑仍然着蓝衣白裙,很素的衣服,细细的辫子上戴着小小的白花。那朵花除了订亲那天摘下来过,她是始终戴着的。她站在一棵刚刚罩上绿影的垂柳旁边,俏生生水灵灵的,比年画上的美女还好看,只是明亮的大眼睛和眉宇之间,有着一抹难以抹去的忧愁。看到孟雨,笑笑开心地笑了,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孟雨走到她面前,拉拉她的小辫子:“早上还冷呢,别傻站着,回去吧。” 笑笑有点害羞:“哥哥在宫里也要注意安全,笑笑等你回来。” 孟雨心里很是难过,他一时觉得自己对于感情,是不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甚至觉得对于笑笑,他也有些力不从心。 笑笑又道:“我去练功了,一会儿江姐姐要教我刀法。” 孟雨微笑了一下,笑笑是很聪明的,只是缺少一个固定的师父。之前郭世超,父亲都教她,却都各种忙,不可能很系统。现在又是江姐姐在教她,更不可能很系统。虽然现拜的师父都是很厉害的高手,但武功教得实在是太零碎。想来还是自己未来和她成亲了,就可以一直亲自教下去。 他对笑笑笑笑:“去吧。” 第三五五章 宫中迷雾 一进皇宫,又是那种压抑的感觉,他决定还是先去找刘成聊聊天,却看到齐将军在前殿巡查,他急忙上去抱拳打招呼。齐将军也回礼。孟雨看他情绪不高的样子,问道:“战事紧张,禁军又抽调不少人跟爹爹布防京城防卫,齐将军很辛苦吧。” 齐将军愁眉苦脸地说:“从前有郭统领和少言顶着,皇上也不怎么叫我。现在皇上对皇宫安全十分紧张,整天这样那样,还经常突发奇想,我就得马上布置或者小狗似的立刻叭叭奔到皇上面前。已经好几天回不了家了。” 孟雨笑喷了:“过了这阵就好了。李忠义又回来了,将军凡事小心,不要惹他就是。” 不提则已,一提李忠义,齐将军气简直不打一处来:“又贪钱又好色,还刻薄手下人,没出息的事情真是占全了。” 他突然凑近孟雨:“最近搭上个新的相好,可还天天招惹宫里的宫女。皇上喜欢他,别人也没办法。” 孟雨心里微一动,皇上这么器重李忠义,可他看样子怎么也有三十出头了,怎么没给他赐婚呢。按理应该给他选个国朝权贵人家的姑娘,也好妻贵夫容。又一想皇上对李忠义的喜欢也是很奇怪,大概不想让他沾染上国朝里其他有权势的人吧。而且这个李忠义虽然种种行为不堪,但好像真的独来独来,并没有和谁有什么过近的交情。他在宫里唯一的后台和亲人,就是皇上了。 孟雨道:“我今日有些事情要探查,等有了眉目,我跟皇上说,替你两天,你回去歇歇。” 齐将军一听十分高兴,他娘子刚给他生了个宝贝儿子,这连日不能回家,心里的怨大发了。他急忙给孟雨弯腰抱拳致谢,孟雨笑了:“这有什么,应该的。只是外边战事紧张,我却要在这里花红柳绿,美女如云的地方陪皇上,也是好笑。” 齐将军小声道:“在下知道孟公子要探查什么,这宫里面,其实斗得也紧,您慢慢看着就是,有事就来找我。” 孟雨也笑着抱拳:“多谢齐将军。” 刘成的小屋仍然是精致而舒适,倒是不见奢华,眼见是一个饱经世事的人的居所。看着孟雨过来,调侃道:“孟公子,您可是瘦了不少。” 孟雨看着大肚子刘成,笑道:“刘总管好像又丰满了。” 刘成道:“孟公子怎么总不来宫里呢?大朝会那天,皇上特意让加上你的名字,结果你却不给面子。想想多少亲王想来都不行呢。” 孟雨道:“所以王爷反了吗,皇上又开始如坐针毡。” 刘成噗地笑了:“什么让你一说,都这么尖刻呢。老奴都没法和你聊天啦。” 孟雨忙说:“可别,没有大总管,孟雨就跟聋子差不多,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啊。” 刘成道:“你咀巴真跟你爹一样巧,又想套我什么?你爹当年,也很会讲话的。” 说罢,他对小太监道:“还不快去给孟公子沏好茶!” 孟雨急忙拦住小太监:“等等!用我的茶。”说罢在身上摸了半天:“咦,哪去了?上次在西玉州,难得大总管瞧得上西玉州的土茶,过年时舅舅带了些来。我今天特意拿了一小包,怎的不见了?” 刘成还真是喜欢西玉州的茶,味道酽,用冒开的水冲下去,香气就扑出来,一口下去热热的熨遍五脏六腑。 一听孟雨带了茶,早已快流出口水,又见孟雨左找右翻都不见,急得不行,直在孟雨身上上下寻摸:“哎,孟雨,你不是神探么,怎么还丢东西呢?” 孟雨还在那找来找去,弄得小太监和刘成的眼睛都跟着孟雨上下乱转,半晌小太监一指:“孟公子,您剑柄上拴的这个小包是不是呀?” 孟雨低头一看,剑柄上用绳子拴了个小纸包,立刻咧开嘴笑起来:“可不就是!身上没有口袋,想着拴上方便,怎么就忘了呢。” 急忙取下纸包,递给小太监。不一时,小太监端着红漆托盘上来,托盘上一把茶壶两只茶碗,一股沁人心脾的浓烈的茶香冒出来。 孟雨一伸大拇指:“果然是我们西玉州的茶呢!” 刘成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等小太监端茶,自己拿起茶壶,给自己先倒了一碗茶,端起吹了吹,喝了一口,闭上眼,很享受的呼了一口气。 孟雨偷偷地笑了。这时小太监也替他倒了茶,孟雨接过放在桌上。 小太监知道大总管要和孟公子聊重要的事情,自己急忙拿着托盘退了下去。 “李忠义又回来了,我听说他找了个相好呢,漂亮吗?”孟雨促狭地问道。 刘成惊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流连青楼是经常的,而且品性不怎么样,仗着势力强霸过几个民女,却始乱终弃。但似乎从来没有固定的相好呀。” 又斜眼瞟着孟雨:“孟雨,你一向清高的很,什么时候对这种里巷绯闻感兴趣了呢?” 孟雨微微一笑,他想刘成其实很不敏感,很多信息都漏掉了,大概除了忠心对待皇上,他这一辈子也不知道阴谋为何物了。倒是齐将军年纪虽然不大,却在禁军呆的时间长,对宫中的事情也十分注意。 孟雨喝了一口茶:“哪个不在俗世上生活呀?就得关心俗事……我是奇怪,皇上既然喜欢得他什么似的,为什么不替他赐婚呢?” 刘成道:“这个倒符合皇上的性格。他喜欢李忠义,大概怕赐给权臣家的小姐,李忠义被人利用。但是似乎李忠义自己对于娶亲也不甚积极。” 孟雨思忖,皇上跟李忠义的关系,仍然是个谜。虽然有从前的那段往事,皇上对李忠义照顾一些不奇怪。但李忠义身上总有一些反常的东西,令人觉得他不是皇上的宠臣那么简单。 他正想着,吴秀清摇摇扭扭地走进来,也不等小太监通禀。她给刘成和孟雨都施了礼,直起身这才用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道:“哎呀,今天刘总管也不到,孟公子也不到,皇上急坏了。还是我说今天是曹公公当值,李统领守卫,皇上才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叫着让孟公子快去呢。” 第三五六章 议兵谋局 孟雨一听,又开始心烦意乱,这个皇上实在是太招人烦了。而自从沈婉华被皇后打了之后,他觉得那个一脸贤良的皇后也相当令人讨厌。 但皇上终究是皇上,还是不能不拿他当回事的。 孟雨急忙将茶又喝了一口:“不知一会儿随侍皇上,有没有人给茶喝呢。” 吴月清又如银铃般地笑起来:“哟,看公子说的。有月清在,还能少得了公了的茶喝么?” 吴月清不到二十岁年纪,衣饰只是普通女官的样子,只是质地和做工都是上佳的,甚至不输那些后宫的妃子。而且,她能干爽利之中,另外带着一种妩媚的态度,所以才十分得皇上宠爱吧。皇上对她的信任,正如对刘成信任一样,而且某种程度上超过对皇后的信任。 孟雨站起来:“那就有劳姐姐了!” 然后站起身跟刘成告别,跟着吴月清向宣政殿走去。却不想路上正遇到李忠义,李忠义看到孟雨,两个人互相抱拳行了个礼,李忠义随即看着吴月清:“吴女官今天很礼贤下士嘛,还亲自来接孟公子,果然是很识时势会选高枝儿。” 吴月清微微一笑:“皇上的安危最要紧,若是禁军有人,皇上安危无虞,又何必让孟公子不能安心探案,还要劳神护卫皇上安全呢?” 李忠义气得脸都白了:“吴女官真是在皇上身边呆久了,嘴巴练得越发犀利了!” 吴月清漂亮的大眼睛斜着一瞟李忠义:“大人别给我扯,以后离皇上身边的小宫女远点儿!” 孟雨在皇宫探案这么长时间,不仅探案子,零七碎八的八卦也听到不少,所以他真是不爱进宫。就说吴月清和李忠义,都是皇上离不开的心腹之人,但因为在金钱利益上两个人有争夺,另外李忠义也着实猥琐,总是仗着皇上的庇护对吴月清手下的小宫女动手动脚,两人随即成了死对头。 孟雨一看这俩像两个冠子都红了的公鸡,这就开始斗上了,心想我可没功夫管你们这些鸡麻婆妈的事情,忙道:“大清早的,大人和吴女官看来精神都很健旺,不过我们还是赶紧去皇上那里吧。精力充沛也得给皇上劳力一整天呢。” 吴月清噗地一笑:“孟公子,我们自走。” 李忠义阴冷地白了吴月清一眼:“装什么假正经,皇上身边的妖精罢了。” 看吴月清和孟雨加快脚步,他有意在后边慢慢溜哒,省得三个人一起太尴尬。李忠义细高的身材,皮肤白净,五官秀气细致得像女人,只是从内里透出一股阴气。他挎着刀,那刀倒像他身上的一个累赘,他走路又罗圈腿,每走一步刀鞘都会撞到腿,只能说他佩刀的方式不得法。然而当了禁军统领这么多年,却不见长进,形象上和武将半点不搭边。别人知道他又贪又色又猥琐的习性,也都懒得提醒他。他倒是自得其乐,除了在皇上面前叫委屈,就只是吃喝嫖赌自己快哉,间或盘剥手下的禁军卫士而已。 李忠义看着吴月清和孟雨的背影,这俩全是他仇人,看着就恨。尤其那个吴女官,走路还扭,那一摇一扭的态度,真是风骚死人。可只要皇后在的时候,立刻正襟危站,好像全天下她最端庄高洁一样。 哪天非得教训一下这个臭女人! 突然有人经过,碰了一下李忠义。李忠义吃了一惊,阴冷的目光却来不及收回。那人穿着紫色官服,一看就是文官服色,经过他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别盯着那些没要紧的,做对自己的事。” 说罢迈着官步飘飘洒洒向宣政殿走去。李忠义着实吃惊,看着那人的背影半天,方又徐徐也向宣政殿走去。 皇上坐在殿中,皇后一身常服却也十分奢华,坐在一旁陪着。皇上一方面坐立不安,等着舅舅从前线发来军情奏报。另一方面,没人管束,又觉得自由了很多,将皇上的派头又摆了出来。 只是看孟雨一到,好像见了救星:“表弟,快快站到朕的身后!左边左边,是的吧,拔剑方便。” 非常时期,侍卫自然都带武器上殿。 这时,李忠义也磨磨蹭蹭地来了,不想皇上一看到,更是十分高兴:“忠义,怎么来得么晚?你也站在朕的身后,右边!右边就行了!” 皇后不以为然地瞟了一眼李忠义:“李统领,非常时期,今天是你值守,怎么来得如此之晚?” 李忠义咳了一声:“回娘娘,皇上安排仓促,兵部那边还有事情要交接。” 皇后知道他是皇上的红人,平日也不怎么说他,此刻不高兴地说:“既然知道皇上今日要你值守,为何不昨日就交接完毕?孟公子本来有其他事情,都来得比你早。” 李忠义气得小白脸更白了。孟雨站在皇上身后,支着一只耳朵听着,心说一到这宫里,世界就变得太小了,可是却又太藏污纳垢的太复杂了。 皇上忙道:“哎,来了就好。忠义给朕做事一向很尽心的。” 皇上又对皇后道:“二王已经被围,可你父亲和哥哥始终不主动进兵,难道要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吗?” 皇后心里叫苦,心里想为何要我父亲和哥哥先进攻,孟定国就这么看着?这不是要我们沈家好看。却不敢反驳,只好道:“孟大人掌着兵权,他下了令,父兄定然不敢不听的,京城安危为重,这个道理父亲还懂。” 皇上没有回答,却看着萧正毅:“萧卿,你怎么看当前的战局?” 萧正毅急忙上前:“皇上,二王虽然来势凶猛,但我朝集结的兵力完全处于优势,而且对二王是合围之势,只是一直没有发动攻击。” 皇上淡淡一笑:“是啊,依卿所见,应该如何发动攻击?” 萧正毅道:“镇国公驻扎在二王东面,而郑领卫在二王身后。这两处应该先行攻击,尤其是镇国公。因为郑领卫进入西陲腹地,那是康明王的后方,先动易被留在西陲的军队发现而包围,而且郑领卫在西陲与镇国公旧部联络,未得回应。至于孟大人,只能待沈大人发起攻击之后,待战局明朗再进兵,因为孟大人还有拱卫京师的责任,若是冒然出击,沈大人又不接应,京城就危险了,皇上就只能靠宫中的李统领所率禁军保护了。” 第三五七章 海西女国相 皇上一听,差点没跳起来,这要是孟定国先出手,自己还要靠李忠义保护了,这如何能成。皇后一听气得要命,平日镇定自如的她也急了:“萧大人,您为何口口声声总是针对镇国公?人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父兄都为国征战沙场多年,萧大人怎可如此血口喷人。” 萧正毅不以为然地说:“那就赶紧向二王发起进攻啊,两军天天对着看,很好看吗?况且用兵之事,臣给娘娘讲了娘娘一时也不容易懂得。” 皇后气结,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给气背过气去。 皇上也怒了:“拿我的手诏,飞马送到镇国公军营,着他即刻发起攻击,若敢延误,格杀勿论!” 皇后再生气也没有办法,她也知道,父亲若是再没有动作,就是欺君大罪了。 皇上又道:“我看我这皇上这也没什么事情可理,武将不出兵,我这皇上理事管什么用。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就退朝!” 这时,王言载上前道:“皇上,还有一事要奏报。” 皇上已经不耐烦了:“快说,朕忙得狠。” 王言载急忙长话短说:“海西换了新国王,国相朱妙带国书来了,在朝外候着呢。” 皇上眼睛立刻瞪大了:“新国王?那原来的国王呢?” 王言载道:“海西更替国王与我们不同,原国王已经颁诏退位。新国王是个长期在海外游历,在多个国家为皇室做过顾问之人。名叫且尔岑。” 孟雨虽然生气父亲让江战去海西当国王,此时听了却只能使劲憋住笑,心想爹爹竟然费尽心思给江战弄了个假身份。而江家也放出风声,说二公子乘船出海做生意去了。 皇上下意识地说着:“沙不该,且尔岑……这名字倒都有意思。只是朕忙得很,又心烦意乱的,你说这个时候海西国递的什么国书。将国书收了,让国相在驿馆住两天,找个朝中一品招待一下,依例赐些东西也就是了。” 王言载却多了一句嘴:“这个国相,是个很美貌的女子哩。咱们国朝,女子例不为官,却想不到海西国风俗如此不同。” 这一下,皇上顿时来了兴致:“那就赶紧召上殿,朕要见一见!” 皇后一听,气得非同小可。我父兄替他打仗,他这里左一个美女另一个美女,还异族的也照收不误,之前那个该死的洛丽!当然已经死了。 现在又是个什么朱妙!名字都古古怪怪,人也必是狐狸精! 不一时一个穿着紫红长袍,镶金边五彩宝石小牛皮靴,带着华丽冠饰的女子走进殿中。她身材高挑而健美,姿色美丽而动人,一双黑眼睛深遂神秘,睫毛卷而长,更给她增添了无限风姿。 她向皇上优美大方地行了一个海西国的礼,用国朝话道:“海西国相朱妙,带着我国国王诚挚的敬意拜见国朝皇上。” 孟雨吃了一惊,没想到朱妙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应该是有信息通给自己父亲的。然而不知道她见到父亲没有,如果没有,先来见皇上,显然会被朝中人注意的。 他忍不住盯着朱妙,她现在一身海西国相的官服,完成不是当年绮红院里那个头牌名妓吟妙的样子了。朱妙的视线越过皇上,竟然对着孟雨微微地一笑。孟雨吓了一跳,忙看着别处,也不敢露出任何表情。 皇上看到这么美丽而具有异族风情的女子,简直要酥了,忙道:“国相大人辛苦了,却不知海西的老国王今后作何打算?” 朱妙莞尔一笑,微微弯腰:“皇上,我海西国选贤而举,当然,如果国王的子女很优秀,也可以继承王位。老国王和子女对于掌管政事都感到没有兴趣,更想四处游历,欣赏周围各族,包括国朝的大好风光和各种新奇民俗。新国王是经过诸多严格考察而产生的,目前我国且尔岑国王刚刚即位,很愿意与国朝修好。故第一时间派臣来递国书。” 皇上大笑:“真是一桩佳话,摆宴!朕要宴请海西国国相!” 皇后气的,真是昏庸好色,前方剑拔弩张,他这里看到美人却已忘形,她这一上午吃的气够有一筐了。皇后向群臣看了一眼,王言载急忙又出班道:“皇上,海西国相旅途劳累,先请她去偏殿休息吧。” 皇后也暗暗拉了皇上的衣角一下,皇上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点头:“呃呃,那就先请朱妙国相到偏殿休息,待朕议过事,即当赐宴。” 朱妙早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莞尔一笑,行礼道:“感谢圣恩,朱妙告退。” 她退下之前,眼波流转,波光划过孟雨。孟雨一时有些不自在,在这种地方见面,真是大大的缺少风情。 朱妙刚一退下,王言载便道:“皇上,如海西国王来我朝,皇上必当赐宴。但国相来朝,便有违规矩了。但皇上圣言已出,不如皇上赐宴,皇后亲临也就是了。” 皇上心里不乐,为的就是这个美女,那自己不是白张落了? 果然赐宴由皇后主持招待,她十分端庄地坐在那里,含笑对朱妙道:“国相大人看着很年轻,今年贵庚啊?” 朱妙露出迷人的微笑:“回娘娘,朱妙今年十九岁了。”皇后点头:“真是妙龄啊,又这么有才能。我朝的官员,不寒窗苦读多年,是没有机会的。等到有机会任用,已经是胡子老长,儿孙绕膝。真是羡慕国相大人,如此年轻有才,还有如许容貌。” 朱妙微笑一下:“海西小国,自然不如国朝一般才子众多,要千挑万选,还要博学多才,寒窗苦读多年才可。不过,”朱妙又道,“听说孟大人当年监国时,也只有二十岁,那才真是少年英雄。” 皇后微怔一下,随即笑道:“辅国公那是匡世少有,别人学不来的。” 心里不由对孟定国又增一层恨意,名声都传到国外去了,还是被一个美貌异族女国相羡慕,真是令皇后极其不爽。好在她一向从容大度,脸上没有露出来。这时外面却一声传宣:“皇上驾到!” 皇后一惊,随后有些愠怒,这个好色的皇上还是不死心! 第三五八章 小巷探秘 果然皇上身穿龙袍,头戴龙冠,竟然还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大步流星迈进殿内。孟雨和李忠义跟在他后边,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好笑的表情。 皇后和朱妙都急忙站起来,皇后款款道:“皇上。” 皇上不在意地:“爱卿平身吧。” 朱妙急忙上前:“朱妙见过皇上,谢国朝皇上赐宴殊荣。” 皇上竟然亲自伸手将她扶起,然后手还不舍得放开:“海西的女国相,真是才貌出众,胆识过人。竟然在战事濒危之时,不远数千里来到国朝京城。好,” 皇上一手拉着朱妙的手,一个小宫女急忙送上一个托盘,盘中是两杯国朝佳酿,皇上拿起一杯,小宫女又走到朱妙面前,弯腰举高托盘。朱妙也只好拿起一杯酒。皇上牵着朱妙的手走到殿中间:“贵客远来,朕就与你共饮一杯。待国相回到海西,定要向海西国王转达朕的敬意。”说罢一饮而尽。 朱妙被皇上拉着手,也不好挣开,只好说道:“谢皇上隆恩,那朱妙就不恭了。” 说罢也将酒一口饮下。 皇上开心大笑:“国相真是豪爽!这可是国朝有名的烈酒。” 朱妙雪白的脸上现出红晕,微笑一下:“得饮国朝佳酿,朱妙有福了。” 皇后肚皮快气瘪了。 孟雨也不高兴了,觉得这个皇上是不是又欠让爹爹拎起来揍一顿,朱妙好歹也是外国使节。便对皇上道:“皇上,战事已开京城不宁。皇上已经宣过龙恩,是否先行回殿休息。” 皇上感觉出孟雨不高兴,想是自己太孟浪了。又想现在四处不安全,皇宫也不安全,可不能惹了这个唯一能保护自己的表弟。便道:“是啊,朕理了半天事,也是有些疲乏,回宣政殿吧!” 皇后和朱妙急忙道:“恭送皇上。” 朱妙看到孟雨阻拦皇上,心想:“这个孟雨,对皇上说话口气也这么冲。”不过也知道孟雨是因为皇上对自己态度轻薄而不高兴,心里倒有几分甜蜜。 皇上一直将孟雨和李忠义拖到晚饭后才放走,齐将军便赶来换班。孟雨匆匆走出皇宫,他想去找朱妙,问问她为何偏在此时来到京城?却突然又想起绿萍姐姐在孟公府呆了一天,也该让她早些回去。毕竟她家里生意的事情多,全靠她一人担着。 他决定先回府,然后找人去通知朱妙再见面。 却不想一出宫门,却看到和自己同时歇班的李忠义在前边走着。孟雨急忙贴紧宫墙跟着。街还有几个稀稀落落的行人,李忠义迈着他的罗圈腿走得还挺快,孟雨不敢施起轻功,只是加快步伐跟着他。不一时转进一条小巷,此时巷里只有李忠义一个了。孟雨急忙施起轻功,飞身上了墙头伏在一棵大槐树浓密的树叶下。 想不到李忠义一进巷子,走跑便轻捷了,也没有罗圈腿了。这么一看,他应该是个身材细长匀称,外形还不错的男子,他走到一家宅院门口,轻轻扣了几下门。不一时,门吱哑一声开了,却是一个身材袅娜的女子,虽然是初春晚上很凉,却穿着鹅黄色薄绸,下垂感很好的裙衫,脚上一双淡粉色绣花鞋。她头上包着青纱,身材很是纤细柔软,因为孟雨在墙头上往下看,却看不到那女子面容。只听她说了句:“大人来了?”孟雨愣了一下,这口音却是挺熟悉。 李忠义嗯了一声。倒不像他在宫中那种浮夸的样子。只见李忠义伸手揽住那女子,柔声道:“那个臭皇帝,拖到这么晚才放我,想陪陪你也这么不容易。” 那女子轻柔地笑了一声,两个人相拥着进了院子,门呱达一声关上了。 孟雨心想,原来这就是李忠义的相好。突然觉得不对,自己不是找朱妙有事,还要让绿萍姐姐赶紧回家么?怎么跟这两个不知什么关系的男女浪费时间,还爬墙头,自己也太无聊了好不好? 孟雨无声地跳下墙头,施展轻功想先回孟公府和江绿萍换班。却不想在孟公府附近却遇到了江绿萍和朱妙。朱妙正将一封信交给江绿萍。孟雨急忙过去:“江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江绿萍看是孟雨,怔了一下,说话声音还是有点发颤:“是朱妙姑娘到孟公府来找我,但她觉得不方便进府,便约我出来拿江战寄回来的信。” 孟雨一时无语。因为一直瞒着江绿萍,她一直以为江战去海外做生意。然而做生意要囤很多货寻船带出去,江战当时走得匆忙,也不让江绿萍去送。不知江绿萍怀疑了没有。 朱妙笑笑道:“江姑娘,是我的一个朋友在海外和江战公子在同一条货船上,朋友要先行回来,江战公子便托他带信给你。没想到遇到国朝战事,朋友在路上遇到我,不敢再往京城这边来,便托我带信。若是江姑娘有信,也可以交给我,我的朋友出海的很多,走的同一条商路,一定能将信带到的。” 江绿萍感激地说:“谢谢朱妙姑娘,真是辛苦您了。”她转而又对孟雨道:“孟公子若是和朱妙姑娘有事,我就先回孟公府再等一会儿。” 孟雨不好意思看江绿萍,但又忍不住不看,十分尴尬地说:“辛苦姐姐了,姐姐快回家吧,我马上就回府了。” 江绿萍哦了一声,便和孟雨告辞。 孟雨没有忽略她眼中的痛苦,也感觉到她对于江战这封信的疑惑。或者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能够比较好瞒。而江绿萍这样聪明剔透的,江战突然没有交待就不见了,肯定会觉得疑惑的。 江绿萍不想过多停留,便又谢了朱妙就走了,孟雨看着她默默走远的身影,心里很不好受,像猫抓一般的痛。 他始终不敢回想,为什么突然之间,到手的幸福就飞远了。这个娇小秀美的姐姐,真的再也不属于他了。他凝视着江绿萍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远处的巷子里。 第三五九章 对话女国相 朱妙这才轻轻叫他:“孟公子。” 孟雨猛醒了一般:“呃,朱妙姑娘,我正有事情问你。不如去孟公府坐一下吧。” 朱妙仍然很迷人地微笑着,孟雨的心事怎么能瞒过她这个聪明的女国相。看来孟雨对她的尊贵国王的美丽姐姐,竟然是有着特殊情绪的。 “孟公子,我来当然是想传递国王的信息给孟大人,但是孟大人既然不在,你也是知情者,便向你交待就是。” 说罢,她静静地微笑了一下。初降的黑暗将她原本奔放热烈的美丽的脸庞映照得线条十分柔和。 孟雨道:“去府中说吧。” 孟雨怕母亲应秀灵知道江战的事情,一定会和父亲发生冲突,也会非常担心江战,便将朱妙带到爹爹的书房。 朱妙道:“江战,呃,不。且尔岑国王,真的是非常贤良有为的一个明君。只是大夏和北燕目前内部都有波动。但海西的力量太弱,甚至于没有什么能力探听消息。国王请候灵闪帮忙,才探听到虽然通过孟大人的斡旋,大夏国王和国朝达成了和平协议,保证不主动进犯边境。但大夏朝内也是几支力量分庭抗礼,有的力量是有意在某些特定时候,可以和北燕联合打国朝的主意。北燕国王本身对国朝就很敌视,只是北燕一直有内乱,暂时无力大举进攻国朝,所以也在寻找机会。” 朱妙又道:“我本意是来找孟大人的,没想到差了一步,他已经去前线了。我不敢离开京城南下去追,会被你们的皇上怀疑,所以请你将消息传递给孟大人。” 她停了一下又道:“国王要我转达,要请孟大人加强探马的力量,此外还需与大夏和北燕内部联络,以减少边关压力。海西是小国,以前一直置身事外,这次为了防止大夏和北燕联合,国王也是努力冒险做了不少事情。一旦有事,国朝还是及时接应比较好。” 孟雨低下头:“我明白,一定将消息尽快传给爹爹。只是,爹爹交给江战一个这么危险的任务,我真的觉得很对不住他。” 朱妙笑了一下:“我们海西很庆幸有这样一个国王,王后也很贤明能干。她家就是西玉州的,从京城走的时候太匆忙。她后来又托人从西玉州买了不少种子,农具。打算开春之后教国民耕种。另外还有织布机和蚕丝,棉花,现在已经在教海西妇女织布。只是,” 孟雨一惊:“只是什么?” 他脑子一时拐不过弯,竟然以为是江战和萧点秀是不是有矛盾了? 朱妙微笑着说:“只是王后已经有身孕了,或许很快我们就有一个小王子了。” 孟雨一时又惊又喜:“是真的吗?这真是太令人高兴的事情。” 朱妙拉起孟雨的手:“你呢?国朝的神探,你想好选择哪一个红颜长久相伴了吗?” 孟雨被她抓着手,竟然浑身都烫热起来。不得不承认,这个海西美女实在是太有魅力了,孟雨每次见到她都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然而,他们之间的差异毕竟太大了,孟雨觉得能跟她惺惺相惜,却不可能心心相印。 他将自己的手盖在朱妙手上:“朱妙姑娘,你真的是令孟雨佩服。孟雨已经订亲了,是按照我们国朝的习俗,未来我会有一个最美的国朝新娘。” 朱妙笑了,笑容里有一点点哀伤:“是呢,我知道你的。你一定会娶一个国朝女子做妻子。” 说罢,她站起来:“我也要走了。京城处处是眼线,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是来孟公府给孟大人请安送礼的吧。” 孟雨也站起来,笑了一下:“好。” 朱妙又看了他一眼,一时两个人都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很友好地告别。孟雨将她送到府外,看着她离去。 回到府里,他脑子里既没有继续想朱妙,也没有想起回来后还没有去看笑笑,他的脑海里始终都是江绿萍。江姐姐一个人住在店铺里晚上打理生意,白天操持孟公府的事情。然后还被瞒着自己亲弟弟的真实情况。而郭世超又跟着孟定国上了前线,江姐姐真是太孤清了。而且郭世超年纪小,没有什么经验,面临这样的恶战,不知道江姐姐有多担心他,然而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 他回到自己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块西玉州产的绣花粗布。那是他去江南之前,头脑一热,在西玉州买的。当时买了整整一匹,还让沈婉华伤心了。后来他将其中一块带一整朵红花绿叶的白布剪下,随身带着。不想在江南就遇到江绿萍要嫁给程老爷的事情,这块花布就始终没有拿出来。 这是他确定自己对江姐姐有感情,而且决定要去找她才买的,对他自己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然而江姐姐却知都不知道,他们就已经结束了。 他呆呆地看着花布,也完全忘记了,早上出门前他没有去看笑笑,而回府之后,也完全把笑笑忘了。 沈赫昌看到皇上真的发怒了,而女儿还在宫中伴君,不得不认真对待,和二王联军展开激烈的厮杀,等战斗正酣之时,孟定国带禁军和援军从二王另一侧进行夹击。在孟定国和沈赫昌的联合进攻下,二王大败,隆玮被俘。而隆琪在与沈炯烈的对阵中一个闪失,刀被磕飞,沈炯烈正要挥刀取隆琪的性命,却不想自己的刀被一把剑搪住了,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应少言。 他怒道:“应少言你为何挡本官的刀,莫非你与康明王有勾连吗?” 应少言微微一笑,此时隆琪已经跌到马下,郭世超飞马赶到,用刀压住他,随即道:“王爷得罪了,末将带您去见孟大人。” 应少言这才对沈炯烈道:“沈大人,留个活的,皇上自会审断。”随即将剑抽了回来,对身后的亲兵道:“撤军。” 沈炯烈看着应少言带人走了,吃惊地对父亲说:“他手里的这支禁军厉害啊,孟定国留他在京城,想必是另外有用意的。” 沈赫昌脸色铁青:“孟定国从来都是留后手的,他后半程才进入,根本就是在练兵。隆琪太能打了,我们的人损失不少。孟定国这个老小子,实在太缺德。” 沈炯烈心有余悸地道:“爹爹,孟定国能独揽朝政这么多年,天下差不多是他的,爹爹还是小心为是啊。” 沈赫昌哼了一声:“就是不想让他独揽,我才费力布局十几年。还把端华也送到宫里,可惜功亏一篑。” 第三六0章 王爷的最后时刻 沈炯烈觉得父亲未免有些太追求权力了,他心里不理解,即又不能反对。父亲除了没有及早认他,对他是真心十分好的,妹妹在宫里也是一力替自己谋划,而且妹妹是很不喜欢皇上的。他天生老实,又存了对父亲和妹妹的感激之心,所以对沈赫昌惟命是从,虽然不理解父亲,即从不敢生出对父亲的质疑之心。 沈婉华随着父兄又到了京城,这次她心里的感觉是颤颤微微的,京城令她恐惧,但她不舍得离开。 康明王是被俘回京城的,她虽然胆大妄为,也知道这次康明王恐怕性命不保了。她对爹爹哭了半天,对姐姐哭了半天,然而没有人理这个小丫头的荒唐。 康明王被下到死牢,她是再怎么贿赂也不可能再进去了。沈婉华又想到了孟雨,然而孟雨只是对她说:“偷偷给他敬杯酒送他就是了,你不可能见到他的,你的关心我给你带到。” 孟雨说罢,便跟着孟定国一起准备上马离开。沈婉华傻了一样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明白过来,孟大人和孟雨,一定是要去处置康明王。 她飞跑过去,抓住孟雨的胳膊,拼命叫着:“带我去!带我去!” 她的声音尖利而悲惨,孟雨猛吃一惊,却并没有制止她,任她拼命摇着他的胳膊。 孟定国身后的卫士也吓坏了,但看到孟雨不动,也没有人敢上前制止。 孟定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喝道:“拉开她!去两个人,给沈赫昌送回去!” 沈婉华被吓住了,她再胆大,也不敢在孟定国面前乱来,怯怯地松开手:“孟雨,他今天就会死吗?” 孟雨没有办法回答,确实他现在要去做的,不是什么好事。两个卫士走到沈婉华面前,彬彬有礼地说:“沈姑娘,我们送您回去。” 沈婉华大大的眼睛看着孟雨,脸上都是眼泪,孟雨看了也不忍,但只能尽量轻柔地对她说:“别犟了,回去吧。” 沈婉华跟着卫士走了,一边还是忍不住哭着回头看,她看到孟定国和孟雨上了马,两个丫环将一个小男孩抱上马车。她知道那是康明王的儿子,她再傻也知道康明王大限已到。 谁也没想到,在最后时刻,皇上突然驾临。 但孟定国却不让皇上进死牢,在旁边的一间小屋里,君臣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对抗。 皇上气得跺脚:“杀了隆琪,全天下都会以为是我毒死的望珠母子,现在让那些人得逞,舅舅你是不是糊涂了?!” 孟定国面沉似水,眉头紧皱:“管它何朝何代,首先要明典正刑。任何人都不可以造反。造返必死,不论什么理由。” 虽然连孟雨也不让进去,而且爹爹并没有交待,但孟雨早已经替父亲探明,毒杀望珠母子不是皇上所为,而是有人在刻意挑拨皇上与诸候王的关系。况且,皇上平时也是小肚鸡肠,对皇亲猜忌过份,所以这件事让很多人都相信是皇上做的。这也算皇上自食其果吧,但康明王无疑太冲动了,起兵反叛的事情也敢做,也是授人以柄。之前冲动鲁莽害了萧梦时性命,仍然不知道记取教训。 屋内,皇上更气了:“什么造反必死,难道应正云当年不是造反吗?舅舅你怎么不同对待!” 孟定国气的真想踢皇上,心说说你是昏君也不冤枉你,他一阵冷笑之后才冷冷说道:“应正云是有成王手谕的,皇上又忘了!他忍辱负重,而且为此付出了二十年的人生,都不肯拿出这个手谕,还不够还你家的皇恩浩荡吗?” 皇上也猛醒自己说错话了,但心里仍然一万个不甘,想着自己好歹也是皇上,竟然被人如此设局:“难道依舅舅所言,就让那帮人得意了不成?!” 孟定国淡淡道:“暂时如此而已。惩治了康明王,以后对付的只是一股势力。若留下康明王,人人都会认为造反可以不死,那国朝也就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了。” 皇上无语。自从他成年亲政之日起,就想摆脱孟定国。但却为了摆脱他,而不得不被更多的人摆布。终于在毒杀舅舅之后,他才发现有江山失控的危险,他也第一次知道了害怕,知道只有一个皇上的名头,是什么也搞不定的。所以,两年后北燕进犯边关,他疯了似的派人四出去寻找舅舅,从此甥舅两个仍然多有摩擦,但总体上皇上心里是承认跟其他人相比,舅舅还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 他索性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却着实觉得窝囊得很。 孟定国从屋里出来,对刘成道:“谁让你带着皇上乱跑的,赶紧送皇上回宫!” 刘成吓得不轻,急忙弯腰称是,赶紧进了屋,小声对皇上道:“不要跟辅国公争了,老奴陪您回宫吧!” 皇上怒道:“我要见隆琪!” 这个大牢,自从关了康明王,就加强了戒备,孟雨也是进不来的。不想皇上也到了,孟雨趁皇和爹爹发生冲突,急忙赶到康明王被关的囚室。 孟雨对卫士掏出令牌:“孟大人在和皇上谈话,要我先进去。” 卫士陪笑道:“孟公子,您的那个天下通行的令牌是不好使的。”孟雨噗地一声笑,把令牌拎高:“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 卫士一看,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将门打开,孟雨刚要进去,又回身道:“将门从外面关上,包你不会有事。” 那卫士哎了一声,急忙将门关上。 康明王一身白衣,头发披着,坐在一张只铺了稻草和被单的床上。屋里陈设简陋,却很干净,看来也没有给他受什么苦。 康明王看只有孟雨一人进来,不由一愣。囚室很小,孟雨两步就走到康明王身边,简短地说:“跟我换衣服,用我令牌出去。” 康明王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站起来:“孟雨,本王谢谢你。一切都不必说了。自起兵那天,我就没打算活着。我就是要给皇上一个教训,我要下去陪兰姿,她没有我,会孤单的。” 康明王说完,眼睛也红了。 第三六一章 怀疑 孟雨急得不行:“王爷,你不要太固执。兰姿姐已经死了,她活不过来了。你还有儿子,你要让你的儿子成为孤儿吗?” 康明王淡淡地笑了一下:“孟雨,你不明白我的心思。我也知道这次不是皇上所为,他是被人设计陷害。这和当初宁王的谋反同出一辙。当日我就劝说过他,可恨皇上不听我的。这次我死了,他或许才能更明白一点。我若活着,永远是个罪人,不能见天日,我的儿子也会背负罪名,抬不起头来。我若死了,孟大人会照顾他,我没有什么可以挂牵。” 孟雨还要再说,康明王摆摆手,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白墙:“这里如此森严,我就是侥幸出去了,外面是个更大的牢笼,天地之间都不会有我的容身之所。你的好意,本王这里谢过了,只求你和孟大人关照好隆玮。” 孟雨看他执意不肯,只好道:“好吧,我不勉强王爷。婉华姑娘刚才想跟我过来,还求我想办法,被爹爹轰走了。” 康明王嘴边现出一丝微笑:“多好的女孩子,可惜她喜欢的人不懂她。” 孟雨也苦笑了一下:“是啊,我本来也是很个麻木的人。” 门突然开了,孟定国一脸怒气地出现在门口。 孟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攥紧那块令牌。 孟定国没理他,走到康明王面前:“时刻已到,我送王爷上路。” 康明王看着孟定国,深深一揖:“这一揖,为了本王辜负了大人的期望,也为了大人照顾我唯一的儿子。” 孟定国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康明王:“好吧,之前我对王爷的话太多,奈何没有一句王爷听得进去,今日就不必再说了。只是还有个人,想要再见王爷一面。” 说罢,孟定国向旁边闪开,康明王看到的,竟然是皇上! 皇上对孟定国的教训仍然心有不甘,与康明王的性命相比,他虽然更关心的是不能让他的对手得逞。然而当面对这个堂弟的时候,他真的不想让他就此命丧黄泉。他想起在大夏,自己兵败被敌兵追杀,那个将自己托起来翻到城外的人。他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一句,日后若能相见,定报大恩! 然而如今,一切都像是恍若隔世。这个堂弟,回来就惹了一堆乱子给自己,最后竟然还敢起兵谋反! 他看着和自己长得很相像的隆琪:“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康明王冷冷一笑:“该说的话,都被臣弟遭遇的经历回答过了。臣弟要去另一个世界寻找答案。” 皇上竟然心中有一丝悲伤。他许久才又说:“朕来送送你。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你的儿子朕会善待。” 康明王低下头:“本来,我还有一个孩子的,可他没有出世,就和他母亲一起死去了。” 一尸两命,母亲和没有出世的孩子俱亡,那也是皇家血脉。皇上内心也觉惨然。 康明王又抬起头,对皇上道:“如此,臣弟就走了,希望国朝万代昌盛,基业永固。” 皇上注视着他,半晌才道:“朕本想留你一命的,但终究大不过国法,如此,你就好好上路吧。” 说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孟定国这才慢慢地问康明王:“见过庆回了?” 康明王终于掉下眼泪,他点点头:“拜托大了人!” 孟定国道:“王爷放心,我对他一定比自己的儿子还亲的。” 说罢,孟定国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太监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杯酒,散发着奇异的酒香。 孟定国对身后几个卫士和太监道:“你们服侍王爷上路吧。” 说罢也出了囚室,快步走了。孟雨忍不住又回头看看紧关着的屋门,才跟着父亲一起出了大牢。 出了牢门,孟定国面沉似水,直到卫士将缰绳递给他,他一只脚踩上脚蹬,突然转过身瞪着孟雨:“你胆子有几个大,敢从我身上偷走令牌?” 孟雨不语。 孟定国将手伸到他衣服里,一把抽出令牌。原来刚才孟雨拿给卫士的,却是孟定国“总令天下兵马,代摄国朝政事”的令牌。 孟定国将令牌在孟雨面前晃了晃:“臭小子,下次再敢这么胆大,老子打断你的腿!” 闷闷的回府路上,孟雨和孟定国都不想说话。进了孟公府,又穿过垂花门进了内宅,孟定国才想起:“朱妙已经离开京城了吗?” 孟雨点点头:“恐怕已经快到海西了,那边也吃紧。江战身边缺少得力的人,候灵闪对海西不熟悉,又不会说北燕话和海西话,沙不该只是个文臣,所以她必须快些回去才行。” 孟定国点点头:“我的探马已经撒出去了,但渗入大夏和北燕朝内,并不那么容易,当年……” 他还要说,突然看到应秀灵和江绿萍已经快走到他俩面前了,他吓了一跳,猛地停住不再说了。 江绿萍看到孟定国和孟雨,似乎也很慌乱,急忙上前向孟定国行礼。孟定国道:“绿萍,你今天怎么得空来了?” 江绿萍脸微微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来看看孟婶婶。” 孟定国和蔼地笑了一下:“绿萍,世超不在,辛苦你了,孟公府一大家人,都要麻烦你来照顾。世超这次平叛中很出色,真是一员虎将,皇上也要嘉奖他的。” 江绿萍虽然成熟懂事,也很大方有礼,但在孟定国面前,却仍然有些紧张,她红着脸说:“这些都是绿萍应该做的事情,孟叔叔不必客气。世超也多得叔叔关照,绿萍这就告辞了。” 说罢,她也没有敢看一眼孟雨,就急忙走了。 看她走了,孟定国看了孟雨一眼,孟雨心里也打鼓,不知道江绿萍听到他和父亲谈论江战没有。孟定国忙问应秀灵:“自从我们得胜返京,绿萍就再没有来过,怎么突然就来了?” 应秀灵用一双仍然很秀丽的眼睛看着孟定国:“大人好像很紧张----绿萍是想问问江战的音讯。记得当初走的时候,大人和江承天都交待是有个任务要江战帮忙,但江承天后来来信,说是任务已完成,江战已出海做生意去了。现在时间久了,绿萍觉得奇怪,就底下偷偷问我知道不知道江战去哪里了。我倒也有同样的疑问。” 孟定国心里紧张,忙对应秀灵道:“现在国朝是战乱期间,生意太难做了。所以江战完成我交给他的事情之后,我就托熟人给他介绍了生意。这一去海外,不都得好几年,好在有点秀陪他。江承天也很高兴他既成家,又有事情可做,不用荒废在家里。” 第三六二章 宫中小猫 应秀灵叹了口气:“好几年,不知道我还能见得到他不。” 孟定国知道应秀灵是孤鸣鹤看中才收徒的,天生聪明慧性,不是那么容易骗的。而且她一向将江战当亲儿子一样,甚至比对孟雨还疼爱。孟雪的事情,弄得应秀灵一直堵心,如果被她知道自己让江战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恐怕这个厉害的妻子会活剥了自己的皮。 况且,更不能让她知道的是,她已经病势渐成,真的可能再见不到江战了。 孟雨搂住应秀灵的肩膀:“娘,江战和点秀姑娘感情可好呢,而且他们也快有孩子了,我们都替他高兴吧。” 应秀灵点点头:“那现在我就赶紧追过去告诉绿萍,她心里着急得很,看起来对江战做生意这件事,有点怀疑的。” 说罢,她慈爱地摸摸孟雨的脸颊,也没理孟定国,就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出了垂花门。 孟定国和孟雨面面相觑,应秀灵和江绿萍这一对心眼透明的女人,糊弄起来真是太不容易了。孟雨心想,搞不好爹爹要作茧自缚呢。说起来孟定国在国朝说一不二,霸气十足,在家里还真很有惧内之风。 孟定国看着她依然苗条的背影,心里叹了一口气。 康明王就这样被处死了。 而且是孟定国亲自决定的,他心里同样非常不好受。 康明王是他看中的人才,从十几岁起就领兵打仗,率大军北征,如今却含着一腔冤屈服毒自尽。 形势已渐渐明朗。沈赫昌果然气焰又嚣张起来,最后和孟定国合兵取得平叛的胜利之后,却一鼓作气多跑了二百里到京城外驻扎,自己也和沈炯烈在城外扎营,说是等着皇上嘉奖。其实是在试探皇上的态度。 孟定国皱着眉对应少言道:“沈赫昌如果借这个机会在京城长期驻扎下来,始终不肯回兵,不就是直接想要谋反吗。况且皇上强令他率先攻击,虽然折了些人马,却也让他士气大振。” 应少言躬身回道:“沈赫昌和沈炯烈父子现在的兵力,不足以谋反。一旦兴兵,京城居中,各地勤王是非常迅速的,很快就会对他形成合围。而且这次平反二王,京城的兵力很强,沈赫昌也不是不知道。以他的谋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孟定国赞许地看着他:“然后呢?” 应少言道:“但是,我们更要提防的是还会有其他势力在觊觎国朝。不仅是国朝境内,还有外族。沈赫昌是个没有操守的人,他有可能勾结外族进攻国朝,我们应该有所考虑。另外,朝内和宫内的势力,也必须摸清楚,皇上某种程度也在被左右着。” 孟定国看着应少言,笑道:“我的女婿,果然不同凡响。朝内和宫内的事情,是让孟雨查的。这个小子,” 他略微有点烦心地想了想:“其实孟雨做得也很不错,他是一个人抗一个朝,现在的线索基本已接近谜底,该来的终究会来。” 应少言也点头:“至少三派合盟,一下就阻住了河东反对势力甚至大夏的威胁。虽然武林人士不能完全左右河东的局势,但至少是我们很有力的帮手了。当时我都没有想到孟雨能搞定三派掌门,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孟定国笑道:“孟雨就是个胆子大得荒了的孩子。当然,”他不无得意地说,“这也遗传我。” 应少言也忍不住笑了。 孟定国却一指应少言:“你其实很遗传你父亲的。只不过他不承认。他这个人,人家脾气好一点,温和一点,就嫌不如他当年行事果断,年纪不小了,还怪自恋。” 听姑父夸自己批评父亲,应少言不好赞同,只好又笑笑。他其实最爱的就是父亲,离开西玉州的时候,他心里对父亲真是不舍,然而父亲冷冷的样子也确实令他伤心。但他最亲近的却是姑父孟定国,当年在西玉州戴罪的时候,也只有陪姑父聊天是最开心的事情。 孟定国又道:“你现在不要在禁军了,你带的那只禁军,直接划归我手下吧。你就给我做副手。” 应少言吃惊地瞪大眼睛:“姑父,这怎么可以?” 孟定国笑笑:“就当是照顾自己女婿呗,我看谁敢说什么。” 应少言不好意思地笑了。在严厉的父亲面前,有姑父这么个和蔼的长者对自己,真令他感到温暖。 不过,他心里还是惦记着父亲。客栈分手时,他分明看到父亲流露出的慈爱与不舍。若是自己成了姑父的副手,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西玉州见父亲呢?其实他还是喜欢在西玉州父亲手下听令。在京城,皇气太重,官气太重,他很不习惯。一时,他又高兴,心里又为难。 已经是阳春三月,天气更暖和了。嫩绿的垂柳迎风摇摆着,燕子在柳枝间穿梭。而皇宫的红墙黄瓦,在蓝天白云映衬下格外雄伟壮丽。 沈婉华又住到了皇宫里。 虽然皇上很冰冷,皇后姐姐也总是责怪她荒唐。 但在这里,她才有可能遇到孟雨。 孟雨还真的隔几天就会进宫,遇到沈婉华也不说话,但是会对她笑一笑,两个人便擦肩而过。遇到郭世超的时候更多一些,而郭世超却对她视而不见,冷得像一块冰。沈婉华知道郭世超家被灭门的事情,她也知道很可能与自己的父亲有关,可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每次远远的看到郭世超,她就赶紧避开。 自从康明王死了,沈婉华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常常陷入自己的遐想当中。她除了遇到孟雨的那一天,心里就会高兴一点外,也并没有其他的任何事情。没有开心,没有欢乐。连她最忠心的丫环巧果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小姐。 这几天,沈婉华发现了在宫里流浪的一只小奶猫,雪白的身子,背上是黄色的,两个耳朵一黄一白,叫起来喵喵的,声音很细弱,真是可爱极了。可它想必是失去了母亲吧,也是个小孤儿呢,也可怜极了。 开始她只是偶尔看到这只小猫,就喂它些吃的,还给它起个名叫小黄。后来小猫像认识了她,经常到她住的殿门口喵喵的,讨到食吃,就一副慵懒的样子赖在沈婉华身上,呼呼睡去。沈婉华和姐姐住在一起,时间一长,皇后也烦了,说她:“你弄个猫天天上门喵喵喵的,吵得很。皇上来这里,万一惊了驾怎么办?赶紧处理了。” 第三六三章 另一个王爷 要是往常,沈婉华定要撒娇撒痴跟姐姐顶嘴,现在却完全变了个人。她和皇宫最边远的西角门看门的老太监说好,将猫送给他。沈婉华给小黄饱饱喂了一顿,叹着气对她说:“小黄啊,我也想留你。可是一个王爷的命说没有就没有了,你一只小猫,又能怎么样呢。给你找个平和些的人养着吧。” 她抱着小黄,朝皇宫最偏僻的那一角走去。眼看离西角门不远了,小黄大概是看到都要出皇宫了,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主人不要它了。 它猛力一挣,从沈婉华怀中挣脱,蹭蹭几下就攀上了一座不起眼的院子的院墙,又从院墙窜到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上。 沈婉华急了,急忙跑到墙边叫着:“小黄!小黄!快下来!” 小黄却不肯听。它心里有些生气,主人竟然不要它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主人走了,肯定没有人给自己好吃的。主人怎么突然变得狠心了? 沈婉华越喊,它越往上爬,却爬到一棵很细的树枝上。小黄吓得四个爪子紧紧抓着树枝,身子也随着树枝摇晃起来。 沈婉华一看自己已经完全不可能够到小黄了,吓得哭了起来。 这是皇宫中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的院子,锁着门,门口有卫士把守。虽然已经是春暖花开,院子里却阴冷得仍像是在经历着严冬。 那个有免死手诏,力大无穷,替康明王和自己不愤的隆玮,就被皇上关在这里。和康明王不同,皇上一直不喜欢隆玮,原因只是因为隆玮比他小,却从小力大无穷,一次惯常的比武中,将小皇上扔了个大马趴。 小皇上非常丢面子,因为其他堂兄弟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这份恨意竟然就记了好多年,所以太皇太后一死,皇上就处处给隆玮小鞋穿。而隆玮又是脾气耿直暴烈,最受不了欺负的。好在今天皇上终于可以彻底欺负他了。 他已经被关了不少日子,只能看到院子里四四方方的一块天空。周边都是高墙,确实如囚笼一样,把他这个野马般的王爷给憋坏了。 院门口有两个卫士把守,听到声音跑了过来,一看原来是沈婉华,忙道:“沈姑娘,出什么事了?” 沈婉华急得不行:“哎呀!你们快帮帮忙!小黄爬到上面下不来了!” 卫士一看,忙说:“哎呀,不行,太高了呀。不然等它掉下来的时候我接着。” 沈婉华生气了:“胡说,你要是接不住呢!” 卫士为难了:“沈姑娘,我们也实在不会爬树啊。” 他们这儿正乱着,却看到院里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几下就蹭蹭上了墙,又攀上树,踩着树杈,将小黄抱下来,又蹭蹭几下就落了地。他走到院子的铁门旁,隔着门道:“沈姑娘,你为什么把猫抱到这里来?” 沈婉华一惊:“你是谁啊?为什么关在这里?” 那人笑了一声:“我就是那个跟康明王一起造反的隆玮,你不是见过我吗?” 沈婉华吓得啊了一声:“我知道你被皇上关起来了,原来关在这里啊” 隆玮对沈婉华道:“你为什么把这猫带到这里来?” 沈婉华沮丧地说:“皇后姐姐不让我养,说怕惊了驾。” 隆玮哦了一声,他迟疑了一下:“把这猫送给我好吗?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有吃的给他。” 沈婉华想了想:“你一个人啊,皇上什么时候放你啊?” 隆玮淡淡地道:“我怎能知道呢。我只知道他恨死我,也许想把我囚死在这里吧。” 沈婉华像被打了一下:“不会的!你一定能出去的。小黄你就留着吧。” 隆玮笑笑:“我是要有个伴呢。今天抓猫的事情皇上知道了,一定会把墙再加高的。” 沈婉华呆了,她看着那个被高墙围起来的院子,心想一个人关在这里有多孤单多可怜呢。 她隔着门对隆玮道:“王爷好好照顾小黄,明天我带吃的给它。”她停了停,又道:“也带吃的给王爷。” 隆玮抱着小黄,心里有些开心。这些日子都是他一个人,实在是憋坏了。他对沈婉华道:“好啊,不过给小黄就行了,不用给我带了。” 沈婉华嗯了一声,就跑掉了。 她没有想到皇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也没有想到能又见到隆玮。 二王叛乱平定之后,郭世超又重回禁军当了禁军充领,但皇上却舍不得李忠义再去兵部,那样离他太远。皇宫里的人都流传着一个搞笑传说,李忠义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于是李忠义挂了兵部的职,却近随皇上左右,随时听命。 时间长了,孟雨倒是了解了李忠义这个人,他是皇上最亲信的人之一,没有之二。但奇怪的是,他和所有皇上的其他亲信关系不是疏远,就是有摩擦。例如刘成这种,是离他远远的;而吴月清和曹腾这种,就是恨不得和他互咬对方到血淋淋才罢休。仍然每次发生矛盾,皇上都是偏袒李忠义,对其他亲信只是言语安抚几句。至于皇后和皇后的亲信,倒是和李忠义两不相扰。 孟雨的理解是,和皇上的亲信之间,大都是利益之争。况且皇后的宫女,因为皇后不给李忠义做靠山,他倒是半点不敢碰的。 之前李忠义率禁军去接也固纯,竟然刚一交接,也固纯就逃跑了。皇上竟然并未加罪,反而百般安抚,怕李忠义受到惊吓,旁人也是呵呵了。 所以郭世超一来,所有人都把李忠义当成空气,大事小事都找郭世超,把他忙活得够呛。但这并不影响李忠义继续招人讨厌,对宫女是轻薄调戏,对手下的禁军则是索贿勒索。就连郭世超刚蒙诏上京进入禁军的时候,也被他索要过金银,算起来也只有应少言虽然脾气随和,却根本没有理他这一套。李忠义虽然恨应少言,却知道他的根底,也不敢得罪。 孟雨坐在刘成的小屋里,这次喝的是江南江家的贡茶了,孟雨真心喝出了苦的味道。 死去的易容人是连接刀盟和皇宫势力的那个关键的一环,他断掉了,线索也就断掉了。其实宫中和朝中的内幕,孟雨已经知道了大概十之八九,然而皇上已经收了易容人,却硬是让谜底再一次滑走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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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的大哥和小兄弟,因为同一个女子变得别别扭扭。孟雨早就察觉到郭世超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所以虽然他并不想再跟他有什么尴尬的接触,但也不想看着他陷入险境之中不能自拔。而且纵然他愿意替郭世超分担那些危险,郭世超也并不一定相信他,当然也许是不愿意孟雨和他一起冒险吧。他早就觉得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心思很深的。看他在双凤山庄被灭门之后,处理家里事情之周密就知道了。 “世超,你跟爹爹出去打仗固然危险,但那是战场上明刀明枪的危险。其实宫中危险更多更莫测。最近一段时间,刀盟受重创,没有太嚣张作案了。但刀盟本身就是起于宫中和朝中的,你总在皇上身边,自己要小心。有事就找我或者表哥,找爹爹也可以,不要自己撑着。” 郭世超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孟雨在前朝几大殿的空地上走着。眼看快到宫门了,他才慢慢说道:“孟雨大哥,我虽然没有替刀盟做什么事,但毕竟曾经身陷其中,很不光彩。如今爹和二叔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有时很难自处。” 孟雨停住脚步,看着郭世超。他能体会郭世超的感觉,但事实上他们相识不深,孟雨也不敢肯定郭世超能完全相信他。 孟雨慢慢说道:“世超,我和你接触的机会也不多。但至少还有表哥和爹爹,爹爹带着你出征,也是十分欣赏你,喜欢你的。其实我觉得你愿意开口讲,比你有一天想报答我更重要。开了口,大家就是完全彼此信任的朋友。” 郭世超用靴子尖蹭着地上的草皮,家世的不幸,让这个少年时时处于两难之中。他想了半天才说:“孟雨大哥,你是我最敬佩,最信服的人,没有第二个。其实我想,并不是我什么都告诉你,你才能懂。你心里其实好多事早就明白。双凤山庄你是亲自经历的,我全家几乎被灭门,我还能在朝中做个小官,安然到现在,已经说明很多事了。”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 孟雨也不由抬起头,天依然蓝,云也依然白。皇宫依然巍峨壮丽。然而那充满灵动的飞旋的白鸽已经不见踪影。 孟雨转过头看着他:“我知道不等于你明白。你现在身处危险中,你没有意识到吗?你要出了事,不要说别人,江姐姐怎么办?” 郭世超眼中微微湿润了:“孟雨大哥,江姐姐的事情我从心底里对不起你。大概就是我实在无力自拔,才会和江姐姐走到一起吧。和她在一起,我才不会恐惧,才会有温暖。若是我有运气,能走到和她成亲的那一天,我会好好疼她一辈子。” 他说罢,看着孟雨,眼里盈满泪水:“孟雨大哥,其实我现在心中已经没有为正义,为国朝,为天下苍生而战的任何一点点想法,我只想能稍微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能让家人安康就很好了。” 他说完,却不等孟雨再说话,已经快步走出宫门。 孟雨看他走远的身影,不由呆住了。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孟雨下意识回头,竟是那个人见人厌,只有皇上见了就喜欢的李忠义。 李忠义笑嘻嘻地:“孟公子,去玩两把呀?” 孟雨一怔,知道他说的是要赌两把,不由笑了一下:“眼下可不行,我的事没完呢。” 李忠义道:“从前京城张家丢只鸡呀,李家丢个针呀,严重点的,周大家的小闺女丢了呀,王二家的媳妇跟人家跑了啊,好像都离不开神探。神探一直忙得狠,怎么最近闲起来了?孟大人出征也没带上你,真是心疼你,听说把你关在孟公府,让江姑娘保护着呢,果然小脸捂得挺白啊。” 第三六五章 赌局与相好 说罢十分讨厌的大笑起来,只是旁人觉得他讨厌,他自己倒觉得自己很幽默似的。 孟雨竟然没有生气,仍然微微笑着:“李大人,孟雨真的在想事情,不如你们玩,孟雨看看就是。” 李忠义一听,嘎嘎地大笑起来,指着孟雨道:“怕输!对不对?”他说得得意极了,“我早听说了,孟大人是国朝第一名臣,而孟家大公子就是国朝第一抠门的人。看这身上的衣服,洗过好几水了吧,都褪色了啧啧……” 孟雨仍然微笑着:“李大人不是要玩两把吗?再在这里只管说,可要耽误您赢钱了。” 李忠义一挥手:“得得,一起走,一起走。” 正是当值的时候,几个禁军很不情愿,但又不敢得罪李忠义,只好在一个隐蔽的小屋里陪着他玩叶子戏。因为防着有人盘查或者皇上突然有叫,赌得也不大。孟雨一边想自己的事情,一边冷眼旁观。李忠义玩得还真是投入,好像任何一个简单的事情都能让他情绪很高涨,这让别人不得不觉得他头脑简单。只是没玩一会儿就发现他很会耍赖,说他草包吧,还很会作弊。好在一开始都是赢的,他大呼小叫,不断将钱收到自己面前。好景不长,他的运气迅速转坏,不断输钱,渐渐的脸上表情不好了,再渐渐的脸上成了猪肝色,先是不掏钱。然后索性一推叶子:“好了好了,不玩啦!” 几个禁军一愣,他却趁他们没留神,一把将桌上的铜钱和散碎银子全胡撸到自己面前。一个大胆的禁军道:“哎哎!大人,那不都是您的,我们的也在里面……”李忠义不听则已,听这个禁军这么一说,上去就将他怀里装的钱都掏出来:“这里还有,刚才你输了,没有把钱给我呢。” 另外两个禁军一看大事不好,撒脚要溜,却不想他平时打仗救驾动作慢三拍,这会竟然灵活的跟打猎的狗似的,窜上去就将两人拦住,眼都不眨就把两人怀里的钱全掏出来。然后一挥手:“走吧走吧不要误了皇上的差!” 几个禁军面面相觑。李忠义道:“你们不走?那本大人先走了,皇上需要贴身保护,我得赶紧去了。” 孟雨在旁边看着,开始一言不发,这会竟然差点哈哈大笑起来。那几个禁军生气地说:“孟公子,李大人就是这样,连我们穷禁军的钱都坑,您怎么还笑,还笑得这么高兴?!” 孟雨好不容易止住笑,一耸肩膀:“我今天正好没带着钱,没法补偿你们。再说皇上前阵战时让我贴身保护了他那么多天,一钱银子也没给我,我最近日子也很紧呀。不过,” 孟雨向开着的门外一指:“你们看谁来了,好像是个财主呢。” 几个禁军急忙顺他指的方向看去,竟是应少言来了。一个禁军悄悄说:“孟公子,我们哪好意思……” 孟雨不待那个禁军说完,抢着叫了一声:“表哥!” 应少言走进来,对几个禁军说:“当值的时候,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又一看桌上:“还赌?” 那几个禁军吓坏了,虽然应少言已经不在禁军了,但他平时对这种恶习是一向很讨厌的。好在他在禁军时并没有官职,所以也不说他们,但也从不参与。 几个禁军急忙七手八脚将叶子收起来,一边心里叫苦:钱被无理抢去,还被应少言看到,真是几多倒霉。 孟雨笑嘻嘻地:“表哥,你不要怪他们。是李大人强迫他们一起玩,然后把他们的钱全抢走了。” 应少言一听,冷笑道:“那个人要能有点出息才怪了。” 孟雨噗地笑出来:“表哥,请弟兄们喝个酒吧。” 应少言白了他一眼:“我来之前你干什么去了?就没见过你这么抠的!” 他从身上掏出锭银子,扔在桌上:“等换了班,你们自己去喝吧。多的就分了补补亏空。” 一个禁军急忙拿起银子,好像生怕应少言后悔一样,几个人齐声道:“谢谢将军!” 便急忙拎刀的拎刀,提剑的提剑,紧忙跑了出去。 应少言对孟雨道:“禁军的军纪实在是太差了,打起仗来完全不中用。世超想整顿也不敢动作太大。京城吗,宫里吗,就是这样,维持原状可以,稍微动动一堆人盯着。” 孟雨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应少言被他看毛了:“看我干吗?” 孟雨笑道:“表哥你收入不高,还要养家,银子回头我给你,刚才就是想让你当个好人,收买一下人心。” 应少言哭笑不得,呸了他一下:“少来。” 孟雨凑到表哥跟前:“我是在想,李忠义拿了这钱,恐怕马上去小柳枝巷找那个相好了吧。只是,皇上如此宠信他,赏赐也是头一份,为什么他会这点钱都贪?” 应少言说:“那个宅子,我探听过了,是李忠义买下的。里面是有个女子,但深居简出。只有一个丫环,一个门人,一个老仆。但是,”应少言沉吟一下:“那女子好像有病,隔一段时间就有大夫上他家。有的时候,那个老仆也去请大夫上门。” 他想想又道:“李忠义官职不高,俸禄没有多少,名下也没有产业。赏赐再多在京城买宅置业也捉襟见肘。江大哥一直要把江战成亲时租的宅子买下来,给世超和江姐姐成亲用,世超死活不肯答应。但靠着世超的俸禄,他和江姐姐恐怕将来也只能住世超现在租的小宅子,而且江姐姐要不继续打理生意的话,光凭世超的俸禄,恐怕一辈子也只能租房住。” 应少言在河东与江绿萍已经很熟,在京城又与郭世超同僚这么久,关系很好,对这一对不自觉地很关心,却一时没注意孟雨的心结。 孟雨不想提到郭世超和江绿萍,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应少言:“表哥,李忠义在西玉州就曾经和我过不去,我当时很奇怪。现在想,他很可能是被人买通,目的也就是为了钱。” 应少言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草包?” 第三六六章 神探的烦恼 孟雨笑笑:“他有本能的贪婪欲望,但又没有挣大钱的能力。最关键,他没有什么节操。所以谁求他做事,只要给钱,他都会答应。” 应少言道:“在皇上身边的人,没有简单的。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装的。这种赌博当面抢钱的伎俩也太不上台面儿,还当着你。也许故意表现给你看呢。” 孟雨嘻嘻一笑:“他以前有没有这样过?” 应少言愣了一下:“有啊,经常的。” 孟雨道:“是啊,那是给谁看?” 应少言一时糊涂了:“好了好了,我不负责配合你乱想,我又不是神探。” 孟雨这才想起问应少言:“表哥,你怎么来了?” 应少言道:“好久没见过世超了,今天他当值,我正好没事,过来看看他。” 孟雨道:“可他已经走了,刚才查完宫内,便出宫去城里巡查了。” 应少言觉得奇怪:“怎么会,这个时间是宫里巡查的时间。” 孟雨淡淡地笑了一下:“可能是不想跟我说话,所以提前走了。” 应少言哦了一声,对孟雨道:“年前在我家,他没有完全对你说实话吗?” 孟雨沉吟了一下:“完全?表哥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事实上,这个案子,好多人都没有完全讲实话。包括江大哥,包括真真姐。” 应少言看着孟雨:“孟雨,你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孟雨摇摇头:“其实,事情基本都清楚了。国朝会面临一场空前的恶战。只是有些尚未得知的秘密和内幕,会在我们没有防备的时候,伤及一些人,甚至是我们的亲人和朋友。” 应少言道:“我也觉得,从双凤山庄灭门和宁王叛乱,到和义庄出事和北燕进犯,再到这次二王叛乱,之后只可能酝酿更大的战事。姑父现在对我和世超都抓得很紧。” 孟雨点点头:“其实江大哥,真真姐,还有郭世超,他们都是有为难之处,所以有些事情没有说出来。但是还有掌握更高权力的人,既需要我们替他卖命,又在暗底里掣肘。我要弄清楚七年前爹爹被害的真相,我绝不会放过害我爹爹的人。” 应少言吃惊了,他愣怔一会,才拍拍孟雨:“孟雨,你不要冲动啊!你一心为了姑父,可到时候或许会和姑父成了对立面。” 想起爹爹,孟雨满腹心酸,忍不住冷笑一声:“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这个儿子,谁能这么卖命为他求公道?” 应少言叹了一口气:“孟雨,表哥知道你是个性情中人。你不在乎权力,不在乎金钱,也不在乎美女。不需要高官得做,不需要骏马得骑。你心里最在乎的,就是亲情。可是姑父想得比你大,比你远,你纵然不能理解他,也不要和他为难,更不能和他有隔阂。其实我觉得最了解姑父的,就是姑姑了。” 表哥的话触动了孟雨,他低下头:“娘从前也曾经不妥协过,也是希望爹爹能顾及亲情,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和睦生活。但是我们始终都没有等到那种情景,我和小雪就长大了。” 孟雨抬头看着应少言:“表哥,你从小虽然和舅舅分开,但你家里的气氛至少是和谐温馨的,舅母那么慈爱。可是我家,爹拿我和小雪,甚至娘,当成没有一样。娘每天都在等他,可他被皇上毒杀前最后一次回家,竟然进门就和娘吵,然后暴跳如雷,踹开门就回了京城。可怜母亲带着我和小雪当时苦苦等了他一年,等他回来过年。之后他两年没有回家,被皇上毒杀后又失踪两年。我和娘满世界去找他,娘身体本来就很差,路上病倒很多次,再见到爹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两年。我和娘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他了。” 然而孟雨怎么也不敢说,到了现在,爹爹竟然还在母亲病重的时候,外面还有女人。他对于父亲,各种复杂的情感交织着,但是始终没有阻止他找出七年前父亲被害真相的决心。毕竟,那是他的父亲。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不去为他找公道,还能谁能去为爹爹主持公道。 应少言一时也无法劝说孟雨。孟雨接着说道:“即使这样,我一个人也一定要找出七年前到底是谁害的他,我必定不能放过那个人。” 应少言搂住孟雨的肩膀:“孟雨,你不能总陷在过去里。姑父是个大开大合的人,他心里装的是天下,有些地方就必定比常人不同。但我只知道,他一定是爱你的。而且所有人里,他最爱的就是你,小雪都比不了的。” 孟雨不想再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些事情是应该自己承受的。表哥是他可以倾诉的最亲近的人,但再多说就婆娘了。他笑笑道:“今天坑了你的钱,我请你喝酒!” 然后孟雨一下就喝醉了。 而且是酩酊大醉,已经认不清东南西北了。 应少言早就惦记着回家。孟雪现在身孕已经四个多月了,他本来就很忙,只能尽量找时间陪她。然而今天,看起来只能耽搁了。 但是他想了一下,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他将孟雨扛起来,叫了辆马车把孟雨放到车里。 “呃,真的死猪一样呢。” 他这才长吁了一口。人一喝多,就死沉死沉,以应少言的力量,竟然累得他喘了两下。他倒忘了,当年在河东的时候,他自己为情所困,也曾经不比孟雨现在的样子强。 孟雨今天喝的是闷酒,他真的不想去想很多事,尤其表哥又提到郭世超和江姐姐的婚事。还有父亲的种种对待亲人不近人情的作法。 他比应少言更清楚,很多事情已经接近最后揭幕的时候。然而当幕布拉开的时候,或许即使能成为胜者,而心中的失落却永远无法追回。 他却没有想到,这个老实的表哥,这次却是故意在他面前提到郭世超和江绿萍。应少言也看出来,自从订亲之后,孟雨和笑笑的接触很少。笑笑没有再出意外,一切归于平淡,孟雨就不容易记得起她。她是个太小的女孩子,孟雨对她关心和疼爱是不少的,甚至比对妹妹小雪还要多,但孟雨和应少言性格不同,他总是喜欢和聊得来的朋友在一起,甚至他会觉得成熟而有想法的女子更能理解他,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喜欢比他年纪大的江绿萍。 第三六七章 笑笑 应少言始终觉得孟雨在内心里,根本没有把江绿萍放下,所以他今天提起她也是想让孟雨彻底打消所有念头。如果不是郭世超有重孝在身,也许江绿萍和他已经成亲了。江承天对江绿萍的事情是急得不行的,就算如此,等到今年秋天,郭世超服孝满了一年,江承天也会马上让他求了皇上正式娶了江绿萍。 孟公府最近的气氛并不太好。 主要是应秀灵和孟雨都认为孟定国对应正云太无情,而对他产生隔阂。每次家事和国事绞缠在一起,孟定国独断和无情的一面就显现出来,而应秀灵和孟雨却最接受不了这个,何况牵涉到应正云。孟定国柄国二十年,当初那个善良聪明,调皮而幽默的青年,早已被政治与权斗活生生塑造成了现在的样子。当年的他,比孟雨活泼,也比孟雨天真,只是风云变换,他掌了国朝的权,却迫不得已丢掉了不少友情和亲情。 国朝军事力量的重新布局让孟定国煞费苦心,而二王叛乱更令他殚精竭虑,原本这个时候正是他渴望家人关心的时候,尤其是夫人的体贴。之前应秀灵因为他被毒杀的遭遇,已经放弃那颗争强好胜的心,做了个贤惠体贴的夫人,全心全意陪伴他。但最近她却对孟定国越来越失望,而且病体渐成,很多照顾孟定国的事也没办法亲力亲为,这让以前习惯了夫人贴心无微不至照顾的孟定国也感觉到了。他一方面对夫人的病情急得抓肝挠心,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应秀灵对他不再体贴了。以前被体贴的时候成了习惯,并不在意也没有珍惜,现在突然没有了,立刻一种委屈又涌上心头。作为男人,他直觉地不去检讨自己,而是和应正云的归来联系起来,心里越发的抑郁难平,还散发出某种酸意。 这一天早上,孟雨又很早出去了,也没有想起和笑笑打招呼,应秀灵看到笑笑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失落,心中不忍,便将她叫到自己房中。 “笑笑,已经春天了,树叶都绿了,天气也暖和了。婶婶带你出去给全家采购春季用的布料好不好?咱家人少,也就叔叔,婶婶,你,还有孟雨哥哥,庆回和玉定两小小孩子。再给苏伯母,小雪还有少言哥哥他们也买一些,哦对了还有他们未来的宝宝。你来挑颜色和质地,过不了多久,你就得当家了。” 笑笑的脸腾地红了,很听话地点点头。 最近孟雨总是回来很晚,但笑笑实在不好意思总在孟雨回来必经的路上等他。毕竟是没有过门的媳妇,笑笑年纪虽然小,也知道这样会被人笑话的。订了亲还住在孟公府,外面已经有很多闲言碎语。虽然笑笑在京城时间短,认识的人很有限,但应秀灵身体不好,她有时就得去外面店里替孟公府选购家用物品。朝中皇亲国戚大臣们,家里用的东西左不过就那几家店。遇到在大朝会时见过的一些女眷,有些贵妇小姐们常问东问西。尤其是猜测她和孟雨现在到什么程度了,当然也有些既羡慕又嫉妒,觉得这个平凡的小姑娘配不起孟大人唯一的帅气有才的儿子,甚至有的故意说当朝权贵家的女孩子美丽多才的有的是,皇后的妹妹就美若天仙,一直追求孟雨,可孟大人和孟夫人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笑笑才不是脆弱的女孩子,她的武功在同龄女孩子里是十分出众的,人也聪明,而且有着习武女子的干脆和爽利。她已经在帮助应秀灵操持很多府里的事情,还要练功,还要读书习字,还要带庆回和玉宝。虽然两次受伤,没有完全痊愈,但她并没有半点娇气,每天都不让自己闲着。这些权贵女人们的飞短流长,她可以不在意,更不会因为那些女人的敌意和坊间的闲言碎语就不敢出门。但她仍有她的困惑,那就是孟雨哥哥是不是真的在意她。随着在孟公府居住的时间越来越久,她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孟雨哥哥对她不仅从来没有什么激情的表示,甚至连过年时带着玉宝一起去看灯的温馨情景也没有了。每天都只看到他忙得神龙不见首尾,出门也很少对自己有交待,只是偶尔遇到没有别人的时候,会摸摸自己脑袋,问问伤口又疼了没有,累不累,不要太辛苦等等。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交流。 应秀灵对笑笑这个机灵能干又很善良的小姑娘做自己儿媳妇,其实是再满意没有了。而且看她最近身体好了,也长胖了一点,不再瘦得皮包骨,高挑的身材,都比自己还高了,看得真是开心。只是孟雨最近和笑笑接触太少,完全不像是一对两情相悦的青年男女,让应秀灵久病之余还要十分忧心。 应秀灵将笑笑拉过来,按在梳妆台前的镜子上坐下:“婶婶帮你梳头,出门还是要郑重些。”说着便亲自拿着半月型的象牙梳子替她仔细地梳头。 应秀灵自己是个不在意打扮的人,但她从小就灵心慧性,做什么手都很巧。只是她平时不耐烦这些琐事,从来都懒得打扮,笑笑进宫也是苏绮云给打理的服饰。 此刻,她却很郑重,将笑笑的头发散开,将一头瀑布般倾泄下来的青丝轻轻梳通梳顺,又替她盘好发髻,梳好两根整整齐齐的细辫子。然后笑着看镜子里的笑笑:“多可爱的小姑娘!” 她又将那枝定亲时贵重的镶珠金钗给笑笑插在发髻上,还有那个精致到无以复加,一直陪着孟雪还差点闹出轩然大波的羊脂玉坠,也帮她挂在胸前,又拿起一件淡蓝色绸纱,一条月白色绸裙,一件深蓝色绣着精致花朵的绸质斗篷交给笑笑:“快去换上,咱家虽然不讲究奢华,但出门还是郑重一点,你可是未来孟公府的少夫人呢。” 她并没有提孟雨,应秀灵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越掺和越会坏事。 笑笑的脸更红了,她听话地点点头,应秀灵双手搂住她的肩膀,端详了一下又道:“搽一点点底粉。” 因为还在服孝,应秀灵给她的都是素净颜色的衣服,也没有让她涂唇红。笑笑眨着大眼睛嗯了一声,应秀灵搂着她,高兴地笑了。 第三六八章 巧遇道长 应秀灵自从孟雪有喜精神就好些了,之后孟定国欺负孟雨,应秀灵要替儿子做主,一下子精神还亢奋起来。她突然发现一直很独立的孟雨,必须要让她这个娘来操心,于是暂时把病搁到一边去了。孟定国虽然被夫人凶,但开始很高兴,以为夫人的病真的有缓了,但找了太医来,却得知只是精神上一时亢奋的原因,病势早已积累,只是爆发时间早晚而已,一时心又凉了。他现在不让应秀灵随便出门,出去也不能骑马或走路,只能坐马车。 所以管家一听夫人和笑笑姑娘要出门,早已将布置得十分舒适的马车准备好。笑笑很有礼貌地扶应秀灵先上了马车,自己才上马车,将帘子放了下来。 应秀灵看到换了新衣服的笑笑秀丽灵气的样子,又开心地笑了。什么也没有比孟雨未来能娶到一个聪明能干却善良孝顺,而且还很秀气乖巧的女孩子更让她高兴了。 到了有名的繁华的西市,秀秀仍然是先下马车,然后将应秀灵扶下来。两个人且不急去采购卖布料的那家有名店铺,而是在街上随意看起来。天气暖和了,街边摊出的也多了,各种货物琳琅满目。应秀灵让秀秀随便挑些喜欢的,秀秀害羞了一下,却只给庆回和玉宝买了糖人儿,给庆回买了字帖,想了想又给玉宝买了个色彩鲜艳的泥人儿。 婆媳俩逛了一会儿,笑笑怕应秀灵累了,便说:“婶婶,时间不早了,咱们去锦瑞祥挑布料吧。” 应秀灵也觉得有点气喘,两个人让福祥拿着东西,又一路逛着朝锦瑞祥走去。却不想路边一个游方道人模样的老者,道骨仙风,似乎一直在注意打量她们,看她们又逛了回来,便走上前去:“无量天尊,这两位施主,贫道有点话要问可否。” 庆秀灵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却吃了一惊。 这老道的眼神和刚才走路的姿态,分明身上是有很深功夫的。她客气地施了一礼:“道长有何见教?” 老道笑笑说:“夫人是不是贵体有恙?而且情况严重有一些时候了?” 应秀灵又愣了一下:“道长怎知呢?” 老道道:“贫道自幼从师便一直在习医理,而且知道夫人的病应是年少时因伤积累,身体一直不好吧。” 应秀灵诧异了,这老道果然灵验啊! 于是赶忙问:“道长,您的医术想必也很惊人啊,说得十分对症呢。” 老道又笑道:“说到贫道的一个故交,夫人就知道了。贫道和妙常师太是很熟识的。” 应秀灵吃了一惊,心想那这老道绝不是俗人了。 老道又接着说:“夫人不必吃惊,贫道天生喜欢云游四方,因为自幼对医术十分痴迷,所以一直钻研至今。京城嘛,贫道还是二十年前来过,如今再回京城,真是非同昔比。” 应秀灵脑子一转,二十年前,岂不就是成王和应家军攻入京城的时候。或许这老道与大哥和孟定国有所渊源呢。 应秀灵想到这里,便微笑着说:“原来道长是故人,可否到府下一坐,叙谈一下?” 那老道笑着说:“贫道任智理,虽然未和夫人见过面,但夫人想必听说过贫道的名字。” 应秀灵顿时恍然:“原来是太平宫的晴明散人,秀灵真是太失敬了。” 晴明散人道:“夫人,贫道在这街上开摊行医,却是免费的,只是想惠及百姓,也在京城游览些日子。贫道给夫人开些药方,夫人回去每日服用。此外,” 他看了一眼笑笑:“夫人,您的病势已经很多年了,积累下来,可不是容易根治的。您身边这个女孩子,是笑笑姑娘吧。” 笑笑急忙向晴明散人行礼:“道长,笑笑有礼了。” 晴明散人看着她笑了一下:“果然灵气,你未来婆婆的病,真的是很不轻,一般的医生恐怕也难根治。就算太医院那些庸医,也是束手无策的。贫道看你倒是聪明有慧根,你若对婆婆有孝心,可以每天在我医摊上跟我学医术,我行医也需要个帮手,等贫道走了之后,将方子和医术留给你,或许你婆母的病还有几分痊愈之望。” 笑笑瞪大了眼睛,呆了一下,突然上前给晴明散人跪下:“道长,笑笑愿意跟您学医术,一定要医好婶婶。” 晴明散人急忙将笑笑扶起来:“姑娘不要这样客气,只是跟着我行医,得每天一早就来,傍晚才回,贫道行医是不收钱的。来的都是穷苦人,每天要看病的人也很多,会很辛苦。” 笑笑急忙说:“笑笑不怕,只要能治好婶婶!而且行医也是在做善事,笑笑也是给婶婶积福。” 应秀灵忙说:“笑笑,你自己身体还没有好呢,这一整天在街上行医,要是复发落下病根怎么办?” 又对晴明散人道:“道长是妙常师太故人,也是前辈,秀灵稍后和夫君一起去拜访道长。笑笑最近受过伤,女孩子还是不要做这样辛苦的事情了。” 晴明散人微笑了一下:“夫人,贫道只是个游方的道人,早就知道您的名字,更敬佩您的为人,所以必定要帮夫人去了病根。至于孟大人,虽然是国朝栋梁,但贫道从不与朝廷官员打交道的。” 应秀灵知道这是真的高人,急忙道:“道长的节操,秀灵真是佩服,既如此,便诚心烦劳道长给开出药方。不胜感激。” 不想笑笑却突然道:“婶婶,笑笑愿意跟道长学医,也为京城百姓做些好事,婶婶您答应笑笑吧!” 应秀灵吃了一惊,看到笑笑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焦急和渴望,一时心里犹豫。毕竟是孟家未来的儿媳,这样抛头露面她心里并不太愿意。更重要的,是笑笑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养好,应秀灵也是舍不得。想了半天才说:“笑笑,这件事婶婶不拦你,要你孟雨哥哥同意才行。” 这时晴明散人已经提笔在他那张破方桌上刷刷写下药方,又从身边的背囊里取出一小包药,交给笑笑:“替你婆婆拿着,照着这个药方抓药,这个纸包里,是我在藏地游历之间,遍采当地百草,几经试验,才炼出的丸药。你可每日与你婆婆服一丸。”随即又笑着说:“这药可是万分珍贵,而且只有这一点了,看你孝心可嘉,贫道可是倾囊而赠,” 第三六九章 店中刺杀 笑笑急忙谢了道长接过,很小心地收起来,对晴明散人说:“道长,您的摊子就在此处吗?明日清晨,我一定准时来这里。” 晴明散人道:“你不去问孟雨同意不同意吗?” 笑笑道:“只要能给婶婶治好病,笑笑不需要哥哥同意。” 晴明散人笑了,对应秀灵道:“你这个儿媳妇,可真是有决断,不同凡品。贵府公子有福气呀。” 应秀灵吃惊之余,也对笑笑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个平时在自己面前怯怯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干脆又有决断。 这时福祥和马车也一起来了,笑笑对应秀灵道:“婶婶,出来时间太长了,您会累的,笑笑一个人去看布料,婶婶赶紧回府休息吧。” 应秀灵完全没想到,笑笑竟然命令起自己来了,一时之间更刮目相看。又一想,自己走了这半天,确实体虚气短,腿也有点软了,便嘱咐笑笑早些回家。 然后和晴明散人告了别,便上马车走了。 看到马车走远,笑笑悄悄问晴明散人:“道长,婶婶的病情很严重吗?” 晴明散人收起笑容,对笑笑说:“贫道之所以拦下你们婆媳,就是看到夫人如果再不赶紧医治,可能生缘不久了。” “啊?!”笑笑张大嘴巴,吓住了。 晴明散人道:“我想孟大人应该知道得十分清楚,他应该早请太医院的太医看过了。但孟公子知不知道贫道就不好说了。要想真的治愈也是有办法,只是贫道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所以你要跟贫道学医术的话,倒是有可能治好孟夫人的病。” 笑笑心里沉了下去,没想到对自己这么好的婶婶竟然一直病得这么重,她眼睛湿了一下,抬起头道:“道长,明天笑笑一定来。” 告别了晴明散人,笑笑来到锦瑞祥。她在苏北家中也帮着母亲做家事,毕竟有三个太小的弟弟,她是不可能像娇小姐一样的。然而在京城给孟公府这样的官家选布料,肯定与苏北富户选布料是两回事。笑笑却不是不会变通的女孩,她将各色布料从质地到颜色到花色都仔细看过,依次选好。然后让店伙将她选出的各裁一尺。因为婶婶已经回府了,她准备带回去给婶婶过目再定买不买。因为要的多,店伙忙着给笑笑裁的时候。笑笑便在一边等着,这时又有些顾客进来选衣料。而且不一时,一个穿着鹅黄衫子,质地和做工都很考究的二十六七岁女子,被一个丫环扶着缓缓走了进来。她样子很妩媚,尖尖的瓜子脸,白净的面皮,秀丽漆黑的秀眉,细长的凤眼,真是媚态丛生。一个年纪很小的丫环扶着她,她似乎身体不太好,走路袅娜风流之间,却有几分病色,微微气喘着。奇怪的是,已是春天,她却用一方青色纱帕,将头包得紧紧的。 笑笑一下睁大了眼睛:这不正是她给表哥送饭那天,用剑袭击她的那个女子!那女子看笑笑睁大眼睛看着她,吃了一惊,突然回身就走。丫环喊了一声:“梅姐,您去哪里?不看了吗?” 笑笑一个箭步就抢到门外,拦住了那女子出门的路,右手已经抽刀在手:“站住,告诉我你是谁!” 那小丫环吃惊地尖叫起来:“啊!杀人啦!” 店伙也吓坏了,手一滑,剪坏了一匹昂贵的丝绸。 那被叫作梅姐的女子停住脚步,突然从楚楚可怜的样子变得态度凶狠,柳眉倒竖:“韩笑笑,我今天没兴趣逗你玩儿,识相的快滚,留你一条小命!” 她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喘。笑笑也是多年习武,立刻明白她一定刚受过伤不久,并且是内伤。但伤到什么程度笑笑也不知道,而且这女子的武功格外可怕,如果没有伤,连表哥也不是她对手。现在受伤自己也不一定敌得过。 但笑笑怕她一走,就又失掉线索了。于是高声道:“哪个怕你,看刀吧!” 说着手中刀已经砍向那女子。 那女子没想到笑笑还敢主动挑衅她,吃了一惊,快速向后移动。那女子正是静仪。她离了慈念庵,买漂亮衣服和首饰再也无人阻止,所以即使被江绿萍一刀拍到吐血,内伤相当不轻,仍然非要出来看布料。而且她完全没想到会遇到什么危险,这里离她住的地方很近,所以连剑也没有带。 此刻笑笑一刀向她袭过来,虽然她一动就胸口剧痛,但毕竟功力深厚,在快速向后移动间,让过笑笑的刀,又突然纵身飞起,一掌击向笑笑。 她的内力受损,笑笑仍然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但笑笑今天不想放过她,就是想知道她是谁?为什么要袭击自己?是不是和双凤山庄被灭门有关?如果能抓到这个女子,无疑就帮了孟雨哥哥和表哥。 那一掌的掌风比刀风不差,猛烈向笑笑袭来,笑笑一刀砍空,身形还没稳住,静仪的掌已经到了。笑笑急忙止住踉呛的身形,向旁边一闪。那猛烈的掌风却已经扫到她的肩膀,笑笑啊了一声。手里的刀就脱了手,人也向后倒。 静仪虽然胸口仍然疼痛难忍,却咬牙切齿道:“小贱人,是你自己找死,今日饶你不得!” 笑笑向后跌过去,静仪又飞身而起扑向笑笑。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飞身而至,身形飘洒而迅忽,他一手托住笑笑,一掌接住了静仪击过来的双掌。 竟然是孟雨。 他因为抓着笑笑,如果使力过大,也会伤到笑笑。所以接静仪的单掌只用了三成力量。 孟雨一触到静仪的掌,突然加力,向外一推,冷笑一声:“静仪师姐,跟您一起袭击我的易容人是谁?” 静仪原本有伤,和孟雨双掌相击之际,立刻觉得身体内气息翻涌,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小丫环吓得大叫起来,静仪咬牙向后翻身落下,而且勉强站稳了身形,她看着孟雨也一声冷笑:“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他是谁!” 第三七0章 笑笑学医 说罢她双足在地上一蹬,腾空而起。施展轻功落荒而去,走的时候竟然没有忘记一把抓起那小丫环,将她也带走了,显然是怕丫环留下口供泄露自己秘密。 因为孟雨和静仪对掌之时,笑笑肯定会受到震动,孟雨没有敢去追,而是将笑笑拉到自己身边,落地之后急忙双手抓住笑笑肩膀,急忙问:“笑笑,你受伤没有?” 笑笑确实被震得不轻,她晃了几晃,被孟雨抓着才算站稳,觉得胸口也有些不好受,张着嘴喘着却说不出话。 孟雨急忙道:“笑笑,你慢一些,自己调一调气。” 等笑笑呼吸稍微平稳了,孟雨在她背后替她运气。眼看着笑笑苍白的面孔有了点血色,孟雨才松了一口气。 “笑笑,你怎么还敢先攻击她?她是妙常师太的嫡传弟子!” 孟雨很生气地对笑笑说。 笑笑缩了一下,小脸白白的,怯怯地说:“孟雨哥哥,我看她今天像是病了,想抓住她或许对你探案有帮助。” 孟雨快被她气疯了,也吓疯了:“探案探案,命要没了还探什么案?你简直胆子太大了,你要再这样,我就把你锁起来不许出门!” 笑笑吓坏了,看着孟雨不敢吭声。 孟雨看笑笑这样子,一时又心疼起来。他放缓语气道:“探案的事情有哥哥,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店里的店伙已经吓坏了,还裁坏了一匹布,但孟公府是大主顾,又不便得罪。况且,布是一回事,今天的情景也着实太吓人了。 孟雨拉着笑笑进了店,对店伙道:“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小二哥知道吗?” 店伙哆哆嗦嗦道:“这女子最近常来,却从来不告诉别人她的来历。但听那小丫环叫她梅姐。” 孟雨心有余悸,而且笑笑显然又受了内伤,他急着带笑笑回府,便对小二道:“笑笑姑娘要的东西包好了吗?” 小二忙指着旁边一个捆扎得很整齐的包袱:“公子,在这里了。” 笑笑忙说:“还有,刚才是不是我和那女子打斗,害小二哥弄坏了一匹布,哥哥我们赔给他们吧。” 这时掌柜的急忙过来:“哎!孟公府常年照顾店里生意,一匹布不算啥。也还能用,呵呵。” 孟雨忙道:“那就多加一匹布的价钱,年终一起结吧,不好让店里吃亏的。” 掌柜的赶紧陪笑:“那谢谢公子了。” 孟雨拿起包好的样布,搀着笑笑出了门,叫了一辆马车。 笑笑胸口还有些刺样的痛,显然又受了内伤。但和孟雨哥哥在一起,她心里又偷偷地高兴起来。 孟雨扶笑笑上了马车,自己随后也上了车。 马车晃动着,车轮辗过石板路面,在夜晚的街道里发出单调的声音。 车里的空间很小,孟雨和笑笑离得很近。笑笑脸红了,怕孟雨看到,就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句话也不说。孟雨也沉默了,他从窗外看着街两边的商铺和人家不断向后闪过,车转过一个街口,就快到孟公府了。 孟雨搂着笑笑的肩膀,心里很是心疼她。可他知道,笑笑也是一个倔强的女孩子,他很温柔地对笑笑说:“笑笑,还疼不疼啊?以后可不能随便冒险了,你这样哥哥多担心你,是不是?” 笑笑的身体颤抖起来,她完全不敢抬头,不敢面对孟雨。孟雨看她不说话,心里不由也颤动了一下,他继续很轻柔地对笑笑说:“笑笑,小雪真的好想让你当她嫂嫂,你不要总是害怕好吗?” 听到孟雨这么说,笑笑才慢慢地抬起头,有些紧张失措地看着孟雨,借着马车外面微弱的光线,孟雨看到笑笑的大眼睛仍然都是茫然和惶惑。 他一时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住笑笑,笑笑颤抖起来。孟雨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轻说:“笑笑,哥哥给你一个家,永远都不让你再受伤害。你也给哥哥一个家吧,没有你,哥哥会很孤独。”笑笑颤抖着伏在孟雨怀里,孟雨抱着她柔软的身子,一时竟有如同在梦中的幻觉,他感觉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自己胸前的衣服上。孟雨吻着她的头发,半晌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睛里晶亮的泪滴。 孟雨的心又抽痛了,这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她在心里坚持了多久,又是多么孤立无助。孟雨注视着她,突然鬼使神差般,轻轻吻在她柔软火热的嘴唇上。笑笑呃了一声,就感觉到孟雨的吻已经印在她嘴唇上,她的心狂跳起来,不由就闭上眼睛,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缩成一团。孟雨一只手搂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开始热烈地吻她,像是要迷醉了。 突然马车匡当一声,停住了。孟雨清醒过来,他将笑笑紧紧搂在怀里,将她的头搂在自己胸口,轻声说:“到家了。” 笑笑却紧紧伏在他怀中,动也不动。 孟雨揪揪她的小辫子,在她耳边小声说:“起来啦。” 回到府里之后,孟雨赶紧让厨房熬了调息汤,亲眼看着笑笑喝下去。应秀灵也大吃一惊:“笑笑,你以后可不敢这样胆大了。还有,你又受伤了,明天不许去找道长学医。” 孟雨一时莫明其妙,问道:“笑笑,你要去哪里学医?” 应秀灵将遇到晴明散人的事情告诉孟雨:“在街边摆摊行医是多苦的事情,何况笑笑又受了伤,何况她还是一个小姑娘。何况她未来还是我们孟家的媳妇。” 孟雨皱着眉:“娘,您的病很严重吗?” 应秀灵道:“娘现在不是很好吗?难道你真要让笑笑伤没好就到街上抛头露面吗?” 笑笑一拉孟雨,又对应秀灵道:“婶婶您不用担心,您不是说孟雨哥哥同意就行吗?笑笑和孟雨哥哥说去。” 应秀灵一时有些急了:“笑笑,你要是今天没有受伤,孟雨同意了也就同意了。但你现在刚刚受了内伤,还有以前的旧伤,婶婶绝不能同意。” 第三七一章 囚禁的王爷 孟雨就这样知道了母亲真实的病情,他实在是大吃一惊。原来母亲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他!年前有一阵,娘确实病得很弱,有一阵都起不来床,但后来妹妹有喜,娘就高兴起来。孟雨以为娘就此好了,还能跟爹厮打护着自己,却不想现在真是晴天霹雳。 他愣愣地问笑笑:“娘真的病到这种地步了吗?只有晴明散人能救?” 笑笑点点头。 孟雨又追问:“只有我爹爹是完全彻底知道娘的病情,而且早就知道?” 笑笑急忙拉孟雨:“孟雨哥哥,孟叔叔是最爱婶婶的,哥哥你不要怪他。”孟雨和孟定国的冲突,笑笑也看在了眼里,她真心不想让这两个待她最好的人,还是父子,互相发生冲突。 孟雨看着笑笑:“笑笑,跟晴明散人学医可以,那也应该是我去,我是娘唯一的儿子。明天我去就是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说罢,他站起来就要走。 笑笑知道孟雨一定又要去找孟叔叔算帐了,拼命拉住孟雨:“孟雨哥哥,你不要再固执了。晴明散人是看中我跟他能学好,能给娘治好。人家又没看中你,你瞎去干什么。” 孟雨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小小的笑笑还能有这种说词。 笑笑又用恳求的语气道:“哥哥你一定不要跟孟叔叔冲突了,他是天下最好的人。再说,你们冲突了,娘会更伤心,身体更不好了。” 孟雨突然就泄了气。 笑笑小声说:“笑笑既然到了哥哥家,婶婶的病就是应该笑笑操心的事情。哥哥,国朝最近形势这么凶险,你和表哥都要全心做好自己的事情。笑笑能治好婶婶,尽到了心,将来才可以好好地和哥哥在一起的。” 孟雨攥住笑笑的手:“笑笑,一直都是哥哥对不起你。从来很少想你心里想要什么,你不要怪哥哥。” 笑笑看着孟雨笑了,她也很少有机会和孟雨挨得这么紧,这么长时间的说话,这么近的看到他的一双好看,让她入迷的眼睛。 孟雨看着笑笑的眼睛,伸手抚摸着她的面颊:“笑笑,有一天,你会是我最美的新娘。” 一滴眼泪从笑笑好看的眼睛里滴下来,又滑到面颊,孟雨凝神看着她,抬手替她擦掉了。 沈婉华现在又有了新的事情,她很想每天去皇宫那个偏僻的角落,看看小黄和康明王那个被囚的弟弟。第二天果然皇上派了人将四面围墙加高了,现在除了鸟能飞进去,其他人统统进不去了。 不知为什么,沈婉华对这个院子却产生了恐惧感,她觉得那四面围墙圈起来的院子很是可怕。她自己觉得,自从上次郭世超劫持了她,将她扔到小黑屋时,她就对黑暗封闭的地方产生了无可抑制的恐惧感感。可她舍不得不看小黄,心里也想来看看隆玮,他是康明王的弟弟,她其实也想帮她,但是没有能力了。而且她现在一派消沉,也不像从前那样能和所有的人去吵去争去替他说话。 她只能隔着墙和隆玮说一两句话。但大多数时间,隆玮知道沈婉华害怕这个院子,会把小黄抱过来。小黄就从门缝里钻出来和沈婉华玩一会儿,沈婉华再将小黄送回去。 院墙加高之后,皇上觉得隆玮不可能出去了,就只派一个卫士崔喜长期看守。皇上知道隆玮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故意让他在孤独狭小的封闭环境中生活,也不让人和他接触。 隆玮确实沉默了。把他关起来,孟定国也是同意的。孟定国训斥他,免死诏书是免皇上万一有相害之意,不是让你造反的! 孟定国决定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吃些苦头,他很了解隆玮,自己都不一定管得了他。这次必须给他个教训,因为下次再胆大妄为,就没有第二张免死诏书了。 沈婉华仍然是聪明和机灵的,她拿了银子给崔长喜,但崔长喜不收。沈婉华觉得他是真的是个忠诚老实的人,而不是因为害怕不收。于是她会带一些好吃的给他,这样时间长了,晚上天黑以后,崔长喜会偷偷打开院门,让隆玮出来透一会儿气。 偶尔沈婉华过来的时候,也能赶上隆玮出来,两个人就聊一会儿天。 隆玮除了生气皇上不让他来京城,不让他参加大朝会,倒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他没有感谢沈婉华的对他的看望,倒是一有机会从院子里出来和沈婉华聊天,就是嘲笑她追孟雨追不到。 “你的那个神探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你会不会去参加婚礼?你自己呢?是不是太厉害了没有人敢娶?” 沈婉华知道他是故意的,她自己就是活泼的没型的女孩,也知道隆玮的性格如此,开始就是和隆玮逗嘴,分毫不让。可是有一天,她真的生气了:“不理你了!再来我是狗!” 说着站起来就跑。 隆玮看她真生气了,可吓坏了,他动作多快,一把抓住沈婉华的手腕。沈婉华拼命挣扎,嘴里还说着:“讨厌死了!” 隆玮死不松手,突然一使劲将她拉到身边,瞪着她:“我要是能出去,能再当王爷,就娶你当王妃。” 沈婉华吓得尖叫一声,隆玮和崔长喜都吓坏了。隆玮一把搂住她,用手捂住她的嘴:“不要叫啊,被别人听到了,姑奶奶。” 沈婉华拼命打他,隆玮只好松了手:“别叫啊,不然你永远见不到小黄了。” 沈婉华脸红得跟大红布一样,含着眼泪生气地说了一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就撒腿跑了。 隆玮一看,拔腿就要去追,被崔长喜死活拦住了:“王爷,您可不敢出去。那是杀头大罪,杀咱们两个的头。” 隆玮呆呆地看着沈婉华跑远消失了,崔长喜拼命推他:“王爷赶紧回去吧,今天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了!” 隆玮看着崔长喜:“你说我还能出去吗?我真的好想娶她。” 崔长喜一时也觉得隆玮很可怜,但这个是自己一个小卫士能知道的吗,只好说:“孟大人是好人,只是一时生气,或许不久就赦免王爷了。” 第三七二章 不给治病 沈婉华气得一连三天没有去看小黄。 小黄急得喵喵,隆玮也着急了。他后悔自己乱说,又不后悔。他很生气,他想自己说的就是心里话,她不愿意是不愿意,自己就要这么说。 可到了第三天,隆玮心里突然十分难受,半夜里在那张很硬的床上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一会儿想起这个,一会想起那个。皇上对自己的刻薄,当年太皇太后对自己的疼爱。和康明王的兄弟之表,兵败后康明王被赐自尽,而他的妻子和心爱的人也都死了。自己却是孤身一人,康明王还有儿子留下来,自己呢,连个心爱的女人都没有。 到了早上,他就发起高烧,而且烧得十分厉害,嘴里一直说着胡话。 崔长喜急忙跟卫士长汇报,等卫士长找到在外面的郭世超,已经过了不少时候。郭世超一时有些为难:“湖广王的事,得回皇上呢。不敢直接找太医。” 他还没有巡完街,急忙让卫士长回去,告诉今天不当班的齐将军去伺机禀明皇上。 皇上已经下了早朝,前些日子的战事让他吓坏了。每日都不很愿意早朝,总怕听到什么新的不好消息。所以今天的早朝也是很早就散了,此刻在宣政殿旁边的寝殿中喝茶休息,用些点心。 皇上此时的娱乐休息就有讲究了,因为平日不到傍晚,皇上一般不去后宫,还要做出一副励精图治,勤勉治国的样子,所以都在前朝呆着。有时候是皇后陪着,有时候就偷偷叫后宫的宠妃来陪。反正君在前朝,就表示尽力了。 那么大部分时间叫后宫妃嫔并不方便,所以陪他时间最长的却是---李忠义。 此刻李忠义拿出一管洞箫,吹了一曲。曲子曼妙妖娆,绕梁袅袅飘向殿顶。皇上一拍龙案:“好!” 随即赞道:“很有你妹妹的味道呢。她也和你一样,能将一曲吹的绕梁不绝,缠绵绯致,让人不忍离去,像是进到了最悲的境界一般。” 李忠义忙站起来给皇上躬身行礼:“皇上过奖了。也是妹妹过世之后,臣悉心学过一阵。或许我家都是乐曲上有天赋,所以才能和妹妹有几分神似。” 这时小太监进来了:“皇上,齐将军来了,说隆玮今天突然高烧,请示皇上是否叫太医院诊治。” 皇上冷笑一声:“他也有今日!也有求朕的时候?” 随即用指节敲了一下龙案:“真是扰了朕的兴致!” 小太监吓得直抖,不敢说话。 皇上不在意地说:“到太医院随便叫太医去看看就是了!” 小太监应了一声,正要退下。 李忠义突然道:“皇上,只是发烧而已。谁不是多喝些水就好了,又不是什么绝症大病,还要惊动太医。况且这隆玮本就是谋反,自然要多给他教训。” 皇上想想,脸色冷峻。他也是对给隆玮治病,心有不甘,于是对小太监道:“不许太医前去,待他自愈便是了!” 齐将军听到小太监的传话,倒吸一口冷气。他自然不敢再打扰皇上,想了想,急忙往关着隆玮的院中跑去。 崔长喜急忙给齐将军开了门,却不想门开之时,沈婉华突然也闯了进来。齐将军吓了一跳:“沈姑娘,这里不能进去!” 沈婉华道:“我要去看他!他病了你们为什么不给治!” 齐将军急了:“姑娘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这里是皇宫,出了事我们可担不起责任!” 齐将军说着,顾不得再理他,急忙进了院子,进到小屋。 天气已经暖和了,这屋子十分狭小,气闷。隆玮倒在床上,身上搭了床被子,呼吸急促,嘴唇焦干,只听他喘气像拉风箱一般。 齐将军看了一下道:“坏了,这不像是普通的发热。像是肺出了问题。”他一时急得不行,但现在再去回皇上,显然搞不好会被皇上降罪。 沈婉华已经扑过去,一边哭一边说:“你怎么啦?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你不是跟牛一样壮么,怎么会生病!” 隆玮听到沈婉华的声音,竟然微微张开眼,喉咙还在呼哧呼哧拉风箱,却急着说:“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怕这个地方……” 沈婉华哪还顾得害怕,越哭越伤心,突然道:“我去找皇上!” 说着就往外跑,崔长喜吓愣了,不知该怎么办,还是齐将军脑子转得快,一把抓住沈婉华:“行了!你现在找皇上,先连累了长喜。不如,让长喜在这里守着,我去找孟公子。” 沈婉华可怜巴巴地看着齐将军:“我也去。” 齐将军挠挠头:“不是我不带你去,是你跑得慢。” 他想了一下:“不如这样,我去找孟大人,你去找孟公子,找到一个就好。” 沈婉华拼命点头,又看了一下又烧得昏迷过去的隆玮,急忙站起来。孟雨今日却不在宫中,事实上他去了京郊拜访沈炯烈。 二王被诛之后,沈赫昌一直驻扎在京郊。按理京城之围解除,而且开战之地离京城还有几百里,沈赫昌和沈炯烈可以上表自行回军。然后他们却逼近京城驻扎。孟定国也没理他们,并且故意将平叛嘉奖迟迟不发。 孟定国的意思是,二沈如果真有反意,不如激他早反。如果没有反意,等他们自己呆得没意思了,再对各地勤王之帅平叛嘉奖,然后下诏让他们回军就是了。 是脓总要挤,但如果真的没有反意,只是骄纵跋扈,孟定国并不一定要与他们为难,毕竟沈赫昌和沈炯烈都是国朝不可多得的名将。 沈炯烈听说孟雨来了,急忙出来。他与父亲没有在一起驻扎,离了有十几里。他也很想和孟雨聊一聊。因为沈赫昌在国朝形象不好,沈炯烈也没有什么朋友。 不过两个人却没有喝酒吃肉的交情,孟雨也不想进到他的军帐里面。两个人就坐在外面的大石头上。 孟雨将马还给沈炯烈。沈炯烈的手下也将孟雨的马牵过来,孟雨摸了摸自己马的马耳朵,好久不见了,真是有点想念。 沈炯烈看着孟雨的举动,不由笑了,这个神探,很多举动还像个孩子一样,对人对马都是很有情义。要是妹妹能嫁给他就好了,只是造化弄人,妹妹也是情无所托。 第三七三章 敌?友? 孟雨道:“之前多谢将军舍身救孟雨,这次特来还马并感谢。” 沈炯烈憨憨地一笑:“说谢干什么,是你送我妹妹回来,那个时候以多欺少杀了你,要是让人知道了,以后我沈炯烈还怎么混?” 孟雨道:“大人的伤好了吗?” 沈炯烈嗨了一声:“打仗的人,皮肉伤算个什么,一切都不影响。” 孟雨犹豫一下,对于沈家这一家,他除了公事公办,真的不想问他们的家事,但是以沈赫昌之威,还是担心沈炯烈:“大人放了孟雨,镇国公没有发火责怪大人吧?” 沈炯烈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不好意思再称沈赫昌为镇国公,对外人称爹又还有些不顺口:“爹,他从来没对我发过脾气的。” 孟雨笑了一下,看着远方的山峦。这里依山傍水,而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确是驻军的好地方:“沈大人,你和镇国公驻扎在这里不少日子了,应该知道皇上对这些事情很忌讳的。” 沈炯烈脸暗了一下:“孟公子,你的意思我明白得很。其实虽然爹如今是国丈,但并没有只靠着皇后尽享国戚之福。爹爹和我,都为国朝卖命打仗的。只是爹爹心太大,不懂朝中复杂,又凡事不肯让人,总是逾权,和很多大臣都有利益上的争抢,得罪了很多人。其实我最知道的是,” 沈炯烈低头看着地上的黄土和新冒出的草芽,半晌才抬头道:“孟大人心里,是看不起爹爹的。我也知道爹爹有些言行,确实令朝中掌权的大臣,甚至皇上轻视,甚至我自己也常常替他羞愧。但是,这个世上,爹爹是待我最好的人。别的大臣将军,是为国朝卖命,为皇上卖命。而我沈炯烈,就只为爹爹卖命。” 孟雨点头道:“大人一直的所为,也都是这样的。孟雨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只是大人完全听命于父亲吗,您是他惟一的儿子,也是可以劝说他的。” 沈炯烈笑笑:“我劝的,也只能适可而止,但从不和爹爹冲突。其实我也有三个儿子,最大的还不到十岁,爹爹很开心。但是他却不想,若是他有事,这些小孙子会怎么样。他就是这样的直脑筋,但爹爹对我太好了,我不能违拗他,也不能在任何时候不站在他一边。” 孟雨想起沈赫昌那么快就放弃了真真姐,完全就是为了沈炯烈这个儿子。日后沈炯烈只会对沈赫昌更加死心踏地。 沈炯烈站起来道:“孟雨,你能来聊一聊真好。只是知道因为爹爹的原因,我们也不能成为好朋友了。若是有一天我们有事,婉华还要拜托你关照。” 孟雨一惊,沈婉华再怎么样,也是皇后的妹妹,要轮到自己去关照,得是多大的事情。 他对沈炯烈抱拳:“大人放心,婉华姑娘做你的妹妹也是很幸福。当然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沈炯烈笑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爹爹其实也动摇了,今天我再劝他回军江南。” 孟雨嗯了一声又道:“前阵也多亏大人帮助江承天大哥,也救了程财发夫妻俩。” 沈炯烈叹了一口气:“那件事,我确是看不过去,爹爹实是太欺负良民了。但其实,帮了江承天,他却只会更恨爹爹。爹爹做事太不靠谱了。但其实,有件事你不明白,爹爹当时是拼命要拆散你和江绿萍,不是想真的要攻击孟大人。他嘴上不说,心里是为婉华考虑的,用攻击孟大人作借口,想让婉华还能有点希望。但是怎么可能呢?拆散了你们,你也一样不会选择妹妹。” 孟雨不由吃惊:“竟然是这个原因?” 沈炯烈道:“你可以想想,在他心里,谁能配当他的女婿?何况婉华真的那么喜欢你。” 沈炯烈又说:“要不是这次爹爹真的恨透你,要将你杀了,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你,反正你们也是生死的仇恨了。” 孟雨知道沈赫昌会盯着爹爹和自己,随时抓住孟家每一点错攻击诋毁,但原因是为了沈婉华,却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可怜可笑这当爹的,如此伤害无辜,又怎么可能心愿得逞呢。 孟雨对沈炯烈道:“大人,其实孟雨与婉华无缘,只是性格的原因。镇国公的行事,一向是为了做成一件事,不惜伤害一堆人。当然这样对大人说,或者大人听了不好受,只望您能多劝自己的父亲吧。” 沈炯烈没有吭声,确实有这样一个爹,在别人面前,自己真是不光彩。但是自己的父亲,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不罩着,又能怎样? 他躇踌了一下才道:“孟雨,你说的都是对的。然而他毕竟是我父亲,别人不体谅,也只有我这儿子体谅了。” 孟雨不再说其他,和沈炯烈抱拳告别。 孟雨回来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好在孟定国急速派太医去给隆玮诊治了,确实病势凶险,再晚可能真的救不回来了。 孟定国随之去了宣政殿,赫然看到李忠义在那里女里女气地弹着古琴,皇上还吹着竹笛和他合奏。孟定国差点气疯了,皇上吓得赶忙让李忠义下去。 孟定国道:“皇上可以杀掉隆玮,却不可以有病不给医治,这不是仁君之道------和那个妖妖调调的男人在这里鬼混,就简直是荒淫!” 皇上脸上讪讪的:“舅舅,朕不是不给他治。是一时生他的气,原本就打算一会儿就叫太医去的。” 孟定国一挥手,殿里的太监和宫女全都迅速而无声地退下。 后宫的太监和宫女并不怕孟定国,这个国舅从来也不会无故惩罚这些下人,但这种场合还是退得迅速比较识相。 孟定国把皇上拎起来,扔到龙椅上:“这个位置才是你该坐的地方,跟那个李什么东西一起坐在小板凳上弹琴合奏是怎么一回子事!” 皇上躲躲闪闪地:“前阵二王叛乱,朕也是殚精竭虑,只是今天偶尔想放松一下。” 第三七四章 婉华的爱恋 孟定国心说啊呸。但是也不能太不给皇上留面子,便道:“隆玮还是要给足了教训,我让太医看视过,仍然要在里面关一阵的。只是,” 孟定国道:“皇上面临的形势,不要看不清楚。我知道你对隆玮恨之入骨,而且是从小就结下的怨恨。不过,未来有一天国朝有变,能真心替你帮的,恐怕也是他。留着他,别忘了隆琪死前跟皇上说过什么。” 皇上在龙椅上缩着,虽然承认舅舅的话。宁王和康明王两个人一死,简直是折掉皇家羽翼。但对于隆玮不同,皇上从小就恨他,恨死了。虽然舅舅说的不错,他却排遣不了心中的怨恨。 孟定国淡淡地道:“怎么也是血脉相连的,之前你连舅舅都害,不知道你是太聪明,还是太笨。” 说罢孟定国拂袖出了殿。 孟雨回来才听说隆玮的事情,他和隆玮并不熟悉,但知道沈婉华找自己替隆玮治病,也是肯定要管的。但是沈婉华为何会有隆玮有瓜葛? 他听说父亲已经解决了隆玮治病的问题,便进宫去找沈婉华。齐将军悄悄对孟雨道:“不知道闹了什么鬼,这个沈姑娘疯了似的跟着我冲进去,又哭又叫的。我问了崔长喜,才知道湖广王被关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见面。” 孟雨吓得打个冷战,这个沈婉华。当初和康明王也是如此,她就是一定要管闲事。 孟雨从来不主动找沈婉华,以免让她那个没节操的爹抓住把柄,此刻却急着找她了。齐将军无奈地说:“别提啦,太医走了,她就跑去了。但门又锁了,她就非不走。也怪崔长喜,之前竟然敢放出湖广王和她见面,惹出这么多事情。” 孟雨问:“那沈婉华没有把崔长喜漏出去吧?” 齐将军道:“我换了个卫士,省得有人抓到把柄。” 孟雨点点头。齐将军带着他到了隆玮被关的院子,看到沈婉华坐在门口,抱着小黄。 孟雨走过去:“你找我?” 沈婉华低下头:“我找你,是为了找太夫给他看病。现在孟大人已经让太医帮他看过了,我找你没有事了。” 孟雨道:“你找我没事了,我找你倒是有事。湖广王现在不要紧了,他这一病,宫里肯定对这里加紧戒备,你呆在这儿,让别人知道了,他不是罪加一等?你跟我走,我有事情要问你。” 沈婉华怯怯地看着孟雨:“我没有事和你说,我回姐姐那里去了。你今后要能照应他,不让宫里坏人欺负他就可以了。” 孟雨真是哭笑不得,之前她死乞白赖追着自己。可自己第一次主动要和她谈谈,人家倒不理自己了,这都什么事情。 孟雨多有办法,最终还是强迫沈婉华跟着自己出来了。“你怎么又跟湖广王认识了?他可是重罪,你怎么总这样不知深浅?你和他走近了,也许反而让皇上更猜忌他,没准儿就害了他。” 沈婉华低头不语。孟雨也拿她真是没有办法,急忙叫伙计。 这是个很干净温馨的小馆子,人不多,所以孟雨选了这里。伙计看到这么漂亮的姑娘,真是偷偷左看右看,多看了好多眼。 孟雨道:“还没有顾上吃饭吧?看你一天到晚,也真是荒唐得可以。”他告诉伙计,拿一碗这里有名的羊肉烩面,又上了一个柴锅鱼。他倒还记得上次那个柴锅鱼,沈婉华吃得有多开心。只是现在,这个活泼得有点疯的姑娘,竟然连笑容都难见到了。 沈婉华还真饿了,吃得唏哩胡噜。又觉得孟雨对自己很和气,隆玮的病也得治了,吃着吃着就还忍不住笑一下。 孟雨看到她竟然会笑了,松了口气:“别光吃我的饭,告诉我你和湖广王是怎么回事?” 沈婉华扒拉两口面,忙不迭地吞下去,味道真是太好了。羊肉软烂,汤汁浓郁。 抬起头,期期艾艾地说:“姐姐不让我养小猫,本来想送给看宫门的人,没想到经过湖广王被关的地方,他跟我要猫。” 孟雨心里沉下去。隆玮那种好热闹脾气直的人,被关在那种封闭的地方有多压抑,是可以想象的。本来太皇太后宠他,他的封地是最大的,如今却被关在一个最狭小的空间。 “然后呢?” “然后我每天去看小黄,有时跟他说一两句话。后来崔长喜晚上没人的时候,就放他出来,我们三个人也聊聊的。” 沈婉华心虚地看着孟雨。隆玮说要娶她,那是他当王爷一向就这样霸道直接惯了,却让沈婉华猝不及防,她从来没把除孟雨之外的男人当男人,最多是当伙伴。本来她也将隆玮当成和康明王一样的人,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的表白。 她当时又害羞又生气,真的想永远也不理这个被关的王爷了。可一听到他病了,她急得就快疯了。现在她心里还是百般惦记隆玮,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看他。 她突然觉得她对孟雨的感情也变了一样。现在孟雨像是她贴心的朋友,而隆玮却是让她脸红心跳的那个。 她的小心思孟雨早就看出来了。但是隆玮看着粗暴直接,却作为亲王士兵一方,绝不那么简单,他和沈赫昌已经绝对是死对头,将来搞不好会战场上刀兵相见。即使隆玮能放出来,沈赫昌也绝对不会答应的,而沈婉华显然没想这么多。 但是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孟雨也没有权力管什么。毕竟两个人都不是自己的至亲,也不是好友。 孟雨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对这个女孩印象越来越好了,但他改变不了她的命运。以她一向的大胆荒唐,她如果真的喜欢隆玮,那最后肯定是闹得天翻地覆,也搞不好会悲剧收场。 沈婉华将面吃得干干净净,又将一条炖得烂烂的鱼也全吃光了。 孟雨吓一跳:“你这么能吃?你在家里平时吃不饱吗?” 沈婉华笑嘻嘻地说:“这个面和鱼太好吃呀,家里吃不到的。” 孟雨无奈地说:“好吧,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吃。” 第三七五章 街上行医 沈婉华没有听孟雨的话,第二天又跑到隆玮被关的地方。但是正赶上太医院的太医来给隆玮看病,她急忙躲在树后面。等太医走了,她才过去,可是崔长喜已经不在了。新来的卫士却胆子很小,怎么也不肯让沈婉华进去。 当然之前崔长喜也是将隆玮放出来,三个人聊天,也并没有将沈婉华放进院子里过。但是现在隆玮病重得下不了床,自然不能来门口见她。而沈婉华担心的却是,他说了要娶自己,自己一使性子跑了,若是不能见到他,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他会不会一直难过下去? 她在外面急得不行,这时小黄又喵喵叫起来。隆玮生病,也没有人给它喂食了。 沈婉华急忙从身上摸出银子:“卫士大哥,这小猫原来是我的,你看它没有吃的,饿得不行,我带回去喂喂,再带回来行不?” 卫士拿了银子很开心,却道:“姑娘把猫带走吧,也没有人喂它,一直喵喵的好吵。” 沈婉华道:“哎,大哥,你怎么不明白。小黄留在这儿,以后我来给它喂食,肯定少不了给大哥带银子呀。” 卫士突然明白了似的,忙点头:“是啊是啊,姑娘说得是!” 沈婉华将小黄又偷偷抱回自己的屋子,给它吃饱了。小黄开心地喵喵起来。却听到外面太监宣呼:“皇上驾到!” 然后是皇后带着一群太监宫女到殿外跪迎。 沈婉华忙对小黄嘘了一声:“可不要出声啊,被皇上听到不得了的。” 小黄竟然乖乖地真不喵了。沈婉华不理皇上和皇后进殿干什么,只管自己拿出一张很薄的纸,拿起毛笔在上面写了几句。然后折成纸卷,绑在小黄腿根上毛最多的地方,又胡撸两把猫毛,从外面看不见了,她才开心地抱起小黄:“替姐姐传个消息哈!姐姐回头给你鱼吃。” 沈婉华又来到隆玮住的院子,将小黄放了进去,又给了卫士一块银子。自己坐在旁边的树下。卫士道:“姑娘,坐坐就走吧。万一遇到人问起来,我也不好说呢。” 话音刚落,却听门哗的一声。 卫士急忙转过身去看出了什么事。 沈婉华蹭地站起来,一溜烟跑过去。 却看到隆玮站在门后面,将门推出一条门缝,他看到沈婉华跑过来,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眼中全是期待:“哎!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我知道日后我一定能出去的!” 沈婉华知道他一定拿到字条了,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但还是忍住了。经过这些日子的大起大落,她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什么时候都要靠自己,不要等着别人可怜。 她含着眼泪对隆玮说:“我不生你的气了。我有机会还来看你。你要赶紧好起来,你要是病不好,我就不理你。” 隆玮点点头:“你也早点回去吧。我全都听你的。” 沈婉华开心地笑了。 谁想没过一两天,沈赫昌和沈炯烈竟然同时上表,表示要回军江南和苏北。 皇上高兴了,立刻嘉奖了沈赫昌父子,并且给他们这一年开了双俸,这也是有大功才有的。 孟雨知道这一定是沈炯烈起了作用,但他最恐怕沈炯烈最终是无法改变父亲意志的。而沈婉华却死也不肯跟父亲回去。皇后嫌她一天到晚惹事,已经不想留她了。沈赫昌也想着还是回去照顾女儿更方便,皇宫毕竟是皇上的天下,不是皇后的天下,他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受委屈。 沈婉华却坚持不走。沈赫昌很生气:“你还痴心妄想吗?人家都订亲了,那个韩笑笑都住在孟公府了,你凭什么跟人家争?” 沈婉华哼了一声:“我改主意了。我才不要嫁孟雨,我喜欢京城,喜欢在这里逛街。” 沈赫昌气得没办法,好在跟着姐姐,也受不了大委屈,就和沈炯烈带着手下人马离开了京城。 这些天,笑笑一早起来,先跟孟定国练功。然后照顾全家人吃过早饭,再把自己收拾紧趁利落,就上街跟着晴明散人行医。京城虽然集中了全国富贵人家,但贫困老百姓还是大多数,看到不收钱还赠药的道长,自然求者云集,常常排着大队,顿时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笑笑动作麻利,眼里有活儿,给晴明散人帮了大忙。而且她不是只做好那些琐碎的事就好了,而是每个人看病的症状,如何处治,如何开药,她都尽量记下来。她还自己订了个小本子,晚上回到家就把白天的记录的都整理一下。 晴明散人很喜欢她,每天利用中午吃饭和晚上结束行医之后的短短时间,给她分析应秀灵的病情。而且告诉她,孟夫人的病是常年积累下来的,而且还有遇到若干大的变故,急火攻心的精神因素。现在病走到全身,但终究还是个慢性病,她早年受的几处刀剑伤,虽然也留有隐疾,但当时都是医治表面上痊愈了。所以要慢慢调理,俗话说病去如抽丝。如果调理得当,也是能够恢复的,只是不能再劳累激动了。 笑笑急着婶婶的病能好,什么都记在心里,一有机会就跟晴明散人探讨婶婶的病情,每天婶婶的微小变化也都要跟晴明散人讨论个明白才罢休。 但孟家本来就引人注目,孟雨的婚事更引人注目。而笑笑这个出身普通,又住在孟公府的未婚儿媳就更更引人注目。她再上街摆摊,就无法不更更更引人注目了。 先是一些周边居民在窃窃私语:“哇,孟公府未来的少夫人啊!竟然在街上跟个老道一起行医。” 另一个也大惊小怪道:“穿得好普通啊,脚上的鞋还是粗布的。” 笑笑想着一整天在外面,穿绸子的绣花鞋也太浪费了。 没过两天,一些权贵家的女眷也知道了。 “哎,真是越来越荒唐了。没成亲就在府中住着就很过分啦,竟然还在大街上抛头露面。” “是呢,真不知孟大人和孟夫人看上她什么,就说是郭统领的表妹,可她娘家也是没根基的,父亲还被关大狱自杀身亡,听说是北燕奸细呢。” 有些人背后议论,有些人却是在旁边指指点点。但笑笑根本没有时间理这些,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把医术学好,将婶婶的病治好。 婶婶是对她最好的人,如果婶婶不在了,她将来即使能留在孟公府,幸福也会少掉很多。她多想婶婶一起共享她的幸福呢。 第三七六章 道长的神预测 因为清明散人的医术不仅高超,简直神奇,在京城十分轰动,看病的百姓人太多了,师徒两人简直连水也喝不上。正好每日江绿萍和家仆要去送货,有一天看到笑笑到旁边的店家借水。 第二天江绿萍再经过时,就给师徒两个带了家里自制的桂花蜜水,只是那蜜放得不多,十分清甜,省得不够解渴。 笑笑也觉得渴极了,赶紧喝了一口,真是清甜怡人,对江绿萍道:“真好喝,谢谢姐姐。” 江绿萍微笑着说:“笑笑,你身上有伤,要悠着一点啊。” 她又对晴明散人行礼:“道长辛苦了,真是积福呢。” 清晴散人看着江绿萍:“闪电刀?” 江绿萍愣一下:“道长也是武林中人吗?” 晴明散人微笑一下:“贫道任智理,姑娘可曾听说过?” 江绿萍啊了一声:“原来是晴明散人,绿萍有眼不识泰山了。” 清明散人笑笑:“谢谢姑娘的水。依贫道看来,姑娘和青虹派的缘,还没有真正结呢。日后,姑娘一定会二次加入青虹派。” 江绿萍虽然十分聪明,却也惶惑了:“道长为何如此之说?绿萍是真正的青虹派弟子啊,并且是妙常师太嫡传。” 清明散人笑了:“贫道是说,有一日,你的功力会超过妙常的。” 江绿萍这下大吃一惊了:“道长,俗家弟子是不能学青虹派的内力和轻功的。而且我平时还是用的家传刀法。” 晴明散人微微一笑:“人这一世,有很多缘。有缘起,也就会有缘灭。但有的缘,却是如影随形般,一直系在身上,怎样也解脱不了的。” 江绿萍何等慧性,她心里道:“难道我和世超会不长久吗?不会的,等到秋天他父丧满一年,我们就成亲。我要好好做他的妻子,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做妻子对别人来说轻而易举,对我来说竟然这样难。我一定不能放弃。” 晴明散人像是看出了江绿萍心里想什么,仍然微笑着说:“姑娘,这世上人如蝼蚁一般多,然而能成为世外高人,却不是仅仅努力就可以做到的。当然姑娘做其他的,也做得很好。” 却不想孟雨正好经过,听到了晴明散人的话。他倏然想起,当初在西玉州,舅舅取笑自己的时候,曾经说妙常师太给他写信,说江绿萍与佛有缘。难道这种事也有命中注定?孟雨并不相信。 他走上前去,给晴明散人施礼:“道长好,您这一天真是辛苦了。” 又对江绿萍道:“姐姐是送货回来吗?” 江绿萍刚匆匆将货送到卸好,又急忙往家准备处理其他生意的事情,额头上都渗出汗滴。看到孟雨问她,便笑笑道:“是啊,事情太多了,还在这里耽搁了一下,看看笑笑。我得赶紧走了。” 她和晴明散人、笑笑告别,不再看孟雨,便匆匆走了。 孟雨也不再看江绿萍。他们两个现在只能是存在在对方内心最隐蔽的那个角落里了。 刚才过来,孟雨已经听到一路对笑笑的议论,此时看到笑笑忙得小脸通红,那张破方桌上还放着一摞纸,记着密密麻麻的字,心疼地说:“笑笑,你太辛苦了。” 笑笑笑着摇摇头:“笑笑不累,跟道长学了好多东西呢!” 晴明散人也笑着说:“笑笑姑娘聪明又能吃苦,要是能跟贫道一直学下去,医术会超过贫道的。” 孟雨心说拉倒吧您,又想让笑笑一直跟您学医术,又让江姐姐出家,你这个老道,可真是太贪啦。 但他确实还有事情急着问晴明散人:“道长,我娘的病会怎么样,需要孟雨做什么吗?” 晴明散人笑笑:“你娘的病,有笑笑这样经心,治好是大有希望的,只是孟大人不要再气夫人就是了。至于你呢,你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对笑笑好好的,她好专心跟我学医术。” 孟雨也笑了,但想不到道长连爹爹和娘之间很微妙的心结都能知道。 晴明道长对笑笑道:“好了,今天天也不早了,收拾一下,跟你男人回家吧。” 笑笑弄了个大红脸,想不到这个原来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的高人,说起话来也是这样家常。孟雨当然知道这街上是是非流言之地,他和笑笑帮晴明散人一起收拾好他的桌子和医囊,孟雨要帮他背东西,送晴明散人回住处,却被拒绝了:“出家人就是独来独往,不必这么罗嗦,赶紧陪你娘子回家吃饭吧。” 孟雨哭笑不得,看着任智理走远了,这才对笑笑一笑:“我们也回家吧。” 笑笑仍然红着小脸,嗯了一声。将那些记录好的纸收拾好,放在随身的袋子里。孟雨看她站了一天,便替她叫了一辆马车。他搂住笑笑的肩膀:“饿了吧,回家让阿肥炖肉给你吃!” 旁边的人这下算是看到大戏了,都呕一声。 而孟雨已经将笑笑扶上马车,自己也跳上了马车,将帘子放了下来。 小柳枝巷里。 巷子里静悄悄的,这个巷子是闹中取静。里面都是京城最有钱的人家。然而李忠义的宅子在这个巷子里却特别不起眼,夹在两个阔气的大宅院中间,但装潢却并不差。孟雨怀疑是不是皇上替他置的业。而且这条巷子里没有店铺,没有普通老百姓家,所以大白天静得连条狗都不经过。 孟雨趴在墙上,脑袋上顶着一堆树叶,悄悄对应少言道:“为什么你探听了半天,就没有看到过这宅子里的女人长什么样呢?” 应少言也憋着嗓子道:“我作为禁军将领,查案不是踹开门去查的,更不会爬墙头!” 孟雨气得推了他一把。 应少言差点从墙头上掉下去,赶紧抓紧墙头,脚也勾在树枝上才算趴稳当:“干什么你!谋害妹夫啊你!” 他又凑到孟雨耳边:“你不是见过那个女子出来吗?你又见过静仪,怎么会认不出是不是一个人?” 孟雨也憋着嗓子道:“只看到一个头顶,还看不出是不是光头,怎么认得出?我对女人又不在行。” 应少言笑得肚子痛,快要扒不住墙头了。 第三七七章 各种迷团 这时那个宅子的门却开了,一个包着头巾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孟雨正要跳下去,却被应少言拉住了。 竟然,李忠义走了过来,他显然是从巷外进来的。那女子一看他过来,便依在门边不动,妩媚地笑着看着他。李忠义过去揽住她的腰,两个人便又进了大门。 孟雨这才把憋着的那口气呼出来,软软地趴在墙头上:“竟然不是。” 应少言小声道:“我就觉得,静仪那样的,怎么看得上李忠义?但是我们是不是能找到静仪在京城的藏身地?她很可能是直接和宫中联系的。” 孟雨摇着头:“我还是有怀疑。李忠义没有这么简单,他离皇上最近,至少布防图,他是可以想办法接触到的。” 应少言道:“你不要老查他的女人,你要查他的智商。布防图何等机密,不可能派一个草包去传递的。” 孟雨垂头丧气道:“我试了,他就是一个草包。” 应少言嗯了一声:“如果最后真的证明是李忠义,那就某人是草包了。” 孟雨毫不客气地踹过去,这下应少言真的掉到墙下面去了。 苏绮云给应少言又盛了一碗面,孟雨吃惊地看着应少言:“表哥,你现在可真能吃啊。我觉得小雪有喜,不应该是你能吃啊?” 苏绮云和孟雪都笑得快趴在桌上了。 应少言狼吞虎咽了几口面,才说:“训练士兵,你知道多费体力?你没经历过不知道的,而且一天到晚忙得像狗。要不是要抓所有时间陪陪娘和小雪,我今天就要让你在外面请我吃好的。” 说罢把碗里的面条一扫而光,又将桌上没吃完的炖肉也全收拾了。苏绮云看着很心疼:“厨房里还有羊腿,已经煮了一个时辰,想着晚上加料再烧的。你要不要现在吃?” 应少言忙道:“要!要!”突然又道:“不吃了,留着给小雪。” 孟雪扑一下笑了:“还是表哥吃了吧,小雪喝点汤都饱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苏绮云也笑着说:“小雪吃得太少了,我孙子也会饿到呢。那个羊肉膻气小雪也闻不了,回头给她做只清炖鸡。” 可儿过来问苏绮云:“夫人,羊腿怎么烧啊?” 应少言道:“不要烧了,白煮就好,拿盐巴蘸着就行。” 想了想又道:“先给杜圭半只,余下的拿上来。” 可儿道:“将军放心吃,杜圭已经把半只吃掉了,可儿不赶紧端上来,将军的也没有了。” 顿时一桌子人又都要笑倒了,可儿急忙仓惶地下去。一会儿端上半只羊腿来。 孟雪赶紧扇着鼻子道:“哎呀,这个味道确实可怕。” 赶紧站起来便走掉了。 孟雨道:“你要不说,我真的以为羊腿就是长得这个样子。” 可儿闹个大红脸,赶紧假装去扶孟雪,溜下去了。 应少言用刀切着羊肉大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不时切点给孟雨:“知道你吃饭比较秀气,也来尝一点。” 孟雨哭笑不得。应少言又说:“沈赫昌已经回军了,这几天我就要带人马到那里驻扎,离京城就远了。关于宫中和李忠义的事情,你可以多找郭世超,他当禁军统领也有几个月了,对宫中熟悉,另外他和皇上走得是非常近的,皇后也得给他个面子。我相信有些事情他知道的比咱们多。” 孟雨无奈地说:“我和他怎么可能像和你一样谈事情呢。之前谈过几次,两个人都非常得累。不仅如此,他注定不是什么事都告诉我的。” 应少言道:“你是神探吗,要是事事都那么容易,皇上也不会非要给你令牌,让你来查清内幕了。不过,孟雨,在宫中有时比在战场上还危险,盯着你的人也会非常多。不是沈赫昌走了就一切无事了,你反而更要小心。” 孟雨郁闷地说:“我明白。其实,爹爹在等什么呢?不过就是等真正的敌人冒出来。” 应少言站起来:“所以我们都是舅舅棋盘上的棋子呀。你就老是不甘心当个棋子,老想跳到棋盘外面去。” 说罢,他又对苏绮云道:“娘,我要回军营了,这次时间长一点,等那边有假时再回来看您和小雪。” 苏绮云微笑着说:“少言,你真的比从前开心了好多,娘不怕你吃苦,就怕你不快乐。去和小雪说一声吧。” 应少言嗯了一声,进屋和孟雪告别,孟雪却一定要送他和孟雨到大门口。 应少言抱了抱孟雪,飞身上马,对孟雪和孟雪道:“我走了。小雪,天气冷,赶紧进屋。” 说罢打马消失在街道拐弯处。 孟雪小嘴撅起来了,眼泪也要掉下来了。孟雨笑着对可儿说:“赶紧把少夫人搀回去,我最看不得肉麻兮兮的样子。” 孟雨没有听表哥的,还是没有去找郭世超。他觉得他们两个人能坦诚相见的程度也只有这么多了。郭世超不想再说的,他也不打算再逼迫,最主要的,是他真是很不想见他。 “是啊,世超再也没有来过卧虎帮。”彭泽天很肯定地说。他又补充道:“去年秋天,双凤山庄出事之后,世超受诏来到京城。他一到京先去面君,然后去了禁军报到,之后就来了卧虎帮。你们几个,萧梦时已经不在人世,你和江绿萍也都离开京城,卧虎帮是他最熟悉的,而且之前和双凤山庄一直都有紧密合作。他来了,帮里上下都对他很安慰,很友好。但奇怪的是,他来拜访之后,就正式接认了禁军副统令,然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孟雨沉吟一下:“郭世超年纪不大,却是个很懂礼数,虑事很周全的人。郭威和郭冲一直将他当作双凤山庄下一代掌门人来培养历练的,如果不是特殊原因,他即时平时很忙,过年也一定会来拜访。” 彭泽天道:“我和他也有不多一两次在街上遇见,他倒是很有礼貌的给我行礼,大比武那天在宫内也主动来招呼我。过年的时候,他却是礼到了人没有到。他是小辈,所以他礼到之后,我才打发一个副堂主去他家里也送了年礼。” 第三七八章 姐姐知道什么? 孟雨心想,既然郭世超礼到了,说明他对现在的卧虎帮也许并没有什么成见,而是他的心理有了什么变化。 彭泽天还在接着说:“我总觉得,之前郭威和韩正杰走得太近。世超是去年春天和郭威第一次来京之后,才开始接触卧虎帮的。当时双凤山庄和卧虎帮的生意往来非常多,不瞒你说,那些生意有踩线的也有没踩线的。所以郭威带着郭世超,和韩帮主来往得十分密切,很多事情我都不掌握。但现在基本上没有生意往来了,只有几笔来还没从主顾那里收上来的散帐,我也嘱咐收齐了赶紧付给郭世超。但他的疏远也不像是没有生意往来而导致的。况且他没有生意,是因为双凤山庄出事后,他把绝大部分产业变卖了,并非卧虎帮不和他合作。他在京城没有其他亲戚,跟我和其他卧虎帮弟子却非常熟,没有道理如此疏远。” 孟雨道:“卧虎帮中刀盟的人,彭帮主是否清理过呢?现在卧虎帮您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吗?” 彭泽天道:“卧虎帮被渗透的非常厉害,我根本无法清理。所以索性用了遣散的方式,愿意离开的,给丰厚的遣散金。当时正是河东三大派会盟并清理门户的时候,所以卧虎帮里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卧底,也就是刀盟的人,都纷纷选择离开。而且,卧虎帮地处京城,我是没有办法随意清理门户的。况且从前韩帮主自己就是刀盟的人,我除非离开卧虎帮另起炉灶,否则就不能揭开盖子。” 孟雨皱着眉说:“郭世超不来卧虎帮,一定与郭威和韩正杰当初的密切联系有关,而且很多场合郭威应该是带着郭世超的。” 从卧虎帮出来之后,孟雨突然想到一个人:郭世超心里是有沉重负担的,如今他一家被毁,对刀盟肯定只是痛恨了,绝不会再和他们同流合污。但那段经历,他却肯定不愿意跟任何人讲,向自己承认参加过刀盟已经是他的最底线了。可能有些经历,他不愿回首而不想别人知道,有些秘密说出来会有危险,他也不想对人说。 孟雨想,郭威和郭冲都已经死了,如今他最亲的人就是江绿萍了,有些孟雨不知道的事情,他或许会告诉江绿萍。 而且郭世超之所以能和江绿萍走到一起,本身就和他极度需要依赖的心境有关。孟雨是毫不怀疑这一点的,虽然研究他们两个的关系,对孟雨来说很残酷。 但是江姐姐如今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说话的人了。 笑笑仍然在帮着清明散人任智理摆医摊,简直忙得满头大汗。她出来的多了,求医的人开始叫她酒窝西施,似乎把她未来孟公府少夫人的身份早已忘掉了。 这些日子,应秀灵用了笑笑配的药,身体还真的渐渐好起来。孟定国很是高兴,甚至连笑笑的早功也停了。 他对应秀灵道:“能成名医,未必一定还要成武林高手嘛,这个人嘛,只能集中力量做好一件事情。” 应秀灵噗地一声笑了,也不去理他。 孟雨慢慢地走过来,看着笑笑在忙,她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很晶莹。但孟雨虽然也很想看笑笑,但他主要的目的,还是这里是江绿萍送货回家的必经之路,但一时他还没想好怎么去问她。况且,他心里仍然是不能原谅她,也不想原谅他,他确实不想跟他们俩个中的任意一个主动去讲话,不论他多想知道某些事。 笑笑看到了孟雨,冲着孟雨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孟雨也对着她笑了笑,却并不走近。笑笑赶紧又忙活去了,心里却甜滋滋的。 眼看太阳渐渐高起来,果然江绿萍牵着马从街的另一头走过来。江家的仆人在后边赶着马车。一早送一圈货,虽然有小彩和凡儿轮流盯着柜面,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江绿萍处理,所以她总是很忙的。 她走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孟雨了,对孟雨笑了一下,从马驮着的货兜里,又抱出一坛桂花蜜水。她将坛子放到破方桌上,把上一次的坛子拿起来,对任智理和笑笑说:“道长,笑笑,水你们自饮,绿萍还要赶回店里,不打扰你们了。” 任智理和笑笑急忙道谢,江绿萍微笑着走到自己马前,将坛子装好,却看到孟雨仍然站在路边。江绿萍一眼就看出孟雨的犹豫不定。 她仍然微笑着对孟雨道:“有事找我?” 有过那么多次亲密合作,联手打退过那么多次危险的敌人,他们之间早就有了无形的默契。 孟雨笑了一下:“是啊,世超是不是还在巡查?” 江绿萍水秀的眼睛闪出一丝温柔的光:“今天是他值岗的日子,要是不值岗,他一定会陪我送货的。” 孟雨又看了一眼排队踊跃求医的人群,这才若有所悟地说:“世超一向是个很勤奋的人------京城终于平静了,但国朝最近却不是这里乱了,就是里乱了,让人不得清静。” 江绿萍也有同感:“一直忙着自己家里的事情,没有帮你和少言了,前阵的二王叛反,确实影响很大,家里的生意又不好了。” 江绿萍这么回答着,心里却说,真是急死个人,孟雨你想说什么快说呀,在这里绕来绕去,时间长了笑笑先要不开心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笑笑,笑笑正忙得不行,但也注意到他们两个人在说话,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又忙去了。 “世超做禁军统领,这个位置直的很危险,让他自己小心。过去的事情,有些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哪些姐姐知道,觉得对他会有危险,想告诉我的时候就来找我。” 江绿萍猛的一惊,她知道孟雨绕了半天弯子,这句才是重点。 她一双秀气盈人的眼睛盯在孟雨脸上,突然道:“我会再找你。 京城外,蓝天高远,白云如轻纱般罩在天边。宽阔的大道,初绿的垂柳在春风中轻轻摆动。行路的旅人,却难得歇一下脚,来欣赏这初春的景色。 第三七九章 城上密谈 应少言也驻扎到京外二百里的地方去了,孟雨只好自己来了。 他和江绿萍谁也不知道,他们站的这个平台,就是当初狄英将笑笑抛下去的那个地方。 孟雨对江绿萍道:“我知道世超肯定有些事情没有说,但事实上国朝的军事布局已经基本完成,他不说也不会影响大局。但有些事情不说,可能会让他自己陷入危险。” 江绿萍很直接地说:“孟雨,谢谢你的好意,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以郭世超的年龄和身份,他其实都不可能知道的太多。他唯一知道没有告诉你的,恐怕就是那天袭击双凤山庄的人里,并非只有刀盟和宁王的军队,还有国朝的其他势力。正是这些人杀了之后进内宅帮忙的郭威和双凤山庄几个重要的弟子,世超也和郭威一起到了内宅,所以看到了,并且还跟他们交了手,郭威被杀,就只有世超知道这件事了。” 孟雨看着江绿萍:“是国朝的正规军队吧。” 江绿萍点点头。 孟雨道:“如果真是如此,郭世超和皇上走得如此之近,大概也是借皇上的力量在抵御这些人。但他估计对皇上也没有讲实话,他能看出是谁的人马吗?” 江绿萍摇头:“他只是从对阵的情形看出来的,那些人都换了装束。” 孟雨点头:“这是必须的。他们是怕刀盟和宁王将双凤山庄解决得不彻底,所以到战斗后期才突然出现。” 江绿萍踌躇了一下才说:“孟雨,你不要怪世超,经历这么惨痛的变故,他其实真的不再有雄心大志,只想能保护家人。他还不到十八岁,却是郭家一门上下最年长的男丁,他必须独力支撑,难免有所顾忌。孟雨,” 江绿萍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找我,是因为他可能有什么危险吗?” 孟雨道:“姐姐,你可以转告世超,只要保护好皇上和他自己的安全就好了,国朝还会有大的战争动向,但爹爹朝中正义之士会做好应对。此外就是,” 他想了一想,心里终究觉得放心不下:“皇宫之中,倒是有些奇怪未解的事情,我在宫中毕竟时间短,了解不透,相信他自己会有感觉,让他小心。” 江绿萍点点头。 孟雨向四处看看,已是初春,刚长出的小草嫩绿嫩绿的,像给青山铺上一块茸茸的绿毯。这么有意境的地方,而自己和江绿萍再次单独会面,一切却像恍若隔世,再不像在河东,虽然天气寒冷凛冽,心却是炽热的。而如今,孟雨都觉得自己的心冰凉冰凉的:“姐姐,你约我到这里来,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江绿萍点点头:“孟雨,谢谢你这么关心世超,其实他虽然曾经陷入刀盟,现在却恨不得杀光刀盟的人,但又知道那幕后的势力是他惹不起的,所以才屡次伤害沈姑娘。孟叔叔对他这么好,少言和他也是难得的好朋友,只请你们原谅他才好。” 孟雨道:“双凤山庄的事情,是我活到这么大最受刺激的一事。我内心最讨厌战争与流血,但这次我却最希望那场更大,更惨烈的战斗早点来,让所有人赶紧解脱吧。” 听了孟雨的话,江绿萍心想,孟雨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不论多聪明机智,说起话来总像孩子一样。 看江绿萍像是在想着什么的样子,孟雨突然想起来:“姐姐,你还没说你要问的事呢,赶紧说吧,这里太冷了。” 江绿萍道:“孟雨,江战到底去哪里了?我写信问大哥,他也是语焉不详,只说去海外做生意。江战那个人,在家门口做生意都能赔,大哥会昏了头让他去话都不通的海外?孟大人也和大哥是一个说法,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江战他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江绿萍一向说话总是平平稳稳的,和她的闪电刀称号完全不像,但是今天却像有些失态,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孟雨勉强笑了一下:“江姐姐,父亲和江大哥,真的都没有告诉过我。” 汪绿萍看着孟雨:“孟雨,他们若是连你都不告诉,那只能更危险。可是,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你和江战这么好,怎么可能不关心他。以你的聪明,一定已经知道了。” 孟雨完全没有办法抵御汪绿萍的追问,他才知道,在她面前,他仍然是一击即溃的。不要说她的眼泪了,她说话口气焦急一点,就会令他无措。 半晌,孟雨才慢慢道:“姐姐,江战和我一样大,但他比我小两个月,就像我亲弟弟一样。他确实是做爹爹交给他的任务去了,也确实爹爹和江战本人都没有向我泄露半个字。但是任务完成了,他也会兼顾生意的,他还和点秀姑娘在一起呢。只是爹爹和江大哥随时会有新的任务给他就是了。我不知道别的,但是等京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也许我会去帮他。” 江绿萍轻轻舒了口气,似乎孟雨能去,让她已经对弟弟提起来的心,一下就放下了大半。她突然道:“孟雨,我也去,我要看到他心里才踏实。” 孟雨沉默了,江绿萍并不知道,如果需要孟雨去,那么江战面临的会是什么样危险的局面。 孟雨淡淡笑了笑:“姐姐,你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像从前那样天马行空。过好你的生活,我和江战才都会放心你。” 江绿萍愣了一下,突然泪水就涌出她的眼眶:“孟雨……” 她只说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只好扭过头,擦掉眼泪。 孟雨也有些呆了,突然之间他们两个已无话说。 孟雨勉强笑笑:“姐姐,我们下山吧。” 他知道,这是他们这次对话的结束,也是很多事情的结束。 等他说的那场战争结束,如果大家都能活着,便是各自有了各自的归宿,再也没有交集。 他虽然心情烦乱,但连江绿萍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在江绿萍没注意的时候,看似无意地折了些枯枝,摘了些草籽和干了的隔年苍耳收了起来。 第三八0章 宫内密会 进了城门,孟雨道:“姐姐,我送你回家吧。” 江绿萍摇摇头:“不用了,或许他还在等我。” 孟雨笑了一下:“那我先走了,姐姐路上小心。” 孟雨说完便走了,江绿萍看着他走远。把守城门的卫士身后,却突然转出一个人,竟然是郭世超。他对江绿萍道:“姐姐,问了吗?” 江绿萍点点头:“他没有告诉我江战到底在哪里,只是说可能也要去帮他。” 她说完眼泪哗地流下来,伤心地说:“一定很危险,很危险。” 郭世超抱住她的肩膀:“姐姐,别难过了,如果到时候能和皇上请下来假,我就也一起去。或者,我就辞了这个禁军统领,一定将江战接回来。” 江绿萍打了他一下,眼泪哗哗地流:“不要了,他们不会让你去的。一切都是孟大人掌控的,他们连孟雨都没有告诉,他也是私下查出的,而且到底也不肯告诉我去哪里了。” 她却没有告诉郭世超,她和孟雨谈话中关于他的那一部分。 虽然孟雨并没有明确告诉她江战的下落和离开的原因,但心如透明玻璃一般透亮的江绿萍,却从孟雨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真相。她其实心里更担心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春天真是个恋爱的季节。 看起来沈婉华和隆玮也进入了爱情季节。但以这两个人的行事莽撞,无法无天加粗枝大叶,他们的事情竟然被一个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然后这个人还是个草包。 当然这个人就是李忠义。 李忠义本来就好色,沈婉华这个漂亮得天仙一向是看在眼里馋在心上,但是却不敢碰。虽然有皇上撑腰,自己不过就是给皇上看家护院的,怎么敢去惹皇后的妹妹。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比别人更注意沈婉华。突然看到她最近白天黑夜的总爱往皇宫西北角跑,心说这小妖精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偷偷跟了去,随即冷笑着回来了。路上遇到他以前的禁军手下,看到他就想躲,但已经躲不开了,只好行礼:“李将军,这个时间还巡视,辛苦啊!” 李忠义斜着眼睛看着两个禁军,说话也邪声邪气的:“我本来不在禁军了,还要干着禁军的活儿,又不关两份饷,哪有你们滋润。” 两个禁军一听不是话头,不用面面相觑,心说这个家伙又是想扒皮啊,于是打着哈哈就想走:“将军辛苦,注意休息,我们要去值岗了,告退。” 李忠义一听,好像来了精神似的:“本来想请你们去喝酒,既然你们在岗,我自己去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人,更加邪里邪气地说:“啊呀,我早上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过来护卫皇上,忘了带钱。现在得赶紧喝两杯放松下,你俩谁带钱了借我。” 两个人苦着脸,这家伙简直成习惯了,几百上千两也贪,三五两甚至几十个铜钱也不嫌寒碜。平时禁军都知道,你不带钱好是不行的,否则必寻个错打你至少五十棍子。所以口袋里总要装些钱,防备他来勒索。李忠义刚到兵部的时候大家开心坏了,至少不用天天担惊受怕,谁知皇上喜欢,离不开他,人家又杀回来了。 两个禁军互相望望,一个从怀里掏出块碎银,也就一两钱。另一个只掏出些铜钱。他俩也是事先商量好了,一个多出,另一个就少出。在禁军当中,这算是对付李忠义的一套熟练程序了。李忠义劈手拿下,嘴里不满道:“就带这么点儿钱,不够本将军我填填缝儿的。” 他嘴里说着,却把银子和铜钱塞到怀里,看到沈婉华在远远的地方朝皇宫西北角走去,他立码魂也被勾走了:小妖精,今天爷抓到你的杀头把柄,看你是舍出大银子,还是舍点儿别的什么。 两个禁军看他盯着沈婉华背影,知道他是个色中饿鬼。但皇后的妹妹,谅他也不敢怎么样。两个人得到这个好机会,赶紧撒腿跑了。不过这俩人也是瞎担心,钱已经被拿走,李忠义不会再对他们感兴趣了。 李忠义悄没声地远远跟着沈婉华。之前他发现她常去的地方,就是关押隆玮的院子。开始他并没有怀疑,根本没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后来发现其中大有纠葛啊,哈哈今天要是运气好,可要开斋啦。 门缝一开,小黄跑了出来。沈婉华抱起它,小黄细细声音喵喵的,娇得不得了。沈婉华抱着它,把脸贴上去。小黄很依恋地粘在沈婉华身上。 现在的卫士不敢将隆玮放出来了,隆玮看得着急,将门一推,露出一拃宽的门缝,“过来,光和小黄亲热,我呢?” 沈婉华噗地笑了,抱着小黄跑过去:“别瞎说,你这两天怎么样?今天被姐姐叫去训话,一脱身赶紧跑来了,明天有时间我给你炖鱼汤。” 隆玮道:“皇后为什么训你?” 沈婉华道:“嫌我碍事呗,总想让我回爹那里。我才不去,现在我要陪你和小黄,更不去了。回头我去找孟雨打听,想办法让你早点出来。” 隆玮正要说话,突然李忠义就蹦出来了。他竟然走路很轻没有声音,连隆玮这样练过功夫的都没有听到他走近,当然这个荒唐退役王爷眼睛里当时只有沈婉华了,竟然不辨周遭情况。 李忠义哈哈一声,跳到两人面前,差点撞到门上:“沈姑娘,你一个没嫁人的女孩,跑到这里私会男人,还是一个朝廷重犯,看来皇后娘娘刚才白训诫你了!” 隆玮和沈婉华都猛吃一惊。隆玮大怒:“李忠义!你这个烂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李忠义冷冷地笑着:“我还用血口喷啊?看你们两个人这个样子,威名赫赫的湖广王能不能有个像样点的解释啊?” 隆玮气得猛撞大门,锁住院门的铁锁链被撞得哗啦哗啦直响。 李忠义哈哈大笑:“王爷,再弄得动静大一点儿,把皇上招来就更好了,你们俩这样子有多好看哪?” 第三八一章 敲诈 隆玮气结,这时卫士急忙上来躬身施礼:“将军,沈姑娘是来寻猫的,我这就让她回去。” 李忠义却啪地给了卫士一个耳光,卫士被打,却捂着脸不敢出声,生怕被人听到。隆玮一看,更怒了:“李忠义,看老子出去不撕了你!” 这时沈婉华才醒悟过来,她急忙上去拉出李忠义的袖子:“将军,有事好商量,何必嚷这么大声,咱们商量一下。” 说着,她死命拉着李忠义往旁边拽,嘴里还说道:“将军今日陪皇上辛苦了,要不要喝几杯呀……” 嘴里一边说,一边只管往一边跑。李忠义心想,要的就是你发声,于是假装不情愿,却跟着她推推搡搡的走了。隆玮气得大吼:“回来!”卫士急忙上去对他说:“王爷千万别喊,沈姑娘是皇后妹妹,李将军不敢怎么样的,最多破费点了,他要的就是钱。” 隆玮气得眼睛快要冒出火来,一时恨自己出不去不能保护她;一时又悲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爷,终于有些害怕了。却只能从门缝里向外望着外面的空地发呆发呆。 沈婉华看到远离了隆玮的院子,这才咬牙切齿地对李忠义道:“李将军,您还真有心啊。说,想要什么?” 李忠义满脸奸笑:“皇后娘娘家的二小姐想必很有钱吧?” 沈婉华哧了一声:“有钱也没带出来,在宫里我揣着银子不嫌沉吗?” 李忠义哪能甘心:“那二小姐说该怎么办呢?” 沈婉华道:“现在又不在现场,李将军有证据吗?” 李忠义猛地闭住气,被这小丫头骗了! 不过他本来就是个草包,脑子一向就不好使,竟然被沈婉华一拉,浑身酥了半边,便真的离开了现场。 他一看到手的银子飞了,眼睛露出凶光:“沈婉华,别以为我李忠义好骗,你们在宫里时间长着呢,你我不敢,整治隆玮的机会有的是。” 沈婉华也知道不能把他逼急了,这个见钱如狼见了血一般的人,还是暂时稳住他的好。她想着先填和他一点什么,但没带银子,首饰是自己贴身的东西又不愿意给他。突然想起,荷包里包着一个不算小的金元宝。那还是因为原本荷包里装的是香料,但是她嫌那香料陈了,便想换新的。没想到战事一起,就离开京城,也没时间去买了。于是随手装了个金元宝坠着荷包,省得太轻飘。 她展颜一笑:“李将军,着什么急呢,咱们都在这宫里,互相照应下啦。您多照应婉华,才能多有收获嘛。”她说着,从荷包里拿出金元包。李忠义几乎是一把夺下来的,这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拿了银子,似乎眼前的美人他也不甚感兴趣了,毕竟太遥远,这吃不着的天鹅肉和手里实实在在的金元宝一比,便也吸引不了他了。 他将金元宝攥在手里:“二小姐,想让我李忠义多照应,有些东西随身带着点好。” 说罢扬长而去。 他并没有去喝酒,不及半个时辰,他已经去了一趟首饰铺,然后来到一个小巧玲珑的宅院前。 屋里,这间坐北朝南的房间光线很好,此刻外面阳光明媚,屋里也沐浴着春光。李忠义将精致的嵌宝金镯戴到一个妩媚绮丽的女子白净细腻的手腕上,然后很体贴地搂住她:“阿眉,喜不喜欢?” 用勒索来的金元宝买镯子送女人,也是让人醉了。 阿眉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你送的,当然都喜欢。不过,”她用手将镯子在美丽的手腕上转着,然后抬头冲他莞尔一笑:“这个,是真的喜欢。” 李忠义笑了,两个人搂在一起,很久也没有分开。 “什么?李忠义勒索你?”孟雨坐在前朝紫宸殿旁边一座神兽的基座上。这里没有大事是很少有人来的,所以正是聊天的好地方。 “他必得有勒索的理由,才能够勒索你呀?你可是皇后的妹妹呀。” 沈婉华期期艾艾地:“还不是我去看……看……看小黄……” 孟雨哭笑不得:“是去看大黄吧。” 沈婉华脸涨得通红,简直气坏了,站起来就要走,孟雨急忙跳起来:“好了好了!”他好言好语地对沈婉华道:“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沈婉华哼了声,撅着嘴坐下了。 “你们两个之间,其实隔着两座巨大的山啊,一个是镇国公和湖广王是死对头,是要对方命的那种死对头;第二个呢,是皇上至今没有放了湖广王的意思。” 沈婉华瞪着孟雨:“孟雨,你说的我心里早就清楚,所以我来找你。给李忠义钱不成问题,只要他不为难隆玮。只是,我找你就是想知道,你能不能帮上忙啊?孟大人能不能帮上忙啊?” 孟雨笑了一下:“你说你,有那么有权势的爹和哥哥,有当皇后的姐姐,却来找我……” 沈婉华仍然瞪着孟雨:“孟雨,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为了隆玮,我可以和父亲,哥哥,还有姐姐,从此变为路人。” 孟雨惊道:“你……” 沈婉华道:“我知道你一向瞧不起我,无非是我的家人,还有我自己。我爹爹和皇后姐姐都是四处抢权,惹得很多人,尤其是好人都不喜欢他们。我从前对康明王好,也是因为知道他是个好人,我很珍惜有这样一个难得的朋友。我对爹爹和姐姐都有亲情,但他们的权势已经够了,并不需要我帮他们什么。我离他们远一点,他们也不会难过。” 她说着,又看着孟雨:“孟雨,你想办法救救隆玮,让他早点出来,他的性格,在那个地方闷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说着,眼睛里就噙满了泪水。 想到隆玮和她的景况,孟雨也觉得不忍心:“婉华姑娘,你要知道谋反是大罪,不仅皇上,我爹爹也是打算要多关他一阵的,至少目前没有放他的意思。” 沈婉华顿时急哭了:“那怎么办? 第三八二章 王爷的命运 孟雨心想,今天的结局,隆玮当初起兵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他并没有沈婉华认为的那么简单,但复杂的朝局和权力斗争也没有办法一两句给这个单纯的女孩儿讲清楚。 孟雨道:“你真的很喜欢他吗?决定为了他离开你爹和姐姐吗?” 沈婉华用力点了一下头。 孟雨一时对她改变了看法,难怪当初康明王一个劲儿的热心撮合他俩,沈婉华确实有聪明、善良、仗义、为心爱的人舍得一切等等很多一般女孩没有的过人之处。 孟雨站起身:“你不用着急,我有个想法,但要先和爹爹商量一下。你对任何人都不要提。” 沈婉华立刻变得开心了,她知道孟雨答应的事情就几乎是肯定的事情了。 她开心地跳起来:“孟雨,谢谢你!” 孟雨还想开句玩笑,沈婉华却突然像看到了什么,匆匆说了句:“回头好好谢你啊,拜托你了!”然后就脚底一抹油,就想溜。 却不想近旁响起一个声音:“沈姑娘这是急着要去哪呀?你那只小黄不错嘛。” 沈婉华回过头来:“李将军,好辛苦啊,都快晚饭时候了,您还在宫里值守。” 李忠义满脸笑意地:“我没有跟神探秘聊的荣幸,当然只好尽好本份。啊,这会儿很想喝两杯去。” 孟雨心说你不会翻我身上吧。 他一边想一边站起来,还抖了抖自己那件旧长衫:“是啊李将军,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在下要先告辞了。” 孟雨那件旧长衫确实很显眼,似乎格外在对李忠义说:“本神探可没钱,少打我主意。” 李忠义瞟了孟雨一眼,笑不唧儿的问沈婉华:“沈姑娘也一起告辞吗?我这就到皇宫西北角去转转看。” 沈婉华也笑不唧儿的对李忠义道:“李将军。婉华确实是要和孟雨一起走了。不过将军辛苦了,婉华这里谢过。” 她随即冲远处喊了一声:“巧果,将东西给李将军,然后快来追我!” 说罢,她推着孟雨走了。 巧果看他们两个走远,这才走到李忠义面前,将一个小布袋交给他:“李将军,这个拿好,姑娘这两天要清静些,李将军也多忙自己的事吧。” 李忠义用手捏了捏那布袋,牙都乐得呲开了:“你和你主子一样,嘴巴也这么厉害。本将军保证三天之内不烦你们,快追你家小姐去吧。” 沈婉华跟着孟雨出了宫,看四外无人,这才道:“孟雨,你的主意是马上能救他出来吗?你的主意孟大人能同意的吗?” 孟雨点点头:“试试看。”便走掉了。 突然又回头看着沈婉华:“你相信不相信我啊?我现在不是你第一偶像了是不是?” 沈婉华急忙点头:“信。信。不过,你可快点,不然我敷衍李忠义的银子就不够了!” 她生怕说慢了,孟雨就改了主意,孟雨道:“我肯定给你想办法,放心!”说罢就匆匆走了,这时巧果已经从宫里追出来,看到孟雨走远了,巧果对沈婉华道:“看他那个高傲的样子。我早就说他配不起小姐。” 沈婉华笑了一下:“李忠义收了钱,今天晚上不会捣乱,我去看看他!” 巧果噗地笑了:“好吧,那巧果就不跟着小姐去碍眼了!” 孟雨找到父亲,虽然孟雨对爹爹有时表现出的冷酷无情很有看法,但对爹爹的能力还是佩服的,关键是隆玮的事情自己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以他的能力,将隆玮从宫从救出来,让他和沈婉华一起私奔并不难。 但是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隆玮终是皇家血脉,而且曾是亲王,他的未来不是靠一场逃跑与私奔来解决的。 孟定国对孟雨道:“隆玮的事情,我也确实头疼。如果朝局平稳,就再关他个三五年,磨磨性子。但现在大战的巨鼓已经擂响了,他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棋子,所以等不及慢慢催熟了。” 孟定国眉头皱得紧紧的,孟雨心说:”什么呀,什么人都是您的棋子。”但他一看有门儿,忙追着问:“那爹爹的意思?” 孟定国一眼就看出儿子心里的想法,孟雨在外面是有个神探的名头,但在他这个当爹的眼里,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 半晌,孟定国慢慢地说:“是时候将他撒出去了。” 孟雨忙追问:“爹爹打算怎么撒他呢?” 孟定国转头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孟雨:“你不是不喜欢搭理我的吗?” 孟雨脑袋扭向一边,不想跟爹爹眼神对视。 良久,孟定国叹了口:“这些亲王连枝通气,皇上这么对待隆琪和隆玮,一旦战事起了,亲王旁观就麻烦了。隆玮脾气暴烈,但我的话他还算能听,到时候让他联络各几家带兵的王爷,” 他看了一眼孟雨:“爹又是在玩弄权术是不是?对谁都只不过是利用是不是?” 孟雨讷讷的,反正他觉得爹爹对待舅舅是实在过分了,江战的事情母亲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真不知是什么后果。母亲一直拿江战当亲儿子一样,孟雪不肯跟江战好,母亲好长时间都睡不好觉。直到江战成亲,才算踏下心来。要是知道爹将这个老实孩子送到海西,作为日后大战爆发后的一张后手牌,还夹在大夏和北燕之间阻挡两个大国的军事联合,如此的凶险,真不知道爹和娘之间会是什么情景。 可是现在孟雨有求于老爹,只好把那些愤怒尖刻的言辞先收起来。不由也有点同情老爹,自己周全这么点事,就左春天总是最美的季节。 孟公府是从前的成王府,虽然孟定国一家都是朴素为念,但原本王府豪华富丽的建筑与装饰却仍然在春光中熠熠生辉,显示出不同于与普通宅院的雄伟、宽阔与堂皇。 笑笑忙了一天,从府外回来。春杏急忙上去接过她身上背的布袋:“哎,笑笑姑娘,累坏了吧,快进屋歇着,我去给您端茶。” 笑笑笑了一下:“春杏姐姐不用麻烦,笑笑不累。” 却不想孟定国和应秀灵从屋里出来,正看到笑笑。笑笑急忙上去见礼。应秀灵笑着说:“笑笑,每天喝了你配的药,真的好多了呢。就是你太辛苦了,本来就瘦,现在更瘦的小脸都尖了。” 应秀灵摸了笑笑的脸蛋,很是心疼。 笑笑笑着说:“孟婶婶,笑笑不累。每天跟道长一起给老百姓看病,可有意思了。” 右为难,爹爹要维系整个国朝,必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 第三八三章 玉坠的秘密 因为每天要在街上站一整天,接触各种各样的病人,笑笑穿得很朴素。但孟雪给她的那个羊脂玉坠,她却一直挂在胸前。 孟定国和应秀灵相视一笑,一定是孟雪说那个玉坠是留给嫂嫂的,所以笑笑才很珍视地戴着。 应秀灵慈爱地对她说:“赶紧回去洗洗,换身衣服,我让厨房炖了鸡汤,你伤没痊愈呢,好好补一补。” 笑笑急忙谢过应秀灵,又向孟定国行礼便和春杏一起走了。 孟定国看着笑笑走远,感慨地对应秀灵说道:“笑笑真的是个单纯的孩子,她觉得戴着那个坠子,就和孟雨有了联系一样。小丫头心里还是不自信呢。” 应秀灵噗地笑了:“当年我也天天戴着,要知道那是个坏小子的东西,说什么我也不会戴的。” 孟定国也忍不住笑了,却随即收住笑容,凝视着她。春天很是明媚,但已经到了傍晚,太阳也要落下去了,晚霞映红了西边天空。 应秀灵被他看得不自然起来:“大人盯着我做什么?都把人看毛了,难道每天忧心国事的大人现在很闲?” 孟定国一双有神的眼睛仍然看着她。应秀灵那端正的鹅蛋脸,象牙色的肌肤,漆黑的秀眉,深邃而幽黑的眸子,在微暗的天空和火红的晚霞映照下,像是一尊优美的雕像。他看得痴了,却又像陷入了遐想中,听夫人这么伶牙俐齿,不由说道:“你在我面前,嘴巴老是这么厉害。可是那个玉坠,你为什么一直挂着?你两岁生日的那天,为什么一定要从我手里把它要走?” 应秀灵惊了一下,她依然秀丽水灵的眼睛也盯着孟定国,有点娇嗔地说:“大人,干嘛要问这么多为什么?” 孟定国微笑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件倾心喜爱的宝物:“当年,姐姐突然看到你挂着我家失踪好多年的家传玉坠,曾经告诉过你玉坠的来历。而且,她猜出是我那次去丞相府赴你两岁生日宴时给你的。可那也只是姐姐的猜测,毕竟当时她并没有一起去赴宴。记得回来玉坠没有了,娘问我我说不知道,爹娘娇惯我,虽然很心疼这个传家宝物,但却不舍得逼问我。可姐姐告诉你之后,你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这个坠子的细节,为什么呢?” 应秀灵秀丽的眼睛呼闪两下,半晌才看着孟定国慢慢地说:“大人一直没有说,为什么我要问?” 孟定国无语了,他们的交流就是永远会这样突然中断。 孟定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拉起应秀灵的手,握在手心里。他的手掌很热,从他的眼睛里也能看出他对她深藏的爱意。然而,他爱她,她一直就知道。他心里不相信她,她一直也知道。可她从小不幸的遭遇,让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表达和解释的人,她对他的感情,都是通过她为他做过的一切来表现的。可这让原本就心虚而不自信的孟定国,始终不敢相信她是真心爱他的。即使夫妻二十年到今天,依然如此。 他攥紧她的手,她的手修长而瘦削,至今抓着她的手时,他仍然心跳得很厉害。然而他也很委屈,他满心倾注的感情似乎从来没被她重视过,她只是按自己的节奏去关心他。 他像是陷入到了回忆里,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有四五岁吧。有一次爹娘带我到当时权倾朝野的宰相韦度府上,去赴这位宰相最喜欢的小女儿的生日宴,其实就是去奉承送礼。爹爹当时是兵部尚书,与韦度不和,但又不敢得罪他。那次的生日宴席办得很热闹,气排尤其大。满朝文武为了巴结宰相,都纷纷围着宰相的小女儿,那个穿着粉缎子小衣服银娃娃似的小女孩儿,说着很肉麻奉承的话。后来韦度突然气势很大地出来了,所有的人都离开那个小女娃娃,又围着宰相奉承去了。那个小女孩儿被奶娘抱着,坐在宴席厅的一个角落里。我很好奇,跑过去看那个像画上一样的娃娃,当然就是你。你那个时候很胖,圆圆的脸,眼睛很大,长长的睫毛,可爱极了。你看见我很开心,还朝我伸出两只小胖手,指着我的胸前,口齿不清地说:‘呀!呀!’当时我胸前就挂着那个祖传的羊脂玉坠,玉质很好,晶莹润泽。我在想,这个娃娃好可爱啊,她一定是在说:‘要!要!’就把玉坠摘下来给你玩。可这个时候,娘过来找我,看我离你那么近,一把就把我拉走了,像是很不喜欢你的样子。结果,玉坠就留在你手里了。” 应秀灵吃惊地看着孟定国,眼圈渐渐红了。 原来,他竟是她在亲生父母家里的一个见证人,那个玉坠……应秀灵的亲生父亲是前朝的宰相韦度,家里财宝如山,韦度又最宠爱她。可她对别的奇珍异宝不感兴趣,只是抓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羊脂玉坠不放,这并不是家里的东西,韦度一想应是生日宴时其他宾客留下的,女儿喜欢就给她挂着吧,因此后来女贼玉怜珠盗走应秀灵的时候,这个羊脂玉坠就挂在应秀灵脖子上。如此说来,如果不是前生有缘,又如何能够解释? 后来大哥应正云战败被押上京,应秀灵为了救大哥才孤身赴京去见韦度。韦度虽然和应搏虎是死敌,却看中了应正云,答应如果应正云肯娶自己的女儿,就可以不杀他,并且对已经和应秀灵定亲的孟定国表示不屑。之后韦度兵败服毒,应正云也自刎朝堂,孟定国掌了国朝大权之后,就将宰相这个位置裁撤了。孟定国的心结之深,也就可见一斑。 “那次生日宴之后很多年,我去西玉州看应老伯父,才第二次遇到你。那是个秋天,你坐在后花园里吹箫,那箫声真是好听,我不由顺着箫声走过去。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因为你胸前就挂着这个坠子,还有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想你从相府被人偷走,又到孤鸣鹤那里,再被大哥一家收留,颠沛流离,竟一直带着这个坠子,就知道你有多喜欢它。可是我不敢说出来,因为我发现你和大哥……” 他看看应秀灵:“是的,当时不知为什么,看到你们那么好,我突然坚决不愿意说,像和自己赌气一样。” 第三八四章 夫妻的秘密 应秀灵低下头,眼泪掉了下来。孟定国也觉得往事如此不堪回首,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后来国朝剧变,你为了让我在国朝争斗中,下决心离开姐姐站在大哥一边,亲手将这个坠子放在我手里。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用一辈子好好待你。可是,大哥自刎,我和你被迫分开,那个时候你已经有了身孕,可我都没有赶上看到孟雨出世,就忍痛将你送回江南,回到京城帮小皇上对付政敌去了。那时候,你才十七岁,我也才不到二十岁,比孟雨现在还小。那么美好的青春时光,本应该花前月下,琴瑟和谐,我们却始终不能在一起。以至于到了今天,能在一起了,好像都不会说话了。我就想,我们两个人的这一辈子,是不是就这么被辜负了,永远无法再找回来。” 应秀灵静静地听他说着,却已经泣不成声,她把他抓着她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大人,你年轻的时候,就是那么聪明,那么会说话,那么的人缘好。可你就是一到我面前,就变得不会说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段说辞,说得有多蹩脚。” 孟定国的脸一下红了,他自己都感觉到脸在发烧。 应秀灵仍然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孟定国不由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她是他倾尽一生去爱的女人,但她之前却和别人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而且是迫不得已才分开,这让他如何能解开心中那个结? 应秀灵的泪水淌着:“大人,你对我好,我从不怀疑。只是如今秀灵病入膏肓,若是走了,并没有其他的牵挂,只是担心大人你会孤单。”她说完这句话,又已经哭得说不出话,如今女儿儿子都有归宿,她确实只挂记着他。然而他不相信她,她心中的委屈却又无从解释。 看应秀灵哭了,孟定国有些冲动地抱住她。她病了这么多时日,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她没有了,他自己会怎么样。 他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上的温暖。应秀灵伏在他怀中,把头埋在他胸前,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裳,喃喃地说:“或许是为了那些说不清的前缘吧,或许为了你在我受伤的时候,在滴水成冰的季节在门外一等就是多半天,我永远都不会怪你,永远都不想离开你,永远都不想让你孤单。” 孟定国的心痛得绞成一团,他知道她对他的好,他心里才会更痛。 半晌,应秀灵轻轻抚抚他的脸,又拍了拍他,孟定国才不情愿地松开她,替她将眼泪抹掉。应秀灵很顺从地任他给她擦干净眼泪,这才微笑地看着他:“找我有事对不对?” 孟定国惊的往后一仰:“夫人你……” 应秀灵道:“光顾听你瞎得得了,厨房里还炖着鸡肉粥呢。”她走出房门的一瞬,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秀灵亲自炖的,以后听话才有得吃。记得不许我欺负我儿子,那才是我最爱的男人,大人永远只能排第二。” 孟定国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他知道应秀灵一向说话很算数的,她说自己排第二,那一定排在那个“他”之前了。想到这里,他突然又笑话自己老大的人了,为什么总是计较这些,而且还非常认真的计较。 应秀灵一会儿就转回来,虽然有病在身,她练过功的步履仍然轻盈,身段也仍然灵活。她端着一个保温的厚瓷蛊,放在桌上,将盖子掀开,勺子递给孟定国:“白话半天,忘了中午饭都是凑和吃的了吧,肚子不饿吗?” 盖子一掀,孟定国立刻闻到一股热腾腾的鲜香的鸡汤味道,他的肚子咕了一声。应秀灵噗地一声笑了:“多大年纪了,还学人家小男女唧唧我我,先把身体保养好,再说其他。” 孟定国不好意思了,端起鲜美的粥吃起来。应秀灵含笑地看着他,心里却在想:“真的不知道能陪他多久了。或许该和阿怡说说,是不是以后来陪他?至少她是全身心意对他的。虽然现在才去找人家,真是自私了。可自己若不从这世上离开,他也断不会答应和她一起的。若是自己走了,他后半生孤清冷寂,又让人多不放心,也就阿怡知他心意。” 孟定国看着应秀灵,竟然像是读出了她的心里话。“她还是放不下我的,可我真的没有把握,是不是会哪一天露出我的另一面,又会令她失望。” 他确实早就饿了,开心地三两口将粥喝完,应秀灵将蛊接过来,递给丫环,丫环接过退到屋外,将门关上。应秀灵这才含笑问:“大人想让秀灵做什么?” 孟定国怔了一下:“夫人提了两遍了,为何会这么说呢?”应秀灵噗地一下笑了:“大人要安排隆玮和沈婉华的事情,可他俩一起走却是私奔,大人需要有个人为他们见证,当然为妻就是最好的人选啦。” 孟定国盯着她,突然也噗地一声笑出来:“其实我发现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真正症结了。” 应秀灵道:“什么症结?” 孟定国道:“一切症结,都是女人太聪明的缘故。” 应秀灵愣了一下,差点笑喷:“大人真会找歪理!其实秀灵早就知道,大人说了那么一大篇肉麻的话,就是看到人家沈姑娘和隆玮两个金童玉女好得要命,突然觉得自己好缺失,就神神叨叨的。” 孟定国怔怔地看着应秀灵:“我们当年不是金童玉女么?” 应秀灵噗地笑出来:“那你现在一定嫌我老了!” 孟定国哆嗦了一下,不知怎么突然想到灵犀,下意识地道:“没有!” 应秀灵含笑地望着他,孟定国突然脸红了,他想起最近在外面的荒唐,后悔得要死。忙掩饰道:“那夫人答应了?” 应秀灵将身子拉远一点看着孟定国:“答应什么了?” 孟定国还在心虚,呆呆地说道:“给他们做见证。” 应秀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我不成何家四姑了!” 孟定国也不由笑了:“夫人就当一回吧。这种差事女人天生爱做呢。” 应秀灵没有马上回答,却从身后抽出一枝箫,看了孟定国一眼,笑了笑,便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那曲子宁静而悠远,袅袅的声音绕着窗棂飘着,像是若没有窗子,轻的就要飘出去了一样,可又像很重,重得砸在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孟定国静静地听着,心里一点一点地钝痛。可吹着吹着,应秀灵却气力不够了,她像呛了一下,突然咳嗽起来,箫声戛然而止。孟定国急忙给她捶背,又叫丫环赶紧拿水来。 第三八五章 皇上探监 好久,应秀灵才止住咳声:“大人,我也是该当一次何家四姑,沾些喜气。” 孟定国扶住她:“夫人,我对隆玮虽然不错,但交情不深,他没有理由一定听我的。这次我助他离开皇宫,给他和沈婉华做主,将来一旦国朝需要,他可以站到皇上一边,也可以在在朝的亲王中起到作用。” 应秀灵点点头:“大人一说国事,口齿立刻就流利起来。” 孟定国搂住她的肩膀:“说你嘴巴厉害还不承认。”随即将她的箫拿在手里:“夫人,隆玮是我布局的最后一环,然后我就盼着沈赫昌起兵造反,也同时将朝中的幕后力量揭出来。我孟定国就是要扫平他们,越早越好。” 他抬起头看着应秀灵:“这最后一战,惨烈和残酷都会远远超过当年成王起兵反你父亲韦都。但是,这一场战事结束,国朝也就会彻底平静了,我会将国朝的一切丢掉,好好地陪你。” 应秀灵轻轻地说:“秀灵好想能时时刻刻和大人在一起,这些年,秀灵不就是盼着能真正长伴大人的那一天吗?” 听了她的话,他心里难过到无以复加。想到自己在外面的荒唐行径,心里就不能原谅自己。 他不由地紧紧搂住她,吻着她的头发:“为了你,这一次我一定将那些跟我作对,跟国朝作对的人,全部葬送掉,我要让他们都去见阎王。没有人能阻止我,谁让他们敢和我捣乱!”他狠狠地说着。但说完这些,他的眼光却突然变得柔和了,喃喃地说:“我必须一次把国朝立住,然后我才能专心陪你,你明白吗?明白吗?” 应秀灵瞪大眼睛:“大人,秀灵相信你的智慧和谋略。但目前已经到了开朝以来最凶险的时候,有多少阴险的势力在背后盯着大人,更不要说那些不要节操,勾结外族也要反到国朝江山易人的势力。大人万万不可使性子,不可急于求成,更不可以冒险。” 孟定国长吁一声:“我早就厌烦了政治斗争和权力倾轧,只是我若不撑住,灾难便会马上降临到国朝,降临到皇上头上,虽然他简直是面目可憎。也会随之降临到我们一家。所以我不仅要撑住,更不能再容那些人滋长势力,时事危急,分秒必争。怎么可能一点不冒险呢?” 应秀灵抱住他,狠狠地说:“反正,大人若有事,秀灵就绝不活了。” 孟定国一时无比心酸:“我这样不管不顾的拼命,还不是为了有一天能和你日日厮守,不用再想那些烦心的事。做人不肯拼,想要的就永远不会有。” 应秀灵将头埋在他怀中:“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你若有事,我必定陪你。这个世上,没有你,我也没有可以留恋的了。”孟定国抚着她的头发:“刚才还说儿子第一,女人这么矛盾吗。” 应秀灵扑哧笑了:“我又不是儿子的第一,只要他有他自己的幸福就可以了。” 孟定国看不到她的表情,心里却道:“情势真是凶险,但若真过了这一关,我和她或许真的可以有美好的未来?她看起来真的喜欢我呢。可她真的不在乎他了吗,分明不对……”孟定国不知道,就是他的优柔寡断,才让他半辈子都体会不到幸福。 隆玮这次生病,确实令皇上十分别扭。皇上其实早已敏感到自己周围有人在关注着隆玮,孟定国和他说得很清楚,给隆玮一个教训,将来是要放出去的。并且,对于暗中与国朝作对的势力,有些是只有他和孟定国清楚。隆玮留下,也是为了将来联络诸候王,关键时刻率军勤王,至少在战事爆发之时不要去加入敌人的势力。但他恨隆玮,这是一种狭隘的恨。和康明王不一样,康明王虽然惹他疑忌,毕竟曾在大夏救过他,也并没有专门与他作过对。而这个隆玮,仇恨是从小埋下的,而且隆玮一直被太皇太后宠爱,年纪最小却封地最大,从小就敢和他这个皇兄顶撞,早已令他在年少时就埋下仇恨的种子。 将他关在狭小的地方让他吃吃苦头,皇上并不能快意。这些日子,二王叛反的硝烟渐渐远去,皇上朝事之余,突然想去看看这个倒霉皇弟。 他是兴之所致,郭世超还是拦了一下:“皇上要去,也要禁军先去检查一下,将环境打扫了,隆玮也要上了重铐才可以。” 皇上不爽道:“那还叫什么时候临时起意,不过,”他想了想:“将他铐上倒是必要的。”想起小时候,皇子们习武,隆玮一下就把他掀翻在地,他挣扎着想起来,却被隆玮一只手就按住了,百般挣扎不动,不由越想越生气,又有点害怕,虽然有郭世超陪着,还是给上了铐比较安全。 郭世超急忙叫了个禁军先去将隆玮铐上,顺便宣旨,还叮嘱他看看屋内和院内环境有没有异常,有可能触怒皇上的,赶紧先处理一下。 皇上倒是很想看看隆玮现在的窘境,竟然还敢造反!以前隆玮是亲王,怎么也要顾忌,今天可以羞辱他一下。他怀了这个心,便叫了皇后一起去。 皇上虽然十岁登基,便住到这个皇宫之中,再也没有离开。但平时也很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看到只有几丈见方的小院子,中间是一座里外间的小茅屋。那是以前给看园的低等太监住的,里面夏天燠热,冬天冷得像结冰。现在因为关了隆玮,四周院墙加高,墙顶上还加了铁蒺藜。这样从院外看不到院里,里边更像在一个方方的井中间一样,即使在院子里,也只能看到头顶那一块天空。 从院子上方看进去,会让人想起井底之蛙,又不由觉得这是一个“囚”字的极好诠释。 皇上看着这粗陋的房子,和牢笼一样的院墙,冷冷地笑了一下:“造反还能活着让人侍候,我朝真是太宽容了。” 第三八六章 探监惊魂 皇后道:“这也是太皇太后对隆玮太过宠爱了。其实娇宠又何不是害了他呢。” 当年皇后虽然是太皇太后挑出来的,但很快皇后过于精明能干上,几乎完全控制了皇上,太皇太后就极不喜欢这个皇后,大概一个女人天然的不喜欢另一个女人比自己能干而且年轻美丽。尤其当年小皇上对皇后是言听计从,更让太皇太后不爽。 小太监急忙在院中宣道:“皇上、皇后驾到,隆玮见驾!” 隆玮带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从屋里出来,给皇上行礼:“罪臣隆玮见驾!” 皇上微笑着说:“起来吧,兄弟之间就不必客气。当然,皇弟也从来没有对朕客气过。” 隆玮起身,站到一边,却一言不发。 郭世超在皇上身后贴得很近,隆玮虽然被带上了重铐,但仍然要防着他突然有点什么举动。 皇上看到隆玮头发乱蓬蓬的,衣服虽然没有破,却也是旧衣旧衫。虽然初春尚有凉意,却只穿着单衣。皇上心里开心地冷笑:“你也有今天。” 于是对皇后道:“我们进去看看好了。” 皇上身后的太监和宫女跟了皇上这么久,来看个囚犯还是第一次,很是好奇,只是不敢表露出来。 皇上走进屋子,里面是里外两间,都小得可怜,以隆玮魁梧的身躯,必然是住得格外憋屈的。 里间是卧室,皇上竟然也饶有兴趣地进去参观。为防万一,郭世超先进去了,他一眼就看到桌上有两个薄胎金边白瓷碗,和一只显然是同一套食具的白瓷盘。他愣了一下,但已经不能再有所动作,便不动声色地站在桌前,将盘碗挡在身后。 而一瞬间,他看到进屋后的皇后脸上也变色了,而且有些惊慌。虽然她随即镇定下来,旁人都没有看出来,却没有逃过郭世超的眼睛。 郭世超心想,自己是想保护隆玮,那么皇后是因为什么?她应该是隆玮的仇人才对啊? 皇上看着这狭小封闭的空间,真想把某个人在这里关上一辈子。如果不是舅舅的原因,他还要每天把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堂弟毒打一千遍。 皇后看到郭世超并不能将那散放的两只碗和一只盘子完全遮住,竟然假意嫌屋中狭小,不动声色地站到桌子和床之间的位置,这下算是将桌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皇上看着皇后:“端华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是不是很配得上我那个能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军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的皇弟呀?” 皇后端庄和妩媚地一笑:“皇上,多行不义必自毙。二王不是正义之师,自然要被剿灭。只是这屋里空气太差了,皇上还是暂且到院子里,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皇上上下打量着这间小到快要直不起腰的屋子:“朕还是太善良了些。” 说罢一甩袖子便出了屋。来到院子里,看着隆玮:“你在这里,好好悔过了吗?” 隆玮冷冷地看着皇上:“悔。后悔生在帝王家罢了。” 皇上勃然大怒:“你造反,朕不杀你,你还嫌朕没有亲情吗?是不是朕伸着脖子让你砍,你才开心!” 隆玮不以为然地说:“皇兄现在厉害,隆玮就随便您声音高呗。” 皇上气的,果然是从小的冤家对头,他怒道:“把他给我拖翻,打他二十板子!” 皇后心里后怕,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忙道:“皇上消消气,这里空间狭小,气味不好,皇上赶紧回宣政殿吧,留下禁军行刑就是了!” 隆玮哧的一声:“连个气味都闻不得,真是龙体啊。” 皇后也怒了:“隆玮!你是负罪之人,不要仗着是皇家血脉就口无遮拦,若不是你有太皇太后手诏,今天早就身首异处了!” 隆玮冷笑一声:“皇后娘娘,回去看好你那个不听话的老丈人,他可没有免死诏书。” 皇后气结:“你……” 隆玮这么伶牙俐齿,皇上也气疯了:“打四十!狠打!回宣政殿!” 他说罢往外便走,皇后和太监宫女急忙跟上。走到院门口,皇上突然回头:“不许轻打!不许给他医治!朕看他是不是铁打的!” 隆玮呸了一声:“狗皇上,有种你留下看着老子挨打!” 皇上猛地停下,看样子简直想朝隆玮扑过去,却被皇后死命拦住:“皇上快回宫吧,那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看?”她随即对自己的女官安玉蓉道:“你在这里监刑!不许轻打!” 安玉蓉忙答应是。 郭世超给齐将军使个眼色,便跟着皇上皇后一起走了。 齐将军慢吞吞地对安玉蓉道:“安女官,皇上生王爷的气,但他们终是一家,您觉得呢?” 安玉蓉是皇后身边地位最高的女官,知道皇上虽然恨死隆玮了,但人家再怎么样也是皇家至亲,哪天风再吹回来,刮到自己就不有趣,便道:“齐将军在宫中好多年了,自然玉蓉知道分寸,况且我们女子嘛,行刑这种事情哪好盯着看的。我到附近的清心堂去吃会儿茶,齐将军就辛苦了。” 安玉蓉一走,齐将军对隆玮施礼:“王爷,赶紧行了刑,我们好回去复命,您配合一下。”说罢一声令下,几个禁军过去就将隆玮拖翻,举起板子就打。 只是高高举起,落下的时候却有分寸。但行刑必是见血的,十几板子下去,隆玮也是血肉模糊了。齐将军又喝了一声:“好了!数都不会数了吗,还多打了一板子,你们几个脑袋?” 行刑的禁军急忙停手,隆玮满头是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吱。齐将军过去看了一眼,从身上掏出一丸药,递给一个禁军,悄声道:“给他服下,不要喝冷水。外伤不要上药了,皇上不定派人查不查。你们几个都守在这里,如果皇上那边来人,赶紧报我或郭统领。” 几个禁军答应着。 齐将军溜溜达达到了清心堂。安玉蓉微笑道:“齐将军来了,喝杯茶吧。” 齐将军笑道:“是啊,天气一下就暖和了,这折腾一上午,还真有点渴了。” 小宫女急忙上前送上茶,齐将军拿起茶杯一口饮尽。安玉蓉仍然微笑着:“咱们这服侍别人的,就得对自己好一点,否则真是没人心疼了。” 齐将军知道这个女官不是一般人,尤其不仅自己搂了不少体己,也替皇后打理私财。只是她左右逢缘,也不难为下人,倒是人缘颇好,所以齐将军才知道对隆玮行刑,和她必有的商量。 第三八七章 婉华被劫 郭世超陪皇上皇后回到宣政殿,不一时齐将军和安玉蓉都回来了。皇上道:“隆玮怎么样?” 齐将军道:“已经血肉模糊了,但无皇上旨意,没敢伤筋动骨打坏内脏。” 皇后听得眉头一皱,皇上心里消了点气儿,随即道:“齐将军,你当禁军也多少年了,怎么敢在皇后面前说得这么吓人,赶紧退下吧。” 齐将军急忙告罪退出 等皇上和皇后休息去了,郭世超就也不用陪了。他是禁军统领,今日也是因为皇上要去看隆玮,才临时值守,这会儿得了空。他急忙将隆玮挨打的事情告诉孟定国,又让手下禁军注意隆玮桌上那几只盘碗,但是不要挪动,并且告诉他们不论皇上还是皇后派人来,禁军一定要跟到屋里。 却不想果然,皇后对皇上说也不要将隆玮打坏了不好给舅舅交待,于是皇上允了太医去看。皇后却抢在禁军前面,令自己的人陪着太医前去诊治,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那碗和盘子便失了踪。 虽然没有当面看到皇后的人拿走了盘碗,但事情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皇后却不知道她的一切行径已经被郭世超看在了眼里。以沈婉华行事的半点不隐蔽,况且看守隆玮的都是郭世超手下的禁军,早就将沈婉华和隆玮的事情偷报郭世超了。郭世超估计皇后肯定要有所动作,但皇后的家事他并不想干预,他将隆玮的事情告诉孟定国,只要依孟大人的指示,防着皇后害隆玮就是了。 至于沈婉华的事情,他一时没有想明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皇后如果不让沈婉华再见隆玮,他和隆玮也没有任何交情,难道还要帮着撮合他们吗? 他心里笑了一下,便拎着刀往宫外走,准备出宫去。他心里着急,平时实在是太忙了,只能抽空回去,和江姐姐一起吃一顿饭,此刻没有什么事情,他想赶紧见到姐姐,晚上再去亲自见一下孟定国,把对沈婉华的疑虑说一下。他刚走到宫门口,却看到赵玉嫦拦住了正急匆匆想出宫的沈婉华:“二小姐,皇后让你马上去见她。” 沈婉华眼睛都红了:“我就不去见,又怎么样?” 赵玉嫦道:“二小姐不要使性子,这里是皇宫,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有话回永安宫再说吧。” 沈婉华并不是真的很莽撞,崔长喜偷偷告诉她隆玮被打的事情,她赶过去之后却发现外面已经增加了禁军守卫,她知道不能硬顶,正想出宫去找孟雨,却不想被赵玉嫦带着太监和宫女拦住了。她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放在隆玮那里的盘碗被皇后发现了,只是非常气愤皇后在皇上面前帮腔,分明是他们两个一起合伙害的隆玮。 赵玉嫦早打算沈婉华不听话就要动手,但又想之后如果这个人突然没了,现在强行带走看到的人可不少,必然会引人怀疑。 沈婉华正气冲脑门,一看赵玉嫦那张漂亮的假笑着的脸,更是气得要死:“我就不跟你们去,我没什么话说,眼下本姑娘有事,不要挡着我的道!” 赵玉嫦一看用强不得,脸变得倒快:“哦,看来二小姐在外面玩得开心,一时还不想回宫。那奴婢先回去向娘娘复命了,二小姐也不要在外面逛得太久。”说罢躬身行礼,带着太监和宫女走了。 沈婉华心急如焚,只想着往宫外去找孟雨,带着巧果脚下不沾地的往外跑,跑到街上,她和巧果东张西望地想找辆马车。但她这个马大哈,根本不知道那个和她很有渊源的郭世超早就注意到她。 郭世超想,既然已经抓住沈婉华和隆玮有私情的把柄,皇后肯定不会任由她在外面乱跑的,否则被皇上知道就是杀头之罪。虽然孟定国没有对他交待,但聪明的郭世超却知道孟大人对隆玮必有自己的计划,如果沈婉华落在皇后手里,再没有理由的失了踪,或许会有麻烦。 所以他暗地跟着沈婉华,如果她顺利找到孟雨,他也就不必惊动她,只将皇后勘破秘密的事情交待给孟雨,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但如果皇后派人来抓沈婉华,就少不了有一场恶战了。 他跟着,心里却不踏实,他不敢叫自己的手下,怕把事情闹大,但如果皇后真的派了人,自己一个人是不是对付得了还真难说。但也不可能分出身来去叫孟雨或江姐姐,只能这样跟着。 街上并没有闲置的马车,沈婉华和巧果拐到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那里倒是有个客栈,门口常有马车待招。 却不想果然出事了。 她们刚拐进去走了十几丈远,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树上如鬼魅般跳下,一把抓住沈婉华。沈婉华刚要大叫,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拖了她就走。 却不想他捂住了沈婉华的嘴,旁边还有一个巧果。 看那个人没有声音跳下树就知道他轻功很高,手上功夫也不错。但他功夫再高,却一个人捂不了两个女孩的嘴。 巧果杀人般地大叫起来:“救命啊!!!!快来……” 那人急忙松开捂沈婉华嘴的手,闪电般朝巧果手起刀落! 那人颇为自信,只用了三分力道,足以把这个女孩劈成两半了。 却不想刀被人架住了,两刀相碰,一声巨响,火花迸现! 那人一惊,黑布后面两个阴森的眼睛盯住郭世超。 这时沈婉华和巧果的嘴都空出来了,那叫声还能小。“啊!!!!”震耳欲聋,连两个高手兵器的碰撞声都遮住了。 双刀一碰,郭世超心里叫了一声坏了。一交手,他当然看得出蒙面人砍巧果根本没用全力,而自己趁机这一架,却被震得手臂发麻,刀差点脱手。 他将刀一收,喝道:“什么人,当街劫持良家女子?”他一边喝问,一边倒倒手活动活动,不然连刀都握不住了。 蒙面人人冷笑一声:“良家女子,会和获罪的王爷私通,胆子倒是不小。” 郭世超倒吸一口冷气,这人用的不是本声,那是声道控制住肌肉发出的奇怪的声音。 蒙面人接着沉声喝道:“不许叫,叫我马上杀了她!” 第三八八章 世超受伤 第三八八章 世超受伤 他用力一抓沈婉华,沈婉华和巧果立时都不敢叫了。郭世超却趁他话音未落,又一刀攻了过去,嘴里怒喝着:“放了她!” 那人没想到郭世超刀这么快,转眼已到眼前,急忙运刀抵挡,郭世超不敢碰他的刀,急忙收刀再攻,两个人瞬间战在一处。 那人抓着沈婉华使刀很不方便,而郭世超害怕伤了沈婉华也不敢放开。转眼之间两个人几招过后,那人终于一刀将郭世超过刀推了出去,他内力显然更加可怕,震得郭世超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胸口也不好受。 蒙面人揪着沈婉华就要走,沈婉华拼命挣扎,她不仅是害怕,还怕自己被抓走,会没有人告诉孟雨来救隆玮。情急之中,她流着泪大喊:“郭统领,救救我!” 郭世超此时内息也有些乱,胸口各种气息翻涌。但他听到沈婉华凄惨的呼叫声,看着她恐惧而期待的眼神,突然心里震了一下。这是他少年情怀中朦胧喜欢过的第一个女孩,虽然全家被灭门之后他也恨她,然而他对她的感情终究是复杂的。此刻听到沈婉华喊他,他一咬牙,执刀又冲了上去。 蒙面人死抓着沈婉华不放手,虽然一手抓着个人影响他使出刀招,但同时也可以威胁想救沈婉华的郭世超。 两个人又打在一起,然而终究实力相着悬殊,几招过去蒙面人一刀砍在郭世超肩上,血冒了出来,他叫了一声退了两步。沈婉华也惊叫起来,这下她顾不得自己了,急忙道:“郭统领你快跑!” 蒙面人猛的一勒她肩膀:“不许喊!” 郭世超是左肩中刀,他不顾血已经流了出来,右手死命攥着刀柄,看蒙面人又在拖沈婉华,他提刀又冲了上去。 沈婉华快要吓死了,不仅是被蒙面人劫持,也在担心受伤的郭世超能支持多久。 两个又过了没有三五个回合,蒙面人磕飞了郭世超的刀,又一刀砍在郭世超腿上,郭世超重重摔倒在地上。 巧果已经吓晕了过去,蒙面人提刀向倒在地上的郭世超砍去,沈婉华又大叫起来。却不想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蒙面人的刀又被架住了,他心里这叫一个恼火: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是怎么的,这叫一个出师不利! 郭世超已经浑身是血,他惊叫了一声:“姐姐!不要,你打不过他的!” 他的声音都快要岔了,来人竟然是江绿萍,她秀眉紧蹙,向蒙面人厉声道:“谁派你来的?把人放下!” 她说话手中刀却不停,已经一刀砍了过去。果然不愧闪电刀,蒙面人吓了一跳急忙回身迎击,两人刀一碰,江绿萍的刀也一样差点被磕飞,她死命攥住刀柄,她知道刀只要一飞,她和郭世超,还有蒙面人手里的沈婉华,三个人的命可能就都没了。 她回手一刀又闪电般攻过去。 郭世超大叫了一声:“姐姐不要,你快走,你打不过他!” 他终究年纪小,一担心江绿萍的安全,吓得把实话也喊出来。 江绿萍刀法不及郭世超,但她经验丰富,她知道留下沈婉华已经不可能,但必须再逼几刀,将蒙面人逼跑,至少先救下郭世超再说。 幸好她实战经验太丰富了,完全不受郭世超影响,连着几刀逼过去,却避免和蒙面人双刀相碰。郭世超吓坏了,他自己并不怕死,但江绿萍的拼命着实把他吓到了。他看到自己的刀在不远的地方,急忙拼命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去拾。 蒙面人手里抓着沈婉华,他不能真的不顾沈婉华性命,而江绿萍的刀速度并没有郭世超快,但变化实在太多,蒙面人毕竟运刀受限制,于是搪过江绿萍几刀之后,借得一个空档,突然施展轻功,挟着沈婉华跑了。 江绿萍看他跑了,急忙忙去看郭世超。郭世超刚刚捡起刀,却看到蒙面人已经抓着沈婉华跑了,他腿一软又跌倒了。江绿萍急忙将郭世超扶起来:“世超,你打不过他干嘛那么拼命?” 郭世超脸色惨白,只说了一句:“姐姐,你才好拼命。”说完就晕了过去。 片刻之后,郭世超已经在孟公府了。 江绿萍脑子转得还是很快的,她一下就猜到沈婉华被劫持必与国朝大事有关,于是迅速用身上带的药给郭世超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叫了一辆马车,和巧果一起带着郭世超来到孟公府。 之前郭世超已经派人告诉孟定国隆玮被打之事,孟定国心里大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皇上,简直敌我不分! 孟定国急忙叫来自己的军医,好在郭世超只是外伤,虽然流血过多,却不会危及性命。不过蒙面人相当手狠,刀口很深。 江绿萍道:“劫持沈婉华的,就是那次孟雨去见康明王时,路上和静仪一起劫杀孟雨的蒙面人。” 孟雨道:“那人不是之前在西玉州和双凤山庄和我们交过手的易容人,他的刀法是草原异族的刀法,使的刀也是弯刀。” 郭世超已经醒过来,伤口也包扎好,军医又给他内服了止痛和补血的药。他脸色苍白,勉强支持着说:“皇后在隆玮那里发现了皇后宫中的食具,她当时在皇上面前刻意掩盖,然后我在宫门口看到赵玉嫦要沈婉华回永安宫,沈婉华不肯。我就跟着她,然后就遇到蒙面人劫持她。” 郭世超说得言简意赅,他知道这其中有些秘密他不能去问,只要告诉孟大人自己知道的就可以了。 孟定国对郭世超点点头,他很喜欢这个还不满十八岁的青年,真是不顾性命在替他和皇上做事,除了抢了自己儿子的女朋友,真是样样都好。所以说人无完人,孟定国无奈而自嘲地想。 他对郭世超道:“你放心养伤,要不了多长时间可能就会有剧变,你是禁军统领,必须要做好准备。外面现在有危险,绿萍又要照顾家里生意,你一个人住没有人照顾,就住在孟公府,等事情过去再说。” 第三八九章 婉华的秘密 郭世超一愣,他感激孟大人的好意,但自己住在这里,姐姐就不方便来看自己了,况且他也不愿意有攀附的感觉,急忙谢绝道:“孟大人,不叨扰了,笑笑和玉宝已经给您添好多麻烦了。我找个禁军照顾我几天就是。” 孟定国道:“不要谦让了,我知道你住长了也不自在,就在这里养好伤就回去。” 孟定国心里是想,郭世超腿上有伤,移动都困难,一个人在外面实在危险。他又对江绿萍道:“以后忙完事情就过来看看世超,不要有什么顾虑。” 江绿萍点点头,她看看郭世超伤成这样,很心疼也很难过,但过来孟公府看他,又会有和孟雨见面的尴尬。好在孟定国知道她的想法,事情说完就让家人和江绿萍一起将郭世超送到内宅,安排了一个安静的布置得很舒服的房间给他,让江绿萍陪着他。又嘱咐厨房将补汤和晚饭送过去。 孟定国对孟雨道:“皇上和隆玮这边我来处理,看来进程稍微受阻,原来的计划要延迟些日子。今天这个劫持沈婉华的,是不是皇后派出来的不好说。如果是,那么皇后的势力相当不小,这人和静仪,都已经证实是刀盟的人。如果不是,那么其他人劫持沈婉华做什么?” 他低头想了一下:“哦,找到沈婉华就是你的任务了。你的武功应该在蒙面人之上,只是防着他和静仪联手,你自己小心就是。” 孟雨点点头:“我会尽快找到沈婉华的。沈婉华也曾经和我说过,皇上宴请群臣,丢失布防图那天,她曾经遇到过一个走错路的人,还撞了她一下。她说和在西玉州劫杀我的,是一个人。” 孟定国道:“她被撞了一下,然后被人把布防图放到她身上,然后这个疯丫头到处走,又被另外的人从她身上将布防图取走。” 孟雨噗一下笑了:“爹,你……” 孟定国道:“为什么一定要假她的手?肯定是接手的那个人,会和她有日常接触的机会。” 孟雨沉吟了:“能日常接触,想必就是沈赫昌了,他从自己女儿身上拿到了布防图,而沈婉华自己完全不知道。在西玉州我遇到的易容人是丁风吗?” 孟定国道:“问你呀!神探……” 孟雨道:“看爹爹刚才的口气,分明您才是神探。” 孟定国正色道:“从前我是。然而现在,本爵没有时间。” 孟雨又要噗了,这个古怪的爹,有时令人恨,有时令人爱,有时令人恼,有时也令人佩服。 孟雨想想:“沈婉华说过,她喜欢画画,所以认出袭击我的易容人,就是撞了她的那个迷路大臣。但丁风在大比武那天被杀,可那天沈婉华因为前一天被神秘劫持,昏迷刚醒所以没有观看大比武,没有再见到易容人,所以没有办法判断。我只知道,在河东袭击我的,一定是丁风。” 孟定国道:“其实你特别应该注意的是,你舅舅起死复生的那一天,袭击你和少言的,是不是丁风?” 孟雨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没有跟他交手,那个时候我受伤没有武功,表哥和他交的手,但表哥说河东袭击他的肯定是丁风,和在西玉州跟他交手的并不像是一个人,但不敢确定,因为交手时间太短了。但表哥是既在河东又在西玉州都和易容人交过手的。之后就是爹爹和他交过手了,因为舅舅只是出剑扰乱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和他直接过招。” 孟定国若有所思地说:“哎呀,你表哥真是勇猛呀,在哪里都是冲在最前头。现在搞得神探倒是说不清易容人的刀法,还得去问表哥。” 孟雨简直无语了:“爹!”他终于生气了,瞪着孟定国。 孟定国忙道:“好好,我不说了。”他沉吟一下:“我和你娘说,让绿萍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我看你还是回避下吧。” 孟雨心情一下黯淡了,却没有再说什么:“好吧,我可以去表哥家住。表哥走了,家里没人照顾。” 孟定国道:“是啊,然后你就去白吃白喝……” 孟雨更生气了:“爹!” 孟定国这才拍拍他的肩膀:“儿子,你现在不应该不快活。你有了那么好的未婚妻子,只是你的心陷在回忆里拔不出来。” 孟雨却像是走神了,孟定国看他目光游移的样子:“小子,爹跟你说正经的呢,眼睛又瞎转什么?” 孟雨这才醒了一下:“爹爹,现在京城内部局势也吃紧,世超又受了伤。那个易容人刀法太高,我在想,当初在双凤山庄的时候,郭威的嫡传弟子卫长天的刀法是很厉害的,应该和郭冲相差不多,而且那个人性格很刚硬也很忠诚,不如调他来京城。而且,郭世超在京城熟识的人少,卫长天来了跟他也能做个伴儿。” 孟定国沉吟一下道:“卫长天我早就知道,只是双凤山庄出事后,能扛一扛的也就他和郭世超了,郭世超蒙诏进京,郭家在苏北的家眷和双凤山庄所有的事务都是卫长天在打理,如果让他来,也得对郭世超家人有个安置。” 孟雨道:“苏北是沈炯烈在主政,但其实是沈赫昌的势力范围,他们在那里也实在不安全。” 孟定国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安置的。” 他突然一抬头:“这还有个样子,不要老像个孩子,收拾东西去吧。” 孟雨心说这个爹,说完正事就轰人。 孟雨挟着行李拎着剑往外走,却遇到江绿萍,她正在郭世超住的门外和春秀一起看着汤药锅,应秀灵不放心,让自己的贴身丫环春秀帮着江绿萍一起照顾郭世超。看到孟雨,江绿萍惊讶地问:“孟雨,你这是要去哪里?” 孟雨笑笑:“舅母家里没有人,去她那里照顾几天。” 说罢也不多言,脚步都没停便走了,只留下江绿萍在身后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以江绿萍的聪明,什么猜不出来?自己还是赶紧溜走,省得一通解释。 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他临走只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却又忘了自己的未婚妻子笑笑。 第三九0章 忘了笑笑 孟雪看到哥哥,真是开心死了。应少言走的这些日子,只有她和婆婆,家人,真是闷坏了。 只是她好奇怪地问:“哥哥,你怎么好像被从家里赶出来了一样?” 孟雨自嘲地道:“就算是吧。” 舅母倒是很高兴:“小雪身子不方便,也不好老往你家里去。你娘身体也不好,也没法老来看小雪,弄得我们好闷的。” 孟雨嘻嘻笑着对舅母道:“我来呀,来蹭吃呀,舅母照顾人多周到。” 苏绮云微笑着说:“你来可比少言在家里受欢迎,少言那是个不爱说话的,哪有你说话舅母爱听。” 孟雨撒娇地说:“就是,那舅母今天要给孟雨做好吃的。” 苏绮云笑着说:“那还用说,只是我们都吃过了,给你下碗面吧,舅母再亲手给你做个扒羊肉条。” 孟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孟雪却吓得赶紧用手扇着鼻子:“不要羊肉啊,那个味道闻都闻不得。” 苏绮云忍不住笑出声:“小雪闻不得羊肉味儿,你受受委屈,舅妈给你做个芙蓉鸡片去。” 说罢又道:“你们兄妹俩也难得见面了,我做菜去了,你们聊。” 孟雨急忙谢了舅妈,苏绮云一出去,孟雪道:“哥哥你要在我家长住么?” 孟雨道:“家里来了客人,不方便。怎么,你不欢迎哥哥呀?” 孟雪皱着小眉毛:“哥哥,既然你出来长住,为什么不带笑笑一起来?我们也好做伴。” 孟雨愣了一下,他把笑笑完全忘记了,他一时没有来得及回答孟雪的话,却赶紧提醒自己,昨天一早一定要到晴明散人的摊子上去看看笑笑。 孟雪一看孟雨好像思绪又飞了,这个哥哥,长得一副好看帅气的样子,多少女孩追着喜欢,可是想起事情来就像个八旬老僧,而且经常是大家吃饭说话热闹的时候,他突然就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孟雪拍拍他,孟雨猛醒似的看着孟雪:“小雪,你干吗?” 孟雪很无语地:“哥哥,我在认真跟你说话呢。” 孟雨好像才醒悟似的:“笑笑也挺忙的,还要照顾娘。明天我去医摊上看她,再问她要不要来住。” 孟雪叹了口气:“哥哥,你跟笑笑实在是不太正常喔。你知不知道,她偷偷找过表哥几次,问爹爹查狄大人有什么结果。” 孟雨倒吸了一口冷气,瞪着孟雪:“小雪,她问什么了?” 孟雪无语地看着孟雨:“哥哥,国朝大事我也不懂,相信表哥和爹爹也说过。可是笑笑有事不却不肯问你,本身还不说明问题吗?” 孟雨心里一沉,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辩驳道:“她一定也没有告诉她表哥的。” 孟雪瞪大一双大眼睛看着孟雨:“哥哥,你真的觉得这个说辞很能说服自己呢?笑笑怕你,她心里的话一句都不敢跟你说,老怕说了哥哥就不喜欢她了。哥哥要愿意一辈子都这样,就当我没说。” 孟雨突然想起和江绿萍在玉峰山半山的平台上,看到的那些草籽和苍耳,和笑笑衣服上沾的,分明一样。他不得不承认,笑笑没有把他当成无话不说的人。 但笑笑问应少言,应该是一替狄英担心,二是对狄英也必定有怀疑。而表哥没有告诉自己,却只告诉了爹爹,那是因为这一条线,并不需要自己去发挥作用。 而笑笑不告诉郭世超,一定是怕他有什么过激的举动,那时候局面就不是笑笑能控制得了的。但不对自己说的原因,只能是孟雪说的,她根本就是害怕自己,他们之间,原本就是不平等的,甚至好与不好的主宰,亲近一点还是冷淡一点,决定权都在他这一边,笑笑只能看他的脸色,揣摸他的想法,生怕惹他不高兴。 这时,苏绮云将热腾腾的面和鲜嫩可口的芙蓉鸡片端上来了,可孟雨却没有心绪吃了。他匆忙扒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想回孟公府去找笑笑。但又想到江绿萍此时肯定也在孟公府,便又犹豫了,还是决定明天到医摊上再去找她。 看到孟雨好像没有胃口一样,苏绮云奇怪地看着他:“孟雨啊,舅母做得不好吃吗?” 孟雨已经决定今天不去找笑笑了,便端起面碗,笑着说:“舅母,没有啊,是我又想起案子的事情。好吃得很呢。”他抱起饭碗,胡噜胡噜将面全吃光,又将盘子里的鸡片也吃个底朝天,笑着对舅母说:“真是太香了!!谢谢舅母!” 苏绮云已经让家人将他的行李放到客房了,孟雨便道:“舅母,我去收拾下行李。” 等孟雨走了,苏绮云小声问孟雪:“你哥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哪有把一碗光面吃个干净,再吃菜的?” 孟雪笑了一下:“娘,哥哥现在也是被情所困了。他和笑笑,还没进入状况呢。” 苏绮云点点头:“孟雨也是个至情至性的孩子,曾经喜欢过,就转不过弯。娘也是真心疼他。可笑笑这个小姑娘,谁能不喜欢?他们以后一定会顺利的。” 虽然发现自己对于笑笑的疏忽,孟雨却没有忘记,他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找到沈婉华。然而他找齐将军和刘成探听的结果,直到晚饭时分,沈婉华果然都没有回到万安宫。 孟定国早就派人将巧果送回皇宫,皇后当时一下就跳了起来,这已经是沈婉华的第四次失踪了。然而郭世超受了伤,况且失踪这件事情,本来不是发生在宫内,也不归禁军管,于是派了京城府衙去寻人。到了晚饭时候,沈婉华还没有回来,皇后便不淡定了,大叫起来,踢翻了一个宫女若干个太监,弄得皇上都不得不去安抚。 于是孟雨领旨和府衙一起寻人。然而,究竟是谁劫持了沈婉华呢? 第二天醒来,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孟雨急急赶到晴明散人的医摊儿,却没有看到笑笑。“道长,笑笑今天没有来吗?”晴明散人正在整理桌上的药包,看到孟雨,笑着说:“你的小媳妇啊,难道你没有住在家里?她打发家人过来说,家里病人需要照顾,”孟雨一扭头就要往家里去。晴明散人喊住他:“她也不在家,说是家里新住进了病人,她去给他们置办日常用品去了。” 第三九一章 秘密寻人 孟雨一想,郭世超对笑笑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表哥,是曾经像父母般待她和玉宝的人。一定是娘知道笑笑了解郭世超平时习惯用什么,所以让笑笑置办。他估计笑笑一定会去太平街的,那里繁华,店铺和货品都全,便过去找她。昨天夜里,他已经去了卧虎帮,让彭泽天帮忙寻找沈婉华下落。但另一方面,他在想,若是皇后找人劫走了沈婉华,按理她不会有危险。但如果蒙面人和皇后没有干系,那么沈婉华就太危险了。 他一边往太平街走,一边脑子里乱想着,决定和笑笑见个面之后赶紧再去找沈婉华。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把和笑笑见面只当成必须完成的任务了。 刚走到瑞和绸缎庄门口,突然有人叫他:“孟雨哥哥!” 他一抬头,一个修长水灵的女孩抱着一堆东西笑眯眯地看着他。孟雨不由颤了一下,他一路竟然完全没注意去寻找笑笑,只是想着自己的事情,倒是笑笑先看到了他。 孟雨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急忙跑过去,看着笑笑因为奔忙涨红的脸,急忙把东西接过来:“笑笑,我去医摊儿找你,道长说你给世超买东西去了。” 笑笑点点头,嗯了一声,睁大眼睛:“哥哥你找我?” 孟雨有点尴尬而内疚地说:“昨天走得匆忙,没跟你打招呼,今天来看看你。” 笑笑笑了,笑得很甜,昨天孟雨走了,她知道家里出了事,自然不能怪孟雨的。但今天这一早就能看到孟雨来找自己,她心里真是太高兴了。 但她开心之后,很快地对孟雨道:“哥哥我有事和你说,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吧。” 笑笑带着孟雨到了街角,警觉地向周围看看,孟雨奇怪笑笑能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跟自己说,笑笑却问:“赵大富这个人哥哥知道吗?” 孟雨一愣:“你怎么知道他?” 笑笑眨着大眼睛,认真地说:“我也是偶尔听绿萍姐姐和表哥说起,当初是沈姑娘求了表舅赵大富,绿萍姐姐家才中了皇家采买。因为还是一直要送东西给他,表哥和绿萍姐说起的时候被我听见。” 孟雨心想,自己还真的就把赵大富忘了,原来江姐姐还要一直给他上贡,只是自己本来应该是替她遮风挡雨的那个,现在却连这个资格也没有了。 笑笑还在继续说:“我刚才在瑞和绸缎庄的时候,看到赵家的人来采购。他家没有年轻女子,可是家人突然跑来买了很多颜色很漂亮的丝绸,连店铺伙计都觉得奇怪。我想沈姑娘不是失踪了吗,于是就让伙计先给我量着布,我就偷偷跟着,果然他们又到香粉铺,还有零食铺,买了很多,都是女孩子要的东西,还都特别精美的,很贵的。” 笑笑很认真地强调很贵。 孟雨看她认真的样子,一时觉得她太可爱了,不由就捏捏她的下巴。笑笑脸红了,又不敢躲,表情紧张地看着孟雨。 笑笑一说,孟雨倏然就明白了,后边使手段的,有沈家人无疑,但是不是皇后参与了,还不能确定。 这时,旁边一家馆子的伙计拎着食篮出来了,一边嘀咕:“这赵大富什么财主脾气啊,大清早的要吃柴锅炖鲤鱼,得亏今天去集市去得早,这些有钱人!”说着,拎着食篮走远了。孟雨心说,这个沈婉华,也真是够能搞怪,看来在赵大富家不假了。 笑笑还站在一旁,抱着东西脸红红的期待地看着孟雨。孟雨看到伙计走远了,才猛地醒过来,发现笑笑还站在旁边,一时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笑笑。这个机灵的小姑娘,竟然只是听到一些蛛丝蚂迹就留了心,而且她做这些完全是为了自己。可自己竟然经常想不起来这个未来会是自己妻子的女孩。 孟雨笑了一下,对笑笑说:“笑笑,哥哥谢谢你。哥哥现在太忙乱了,有时候会忽略你,但是等眼前这些事情过去,哥哥一定让你是全京城最美的新娘,好不好?” 笑笑脸更红了,害羞地说:“孟雨哥哥,我不着急的。我可以一直等你。”说完她的脸更加红了,红的像红布一样。 孟雨这才发现,笑笑长得太快了,简直一天一个样子,而且越来越漂亮了。他也是多少天才这么好好地看一眼笑笑。他又亲昵地捏捏她的脸蛋:“买好东西,叫辆马车回去,别累着自己。哥哥得去办沈姑娘的事情了。” 笑笑嗯了一声,抱着东西,很舍不得地看着孟雨走远了。 孟雨了解沈婉华的聪明,当初被康明王劫持,她就是将自己的珍珠耳环扔在路上。现在虽然是被关在表舅家里,但她肯定惦记隆玮,心急如焚。她也肯定知道,自己一定会去找她的,所以才尽可能的把各种信号撒出来,希望自己能看到。 孟雨往赵大富家走,但没敢靠得太近。他观察了一下,确定那个易容人并没有在附近,他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那种肃杀的刀气,完全没有。但是他观望间,却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孟雨抬头一看,原来是彭泽天。 彭泽天冲孟雨诡异地一笑:“看来你也没闲着嘛。” 孟雨心说,我这次才是瞎猫遇到死耗子。但又一想,怎么能这么说那么可爱的笑笑呢?便笑着答道:“这大概就是难得的英雄所见略同吧!” 彭泽天小声问:“既然在这里,必是没危险,咱们还要不要多事啊?”彭泽天对皇后一家也是十分的不感兴趣,很不乐意帮这个忙。 孟雨道:“我还是想确认一下,万一搞错就后悔莫及了。” 彭泽天笑着说:“神探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孟雨心里酌量,危险自然是没有,但沈婉华惦记着受伤的隆玮,肯定心急如焚。况且父亲也要安排她和隆玮离开京城。虽然隆玮的伤还要养几天,但如果不赶紧将沈婉华救出来,她可能会随时被转移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他拉过彭泽天,凑过他耳边小声说:“彭帮主还是要帮我个忙。” 彭泽天小声道:“别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既然我们卧虎帮决定帮你这个忙。你就回家好好歇着,晚饭之前,人给你送到。” 孟雨哭笑不得:“谁跟你拉拉扯扯了,你又不是大姑娘。” 彭泽天道:“我要是大姑娘,恐怕你早躲得八丈远了。” 第三九二章 秘密出宫 他向周围看看,随即又对孟雨道:“你赶紧走吧,你这人长得忒显眼。” 孟雨看着彭泽天张飞似的胡子,更哭笑不得了:“咱俩谁显眼啊?” 彭泽天一脸诡秘地小声说:“看马路对面那个,姿色还行吗?” 孟雨向街对面看过去,只见一个圆脸大眼睛肉鼻头的姑娘,穿得五颜六色的花衣裳,因为太丰满了,衣服紧紧绷在身上,头上插着朵红花,正在门口晾衣服,一双眼睛却隔着街紧盯在孟雨身上。 孟雨这下老实了:“我走,一切拜托彭帮主。” 他匆忙溜之乎也,那个丰满鲜艳的姑娘,还冲他很妩媚地眨了两下眼睛,孟雨直着眼睛从她旁边就走过去了,生怕她再帮出什么更出格的举动。 没有半个时辰,彭泽天便带着两个帮中弟子敲开了赵大富的门。赵大富一看是彭泽天,很有几分高兴。 卧虎帮的生意不少,也经常需要求赵大富帮忙办些事,疏通宫中关系。作为回报,孝敬也不老少。赵大富对这样的人一向是十分欢迎的。果然彭泽天又是来问今年皇家生意的竞买事宜,言里言外还是要介绍商家来参与竞买,孝敬也很丰厚。两个人洽谈甚欢,赵大富上的茶也是好茶。据说赵大富待客,是把茶按照由好到坏,设了得有十个级等,若喝到十等茶,那您还是主动告辞并且羞愤到永不上门的最好。 此刻两人喝着一等好茶,却不知道外面彭泽天的两个弟子已经变成一个,而赵大富家却多了个家人。 孟公府。 晚饭前,沈婉华果然一脸惊险地被送到孟公府。她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当她看到隆玮的时候,便大哭着抱住了他。 以前他们都是隔着门说话,如今真真切切地面对,还被沈婉华死死包着,隆玮突然觉得自己心都颤了。他长了这么大,一直霸道蛮横,却从来没被一个女孩弄得如此心动过。终于不用隔着门了,隆玮心潮澎湃地也紧紧抱着她,这种真实的亲热感觉真是太美好了。待沈婉华哭够了,把鼻涕眼泪都抹在他衣服上,隆玮才拉开她好好认真看了看:“还不错,比在王兄军帐见到的时候漂亮点儿,勉强算个美人吧。” 他是小王爷,还是当年被太皇太后宠坏了的小王爷,说话自然是霸道不讲理的。不过,沈婉华的霸道也跟他有得一拼,听了他的话,一巴掌打过去:“你说哪个不勉强,赶紧娶哪个去!” 隆玮昨天刚挨的板子,虽然齐将军手下留情,而且瞒了二十多板,实际也就打了十几板子,但毕竟那是一寸厚的木板,当时也皮开肉绽了,屁股现在还糊着药,不能坐,抓了把孟公府的椅子倒转过来,正趴在椅背上。被沈婉华这一巴掌打在肩膀上,震动了屁股,哎哟哎哟地叫起来。沈婉华急忙扶他,心疼得要命:“疼不疼?” 隆玮嘻皮笑脸地:“亲一个,就不疼了。” 沈婉华满脸通红地一甩手:“嘴巴臭,讨厌!” 孟雨和应秀灵还在场呢,母子俩面面相觑,应秀灵虽然对他们俩相识相知的过程很是感动,但心里却说:“阿弥陀佛,幸亏没成我儿媳妇,我儿子还是有谱的。”。 就在他们两个肉麻,而孟雨和娘一脸无所于谓的时候,孟定国进来了。这一下比什么都好使,隆玮立刻收了嘻皮笑脸,沈婉华更是往隆玮身后躲。孟定国站直着身子,对隆玮一拱手:“定国见过王爷了。” 隆玮虽然粗暴霸道,对孟定国还是知道厉害的,赶紧阻止孟定国:“孟大人千万不要如此,折煞小王了。” 孟定国微微一笑:“王爷和沈姑娘互相问候充分了没有?问候过了沈姑娘就先去休息吧。” 沈婉华呐呐地赶紧向孟定国福了一下,舍不得地看了隆玮一眼,跟着应秀灵出去了。 刚一出门,家人竟然抱着一只小猫进来了,应秀灵笑着说:“认得吧,这几天你不在,小黄都饿坏了,我刚把它找了来。” 沈婉华欢呼一声:“小黄呀!我想死你了!”她急忙对着应秀灵深深地福了一福:“太谢谢孟夫人了!” 应秀灵虽然觉得这女孩子倒也活泼可爱,但更觉得哭笑不得:“让春秀带你去休息吧!” 屋里,孟定国笑笑:“王爷站着,那定国就也不坐了。” 隆玮正趴在高背椅上撅着屁股呢,听了孟定国的话,满脸不自在的样子。虽然皇帝要打他的时候他表现得很英雄,可在孟大人面前这个样子还是很狗熊的感觉,大大有损自己的形象。 孟定国开门见山地说:“王爷,国朝大战在即,你被反的那个皇上,很可能真的要被反掉了。当然,作为辅政大臣,我会一力维护皇上。” 隆玮瞪大眼睛看着孟定国:“那帮人害过了王兄和宁王,开始亲自动手了?” 他又一想:“那隆玮得谢过大人帮那个没出息的皇上,也谢大人一力扛起国朝江山不倒。” 孟定国背着手,看着隆玮:“王爷原来很明白啊。”心里说,这小子,说话做事还真有点气势,难道太皇太后格外看重他。 隆玮淡淡一笑:“我和王兄起兵,不就是想让那个狗皇上明白点儿吗。” 孟定国笑笑:“人都说我孟定国权倾朝野,把持国朝权力,但是你们这些亲王,还真不在孟某控制之内。” 隆玮道:“以现在尚在的诸候王而论,隆玮年纪最小,但封地最大,这是太皇太后疼我。但是,太皇太后和孟大人也不是凭白给隆玮的,还是因为隆玮还算正直,也是为了有一天以防万一,可对?” 孟定国噗地一声笑了:“王爷从小看着混马交枪,其实比隆琪明白多了。” 隆玮道:“想当初,除了我和王兄年纪小,其他王爷都是叔伯辈,本来就不很服当今皇上,对国朝运势,一直都只是在观望。皇上做事不谨慎,心胸又小,没有将这些诸候王拢住,否则也不会将大人毒害两年之后,遇到北燕进犯又四处寻找大人出山。皇上疑忌大人,但当时诸候王恨他无情,都坐视不管,所以皇上不得不再仪仗孟大人。现在皇上是明白了点,至少息了害大人的人。但他仍然总想手里掌握力量牵制大人,包括这些诸候王,可惜的是,他依仗的那些人才是朝中最大的奸佞。只是真到了国朝危亡的那一刻,或许他才知道谁是在真正在匡助国朝,匡助他这个狗皇上吧。” 第三九三章 秘密成婚 孟定国心说,这个跟那个一样,张嘴都是狗皇上。孟定国点头道:“定国要与王爷商量的,原本就是此事。” 孟定国知道,隆玮从小被太皇太后宠爱过甚,不像康明王从小受压,完全是靠自己提携才有的王位和封地,所以既不会像隆琪那样对自己感恩戴德,更不会像隆琪那样开门见山,跟这个隆玮打交道,还必须是讲点策略的。隆玮就是天之骄子,甚至连当今皇上幼时父母被杀的惨痛遭遇都没有经历过,简直就像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但好在太皇太后之所以给了隆玮比别的诸候王不一样的待遇,并不仅仅因为是宠爱这个最小的皇子,主要还是因为隆玮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大节无亏,只是不拘小节罢了。 因此,这次隆玮兵败被俘,孟定国并没有收回湖广兵权,原有的湖广王手下文武官员都没有变动,只派了赵义明暂且去管理,与朝廷保持联系。 其他诸候王是否能对皇上支持,未来隆琪居中起的作用是很重要的。要说反叛皇上,诸候王并不一定有那个胆量和底气,但是一旦国朝有难,诸候王是否肯出兵勤王甚至靖难,那是能左右战局和国朝存亡的。 但隆玮本身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孟定国也是在出一着险棋。 隆玮直截了当地说:“孟大人,您真的好厉害。小时候您教皇子们武功和兵法的时候,我就对您又佩服又害怕。但是虽然隆玮蒙大人所救,救命之恩,舍身难报,但目前仍然不能答应您什么—兹事体大,皇上自己的态度才最重要,所以恐怕一切要到时才见分晓。” 孟定国心里气大了,这狡猾的臭小子,还兹事体大,还挺能拽词儿。 孟定国心里恼火,脸上却半点不露,微笑着道:“皇上千可憎万可憎,但有一件事却不能让皇上来背。皇上已经知道是有人在挑拨诸候王和他之间的关系,因此反对我杀掉康明王,最后是我坚持----因为不能在国朝树立一个随便造反的坏范例。” 提起康明王,隆玮也黯然了:“孟大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隆玮清楚得很。大人做事,隆玮历来佩服,真相之下,又有多少无奈和不舍。谢大人解救之情,日后若再相见,隆玮定不会辜负大人一番情意。” 话已到此,也就不必再说下去。孟定国知道这是一着极其冒险的棋,一切也就只能看隆玮到时如何起意了。不过孟定国内心仍然选择相信他的,甚至仍然决定到时将湖广之地全部还给隆玮。他就是这样的人,既做,就要大胆的做,否则不如不做。 不过,隆玮这样带着沈婉华走肯定是不方便,孟定国决意了为他们把婚事简单的办了,也早从应宅将张婶接了过来。康明王死后,王贲也在护卫康明王国时候战死,张婶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因为杜圭侥幸只受了伤,可儿带他去了应家,孟雨就求父亲将张婶也从西陲接来,和可儿杜圭都住在应宅,好好的奉养。 隆玮藏在孟公府歇了两日,孟定国便为他们偷偷将婚事办了。张婶作为长辈,应秀灵就充了何家四姑的角色,给他们正式订亲加结亲。张婶真是十分的欣慰,她对沈婉华说:“你和康明王是好朋友,他落难时你对他那么好,真是个心善的姑娘。他一直没放下你的事情,老想给你撮合。要是知道你现在有这么好的结局,不知道有多高兴。” 沈婉华搂着张婶也哭了:“张婶,我现在只能离开京城呀。等将来安定了,我来接您,您就是我的亲娘。” 事实上这两天,因为隆玮和沈婉华分别失踪,整个皇宫都乱了沸腾了。尤其沈婉华二次失踪,皇后娘娘简直快要崩溃,而皇上却暴跳如雷。 但怎么办呢,禁军统领受了伤在休养,应少言在外部署军队拱卫京师。皇上知道这件事与指望不上李忠义,不是摇头晃脑弹弹曲子可以解决的。于是只能让孟雨帮忙查访,孟雨对皇上道:“沈姑娘已经是第四次失踪了,孟雨都快要无话可说了。这事娘娘和沈大人是不是也应该检讨自己一下。”皇上无力地说:“找到婉华,只不过是为了安慰皇后。重要的是隆玮,关起来是个敲了牙的狮子,放出去待他长出牙就不得了。” 孟雨急忙施礼道:“孟雨明白,定当竭力查找。” 竭什么力呀,人家就在自己在家里完成人生大事呢。 不过孟定国做到这一步,也就是和沈赫昌和皇后彻底掰了。 成亲之后,隆玮和沈婉华就在卧虎帮协助下被转移出了京城,并且这一去就是千里之外。沈婉华懵懂之中被交给了一个其实还很陌生的人,只是那些日子隔着冰冷的木门的倾诉,让他们决定在一起。她甚至完全不可能和自己在京城唯一最亲的姐姐告别,却和自己从前那个又爱又恨的家告别了。 于是他带着一个他还没有答应,但未来要完成的左右国朝局势的任务;她带着一个对心爱的人的信任和未来生活的憧憬,从此要相伴着一起走了,这一路上,还有他们爱情的见证,那只小黄陪着他们。 似乎除了皇上在咆哮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隆玮,皇后在咆哮那个骄纵蛮横的野丫头妹妹沈婉华外,一切处于暂时的平静中。 郭世超的伤并不轻,以易容人的手法中了两刀,够他养一阵的。 然而他在孟公府万般不自在,况且孟雨都因此搬出去了,他也实在呆得如坐针毡。他提出伤已好打算回自己家住,孟定国怕他出去被易容人报复,让他多留些日子。郭世超说:“孟大人,世超怎样也是禁军统领,如果天天躲起在府里要大人保护,也太说不过去了了。世超的伤也差不多好了,很快就可以回禁军了,谢谢大人关照了。” 孟定国看着江绿萍扶着他慢慢走出府门,摇了摇头。他知道郭世超内心的压力和倔强,这几天皇上也问过几次了,很是希望郭世超早点回到禁军。 孟雨将自己的行李拿回来,便拉着笑笑来到玉峰山半山腰的那个石台上。他明显地看到笑笑瑟缩了一下。这两天是春社的日子,玉峰山山上山下都很热闹,然而这个地方却是人迹罕至,甚至大概除了他们这些视登山如履平地的武林中人,一般的京城百姓或游客,很少能找到这个隐蔽的地方。 第三九四章 说出秘密 孟雨握住了笑笑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都出汗了。 孟雨拉着笑笑往石台边上走了两步,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笑笑突然挣脱了孟雨,往后退了好几步。地上却是杂石丛生,她绊到差点摔倒。孟雨一步就奔到她身边,一把扶住她然后不由分说紧紧抱着她。笑笑脸色惨白,孟雨小声道:“笑笑,你来过这里对不对?” 笑笑的嘴唇也白了,她瑟缩着,用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孟雨哥哥,你为什么这么问?” 孟雨的眼睛盯着她:“你为什么不相信哥哥?你什么都不和我说,以后我们怎么在一起?” 笑笑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都是恐惧:“哥哥,笑笑不认识这里。” 她虽然这么说着,却好像全身脱力,脸色也是惨白的,孟雨将她搂紧,在她耳边低声说:“胡说!那天我和你表哥去客栈里接你,你手臂和后背全是划伤,衣服上粘着草籽和苍耳。只有玉峰山这个石台附近才有那样的草籽和苍耳。你说你受了伤,再醒过来就在客栈里。那你的伤和那些草籽和苍耳哪里来的?” 笑笑嘴唇哆嗦着,她一时张口结舌,或者她可以说她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狄英的嫌疑就仍然洗不清。然而她如果说是狄英将她扔下去的,那孟雨和孟大人会放过狄大人吗? 她小小的脑袋不够用了,只是在孟雨怀中颤抖得像一片风中的树叶。 孟雨将脸贴在她的脸颊上,柔声说:“笑笑,哥哥一直对你都不够关心,但并不是哥哥不爱你啊。你有了委屈,要跟哥哥说,哥哥就是自己死了都要保护你的。在客栈,我就发现了这些蹊跷,我一直在等着你说,你为什么不说?你要想维护狄大人,你也要跟哥哥说实话,哥哥才是你的亲人是不是?” 笑笑趴在孟雨怀中,伤心地哭了。直到今天,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的觉得孟雨是喜欢她的,是把她当最心爱的人的。她哭得喘不上气来,孟雨紧紧搂着她,吻她的头发,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笑笑,笑笑……” 半天,笑笑才慢慢止住了哭,她真的万万不愿意回想那个恐怖的情景,尤其此刻就坐在石台上,她两腿都是软的,好在孟雨紧紧抱着她,她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她慢慢给孟雨讲着那天发生的事情,她说话就好像在梦游一样。孟雨听她说狄英将她从石台上抛下去,不由啊了一声心都皱紧了。这个狄英,或许不能用简单的好和坏这种词汇来形容,但至少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是远远超过常人的。 笑笑讲得很费力很慢,讲完的时候,她在这初春山上微凉的天气里,竟然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孟雨替她将额头上的汗擦掉:“笑笑,那个叫菲儿的女人,你看清她长得什么样子吗?” 笑笑缩在他怀中,摇摇头:“我当时被狄大人按在马上,只看到她的一角衣衫,那是新年里,天寒地冻,可她却穿着纱衣。” 孟雨心想,那这个菲儿必有很强的内功附体了,而且看来这个菲儿是可以驾驭狄英的。那么她不是这起阴谋的始作俑者,也至少是狄英爱她爱得死心塌地,才能对她如此俯首帖耳。从这个角度来说,狄英之后能再救笑笑,也真是非同常人,日后若以敌对的身份面对,还真要小心。 从这个女子的行为来看,好像跟刀盟应该是有所联系的,搞不好可能是比丁风位置更高的一个角色。 他突然像想起什么,又问笑笑:“她的声音你是听到的,以前有没有听过?” 笑笑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我在京城认识的人很少,从来没听过那种声音。很好听,很冷,但是……”笑笑想了半天:“是很冷,可是好像又很媚。” 说到这里,笑笑将狄英和那个女子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皱了一下眉:“她一直在威胁狄大人,但又好像很喜欢狄大人,所以声音就成了那样了。” 孟雨心里想:“这个女人显然和狄英很多年没见过了,但是却在做着对他们两个人都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以狄英的身份,见个普通女子不会很难的,什么原因他们十几年没有见过呢。而且,笑笑这件事情的起因,竟然根本是和那个阴谋无关的,只是出于那个女人的吃醋而已,笑笑因此差点没命,却也让狄英和那个女子的阴谋露出了马脚。想来这个女子要是知道因为自己的醋意坏了大事,恐怕要后悔莫及吧。” 笑笑感觉到了孟雨的走神,她本来还在努力回忆那个女人的声音,但看到孟雨已经陷入冥想,不由怯怯地提醒:“孟雨哥哥……” 孟雨这才猛醒过来,他看着笑笑秀丽的瓜子脸和水汪汪的眼睛,那眼圈还哭得红肿着,好像梨花带雨一样美,又心疼起笑笑来。他心里想,本来他们已经露出了这个大破绽,竟然因为笑笑的善良,又给遮掩过去了。 可他看着笑笑怯怯的样子和可怜巴巴的眼神,却怎么也不忍心怪她。孟雨捧起笑笑的脸蛋:“哥哥都明白了,你也不用再使劲想菲儿的声音是谁的,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哥哥吧。” 笑笑点了点头,孟雨笑了一下,捧着她的脸,在她红红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笑笑的脸又红了。孟雨站起来,将笑笑也拉起来:“这个地方确实是你不愿意再来回忆的地方,腿都软了吧,” 想起笑笑被抛下石台,硬是装着昏迷不敢发出声音,孟雨听的都浑身毛骨耸然,真是心疼坏了。然而他是男人,不能在笑笑面前表现出软弱,他只是心里恨恨地说:“狄英,不论你救过笑笑几次,你竟然为了个狠毒的女人这样对笑笑,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孟雨这样想着,将身体半蹲下:“笑笑,哥哥背你下山。” 笑笑脸更红了:“不用啊,笑笑能走的。” 孟雨道:“走吧,再跟哥哥客套,哥哥就不喜欢你啦。” 第三九五章 终于叛乱 笑笑脸红红的趴到孟雨背上,孟雨背着她往山下走:“笑笑,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所有的事情,哥哥都会帮你搞定,听到没有?” 笑笑趴在他肩上,嗯了一声。 等走到山下,孟雨将笑笑放下来,哎了一声:“笑笑你还真沉。”说完忍不住气喘吁吁地笑起来。 笑笑个子高,比可儿高半个头,比孟雨也矮不了多少。而孟雨可没有杜圭那个憨力气,所以杜圭背可儿上山都轻松得要命,孟雨背笑笑下山,还是从半山腰开始走,却要喘了。他一边喘却一边忍不住笑,笑笑也忍不住笑了。 孟雨将笑笑扶上马,自己也跳上马,打马朝京城城门飞奔,城门的卫士却对孟雨道:“孟公子,孟大人让您赶紧到府衙去,有紧急军情!” 孟雨稍微停了一下马,听到卫士如此说,愣了一下,随即打马奔入城门。到了晴明散人的医摊儿,孟雨跳下马,将笑笑也扶下来,对散人道:“道长,不好意思,耽误笑笑跟您行医了。我有急事,先走了。” 晴明散人看着孟雨飞身上马远去,笑眯眯地对笑笑道:“笑笑,国朝要出大事了。我的医摊儿也不能再开了,你跟我去我观里好好学医吧,等事情平静下来再回来。” 笑笑猝不及防,吃了一惊,她眨眨眼:“可孟雨哥哥呢?还有孟叔叔和婶婶,我留下来能帮他们呀!” 晴明散人叹了口气:“贫道就知道你放不下。可是你留下来,或许真的不如跟贫道走了好。” 笑笑并不明白晴明散人的意思:“道长,笑笑只是不想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况且跟道长走了,我是不能带玉宝的。” 晴明散人看看瓦蓝的天空:“这么大好的季节,大好的景色,还有京城的平静,都马上要被打破了,原因只是永远抑制不住的权力贪欲。” 孟雨飞马赶到府衙,将缰绳扔给卫士,亮了令牌匆匆跑进去。孟定国正在与一干文臣武将商议军情,应少言也在。看到孟雨便简短地对他说:“狄英反了,史延峰和三大派正在河东拖住他,但他的军力强,已经在向京城进犯了。” 孟雨啊了一声,想不到这么快。孟定国看着孟雨:“你去皇宫,和郭世超一起给皇上护驾。当然,和郭世超不一样,你的任务不止于此,你自己心里明白。” 孟雨急忙行礼出来,孟定国看了应少言一眼示意他。 应少言急忙追上孟雨,带他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狄英反了只是第一步,孟大人早已知道,只是最近才探马得报,他竟然和沈赫昌有勾结。不日,沈赫昌和沈炯烈肯定会挥师北上,和狄英夹攻京城。” 孟雨一惊,那个和狄英见面的菲儿,应该是刀盟的重要人物,可惜今天才知道,不知是否来得及将她查出来。 孟雨沉吟道:“幸亏爹爹早有预料,大比武时他和沈炯烈对剑,是爹爹刻意安排的,康明王和师姐看出了狄英就是刺杀皇上的人。只是当时还没有料到他竟然和沈赫昌有勾结。” 应少言踌躇一下道:“现在想来,在河东时,狄英本来是和易容人要联手杀我,没想到被小雪一喊,他竟然从易容人和下将我救了下来,我现在真的是心里很纠结。” 应少言和孟雨回想起当初情景,确实是惊险,没有小雪那一喊,易容人已经伤了应少言,狄英再上来帮忙的话,应少言的命早已经没有了。 孟雨淡淡道:“笑笑也是这样的,但双凤山庄被灭门,本来还是可以一拼的,我们拼过了易容人,拼过了宁王的人,可最后杀到内宅的,也是狄英的手下。表哥,” 孟雨抬头看着应少言:“表哥应该知道怎么做。” 应少言点点头。但孟雨知道他心里仍然在矛盾,他没有像孟雨那样亲眼看到双凤山庄被灭门的情景,自然感觉是不一样的。 孟雨对应少言道:“表哥,打仗我没有你行。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战场上不能对敌人有一丝的怜悯。何况,狄英的银甲铁骑军,国朝上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支,谁对他心生仁慈,恐怕最后是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应少言又点点头:“孟雨,你放心吧。从军是我最高的愿望,战场上取胜是我惟一的目的,不会做任何他想。” 孟雨笑了一下:“打仗我不行,所以我现在去给那个皇上看家护院。”说罢他匆匆走出府衙,上马奔皇宫而去。 隆玮逃走,狄英又反了,皇上惊恐之下,一下跳到龙椅上:“这是个什么样的国朝!狄英!”他嘶声道:“朕对他还要怎样好?恩宠有加,年纪这么轻就主政一方,事无臣细都可以直接报朕,他还要怎样!” 孟雨很是无语地将头扭向一边,心说您要是不对他恩宠有加,早些让爹爹介入,恐怕狄英的底细能知道得更早一些。谁让您跟爹爹也一直玩心眼儿,总想培植自己的势力。 皇后急得不行:“皇上,您快下来,这样成何体统。孟大人不是已经布置去了吗?皇上待百姓宽厚,对群臣体恤,个把反叛之人,定能如二王一样很快剿灭,皇上放心好了。” 关键时刻,还是夫妻情深,皇后还上前将皇上从龙椅上扶了下来。 皇上张惶地左右看着,突然看到李忠义:“忠义,你不会离开我,是不是?你一定要守在朕身边。” 李忠义忙躬身用女人一样的语气和尖而柔的嗓音道:“皇上,忠义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今日都未曾去兵部,定要守着皇上。” 皇上抱住他的臂膀:“你是忠心的,忠心的!” 皇上又向郭世超看过去:“世超,你……” 郭世超忙道:“世超一定时刻陪在皇上身边护驾。” 孟雨急忙站到郭世超旁边,郭世超身上刀伤未愈,而且伤得不轻,未好就坚持上金殿护卫,而且狄英一反,他更是片刻不得休息。孟雨很怕皇上也给他来和李忠义那一下子,那郭世超的伤口就不妙了。 第三九六章 皇上怕死 孟雨忙站在郭世超前面:“皇上,郭统领有伤还坚持为皇上护驾,真是忠心可嘉。孟雨也会时刻不离皇上左右的。” 皇上这才猛醒,没有去抱郭世超,郭世超又躬身道:“臣愿粉身碎骨,报答皇上。” 孟雨皱了下眉,心说这话真不吉利。皇上看了一眼郭世超,嘉许地点点头:“世超,朕知道你也是最忠心的,可恨那个狄英,朕抓住他要将他千刀万剐!” 孟雨心说又是粉身碎骨,又是千刀万剐的,狄英还没有攻到京城呢。他无意中看到皇后担心地看着皇上,心说皇后娘娘是不是知道他父兄很快会反呢?又知不知道他父兄与狄英有勾结呢? 而且,沈赫昌和沈炯烈一反,难道不怕皇上杀了皇后……他的思维刚到这里,突然皇上一把抱住他,将头放在他肩上:“表弟啊……” 孟雨这一惊吓,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不能推开皇上,急忙道:“皇上不必担心,皇宫的护卫力量很强,尤其李忠义将军对皇上不离不弃,主动加盟皇宫守卫……” 皇上抬起头,看着孟雨,愣怔半晌,突然又趴到孟雨肩上:“表弟啊!你绝不能离开朕啊!你是朕的亲表弟啊!” 孟雨心说这会儿想起我是他亲表弟了,认贼为友的事情他这些年可是真没少干。 只好道:“皇上,郭统领还有伤,今天已经站了快一天了,有孟雨相陪,让他先回去休息吧,可以把齐将军换过来。” 皇上恋恋不舍可怜巴巴地看着郭世超,郭世超忙道:“啊,末将不累,可以一直为皇上护驾。” 皇后忙说:“人又不是铁打的,哪能不累不休息呢,皇上还是让郭统领去休息一下吧。京城守卫有孟大人,皇宫除了禁军,还有孟雨呢,皇上且放心。” 孟雨心想,合着干活儿的时候,都不提李忠义了。 皇上正犹豫,却不想孟定国带着应少言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挎着钢刀的人。因为是战时,孟定国和应少言随身也带着剑上殿面君。皇上像是精神立刻振奋了,蹭地站起来:“舅舅,战局怎么样了?” 孟雨心说,看上去很是一个明君啊。 孟定国几步走到皇上面前,给皇上行礼,然后怒视着李忠义:“大战在即,为何不去兵部报到!只缺你一个人,天天粘着皇上,成何体统!” 李忠义吓得往皇上后面缩。 皇上急忙道:“舅舅,忠义以前一直是禁军统领,对朕也熟悉,留下他吧。” 孟定国冷笑一声:“大战爆发,前边缺人。当然皇上的安危也要紧,这样,将李忠义留下,郭世超臣就带走了。” 皇上吓得赶紧站起来:“不要啊!舅舅!” 孟雨肚子快要笑破了,心说大敌当前,皇上竟然这副面孔。当初他微服遇刺,不是挺英雄的吗。再一想,那是因为没得依靠了,只能靠自己,所以心底的勇敢本性便露了出来。如今根本是在和爹爹讨价还价。 孟定国冷笑道:“皇上还没有听军情奏报呢。狄英被三大派和史延峰联手追击,受创不小。但他的银甲铁骑军是朝廷正规军队,兵力很强;而且,他竟然和大夏的金平王勾结,联手劫杀三大派和国朝军队,现在三大派和史延峰损失惨重,妙常师太都受了伤。” 不仅皇上,孟雨和郭世超都大吃一惊,两人对望一眼。 孟定国道:“我已经让史延峰派人执我的符节进入大夏,和大夏王联系,让他约束金平王。” 孟定国站了起来:“皇上先要辨忠奸,臣余不多说了。” 皇上又向孟定国扑过去:“舅舅,外甥一向最听舅舅的话,舅舅一定要救国朝,救外甥啊!” 孟定国冷笑一声,随即道:“军情奏报已毕,世超我先带他一起出宫,他休息一下明天再来。臣已经调了双凤山庄郭冲嫡传弟子卫长天过来,今天让孟雨和他一起守卫皇上寝殿。周天和周地兄弟也轮岗吧。” 说罢,他才让卫长天见驾。卫长天急忙上前给皇上行叩拜礼,皇上也是练家子,一看卫长天就知道不仅武功出众,内力也是惊人,心里十分高兴。忙道:“舅舅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啊,世超作了禁军统领,副统领一直空缺,朕便任用了卫长天吧!” 卫长天一愣,他是武林中人,又只专注于武功,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对朝中一套规矩完全不懂,孟定国急忙道:“长天,赶紧给皇上谢恩。” 卫长天这才醒悟,急忙上前跪下道:“谢皇上隆恩!” 皇上吁了一口气,孟定国看了一眼皇上:“李忠义是不是臣就带走了,狄英的大部队甩掉了三大派和史延峰,已经突破到河东和京城交界处,前方战事也需要用人。” 李忠义吓得腿都软了,皇上又尖叫起来:“不要啊!” 他再次扑到孟定国面前:“舅舅,将忠义留下吧!” 孟定国想了一下,丢下一句“好吧”,他又说了句:“世超,我带你去休息。”便甩手离开宣政殿。 皇上一下跌坐在龙椅上:“狄英要到京城附近了,这可如何是好?” 孟雨对皇上道:“皇上,为了集中守卫,皇上不要回后宫了,就在宣政殿不要离开。” 皇上面上竟现出不乐之色,孟雨知道他嫌宣政殿冷清寂寞,惦记后宫的荒淫享乐,刚还担心战事凶险,这马上又要荒淫去了! 笑笑帮晴明散人收拾摊子,可儿和杜圭一起来找她。可儿忙忙道:“笑笑姑娘,战事紧急,听说狄英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夫人将小姐和应夫人都接到孟公府了,让我和杜圭来接姑娘,明天不要再出摊了。” 她又对晴明散人道:“道长,夫人问您有何打算,需要孟公府帮助您做什么?” 晴明散人笑着:“贫道就不劳夫人操心了,只是贫道原本打算将笑笑姑娘带走,到我观里传授她医道,战事结束再回来。” 第三九七章 最大的卧底 他又问笑笑:“你确定不肯和为师去吗?” 笑笑摇摇头:“师父,要是平常时期还可以考虑,可是现在战事如此紧张,孟公府都是老弱,我怎么能离开呢?” 晴明散人叹了口气:“笑笑,你不懂师父心里的想法。你若这一段时间离开,之后你和孟雨会更顺利一些。否则定有波折,而且你不付出大的代价,可能会挽回不了。” 笑笑惊道:“道长,您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孟雨哥哥会有危险?” 晴明散人笑了笑:“人说天机不可泄露,贫道又怎么能告诉你呢?贫道并不怀疑这场战事国朝会取得胜利,但国朝赢了,却不见得参与的人也同样会赢。” 笑笑愣愣地看着晴明散人:“道长,笑笑有武功,可以帮到孟婶婶的忙。再说,笑笑要和道长同去,也不能带玉宝,笑笑不能在这个危急的时候,把事情都丢给别人啊。” 晴明散人很赞许地点点头,眼中却又有些凝重:“笑笑,你要知道,你考虑你周围亲人的安全,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和孟雨的感情呢。” 笑笑有些茫然地猜测着:“道长是说,笑笑不走,和孟雨哥哥会有波折?” 晴明散人道:“贫道刚才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啊。” 笑笑低头想了想,可儿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心说这个牛鼻子老道,神神叨叨的胡说些什么。这不是要拆散笑笑姑娘和我家公子吗,那焉能够。 便道:“道长,笑笑是我们孟家没过门的少夫人,这个时候,当然是和公子在一起啦,您怎么能打主意带走她呢。” 晴明散人看了看这个看上去泼辣机灵的小姑娘,又看看杜圭,微微一笑,:“这位壮士是你夫婿吧?”他拿出一个符,递给可儿:“你给他挂上,能挡一劫,但他这次仍然有血光之灾,不过有了这符,能化险为夷,但流血是免不了的。所以,小姑娘你就不要为你家未来的少夫人争辩什么了。贫道也无多余的话再说。” 可儿知道笑笑的师父肯定不比寻常,也不敢不信,但也半信半疑。她接过那个符,片刻不犹豫就给杜圭壮士挂在脖子上。拴符的绳子有些短,吊在杜圭的粗子上看上去有些可笑。 可儿忙向晴明散人行礼:“谢谢道长。那可儿回去如何回复夫人?” 晴明散人笑道:“你家少夫人不肯跟我走,贫道就也不走了。战事一起,受伤的士兵和将领需要医治,贫道留下就做这件事吧。你回去和夫人还有孟大人说一下。不过贫道眼里只有病人和伤员,只要放下武器,不论是国朝的士兵还是叛乱的队伍,贫道都要给他们尽心医治。” 笑笑听了晴明散人的话,虽然不会动摇自己不离开孟家的信心,却也在心里嘀咕,和孟雨哥哥还要有什么样的波折啊? 晴明散人看出她的想法:“笑笑,你和孟雨之间,做事和想法差距还很大,你要相信孟雨,你们未来才可以走好。” 笑笑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自己和孟雨哥哥总是有隔阂一样,但她相信经过今天玉峰山石台的事情,她和孟雨哥哥已经心意相通了。 果然,狄英的银甲铁骑军狂飚突击,逼进到京城二百里处被应少言带的人马挡住,就地扎营。而同时,沈赫昌和沈炯烈终于反了。 而让沈赫昌和沈炯烈有所行动,却有一个更可怕的前提,这是孟定国和孟雨都完全没有料到的。 这几日形势危急,孟定国要指挥作战,不能常在宫中,便两拨人轮换的贴身护卫皇上。孟雨也得以有机会和卫长天切磋,果然他的刀法了得,应该说即使是丁风那样的高手,在他面前也不可能一时半刻得手。而孟雨和孟定国都有更深的一层目的,有了卫长天协助受伤未愈的郭世超,孟雨可以腾出时间来去查一下菲儿的秘密。 孟定国总有一种感觉,这个菲儿武功并不一定多高强,但她一定有着非常可怕的背景。 然而应少言阻住了狄英的银甲铁骑军,狄英也没有急于再进攻京城,明显的是在等沈赫昌和沈炯烈的配合。然而皇上开始不耐烦了,再不肯老老实实呆在宣政殿,总想往后宫跑。只要被孟雨发现,就毫不客气地把他拎出来。 这一日,是卫长天值守,郭世超的伤还没有痊愈,但为了守卫皇宫方便,他就住在宫中。孟雨急匆匆朝宫中跑进来,他先奔了郭世超住的地方,简直是破门而入。郭世超被惊醒了,他往起一坐,触动肩上伤口,噢了一声。孟雨急忙扶住他道:“慢点起来。” 郭世超感激地看了孟雨一眼,时间消逝,他们各自有了归宿,难解的心绪渐渐被冲淡了,但终究恢复不了从前的友谊。 孟雨扶着他慢慢起来,坐到他旁边,一向淡定的他也不淡定了:“笑笑背上的伤痕,之前我没有告诉你,是狄英将她抛下悬崖时受的伤,逼他杀笑笑的,就是皇后。皇后从前和狄英就是情人,他们密谋要反皇上。但是狄英不忍心杀笑笑,所以皇后离开后又把笑笑救上来。” “什么?!”郭世超简直要吓疯了,“狄英和皇后有私情?” 孟雨抓紧他:“你别着急,哦他们十多年前就好上了,大概皇上才是第三者。皇上现在是谁在护卫?” 郭世超紧张的大脑都要不会转了:“卫长天,李忠义,齐将军,还有周天。” 孟雨也很紧张:“皇后一直没有翻脸,是因为她和狄英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但是沈赫昌和沈炯烈只要公开一反,皇上肯定要抓皇后。现在狄英已抵近京城,沈赫昌也必须出手了,皇后必然在他们之前就有动作,她现在随时会露出真面目,只有她或者控制住皇上,或者从皇宫逃脱,沈赫昌才能公开举反旗配合狄英。” 郭世超急忙穿上禁军统领的衣服:“我现在跟你走!” 孟雨担心他伤还没好,急忙说:“你别去了,这样反而惹人怀疑,你做好准备就是。我一个人过去,和卫长天还有周天交待一下,再伺机而动。” 郭世超道:“不行,我是禁军统领,我必须和你一起去看皇上现在的情况,怎么能安心在这里睡大觉。” 第三九八章 皇宫对决 孟雨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兄弟!但你一定要记住,她是皇后,她不动我们绝不能动,否则犯上的罪名谁也承担不了。况且我听笑笑的讲述,她轻功虽强,但武功应该有限,不会对皇上有太大威胁。” 郭世超猛然抓住孟雨:“她竟然逼狄英将笑笑扔下悬崖?这个女人简直太狠毒了!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袭击双凤山庄的最后一批人,训练有素,现在想来一定是狄英手下,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刚来京城时,郭世超没有什么朋友,狄英来京城参加大朝会,和郭世超还有应少言经常聚在一起把酒小酌,那种朋友般的感觉真是很美好,现在朋友原来是背后捅刀的人,想起来痛恨更加深了一层。 郭世超提上刀对孟雨道:“孟雨大哥,我跟你走!” 孟雨忙说:“你脸上可千万不要露出来,皇后不翻脸,我们一定不能动作的。” 郭世超咬咬牙:“好,听你的!” 宣政殿静悄悄的,以前皇上总趁孟定国不在的时候,在那里和李忠义弹琴抚筝,用孟定国的话说是搞得乌烟瘴气,现在这种静让孟雨陡然有了一种可怕的预感。 他突然回头对郭世超道:“你回去!” 郭世超多聪明:“我不回去,我陪你。” 孟雨急了:“你看不明白吗!皇上已经被胁持,你快去给爹爹报信!” 郭世超转身抓住一个禁军,小声对他说了几句,那个禁军脸色倏然变了,撒腿就跑。郭世超道:“这个禁军很可靠的,他传信没有问题,我陪你!” 孟雨快气死了,很无奈地说:“好吧,那就快走。” 这么紧张的时刻,他脑子里竟然闪现出江姐姐的影子,郭世超才十八岁,他可不能出事。孟雨自己从来对死亡无所畏惧,现在竟然在万分紧急中替郭世超担心,皇后如果翻脸,必然依靠刀盟,那都是江湖顶尖的高手,就一个静仪郭世超就受不了,而他的伤根本还没有好。 皇宫前殿整个空场都静悄悄的,几座大殿更显得突兀。 路上,郭世超又急令看到的禁军和他们一起去宣政殿,又安排一个禁军去传其余的禁军到宣政殿听令。孟雨看他指挥得有条不紊,倒不由心里暗暗赞叹。 等冲到宣政殿,卫长天下提着刀站在殿门口,还有零零散散几个太监和宫女,看上去很平静的样子。看到郭世超和孟雨过来,卫长天一愣。 郭世超忙问:“大哥,皇上在殿中吗?” 卫长天很蒙昧地说:“皇上嫌这里闷,又去后宫了。我又不能进去,只好呆在这里,他只带了李忠义和周天一起。” 孟雨啊地倒吸一口冷气:“皇上和皇后在一起的吗?” 卫长天慢吞吞地点头:“是啊,就是皇后来看皇上,然后皇上在宣政殿坐立不安的,然后皇后说要去看看太子,就拉着皇上匆匆走了。我还是壮着胆子劝说了一下,但皇上必定不听我的,李大人也怂恿皇上。然后他们说我和齐将军不能进后宫,齐将军就去后宫门口值岗去了,我就守在这里。” 卫长天本来就很内向,又初到皇宫,他虽是武林豪杰,对皇上也是很敬畏,也只能按责任所系劝说皇上,哪敢像孟雨一样将皇上拎出来。 孟雨忙简单地对卫长天交待几句:“宫内有变,皇上可能有危险,大哥你和我们一起去后宫,可能会有意外,要有心理准备。” 卫长天盯着孟雨,愣了一下,才噢了一声,他从来是个很闷的人,噢完了之后才说:“今天我进宫时,因为图近,懒得从前朝的门进来,就从后宫离宣政殿最近的门翻进来的。那里很隐蔽的地方竟然藏了一辆马车,或许是要送什么人出去。” 孟雨和郭世超都大吃一惊,孟雨心道:“果然皇后早有准备,自己还是知道得太晚了。” 幸好卫长天这种武林中人,让他规规矩矩绕道走大门是真难为了他。况且他在双凤山庄多年,自然不缺观察周围异常的本事。 孟雨急道:“来不及说其他了,赶紧去后宫!” 然而后宫的大门已经关上了,齐将军倒在地上,血流遍地。郭世超急忙奔过去蹲下察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竟是颈间一刀毙命,他抬头看着孟雨:“果然是刀盟!”他轻轻将齐将军事身体放下,对身后禁军轻声道:“抬出去吧。” 孟雨却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门一关,就只有几人高的结实而厚的宫墙,霎时将后宫与前朝全部隔开。 孟雨惊道:“里面只有李忠义和周天两个是会武的,皇后必是有备而来。”突然他又觉得有什么蹊跷,猛地抓住郭世超的胳膊:“李忠义!坏了!” 郭世超急忙对身边的禁军道:“马上去叫宫门,如果叫不开,就撞开!” 那个禁军去叫门,郭世超急忙让其他禁军将准备撞门,孟雨忙对其他人道:“撞开之后,赶紧退到两边,以防宫墙内有埋伏。” 果然那禁军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郭世超一声令下,他和卫长天,孟雨带着禁军用木桩猛撞宫门,数声巨响之后,大门被撞开,郭世超急忙喝令禁军躲到宫门两边的墙后。 而宫门内一片静寂,孟雨小心地探头看了看,急忙闪进宫门,后宫里竟然也是一片静寂,孟雨虽然早就见惯不惊,但此刻却紧张的手心都汗湿了,他对郭世超和卫长天小声道:“他们肯定胁持了皇上,但应该并没有惊动后宫。” 这时,一个宫女端着个托盘经过,她显然不知和她只隔着一个宫门,齐将军死在那里,满地是血。她穿着粉色宫装,发髻也是一朵粉色宫花,步覆轻盈无声地走着。突然看到禁军已经进了后门,吓得啊的大叫起来,郭世超急忙上前:“你是哪个宫的,知道皇上在哪里吗?” 那宫女吓得托盘都扔了,盘里一蛊燕窝粥也泼了一地,她颤抖地说:“皇……上,刚……才和娘娘去……去太子宫中……应该还在那里……” 孟雨来不及叫其他人,飞奔向慈安宫。其他人也急忙跟着他赶到慈安宫,宫门果然大开,孟雨刚迈进宫门,一把刀已经向他袭来,孟雨急忙一剑格去,竟然是李忠义。 李忠义竟然将孟雨的剑推了出去:“老实退后,皇上在殿内!” 孟雨盯着李忠义:“你竟然将我骗过了!” 李忠义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和平时一样猥琐,只是更嚣张。 第三九九章 救驾? 孟雨和郭世超这才看到周天也横尸地下,孟雨惊住了:“李忠义,我怀疑过你,却竟然又从我的怀疑名单里又去掉了,你可真会装啊。” 孟雨随即将剑提起指着李忠义:“李忠义,皇上在何处?皇后娘娘跑了没有?” 李忠义的狂笑终于停止了:“孟雨,你果然聪明。你给康明王传话的路上,我没能把你打死,郭世超的女人伤了我的女人,我李忠义必定要报复。” 他说着一撇嘴。这时,一个穿着鹅黄绸衫,身姿婀娜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她将一支白皙的手臂搭在李忠义肩上,手腕上的嵌宝金镯在阳光下格外触目:“小师弟,你从前的女人伤了我,你现在的女人那么一点微末武功,竟然胆子比豹子胆还大想劫杀我,你说咱们俩有多大的仇呢?不过,你问皇上,我可以告诉你,皇上就在殿内,但是皇后娘娘已经走了。” 说罢,靠在李忠义身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孟雨啊了一声,皇后果然已经逃脱了,看来沈赫昌必定已经举起反旗,马上就要奔袭京城了。孟雨心惊,脸上却一点不露,不屑地一笑:“静仪师姐,果然是我火候还不够,小柳枝巷里那个女子不是你,我竟然就认为李忠义与刀盟无关。没想到他真的是易容人,也是当初皇宫宴席上乔装大臣盗取布防图的人!而小柳枝巷里那个女子叫柳无眉,静仪师姐却叫叶轻眉。李忠义都叫你们阿眉,什么时候都不会搞混,可静仪师姐和那个阿眉互相认得吗?” 李忠义狂怒了,尖声叫道:“孟雨,你少挑拨我和阿眉!” 他声音尖细,万分紧张惊险之中,想起他平时的为人,有的禁军竟然噗地笑出了声,反正皇上去哪了和他们没关系,但这毕竟不是该笑的场合,随即便严肃了脸。 孟雨也冷笑:“是啊,我也少和你废话,皇上在哪?” 李忠义更冷笑:“皇上在殿内,你要不要见见?” 郭世超心里很紧张,皇上对他是有特别的恩情的,他看孟雨一个劲儿跟李忠义说话,却不提救皇上的事情,心里急得不行。但也知道皇上被挟持,若是轻举妄动,皇上会更加危险。 卫长天小声问了句:“要不要去追那个皇后?” 他对于皇上没什么概念,感觉既然已经看到了藏着的马车,让那个皇后跑了,自己很失职一样。这个皇上可以让孟雨和郭世超负责,马车可是自己看到的。孟雨低声道:“跑就跑了吧,先把皇上救出来。” 卫长天不甘心:“那要是皇上不在殿里,已经被皇后带跑了呢?” 孟雨道:“不会,他有他的目的,这应该是他和皇后的交易。” 李忠义狂笑起来,笑声仍然尖利的跟女人一样:“姓卫的,你刀法还算不错,可是脑子真不怎么灵光,简直是头猪。” 卫长天气坏了,拔刀就要冲上去。跟李忠义合作护卫皇上这两天,他可是看够了这家伙的猥琐和没出息,竟然还想勒索他,被卫长天一个大白眼儿,从此结下仇。 郭世超急忙拦住卫长天:“皇上在他手里呢!” 孟雨笑了一下:“李忠义,我们在这宫中相识,也算有缘,你瞒了这么久的武功,你真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吗?我爹爹马上就会到,千军万马之中你认为自己能脱身?” 李忠义冷笑了:“孟雨,我知道你胆子大,我胆子不大,但是至少我对我的武功有绝对自信。我李忠义这辈子不追求别的,不在乎你们瞧不起我,少废话,钱给够了,狗皇上还给你,我带着阿眉离开。你孟雨不是清高吗,不是瞧不起我李忠义吗,我就在这里坐等孟定国,我就是要在千军万马围困的皇宫里,带着我心爱的女人安全离开这里,看看到底谁有种!” 孟雨有点震惊了,这个李忠义还真是有胆识,他猥琐是真猥琐,但对静仪却是有情有意,当初他和表哥,江绿萍一起和李忠义对阵的时候,在落败且静仪受伤的情况下,李忠义硬是带了静仪一起逃走。看来人都是不那么简单的。 孟雨点头:“好,孟雨佩服你。你想要钱,可至少得把皇上给我们看看。” 李忠义招了一下手,两个蒙面持刀的人,一左一右挟着皇上从殿里出来。 皇上吓得腿都软了,被两个分明是刀盟的高手拖着在走。孟雨简直不忍猝看,这也算一国之君? 卫长天也很惊奇,虽然他对皇上没什么概念,但怎么也是九五之尊,九重天威,现在竟然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想起今天早上,皇上一直惦着回后宫,还非不许他跟着,和李忠义粘粘乎乎地进了后宫,当时卫长天这个一向正派的人就几百个不顺眼。哪知形势如此逆转,快成笑剧了。 但郭世超却不同,皇上是他的恩人,他心里十分紧张。可又不敢擅自妄动,他还是相信孟雨的,皇上命悬倾刻,稍一不慎,就会酿成不可挽回的结局了。他死命攥着佩刀,手心都出汗了。 皇上拼命叫:“表弟,快救我!表弟!舅舅在哪里?” 孟雨心说你这会儿想起舅舅来了? 孟雨简直无语了,只好道:“皇上,李将军要用钱来赎您,刘成公公呢?您是不是把国库钥匙给孟雨。否则孟雨救不出陛下啊。” 卫长天和禁军又要笑喷了。 听到孟雨说李将军,皇上突然精神一振,用力向两边推两个刀手,却没有推动。他却拔直胸脯,似乎凛然的帝王之气又回到身上:“李忠义!你太歹毒!缘何对朕这样?朕对你姐姐比对自己的眼珠都看得宝贵。她不在了,朕对你比亲弟弟还亲,你这样对朕,不怕你姐姐在地下不得安眠!” 皇上又悲愤又生气,一时竟将害怕忘了,李忠义的背叛,看上去比皇后的背叛还令他崩溃。 李忠义刀交左手,看着皇上冷笑:“皇上,我李忠义人很卑微,但我需要钱,不论多少都不嫌多。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让我喜欢的女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静仪,静仪对着他莞尔一笑,媚态可掬。 李忠义转头看着皇上:“皇上不必对忠义一副居高临下的施恩态度,皇上说对姐姐像对自己的眼珠一样珍视,可姐姐病重的时候,皇上不是照旧和其他嫔妃荒淫享乐。谁多给我李忠义钱,我就给谁办事。皇后已经带着太子走了,将皇上留给我和孟定国换钱,这也是我和皇后的交易。”未完待续。 第四00章 废君? 皇上一脸惊恐愤怒到了极点:“这个贱人!她带走了太子!”他简直要跳起来,两边刀手按住了他。 李忠义看着孟雨:“孟定国什么时候过来?我虽然脾气好,耐心也是有限的。” 孟雨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突然一片嘈杂,一匹马率先驰入后宫,又飞驰到慈安宫前停下。 马上一个人跳下来,厉声道:“叫什么叫,我孟定国不是到了!” 随即一队全身贯甲的骑兵也跟着飞驰到慈安宫前停下。李忠义看到孟定国,不禁打了个冷噤,这位威震国朝的大人,他心里还是有怯意的,但随即他将胸挺起来:“孟大人,我李忠义一向对你惟惟诺诺,今天不妨告诉你。我就是刀盟的首领,这殿中控制皇上的,也是刀盟。今日我李忠义要斗胆与大人对峙一次。” 那边皇上已经像看到救命稻草:“舅舅快救朕!” 孟定国冷笑一声,理都不理皇上,只盯着李忠义:“李忠义,我平时还真的没有注意你。今天还真要好好看看你,先不忙说皇上的事,你要多少钱都可以,金银珠宝都可以,你怎么拿,我听听?” 李忠义心里瑟缩了一下,但这恐怕是他今生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大场面表演。他武功卓绝,却装了十年的窝囊废,仅止是为了钱。这个人生最后的表演机会,他必须做到完美,不仅要拿到让自己和心爱的人后半生得到幸福的足够的钱财,还要在国朝军队的重围中带着阿眉安全离开,让孟定国这个国朝大牛人承认他不是个窝囊废,他才算一洗前耻,从此哪怕浪迹天涯也是翻身做人了。 李忠义提着刀注视着孟定国,这个从前他从来不敢直视的人,冷笑道:“孟定国,我不说我要多少,你必须得给够了,送到小柳枝巷交给阿眉,她会用信号通知我。然后,狗皇上还给你!大人拿他当个宝,我李忠义半只眼睛也瞧不上。” 孟定国催马向前走了几步,唇边掠过一丝冷笑,他一挥手:“将庆余带过来!” 立刻两个卫士将赵兰芝生的二皇子庆余抱了过来,孟定国嘲笑地看着李忠义:“李忠义,你半只眼睛都瞧不上皇上,这件事上咱俩倒是一致的,咱们两个一致的时候可不多啊!” 他随后一指庆余:“李忠义,你杀了皇上好了,国朝现在就立庆余为君,然后你就被碎尸万段,好好想想。况且,” 孟定国看了看皇上,皇上听了孟定国的话,已经吓得瘫在地上,两个刀手只好提溜着他:“舅舅,舅舅!不要不管外甥啊!” 孟雨、所有禁军和孟定国的卫队全都大吃一惊,这种关系国朝命运的破釜沉舟的事情竟然如此发生在眼前! 连卫长天都愣住了,他虽然是武林中人,也知道皇上是天子,孟定国敢这么说,皇上不死也好死了也好,他都可能会被钉为万世奸臣。 孟雨也惊得说不出话来,郭世超脸都白了,他一向不敢对孟定国说半个不字,此时竟然大叫了一声:“孟大人,不可以啊!求您救出皇上!” 孟定国怒道:“将郭世超拖下去!” 郭世超急忙道:“大人!您如何对世超都可以,一定要救皇上!” 孟定国怒了:“你敢扰乱军心?还不快拖下去!” 郭世超还要再说,孟定国的两个副将上来将他拉住,孟雨急忙小声用密语道:“世超,听爹爹的!” 李忠义脸白了,又随即转青,他提起那把精光四射的钢刀,嘶声叫道:“孟定国,算你狠!”他突然飞身过去,一把揪住皇上,两个刀手急忙松手,李忠义对静仪道:“我们走!” 孟定国哪容他如此轻易就走,喝令一声:“围上他,给我碎尸万段!” 孟雨和卫长天先纵身而起,一个拔刀一个拔剑,向李忠义攻去。孟定国的其他手下也向刚才挟持皇上的两个刀手攻过去,其他的人迅速进殿搜寻其他刀盟的人。 李忠义没想到孟定国能如此杀伐决断,已经有了怯意,他知道孟定国虽然如此之说,那也是万不得已之策,刚才自己扬言要在孟定国的千军万马围攻下安然离开皇宫,现在真的千军万马来了,感觉十分不好玩。他一边用皇上挡在前面抵挡,一面急呼静仪:“阿眉,你伤没好,不可恋战,跟紧我!” 静仪虽然是妙常的嫡传弟子,武功高超,但毕竟刚被江绿萍和孟雨两次所伤,打斗之中就显得吃力,何况孟雨和卫长天的武功远高于她。李忠义揪着皇上纵身上了殿顶,等静仪靠近了他,突然将皇上向下一扔,左手一拉静仪,飞身而起,施展轻功逃跑了。 孟定国在马上拔身而起,接住皇上,稳稳落在地上,随即喝道:“不要追,赶紧搜皇宫,看后宫皇子妃嫔有没有事,找齐了赶紧清点。” 他知道眼前首要是皇宫的安全,李忠义和静仪加上两个刀手,要牵扯自己这边巨大的人力,虽然放出去会留有后患,但眼前还是皇上和皇宫安全最重要。 随即孟定国发现皇上还在自己怀中,还吓得尿了裤子,气得孟定国立马把皇上扔到地下:“你个昏君!” 事后检点后宫,皇后带跑了赵玉嫦,这和孟雨的推测一样,赵玉嫦卷入了皇后的计划,而安玉蓉却没有,她只是为皇后利用各种非常手段积聚财富。毕竟,皇上都控制不了刀盟,而皇后能控制,钱是少不了的。又胖又老的刘成被捆得像只粽子,被解救下来,再拖一阵,他那么老肥,也得被憋死。 而吴月清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这个美丽妩媚又精明能干的皇上贴身女官,被一刀毙命。这赫然是李忠义干的,他们之间是真正的难解的仇。尤其吴月清对李忠义的轻视,是她被杀的主要原因,好在李忠义当时面临的形势也是千钧一发,否则她难免死前要被折磨了。皇上看到吴月清死了,心情抑郁难舒,这个美丽女官早就被他临幸过,如果不是为了在身边办事得力,早就封妃了。然而皇上并没有再千恨万骂李忠义,这和之前他对狄英的态度很不同。 皇上这个九五之尊,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被孟定国臭骂一顿。然后他才很是消沉地问舅舅李忠义可能去了哪里。 孟定国恨恨地:“那要看皇后娘娘给钱让他去哪里了!不是帮着围攻京城,必是去杀我们的人。” 皇上不再吭声,却看着他平时和李忠义合奏时的笛子发呆。 第四0一章 出征 李忠义没有敢回小柳枝巷接那个阿眉,带着静仪不知去向。孟定国马上派人扫荡了小柳枝巷,将柳无眉抓了起来,审了之后就杀掉了。大敌当前,没有那么多人看守她,而且很快大狱里也会满的。 “世超!你今天在干什么?当着我的面就敢破坏我的计划!” 郭世超吓得脸色苍白,看孟定国发怒,急忙上前跪倒在地上:“孟大人,世超只是担心皇上,请大人责罚。” 孟定国怒道:“那种时候,是你想救就能救的吗?当时的情形瞬息万变,你竟然敢当众扰乱军心!” 郭世超哽噎了:“大人,世超不敢的。世超罪该万死,大人怎么责罚都可以。如今战事紧急,只求大人能时时顾忌皇上性命。” 孟定国更怒了:“你还跟我讲条件!你胆子不小啊你!” 郭世超伏在地上,不敢吭声。 孟定国想着他伤还没有好,不忍再说,便道:“今天起你调离禁军,去给我打狄英,听到没有!” 郭世超道:“狄英和双凤山庄有血仇,世超一定粉身碎骨也要将他杀死。皇上就交给大人了。” 孟定国听他仍然三句不离皇上,知道他年纪小又被皇上如此恩宠,只一心向皇上报恩。也不忍心再怪他:“你今天回自己家休息吧,不用在皇宫值守了,明日到应少言那里去报到,孟雨也会去的。皇后离开,皇宫里已经没有太多秘密,让卫长天留下带领禁军就可以了,我也会加派我的卫队保护皇上。孟雨会另有任务,你见机给他帮忙。少言不会知道孟雨的事,他要专心指挥作战,你多帮孟雨一些。” 郭世超躬身道:“是。” 孟定国看着他稚气未脱的样子,又嘱咐一句:“两军阵前,刀枪无眼。勇敢是需要的,也别太猛了,注意保护自己。” 郭世超点点头,嗯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江绿萍一直在孟定国的行辕外面等着。战事一起,也没有生意可做了,她每天都不放心受伤的郭世超,很想和孟定国说跟郭世超一起防围京城,但又觉得一个女子很不方便,有些犹豫。 她知道今天皇宫中发生了万分惊险的事情,而且郭世超随即被叫到行辕,她心里不放心就赶过来等他。 郭世超垂着头出来,看到江绿萍在暮色中等着他,冲她点点头。江绿萍低声说:“听说今天很惊险,你的伤有没有复发?” 郭世超摇摇头:“还好,只是孟大人把我当成破坏他计划的人了,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还浪费了两个人控制我。” 江绿萍惊道:“出了什么事?” 郭世超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他的心情无比低落和郁闷。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江绿萍柔和地说:“世超,人很难战胜感情的。像孟叔叔那样的,是超人啊,皇上可是他的外甥呢。你别难过了,他不会真的怪你的。” 郭世超嗯了一声:“明天,我要去少言大哥那里报到,和狄英作战了。这其实也是我盼望的。” 江绿萍柔声说:“我和你一起去吧,这种时候我真的想陪在你身边。” 郭世超抬头看着江绿萍:“姐姐,你的武功是谁都相信的,可打仗是危险的事情,总该男人去做。我想,我们都走了以后,孟公府也是需要人保护,你和笑笑一起留下吧。” 江绿萍又笑笑:“听你的。” 暮色降临,街上更昏暗了。郭世超揽住江绿萍的肩膀,看着她清秀怡人的面庞,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去,终于有了给双凤山庄报仇的机会。可是,刀剑无情,那是战场。自己的性格,是必要冲在最前面,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再见江姐姐了。想到这里,他看着江绿萍黑亮而秀美的眼睛,突然心里颤了一下,忍不住低头在她柔软的嘴唇上吻了下去。江绿萍吓了一跳,她想推开他,他却更紧地抱住她,急切而热烈地吻她。江绿萍只好也抱住他,听凭他吻着,心里跳的像打鼓一样。 半晌,郭世超才轻轻放开她:“姐姐,我真的好期待我们成亲的那一天,要是天天能在一起该多好。” 江绿萍十分不好意思,虽然天色暗了,也怕在街上被人看见。可是又很幸福。郭世超虽然年纪比她小很多,但从去年在京城她竞争皇家生意,他就十分体贴地帮助她,不仅联系宫里的关系,连装货捆货甚至送货这些琐碎的事情,他也会尽力帮着做,难得的是他能坚持天天来帮她。自从他们在一起,她每时每刻都感觉到他爱她爱得有多热烈多痴情,那是她受伤的心灵最好的慰籍。 然而他要去打仗了,对手是那么可怕的敌人,也是那么狠毒的仇人。他毕竟还不到十八岁,她心里万分不放心,甚至想自己去替他就好了。但诚如郭世超所说,打仗毕竟是男人的事情。他年纪小却也应该承担男人的责任,尤其狄英还是参与双凤山庄灭门的凶手之一。 江绿萍握住他的手,靠在他肩上,郭世超揽着她的腰,两人依偎着一起回家。郭世超轻轻说:“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然后陪你一辈子。” 奇怪的是,皇后沈菲儿带着太子逃走,沈赫昌和沈炯烈也已经都竖起反旗,“天降龙威,彰德讨逆”几个黑字印在黄绸反旗上,在风中被吹得呼啦啦地飘。但却只是沈炯烈率部向京城突击,沿途各州府在西陲第一猛将所率虎狼之师横扫之下,或不战即溃,或不堪一击,或紧闭城门旁观。而这旁观的,尤以皇上叔叔英亲王为甚,州府官员因受皇上俸禄,还是或真或假的抵抗了。隆玮从皇宫出逃一事,已不是秘密,皇上对宗亲一脉,很难控制已是事实。 而沈赫昌却突然挥师北上,向西玉州发起攻击。 孟定国对应少言道:“你先撤一下,让沈炯烈和狄英会合。” 第四0二章 皇后?菲儿? 应少言惊道:“姑父,为什么?他们合兵不是兵力更强了吗,为什么不分别把他们击溃呢?” 孟定国道:“狄英现在占踞的地形有利,沈炯烈肯定想跟他合兵。但希望他们能忽略一点,沈炯烈从东南边来,他的给养会比较充分,而且有沈赫昌的手下支持。而狄英从北边偏僻地方过来。他又主政河东时间不长,而且在河东被三大派和史延峰在后面兜着打,给养根本没有办法保证,一旦沈炯烈放弃京城南面,而到北面与狄英会合,那两支队伍的给养就更困难了。我已经派人绕到狄英后面支持三大派和史延峰,事实上如果没有沈炯烈,狄英就是孤军深入了。所以你不要直接撤,与沈炯烈接上火,佯装打一阵就走,省得他怀疑,然后放他进来与狄英会合。” 应少言很是佩服姑父:“姑父您分析得太对了,可是沈赫昌去了西玉州,北燕不像大夏,北燕的国君就是和沈赫昌有勾结的,如果他们两面夹攻西玉州,我们这边必须速战速决,然后去驰援。但狄英占据的那个京西重镇,城高墙厚,护城河也很宽,我们要攻就会打得很惨。” 孟定国笑笑:“少言,你真是个有头脑的孩子。沈赫昌去西玉州,明显是要向北燕借兵,到时候北燕会和沈赫昌夹击西玉州,就像沈炯烈和狄英一起夹击京城是一样的。并且一旦攻破西玉州,他们会合兵一处,再向京城进逼。你爹爹给我的军情奏报,说让我放心护卫京师,西玉州不用担心。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打得非常艰苦,那里是边关,也是万不可失的。而且狄英根本不满足于占据京西镇,他一定会继续突进。但我们目前的情景,必须强攻迅速解决他们。” 应少言也感觉到形势有些严峻,他不由问道:“隆玮没有消息吗?” 孟定国微笑一下:“他不会有问题,当时我并没有托付他什么,但是太皇太后去世之前曾经郑重地托付他,国朝有难他一定要出手,因为他的封地最大,而他也是所有皇上堂兄弟中,最懂兵法韬略的。但湖广路途遥远,他还是罪臣身份,要与其他亲王联系也不容易。好在他手里有我给郑领卫的密信,只是郑领卫不能调动湖广军队,必须隆玮回去。而且只有给隆玮军权,他才会替我们去联络其他亲王。这是一环扣一环的,只是时间不等人。所有的事,全是坏在狗皇上手里,他如果不是心胸狭窄得罪这些亲王,今天的仗也打不了这么艰苦。” 应少言点头道:“幸好大夏这边姑父已经搞定了大夏的国君宁西王,否则如果大夏兜过来支持狄英的话,那就太麻烦了。” 孟雨一直在旁边,却一直不说话。孟定国知道孟雨对这种打仗的事并不感兴趣,也并不擅长。但孟雨脑子里一定在想什么,孟定国和应少言谈军情没有避着他,也是必须要他知道内情,这样孟雨一定会在最危急的时候,替他这个父亲解决最棘手的问题。 狄英和沈炯烈果然合兵一处,沈炯烈皱着眉。他对狄英并不很熟,但也没有不好的印象,大比武时两个人对阵,又联手攻丁风,也有些惺惺相惜。离开苏北之前,他和沈赫昌一起来京,问一旦起事,妹妹在宫中怎么办。沈赫昌让他不要担心,只管与狄英合兵,但是真在狄英这里看到妹妹,他真的有些怒了。沈炯烈有一种被欺骗瞒哄的感觉,而且他人虽然憨厚,但一向兵法韬略不缺,形势他也看得很清楚。他知道爹爹之所以与狄英合作,是因为自己的力量难以取得颠覆国朝的那种胜利,这中间肯定是妹妹在穿针引线,爹爹也是无奈之举。然而得胜之后呢?妹妹是向着自己爹爹,还是向着自己的情人?狄英是真的全心只爱妹妹,对权力没有任何期许吗?而且他们这种情人关系本身就是一向保守而固守礼法的沈炯烈接受不了的。 沈端华看出哥哥不高兴,她心里忐忑,她苦了这么多年,一是为了偿父亲心愿,二是为了与情人相聚。但她忽略了人都是有自己感受的,沈炯烈从前没有大哥的名份,对着她这个皇后娘娘只是诚惶诚恐。他起事也只是为了不违拗父亲,但看到妹妹竟然与狄英早有私情,一向作人憨厚正派的沈炯烈真是十分生气,甚至觉得脸上无光和羞愧。 但狄英也是为了与妹妹重聚,才出兵助自己父亲,而且牺牲了十几年的青春,他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心里想,这些人,还是自己的亲人,为了权力真是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十分不理解妹妹,既然当年与狄英相好,就成亲了又如何,非要为了荣华富贵去当那个皇后?但想自己有今天也都是父亲和妹妹给的,尤其眼下更不能责怪他们什么。他不想看他们重逢后的各种腻味,除了和狄英商量一下作战事宜,连妹妹也懒得见。 沈端华才意识到哥哥是这场战局中至关重要的人物,之前因为爹爹强势,自己竟然忽略了。沈炯烈也没和沈端华多说什么,只是问她打算如何处理太子。 沈端华只好小心地说:“谨儿是我的独子,在哪里我都要带着他的。” 沈炯烈冷冷地说:“他也是那个皇上的儿子,放在狄英身边我不放心,我带走他吧。” 沈端华脸一下变色了:“大哥,我只有谨儿了,让他陪着我吧。” 沈炯烈无语,他很想说你不是还有狄英吗?但他是个厚道人,对一向提携自己的妹妹说不出这种刻薄的话,他也知道因为父亲的暴虐和专断,妹妹在宫中要面对皇上的不满与冷待,还要给自己和爹爹谋权力和地位,多年来也是很不容易。 他叹口气道:“端华,不是我要抢走谨儿,眼下这战局,我们也要考虑到万一。一旦到了危急的时候,不能指望狄英会照顾谨儿,你一个女人更会力不从心。我总是他亲舅舅,关键时候只要我有一条命,总得顾及他。” 沈端华知道哥哥说的有道理,但是自己现在肯定不会离开狄英,可哥哥不喜欢狄英,并且两支队伍的军事首脑也不可能住得很近,沈炯烈和狄英驻地还有一段距离,带走了谨儿每天就见不到了,这种时刻就如同剜她的心一般。沈端华一向表面上端庄贤淑,其实内里心狠手辣,否则也不可能一手操纵刀盟。可眼下她突然发现自己变得无比弱小,在哥哥和狄英之间无法自处。最终,她权衡许久,还是流着泪将谨儿交给沈炯烈带走了。 等到狄英从外面进来,看到沈婉华坐在床边流泪,吓了一跳。他急忙蹲下,两手抓住她的肩膀:“菲儿,你怎么啦?” 沈端华看着狄英,明媚的眼睛罩着雨雾般的泪滴,愁容满面地说:“狄英,大哥把谨儿带走了,菲儿现在只有你了!” 狄英一下明白了,他搂住她:“菲儿,我知道这些年你牺牲了多少,只是我们终于在一起了,简直像做梦一样。等战事结束,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你失去的一切,我都要补偿你,我们也要有我们自己的孩子。” 沈端华用低低的声音道:“狄英,我们这次,是积聚了十几年的爆发,哪个环节都不能缺少。李忠义没能用皇上换到想要的,我给了他钱,他继续帮我们,必要的时候还会去解决大夏那一边。西玉州我也安排了人潜入北燕,现在,” 她抬起脸。自从离开皇宫,她就不再是那个端庄威严的皇后娘娘,而是露出了娇媚的本来面目,她黑而大的眼睛,眼角微微向上挑着,艳红色的嘴唇微张着。狄英不由心神摇曳起来。他很想吻她,她却在低声继续说:“必要的时候,北燕和大夏一打通,会合兵进攻西玉州,然后和爹爹一起,进攻京城支持我们。菲儿只求你一件事,” 第四0三章 真正的幕后人物 狄英火热的情绪蓦然冷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两天心绪已经很难平静,想战事的时间和精力都少了,只想和她厮守。却不想她能这么冷静。 沈端华在他耳边继续轻声说:“我费了这么大力气布局,只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你现在,一定要忍着大哥,不可和他冲突。” 狄英一双寒星般的眼睛盯在她艳丽而娇媚的脸上,她和十年前不一样了。从前那个清纯而活泼的女孩,现在变得美艳不可方物,但她就是他想要的,等了十几年才等到的。 他轻声说了一句:“都听你的。”便吻住了她。一时她似乎五官都失去了知觉,只被他周身的火热所包围,屋中只有旖旎风光和两个人分离十年的炽热爆发。 京西镇离京城镇八十里,是个挺繁华的小镇。更重要的,它是进攻京城的要塞。 镇子周边除了宽阔的大道和一些零星商铺,再向外就是茂密的森林。沈端华,不,沈菲儿,穿着粉色的纱衫,一头青丝披下来,如下凡仙女一般。这周围都是狄英和沈炯烈军队的势力范围,她牵着狄英的手,在树林里轻盈地走着。两个人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那时,他们真的是一对金童玉女。 只是狄英出生于普通人家,根本不敢想名媒正娶沈菲儿。沈菲儿爹爹沈赫昌当时正在上升的关键时期,恰好遇上皇上亲政,太皇太后为皇孙选皇后,沈赫昌多方求岳父,而岳父孙绰镇守一方,在国朝举足轻重。为了家族的未来,孙绰亲自上京斡旋,并将沈菲儿这个轻飘的名字改成沈端华去京城应选。孙绰在国朝名声也不错,当时备选的诸多女孩,太皇太后一一过目之后,也觉得沈端华很出挑。而孟定国懒得管这些事,况且对孙绰的为人很是信任,便一口答应了。当时沈赫昌还只是孙绰手下普通将领,孟定国要知道之后会酿成如此激变,当时死也不会答应立这个皇后的。 沈菲儿却有自己的想法,她知道自己父亲根基浅,外祖父一旦去世,家里搞不好会一落千丈。于是叮嘱狄英去考武举,却没有告诉他自己被选入宫的事情。等狄英到了京城,在孟定国手下考中了武探花,才知道皇后娘娘是自己的菲儿。 此时,十年过去,两个人再见都如同恍若隔世。沈菲儿拉着狄英的手,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看着他。这十年,他们除了刚刚过去的大朝会,没有任何机会见面,也就是整整十年没有见了。此刻,她看着他漂亮秀气得如女人一般的眼睛,心还是会跳,好像又变回从前那个小姑娘。 看他含情脉脉地盯着她,她噗地笑了一下,开始绕着树轻快地跑。她的轻功很不错,像蝴蝶穿花一样,他愣了一下也开始笑着追她。 美好的事情往往都是短暂的。 突然一阵无比凌厉的掌风向沈菲儿袭来,好在她轻功好,反应极快,急忙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向旁边飞速闪避。 她感觉到这个人武功的可怕,怕狄英反应不过来,闪避的同时,左手纱衫的袖子一拂将掌风化解,右手拉着狄英一起躲过这一掌。 来人一击之后没有再攻击,他攻击之际身形飘忽,但落地却是很稳,站在两人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们。 狄英和沈菲儿站稳之后愣怔了一下:“孟雨?” 沈菲儿身姿一转,已经将剑抓在手里。她的动作轻灵诡异,但除了刚才闪避孟雨还护住狄英,孟雨一眼就看出她显然并不以剑术见长。 狄英按住沈菲儿:“菲儿,将剑收了吧。他既然敢来咱们的地盘,想必今天也没有想要了咱们两个的命。” 孟雨果然连剑都没有拔,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对不可思议的情人。 狄英对孟雨道:“既然阵线已分,以往的事情,我也没有什么话说。我跟孟大人从来不是一条路,也不是一条线,更不是一颗心。至于对你,就算我狄英愿意拿你当朋友,你也注定有一天会发现我是你的仇人,所以我狄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战场上见分晓吧。” 孟雨冷笑一声:“狄英,恐怕十年前,你的选择就已经不会再更改了。我知道多少内情,想必你也能猜到,既然你说阵线已分,今天我只是来问清楚一件事。” 狄英愣了一下:“你要问什么,是韩笑笑吗?但凡有可能,我都不会伤害她。” 沈菲儿却像被打了一下,她蓦然转身,漂亮的眼睛咄咄逼人地盯着狄英:“是你救她出来的吗?我竟然一直以为是孟雨和郭世超将她救出来,你竟然骗我!”她由吃惊变为愤怒,脸都气红了。 孟雨心想,这个女人的妒火是有多盛,就是她的嫉妒才将自己的情人完全暴露了。静仪受她指示用百花叮害笑笑,和她与狄英的整个计划完全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女人的嫉妒,而现在她竟然仍然如此。 孟雨淡淡地说:“笑笑是我的未婚妻子,不论你救过她多少次,你竟然将她扔下悬崖,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何况你还屠杀了双凤山庄多少无辜的人。” 狄英的脸白了一下,他寒星般的眸子盯着孟雨:“我做的,我一定认。是我将笑笑扔下了悬崖,但我说过,但凡有可能,我都不想伤害她。我狄英不是一个滥杀的人,在双凤山庄我没有杀过老弱。我的手下进去的时候,郭冲已经死了,只有郭威和郭世超,还有几个弟子在抵抗。我的手下杀了郭威和几个弟子,我当时得知消息,赶紧派人让他们放过了郭世超,并且制止了之前滥杀女眷和孩子的那些人。” 狄英又道:“事实上阵线确实早已分明,双凤山庄不听话,必然要被教训,我做的事情我不后悔,日后你若能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之所以不杀郭世超,是他虽然被迫加入了刀盟,但并没有参加刀盟的计划,他只是被迫而非自愿。而郭威是背叛组织,我绝不会放过他。” 孟雨冷笑:“好啊,那么狄大人背叛国朝,我也必不能放过你。” 一听孟雨如此之说,沈菲儿一双明媚的眼睛突现杀机,她用冰冷而娇媚的声音道:“孟雨,你不必纠缠狄英,刀盟本就是听我旨令的,狄英心软,我却不会。当年为了稳定国朝局势,你自己的亲爹杀过多少前朝的遗老,你自己想清楚再来问我!” 孟雨看了一眼沈菲儿,果然那个端庄美丽的温柔皇后,一霎时就变得妖媚,并且周身笼着杀气。 孟雨愤怒的眼睛盯着沈菲儿,这个女人,真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狠毒的人。她的妹妹,真是跟她太不一样。怎么如此迥异的一对姐妹,竟然会出生在一个家庭里。一个善良到被伤害了还要替别人着想,一个却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心如蛇蝎。 “不错,今天我根本不是来找狄大人的。沈菲儿,你才是刀盟的幕后操纵者。我要提醒娘娘,我爹爹当年是为了稳固国朝的基业,他杀的哪一个是没有被杀的理由的?而娘娘呢,为的是自己私欲罢了。不过,今天我来见娘娘,只是来问你一件事,再告诉你一件事。” 沈菲儿明媚的眼睛眯了一下:“好啊,孟神探要问的和想说的,菲儿都很愿意听。本来你打扰了我和狄英相聚,应该杀了你的,但是我也是个好奇之人,那就听听为好。” 孟雨不屑地一笑:“好吧,皇后娘娘终于不自称本宫了,可喜可贺。娘娘还是皇后的时候,可真端庄贤淑,很有母仪天下的威仪,现在呢,也很有刀盟首领的杀气和戾气。七年前,我父亲被安上丢失国朝军力布防图的罪名,被皇上毒杀。但孟雨想知道,这是不是娘娘的主意。” 狄英有些吃惊地看着沈菲儿,他一直知道菲儿比他要心狠,但他却不怪她。孟定国绝对是他们之间的阻碍,但七年前那件事,连他自己也认为是皇上所为。未完待续。 第四0四章 揭秘 沈菲儿仍然眯着那对妖媚的眼睛,嘴角也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纹:“孟雨你真是聪明,连皇上都承认了的事情,你都能怀疑。不错,那个时候皇上对我恩宠有加,很多他对孟大人不满的事情也偷偷和我倾诉,所以我给他出了这个主意。皇上一直犹豫,虽然孟大人专断铁腕,但毕竟是他的亲舅舅,皇上很长时间犹豫不定。当然经不住我不懈劝说,正好又因为孟大人在皇上压制亲王事件上两人发生冲突,皇上终于听了我的话,我让爹爹派刀盟劫了国朝布防图,皇上便以此为理由给孟大人下了毒。” 孟雨手紧紧攥着剑柄:“你当时是想毒死我父亲的,但是以你下药的手段,怎么会我父亲没有死?你没有半点理由给我父亲留一线生机的。” 沈菲儿眯着的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眼中闪出一丝仇恨和阴毒的光:“那个狗皇上,临到最后突然心软,瞒着我减了剂量。而且还派御林军护送昏迷的孟定国回江南。皇上知道你母亲是孤鸣鹤的弟子,也知道你母亲能找到妙常,或许能救活孟定国。却不想半路被你父亲的红颜相好将你父亲劫走,并且最终将孟定国医好。这个狗皇上!”沈菲儿提起这件事就咬牙切齿:“不然当时我就可以左右国朝大局,还用等到今天?” 狄英吃惊地看着沈菲儿:“菲儿!” 狄英吃惊的是,沈菲儿竟然一直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情的真相。 沈菲儿转向狄英,突然泪流满面:“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早一点见到你,想了多少法子。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们才能在一起,是多度过了七年不见天日的时光。一个女人,七年的时间能让她变到多么苍老,只是你没有嫌弃我,狄英……” 孟雨退了一步,这个女人,实在太…… 狄英一时真的惊住了:“菲儿,我……” 沈菲儿突然又转过身,直视着孟雨:“孟雨,你父亲虽然被减了剂量,但皇上怕我看出来,没有敢减太多,他告诉我用的就是我告诉他的剂量。其实,你父亲昏迷那两年,他是有意识的,而且非常痛苦,这种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他内力深厚,药效发作的时候,他的内力自动调动起来抵住了药力,但体内气息始终在乱窜。所以那两年他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你要有兴趣,可以自己去问他。”沈菲儿说到这里,轻佻地一笑。孟定国是她的仇人,狗皇上也是她的仇人。他们阻碍了她和情人的相聚,损失了她七年青春,难道不罪该万死吗? 沈菲儿说罢,突然咯咯一阵冷笑:“孟雨,你恨死我了吧,告诉你。孟定国虽然一手操纵国朝大权,但现在亲王都作壁上观,我爹和狄英又都反了,支持我的还有更强的力量,胜负如何你自己可以预测。今天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开心了吧。” 孟雨眼睛已经红了,他虽然终于知道了幕后真凶,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但他的父亲……他想不下去了,突然大吼一声,剑已出鞘,人也飞起,一剑向沈菲儿刺过去。 狄英看到孟雨身形一动,手中剑也呛啷一声拔了出来,喊了一声菲儿!便要将沈菲儿拉到自己身后。 但孟雨已经不是在河东时的孟雨了,他的镔铁剑倏忽间已经到了沈菲儿面前,沈菲儿急忙向一旁闪避,狄英的剑也已经迎上孟雨的镔铁剑。 孟雨已经将内力灌到镔铁剑上,又催到剑尖,两人的剑一相交,狄英的手臂倏地一阵发麻,他拼命攥住剑才没有脱手,人却带着沈菲儿向后退了好几步。孟雨身形拧动,剑不停手向沈菲儿扫去。沈菲儿武功虽不很强,轻功却厉害,她闪避得很快,又被狄英用剑挡了一下,孟雨的剑只划到她肩头,她啊地一声尖叫,纱衣破了,血也涌了出来。孟雨已经在空中转身又落在地上,他提着剑,剑尖上淌着血。 他冷冷地看着狄英和沈菲儿:“好,沈菲儿,先给你个教训。我问你的事情你已经告诉我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安插的易容人,等京城战事一结束,也就是你的脑袋和你的身体分家之时,我就要去西玉州和北燕拦截他。你之前和你父亲定的如意算盘,一定拨拉错了。可惜你终将看不到那一幕了!” 沈菲儿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李忠义会去北燕?” 孟雨已经转身欲走,听到沈菲儿的话,转回身冷冷地说:“谁说李忠义了?你不是有三个易容人吗?” 沈菲儿肩上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她盯着孟雨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恐惧。 她突然大声尖叫道:“孟雨!你滚!” 孟雨淡淡地说:“好啊,你们可以再好合一下,但不要妄想能百年好合了。” 说罢,孟雨提剑拔身而起,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远处。孟雨早已感觉到,已经有狄英的军队在向这里集结了。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他或许不是一个决定者。然而父亲受到的非人磨难,他必须要始作俑者用血来给他交待。 沈菲儿看着孟雨远去了,脸上的恐惧之情更甚,狄英急对她道:“菲儿,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我们赶紧回去。” 沈菲儿顾不得肩上的伤,突然抓住狄英的手:“狄英,你一定不能败!你要败了,我爹爹就完了。” 狄英轻抚着她如瀑布般披下的长发:“菲儿,你为我做得太多了,你要我做什么,我赴汤蹈火也要做到。” 孟雨一路赶回父亲行辕。其实今夜,孟定国和应少言就要起兵直抵京西镇,准备和狄英决战。孟定国已经让应少言全权指挥这场注定惨烈无比的战斗。 孟雨回到行辕,孟定国看到他回来,将他叫住了:“孟雨,你是不是去京西镇探听了,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孟雨看着父亲,不由眼睛就红了。 虽然战事紧急,但孟雨的情形还是让孟定国吃了一惊,他不知道孟雨这样的孩子,什么事情能让他情绪突变。 孟雨突然抱住孟定国,眼泪跟着就流了出来。他不能想象,七年前父亲忍受了那么大的痛苦,而自己这个儿子,既没有在当时救得了父亲,又没有在之后将那些害父亲的坏人一一惩处。 第四0五章 父亲就是父亲 孟定国也抱住孟雨,轻声责怪道:“儿子,你怎么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瞎哭什么?” 孟定抬起头,哽噎着说:“爹,我没有去探听战事的消息,让您失望了。我只是去探听当年真正对您下毒的凶手是谁。” 孟定国吃了一惊,随即明白过来:“是皇后?” 孟雨点点头,将沈菲儿向他说的事情给孟定国复述了一遍。 孟定国无奈地笑了一下:“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她是蛇蝎之人了,我们与沈赫昌和狄英开战,最终也是要惩罚她的,你也别难过了,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 孟雨摇头:“爹爹,既然是皇后下毒,皇上让您出山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说出真相。他让我查案,七年前那布防图被劫,江家被重创是皇后布局他明明知道!他既不告诉我,也没有惩罚皇后,反而替皇后扛了这件事情,还一直给沈赫昌和沈炯烈加官晋爵,我们就这样被皇上耍吗!他纵容皇后这么多年,才酿成皇后一手操纵刀盟对抗国朝,也酿成今天沈赫昌与狄英的叛乱,更酿成国朝与这些势力与外族的勾结。如今国朝面临危亡时刻,爹爹出山之后还一直帮他!” 孟定国看着孟雨:“儿子,皇上确实是难辞其咎,眼前亲王不肯伸出援手,也是他造成的。但皇上终究是皇上,君就是君。爹爹做人,也是有底线的。皇上如何酿成国朝混乱,爹爹都会想办法去匡扶国朝。他如何对待爹爹,爹爹也都可以不去计较。但我也有底线,那就是皇上不能与外族勾结。你知道前朝皇上因何被成王和应家军赶下皇位,就是他和北燕暗地勾结。” 孟雨急道:“爹爹,可是您被毒杀昏迷那两年,有多痛苦,又是如何挺过来的?我是您唯一的儿子,我若不管,您要我这个儿子又有何用?” 孟定国眼睛也湿了:“孟雨,从你小时候,爹就对你失于照顾,你没有体会过父爱,可是你却对爹爹这样好,爹爹已经很欣慰了。” 他伸开手臂轻轻抱住孟雨,轻声道:“你做到这样,你不知道爹心里有多高兴,我的儿子这样在乎我,我还求什么呢?皇上是我的外甥,我对他很失望,但对于国朝,他是皇上,他是不可替代的。况且,他终究还是留了爹一条命,否则你今天早已没有爹了。” 孟雨一时无比的伤心,他伏在父亲怀里,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孟定国抱着他,心想儿子生下来自己都没有抱过,小时候也没有抱过。今天,抱着这个成年的儿子,他终于感觉到做父亲的幸福。原来这个平时不愿意理睬自己,一见面就要吵架的儿子,一直在追查自己被毒杀的内幕,一直要替自己报仇。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的心力全部给了皇上,给了国朝,却留得被毒杀的下场。而自己不管不顾的儿子,却始终倾心关切着自己所受的痛苦。 他轻声说:“孟雨,别哭啦。这场仗还有的打,爹需要你呢。” 孟雨抬起头,擦掉眼泪:“爹爹,孟雨明白了。孟雨也知道娘为什么那么护着爹了。” 孟定国苦笑了一下,心想妻子也是自己被毒杀之后,才放弃了之前的倔强,无比的体贴自己。然而自己做的一些事情,若是被妻子知道,又注定要损害两人之间的感情。他的苦闷,此生难解。 好在今天的孟雨,他唯一的儿子,让他的心得到了最温暖的抚慰。 孟雨却还赖在他怀里,他不再哭了,只是贴着爹爹的心脏,声音很小又很清晰地说:“爹,我怀疑杀死花儿的易容人就在西玉州,他一定会去北燕对秘径下手,但我没有证据,爹爹你要告诉舅舅留心他。” 孟定国啊了一声,他轻轻抚着孟雨的背,这个儿子,实在是太辛苦,太拼了。 双方的大战眼看一触即发,孟定国却带来了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人。孟雨看到杜圭,不由愣住了:“你怎么来啦?” 杜圭敢笑呵呵地说:“可儿姐姐说我力气大,让我打仗给老头大人帮忙。”然后他赶忙嘘一下:“可不敢当着他面说他是老头,只能说是大人!”说完又憨笑起来。 孟雨急忙说:“杜圭,你可不能乱跑啊,打仗的时候跟着我点儿,战场上很危险的。” 杜圭不在乎地说:“我跟王爷打过好多次打仗了!可是王爷现在不知道去哪了,老也见不到他。” 孟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搔了搔脑袋:“杜圭,王爷有更重要的事情,再说你跟可儿一起了,就要住在新的地方。” 杜圭嗯了一声:“可儿姐姐也这么说。” 孟雨知道他现在不只是蛮力了,他练成了秘笈上的武功,只是他没有内力而已,不能用内力配合掌法。但杜圭天生神力,会了掌法武功已经相当可怕,战场上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孟雨站在杜圭面前,竟然勉强到他肩膀高,心想难怪自己背笑笑下山累得半死,杜圭被可儿上山还轻松得要飞起来。他看杜圭挂着个线绳拴的牌牌,好奇地问道:“杜圭,这个牌牌是做什么用的,是可儿送给你的吗?” 杜圭睁大眼睛:“孟公子,你好久没给杜圭馒头吃了。” 孟雨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说他是傻子吧,真不傻,一点亏都不吃。 看看临战之前,自己也没有旁的事情,于是到厨房,贿赂了厨子一下,又搬了两屉馒头,一大块牛肉,到自己屋里看着杜圭吃。 杜圭一边吃一边乐,孟雨翻了下眼睛才又说:“告诉我这个牌子是干什么的?” 杜圭一边忙忙一口一个馒头,一边粗声粗气道:“这个是那个和笑笑姐姐一起开医摊的老头给的,他说会替我挡什么,妖怪!” 孟雨大跌眼镜,这老道也是假装疯魔,竟弄些云山雾沼的事情。不由追问道:“什么妖怪啊,一块牌牌就能挡得住?那老头瞎吹牛的吧?”杜圭一边大吃一边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带了这个那个妖怪就被挡住了,就不能害我了。” 第四0六章 恶仗来临 孟雨对那个晴明散人印象相当不好,老是惦记带走笑笑当女医生,又想撺掇绿萍姐姐出家,无论他如何施医施药普救众生,还让母亲的病情也大为缓解了,孟雨总有一些心里不爽。 应少言和孟定国以及众将商议军情之后,孟定国又单独将他留下谈了好久,告诉他已经将弓箭营和火器营都调了过来,明天攻城会是一场苦战。但狄英和沈炯烈在京城沿北一线都布了军,攻下京西镇可以逼他们向北退兵至少五十里,先解了京城之危,估计之后隆玮那边也该有消息了,一旦亲王介入,京城压力就可以解了,可以放手增援西玉州以。 应少言明白孟定国的意思,自己比谁都着急去增援西玉州。姑父也是想通过这场战斗激发出自己内心的能量。之前爹爹一直认为自己软弱摇摆,而姑父虽然没有这么说,却想必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谈毕之后,已经是半夜,应少言告退出来,也回自己的住处,经过郭世超的房间,看到屋里仍然点着灯。他心里沉了一下,让手下卫士自己去休息,便推门走了进去。 郭世超正在灯下擦自己的刀,应少言道:“世超,你怎么还不睡?” 郭世超看到是应少言,急忙站起来:“少言大哥,刚才本来已经睡下,可是睡不着又起来了。” 他对应少言是从来不掩饰,也不说假话的。应少言看着他笑笑:“明天有大战,所以睡不着是不是?” 郭世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凶险的大战,他不能不紧张。应少言看着他还很稚气的脸,看了看他手里的刀:“擦得这么亮了,还擦啊?跟我一起睡吧!” 他说罢,帮郭世超收好东西:“明日卯时队伍集结,我会提早一点叫醒你。”应少言帮他拿好东西,又道:“检查一下,兵器弓箭和盔甲必须随身带着,别漏了。” 郭世超点点头,拿好东西,两个人一起到了应少言的房间,脱衣熄灯,盖上被子。过了一会儿,应少言仍然觉得郭世超在辗转反侧,他明白这个少年不仅是因为大战在即,也是因为即将与自己家被灭门的仇人相遇,心情格外难以平静。应少言坐起来,用手将他的眼皮很轻柔地抚了一下,郭世超顺从地闭上眼睛。应少言很柔和地说道:“睡吧,明日我会叫你,休息好明天攻城才有力气。” 郭世超很听话地不再睁眼睛,心里像是也平服了。自从不好再跟孟雨亲密接触,应少言就是他在京城唯一能依赖的兄长。他说什么,他都从心底里相信。 又是一个早晨。 今天注定是一场恶仗。孟雨不知道爹爹把这场只能胜不能败,而且对国朝命运生死攸关的战役交给表哥全权指挥是不是太冒险。 他突然发现爹爹永远不按常理出牌,而舅舅永远最按常理出牌。如果爹爹是冒险,是出奇不意;舅舅就是硬拼,死扛,不论什么劣势,非得拼得对方认了怂才罢休。 只能说两个人都有够怪。 他出发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彭泽天带着卧虎帮也来了。彭泽天告诉孟雨,知道这场仗至关重要,而且估计对方会有刀盟帮助,所以卧虎帮除了老弱,已经是全部出动。 “这个结局太出人意料了,想来皇上很是窝心吧。”彭泽天似笑非笑的说,虽然今天的仗恐怕很残酷,但武林中人永远不忘了给自己找乐子,即使一直为人憨厚的彭泽天也是如此。刀盟的真正内幕也实在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八卦新闻,这个老实人都忍不住要开玩笑了,当然他也只敢和孟雨这么说。 孟雨竟然有点面子挂不住,怎么说皇上也是自己表哥,就这样让人家戴了绿帽子,一夜之间从九五之尊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孟雨都觉得他是不是该下个罪己诏什么的。 孟雨提醒道:“彭帮主,这次出来的卧虎帮弟子都可靠吗?” 彭泽天骑在马上,拍拍孟雨肩膀:“老弟,这个你尽管相信我,这次攻城非同小可,我不能不小心。而且你应该对我彭泽天料理帮内事务的能力有信心,当初韩帮主我也早就怀疑他,只不过并不清楚他具体做了什么。其实以他的养尊处优,根本不可能答应萧梦时去北燕吃沙子。” 孟雨噗地笑了,随即点点头:“如果没有刀盟,今天的仗会好打得多。李忠义是在我眼皮下漏掉的,我得到的密报说他下一站是大夏,但我觉得今天搞不好攻城会遇到他。那对我们所有人都是很危险的。” 彭泽天奇怪道:“他去大夏干什么?我倒觉得他在这里帮着皇后娘娘更合适。不过,”彭泽天又笑道:“皇上如此宠信他,结果竟然是皇后娘娘的人,这太讽刺了,看来还是钱更好使。估计留他守城,娘娘也不少给他报酬吧,那就是个只认钱的人。” 孟雨微微一笑:“彭帮主,我对您绝对信任,才告诉您李忠义会去大夏,但再往深就是太秘密的事情了。至于今天他会不会出现,我不能确定,只是想提醒您提前准备,才能减少卧虎帮兄弟的牺牲。” 彭泽天道:“老哥这里谢谢你啦!刀盟的刀手太狠辣了,无形中给狄英的队伍增强了不少战斗力,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带着卧虎帮全部出来了,不能让他们觉得孟大人没人是不是?皇上平时做事没节操,没分寸,国难当头多少人作壁上观。孟大人这个位子真是难做。” 孟雨又想起爹爹那痛苦的两年,当谜底终于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时,他心里仍然接受不了,尤其父亲受苦受难的那两年,自己半点都没有帮上,更令他又痛又悔。现在他最想的就是将沈菲儿和沈赫昌这对歹毒的父女碎尸万段。 和彭泽天说话的时候,孟雨也没忘记观察周围。他看到郭世超和父亲的中军吴一功骑马走在一起,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孟定国让他和吴一功一起,也是不想让他太往前线上冲。他武功虽好,也做到禁军统领磨练过,但毕竟年纪小,经验也少,冲在前边太危险了。孟定国还是希望他在这场战斗中好好锻炼一下,以他的武功和慧性,确是一个可造之材。 第四一六章 皇上督阵 孟雨这叫一个气,但又不得不说隆玮问的倒是很直接很毒,自己当初也问过表哥同样的问题,应少言回答能在军中效力,娶妻生子孝顺父母就好了。自己还提醒他,他有一天会是应家军的统领,然而他却并没有这样问过自己。 想了想,他突然气愤地说:“我老婆要开医馆,我给她打杂好不好!” 隆玮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好吧,孟神探,你的志向相当高远。先祝你早日喜结连理,再祝你的未婚夫人医术早日学成。” 等孟雨走了,隆玮收了笑容。当初允许亲王掌兵,也是孟定国和太皇太后商量好,为了挟制那些如沈赫昌一样有异心的军中大吏而专设的。这也是让朝中力量互相牵制。但皇上始终想控制孟定国,也想限制亲王,孟雨说的是有道理的,自己只有和孟定国互相支持,才能反过来限制皇上。 然而他根本忽视了孟雨的一句话,孟雨要他首先保得自己安全。隆玮是个大而化之的人,他喜欢冲锋陷阵,却往往将软肋亮给敌人。 事不宜迟,隆玮旋及带兵和应少言汇合,向狄英和沈炯烈的军队发起攻击。这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战斗。 四员武将,全都是最硬朗的带兵方式,手下的军队俱都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这一场硬仗,打了两天两夜,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仗打得很惨很惨,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孟定国依然骑马站在高坡之上观阵,到了第二天,皇上竟然亲临督战,国朝军队应该是胜局已定了。 狄英和沈炯烈的军队都是深入京师腹地,尤其河东后援被切断。给养、装备和兵力都得不到补充,因此在双方都伤亡惨重的情况下,叛军的形势更为不利。虽然狄英一杆枪如入无人之境,杀死杀伤无数国朝士兵,但他的力量也终究有限,在战事最激烈紧张的时刻,沈菲儿竟然被国朝军队捉走了。狄英大喝了一声,横枪扫倒一片围上来的国朝士兵,想将沈菲儿抢回来,却不想更多的国朝士兵如潮水般涌上来,他只能带着手下的近身卫队与国朝军队厮杀,无法再去顾及沈菲儿。 沈菲儿被带到了皇上和孟定国所在的高坡之上,皇上气坏了,跳下马,过去怒骂了一声贱人,抬手就给了沈菲儿一耳光。沈菲儿向一边栽倒,差点摔倒在地,被抓着她的两个国朝士兵抓住才没有倒下。已经冲到离高坡几箭之地的狄英看到这一切,眼睛都红了,大吼一声,将长枪抡圆了一扫,又扫倒一片国朝士兵,随即单人独骑纵马向高坡上冲过来。他白袍白马长枪,来势迅猛,国朝士兵看到他杀得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心生怯意,纷纷向后退去。 孟定国对皇上急道:“不要刺激狄英,将皇后带下去!”他一时情急,竟然仍称沈菲儿为皇后。 孟定国随即对应少言道:“少言,你去挡狄英!” 应少言应了一声,提枪就冲下高坡,他对着退散的国朝士兵喝道:“不许退后!我自会击退他!” 不知为什么,他不愿意说出将狄英杀死的话。却随即迎上狄英。狄英一枪如闪电般向应少言刺过来,应少言微微一侧身,让过枪尖,用自己的长枪啪地一声架在狄英的枪杆上。 狄英已经杀了半天,体力消耗很大,被应少言枪一架,不由手臂发麻。但他咬牙抓住枪杆,怒喝道:“应少言,我就在这里领教你的枪法!” 应少言微微一笑:“狄大人,你资历比我深,才能比我强,少言只是后辈。只是,若不辩黑白,战场上再勇猛又有什么用。” 狄英已经血染征袍,白色的战袍已经成了红色。他盯着应少言:“我没有你的好命,你家世好,心爱的人等着你去爱她娶她。我不这样拼了命,什么都得不到。十几年,我才等到今天,我从不怕别人指摘我,你不用给我讲大道理,不妨用枪来教训我更实在。” 应少言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这个救过他的人,他冷冷一笑:“狄大人,你是救过我,但如今敌我已分,郭世超也死在你手上,我不会对你容情,就让我们用枪来对话吧!” 他话音一落,枪杆一甩,啪的一声枪尖弹出,长枪已经向狄英刺了出去,狄英二话不说,也抡枪架住,两个人打在一起,果然是招招致命,都没有对对方有半点容情。 这时,沈炯烈也知道沈菲儿被俘,他的精锐还在,急忙一边侧应狄英,一边分兵去救沈菲儿。 孟定国带的人并不多,沈炯烈急于将妹妹救回去,亲自带着精锐向高坡上攻击,攻势很猛。 狄英远远看到沈炯烈带人去救沈菲儿,心里稍微安心,于是加紧几枪,便夺马而走。应少言知道皇上也在那里,孟大人肯定会先护驾,自己也不敢跟狄英恋战,急忙回马去保护皇上。 沈炯烈趁机劫走了沈菲儿,狄英心里也惦记着沈菲儿,更无心恋战,也急忙和沈炯烈会合。沈炯烈道:“狄大人,我们先退兵休整再战吧,不缓一缓,形势对我们太不利了。” 狄英看到沈菲儿已经抢回来,对这个大舅哥简直要感激涕零了,急忙道:“好,就听沈大人的。” 孟定国和应少言护着皇上后退到京北镇,隆玮也收到孟定国的军令,匆匆收兵。回到京北镇孟定国的临时行辕,可把隆玮气坏了,冲着皇上咆哮:“你瞎来捣什么乱?贻误军机!要不是救你,今天就把狄英全歼了,现在放了他活着回去,皇上还在继续喜欢他是不是!” 皇上气得脸都白了,却也没法和盛怒之中的隆玮争吵。孟定国忙道:“义王殿下不要激动,我们的军队也很疲乏了,先休整一下吧。否则死人太多,也太不体恤士兵了。” 皇上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隆玮骂完,气也消了。孟定国对隆玮道:“我们算是大胜,狄英的人基本不剩什么了。你们要知道,如果我们胜得太快,那么大夏如果出兵,就麻烦了,我正在想办法调停大夏宁西王。好在西玉州有英亲王和郑领卫支援,形势稍微缓了一下,我们不要太着急。” 第四0八章 真攻城了 郭世超眼泪快要掉出来了,很是郁闷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正好孟定国将孟雨叫去了:“一会城墙打出缺口,你赶紧带杜圭上去,让他先去抢住城门,不要让敌军落闸,我们的人才能顺利进去。” 孟雨点点头:“要不要我陪他一起,我怕他一个人顶不住。” 孟定国:“你相机行事吧,他力气大终究是个傻子,那是千斤闸,想当年不也就是大力士叔梁纥能举起来,成了传奇。你还要对付刀盟,但城门要紧,杜圭能撑住你再走。” 他们这儿说着,那边武林豪杰就闹乱子了。 彭泽天看郭世超一脸泄气地回来,哂笑地说:“你真多余去请示,我们江湖英雄办事,什么时候要上边批准啦?一会火炮一停,我带人和你一起冲上去。” 又咬着郭世超耳朵低低道:“放心,火雷我也弄了一些过来。” 郭世超瞪大眼睛:“彭帮主,你……” 他哪懂得,彭泽天再憨厚朴实,那也是一帮之主。能在韩正杰死后镇住卧虎帮,自然不是等闲人和。况且江湖英雄是从来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军纪这个东西,对他们也是自然不好使。 果然二轮火炮过后,已经突到前边的人又开始趁着片刻城头的箭雨没有下来,挟着火雷向前飞快突进,刚才一轮火炮之后,已经伤亡了一少半的突击士兵。 而这批人离城上射程更近,等火炮停后,城头上箭雨齐下,霎时间又伤亡了不少。 应少言看已经有几个人快冲到城下,忙下令:“火炮准备,炮火一停,第二拨人立刻带着火雷冲上去。” 他事先已经知道攻城的难度,所以突击的士兵带的火雷都加大了份量,身上除了短刀没有带其他兵器,能冲到城墙,即使安好了火雷,若有敌人从城里出来,这些人也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 应少言又对身边副将道:“第一批手雷炸了之后,每次火炮过后都派人携火雷出击,让他们前后呼应。” 副将急忙抱拳道:“末将遵命。” 这时冲到城下的几个士兵已将火雷安放到城墙下,点好引信,迅速后退卧倒。 几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过后,城中并没有人冲出来,那几个士兵都是最机灵胆大的,眼下火雷已爆,他们手上没有重兵器,急忙向城墙两边撤去。 应少言的第二次火炮攻击刚结束,赫然发现除了他派出去的火雷手,竟然有一批动作格外迅猛,手持盾牌的人从自己阵中冲了出去。 他一看身法就知道不是一般士兵,霎时明白了,他虽然比同年龄的人镇静、成熟很多,却仍然大吃一惊,几乎心里同时叫道:“不好,世超!” 但那些人穿的几乎一样,又都用盾牌挡着,他一时找不到郭世超。 但他知道,这队人一出去,恐怕战局能比自己计划的推进不少,然而却会换来己方承受不了的惨重牺牲。况且,现在只是是否能接近城门,而即使城破了之后,还要与沈炯烈在城北背城而布的军队血战。这批武林豪杰如果只有接近城门的时候就牺牲掉,等于提前透支了军力。但事已至此,他几乎是吼着道:“火炮准备!” 吴一功也急急向孟定国报告:“大人,郭统领不见了!” 孟定国猛地一怔,拍了下腿:“这孩子!” 吴一功道:“要不要去找一找?” 孟定国道:“他一定是去支援彭泽天了。卧虎帮和孟雨、卫长天要攻城,同时还要对付刀盟,压力太大。算了,他去帮也是武将之责,随他了,你让士兵去告诉鼓泽天,让他照应一下郭世超就是。” 吴一功道:“末将遵命。”却又忍不住道:“郭统领也是个爱拼命的,哎!” 孟定国已经将目光又转向攻城的情势,只回了一句:“不拼命怎么配得做武将,这个郭世超,果然没有看错他。” 这时,孟雨刚找到杜圭,也和应少言同时看到火炮一停,就有一队拿着盾牌的动作和一般士兵不同的冲了出去。他心里叫了一声不好,急忙从旁边士兵手里抽出两面盾牌,递了一个给杜圭:“杜圭,跟着我冲到城墙下面,晚上给你三锅大馒头!” 杜圭高兴地:“哎!孟公子,我就听你的!” 孟雨急忙又道:“小心躲着箭和炮火,跟在我身后,不许比我跑得快!” 孟雨知道杜圭平时说话傻,打起仗来可一点不傻,他的聪明就显在这一块呢。而且杜圭又有普通人没有的执拗,交给他的事情,必定要完成得彻底才罢休,九牛拉不回。所以康明王才时时带着他,一刻也离不了他。 孟雨随即叫了一声“走!”,便提着盾牌冲了出去。 杜圭柔地也跟着他冲出去,看孟雨用盾牌挡着,他不用教也用盾牌挡着。这时火炮已停,城上箭雨再次纷纷而下,又有不少人中箭倒下,也包括卧虎帮的弟兄。好在彭泽天和郭世超都没有受伤,他们向前的突击速度极快,眼看不断的在接近城墙了。 城里,沈菲儿和狄英一起在城墙上,沈菲儿穿着小巧秀气的亮银铠甲,勾出曼妙的身材曲线。她从城墙上开的了望洞口向下看着:“卧虎帮果然厉害,韩正杰被丁风灭口,当时看着是好事,却让卧虎帮完全失了控。这个彭泽天,真是费多少事都勾不动,要不是他当时慑于形势,恐怕早就向孟定国告发了。” 狄英也穿着他那身招牌式的银色铠甲,和沈菲儿站在一起,倒是一对人见人羡的璧人儿。狄英看着沈菲儿,其实他最近真的有些无心军中事务,虽然面临着如此险恶的大战,他脑子里只是和沈菲儿重逢的喜悦。 沈菲儿却比他冷静得多,毕竟除了与初恋情人重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帮着自己的父亲成功,走向权力的巅峰。 她看彭泽天和郭世超已经不断突进到城下,站直身子,转头用一双幽深如同海水般的眸子看着狄英:“狄英,你的银甲铁骑军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去显露一下给我看?” 狄英伸出手臂揽住沈菲儿:“菲儿,你不相信我吗?银甲铁骑军在国朝一定是无敌的。” 沈菲儿对着他很甜美地笑了一下:“我很少见到不怕孟定国的人,包括我自己的爹爹。” 狄英愣了一下:“菲儿,你想说什么。” 第四0九章 城门 沈菲儿转身面向城外:“我知道人家都说狄英胆略过人。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在这样险恶的大战之时,任用一个全无大战经验的人做指挥者的情形。”她眯了一下眼睛:“可是孟定国敢。” 狄英也走到城墙边:“孟定国未必了解我和我的银甲铁骑军。当年考武举,他就看不起我,只因为他喜欢的那个郑领卫,败在了我的手下。” 他转过身,漂亮的如女人一般的眸子里仍然流露出恨意:“郑领卫武功本来就不如我,只是我出身平民,很怕被别人挤下去。当时为了你,我又不能输,必须进到三甲。可是没想到我和郑领卫很早就遇到了,若是输了就没有机会,所以我必须用很大的优势赢他。好在俗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个做不得假。但我当时求胜心切,一招没有收住,伤了郑领卫,惹恼了孟定国。他当场就说我心存不仁。真不知道什么是仁,武将战场拼杀,战胜对手和杀死敌人岂不就是最大的仁。况且,国朝的哪次文武科举,不是舞弊横行,我若不彻底胜了他,让他没有还手之力,他孟定国能给我主持公道么?果然他虽然点了我武探花,却自此不愿重用我。” 沈菲儿听得噗地笑出声,又想狄英一向不是赶尽杀绝之人,那次考武举也是为了自己才下了狠手。心里不由很感动,便娇笑着说:“那皇上呢?皇上一直很当你是他的心腹,还一直提拔你。我可没有为你说过半句好话。” 狄英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东西:“菲儿,你给这个无用的皇上当了十多年皇后。其实,我不是因为他霸占你这么多年而恨他,我是真的瞧不起这个皇上。有他这样的君王,真是国朝之不幸。” 突然几阵火炮过后,喊杀声近了,沈菲儿吃了一惊,望向城外。她和狄英站在高处,下面视野尽收眼底。 狄英一步就迈过去,站到沈菲儿身边:“可以呀,这么快攻到城下,我看这些江湖门派也是活腻味了,竟然抢在军队前面先攻城。” 狄英冷笑一声:“想早死,我送他们一程。” 他叫道:“让李忠义带刀盟的人守在城头,有人攻上来就给我剁了踢到城下!” 他又对身边副将下令:“将城边队伍拉过来,城内守军准备出城决战!” 这时一个士兵急步跑过来:“大人,城门被炸开,被孟雨带人夺去了!城上在向下射箭,防止敌军大举攻入。请大人示下,如何阻住敌军?” 狄英愣了一下,怒道:“城门没有人守卫吗?传令城门两边的守城卫队,进来劫杀不就是,大惊小怪什么!” 他说着,将刀拿在手里:“将城门闸门放下,能将敌军阻住就先阻住,如果城门有恙,我狄英出城决战,照样再把城夺回来。” 沈菲儿拉了他一下,柔声道:“狄英,你可不能轻敌。孟定国可不是一般人,那就是一个魔鬼。你就是把守南天门的二郎神,也不敢在他面前托大的。” 狄英看着沈菲儿娇媚的面容,微笑了一下,捏捏她娇美的脸蛋:“放心好了,我忍了这么多年。既忍不能和你见面之苦,也要忍被孟定国压制的憋屈和郁闷,今天我就要让孟定国见识见识我的银甲铁骑军!” 刚才孟雨带着杜圭冲到了城门下,城门已经被火炮轰开。果然火器威力强大,孟定国也是知道狄英联军火器规模远比不上自己,所以才决定今天强攻京北镇。孟雨知道彭泽天和郭世超也从另一侧攻到城下。为了不伤到夺城门的自己人,他们是在城墙另一侧安放火雷。 城门虽然被炸开,但城中军士已经将城门顶住,杜圭却不管那一套,用力按住城门,大吼一声,城门被撞开,他借势就要往里冲,孟雨急忙拉住他,将他拉到城门一边,躲在城墙后面,以防埋伏。 这时旁边接连想起火雷的爆炸声,然后沉寂半刻,孟雨又听到呐喊声由远及近,知道彭泽天和郭世超应该已经在攻城了,他心里着急。若是只有他们这些人,登上城头伤亡一定太大,必须打开城门让自己人冲到城里,和攻上城头的人配合才有可能占领整座城池。 他拉着杜圭一躲,城中军士又开始将城门推上,好在一阵火炮之后,城头的弓箭和火力被压得抬不起头,应少言看到孟雨和杜圭势单力孤,趁机让大队人马向城门杀了过来。 孟雨看到自己的人马过来,急忙对杜圭道:“再去开城门!” 杜圭比谁都听话,急忙跟着孟雨跑过去,这时守军又在将城门推上。杜圭对孟雨道:“不要你,看杜圭一个人的!” 他上前又大吼一声,奋力一推,城门再次被推开,推门的敌兵被推得东倒西歪,这时大队人马已经冲到城门前。孟雨道:“拿好兵器!进去赶紧上城头帮韩帮主!” 守城的军士开始和国朝的人马在城门展开了搏杀,孟雨对杜圭道:“躲一边呆着去!小心流矢!” 杜圭傻呵呵地道:“什么叫流矢?” 孟雨气的:“就是弓箭,小心屁股被射中!” 杜圭吓得跳起来赶紧摸了一下屁股,便躲到城墙后面。 孟雨已经挥剑冲了上去,在城门口一剑一个,不一时剑就被鲜血染得血红,眼看国朝的人马通过城门不停地涌进城门,孟雨突然听到头顶吱哑哑的声音。他下意识一抬头,吓出一身冷汗。 足有千斤重的铁闸门正从头顶上缓缓往下降,这要是一旦降到地面,城门就会被彻底锁住,已经进城的所有人都会被困在城里,而外面的人除了强攻城头根本无法进到城里。 孟雨往死里大声喊道:“杜圭!来托闸门!” 杜圭听到孟雨的叫声,比什么都好使。他飞一般地奔过来,正看到那可怕巨大的闸门在往下降,他个子高,大吼一声,双臂一举托住了城门。 孟雨也想和他一起托,却发现够不到那个高度,急忙在他身边用剑将冲过来的敌人一个个杀死。 杜圭坚持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个时候,一枝流矢飞了过来,杜圭下意识的一避,手臂却不敢有分毫松懈。流矢啪的击中他前胸,他不由叫了一声。 孟雨吓坏了:“杜圭,你受伤没有?” 杜圭忙道:“没有,被老道的牌牌弹出去了哈哈!” 第四一0章 阵亡 孟雨将剑舞得如雪片一般,抽空一看杜圭,吓得快叫出来了。那闸门在逐渐往下走,杜圭的双腿已经陷到地里,土地已经埋到杜圭的膝盖了。孟雨飞速跑过去,将剑插回剑鞘,其实闸门一直在往下走,只是傻乎乎的杜圭不知道而已。孟雨一看,那闸门的高度自己已经能够到了,急忙双手也托住闸门,对杜圭道:“杜圭,咱们两个一起使劲,将这个闸扔到天上去。” 孟雨知道,这闸门如果用力向上一托,到了城门最顶端,就会自动又卡到槽里,但如果力量不够,那么闸门会再落下来。那落下来的力量加上闸门自身的重量,那就是多少个杜圭和孟雨也接不住的。 此时应少言已经将指挥权交还孟定国,带着人马冲了过来。看到这个情景,急忙带着手下士兵砍杀城中冲出来的敌人。 这个时候,孟雨喊了个一二三,和杜圭一起用尽吃奶的力气向上一推,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有两千钧的力气,闸门瞬间冲天而气,带着他俩的气力,向天空飞去,到了城门顶端,叭地一声就卡住了。就在同时,又一枝流矢飞了过来,正射中杜圭的肩膀,杜圭大叫了一声:“好疼啊!” 孟雨急忙对旁边士兵道:“拉他离开战场!” 他自己飞快地向城头跑去,一路不停地将冲到身边的敌人杀死。 这时已经冲进去的国朝军队冲上了城头,和狄英的军队短兵相接。 狄英亮银盔甲,白马银枪,突然纵马从城中冲出。他一路刺杀已经冲进城门的国朝将领和士兵,一时勇不可挡,转瞬间已经带着手下的银甲铁骑军冲出了城门,而驻守城外的银甲铁骑军也开始向城门集结。这支军队果然是狄英多年训练出来的劲旅,令行禁止,训练有素,进退有据,而且全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动作迅猛地向城门合围。 狄英刚冲到城门口,就被应少言带的国朝军队拦住了。狄英一杆枪正杀得如入无人之境,却突然被人将枪啪地架住:“狄大人。” 狄英没有提防,不由猛吃一惊,竟然是应少言。应少言的战袍也早被鲜血染红,但他仍然很年轻稚气的脸上,并没有武将的狠辣,而是非常平静。 狄英看着应少言,他们两个都不可能忘记,在河东的时候,狄英是如何从易容人手中将应少言救下来的。而易容人是刀盟的重要人物,当时如果狄英想杀应少言,是十分容易的,甚至孟雪也会同时被杀。 应少言此刻心情不能不复杂,但他看着狄英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犹豫:“狄大人,是银甲铁骑军与国朝军队决战,还是你我先决战?” 狄英淡淡地笑了一下:“既已反了国朝,你我就是敌人,你无须有任何犹豫,怎么战都行。只要你赢得了我手中这杆枪。” 孟雨冲进城门,飞快地奔向城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郭世超。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冲到了城下,还是在攻击的路上已经战死了。他根本不敢回想,只是拼了命的向城头上跑。 等他飞一般奔上城头,他一下就惊呆了。 其实,李忠义在城头,对于城外发生了什么一直看得很清楚。但是火炮和弓箭的威力太猛,他又太怕死,不得不经常躲到城墙后面。 这是为了防卫京城安全,也是国朝为了万世基业永固而修的城池,它的城墙实在太结实了。但有一天沦为国朝叛乱者的掩体,大概是孟定国都没有想到的。火炮和火雷只在墙体上打下若干缺口和坑洼,却不能完全轰塌城墙。卧虎帮的兄弟和郭世超一靠近城墙,就将火雷放到了刚才炸开的缺口里,然后四散隐蔽,这次火雷威力太大。因为彭泽天是个敢干的人,他从应少言的火器营里是真没少偷。城墙这次被炸塌了一块,硝烟一散他和郭世超最先冲到城墙下。彭泽天不由分说将郭世超一推,自己先冲进了城。这时孟定国的卫士长峦石也赶到了,他也想把郭世超拉住,自己先冲上去。却不想郭世超这回有了防备,一下就将他甩脱了,迅速挥刀也从城墙头缺口冲上城头。 彭泽天气冲上去之后才看到,李忠义和静仪已经在宫墙之上,他们两个轻功都比鼓泽天要好,而且静仪的武功就不比彭泽天弱,更不用说李忠义了。彭泽天冲上来之后就遇到李忠义和静仪的夹击,瞬间他各个角度被刀光封住。而且彭泽天是从城下冲上来,根本立足未稳,不过两招,李忠义的刀砍在彭泽天左肩上,他此时还未站稳,就从城墙的缺口处跌了下去,好在下面还有卧虎帮的兄弟接应,将受伤的彭泽天救下。不过彭泽天先冲上来,也给郭世超留下了时间,紧接着他和卫长天也冲了上来,并且趁李忠义和静仪攻击彭泽天的片刻时间站稳,然后挥刀冲向李忠义。这时刀盟的其他刀手也杀了过来。而卧虎帮的弟兄和冲上来的国朝士兵也都登上城头,双方开始了格杀。 孟雨已经飞奔到了城头上,他知道李忠义和静仪要报江绿萍伤静仪的仇,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先杀了郭世超,所以疯了似的冲上城头。而眼前的情景果然让他呆住了。 李忠义一刀砍在郭世超肩上斜劈下去,而静仪的剑也洞穿了郭世超的喉咙。卫长天正被其他刀盟的刀手围攻,腾不出手来救。孟雨疯了,提剑纵身跃过去,一剑攻向静仪,静仪将剑抽出回手扫向孟雨,孟雨一剑就磕飞了静仪手里的长剑,镔铁剑闪电般回手,静仪一躲,剑砍在静仪肩上,静仪惨叫一声。孟雨随即拉开剑,打歪了李忠义手中的刀。李忠义急忙收刀去救静仪。孟雨奋力去拉郭世超的时候,郭世超残缺的身体已经从城墙上重重跌落到城外坚硬的土地上。 此刻狄英的银甲铁骑军已经与应少言率领的国朝军队在京北镇城外展开厮杀。确实,狄英的银甲铁骑军实在是一支劲旅,而很快,狄英就发现了可怕的一件事。应少言手里这支队伍,和他平时所熟知的国朝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一样,不仅训练有素,作战勇猛,而且都有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他知道这绝不是应少言训出来的军队,因为他自己年纪也没有多大。他心里抽了一下,果然是孟定国。孟定国私下训出了这支军队,交给了应少言。 第四一0章 阵亡 孟雨将剑舞得如雪片一般,抽空一看杜圭,吓得快叫出来了。那闸门在逐渐往下走,杜圭的双腿已经陷到地里,土地已经埋到杜圭的膝盖了。孟雨飞速跑过去,将剑插回剑鞘,其实闸门一直在往下走,只是傻乎乎的杜圭不知道而已。孟雨一看,那闸门的高度自己已经能够到了,急忙双手也托住闸门,对杜圭道:“杜圭,咱们两个一起使劲,将这个闸扔到天上去。” 孟雨知道,这闸门如果用力向上一托,到了城门最顶端,就会自动又卡到槽里,但如果力量不够,那么闸门会再落下来。那落下来的力量加上闸门自身的重量,那就是多少个杜圭和孟雨也接不住的。 此时应少言已经将指挥权交还孟定国,带着人马冲了过来。看到这个情景,急忙带着手下士兵砍杀城中冲出来的敌人。 这个时候,孟雨喊了个一二三,和杜圭一起用尽吃奶的力气向上一推,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有两千钧的力气,闸门瞬间冲天而气,带着他俩的气力,向天空飞去,到了城门顶端,叭地一声就卡住了。就在同时,又一枝流矢飞了过来,正射中杜圭的肩膀,杜圭大叫了一声:“好疼啊!” 孟雨急忙对旁边士兵道:“拉他离开战场!” 他自己飞快地向城头跑去,一路不停地将冲到身边的敌人杀死。 这时已经冲进去的国朝军队冲上了城头,和狄英的军队短兵相接。 狄英亮银盔甲,白马银枪,突然纵马从城中冲出。他一路刺杀已经冲进城门的国朝将领和士兵,一时勇不可挡,转瞬间已经带着手下的银甲铁骑军冲出了城门,而驻守城外的银甲铁骑军也开始向城门集结。这支军队果然是狄英多年训练出来的劲旅,令行禁止,训练有素,进退有据,而且全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动作迅猛地向城门合围。 狄英刚冲到城门口,就被应少言带的国朝军队拦住了。狄英一杆枪正杀得如入无人之境,却突然被人将枪啪地架住:“狄大人。” 狄英没有提防,不由猛吃一惊,竟然是应少言。应少言的战袍也早被鲜血染红,但他仍然很年轻稚气的脸上,并没有武将的狠辣,而是非常平静。 狄英看着应少言,他们两个都不可能忘记,在河东的时候,狄英是如何从易容人手中将应少言救下来的。而易容人是刀盟的重要人物,当时如果狄英想杀应少言,是十分容易的,甚至孟雪也会同时被杀。 应少言此刻心情不能不复杂,但他看着狄英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犹豫:“狄大人,是银甲铁骑军与国朝军队决战,还是你我先决战?” 狄英淡淡地笑了一下:“既已反了国朝,你我就是敌人,你无须有任何犹豫,怎么战都行。只要你赢得了我手中这杆枪。” 孟雨冲进城门,飞快地奔向城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郭世超。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冲到了城下,还是在攻击的路上已经战死了。他根本不敢回想,只是拼了命的向城头上跑。 等他飞一般奔上城头,他一下就惊呆了。 其实,李忠义在城头,对于城外发生了什么一直看得很清楚。但是火炮和弓箭的威力太猛,他又太怕死,不得不经常躲到城墙后面。 这是为了防卫京城安全,也是国朝为了万世基业永固而修的城池,它的城墙实在太结实了。但有一天沦为国朝叛乱者的掩体,大概是孟定国都没有想到的。火炮和火雷只在墙体上打下若干缺口和坑洼,却不能完全轰塌城墙。卧虎帮的兄弟和郭世超一靠近城墙,就将火雷放到了刚才炸开的缺口里,然后四散隐蔽,这次火雷威力太大。因为彭泽天是个敢干的人,他从应少言的火器营里是真没少偷。城墙这次被炸塌了一块,硝烟一散他和郭世超最先冲到城墙下。彭泽天不由分说将郭世超一推,自己先冲进了城。这时孟定国的卫士长峦石也赶到了,他也想把郭世超拉住,自己先冲上去。却不想郭世超这回有了防备,一下就将他甩脱了,迅速挥刀也从城墙头缺口冲上城头。 彭泽天气冲上去之后才看到,李忠义和静仪已经在宫墙之上,他们两个轻功都比鼓泽天要好,而且静仪的武功就不比彭泽天弱,更不用说李忠义了。彭泽天冲上来之后就遇到李忠义和静仪的夹击,瞬间他各个角度被刀光封住。而且彭泽天是从城下冲上来,根本立足未稳,不过两招,李忠义的刀砍在彭泽天左肩上,他此时还未站稳,就从城墙的缺口处跌了下去,好在下面还有卧虎帮的兄弟接应,将受伤的彭泽天救下。不过彭泽天先冲上来,也给郭世超留下了时间,紧接着他和卫长天也冲了上来,并且趁李忠义和静仪攻击彭泽天的片刻时间站稳,然后挥刀冲向李忠义。这时刀盟的其他刀手也杀了过来。而卧虎帮的弟兄和冲上来的国朝士兵也都登上城头,双方开始了格杀。 孟雨已经飞奔到了城头上,他知道李忠义和静仪要报江绿萍伤静仪的仇,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先杀了郭世超,所以疯了似的冲上城头。而眼前的情景果然让他呆住了。 李忠义一刀砍在郭世超肩上斜劈下去,而静仪的剑也洞穿了郭世超的喉咙。卫长天正被其他刀盟的刀手围攻,腾不出手来救。孟雨疯了,提剑纵身跃过去,一剑攻向静仪,静仪将剑抽出回手扫向孟雨,孟雨一剑就磕飞了静仪手里的长剑,镔铁剑闪电般回手,静仪一躲,剑砍在静仪肩上,静仪惨叫一声。孟雨随即拉开剑,打歪了李忠义手中的刀。李忠义急忙收刀去救静仪。孟雨奋力去拉郭世超的时候,郭世超残缺的身体已经从城墙上重重跌落到城外坚硬的土地上。 此刻狄英的银甲铁骑军已经与应少言率领的国朝军队在京北镇城外展开厮杀。确实,狄英的银甲铁骑军实在是一支劲旅,而很快,狄英就发现了可怕的一件事。应少言手里这支队伍,和他平时所熟知的国朝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一样,不仅训练有素,作战勇猛,而且都有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他知道这绝不是应少言训出来的军队,因为他自己年纪也没有多大。他心里抽了一下,果然是孟定国。孟定国私下训出了这支军队,交给了应少言。 第四一一章 暂胜 他直接与应少言一对一的交手,如果是平时,他是很喜欢这种切磋的。双方都是阵容整齐的骑兵,两个人在马上就没有用刀剑,都是使枪,他这才现应少言的枪法不仅很好,而且打起来也是狠辣而拼命的打法,和他平时所认识的那个温文和善的青年完全判若两人。他一边和应少言枪来枪外,一边暗赞,果然应正云的后人是不一般的。 不过狄英本来就是一个遇强更勇的人,如果不是对他的人品怀疑,孟定国应该是非常欣赏他的。他的银甲铁骑军顶住了孟定国训练出的那支神秘禁军的攻击,他和应少言的对阵也杀得狂风吹沙,整个战场遮天蔽日也一时半刻也分不出胜负。孟定国骑着马停在一个高坡上,他淡淡地对身边的吴一功道:“狄英果然厉害,少言一时不容易取胜。”吴一功在马上抱拳道:“大人的意思,我们什么时候出击?”孟定国笑了一下:“城外的决战还好,孟雨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增援了。这里要留些精锐,沈炯烈在后边虎视眈眈,应少言必须自己把这场仗吃下来。” 吴一功看着前方情景,咋舌道:“大人,狄英很难啃啊,而且应将军的人马数量上就不如狄英。” 孟定国道:“是啊,要不怎么叫硬仗呢。孟雨那边一旦得手可以去支援少言。所以,还是看我孟定国的儿子能不能扛,这也是我对少言能给出的最大支持了。” 孟雨一把没有抓住郭世,但是他心里也知道,即使抓住也无济于事了。这个可爱又惹他生气的少年,注定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此刻,孟定国派出的增援人马也已经赶到,卫长天形势也缓了一下,他急忙也扑到城头,看到郭世已经跌下城墙,眼都红了,和孟雨一起杀向李忠义和静仪。静仪再次受伤,李忠义早已无心恋战,他带着静仪且战且退,就要逃走。卫长天疯了似的提刀追杀,孟雨死命拉住他:“卫大哥,咱们快去帮少言,那里更吃紧。” 他们跑下城头,从赶上来的士兵手里接过两匹马,跳上马向城外的决战中心飞驰过去,彭泽天也分出一部分卧虎帮的弟兄跟着他俩一起去增援应少言。 战局终于见了分晓,等孟雨赶赶到,狄英立刻见了劣势,又厮杀半日,不得不带着银甲铁骑军退入京北镇。 沈菲儿一直骑在她的小红马上在战场上观战,直到孟雨、卫长天和卧虎帮赶来支援,她知道狄英够呛了。 回到京北镇,沈菲儿心惊胆战地说:“狄英,让大哥来救援,你们合兵吧。” 狄英摇摇头:“菲儿,银甲铁骑军的兵力还在,我们并没有真正打光,在城中休整一阵,我会再与孟定国决战。如果现在退军到你大哥那里,我们的活动空间就太小了。” 沈菲儿知道狄英跟沈炯烈心里有芥蒂,而且狄英也是不服输的人。一时急得不行。此刻,她越来越感到,自从不是皇后娘娘了,自己真的没有什么用。然而又不是她想和狄英在一起过逍遥的日子就可以的,不把爹爹的愿望弄利索了,自己和狄英也不可能有安稳日子过。可她又不能说破狄英的心事,如今他就是她的天了,她不想有半点违拗他。 这时,一个士兵在门外启禀道:“大人,沈大人派人来了!” 之后,狄英听从了沈炯烈的劝说,放弃了京北镇,向后退五十里与沈炯烈合了兵。沈炯烈对狄英道:“我们现在不能再分兵了,这样会被孟定国各个击破。” 沈菲儿倒是心放下来,大哥果然是厚道的人。狄英道:“我们还可以与孟定国再决战一次,之后无论胜负都只能等令尊尽快进京城会师了。” 沈炯烈道:“狄大人,我知道你本来可以不起这个兵。现在也是为了妹妹和家父,也委屈你了。我想知道,如果战事结束,狄大人有自己的想法没有?” 狄英笑了一下:“沈大人对狄英有看法,狄英心里知道。菲儿的未来是要交待在狄英身上的,沈大人说我有没有想法呢?但狄英肯定会视令尊的愿望为自己的愿望。毕竟我十几年只为了等菲儿,她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沈炯烈无奈地笑了一下:“狄大人真是性情中人,既如此,在下也就放心了。” 等狄英走了,沈炯烈对沈菲儿道:“若是决战得胜,自然不是问题。若是败了,我必须马上带着人马到西玉州和爹爹汇合。到时候,你要说服狄英一起走。总之,既然在一条船上,心只能向一处使。” 沈菲儿点点头:“菲儿听大哥的。” 她自然知道,若是再兵败,以狄英的心高气傲,断不会去投奔沈赫昌,到时候,或许是个悲剧,或许两个人再次分离。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就是现在死了她也是愿意的。 卧虎帮。 彭泽天斜靠在床上,他的刀伤很深,现在身体转动还不能自如:“孟雨,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轻伤而已。还能赶得上下次和狄英决战。” 孟雨坐在床边一把硬木椅上:“江大哥已经去西玉州帮舅舅了。只是爹爹还在调动国朝的军队,现在形势紧急,是真正需要勤王的时候了。” 彭泽天道:“我也知道这次平叛更应该战决,只有将这些内乱收拾了,异族没有了内应,才不会兴兵进犯。如果让他们勾结在一起就麻烦了。孟大人撑这个国朝很不容易啊。” 孟雨淡淡地说:“皇上知道多少内情?有些事情根本是在他纵容下做的,有今天的局面,难道奇怪吗?” 彭泽天微微点头:“我一直在京城,看得也清楚。其实一直以来,一切事情都是对着孟大人的,只有把他搞倒,才能操纵皇上进一步窃取国朝大权,甚至坐上皇位。孟大人多年经营,四大山庄一直是他最有力的支持,但是恰恰四大山庄全都出了事。” 孟雨喃喃地说:“世走了,双凤山庄一个成年男子也没有了。说来这一仗多亏了彭大哥和世的,没有你们,也不能战决,一下就重创了狄英。”(。) 第四一二章 下葬 彭泽天拍拍孟雨:“打仗总是有伤亡的。我知道孟大人是想利用火炮和应将军的人马攻城,只让我们对付刀盟。但那样攻城会相持很长时间,对整个战局太不利了。世超也看明白了这一点,这是我们自己要这样做的,你不必心里自责。” 孟雨低下头:“彭帮主,我明白,卧虎帮的兄弟也伤亡了不少。其实,”他心里像被铅坠着,“江姐姐和笑笑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她们也是世超最亲近的人,我真的不敢面对她们。” 彭泽天点点头:“我知道,你和江姑娘虽然不得不散了,你心里其实最关心的就是她了。笑笑还有你能照顾,而她就更孤苦。不知她日后如何打算。” 孟雨下意识地一抬头:“彭帮主,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彭泽天叹了口气:“江绿萍不是普通女子,她一定有自己的主意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孟雨抬起头:“韩帮主,我从介入这个案子,和四大山庄,河东三派都有接触。其实现在才算把这些武林门派串起来,才发现是众多武林英雄给了爹爹最大的支持,但致命的渗透也恰恰发生在这几大门派。” 彭泽天不由坐起来,却触动伤口,哎呀了一声。孟雨急忙扶住他:“大哥,你起慢一点。” 彭泽天看着孟雨:“你叫我大哥就对了。之前你帮助了双凤山庄,去了江南,和和义庄一起与北燕血战,又说和了三大派。今天,我们又并肩作战。孟雨,”他把手放在孟雨肩膀上:“你做的这些事,都不会白做。有一天,你一定会真正的帮上孟大人。” 孟雨也看着彭泽天:“彭大哥,从韩正杰死的那个时刻,我看着他的尸体,知道了敌人有多可怕。也知道了江湖门派,站在正义一边又有多重要。我像个疯子四处乱跑,但终究,我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太多,也是值得了。” 彭泽天拍拍孟雨:“知道就对了嘛,兄弟,打起精神来。你要继续操心下去才对。不要被世超的事情,弄得人都萎靡下去了。” 孟雨嗯了一声,点点头。 他终于发现,卧虎帮是他介入这个案子开始时的地方,如今他转过了几大山庄几大门派,经历了无数血雨腥风和江湖险恶,终于又回到了卧虎帮。 染红国朝大半疆土的战争结束之后,自己或许对自己的人生,对国朝的局势会有一个新的认识。 孟雨出了卧虎帮,慢慢地向家走。表哥带着人马进驻了京北镇,与狄英和沈赫昌对峙。隆玮还是没有消息,郑领卫也不敢轻易离开湖广之地,因为隆玮虽然叛反被关,但他在湖广还有人马。 皇上知道郭世超的死讯,还真是伤心。他颁诏七日后棺木入皇陵,就在皇上在建的陵墓旁边为皇上陪葬。只是郭世超没有后代,也就没有人替他穿全孝,送陵时磕孝子头。 笑笑求孟定国向皇上请求准许她穿上孝子服,替表哥一路磕孝子头,也算是郭世超将她姐弟带到京城抚养一场,她唯一可以报答的方式。皇上恩准了,并口谕孟定国,七日之后,不管有没有援军,无论如何要与狄英和沈炯烈决战。以便迅速支援西玉州。 七日之后,丧仪举行。郭世超的尸身已不完整,江绿萍坚持亲自动手替他仔细缝合好。她是和郭世超正式订过亲的,皇上遣了内廷官员私下问了江绿萍的意思,如果她不再嫁,便可由皇上进行嘉勉。孟雨心里很是担心,他不愿意江姐姐走进死胡同,但他始终认为江姐姐是武林中人,不会有那些迂腐的想法。但他心里仍然不踏实,孟定国不许孟雨管这件事,只说一切由江绿萍自己做主。 江绿萍回复皇上派来的官员,谢绝了皇上对于她本人的一切嘉勉,并且说自己未来已经有了安排。 下葬之时,应少言因为带着人马还在京外与叛军对峙,自然是不能回来。这是他是他内心最关爱的小兄弟,甚至自己还在他的禁军里服过役。然而,他竟然在他全权指挥的第一场战斗里就战死了,应少言算是真正认识了战争的残酷,他知道自己更不能再顾念狄英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敌人就是敌人。只要有机会,他一定第一时间将狄英刺死于马下。 下葬之日,皇上和孟定国亲自送灵到了城外。孟雨一直送到下葬地,看着棺木落下,一颗心像是也跌到了地底下。郭世超生前,他们一直没有办法像朋友那样去好好交流,但郭世超记得孟定国和他对他的好,所以才一定要那么勇猛地抢先去攻城。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十八岁的青年,说没有就没有了。到了靠近下葬地点的时候,大家都下车下马步行。 笑笑穿着孝子服,走一步磕一个头,一直磕到落棺的地方。郭世超是有亲弟妹的,他没有带自己的母亲和弟妹来京,只是怕有人会因为韩奇而在苏北对他们姐弟两个不利,所以将笑笑姐弟带到京城。他只比笑笑大两岁,但对于笑笑,他不是普通的表哥,而是她真正的长辈。 看着棺木落下去,笑笑哭得不行,玉宝看姐姐哭了,也跟着哇哇哭起来。而一直都表现得很坚强的江绿萍,看到棺木落到深深的黄土坑里的一瞬间,终于绷不住昏了过去。 她的经历比一般女子都坎坷,承受的负担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承受的,终于有一个倾心爱她,愿意陪伴她一生,给她抚慰的人,却突然匆匆就走了。 他们并没有成亲,她也不能为他戴孝,只能穿着素服来送他。想起大战之前他对她的依恋和不舍,她只觉得为什么人生如此残酷,清朗的白天,却日月都是无光的。 孟雨看到江姐姐哭得昏过去,心里真是难过得不行。他知道江绿萍为什么那么快就能和郭世超走到一起,她太需要抚慰了,她甚至承受不起孟雨家里对她的不认可。或许真如应少言在河东时说的,她看上去坚强,心里就更需要安慰,也就比旁人更经受不起拒绝和打击。 第四一三章 出家 棺木下葬的次日,江绿萍就离开了京城。孟雨没有听父亲的话,到了城外,送行的人都回去了,孟雨坚持要再送她一程。孟定国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回吧。”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违拗儿子。江绿萍向孟定国和孟夫人行了礼,又抓着笑笑的肩膀:“笑笑,姐姐无缘照顾你,幸好你有了好的归宿。好好孝顺孟叔叔和孟婶婶。”笑笑点点头,哭得不行,她再一次经历了家破人亡,却只能一边哭,一边一步一回头地跟着孟定国夫妇回去了。 “姐姐,你真的决定去青虹派了吗?” 想不到舅舅那句玩笑的话和晴明散人的预言真的应验了,江绿萍最终答应了妙常师太,去接青虹派的衣钵。也就是说,她确定要出家为尼了。 江绿萍看着孟雨,她又恢复了那个沉静而和婉的女子模样。 “孟雨,家里的事情都已经妥当了,江战有了归宿,京城的生意大哥已经让彩姐和程财发来接手了。如今,” 她那双秀丽而明澈的眼睛看着孟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对视过了。 “妙常师太受伤,不然也不会控制不住静仪,而且青虹派还有其他人也加入了刀盟。这样说来,我真的是有责任过去的。” 孟雨低了头:“我当时没有能赶过去救下世超,我们这么多人,让他去死,我也真是没有用。” 江绿萍一双好看的眼睛变得茫然:“战争,对每个人都是生死考验,怎么可以要求别人保他的命呢?他一直就期待有这个机会,不仅是为了双凤山庄报仇,也是为了报答孟叔叔,报答你,甚至报答那个皇上。我知道孟大人照顾他,让他跟在身边可以安全一些,可我也知道,他是必定会冲到最前边的。” 她说着,两行泪水不知觉的就涌了出来。这段日子,虽然孟定国开导她,两位婶婶也是陪着她不停地劝慰,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痛苦。郭世超的死,已经让她最后的一点尘缘了结了。 她擦掉眼泪,对孟雨道:“孟雨,谢谢你来送我,你回去吧,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事实上,大家知道孟雨去送她,都自觉地只送到城外就回去了。因为孟雨和笑笑已经订亲,他们不敢期望孟雨能与江绿萍还有什么,只是希望孟雨能将她留下来。一个如此美丽多才又能干的女子,如今要一袭僧衣与青灯古佛做伴,总令人在诸般悲痛之中,更多了一番嘘唏。 孟雨不舍地看着她,就像接受不了从前她离他而去,现在他也接受不了她从此与红尘绝决:“姐姐,留下来吧。这世间纵然多么不如意,也总有美好的地方,毕竟你还有亲人,还有这么多朋友。”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江绿萍。 江绿萍微微一笑,凄美得像一枝带雨的梨花:“孟雨,姐姐从来不是一个清高而不实际的人。但是世超走后,我除了对你的愧疚,对尘世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可青虹派有我要做的事情,也是我愿意做的,所以加入青虹派对我并不是痛苦。我不会孤单的,因为还有对他的思念陪着我,世超对我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既然他已经去了,我在哪里都不要紧。” 孟雨呆呆地看着她,一时无法攫住的痛从心底袭来,他突然紧紧抱住江绿萍:“姐姐!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出家!” 他说着,泪水已经涌了出来,声音也哽噎了。 江绿萍也抱住他,流下眼泪,她在孟雨耳边轻声说:“孟雨,你真是太孩子气了。姐姐真是对不起你,可你不是一直在联络江湖各派吗,你有你的想法,姐姐知道。姐姐去了青虹派,就永远和你站在一起了,你不明白吗?” 孟雨惊了一下,不由松开江绿萍,看着她:“姐姐,你……” 江绿萍含着眼泪道:“姐姐这一生,注定是要陪世超的,哪怕他只是一个飘在另一个世界的影子。所以我人在哪里,是出家还是留在尘世,都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本来,若是世超活着,我和他成了亲,我就是笑笑和玉宝的表嫂,将他们抚养长大,本来是我的责任。可如今我没有办法去做了,孟雨你要好好待他们。” 孟雨心里痛得不行,他倾心爱的人,最终决定守着另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已经是一缕孤魂。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各种情感交织出来的,只是一个痛字。 江绿萍当然能理解孟雨的心情,她轻轻地说:“孟雨,姐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就只能尽量去帮你。况且,世超是李忠义和静仪害死的,他们应该已经潜入大夏,我是死也要为世超报仇的,若是接了师太的衣钵,或许我的心愿可以早些得偿。” 孟雨心里怎么也接受不了江绿萍会成为尼姑的现实,他摇着头道:“姐姐,李忠义我是必须要杀死他的,姐姐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吗,你就一定要这么样的去操心所有的事吗?” 江绿萍看着孟雨,微微笑了一下。这还是郭世超死后,她第一次笑,她抬手轻轻抚着孟雨的脸颊:“孟雨,姐姐谢谢你了。姐姐始终知道,你是对姐姐最好的人。可姐姐的想法,你其实能了解,只是不能接受。况且,江战去了海西,我在河东,有事可以随时接应。总之,我不论去了哪里,你和孟大人的事,都是我的事。当然,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是不放心江战,我要离他近一点,而且有实力能帮他。” 孟雨大吃一惊:“姐姐!你怎么知道江战去了海西?是江大哥告诉你的,还是爹爹告诉你?不可能,爹爹不可能告诉你的,他连我都不告诉……” 江绿萍一双温柔好看的眼睛仍然盯着孟雨,一如她平时不紧不慢的样子,徐徐地说:“上次在玉峰山,你仍然不肯告诉我实情,我只好偷偷潜入孟大人府衙。江战的来信是朱妙带来的,我自然很注意和海西有关的文书。果然找到了两三封信件,他们之间用的是密语,而且江战改了名字,可是他的字迹我是不认得的吗?江战是我弟弟,我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就不见了,哪怕是大哥告诉我他在某个地方过得很好。” 第四一四章 援兵 孟雨惊到说不出话来:“姐姐,你胆子也太……” 江绿萍仍然娓娓地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就是被发现—当然我会不让自己被发现的。就是被发现了,对孟叔叔,我还是不很害怕的,不是吗?” 孟雨一时无语,无论江绿萍如何能干,刀法如何高强,他平时接受的,总是她温婉可亲的那一面。现在他才知道,她的才智和胆识,或许是他以往完全不了解的。 江绿萍又微微露出微笑,笑容里却是说不尽的忧愁:“所以,孟雨,姐姐这一辈子,注定没有自己的幸福,注定要去替别人瞎操心,你也就不要再阻拦了。” 孟雨呆了一下,突然又抱住她:“姐姐,孟雨舍不得你,你不要走!”他虽然这么说,却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绝望,他知道,他是一定留不下她了。 江绿萍轻轻拍着孟雨的后背:“孟雨,你真的好孩子气,听话。日后青虹派会给你最鼎力的支持。” 孟雨闭上眼,泪水流了下来,他心里只是无力地在说:“不要,姐姐,孟雨并不要你做这些,只要你幸福……” 江绿萍终于骑着马在春天的绿色中走远了。孟雨再一次在世事变换中,油然生起一种无力感。 “绿萍最终还是不肯留下来?” 孟定国也觉得自己是多余一问。孟雨坐在桌边,低头呆呆地看着茶杯里凝固了一般的清碧色茶水。江姐姐走了,像是把他的心也带走了。这一走与平时不同,她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但只要能有她自己的幸福,他也认了。可这一次,她是和这红尘彻底绝缘了,只带走了郭世超的一个影子,留下了她对他的愧疚。 孟定国叹了口气:“早知道沈赫昌这么快就反了,爹当时要多扛一扛就好了。你娘也求爹扛一扛,可这不是爹扛的事情,是江承天要扛,爹怎么能让江承天再增加压力呢,哎!” 孟定国想起自己当年对心爱的人爱而不得的心情,就想老天为什么又要惩罚到自己儿子头上。自己最终还是将心爱的人娶到手了,而唯一的儿子,这么懂事聪明又孝顺,竟然如此不幸,付出那么多,可就是不能得到最心爱的人。 孟定国拍拍孟雨的肩膀:“孟雨,爹太对不起你了。你若不是我儿子,也不会受这份情伤。爹也有年轻的时候,知道情伤有多折磨。” 孟雨的眼泪又流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这么脆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眼泪实在流得有点多。 他站起来:“爹,虽然孟雨总跟您过不去,但从来以您为荣的,但愿我不要给爹丢脸就好。” 孟定国慈爱地捏捏孟雨的肩膀:“好儿子,爹也很以你为骄傲呢。这次要不是你夺下城门,又去帮你表哥,战局怎么样真不一定。” 他放下手,把两手放到背后,抄着手站着,很霸气的样子,无比骄傲地说:“我就知道,我儿子永远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他老爹最大的支持!” 郭世超下葬之后,正是应少言要再次向叛军发起攻击的时候,隆玮竟然有消息了。他联络了各家亲王,英亲王终于出兵支援西玉州。而隆玮自己带着湖北的兵马马不停蹄地赴京勤王。 孟定国如释重负,但他知道。未来的凶险一点都没有减少,沈赫昌一旦狗急跳墙,必然引进北燕和大夏的军队,国朝面临的凶险局面自开朝以来前所未有。但还是有人在这个时候仍然不失满不在乎的本性,比如这个隆玮,哦,他现在还有了他的王妃。 孟定国已经第一时间让皇上复了隆玮义王的王号,并且封了沈婉华作王妃。皇上一提起沈家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也知道沈婉华之前就和康明王交情好,隆玮能带兵勤王,沈婉华也是功不可没的。 只是沈婉华自己却陷入了无限期恐惧与烦恼当中,她的父亲,兄长和姐姐,竟然无一例外的叛反国朝,她虽然胆大迷糊,在这件事上却可以说是家里唯一个乖乖女。她听到父兄造反,姐姐逃出宫的时候,第一感觉是他们为何叛乱国朝,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应该支持父兄。她心里无比担心自己的亲人,但是隆玮起兵入京,她还是跟着自己的新婚夫君一起来了。 她接受了皇上封义王妃,却提了个条件,就是不要公开她与隆玮成亲的事情。对于父亲和姐姐来说,自己仍然是那个失踪的女儿与妹妹。 隆玮心里很疼惜她,但他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甚至于表示他对她的好也是有点粗暴的:“战场上见了,互相都不可能容让的。我守候的,是我祖辈的江山。但是,”他盯着沈婉华,“我也不会让你去做劝降那种事情。你爹想造反一定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姐姐更是在宫中一直筹划。” 沈婉华低了头,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弱小。她怎么可能不担心父兄和姐姐,然而似乎她根本无从选择。 “他们都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总要让他们见到我。”沈婉华郁郁地说。 隆玮不由分说揽住她:“能为你做的,我一定都为你做。但是战事到了这个地步,实在太危险了,也许身首异处的那个人是我呢,你急着见他们做什么……” 他反正一向口无遮拦,沈婉华已经捂住他的嘴,呜呜地哭起来:“不许胡说!” 隆玮闭了嘴,他一把搂过她,使劲地吻她,把她像小猫一样紧紧搂在怀里。顿时沈婉华就安静了,伏在他怀里只是啜泣。少女的心里,总是对自己最爱的男人无比信任的。在她心里,那个人是无所不能的。 隆玮心里是很宠她的。但他也没料到沈赫昌这么快就造了反。他总有一种侥幸,也许他只是争权夺利,不会起反心。谁知一瞬间天地变换。 他自己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回到湖广,因为他还是皇上的罪人,孟定国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是他放的隆玮。二王起兵后,关隘都加强了守卫,到进入湖广境内的时候,他确实遇到十分严格的查验,还好巧遇嫁到南越之地的姑姑昭福公主,才坐在她的马车里过了关。姑姑和姑父印国公早就对沈赫昌不满,也察觉到沈赫昌的反意,因此助隆玮回了湖广,从郑领卫手里接了自己的兵马,而郑领卫也和他告别,驰援西玉州去了。 第四一五章 神探与王爷 如今战事已发,狄英首战败退,更坏的形势一触即发。隆玮带兵多年,在军事方面他比皇上有威望。他很明白,目前的形势,鹿死谁手,尚未得知,自己除了专心战事,不能将沈婉华的事情扯进来。 孟雨见到了隆玮,他们不是很熟,但也并不陌生。毕竟沈婉华与隆玮,算是孟雨撮合的,虽然他实在不是个愿意管这些闲事的人。然而闲事却总是来找他。 所以沈婉华出来见了他一下,孟雨也只好口称义王妃,向她行了个礼。 沈婉华抱着那只总是喵喵的小黄,现在它长得大了一点,仍然很慵懒地伏在沈婉华怀里。幸福总是那么短暂,今天的沈婉华心事重重,但她也知道没办法向孟雨讨什么主意。眼下,或者她的丈夫给她主意,或者她自己拿主意,也只能如此了。 她只向孟雨问起郭世超。她被李忠义劫持的时候,郭世超为了救她受了伤,今天竟然已经战死沙场。这个最初对她有好感的青年就这样没有了,也令她看到了战争的残酷,她不明白为什么父兄甚至姐姐,要蓄意挑起这场战争,难道姐姐贵为皇后,还不够满足? 孟雨并不很想和她讨论郭世超的事情,他淡淡地说:“世超最终还是死在那个李忠义手里,我不会放过他。但李忠义,却是被你姐姐收买的杀手而已。” 沈婉华沉默了。 隆玮摸摸她的头,让她抱着小黄先回屋里歇着。自从他们来京,就将张婶也按到一起,让沈婉华暂时有了温暖和可依赖的感觉。 孟雨对隆玮道:“王爷关心的是战局大事,孟雨只是想告诉王爷,当年在那件长袍上做手脚的,确实不是皇上,而是皇后。皇后就是要给皇上栽赃,康明王其实心里很清楚。他并没有一定要将皇上反掉,只是想通过起兵让皇上认识到不要随便猜忌自己的手足,不要再分裂国朝的力量。” 隆玮沉默不语,半晌才道:“皇兄一直就知道陷害萧梦时的是什么人,本来他是想积聚力量对付他们,替萧梦时报仇。后来他发现,皇上不觉醒,他就永无机会,所以才提前起事,让皇上明白这个道理。” 孟雨淡淡地道:“但皇上将王爷关起来,明显并没有接受康明王的兵谏吧。” 隆玮一双如炬的眼睛盯着孟雨:“孟雨,你想告诉本王什么?你分明对皇上的态度和从前不一样了。” 孟雨仍然淡淡地道:“没有皇上,皇后和沈赫昌闹不到今天这么大。” 隆玮点点头:“本王明白,七年前孟大人被毒杀,其实是皇上和皇后合谋的。但皇上明知事情是皇后在背后一手策划,却在孟大人再次出山之后,仍然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还继续给沈赫昌和沈炯烈加官晋爵---孟雨你不会今天才知道这些事情吧?本王可是早就知道这狗皇上肚里装的什么坏水。” 孟雨仍然淡淡的:“之前我只是怀疑,这次沈赫昌造反,让我确定了而已,并且是皇后亲口向我承认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隆玮顿时笑不可支,半天才止住笑声:“果然是神探,一定要有确定证据才肯认定事实,这个内幕,本王猜都猜到了。本王是靠直觉下结论的……” 孟雨冷冷地看着他,隆玮笑了半天才发现孟雨表情有异,转而问道:“孟神探,你对本王的说法有什么疑议吗?” “没有。”说过这句,他看着隆玮,“这次战事结束,王爷在国朝,会是个什么角色?” 隆玮愣住了,看着孟雨,“你说本王是个什么角色?” 孟雨笑笑:“权力应该对皇上有所威胁了吧。” 隆玮虽然一向胆大妄为,却惊住了:“孟雨,你胡说什么。虽然你是孟大人的儿子,也不能口无遮拦。” 孟雨脸上的笑容仍然淡淡的,他始终就是这样一副表情,不急不徐:“王爷,如果不想被皇上忌恨,做事就小心些。孟雨是孟定国的儿子,可孟定国都能被皇上毒杀,那么王爷呢?” 孟雨走近隆玮:“王爷多年征战,执掌重兵,对这场战事却并没有下过结论。但是孟雨告诉王爷,此次国朝必胜。孟雨要求王爷一件事。” 隆玮勃然变色。 他当然知道孟雨和孟雨的爹是完全不同的人。孟雨的爹关心的是国朝的危亡,是替皇上分忧解难。而孟雨,他除了探案之外,更关心的恐怕是自己的爹爹在国朝的命运。七前的毒杀案,深深刺激了孟雨,当年他没有能保护自己的父亲,不知道痛悔了多久。如今他必是不允许自己的父亲受到半点伤害,因此那个皇上在他眼里,其实和仇人差不多。 孟雨继续说着,始终是那副平静的态度:“此战若胜,王爷的权力自不必说。孟雨并不求王爷别的什么,只希望王爷注意自己的安全,皇上不会甘心给王爷权力又不得不给王爷权力。所以我要王爷保重自己,才有可能保我爹爹不再有杀身之祸。” 隆玮愣愣地看着孟雨:“你是说……” 孟雨仍然淡淡地:“王爷和爹爹互相关照,孟雨才能放心。” 隆玮摸摸脑袋,他是很聪明的人,大概明白了孟雨的意思。 “那你呢?孟雨,你不保护你老爹,你要干什么去?” 孟雨笑笑:“我一个无业游民,能做什么。这场战事中,会有一些危险要解决,我随时做好回不来的准备,我不放心爹爹。” 隆玮皱着眉:“孟雨,你不是被郭世超的事情刺激了吧。不过我答应你就是。” 他随即又仔细地看着孟雨,孟雨向后躲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小王爷就是这样的,做事说话无全遮拦。 隆玮笑嘻嘻地:“孟神探,我好奇怪,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就是这样探案么?你要想当官,凭你的才能和家世,还是问题么?你说你是无业游民,现在你还是年轻公子哥儿,有人宠着你追着你,难道你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也继续当无业游民么?” 第四一七章 鏖战 孟雨这叫一个气,但又不得不说隆玮问的倒是很直接很毒,自己当初也问过表哥同样的问题,应少言回答能在军中效力,娶妻生子孝顺父母就好了。自己还提醒他,他有一天会是应家军的统领,然而他却并没有这样问过自己。 想了想,他突然气愤地说:“我老婆要开医馆,我给她打杂好不好!” 隆玮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好吧,孟神探,你的志向相当高远。先祝你早日喜结连理,再祝你的未婚夫人医术早日学成。” 等孟雨走了,隆玮收了笑容。当初允许亲王掌兵,也是孟定国和太皇太后商量好,为了挟制那些如沈赫昌一样有异心的军中大吏而专设的。这也是让朝中力量互相牵制。但皇上始终想控制孟定国,也想限制亲王,孟雨说的是有道理的,自己只有和孟定国互相支持,才能反过来限制皇上。 然而他根本忽视了孟雨的一句话,孟雨要他首先保得自己安全。隆玮是个大而化之的人,他喜欢冲锋陷阵,却往往将软肋亮给敌人。 事不宜迟,隆玮旋及带兵和应少言汇合,向狄英和沈炯烈的军队发起攻击。这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战斗。 四员武将,全都是最硬朗的带兵方式,手下的军队俱都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这一场硬仗,打了两天两夜,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仗打得很惨很惨,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孟定国依然骑马站在高坡之上观阵,到了第二天,皇上竟然亲临督战,国朝军队应该是胜局已定了。 狄英和沈炯烈的军队都是深入京师腹地,尤其河东后援被切断。给养、装备和兵力都得不到补充,因此在双方都伤亡惨重的情况下,叛军的形势更为不利。虽然狄英一杆枪如入无人之境,杀死杀伤无数国朝士兵,但他的力量也终究有限,在战事最激烈紧张的时刻,沈菲儿竟然被国朝军队捉走了。狄英大喝了一声,横枪扫倒一片围上来的国朝士兵,想将沈菲儿抢回来,却不想更多的国朝士兵如潮水般涌上来,他只能带着手下的近身卫队与国朝军队厮杀,无法再去顾及沈菲儿。 沈菲儿被带到了皇上和孟定国所在的高坡之上,皇上气坏了,跳下马,过去怒骂了一声贱人,抬手就给了沈菲儿一耳光。沈菲儿向一边栽倒,差点摔倒在地,被抓着她的两个国朝士兵抓住才没有倒下。已经冲到离高坡几箭之地的狄英看到这一切,眼睛都红了,大吼一声,将长枪抡圆了一扫,又扫倒一片国朝士兵,随即单人独骑纵马向高坡上冲过来。他白袍白马长枪,来势迅猛,国朝士兵看到他杀得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心生怯意,纷纷向后退去。 孟定国对皇上急道:“不要刺激狄英,将皇后带下去!”他一时情急,竟然仍称沈菲儿为皇后。 孟定国随即对应少言道:“少言,你去挡狄英!” 应少言应了一声,提枪就冲下高坡,他对着退散的国朝士兵喝道:“不许退后!我自会击退他!” 不知为什么,他不愿意说出将狄英杀死的话。却随即迎上狄英。狄英一枪如闪电般向应少言刺过来,应少言微微一侧身,让过枪尖,用自己的长枪啪地一声架在狄英的枪杆上。 狄英已经杀了半天,体力消耗很大,被应少言枪一架,不由手臂发麻。但他咬牙抓住枪杆,怒喝道:“应少言,我就在这里领教你的枪法!” 应少言微微一笑:“狄大人,你资历比我深,才能比我强,少言只是后辈。只是,若不辩黑白,战场上再勇猛又有什么用。” 狄英已经血染征袍,白色的战袍已经成了红色。他盯着应少言:“我没有你的好命,你家世好,心爱的人等着你去爱她娶她。我不这样拼了命,什么都得不到。十几年,我才等到今天,我从不怕别人指摘我,你不用给我讲大道理,不妨用枪来教训我更实在。” 应少言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这个救过他的人,他冷冷一笑:“狄大人,你是救过我,但如今敌我已分,郭世超也死在你手上,我不会对你容情,就让我们用枪来对话吧!” 他话音一落,枪杆一甩,啪的一声枪尖弹出,长枪已经向狄英刺了出去,狄英二话不说,也抡枪架住,两个人打在一起,果然是招招致命,都没有对对方有半点容情。 这时,沈炯烈也知道沈菲儿被俘,他的精锐还在,急忙一边侧应狄英,一边分兵去救沈菲儿。 孟定国带的人并不多,沈炯烈急于将妹妹救回去,亲自带着精锐向高坡上攻击,攻势很猛。 狄英远远看到沈炯烈带人去救沈菲儿,心里稍微安心,于是加紧几枪,便夺马而走。应少言知道皇上也在那里,孟大人肯定会先护驾,自己也不敢跟狄英恋战,急忙回马去保护皇上。 沈炯烈趁机劫走了沈菲儿,狄英心里也惦记着沈菲儿,更无心恋战,也急忙和沈炯烈会合。沈炯烈道:“狄大人,我们先退兵休整再战吧,不缓一缓,形势对我们太不利了。” 狄英看到沈菲儿已经抢回来,对这个大舅哥简直要感激涕零了,急忙道:“好,就听沈大人的。” 孟定国和应少言护着皇上后退到京北镇,隆玮也收到孟定国的军令,匆匆收兵。回到京北镇孟定国的临时行辕,可把隆玮气坏了,冲着皇上咆哮:“你瞎来捣什么乱?贻误军机!要不是救你,今天就把狄英全歼了,现在放了他活着回去,皇上还在继续喜欢他是不是!” 皇上气得脸都白了,却也没法和盛怒之中的隆玮争吵。孟定国忙道:“义王殿下不要激动,我们的军队也很疲乏了,先休整一下吧。否则死人太多,也太不体恤士兵了。” 皇上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隆玮骂完,气也消了。孟定国对隆玮道:“我们算是大胜,狄英的人基本不剩什么了。你们要知道,如果我们胜得太快,那么大夏如果出兵,就麻烦了,我正在想办法调停大夏宁西王。好在西玉州有英亲王和郑领卫支援,形势稍微缓了一下,我们不要太着急。” 隆玮将刀扔在孟定国的帅案上:“孟大人,您就知道向着那个狗外甥!” 孟定国心说,你和他是堂兄弟,他是狗,你是什么? 不过没好意思说出来,只道:“沈菲儿能被救回去,说明沈炯烈还有实力。其实他兵法韬略比不上狄英,只是狄英被沈菲儿所累,作战指挥都有失常。” 隆玮冷笑一声:“沈菲儿给皇上当了十多年皇后,还倍受宠信,皇后娘家也是气焰嚣张,一步登天,这皇上还真是有一双慧眼。” 第四一八章 得胜 这时狄英和沈炯烈已经退到一处山坳下扎营。沈炯烈道:“菲儿受到惊吓,好好休息吧。狄大人今天也战得艰苦,也好好歇一宿。我们明日再商议军情。” 沈菲儿看了狄英一眼。狄英会意,忙道:“光凭我们的实力,取胜几乎不可能。何况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去支援令尊,这仗如果这样打下去,就失去意义了。” 沈炯烈皱着眉:“狄大人,我们还是明天再商议,你和菲儿都需要好好休息。而且我还在等军情奏报,知己知彼,仗才有的打。要说对爹爹,我是心里最急的。但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狄英却马上怒气满盈:“沈大人,我刚才说的你没有听清吗,光靠我们的力量,已经不可能在京城取胜,更不可能攻下京城。我们需要联合其他力量出兵。” 沈菲儿急忙拉狄英:“狄英,你不能对大哥这样!我们先去休息吧。” 狄英怒道:“眼下时间紧迫,再拖下去战机更要贻误,我们的力量本来就比不上孟定国,况且现在亲王也支持他们。这场仗本来就需要速胜,眼下还拖得吗?” 沈炯烈看着狄英,他是个很憨厚很平和的人,但他终究是一个武将,他用不像他的很严厉的口气对狄英道:“你想要的其他力量在哪里?你是想勾结大夏吧!” 狄英脸红了,随即又白了:“沈大人,你觉得依靠外族力量取得国朝统治权,是不可接受的吗?” 沈炯烈冷笑:“当然不能接受。” 他又沉默了半刻,才道:“我同意造反,是想满足爹爹的愿望。这个人当皇上,或者那个人当皇上,于我不论情愿不情愿,但那是爹爹,我只能为他而战。但勾结外族,我沈炯烈是绝对不做的。” 狄英冷冷道:“可令尊已经联络了北燕,如果在西玉州战事不力,北燕即刻出兵,难道不是吗。” 沈炯烈点点头:“看来爹爹更信任你,我是今天才知道。” 沈菲儿啊了一声,她已经看出,沈炯烈分明和他们发生了严重的分岐。并且,她十分了解这个刚刚正名的大哥,他是个最听爹爹话的孝顺儿子。如果他明知道沈赫昌已经勾结了北燕,仍然反对狄英与大夏联络,那么这个哥哥是注定不会再支持父亲的了。 一时间,她突然觉得好难抉择,而且狄英的人马现在远少于沈炯烈的人马,如果沈炯烈不答应,就连她和狄英也无法去西玉州帮助沈赫昌,那他们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狄英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已经都起事了,沈炯烈突然撤火,他一时无法决断下一步该怎么办。此刻,军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一时陷入僵局。 半晌,沈菲儿突然一咬牙,身形一闪,已经站在军帐的门口,挡住了紧闭的门。因为是商议军情,外面的人没有传唤是无法进来的。 沈炯烈一惊:“菲儿,你要干什么?” 沈菲儿咬牙对狄英说:“愣着干什么,杀了他!” 狄英下意识的抓剑在手,却仍然看着沈炯烈发愣。 沈菲儿也将剑抽出来:“大哥,菲儿知道你是不会再支持爹爹了。菲儿若是留了你的命,那爹爹和菲儿就都没有命了,我和爹爹谋划了十几年的心血也都会前功尽弃。今天,菲儿就做个恶人。” 她随即厉声对狄英道:“杀了他!你听到没有!” 她的声音尖利得不像她自己的,一边说一边泪水却流了出来。 狄英惊呆了,他怎么可能在一时之中做出决定。 他看看沈炯烈,又看看沈菲儿,战场上骁勇的他,遇到这种事情,却完全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沈菲儿流着泪对沈炯烈说:“大哥,你是不是想好了?想好了不要爹爹,不要我了。还有现在都没找到的婉华。你想好了没有?” 狄英慢慢提起剑,他一生都没有这么犹豫过。但他也知道,沈炯烈连沈赫昌都不打算听了,而他的兵力还在,如果阻止自己联系大夏,那么很快自己这条线就支持不住了。 沈炯烈没有看狄英,只是看着自己的妹妹,半晌他才慢慢说道:“菲儿,我已经造反,根本没有退路了。确实如你所说,和外族合兵攻打国朝,还有几分胜机。但是,” 他的眼睛盯着沈菲儿:“我沈炯烈不会做这种事的。我造反已是死罪,今天就将命给了你。你和狄英如何,爹爹如何,婉华又在哪里,我都管不了了。” 他说罢,如惊风闪电般抽出剑,反手便横剑自刎了。 顿时鲜血迸现,他高大的身体也如一段巨大的木桩,颓然倒下。 沈菲儿惊叫了一声“大哥”,便扑了上去。抱着沈炯烈大哭起来,她这十几年,绞尽了心机,费尽了脑汁,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失败。 当初,因为沈炯烈太憨厚正直,沈赫昌一直没有告诉他与外族勾结的事情,只是想一旦真正造反没有退路了,这个老实的儿子也就会顺从自己的意愿,那时再讲与外族联合,沈炯烈就也没有办法反对了。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个儿子终究是武将的性子,说不要命,就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 沈炯烈一死,狄英控制不住沈炯烈的军队。只有原来沈赫昌放在沈炯烈手下的一些嫡系人马和将领留了下来,其他人都纷纷开小差走了。走的时候还掳走了不少军粮和军资。 而大夏金平王真的出兵了,但是战场离得大夏却太远。金平王刚进入河东就受到史延峰和三大派的狙击。而孟定国迅速与大夏国君宁西王联络,宁西王知道金平王又敢擅自出兵参与国朝的内斗,十分生气,也出兵在黄河对岸拦住金平王,勒令他将人马撤回黄河北岸。 狄英孤立无援,再骁勇也无济于事。他的人马很快打光,自己和沈菲儿都被国朝军队所俘。 孟定国急忙带军回到京城,就地休整,西玉州的兵力得到英亲王和郑领卫增援,也得到缓解。 第四一九章 探监 皇上已经快气疯了,狄英,曾经是他多么喜欢的国朝青年将领。如今,他喜欢的三个年轻武将,两个背叛自己,一个战死。而皇后的背叛,更让他觉得无法言说的耻辱。他狂怒中将狄英赐了凌迟,但孟定国问他对皇后的处置,他竟然迟疑了。孟定国不等他迟疑完毕便说道:“皇后也曾经是国母,不能动刀枪,就赐三尺白绫吧。” 皇上伸了伸脖子想说什么,孟定国已经拂袖而去。 皇后指使人害望珠想陷害皇上,却连累赵兰姿也死了,如果可能,孟定国倒是很有凌迟这个曾经端庄美貌母仪天下的皇后的意思。 笑笑听到狄英要凌迟处死的事情,异常沉默。她走到街上,街上的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都等着看这国朝开国以来少见的盛景。 从孟定国的角度来讲,他对这种残酷的处置方式一向不赞成,但皇上在盛怒之中。狄英不仅是造反,还勾结外族,并且还与皇后私通,在那个时候处个凌迟也不为过。 但笑笑已经承受不了。之前表哥战死,她送表哥下葬之后,仍然不能上街帮晴明散人摆医摊。她一闭上眼就会看到表哥残缺的尸身。她哭了好几天,哭得浑身颤抖,往往要孟夫人或孟雨紧紧抱着她安慰半天才能平静下来。 郭世超被下葬后几天,笑笑才又出来帮晴明散人。晴明散人叹口气,对笑笑说:“心里难过就不要急着出来了,我一个人也行的,你休养好了再好好跟我学医术。” 笑笑摇摇头,能做些事情还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然而很快,街上的人都有或好奇,或快意,或看热闹的心情聊着狄英即将被凌迟的事情。笑笑承受不了了,晴明散人看她脸色发白,知道她的心事,便对她说:“笑笑,你回家休息吧,过些日子再来。”笑笑点点头,默默地回到孟公府。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辗转反侧,狄大人虽然救了她,但她终于知道了他是坏人。表哥死得这么惨,她心里是绝对不会再原谅狄英。然而那个凌迟让她像做了恶梦一样,她恐惧得无法想象。更无法想象是狄英要受到这种刑罚。 应少言进了刑部大狱。 狄英是重罪,穿着囚衣,戴着重铐,坐在墙角。他仍然很好看的眼睛看着牢房对面的墙壁,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看到应少言进来,他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睛,淡淡地说:“你来干什么?”应少言道:“皇上已经下诏,明天行刑,我来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要交待。” 狄英淡淡地笑了一下:“你说呢?至少有一件事你应该猜到。” 应少言看着他:“你想见她?” 狄英对应少言双手抱拳:“我连郭世超都害死,自然在你眼里连人都算不上。念我当初救了你,促成你和小雪,求你让我见她一面。” 应少言无语。 狄英又道:“在战场上我就和你说过,你和孟雪,神仙眷侣。你们是无事生非,闹些闲气。我呢,我哪有这个资格。我等了她十几年。十几年没有见过一面,终于见面了,这是用血换来的。我罪孽深重,别无所求,只要你让我见她一面。” 应少言点点头。将狄英的脚镣去了,他不想说明天皇后也要被行刑了,想着就让狄英临死前全了心愿也就是了。 应少言今天一直心里不安。他恨狄英,狄英在他眼里是必死无疑的。哪怕只为了郭世超和双凤山庄,他也该死。 然而,他心里又无法忍住内心的忐忑,因为他和孟雪,是狄英成全的。如果没有狄英临时转了意念,他当时一个人面对狄英和易容人两个可怕的对手,注定当时就死在狄英和易容人手上,而也在现场的孟雪绝不能幸免。而且狄英应该想到日后他们将在战场上是敌人,却只是被孟雪的请求打动,仍然救了他。 他默默地带着狄英走出牢房,送他去旁边的女牢和沈菲儿见面。狄英冲沈菲儿微笑了一下。沈菲儿竟然毫不害怕,只是痴痴地看着狄英:“狄英,我们在另一个世界,还是会在一起的,是不是?” 狄英微笑着点头:“菲儿,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谁也拆散不了我们。” 带狄英回牢房的路上,应少言不时攥紧拳头又松开,他的手心已经出汗了。 他不想让狄英被凌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心事重重,而狄英却很平静。还没有走到牢房,一个卫士过来了。 因为狄英是重罪,除了衙役,还加派了京城守军来守卫。 “应将军,笑笑姑娘来找您。” 应少言急忙将狄英送进牢房,给他加上脚镣,这才让卫士锁了牢房,匆匆出来。果然看到笑笑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应少言问道:“笑笑,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笑笑拎着一个篮子,怯怯地说:“少言大哥。我知道狄大人要死了,他是我的仇人,他害死了表哥。但是他救过我两次,我能不能给他送杯酒送送行。” 应少言叹了口气:“笑笑,你别进去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做什么,都要考虑到孟雨。你不能给你们的感情设置障碍啊。” 笑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眼泪,她知道孟雨有多恨狄英。而且孟雨是个一是一二是二的人,一件事情不慎,或许真的要危及他们原本就不稳固的感情。笑笑年纪小,也是很明白这一点的。 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下,才又抬起头,对应少言道:“少言大哥,你让我去吧。去了我心里也就踏实了。我不告诉孟雨哥哥。” 应少言自己也是百般为难之中,看笑笑可怜,便说:“好吧,你给他送了就赶紧回去,不要让别人看到你。” 笑笑嗯了一声。 狄英看到笑笑,吃惊地睁大眼睛,随即面带羞愧。只有他自己知道,一直很孤独的他,心里很珍惜和应少言、郭世超,孟雪还有笑笑的友谊。 但是注定,他们之间是仇敌,有一天事情的本来面目会暴露出来,然而他仍然很珍视那段时光。他从来个性孤僻,是这些年轻的朋友让他的心有过片刻阳光。 第四二0章 下毒 他看着笑笑,很费劲地站了起来:“笑笑,对不起。你真的不必来看我。” 笑笑看着他:“狄大人,表哥死了,你心里不愧疚吗?” 狄英转过脸,不敢再看她。 笑笑又说:“大人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大人救过笑笑两次。那回你将笑笑从悬崖上扔下去,又攀下来救笑笑,笑笑都是知道的。” 狄英猛地转过头,吃惊地盯着笑笑。 笑笑突然心一酸,哭了:“狄大人,当时我没有把实情告诉孟雨哥哥,如果那个时候说了,孟雨哥哥早些将你抓起来,表哥也许不会死。笑笑恨大人,也恨自己。” 狄英惨淡地笑了一下:“你是应该恨我的,我也将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希望能对你和你表哥,有个交待。” 笑笑擦掉眼泪,从篮子里拿出酒壶和酒杯,倒了一杯酒。 “狄大人,你要死了,表哥的仇也就算报了。这杯酒大人喝了,算是大人救过笑笑,笑笑来送大人一程。” 狄英看着笑笑清秀的脸庞,他想起他为什么会怜惜这个小姑娘,她清纯的样子真的很像十几年前的菲儿。 狄英的视线模糊了,他接过酒:“笑笑,我不仅对你表哥愧疚,也对你愧疚。我就是个有罪的人,反正明天就一了百了,这酒我就喝了,谢谢你来送我。” 说罢,他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将酒杯还给笑笑。 笑笑低下头,轻轻地说:“表哥在地下,不知道会不会怪笑笑。” 应少言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他突然觉出笑笑的古怪,失声道:“笑笑,你……” 而狄英脸色也变了:“笑笑,你的酒……” 笑笑盯着狄英:“狄大人,你是笑笑的仇人。但笑笑不能看着你去受那么残忍的刑罚,笑笑今天就来送你。” 狄英已经觉得肚腹内如刀割般剧痛,他扶住墙,看着笑笑,喘着气道:“好,笑笑。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全尸。” 说罢,他已经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从墙边滑倒,倒在牢房冰冷的地上。 应少言震惊地看着笑笑,他刚才自己心思也走神,竟没有看出笑笑是有目的而来。 笑笑看着倒在地上的狄英,脸色惨白。 应少言突然明白过来,急忙拿起篮子:“笑笑,你赶紧回家。” 笑笑浑身哆嗦,快要走不动了。应少言拉住她,将她拖出牢房,让卫士将牢房锁上,然后不由分说将她拉到街上,让一个卫士找了辆马车送她回孟公府。 孟雨看到笑笑浑身筛糠般地抖着,被卫士送回来,吃了一惊:“笑笑你怎么啦?” 等笑笑吓得快要昏厥地将事情经过颠三倒四说了一遍,孟雨快吓疯了:“笑笑!你害死表哥了!” 笑笑吓得直向后退,孟雨一把抓住她:“你怎么敢干这种事情,表哥在场,他有守卫之责,他脱不了干系。” 笑笑拼命抖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去找皇上自首。” 孟雨紧紧捏着她的手腕,震耳欲聋地喊着:“你自首也没有用!狄英在他手上出的事,他是重罪!” 笑笑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应秀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跑过来,看到他们俩的情景,急忙说孟雨:“孟雨你那么凶干什么,笑笑本来就心情不好,你吓她干什么?” 孟雨急的:“娘!出大事了!” 说罢,他将笑笑推给母亲:“娘,看好她,死也不能让笑笑出门!” 话音未落,他已经飞快地跑出屋,一直跑到前门,解开马缰绳,跳上马向宫中飞驰而去。 皇上也是突然接到消息。事实上还在应少言自首之前。应少言并没有可能向皇上直接自首,而是依例向府衙自首。 皇上是个阴险的皇上,却不能说他是个完全昏庸无用的皇上。他的眼线早已经看到应少言带着惊慌失措的笑笑出来,并且派人将她送走。 皇上微微一笑:“应正云的儿子好像出道以来一直不怎么顺利,而且总是和女人有关。将他宣入宫中!” 皇上私见了应少言。他是个胆子很小的人,总是怕有人刺杀他,但他对于应正云和应少言都可以单独召见,皇上心里对谁会威胁他生命倒是很清楚的。 “少将军,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呢?” 应少言无语,但又不能不答。面对皇上,他早已经要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但他仍然心有些紧张,低头道:“臣有罪,是狄英之前救过微臣和孟雪,所以臣不想让他受凌迟之刑。” 皇上心说,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还在这里扛。好吧,要的就是你来扛。 “少将军,朕已经打算国朝平静之后将西玉州的防务交给你了,你的父亲经历这么多年风霜,也该好休息休息。如今,你出了这样的事情,让朕如何裁决?” 皇上一直口气温和,突然站起来,很严厉地道:“应少言,你竟然敢抗旨私纵敌囚!” 应少言浑身震了一下,急忙跪倒:“微臣罪该万死,只请皇上降罪。” 皇上叹了口气:“起来吧。” 应少言平时几乎没有和这个皇上打过交道,他罪籍二十二年,脱罪不过几个月,却出了这么多事情。他知道这个皇上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剥夺爹爹的官职,却还要爹爹替他卖命,而且还要枉担一个弑杀太后的罪名,让爹爹这一生都翻不了身。 然而他不是孟雨,他只能忍。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如今孟雪还有身孕,他不忍,顷刻之间不知什么灾祸又会降临下来。况且,这次他是真正的让皇上抓住了把柄。 皇上走到应少言身边:“狄英是朕什么样的仇人,又对国朝犯下什么罪,你身为国朝将领,知道得很清楚。但是你仍然敢抗旨,那朕就不得不降罪于你了。” 应少言低头道:“微臣罪不容赦,听凭皇上降罪。” 皇上阴阴地笑了一下:“少将军,这次和狄英沈炯烈的决战,孟大人是要栽培你,朕看得很清楚。你呢,当然也很出色。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国朝的战事,还没有结束,你继续去西玉州陪你父亲御敌吧。但是,朕不能不惩处你,你的职务朕就给你免掉了,至于什么时候你能将功折罪,那就看你自己了,朕也会和孟大人商议的。” 第四二一章 惊变 应少言心里想,自己真是几起几落,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好在皇上没有太降罪,自己也能回西玉州与父亲见面了,而且帮父亲打仗,也是自己心里一直渴望的。皇上也是狡猾到了极点,既要用自己父子卖命,又不甘给荣华富贵,想当初皇上对皇后和国丈却是多么的慷慨。 但事情出在自己身上,有了这个结局,已经是万幸了。皇上要是发怒,将自己关到大狱里,也不是不可以的,那就还害了父亲。 他急忙叩头:“谢皇上隆恩。” 皇上竟然亲手将他扶起来了:“少将军,辅国公很看好你,朕又何尝不是。西玉州这一仗你如果再解救国朝危难,朕会考虑你的复职。” 应少言也知道,皇上都是恩威并施的,好在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没有职就没有职,和从前罪籍相比,能有军职能有事做已经很好了。 应少言正要告退,突然刘成在外边道:“启奏皇上,孟雨来了。” 皇上示意应少言站到一边:“让表弟进来吧。” 孟雨急急进来,给皇上行礼:“皇上,孟雨听说皇上将应将军叫来问话,冒昧过来问一下。请皇上不要怪罪。” 皇上嗯了一声:“果然表弟就是表弟,说话腔调和少将军就是不一样。主动找朕可是难得啊,有什么事情?朕给你做主。” 孟雨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说道:“应将军是孟雨的表哥,听说被皇上宣召,但皇上以前并未单独宣召过表哥,孟雨担心,所以过来。” 皇上真的有点生气了:“孟雨,应少言是你表哥,朕也是你表哥。你急急忙忙跑过来,是觉得朕不会秉公处置吗。” 孟雨知道今天是自己理亏,他一向在皇上面前也是清高的要命,现在突然自己理短,处于这么一种尴尬的局面,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而且他知道应少言不可能供出笑笑,肯定是将责任全揽了。而笑笑是自己的未婚妻,他本来不应该让表哥承担这个责任,但自己当时不在现场,也没有办法去揽。而且笑笑又是那么可怜的孤儿,连郭世超都死了,他也不能为了表哥就将实情说出来。 一时间他这个聪明的神探真的坐蜡了。想了一阵只好说:“孟雨只是想知道皇上如何置表哥,孟雨为皇上探案也有快一年了,也遇到多少次生命危险,受过伤,只要是为国朝,孟雨替皇上做多少事都无怨无悔。表哥是个老实人,他即便触犯国法,也是因为他太善良,孟雨今天就请皇上从轻处置表哥,孟雨愿意以身家性命来保。” 皇上盯着孟雨,半晌才道:“孟雨,人人都说你没私心,朕今天看你的言行,却并非如此啊。应少言不肯供出韩笑笑,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吗!你在这里要朕从轻处置你表哥,你心里还不是护着老婆,又有什么秉公可言!” 孟雨惊住了,应少言也惊住了。 应少言急忙又跪下:“皇上,这件事是微臣所做,和别人并无关系。” 皇上冷笑着对应少言道:“有人都看见韩笑笑进了刑部大狱,你又送她出来。而且她进了狄英的牢房,守门卫士也是看见的!” 孟雨也呆了,原来皇上一切都知道,可他无论如何不能让皇上处罚笑笑,但他也知道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皇上看着孟雨:“狄英是多重的罪,表弟你不是不知道吧?他不仅叛反朝廷,还弄得朕面上无光!笑笑在牢房里做了什么除了应少言没有人知道,但是大朝会的时候,表弟你高傲得要命,不给朕面子,不肯来赴会。可那天韩笑笑在宫中迷路,却遇到了朕和皇后,当时狄英就是和她在一起,正要送她回景华宫。我说那天皇后怎么一脸不高兴呢,他们早就打过交道,孟雨你却不知道这件事吧。” 孟雨一时无语,那天知道笑笑要进宫,他自己有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却不想去,也没有想到应该照顾笑笑,只觉得她和母亲舅母一起应该不会有事的,却不想笑笑再次遇到狄英,竟然还被皇上看见。也难怪皇后会派静仪去刺杀笑笑,原来都是嫉妒的结果。 应少言看孟雨也呆住了,急忙道:“皇上请听臣解释,之前狄英两次救过笑笑,所以她想见狄英,但郭世超是在攻城中战死的,笑笑也知道狄英死罪无赦,也是她的仇人。是臣同意她见面的,而狄英被毒死,却只和臣一人有关。” 皇上不接应少言的话,却看着孟雨:“表弟,你同意不同意应少言的说法?你可以给朕再重复一遍吗,这件事是应少言所做,和韩笑笑没有一点关系。” 孟雨血都凉了,脸也白了,他向皇上跪下:“皇上,是的,是笑笑毒死了狄英。笑笑是孟雨的未婚妻,请皇上放过她。” 应少言吓呆住了:“孟雨,你疯了!” 皇上瞪了应少言一眼:“你闭嘴,在一边儿等着,是不是要朕加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皇上看着孟雨:“朕今天知道你对自己的未婚妻有多深的情意了,可以让自己的表哥背锅,可以向你从来瞧不上的朕低头。” 孟雨跪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上看着孟雨,半晌才道:“你这个神探也很笨,韩笑笑是郭世超的表妹,朕念及世超,怎么会治他表妹的罪,你也是太情急了,或许你太爱你的未婚妻。你回去吧,朕已经免了应少言的职,不再多做处罚,他即刻会赶回西玉州帮他父亲应正云对抗北燕。” 皇上又接着对孟雨道:“你也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应少言就是追究死罪,也不能说过分。他玩忽职守还两次欺君,你说该如何办?如今的处置,已经是朕殊为宽大了。韩笑笑做的事,我也就算在应少言头上,就如此处置了。孟雨你也满意了吧,可以退下了。” 皇上说罢,甩手出了殿。 孟雨呆呆地跪在那里,应少言急忙将他扶起来,他也像木头一样听他摆布。 “好了,孟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应少言看着孟雨脸色吓人,忙又好言劝道:“这不是没有事了吗,若不是今天出了这个碴子,我还不能马上回去帮爹爹呢。别乱想了,我们走吧。” 第四二二章 冲突 孟雨这才抬头看着应少言,半天才道:“表哥,孟雨真是对不起你。” 应少言忙说:“怎么会。笑笑是世超的表妹,又在我家住了那么久,就和我自己的妹妹是一样的,我帮她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又何尝不是,我们为了对得起世超,怎么也不能让笑笑受伤害。” 孟雨摇摇头,喃喃地说:“如果她真是我妻子,为什么不承担她该承担的。”应少言吓了一跳,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赶紧走吧,你也别瞎说。” 回到孟公府,孟雨直接就奔了笑笑的屋子,却没有找到她。原来孟夫人看到孟雨当时的情景,知道不好,赶紧把笑笑带到自己房里,已经将事情都问了个清楚。正好孟定国也在宫中,皇上已经先向他告知了处置结果,孟定国也是嘿然无语。这个笑笑,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但是又将应少言绕进去了。孟定国心说,我这个倒霉的侄子。 他回到家,正和应秀灵一起问笑笑,笑笑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只是哆嗦着不断重复:“孟叔叔孟婶婶,是笑笑做的,笑笑去自首,不要让少言大哥被皇上降罪。” 她一直只是重复这几句话,孟定国知道她已经被吓坏了。做了这么一个将天捅破的事情,笑笑只是十五岁的女孩子,也是事先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后果。 孟定国心里也是很郁郁,应少言是无端降祸,如果笑笑是个不相关的女孩子,自己甚至都可以说服他替一个可怜的女孩将事情承担下来。可笑笑是自己的儿媳,他和孟雨的想法就一样了,面对应少言不能不愧疚。但是又没有办法怪笑笑,只好安慰她说:“事情皇上已经处治,也没有怎么样惩罚少言,你不要害怕了,好好在家里休息,你也吓坏了。” 应秀灵将笑笑抱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身子一直在颤抖,也好言安慰她:“笑笑不要害怕,事情有孟叔叔去处理呢,你不用担心。” 她话音刚落,孟雨推门就进来了。 他甚至完全忘了对父母最基本的礼貌,进了门看到笑笑伏在母亲怀里,他的愤怒之火快冲破脑壳了,他冲着笑笑大吼:“韩笑笑,你竟然连喜姑姑连你表哥的仇都忘了,你还害我表哥!” 笑笑看到孟雨进来,吓得紧紧抱住应秀灵,不停哭着说:“笑笑错了,笑笑没想到会这样。笑笑去自首,我去自首。” 孟雨伸手抓住笑笑的肩膀,一把就把他从母亲怀里拉出来,对着她吼道:“你还想怎么样?你不折腾点事你就不开心是不是?你去见狄英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之前你就不说实话,替狄英隐瞒,害得你表哥都死了。今天你又不说实话,害我表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笑笑被他抓住,完全没有抵抗能力,身子簌簌抖得像风中的一片树叶,她拼命叫着:“孟雨哥哥,笑笑错了,笑笑去自首……”声音都岔了。 应秀灵吓坏了,急忙对孟雨道:“孟雨你疯了吗!快放开笑笑。”她站起来想去拉孟雨。孟定国看到孟雨像疯了一样,怕应秀灵出事,急忙大喝一声:“孟雨!你放手!” 孟雨气得脸都白了,仍然紧紧抓着笑笑的肩膀,瞪着她,半晌才猛地一推,笑笑朝后倒过去,应秀灵赶紧抱住笑笑,否则笑笑就要摔倒在屋里坚硬的砖地上了。 孟雨像失了控一样对着笑笑大叫:“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吼完,他不等笑笑回答,转身冲出了屋子。 应秀灵急忙安慰笑笑:“笑笑,你不要怕。孟雨只是担心少言表哥,现在少言没事了,孟雨很快就不会发脾气了。” 笑笑小脸惨白,惊惶到快要崩溃了。她心里一片茫然,她知道她真的是闯了大祸了。她为什么只顾着不想让狄英受那么残酷的刑罚,就会忘掉会害了少言大哥呢?又为什么自己的心事不肯告诉孟雨呢?因为那是不能说的。 她在应秀灵怀中抖着,一时觉得她再也没有可能和孟雨哥哥在一起了。 应秀灵将晴明散人请到家里来,让他给笑笑看看。笑笑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晴明散人开了个方子,应秀灵让家人去抓了药熬好,给笑笑喝下去。晴明散人特别在药里加了镇静的成份,笑笑喝了,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晴明散人这才对应秀灵道:“大战开始之前,贫道就想带笑笑离开一段时间。她和孟雨之间的问题其实一直都没有解决,两个人各有心结。笑笑对孟雨是很惧怕的。本来我想她跟我学一年医术,人长大一些,也成熟懂事一些,那个时候守孝也超过一年,可以成亲了,她和孟雨能够和谐。可笑笑不肯走,说战时孟公府事情多,她要给孟夫人帮忙,还要保护孟公府,如今果然出了这种事情。” 应秀灵叹了口气:“笑笑这件事情做的虽然不对,但我和孟大人都能体谅她。如果她对狄英不管不顾,倒不对了。只是孟雨性子太倔了,狄英是他的仇人,又影响了他表哥,而笑笑又不信任他,心里的想法不跟他说,几件事一起,就把他激怒了。” 晴明散人笑笑:“不是贫道说,令郎也实在是太不成熟。笑笑对他是全心全意的,即使有错,他也应该感受到笑笑的情意。” 这时笑笑已经醒过来。虽然药里有镇静的成份,但笑笑的心事实在太重了。她根本无法安稳的入睡,只睡了很短的时间就被恶梦惊醒了。她伏在枕头上又哭了,泪水打湿了枕头。她知道自己这次捅的漏子太大,尤其害了应少言,孟雨怕是再也不能原谅她了。 而她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她回想了半天,想着自己在西玉州时和玉宝在应府住的那段时间,苏伯母是多疼自己,小雪姐姐又对自己和玉宝多好。如今小雪姐姐身孕都四五个月了,自己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何有颜面再去见小雪姐姐呢。她一边偷偷地哭,一边恨自己。 哭了一会儿,她听到晴明散人在外面和应婶婶说话。她不再哭了,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慢慢扶着墙和门框走了出来,应秀灵看笑笑出来,吓了一跳。 笑笑本来伤和病就没有好,一直瘦得皮包骨头,好不容易稍微好了一点,又遇到这种刺激。眼下她瘦成一窄条的脸上脸色惨白,只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 第四二三章 退亲 应秀灵忙说:“笑笑,你身体那么差,怎么起来了?赶紧回去到床上歇着。” 笑笑没有回答,却走到应秀灵面前,抱住她:“婶婶,笑笑是个罪人。” 应秀灵搂住笑笑,忙说:“笑笑,你不要理孟雨,他就是这个脾气。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少言也没有事,你不要乱想,赶紧养好身体。” 笑笑抱着应秀灵,慢慢地说:“婶婶,笑笑知道,笑笑是没有脸再和孟雨哥哥一起了,婶婶答应笑笑离开吧。” 应秀灵大吃一惊,她扳住笑笑的肩膀,看着她的脸:“笑笑,你不要瞎说,不论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能说这种话。我们是亲人,是一家人。是亲人就要互相担待,互相原谅不是吗?” 笑笑低下头,躲到应秀灵的目光:“婶婶,和孟雨哥哥的婚约,就解除了吧。如今表哥也不在了,就笑笑自己做主了。笑笑记得叔叔和婶婶对笑笑的好,以后还会来看您和叔叔,但笑笑再也无颜再和孟雨哥哥在一起了,笑笑现在好恨自己。” 应秀灵对笑笑轻轻责怪道:“笑笑,你胡说什么,你表哥刚刚没有了,你哪里也不能去。这里是你的家,你不在这里,难道将婶婶和叔叔都当外人吗?” 笑笑抱着应秀灵,轻轻地说:“婶婶,笑笑真是对不起表哥在天之灵。叔叔和婶婶就是笑笑的家人,笑笑明白,所以把玉宝留下,笑笑眼下照顾不了他。等我跟道长去学医术,等将来可以自立了,再回来接玉宝。” 应秀灵轻轻一推笑笑:“笑笑,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现在还给婶婶治病呢,婶婶刚好一点,你走了,婶婶病发了怎么办?” 笑笑心一酸,眼泪又掉下来:“笑笑也舍不得婶婶,不过婶婶的病已经基本大好了,道长也这样说的。笑笑把药给婶婶留下来。笑笑也没有颜面去见苏伯母一家了,请婶婶帮忙告别吧。” 应秀灵呆住了:“笑笑,你不会是真的这样想吧?孟雨生你的气,可并没有不拿你当他的亲人啊。” 笑笑低下头:“笑笑没有办法和孟雨哥哥再在一起了,笑笑和他在一起感觉心里好沉重,实在是受不了。我想和道长去学医术,让哥哥也去找真正值得他喜欢的人吧。” 应秀灵这个机灵的女子,也知道笑笑也是很倔强的,她其实既有在这件事上的内疚和惭愧,又有和孟雨一起种种不能说的痛苦,他们之间实在不能说是完美的,应秀灵求救似的看着晴明散人。晴明散人笑了笑:“和贫道一起走,倒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笑笑和孟雨其实一直就是有问题的,只是这件事,夫人先和孟大人商量一下再说吧。” 他又对笑笑道:“今日你先在孟公府住着,为师明天一早再来听信儿。” 晚上很晚,孟雨才回来,他一直和应少言在一起。应少言知道这次孟雨是真的受了刺激,只能好言好语的开导他。 等孟雨回来时,应秀灵已经和孟定国商量过了。孟定国叹了口气:“这件事,让孟雨和笑笑决定吧。笑笑留下来,他们之间的结也很难解开。或许笑笑走出去了,可以不那么压抑,晴明散人说的是不错的。况且笑笑留下,就孟雨那钻牛角尖的脾气,少言被免职这件事他会没完没了的和笑笑掰吃。笑笑接连受了这么多打击,可孟雨本来就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他现在对笑笑的成见一时半会儿消除不了,更不能温柔体贴她,笑笑内心的伤恐怕更愈合不了,不如暂时不在一起。” 孟雨回来,孟定国告诉了他笑笑要走的事情。孟雨一时无语,他的狂风暴雨的脾气过去之后,留下的却是无限的凄凉,他似乎最后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在想,笑笑那么小,也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他们之间本来应该是很亲密的,可为什么他和笑笑都觉得这段感情很压抑呢。 他淡淡地说:“走就走吧,我能怎样。”可说完,却觉得自己的喉咙也噎住了,转身便走了。 他想起在双凤山庄宴席上,那个活泼又灵动的小姑娘,他们回西玉州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从来没有不牵挂笑笑,但笑笑除了很依顺他,却始终不将心里话告诉他,也不会主动向他倾述什么,只是被动地等着他。 第二天一早,晴明散人如约来到孟公府。 “京城大战结束了,我的药也用得差不多了。我那些药,好多也是西北藏地才有的,我带笑笑这一路,既行医也配药,想来有一年,笑笑也就回来了。” 笑笑抬起头,猫一样的大眼睛,眼睛里却半点光芒都没有,黯淡的像是就要熄灭的灯。 她向孟定国和应秀灵磕头告了别:“笑笑带不了玉宝,烦劳叔叔和婶婶了。以后笑笑会回来看看婶婶的病体康复得如何了。” 应秀灵也很无语,心里还直打鼓。晴明散人说笑笑和孟雨是有缘的,也说一年后会回来,但她怎么就觉得这个媳妇好像又要没有了呢?这可是订了亲的。 笑笑昨天坚持将订亲的金钗和玉坠都还给应秀灵。应秀灵知道笑笑做出这一步多不容易,她曾经是那么痴了一样却怯怯地爱着孟雨,如今却自己放弃了。 “孟雨哥哥,”笑笑向孟雨行了礼:“笑笑走了,笑笑做的错事,没有办法补救,也没办法面对这么多对我好的长辈和朋友。笑笑给哥哥惹了太大的麻烦,也许将来能有机会补救,也许没有机会,但笑笑不会忘了哥哥的。” 孟雨一时无言,他心里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动摇娶笑笑的决心。但笑笑自己要走,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也看出,自己昨天的暴怒,已经让笑笑承受不了。毕竟她之前又是受伤又是精神受刺激,而且郭世超刚去世不久,又让她精神受了一次重创。如果他和笑笑继续在一起,矛盾会随时爆发,或者裂痕会越来越深。 他淡淡地对笑笑说:“你走吧,祝你未来能有个比我强的如意夫君,我就不等你了。” 笑笑不由热泪滚滚而下,她只是年纪很小的女孩。但是她也懂得男女之间的情爱。孟雨就像她梦中的爱人,那么美好,那么让她憧憬。可是他们在一起了,她却格外痛苦。然而因为年纪小,她却始终不能明白,他们之间的问题在哪里。她对孟雨除了爱,还有怕。 孟雨看她哭了,之前的各种情绪,酸甜苦辣,竟然一时都涌上胸口,他生气地说:“哭什么!你才多大年纪,人聪明长得又好看,有的是幸福等着你。东西都还我家了,还好意思哭!” 笑笑一下憋住了,把汪汪的眼泪忍回去:“好吧,孟雨哥哥,笑笑知道自己犯的错,再不对哥哥抱什么念头了。” 第四二四章 笑笑走了 说罢她耷拉着小脑袋,抽抽嗒嗒地跟着晴明散人走了。离开之前,晴明散人看着孟雨,笑眯眯地说:“青虹派很快就要举行传袭掌门的仪式了,可见我老道说得是不错的。”他看着孟雨接着说:“你心里没放下笑笑,你们终究是有缘的。可惜这次战事中间,笑笑非不肯离开京城,让你们本来就有的矛盾爆发了,会让你们的姻缘多一些波折。”他看看还在掉眼泪的笑笑:“笑笑,有缘就不会散,你要相信师父。” 、孟雨冷冷地说:“人家不要我了,孟雨不敢再惦记着,道长不必再费心了。”晴明散人只是微微一笑。 应秀灵忙说孟雨:“孟雨,不要对道长无礼!笑笑明白了还会回来的,你要对不起笑笑娘就不答应。” 孟雨不能顶撞母亲,只是生气地哼了一声。他对晴明散人的话更是心里也哼了一声,想着笑笑这次竟然不来哄自己还说退亲就退亲,想着她对狄英那么好,真是心里不舒服得非同小可。可看着笑笑跟着晴明散人走远,却又顿时一阵钝痛袭上来。他对晴明散人殊无好感,他是很灵验,灵验的让江姐姐做了尼姑。但这次他说的能应验吗?孟雨心里都不认可。 孟雨不是一个随便就放弃的人,不论笑笑做了多气人的事情,他早认定了她是他的妻子,并没有改变。可是笑笑自己退了亲,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心里非常伤心和生气,竟然只是因为他生了她的气说了她两句,她就拿退亲来报复他!孟雨一向消极的婚姻感和执拗的性格,让他心里转不过弯,和笑笑这样的小姑娘也置上气。他心里气愤地想,走就走,一辈子不理你! 愤怒伤心之余,他也在想,这件事一是气得他非同小可,二是他也觉出笑笑在孟公府总是一种受惊吓的状态。看她和晴明散人一起行医的时候,总是十分开心,小脸红朴朴的。或许自己真的该给她一个宽广一点的空间。毕竟笑笑是个十分聪明又有慧性的女孩,又那么勤快麻利,在自己家里被自己限制住了,给她的广阔的空间让她飞一飞也许更好。 好吧好吧,你喜欢跟那个老道学医,就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回来!他心里这么恶狠狠地说,又想自己当年决定一辈子不娶亲真是多么英明,女人是个多么令人烦恼的东西。当初看萧梦时和表哥被弄得那么狼狈,觉得他们是自投罗网。如今自己竟然比他们狼狈一万倍。 晴明散人和笑笑快要出城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柔和甜美的声音:“笑笑。” 笑笑一回头,吓了一跳。竟然是孟雪,当然应少言陪在她身边。笑笑立时面红耳赤,她想自己做的事情,是多么伤害少言大哥和小雪姐姐。 小雪本来个子就娇小,又有四五个月身孕了,身体越发笨重,应少言小心地搀着他。 笑笑瑟缩了一下,才叫道:“小雪姐姐。”她感觉到自己此刻竟是十分心虚。 孟雪冲她笑了一下,虽然身怀六甲,她还是那么美,一笑就像仙子一样。 “笑笑,你要走了,我和你少言大哥来送送你。” 笑笑嗯了一声,就低了头。 应少言很疼爱地看了孟雪一眼,对笑笑说:“听说昨天孟雨对你发脾气了。你是不知道,有人看到你去大牢,向皇上报告了,而且皇上也派人调查过,守门卫士也看到你进狄英的牢房。孟雨为了救你去求皇上,皇上本来就和孟雨不很对劲儿,对他态度也很不好。你知道孟雨是多骄傲的人,不是为了你,他怎么可能向皇上低头,还跪下求皇上。” 笑笑啊了一声,眼泪又落下来,她急得说:“怎么办?怎么办?少言大哥,我的罪就再也没有机会赎了吗?” 孟雪急忙拿出帕子给笑笑擦眼泪:“笑笑,你一直就是哥哥最心爱的人。他为了你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委屈都能受。你不要再以为他心里不爱你了。笑笑你出去一阵,记得早些回来,你可不能不要哥哥啊。我还等着你回来和哥哥成亲,我就可以叫你嫂嫂了!” 笑笑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孟雪,半晌才说:“好想有个机会能替小雪姐姐和少言大哥做事,能替孟雨哥哥也做事。我的罪一天赎不了,就一天心里不安。” 孟雪悄悄对笑笑说:“笑笑,娘是怕哥哥脾气暴,你要留在府里,他得天天瞎折腾,让你心里更不好受,才同意你走的。哥哥更是嘴硬而已,他是觉得对不起表哥,才跟你没完没了,你可别真的不回来呀,那我可真的一辈子都没有嫂子了!” 笑笑蔫蔫地嗯了一声:“小雪姐姐,笑笑永远记得姐姐和少言大哥还苏伯母亲,你们就是笑笑的亲人,走到哪里都会记得的。” 说毕,她背着小包袱,跟着晴明散人慢慢走向城门,出了城,去开始新的生活了。笑笑并没有回答孟雪将来会回不回来,她已经对最期待的这段感情,彻底的不敢奢望了。 西玉州虽然得到一些增援,但北燕虎视眈眈,西玉州的军队和沈赫昌正在相峙。沈赫昌已经知道了儿子和女儿的死讯,心痛欲裂,现在他更无法停下来。不令是为了夺取整个国朝,更是为了亲生儿子和女儿报仇。但沈赫昌是一代名将,他知道京城败得那么快,一是他没能左右大夏内部局势,二是他最钟爱的儿子最终没有和自己走到一条路上,结果不仅儿子死了,把女儿也搭上了。他虽然痛心疾首,但远没有到困兽犹斗的地步,他和孟定国之间的争斗事实上这时才开始。北燕国相多罗速宗已经飞抵西玉州一河之隔的北燕边境,而最重要的是: 大夏内部势力的态度…… 还有关键时刻,秘径能否打通…… 他的副将进来,小声道:“沈大人的棺木已经送抵您老家下葬了。” 沈赫赫昌浑身一凛:“谁送去的?” 副将道:“二小姐被封了义王妃。” 沈赫昌猛地站起来。 第四二五章 和义庄怎么了? 婉华竟然嫁了隆玮!他站起来,腿又一软,副将急忙将他扶住。 他用手扶住额头,晌方道:“端华也不在了,刀盟那边谁在?” 副将小声说:“末将已经通知到了,眼下情形,宁缺勿滥,已经在大夏和北燕两边都布置了。只是兀伦族领不听北燕国君调遣,只能从他们内部想办法了。” 沈赫昌点头:“那个孟雨的武功,不是当初的情形了。” 他坐在虎皮交椅上,沉吟一下:“不过孟定国不一定舍得让他去,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到了雕鹗峰就是孤立无援,他一个人对付不了刀盟和北燕的高手,只要从内部搞定兀伦族,能控制秘径机关,北燕和我们是联盟,那么引大夏军队进来不成问题。只是如何派人搞定大夏了。” 副将低声说:“孟定国最近在大夏活动很厉害,他和宁西王关系也很好,宁西王也不想惹事得罪国朝。” 沈赫昌点头:“所以让金平王韬光养晦,暗自集结兵马,到时候突然入到北燕境内,塞外路途遥远,等宁西王知道也来不及阻止,也就束手无策了。” 副将忙道:“大人思虑果然周全!” 汇报完毕,副将正欲离开,突然像想起什么,又转回来:“据末将打探,大人的三个小孙孙,二小姐也派人接走了。没有接回京城,而是暗自安置的,地点末将都查得清楚。想是二小姐觉得接回京城会有危险,现在安置在孙大人当年的故交,已经归乡的王大人家里,应该很安全。末将就没有再接他们出来。” 沈赫昌一惊,自己光顾操心军情,之前安排副将找人安置,但竟然将这件事忘了,没有问起安置结果。又一想,小女儿虽然可气,但她在京城,还是替沈家尽力做了事的,一时心绪复杂起来。但他随时一个念头闪过,虽然儿子死了,但三个男孙都在,自己起事成功,便是沈家万事永昌的基业。他用力一拳打在桌案上,拼了这一回,大不了输自己一条性命,三个孙孙也有婉华照顾。但若是得胜了,那便是人赚了最大的一回! 京城。应少言接了皇上旨意,没有任何停留,便带着随从飞驰西玉州。他心里虽然因为被免职,难免有些沮丧,毕竟京城这场保卫战,自己打得很漂亮,没有嘉奖反被免职,再加上各种的不顺和受伤,使他出道之后的人显得无比坎坷。但另一方面,这次能在最凶险的战事中陪着爹爹,他觉得免了职也没有什么要紧了。 隆玮替沈婉华求了皇上,将沈炯烈收了尸。他的卫士被俘后,说出沈炯烈是因为不肯与外族勾结而自杀,而且既然人已死了,皇上也不再追究。但是罪诏已下,仍定为反叛,只是不连及家人。隆玮将沈炯烈的棺木派人送回老家下葬,也没有敢办任何葬仪。当初沈炯烈硬扛了一剑自伤才换得孟雨离开沈赫昌军营,棺木出京孟雨专门拜祭了一场,心里也感叹沈炯烈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世,竟然死得如此悲惨凄凉。 北燕的动静最近有些频繁,一些小股部队已经在配合沈赫昌骚扰西玉州边境,和义庄的压力也骤然增大。然而汪一恺却拒绝参加西玉州的防务,竟然又游山玩水去了。应正云觉得这是汪一恺对他的成见已经难心消除,虽然他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心里也难免有些自责。 而和义庄并没有拒绝配合应正云,仍然是焦鹏代理庄主组织和义庄上下参与防务和战事。应正云没有将焦鹏的权力还给汪真真,这一点他是毫不含糊的。应正云很明确地告诉焦鹏和汪真真,如果汪一恺回来,和义庄自然由汪一恺指挥,如果汪一恺不回来,汪真真不许介入和义庄的指挥,以免焦鹏受到干扰。 应正云破例和汪真真又谈了一次,告诉她,如果可能,他希望她永远不要再参与任何战斗。不只是因为她是女子,而是他希望她不要参与。 汪真真没有答应,她告诉应正云,她可以全权听焦鹏指挥,要求应正云不要剥夺她与敌人作战的权力。应正云最终叹了一口气:“真真,有些事情,女子真的应该置身事外,尤其是你。” 汪真真低头不语,应正云知道她的倔强,最终只好答应了,并且让焦鹏除了女兵之外,再给汪真真配一组男兵卫队。焦鹏忍不住问汪真真:“师妹,老庄主到底为什么不愿在庄里呆着呢?最近他总是怪怪的,难道真的因为张大谦的事情伤心失望吗?可当时也没有其他选择,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 当时是焦鹏的手下按应正云的命令将张大谦正法,因此提到老庄主,焦鹏有些惴惴不安。 汪真真苦笑一下:“师兄,眼下我也无法自处。只是师兄你就全权管理和义庄吧。至于爹爹,他远离战场,岂不是比在这里打仗安全?就当他安度晚年好了,我们只往好处想吧。” 焦鹏有些奇怪地看着汪真真:“师妹,你好像不愿意庄主回来?” 汪真真叹口气:“爹身体都那样了,就当我有些私心吧。他不在,也安全。他为了西玉州和北燕作战了一辈子,就当我求师兄替爹爹担起责任吧。” 焦鹏也知道汪一恺的身体已经很差,他当然不是自己贪怕死,也觉得应该替老庄主承担起和义庄的责任。但他只是奇怪,汪一恺一向是个恨不得所有事都揽到身上的人,和义庄的事情事无巨细他都亲力亲为,而西玉州官府也是沟通紧密,共同进退,如今的表现让熟悉他的焦鹏难以理解。 焦鹏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他一直觉得和义庄的事情好像在受一种神秘不为人知的力量所影响。他在想,如果自己不能搞清楚,那应大人也应该是有想法有决断的。 孟定国正在将京城防务移交给义王隆玮,但京城还不太平,所以他一时还不能马上离开京城去西玉州支援应正云,孟雨也要陪他留一阵。 第四二六章 美女的诱惑 他知道皇上不喜欢隆玮,所以让萧正毅协理隆玮。皇上赐死了皇后,更加宠爱杜月莺,因此对萧正毅也算比较信任。而且之前沈赫昌陷害萧正毅,皇上也看出萧正毅是个敦厚而不会撒谎的人,现在自己倚重的那拨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了,皇上也要培植新势力。原来的太子庆谨自然已被废除,并且贬为庶人。虽然没有立新的太子,但大家都在想,若是杜贵妃仍无所出,也许皇上有可能会立庆余为太子了。 孟定国知道京城的局势虽然缓解,但国朝整个战局向更不可预知的方向带着惯性滑动着,而且惯性越来越大,好像一部战车,开始是缓慢滑行,之后就会以巨大的力量俯冲,看什么人能阻止吧。北燕和大夏一旦形成夹击之势,那么国朝可能会陷入常年的战火之中。他在拼尽了力气阻止这种最坏情况的发生,而北燕已经挑明在进犯边境,大夏的态度又若隐若明,而且宁西王并不能控制大夏的全境,令孟定国着实费脑筋。 他必须先将大夏的情况掌握并控制住,才能拔营起兵赴西玉州帮助应正云与沈赫昌和北燕进行决战。 这一天又到深夜公事才结束。 他站起来,掐掐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木掉了。他突然想着,原来是让应少言留在自己身边,现在他被皇上贬走,自己的事情陡然多起来。有些事情他以前可以交给这个侄子来做,现在他却不能假手于人,必须自己来做了。少言真是个聪明而可靠的人。 他一时又羡慕起应正云来,想起孟雨,突然气不打一出来。虽然孟雨一心替他这个父亲主张,最终逼出了皇后这个暗害自己的幕后人物,让他也享受了一下儿子对自己的孝顺,可笑笑的事情,又让他头痛不已,人生就是如此的不能圆满。 他回到自己在行辕的寝室,推开门,那个温柔而不失风情的美女站了起来。 孟定国走到她面前,灵犀抬起秋波宛转的眼睛看着他,孟定国心里一跳,伸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轻轻吻了她脸颊一下:“前阵战事紧张,你在京城有没有害怕?” 灵犀莞尔一笑:“大人不用担心,灵犀好得很,只是每天为大人祈福,保佑国朝大军得胜而归。” 孟定国心跳有些加速,他搂住她柔软的身体,贴近她,不断亲吻她的脸颊和嘴唇:“你真是善解人意,只是我很快要离开京城,你要不要到安全的地方避一下?” 灵犀感觉到他的热情和不可自持,柔声道:“大人总还是要回京城的,灵犀在这里等着大人,哪里也不会去。” 孟定国轻轻松开她,盯着她漆黑灵动的眸子:“是呢,至少目前看起来,我即使暂时离开京城作战,未来还是要长居京城的。” 灵犀浅浅地微笑着:“灵犀也愿意永远伴着大人。” 她想着于妈妈说过,孟大人是不会见同一个女子第二次的,在自己身上既然破了例,自己也倾心于他,为什么不大胆地说出来呢。 孟定国捏着她的手臂,看着她娇美的容颜:“永远?永远是多远?” 灵犀脸红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赤裸裸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对这位权倾朝野,柄国二十年的大人存念头的。 她绯红着脸,柔声道:“大人需要多久远,灵犀就陪大人多久远。” 孟定国放开她,在屋内若有所思地踱起步来。灵犀看着他似乎思绪飘远了,便道:“大人是想起什么了吗?” 孟定国看着她含笑道:“我是想,既然长居京城,有个能体贴我又善解人意的美丽女子,确实可以放松心情。” 灵犀心里微微一颤,她一时竟然有了些期待,或许自己与这位威严而又有魅力的大人,真的能有未来? 孟定国看着她笑道:“你又在想些什么?” 灵犀一愣,面颊又飞起一片红云:“灵犀被大人夸奖得不好意思了。” 又是一个清晨。前一阵是战时,孟公府平日也是紧闭大门。有孟定国留下的卫士负责守卫。战事最紧张的时候,江绿萍和笑笑也会帮忙照应。 如今京城暂时恢复平静,江绿萍去青虹派出家,笑笑也跟着晴明散人离开孟公府。应秀灵虽然平时很沉静,也不爱笑,但她心性一向是豁达的,可如今竟然也很伤感。 既替江绿萍伤感,也替孟雨和笑笑伤感。但她一向是个不强迫不为子女越俎代庖的母亲,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笑笑走了,早上看到玉宝和庆回在一起玩儿,想着这两个小孤儿真是可怜,玉宝玩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笑笑,又开始哭着要姐姐,把服侍他的丫环弄得人仰马翻。应秀灵急忙赶过来,将玉宝抱起来:“玉宝好乖,婶婶去街上给你买好玩的好不好?”说着,将一枝糖人递给玉宝,玉宝含着眼泪接过糖人,看着她笑起来。 应秀灵想着前阵时局太乱,很久没给两个小孩买东西了。如今这两个是真的孤儿了,自己更得照顾周全。于是告诉丫环看好玉宝和庆回,然后让家人备马车,准备上街。 卫士长峦石听夫人说要上街,急忙跑过来道:“夫人,现在京城还不平静,大人一再说不要夫人自己上街。” 应秀灵微微笑道:“瞎扯,还不过正经日子了?两个小孩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都没有了,他们上街不安全,我得去给他们添置。” 峦石忙道:“我派家人去买吧,况且战乱期间,货品也短少。” 应秀灵微一皱眉,嗔道:“就是东西少我才要好好挑,你们这些人懂得小孩子喜欢什么?” 峦石知道在外面要听大人的,在孟公府里夫比大人厉害,忙道:“那峦石带人保护夫人” 应秀灵不好再不听,便道:“好吧,辛苦你了呢,本来大清早的,可以休息一下。” 峦石忙道:“夫人安全要紧,这本就是在下的职责。” 第四二七章 谁是孟定国的女人 街上果然很清静,路边的流动摊子都没有了,当然晴明散人的摊也没有了。店铺也是十家有四五家不开。应秀灵掀开车帘对峦石道:“直接往太平街去吧,那里东西怎么也全些。” 峦石答应一声,让车夫往太平街而去,并叮嘱车夫赶车稳些,夫人也是久病初愈。 却不想京城果然不安定,刚走过一条街巷,前往前边到路口一拐就是太平街了。突然前边不远处几个执刀的黑衣人从路边窜出,其中一个人分明小声喝道:“截住她,不要放过孟定国的女人!” 应秀灵在马车里都听到了,她微一震,但她自幼聪明绝顶,才会被孤鸣鹤看中,只是惊了一下,马上判断出不是在说她。她耳力极佳,声音分明在往另一个方向飘。峦士护卫孟定国多年,听到声音的同时也拔剑在手,对两个卫士道:“保护好夫人!” 随即听到一个女子的惊叫声,和另一个分明是丫环的女子在叫:“姑娘!姑娘!” 应秀灵已经拔刀在手,推开车门跳出马车,对峦石道:“快去救人!” 峦石也分明听到了刚才黑衣人的话,他知道一点内情,忙道:“夫人,我们人手少,你安全要紧,我们先护送您回去!” 应秀灵怒道:“胡说!我自己去!” 峦石看夫人发怒,忙喝了一声:“跟我上去!”急忙提着剑追上应秀灵。他知道不论什么情况下,保护夫人都是第一位的。 那几个黑衣人武功不弱,已经将轿里的灵犀抓了出来,灵犀头发散乱,惊呼着挣扎。 应秀灵冲上去一刀向抓着灵犀的黑衣人砍去。 孟定国让灵犀回绮红院,为了不引人注目,并没有派人护送。而且大战之后的京城,没有再出什么恶**件,他也不想凡事弄得惊弓之鸟一样,再说这究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虽然以他的身份,三妻四妾也正常得很,可是他与应秀灵的状况不同,不是单用患难夫妻能形容的。那是在与敌决战的时刻,已经脱离险境的应秀灵,又冒着危险回到阵中帮助他,才让他得了一条命。那个时候,他心里有她,她知道,但是不能答应他。那种情况下她还能回来救他,他心里一直想用一生来还报。然而终究世事沧桑,他不能避免的心中有了各种苦闷,让他有时也会放纵自己。所以他极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灵犀的事,更不想让妻子知道。 他完全没有想到灵犀在路上出了事,更没有想到会让应秀灵遇上。吴一功很快得到消息,并且知道了这件可怕的事:应秀灵竟然在场。孟定国的心像沉到了河底,来不及多想,急忙带着吴一功和卫队赶到现场。峦石带的人少,那几个黑衣人武功很高,显然是刀盟的人。好在不是绝顶高手,但交战之下峦石也受了伤,他手下的人也吃了亏。 孟定国带人赶到,很快杀了两个黑衣人,其余两个也受了伤。孟定国阴着脸,抬手就砍下了一个杀手的胳膊,那人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孟定国声音低沉可怕地道:“带回去审!” 灵犀看到孟定国对杀手下了狠手,吓得尖叫一声捂住了脸。 吴一功一看夫人也在场,吓得脸都白了。虽然幸好夫人没有受伤,但他知道自己这祸闯大了。 孟定国缓缓走到应秀灵面前,慢慢地说:“不是告诉你外面危险不要上街吗?你病刚好,不要随便出门,更不要不顾自己危险去管别人的闲事。” 应秀灵手里还拿着刀,呆呆地看着孟定国:“大人,秀灵管了谁的闲事?” 孟定国无语,自己的手下都在看着,他简直面上无光。作为国朝重臣,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有个把女人被别人知道,但他就是怕夫人知道。他将刀从应秀灵手里轻轻拿过来,替她插到鞘里:“夫人上车吧。” 应秀灵心里的眼泪都涌到喉咙,话也说不出来。然而这里是大街,她总不能像市井泼妇一样和他撕扯吼叫。她心里不愿意听他的,孟定国却用力搀住她,她头脑一片空白,全无意识地被他扯着上了马车。孟定国将车帘放下,让自己的卫队和峦石送应秀灵回府,峦石道:“大人,您也得有人保护啊!” 孟定国不理峦石,对吴一功沉声道:“你派两个人将灵犀送到府衙!” 吴一功急忙对灵犀的丫环香儿道:“赶紧扶你家姑娘上轿。” 香儿年纪很小,早吓得腿也软了,吴一功看孟定国脸色铁青,急忙对卫士使个眼色,几个卫士上来,连拉带扯将灵犀和香儿都塞到轿里,让轿夫赶紧起轿。 看轿子走了,孟定国恶狠狠地瞪着峦石:“你等着我回来剥你的皮!” 峦石吓得不敢说话了,他跟了孟定国多年,虽然一直差事做的不错,却知道要是误了这位大人的事情,后果也是极其可怕的。 回到孟公府,应秀灵深深叹了一口气,眼泪滚滚而下。春秀已经从峦石那里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峦石叮嘱她千万不要让府里其他人知道,并让她一定照顾好夫人。春秀一向和峦石互相有些关切和好感,她不放心地说:“大人会不会生你气啊,我跟夫人说一声别让大人再罚了你。”峦石小声说:“哎,哪还顾得这些,你先照顾好夫人要紧,别再管我啦!”春秀心疼他受了伤,急忙替他包扎好伤口,想着今天夫人遇到危险,终究是峦石的错,不知大人回来会怎样。 应秀灵回到自己屋里,让丫环都出去,连春秀也不许呆在屋里。她独自一个人呆呆地坐了许久,眼泪突然又流下来,擦干又流下来,擦也擦不完。她拿出那支曾经一度和她形影不离的长箫,那是他们感情的见证。他第一次来西玉州,那个晴朗和高远的秋天,她坐在总管府后花园里吹着一只有着秋离思绪的曲子,他被那曲子吸引不由就错走到了后花园,还被她的丫环喝斥。她阻止了丫环,给他指路。那个时候,她才十六岁,他也不到二十岁。他圆圆的脸上永远挂着说不出的好看的笑容,和孟雨一样,他其实也喜欢探案的,但他在她面前卖弄聪明,却被她狠狠呛了一顿。后来经过无数次凶险,她被他从心里对她的那种关切和有些胆怯却很深的爱幕感动,终于从心底里接受了他。但如今,这些都像那春天淡淡的云烟,轻风一吹,已经无影无踪。 第四二八章 恼羞成...... 她哭了很久,突然想起上街这么久,却没给两个孩子带回东西,急忙拿起帕子将泪水擦干,又扑了一些粉,便起身去看玉宝和庆回。 玉宝还小,看了她只会咿哑着,模糊而咬字不清地叫着“婶婶”要她抱。她抱过玉宝,庆回行过礼,很期待地问:“姑姥姥,您上街买了什么好东西啊?”他不好意思直接要,就用了一点小孩子的小狡猾。 应秀灵一只手抱着玉宝,另一只手摸摸庆回的头:“姑姥姥刚才在街上遇到坏人,把他们打跑了。没来得及给你买,一会儿让家人再去买来,放心好啦。” 庆回小脸露出紧张的样子:“那姑姥姥您有没有受伤啊?” 应秀灵微笑了一下:“姑姥姥很好呀,庆回不要担心。” 玉宝听他们说得热闹,觉得自己被冷落,就用头埋在应秀灵肩上使劲乱拱。应秀灵心里唉了一声,都是被叫作姥姥的人了,还是看开吧。他是男人,又国朝第一重臣,自己从此睁只眼闭只眼好了。可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心里委屈。这么多年的生死与共,他竟然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并且让别人成了孟定国的女人。 她喊了一声成贵。 管家成贵急急忙忙跑过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应秀灵道:“啊,刚才上街说给两个孩子买玩意儿吃食,也没有买成,你赶紧派人挑他俩喜欢的买回来。” 成贵忙说:“大人已经派人去买了,店里马上给送来。大人说看两个孩子还想要什么,他再派人去。” 应秀灵一时无语,半晌才对成贵道:“那你下去吧,东西到了赶紧送过来。” 成贵急忙点头。 这一天果然孟公府没办法平静了,孟定国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回来了。眼下国朝局势危急到了空前的地步,他每天都是深夜才回来。然而今天不同,他一路从府衙飞驰回到孟公府,跳下马。门人急忙将大门打开,孟定国几步迈过台阶进了前院。峦石一直没敢走,此刻带着伤急忙上前迎接,孟定国二话不说,挥起马鞭狠狠朝他抽过去,一边抽一边怒喝道:“你是怎么听我话的?敢带夫人上街,你涨行式了,这孟公府是你的了吧!看老子今天不收拾死你!” 峦石吓得跪在地上,也不敢躲,鞭子劈头盖脸抽下来,血立刻从脸上流了下来,衣服也两鞭就被抽破了。春秀早就留了意,此刻听到声音,急忙跑出来,将峦石护到身后,急叫道:“大人停手!” 孟定国收手不住,春秀也挨了一鞭,惨叫了一声,峦石急忙将她推开。 好在春秀是应秀灵的心腹丫环,孟定国已经收了手,仍然怒骂着:“老子让你们看个家,你们看成这样,是想拆老子的台是不是?” 峦石知道今天算是着实惹了大人,只得道:“属下该死,下次再也不敢了。” 孟定国气恨哪能消,想着今天自己狼狈到了极点,并且最可怕的是,以后和夫人如何相处,他简直不敢想象,就更恨峦石。 他怒叫道:“把他给我拖翻,先打五十棍子,给我打花了他!” 两边的家人都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并不知道街上发生的事情,对于峦将军突遭惩罚摸不着头脑。 春秀刚才也被一鞭抽到胳膊上,已经是春末,她穿得单薄,手臂上立刻一道红印,细嫩的皮肤也已经皮破血流。此刻她顾不得自己疼痛,护住峦石:“大人,饶了峦将军吧,咱们孟公府从来没有这么打人的,大人您是怎么了?” 孟定国气的:“他让夫人上街,差点遇到危险,我打不得他么?”他随即又怒叫道:“还不去拿棍子!” 他一时气得火气冲上天庭,却不想他闹这么大动静,夫人肯定是会知道的。应秀灵已经匆匆赶过来,正赶上家人已经将峦石拖翻,准备拿着棍子打,春秀哭着拼命在拉。 不过大家故意拖延了一会子,正好将应秀灵等来。 应秀灵一看,气的非同小可,愤怒地对孟定国道:“大人你在干什么!” 孟定国看到应秀灵来了,只是一肚子话却全憋在心里的感觉,他跺了一下脚,怒道:“还不把这小子拖走,都给我滚下去!” 春秀急忙将峦石扶起来,和另一个家人扶着他去上药。 应秀灵盯盯地看着孟定国:“大人为何发这么大脾气?峦将军也是跟了大人多年,出生入死流过血受过伤的,今天刚为救人又受了伤,大人是不是手狠了些?” 孟定国一股气憋在胸口,半晌方道:“我跟他叮嘱过不要让你上街,京城还不平静,叛军余党不会甘心的,出去有多危险他不知道吗!” 应秀灵淡淡地道:“可那些人劫持的是孟定国的女人,并不是我应秀灵啊。” 孟定国一时语塞,好像头上有一飘冷水泼下来,半晌方道:“我不管劫谁,我只是不想让你有危险。你若是不理会我的苦心,那就当我没说吧。” 应秀灵道:“大人,秀灵要去看看峦石,就不陪大人了。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让厨房给你备饭,大人先回屋休息吧。” 孟定国知道夫人是在冷着自己,一时有些万念俱灰:“今日的御前会议我请了假,想回家看看而已,那我先走了。” 他说罢有些不情愿地朝内院走去。 应秀灵看着他走了,便朝一边卫士居住的房间走过去,看到春秀不愿意离开,已经亲自替峦石敷了药,眼圈红红的。应秀灵看了也觉得心疼,峦石对孟定国和她都是最忠心的,跟着孟定国也是出生入死。就因为他做事牢靠,孟定国才让他负责孟公府的安全防卫。 应秀灵安慰他道:“今天的情形,你也知道的,不要记恨大人。也是我没有提前想到,让你受苦了。” 峦石摇头道:“夫人,峦石没什么事。之前大人也确实是嘱咐好几次不让您上街,是我疏忽了。其实我是想夫人好不容易有兴致上街,路途又近,有我跟着不会有什么事情。好在夫人今天没有出事,不然大人将我宰了也挽回不了。” 第四二九章 戳穿秘密 应秀灵笑一下:“哪里是你的错,你是替我在受罚了。就是我非要上街嘛。”春秀委屈地说:“夫人,这说起来,那劫持又和夫人有什么关系?夫人是好心救人,峦石也算是救了那女子的,不是因为那女子才挨打的么?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了外边人家里人都不顾了!” 应秀灵看着春秀破碎的衣袖和手臂上的伤痕,叹了口气:“这次是大人不对,你们都是孟公府的有功之臣,我也只能劝你们别计较他。终究是战时,他心里也烦。” 春秀道:“只要夫人不受委屈就行,春秀只是气不过。” 应秀灵很疼爱地拍拍她,心里想,春秀真是惦念自己心爱的人,可惜自己再也没有这样年轻的好时候了。 这时候,春桃过来躬身道:“夫人,大人请您去用饭。” 应秀灵点点头,对春秀道:“你今晚就陪着峦石吧,半夜里他要是疼了,给他再服一次止痛汤药。” 春秀脸红红地说:“夫人,这……”应秀灵有些哀愁地笑笑:“不要在意那些,我给你们两个作主。” 峦石心里也很高兴,一直以来他和春秀都不敢公开他俩的事。春秀是出于害羞,而峦石却是真的很害怕孟定国。 春秀突然又不放心地说:“夫人,牢骚归牢骚,夫人千万不要跟大人冲突啊。大人终究是这府里的天,春秀也希望夫人和大人能和睦相处。”应秀灵笑了一下:“放心吧。” 应秀灵走进饭厅,看到因为孟定国很稀有地回来吃晚饭,还特意加了几只菜。孟定国看到应秀灵进来,便站了起来:“孟雨这些日子也很忙,今天就我们两个用晚饭。” 应秀灵点点头,孟定国扶她坐下,两个人坐在桌边,汤盆冒出的热气和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两人却一时无话。 半晌,孟定国才道:“我已经将她安置了,明日一早就将她送走。我以后不会再见她。” 说罢,他给应秀灵盛了一碗汤:“你回来之后,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吃,把汤喝了吧。” 应秀灵很顺从地接过汤,很久以来他吃的饭都是她亲手做的。然而今天却是厨房做的,她端起汤喝了一口。那是阿肥做的天麻乳鸽汤,味道确实很鲜美。然而孟定国虽然将萧梦时当初的厨子阿肥接到府里,却很少吃他做的东西。他习惯了吃应秀灵为他做的菜,为他沏的茶,休息时也习惯她铺的被褥。 他看着默默无语的应秀灵,心里也是很忐忑。 半晌,应秀灵才道:“大人,一直以来,秀灵也只是认孟定国这个人,并不在意做不做辅国公夫人。随时来,随时去是秀灵的本性,也只是看大人的意愿。只是如今不同,孩子都大了,我也不再会有年轻时那些荒唐的言行,大人自可放心。” 孟定国一时眼中湿润:“夫人,你不仅是我的夫人,你心里明白。你就是我孟定国的心脏,你若走了,我的心就没有了。我知道是我荒唐,我也知道为了孟雨和小雪,为了他们不要贻笑于世人,你也不会走的。但我孟定国不要这个,” 他好不容易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应秀灵垂下眼睛:“大人,有些事情,我也不是今天才感觉到的。只是亲眼见到,才知道心里如何的痛。可是,我也不能硬拉你回头。” 孟定国一下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一下高了:“我对你从来没有变过!” 他突然低下头,声音又变低了:“是的,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心里痛苦过。” 应秀灵看着他,她分明看到他眼中蕴含的痛苦,她也知道那多少年折磨他的不可言说的隐情。 她的眼泪滴了下来:“大人心里痛苦,所以就让秀灵也痛苦吗?” 孟定国有些慌了:“夫人,我没有!我只是苦闷中的发泄。我承认我不讨厌她,她也很善解人意。但我只有最痛苦的时候才会去找她。她是很年轻的女子,我之所以会找她,也是因为她的身份能让我对她少些愧疚。” 应秀灵低低地说:“如今,这个事被秀灵知道了,大人是希望秀灵痛苦,还是不痛苦?” 孟定国呆住了,他又慌乱起来,双手也搓着衣襟:“夫人,我笨,我以为你不会知道。我想你不知道,就不会难过。而我,确实有时候苦闷到了极点。” 应秀灵的眼泪流得更止不住了:“大人,我这次去北燕,回来时我告诉过大人,我遇到了玉怜珠。她,” 她被噎住了,孟定国睁大眼睛,他知道应秀灵要说的,一定是什么很重大的事情。 应秀灵缓了半天,方才又继续说道:“玉怜珠告诉我,大哥避世这些年,并不是没有出来过。她曾经在北燕遇到过大哥,还跟踪过他。后来她就留了心,发现大哥是蒙面独自到北燕刺探情报,玉怜珠的轻功比大哥好。所以大哥没有发现,有一两次遇到险境,还是玉怜珠帮大哥脱险。后来有一次,玉怜珠露了面,揭出大哥身份,问他为何冒险到北燕刺探情报,但大哥最终没有说,只是求玉怜珠替他保守秘密。” 应秀灵一气说完,孟定国的眼睛已经睁得很大,那眼中既有吃惊,又以他辅国公的身份,竟然还有几分不应有的恐惧。 应秀灵站起来:“大人,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让大哥独自去的北燕?” 孟定国也不由站了起来,两个人都很激动:“夫人!大哥避世多年之后,实在不愿意忍受那种孤独,是他自己要求……” 应秀灵听不下去了,她心中的难过无法形容:“大人不要再说了!那是我的大哥!他二十二年没有见他的妻子和儿子,却一次一次冒险独自去北燕为大人刺探情报!” 孟定国脸白得像纸:“夫人!康明王我都保不了,我如何能保得了大哥?那时皇上刚登极,我根本没有力量。况且就算康明王也没有弑君啊!大哥一个人在国朝边境的深山里,我都头上像悬着一把剑。我不能告诉你,也不能告诉大嫂和少言,我只能一个人忍着,每天担惊受怕。后来大哥自己实在受不了,他说去北燕刺探情况是他解除孤独唯一能做的事情,我劝他,他也不肯听。” 第四三0章 无奈情断 虽然向应秀灵解释了,孟定国心里却慌得不得了。他知道这件事,不在于自己有没有充足的理由。而在于应秀灵能不能接受,应正云在她心中的位置太重了,她怎么能忍受自己对她大哥的伤害。 他突然觉得没有话了,只是害怕地看着应秀灵,虽然把持国朝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遇到过,他现在心里慌的却像在打鼓。 应秀灵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孟定国走近她,伸出手,却又不敢碰她。 “夫人,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已经无可救药了?如果真如此,我反正要率军到西玉州前线,我孟定国就战死在阵前,算是报了欠你和大哥的情。” 应秀灵哭得浑身颤抖,她真的没有想到,相处二十年的丈夫,曾经彼此生死相依过的恋人,竟然这样一次一次的伤害她。她伤心得不行,然而她心里却仍然放不下这个坏家伙。她心里委屈,不由越想越伤心。 孟定国走到她身边,他的声音也哽噎了:“夫人,你不要哭了。我这半生,有你做妻子,还有两个这么好的孩子,真是心满意足了。我做的错事,夫人要我怎么偿还,我便怎样偿还。” 他伸出手,抚在她的肩膀上,她没有躲避,却仍然哭泣着。 桌上的汤显然已经凉了,不再冒出热汽,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应秀灵的啜泣声。半晌,应秀灵才不哭了,她抓住孟定国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大人,自从在北燕玉怜珠告诉我真相,我始终都没有告诉大人,大人知道是为什么?” 她转过身,那双仍然好看却红肿的眼睛看着孟定国,只有半天时间,她却陡然憔悴了很多。 孟定国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我知道,你是个菩萨,我是个魔王。只是当年,我们都是最善良最单纯的青年,可世事太严酷了,我也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可你还是像菩萨一样,看到你我就会惭愧。” 应秀灵透过泪眼看着孟定国:“我不说,是因为我怕看到你被说穿事实的时候,那种害怕的样子。我知道你是在乎我,我也知道那是你心里不能触碰的,所以不论如何心疼大哥,我都不愿意在你面前提这件事情。可是今天,真的是太伤心太痛苦了,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另一个女人跟你那么亲密,我却好像是和你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孟定国将应秀灵搂在怀中,应秀灵没有躲避,而他闭上眼,痴迷地吻她的泪眼,嘴里喃喃道:“我是个坏人,真是不可救药的坏人。为什么你总原谅我,”他断断续续说着,不停地吻她,一刻也不想分开:“从成亲那天,你被阿怡所伤开始,我就一直对不起你。可我向你保证,你永远是我心里最重的女人,没有第二个。我孟定国不在乎别的女人,真的不在乎,但我不能没有你。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了,我就真的去战死阵前。” 他有些胡言乱语了,应秀灵打了他一下:“大人不要胡说。”却心里突然又涌上一股委屈,伏在他怀中哭了。 吴一功告诉灵犀,京城实在危险,绮红院不能回去了。孟大人已经为她安排了安全的地方,也将她的细软都取来,并将路上和日后需要用的银子也交给香儿收好,明天一早就送她和香儿出发。 灵犀呆呆的,她知道今天是遇到孟定国的夫人了,从她和孟定国仅有的几次接触,他曾经很痛苦地向她倾诉与夫人之间的情感纠结。她也知道自己半点代替孟夫人的可能也没有,甚至仅仅在感情上代替也不可能。 但是她确实已经爱上孟定国了,她也没有别的非份之想,只是想能与他长久在一起。而且当时他分明也答应了。可眼下…… 她默默地想着,香儿悄声道:“姑娘,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京城。” 灵犀抬起头,一双清水剪瞳看着香儿:“香儿,你说我和大人,还有可能吗?” 香儿虽然年纪小,却很机灵。她今天也着实被吓得够呛。想来这个孟大人,虽然破了例,多见了几次她家姑娘,可总觉得他和其他客人不一样的。 她轻声说:“姑娘,您在绮红院这几年,还不明白?来咱们这里面,那些家里有大夫人的,若是喜欢咱们的姑娘比喜欢家里那个多的,过去了还有指望。要是本来也是有一搭无一搭,就算是嫁过去作妾侍,很快那点情意没有了,还有什么指望呢?” 灵犀不语,她是绮红院的红姑娘,本来是于妈妈格外要栽培的,只是被挑上给了孟定国,便也没有接过其他客人。但她也看到过姐妹们的结局,只是她为自己不值的是,她喜欢孟定国,而且感觉到他也喜欢她,而且他对她做了承诺。那么以后即使不能嫁到他府上,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也无怨无悔。 然而今天街上发生的事情,她也敏感到会有严重后果。她托着腮想了一会儿,抬头对香儿道:“若是他今晚能来看我,就是他对我真的有情意,我便再跟他表白一次。若是他不来,我便只好不做指望了。” 然而等到三更天,孟定国仍然没有来。灵犀痴叹一声,绝了心思。第二天一早,她换上出门的衣服,披上一个带风帽的黑色绣花斗篷。直到上马车的那一瞬间,她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然而最终她还是失望了。 灵犀一早登车离开京城的时候,孟定国已经在孟公府接待萧正毅了。因为孟定国开拔到西玉州之后,面临的是一场国朝与叛军与外族的大决战,时间应该不会短。因此孟定国有很多事情要交待给萧正毅和赵义明。 孟定国不想离开夫人,所以没有去府衙或行辕办公,两个人在孟定国的书房里秘密谋了将近两个时辰,看样子已到尾声。应秀灵亲自己为他们煮了茶,做了新鲜的点心和各种果子送上去。 第四三一章 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平日以应秀灵的谨慎和体贴,她送上茶点后会让两人静谈。然而今天,她却坐立不安,总想问问萧正毅江战的情况。毕竟一个待如亲子的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虽然孟定国告诉她是去海外做生意,然而她却始终不相信。她想孟定国一定是派江战执行任务去了,这当然也很平常,但没有个确定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却让她心里嘀咕。 江战已经没有父母,他倾心爱慕的孟雪又几次三番狠心拒绝他,让应秀灵对他就比对孟雨还要多挂心一点。 她觉得两个人的谈话应该差不多接近结束了,于是过去问要不要续茶水,想顺便问一下萧正毅。萧正毅一向不像孟定国那么嘴紧,是个很直脾气很通透的人。 应秀灵从来就是个出奇机灵的女子,她并不想知道那些军事机密,她只是想知道江战的情况。而且她早就熟悉孟定国,也了解萧正毅。孟定国不想说的,没有人能让他说。而萧正毅,如果猝不及防地一问,这个憨直的武将出身的一品大员很可能顺嘴就说出来了。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凑巧。两个朝廷要员的正式谈话已经结束,萧正毅也已经向孟定国拱手告辞,孟定国也已经顺手将书房门打开。 此刻他们的叙话却还在继续,却已经是题外话了。正好应秀灵走过来时听到孟定国在说:“江战虽然当初没想到会成为海西国王,他还是很勤勉的,尤其对大夏和北燕的探马做了很多努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秘径的事情。他近期就会到西玉州和应总管见面……” 没想到恰恰是孟定国将这个秘密透露了。这原本只是孟定国觉得萧正毅一定挂心江战,所以告诉萧正毅他女婿的近况,要他放心。萧正毅却已经看到了应秀灵,要阻止孟定国已经来不及了,应秀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孟定国也吃了一惊,呆立在书房门口。 应秀灵一字一顿地对孟定国道:“你让江战去当了海西国王?你要他关键时候去……” 孟定国急忙道:“夫人!国朝机密,我们先不谈。” 应秀灵瞪大了黑黑的眼睛:“你一直不告诉我和绿萍江战去哪里了,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萧正毅忙道:“孟夫人,江战这个安排,我和他本人,还有江承天都是同意的,夫人不要责怪孟大人,我知道夫人对江战待如亲子。但国朝局势如此,每个人都不可能只是自保。” 应秀灵突然打断萧正毅的话:“可这个不一样!” 孟定国想着当初为了这件事和孟雨冲突成了什么样子,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应秀灵知道了。 他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方道:“国朝的政事和军事,很多我们都是身不由己,这个安排我和萧大人也商议了很久。” 应秀灵陡然心都沉了下去,他们昨天好不容易将心里的结解开,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这个丈夫,竟然让江战去送死!他们欠这个可怜的老实孩子还不够多吗。光是与小雪的亲事,就折腾了江战好几次,最后竟然是带着财礼来迎亲,又带着财礼孤零零地回江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幸福,娶了美丽善良的妻子,却又被派去执行这种简直有去无回的任务。 况且,江绿萍也已经出家,这一家人,还要有多少悲剧在等着他们? 应秀灵冷冷地说:“既然是国朝政事,秀灵管不了。我这就出发去西玉州,我要见江战,让他回国朝。” 孟定国一听就急了:“夫人!你不要管国事!你这么意气用事,多少人用生命在努力的事情,就会坏在你手里!” 应秀灵愤怒了:“谁的生命?连江战的生命你都不顾,你会顾谁的生命?全是你利用的棋子而已!秀灵受不起大人这宽广的胸襟,这就赶去西玉州!” 孟定国更急了,不由就口不择言:“夫人!你不许去!你心里一直想回西玉州是不是?你是关心江战还是放不下谁!” 一听这话,萧正毅也吓了一跳。应秀灵当初和应正云是一对恋人,全西玉州的百姓都知道,然而这是谁也不敢提的。谁知孟定国情急之中竟然直接说出来了。萧正毅还没想好说什么,应秀灵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看着孟定国,突然拔出腰间的那把箫,朝着孟定国用尽力气扔了过去。 以孟定国的身手,竟然没有躲开,那箫砸在他身上又摔落在地上,断成两截。孟定国呆了,半晌才弯腰将断了的箫拾起来,定定地看着应秀灵,眼眶竟然红了:“你一定要摔坏它。你一定要断掉它。” 应秀灵冷冷地看着孟定国,没有回答,半晌,转身就走。 孟定国拿着箫,仍然呆立在那里。 萧正毅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心结,心说这夫妻俩,性子都太倔强,不该说的话全说了,不该做的事也全做了。 萧正毅是个粗暴而专断的人,但他的妻子却是温柔贤惠,而且完全依赖他。他理解孟定国的不易,但也觉得孟定国在男女感情上,始终是很不成熟,很富于幻想的一个人,和自己的妻子相处,都半点不现实。 眼看两人火药味儿已经到了爆炸的临界点,萧正毅几步走到应秀灵面前:“夫人,您不要对孟大人有成见。江战这个事,我刚才说了,是我们大家都同意的,也和江战认真谈过。不说孟大人,江承天和我,都是江战最亲的人,这是男人的决定。夫人你心疼江战可以理解,但是不要责怪孟大人。他是你的夫君,如果你都不理解他,他要掌国朝这个舵会有多艰难,况且。咳。” 萧正毅咳嗽两声:“今天也是我萧正毅话多了,孟大人对夫人的情意,夫人不要辜负了。” 说罢,他冲孟定国和应秀灵抱拳:“萧某告辞了!” 便匆匆走了,他知道他再留下,两个人再吵出什么不能为外人听的话,那么事后后悔起来,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应秀灵一时也冷静下来,她看到孟定国抱着断了的箫,一副心碎的样子,心里也一时也绞痛起来。但他刚才情急之下说的话,还是说出了他的心事,他始终在意那个人。 应秀灵慢慢走过去,将箫从他手中轻轻抽出来:“大人,你一辈子不相信我,就一辈子不幸福。我们这样,又是何必。” 她低头看着那箫,箫是竹子做的,跟了她这么多年,表面都被摸得黑紫发亮,一看就是年头久远。 “我去把它粘起来。”应秀灵伤心地说,“这一辈子,真是让人难过。” 孟定国再也绷不住了,他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热泪滚滚而下:“别这么说,我只比你更难过。好吧,我不拦你。江战就像你儿子一样,是我对不起你。我就是心里害怕,害怕失去你。” 应秀灵喃喃地说:“大人,什么时候我们能不再有心结啊。” 第四三二章 一家人 傍晚的时候,面向东面的迎晖堂就背对余晖了,一片血一样的残阳铺泄下来,让这个很普通的花园堂榭有一种日落入暮的沉静美感。 孟雨坐在山石上,歪着头看着母亲:“您明天真的和孟雨一起去西玉州吗?” 应秀灵一如她平日的沉静,盯着池边飘摇的碧绿柳丝:“江战很快就到了,呆不了几天就会回海西,娘要赶紧去看看他。” 她转过头:“娘知道打仗有多残酷,你外祖父母,就是突然被成王妃撤火不肯出兵,又被北燕夹击,战败尽节的。” 孟雨低下头,连绵无尽的国朝权力争斗和战争,让他这个心思本来很重的青年,心里越发沉郁。 应秀灵幽幽地说:“娘也是个普通女子,管不了国朝大事。江战像我儿子一样,他父母都不在了,我去看看他吧。” 孟雨抱住母亲的肩膀:“娘,我也会去帮江战的,他不会一个人应付那个凶险的局面的。” 应秀灵拍拍孟雨的手,眼睛却仍然盯关那晃动的柳丝和波光粼粼的池水:“你是娘的好儿子。可是娘知道,一旦出事,你可以撤回北燕再回西玉州,他是必不肯离开海西的。” 孟雨也沉默了,关键的时候,需要有人在北燕这边落下机关,如果那个时候江战不肯离开海西,后果就……他不敢想这件事情。 孟雨昨天没有回家,因为明天要出发去西玉州,才在晚饭后才匆匆赶回来。他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心惊的不行。 此刻,孟雨不安地将下巴放在母亲肩上:“娘,我知道爹不对,只是求您别再对他凶了好不好?孩儿上次和爹冲突特别厉害那次,就是因为江战还有那个灵犀的事情。可后来……后来……” 应秀灵一直痴痴地看着天边的晚霞光,此刻听到孟雨这么说,突然转过头,盯着他:“后来怎么了?” 孟雨不敢看母亲一向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娘,我其实一直不只是在为皇上探案子,我就是要找出当年到底是谁在害爹。果然七年前是皇后怂恿皇上毒死爹爹,可皇上最后时刻提防了皇后,下毒时就没给爹下够量。所以爹昏迷那两年,其实是有意识的,而且因为身体内自动运功驱毒,所以在昏迷之中却痛苦的不得了。” 他说到这里,虽然事实已经知道了有一段时间,仍然又哽噎了。 他又抱住应秀灵:“娘,爹是有好多不好的地方,只是他太可怜了,他心里最爱的就是您,您不要对他凶。”他说着抱着母亲又哭了。 应秀灵的眼泪也流下来,孟雨的话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半晌她才拍着孟雨的背:“好孩子,你爹当年苏醒过来找到我们,对他自己经历的痛苦什么都不说,娘没有问他,但就是因为想他这两年有多痛苦多难捱,才在佛祖面前发了誓,再也不离开他半步。” 孟雨低声道:“娘,就算这次沈赫昌倒了,又是爹帮皇上将国朝渡过难关,皇上害爹的心不会死的,他会再去任用奸佞,一有机会就会害爹爹,所以,” 应秀灵有点吃惊地看着孟雨。 孟雨道:“娘,我不能真的做个无业闲散游民,爹爹的性命本来就是他的儿子应该保护的。” 应秀灵吃惊道:“孟雨,你……” 孟雨看着渐暗的天空和那天边仅存在一点的光亮:“我会努力让皇上有所忌惮,不论任何时候,皇上都不会再有机会害爹。” 应秀灵惊道:“孟雨,这阵子,你不只是在探案吧?” 孟雨对娘笑笑:“娘,爹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但他只是对皇上心软,即如此,爹爹缺什么,只有我这个儿子给他补了。就是现在手刃那个狗皇上,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可爹就不同了。恐怕他杀了自己儿子也不会伤害那个皇上。” 应秀灵急忙捂住孟雨的嘴:“胡说!你看皇上敢动你一个试试,你爹会拧下他的脖子!” 孟雨笑了:“爹要真能这样就好了,我现在就想拧下皇上的脖子。” 应秀灵微笑了,原来孟雨对父亲的感情竟然是如此之深,从前的争吵无论如何不能影响他们的父子之情,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子。 她对孟雨道:“孟雨,你是娘的好孩子,更是你爹的好孩子。娘这次不得不离开你爹了,等江战回了海西,娘一定一直陪着你爹。” 孟雨嗯了一声,他终于放下心来。虽然是爹对不起娘,但他十分明白,爹才是感情上的弱者,若是娘真的弃他而去,或者对他冷淡,爹会真的受不了的。 应秀灵看着那浮动在空气中的柳丝:“孟雨,人多像这柳丝啊,只能随着风飘,不知道被命运如何摆布。你爹当年就不是一个性格很强的人,这些年为掌控住国朝局势,不知有多艰难。可有的事,要他自己能看开才好。” 孟雨嗯了一声,心想父母的感情也是这么的波折,都到了中年,母亲那么体贴爹爹了,可爹爹还是那么没有安全感。这次娘执意要离开爹去西玉州,爹不可能内心不波动的,那里有他一直在情感上内心畏惧的那个人。 他们正说着,可儿搀着孟雪摆摆地走了过来。 应少言已经赴西玉州参战,孟定国便将苏绮云和孟雪接回来一起住,也安全一些。可儿继续照顾孟雪,而有了杜圭帮着守卫孟公府。孟定国也放心了好多。杜圭上次攻城之中立了大功,孟定国好好嘉奖了他几只整羊。但可儿看到杜圭受了轻伤,就哭得昏天黑地,开始大家还劝,后来看她哭的眼泪快成长江黄河了,其他人全受不了跑开了。孟雨都没敢告诉可儿,幸亏有晴明散人给的符,不然那枝流矢就正中杜圭的脖子了。 孟雨看到孟雪,笑着说:“小雪,走路这么费劲儿,可要小心我的小外甥。等从西玉州回来,我的小外甥就能叫舅舅了!” 孟雪和可儿都笑得要倒了:“哥哥你这也太着急了吧!” 应秀灵平时也难看到孟雪,现在住在一起,和女儿亲得不得了,她急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放在山石上:“小雪坐这里吧,可不要受凉。” 小雪哎了一声,可儿扶她坐下,她亲热地靠着母亲,对孟雨撒娇说:“哥哥要注意安全啊,老是那么拼命,一出门就要人家替你担心。” 孟雨一撇嘴:“谁知道担心的是不是我。” 孟雪脸一下红了:“哥哥好讨厌!” 应秀灵笑着搂住女儿:“娘和哥哥都不在了,你爹过一阵也要开拔到西玉州。就只有你和你婆婆了。咱们家的孩子,没有办法娇气的,委屈你了,好好照顾你婆婆,听到没有?” 孟雪嗯了一声,靠着应秀灵的肩膀,还冲孟雨挤了挤眼睛。 娘儿三个不再说话,默默地坐在暮春的晚霞中,看着远处的天空。此时,孟定国忙完了公事,顾不得吃饭,直接纵马赶回家。他当然记得明天是妻子和儿子出发的日子。 他在府门前下了马,缰绳扔给随从,匆匆走到内院,远远的他已经看到妻子和一双儿女都坐在池边迎晖堂旁的山石上,看着就要沉没消失的血红晚霞,他突然意识到,一家四口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有过这样的时刻了。他默默地向妻子和一双儿女走去,这属于他一家人的时光,是多么可贵和难得。 第四三三章 江战回来了 应正云骑在马上,江承天在他身边,这里是和北燕最近的地方。应秀灵和孟雨也来了。本来来的人越少越好,可应秀灵却等不及,总觉得这段失控的时间里,江战不知遇到了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看到他。她第一次不听大哥应正云的话,而这个妹妹一但倔起来,应正云也是没办法的。她骑在那匹孟定国为她挑的小红马上,心里忐忑不安。虽然现在根本没有到危险的时刻,江战不会有事,但她心里还是跳得砰砰的。 应正云将一些公务杂事和军队操练都交给应少言,而英亲王所部,除了战事配合,其时间自理就可以了。应正云虽然全权指挥西玉州的战事,也不能去过多干涉亲王的,何况应正云一直就是个很低调的人。应少言在孟定国手下经历了两场战事,确实成熟了很多,应正云也对他很满意。虽然他再一次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但只要他成熟成长了,应正云并不在意那些,何况这种经历本身对儿子也是一种磨练。而应少言也体会到父亲当初教他兵法,也经常让他给父亲讲兵法的好处,对他日后带兵打这两场仗真是多有裨益。 一队骑马的队伍飞速赶来,为首的一个青年到了应正云面前,便飞身下马,深深施礼道:“应大人,江战有礼了!” 应正云急忙扶住他:“江战,你现在是国王了,我得向你行礼呀。” 江战有些腼腆地说:“我还叫江战,就不是那个国王了。再说应大人是长辈。” 应正云被这个朴实的青年逗笑了,却急忙恭敬地将他扶起来,然后认真向他行了礼。他看他仍然穿着国朝的服装,知道这一路必须这样打扮才能掩人耳目。江战还没来得及向应秀灵和江承天行礼,江承天已经一把抱住他:“终于又见到了!”他心情激动,妹妹出家之后,他的心情跌落到谷地。早知如此,真不如不干涉妹妹和孟雨的事情。他在万般消沉和自责中忍到今天,再见到弟弟,心里顿时激动万分。江战的眼睛也湿了,他不敢提姐姐的事情,叫了一声“大哥”就说不下去了。心想大哥虽然武功未失,却因七年前被刀气所伤,身体早就受到严重伤害,却仍然要为国朝而战。想自己一家兄妹三人,都只能这样的不考虑自己了。 江战早就看到了应秀灵,他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婶婶,又惊又喜,大哥一松开他就急忙上前跪倒给应秀灵行礼:“婶婶,江战终于又见到您了!” 应秀灵的眼泪已经涌出来,她抱住江战就哭了:“江战,婶婶好想你,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跑了,你太可气了!” 江战也哭了,想想这些年江家一直在压抑中挣扎,自己也诸多不顺,只有应婶婶像亲娘一样惦记自己,自己不开心婶婶就不快乐,可自己离开国朝,却不能和婶婶告别。 半晌,江战止住眼泪,问道:“婶婶,孟叔叔还没有到西玉州,为什么您先来了?”他知道应秀灵的习惯,是必须时时陪着孟定国,不肯有半刻分离的,连孟雪当初要嫁到江南,应婶婶都不肯离开孟叔叔去送女儿。难道孟叔叔也来了吗?然而根据他收到的塘报,孟叔叔应该还在京城呆一阵才能来西玉州的。 应秀灵笑笑:“你孟叔叔还在京城,过一阵才来。我是听说你要来西玉州,所以先赶过来。” 江战愣了,原来应婶婶是专程来看自己。但他知道小雪应该马上也要生产了,应少言也不在,应婶婶竟然连小雪都不陪就赶到西玉州来。他心里难过,却不能当着众人表现出来,但心里却得到了抚慰。 孟雨看到江战自然很开心,然而看到那个站在江战后面,微笑的淡定自若的海西美丽女国相,他内心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喜欢她的魅力和她的能干与果断,更喜欢她那能吸引所有男人的强烈吸引力。 朱妙一直静静地站在后面,她一袭红色长袍,柔韧纤细的腰肢用黑色镶金边的腰带束着,同样黑色镶金边的牛皮小靴,乌黑披泄而下的长发用镶着红蓝宝石和玛瑙的金头饰箍住,别有一番奔放迷人的美。除了和大家见礼之外,朱妙就只是微笑地看着孟雨,当然这个场合她没有逢人就亲。应秀灵直嘀咕,这个异族女子虽然不像花儿那么放浪不羁,可是老这样毫无遮拦地盯着儿子干嘛?本来和笑笑就弄成这样,可不要再有个什么意外再把事情搞得更不可收拾。 她是过来人,知道从来斩不断理还乱的,就是一个“情”字。尤其孟雨看起来对这个女国相,分明也很有几分意思。 西玉州外的高坡上,一改往日的宁静和旷远,远处矗立着的陡峭的兀鹫峰下,扎着连绵的军营。孟雨和江战坐在半山坡上,周围又是五颜六色野花盛开的时候。江战已经和应正云密谈过几次,他的到来是很秘密的,并不想惊动其他任何人,包括英亲王。此刻他穿着普通的国朝人的服装,坐在山坡上,感慨地说:“虽然这里离江南还很远,但怎样也是自己的故国。” 孟雨也感叹地说:“是啊,所以我和娘都接受不了你这个安排。” 江战笑笑:“我的前二十二年,可以说一无是处,在家里大哥和姐姐忙得累得停脚的功夫都没有,我却天天闲着,偶尔做点生意上的事,总是捅漏子,竟给他们添麻烦,还不够他们收拾的。现在这段时间,竟然是我一生中最充实的,所以思乡思国之情也只好先放一放。” 孟雨笑着说:“再说,反正有美貌的王后娘娘陪着,你美都美死了,早就乐不思蜀了吧。” 江战噗地笑了出来:“谁像你呀。对了,” 他突然认真地说:“警告你,不要和我的女国相有事情。” 孟雨啊了一声:“为什么这么说?” 江战道:“你们两个人的样子,有眼睛的都看明白了。包括我这个一向比较麻木的。” 孟雨沉默了,半晌突然说:“你们海西,女子不是有风俗的吗?” 他有些哂笑地看着江战。 江战怔了一下,啪地打了他一巴掌:“哥哥,不跟你开玩笑。有风俗是有风俗,但你是国朝男人,你也是有风俗的。你心理不可能没有负担,你也不是萧梦时,日后再见笑笑的时候,能放得下吗?” 孟雨又沉默了。终于,他闷闷地说:“她怎样我都可以原谅。她犯的错害了她的亲人我也可以原谅。但她退亲,我不能原谅。” 江战愣了,他知道孟雨一向倔起来谁都说不动:“孟雨,她还小啊,只是个孩子,你跟孩子置气吗?” 说起这件事,孟雨心里也很压抑。笑笑走了这些日子,他不能不担心。笑笑不是江姐姐,她那么小,之前又是受伤,又是心理受刺激,离开这么长时间也不知怎么样了,他心里一直都在惦记她。他心里这么想,说出来却两样了:“可她是我未婚妻,她这个身份,我们不仅郑重履行过仪式,也是心里都将对方当成可以携手一生的人。我跟她说过,我会让她成为京城最美的新娘。她不懂,说明她其实心里并不是真的在乎我。” 江战一时哭笑不得:“孟雨,这方面,你真的是个不可理喻的人。” 第四三四章 孤鸣鹤知道很多 一提这事,孟雨就生气,这个可气的小丫头。他心里又气又担心,却换个话题对江战道:“不提这个了,你这次干嘛不带候灵闪来,却只带你这个漂亮的女国相,是你自己要给我犯错误的机会!” 江战更哭笑不得了:“哎,你跟在黄山的时候一点没变,什么事都赖到我头上。你去厨房偷吃的拉着我去,受罚的时候你跑得快,让师父打我屁股。” 孟雨噗地笑了:“我这不是有点想猴子了吗。” 江战道:“海西本来就国小缺人,国事也只有朱妙最清楚,况且沙不该现在情绪低落也不愿意出来。候灵闪你就别惦记了,你忘了海西的风俗了?他这个英俊不凡的国朝男子,在海西大受欢迎,左拥右抱的,他才真正乐不思蜀了。” 孟雨好奇地说:“那你呢?” 江战愣了一下:“我什么?”随即又明白过来:“海西的风俗是未婚女子和未婚男子可以随便,成了亲的不能。” 孟雨哂笑着:“原来没赶上,后悔临去之前匆忙成亲了吧。” 江战跳起来一拳打向孟雨,孟雨急忙闪躲,嘴里还不依不饶:“你后悔了莫向我撒气哈!” 江战又回身一腿踢向孟雨,孟雨让过这一腿突然出手,架住江战同时攻过来的右拳:“咦,你这是什么武功?这不是黄山功夫啊,而且你的武功长了不少,我在京城好不容易练成的内力,你竟然能抵挡住。” 江战收了手:“我在海西期间,正好西玉州跟北燕上次的战事结束,孤鸣鹤老先生没什么事情,就又四处游历。他之前在西玉州不是见过我一面吗,不知道又从哪里听说我在海西,就赶了过来要教我功夫,说日后用得到。只是时间太短,既不纯熟,对真正的精髓体会得也不深刻。” 孟雨心中一凛,孤鸣鹤长期在北燕,后来他帮过舅舅,对于西玉州的布防和内幕也知道得很多了,现在又去海西,他知道的内幕可是太多了。 但是,之前河东三派的合盟,多亏孤鸣鹤给了空的那封信,才打开与飞云寺的坚冰。未来西玉州的战局,是左右国朝命运的一场战局。而孤鸣鹤,或许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江战看孟雨又陷入了思考,不过他也习惯了。这个只比他大两个月的师兄,要是哪天不在那里琢磨事情,那才奇怪了。 但孟雨这次只是短暂地想了一下,就拉住江战:“孤鸣鹤老先生为什么会想起主动收你为徒啊?你这不是背叛师门么?况且,我爹和娘都是他徒弟,难道以后我要叫你师叔?” 江战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哎呀,我只是跟他学了几招,他也没有让我拜师啊,我就称他大师。还有,孤老先生之后就云游去了,” 他拉孟雨又坐下:“海西的重要作用,你也晓得的,孤老先生这次去找他最得意的弟子阿怡,说将来会来帮我。而且他说了,如果情势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估计刀盟的精英力量到时会集结在秘径两端,在大夏和北燕两边争夺秘径的控制。那时光我肯定挡不住的,他会和阿怡姑姑一起来帮我。” 孟雨心里惊住了,原来孤鸣鹤竟然知道秘径的事情。西玉州的军事会议,他是不参加的,很多绝密军情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而秘径的事情,却是他一力探查的,他一直不知道候灵闪是从哪里得到的秘径信息,因为候灵闪半句北燕话也不会说,而且对北燕的地理也不熟悉。 他盯着江战:“秘径的信息,是猴子从孤鸣鹤那里知道的对不对?孤鸣鹤才是最知道底细的人!” 江战哎了一声:“孟雨,你可真是。猴子在江湖上之所以有名头有信誉,就是他从不透露他的消息来源。至于孤老先生,当年他帮北燕,导致西玉州真损失惨重。但他既然在国朝面临危亡的时候帮了孟叔叔,我们就都要相信他。” 孟雨沉吟着,如果信息真是从孤鸣鹤那里得来的,他若又真的不是自己人,那就太可怕了。他不是不愿意相信孤鸣鹤,那是他父母的师父,但他毕竟有北燕背景。他觉得自己手心有些发凉,江战像是知道他的心思,握住他的手:“孟雨,我知道你做事谨慎,但是孤老先生不是个复杂的人,他没有那么多心机。我们现在如果不选择相信他,虽然对整个战局影响或者有限,但对于秘径的处理,会是致命的影响。你想秘径是他最先掌握的,他和兀伦族首领的交情也不一般,就算他和我们不一心,都要争取他一心,你可不能将他当成敌人。” 孟雨更加心惊,果然海西国王不是白当的,他也了解到江战做了国王之后,知道海西国小,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探马,尽量将周围各族,尤其是大夏和北燕的情报获取过来。 孟雨嗯了一声:“江战,我明白,我们现在是在火上烤。我也听爹说过,当年在成王进京之后,孤鸣鹤来投靠被排挤,是原本和他是仇人的舅舅不计前嫌,感动了他,才使得他在舅舅自刎之后,毅然站在爹爹一边,帮爹爹左右了国朝局势。想来我真的是没有舅舅那样宽大的胸怀,你比我强呢。” 江战高兴地笑了,大战在即,多少仇恨都要放下,同仇敌忾,才能使国朝这关键的一役取得最终决胜。 丰云楼。 江战以海西国王的身份,宴请刚回来的孤鸣鹤。孤鸣鹤果然带了女徒弟阿怡一起来。孟雨听母亲说过,这个阿怡当年喜欢孟定国,在孟定国和应秀灵的婚礼上,突然闯进来打了母亲一掌,结果被舅舅应正云一剑差点要了性命。不过舅舅终归善良,看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那一剑有了分寸,没有分寸,没有危及到性命。 之后她被孤鸣鹤带走,成了孤鸣鹤弟子中最厉害的一个。 今天,应正云也赶来了。孤鸣鹤十分高兴,他本来就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应正云和江战都出席他就特别高兴。而阿怡现在也快四十岁了,始终独身一人。她身材娇小,一看就是个秀丽而机灵的女子,瓜子脸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仍然显得很年轻。大概因为应正云和孟雨在场,她有些不自然,也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大家谈话。朱妙坐在她旁边,看到她腼腆的样子,便时不时微笑地看看她,也很有礼貌地和她聊上几句,让她不至于太孤单。 第四三五章 阿怡 孟雨听应秀灵说过,阿怡是个开小杂店的店主的女儿,父亲嗜酒嗜赌,阿怡天天穿得破破烂烂,家里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时孟定国也是个小孩,有时和她一起玩,在她家买了糖果就大方地拿给她吃。阿怡从小就机灵,追着孟定国叫哥哥,嘴巴很甜。后来有一天,一个道姑看到秀气机灵的阿怡,跟她父母说这是个可造之材,要带走,还给他家了一笔钱。 事实上却是孟定国的姐姐孟离珠,看阿怡机灵,找了个道姑将阿怡买来,训练她当杀手。因为急于求成,阿怡虽然短时间内武功速成,却将气练歪了。直到孟离珠被应正云刺死,阿怡孤独无依,孟定国就将她托付给了孤鸣鹤。阿怡非常聪明,之前孤鸣鹤被孟定国和应秀灵这两个不上进的弟子气得不亦乐乎,没想到阿怡平时杀人下手狠辣,学武却非常听话非常乖,理解也非常快,平时照顾师父起居也很手脚麻利,孤鸣鹤晚年得了个可心的弟子,真是开心极了。 可是阿怡始终倾心孟定国,快四十岁了仍然孑然一身。开始帮师父开武馆,整理武学书籍。后来孤鸣鹤去云游,她就回家打理自家的那间小杂店,每天坐在货台后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周围的邻居只知道她是个老姑娘,却没有人知道她身负绝学。直到孟定国被毒杀,皇上派御林军押送昏迷的孟定国回江南,打算让应秀灵再见一面。却不想半路上,阿怡将孟定国劫走,并且大开杀戒,将押送的御林军杀得一个不剩。 从此,她陪了昏迷的孟定国两年,她四处找来药救他,看着他和体内的毒对抗,也陪他一起经受那种难以忍受的如在滚油上煎熬的痛苦。她终于独自拥有了孟定国两年,等孟定国醒来之后,知道是阿怡救了她,便默默地握着她的手,耐心地听她倾诉这些年她对他的思念,她对他的情感。孟定国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陪了她两天之后,他向她告别,告诉她要去找自己的妻儿。他下了山,到马市上挑了一匹快马,心急如焚地走了。从此他们又是一直再没见过面,而孟定国也不和任何人提阿怡,只将阿怡救他的事情和妻子讲了,嘱咐妻子日后必要的时候要关照阿怡。 孟定国知道自己是无法回报阿怡的,也知道虽然新婚之日妻子被阿怡所伤,但妻子是个大度和善良的人,若有一天自己有事,妻子也一定会关照阿怡的,毕竟她孑然一身,没有依靠,武功再好,一个女子,也是凄凉。 此刻,孤鸣鹤与应正云和江战谈得十分开心,时不时又向孟雨取笑一下,说他的爹娘是自己最不长进,最顽劣的两个徒弟。 然而应秀灵偷走他最重要的一本武功秘笈的事情,他却好像忘了,并没有提起。孟雨觉得这个师爷还真是十分好笑。当然他也注意到阿怡始终很不安的样子。 记得母亲说过,当年阿怡和母亲抢爹爹,是很凶的,说话也是不饶人。但终究年纪小,说不过聪明嘴巴又厉害的母亲,武功虽好但爹爹又护着母亲,把她气得不行。没想到最终得不到恋人,竟然性格都大变了一样,似乎也不很擅长和周围的人交流。但是应秀灵也说阿怡可怜,从来没有恨过她。 孤鸣鹤还是很开心,不停地爽声大笑:“老夫说过江战是个可造之材吧,只可惜你现在地位尊贵,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学武了。否则老夫将平生所学教给你,你是男子,天生力量有优势,肯定还要超过阿怡的。” 江战急忙恭恭敬敬地说:“大师,等战事平静,江战一定邀请大师去长住一阵,好好向大师学本事。” 孤鸣鹤更高兴了:“看你老老实实的,嘴巴可真甜呢。不像这个,”他一指孟雨,“眼他爹娘一样,八个心眼还倔得要命,半点话都不听还捉弄我老头子!” 孟雨心说师爷真是喝多啦,我什么时候捉弄过您了,一向对您恭恭敬敬,不能把爹娘做的事直接算我头上好吧。 临到席终的时候,应正云对阿怡说:“阿怡,你和汪真真都到总管府来住吧,军营里都是男人,你又新来西玉州,有什么事情也不方便。以后有需要就和真真讲,她就像你妹妹一样。只是,到了战场上对敌人要狠,平时可不能想杀人就杀人,军规很严的。” 阿怡没有想到应正云还会关照她,虽然她现在武功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但应正云伤她的那两剑实在是太吓人了,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也对这位名动天下的少将军从内心有畏惧之感。 她忙说:“少将军,啊,应大人,阿怡不会的。阿怡后来就不杀人了。只是若是开战,阿怡想跟在师父身边。” 应正云心里笑了一下,这个阿怡对他也算故人,只是与世人接触太少。她说她后来就不杀人了,明明七年前还为了孟定国不分好赖将押送他的御林军杀的一个不剩,而且全部是一剑封喉。不过他知道以阿怡的单纯心性,杀掉和孟定国作对的人,在她心里根本不叫杀人。 此刻阿怡心里也很紧张,一是她得罪过除了师父几乎所有的人,应正云,应秀灵还有孟定国。虽然她救了孟定国,但她也两年时间没有通知他的妻儿,让他们四处奔波互相寻找,还使他女儿得了严重的气喘病。更何况当初他在婚礼上一掌打伤应秀灵,让她受了内作,之后一直体弱多病。虽然孟定国从来没有说过她,而且在婚礼上不顾受伤的新娘,先将被应正云用剑刺伤的她送回师父那里。然而,他心里会怎样想?他这五年,从来没有再联系过她这个救命恩人,就知道一二了。 在这样一群人中间,想想自己的身份是有多尴尬。 汪真真和阿怡住到了一起,汪真真十分高兴。阿怡比她大不到十岁,两个人都是习武的女子,在当时也是很少见的。而阿怡的武功高深莫测,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又对西玉州很不熟悉。汪真真对她很是照顾,两个又都是独身一人,互相切磋武功,也闲聊家常,更是互相怜惜,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第四三六章 逆息牌 应正云私下也和孟雨交流过几次,他有一些担忧地说:“有件事,你去了北燕之后帮我留意。” 孟雨看出舅舅的担忧,忙问:“舅舅,出了什么事吗?” 应正云道:“我曾经给过真真一个逆息牌,那个牌子在对手发内力的时候,如果内力比她强,就会将敌人发过来的内力再反回去。当时给她这个牌子,是怕她总是要经历阵战,常会遇到比她强的对手,那就危险了。有了这个牌子,至少可以缓解危险的局势。另外这个逆息牌,也可以抵御多种迷香。” 孟雨心里不由一动。当初在萧梦时府里,自己和萧梦时都中了迷香,汪一恺也是完全不知道外面动静。可汪真真却完全没事,而且半夜闻到迷香的味道,叫醒了汪一恺,在自己和萧梦时旁边的仆人房间里守了一夜,原来是这块逆息牌的作用。想来舅舅是真的挂记真真姐,虽然平时尽量避免接触,却将这么珍贵的牌子给了真真姐。 他心里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那牌子这么神奇?那后来出什么事情了?难道真真姐将牌子丢了么?” 应正云皱着眉:“我知道这块牌子她是从不离身的,但是她从京城回来之后,我偶尔和她见面,发现牌子不见了。”说完,应正云脸红了一下。 孟雨心里暗笑,想必真真姐一向是挂在胸前的,舅舅总不好老盯着看,但肯定也是关注了一下,所以才脸红。 “那舅舅没有问真真姐吗?” 应正云搔搔头:“我和她见面次数也很少,第一次发现以为她是偶尔忘了。没想到过了半个月又见,仍然没有挂着。” 应正云说着,一脸很窘的样子。 但他还是认真地说下去:“我想她不会是丢了,也不会是不戴,所以一定是把这个牌子给了别人。” 孟雨惊了一下:“这是块保命的牌子,但对真真姐的意义却不仅在于此,她不会轻易给人的。如果真给了人,一定是她最亲的人,一定是要保这个人的命。” 说到正题,应正云的脸色恢复正常了:“我也这么认为。我想她一定是给了汪一恺。以汪一恺的武功,根本不在我之下,原本国朝也没有几个能威胁到他的。真真给他这逆息牌,一定一是因为他最近病情渐重,武功已经发挥不到从前的水平;二是,他或许也陷入到什么危险之中。否则,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整天闹出走,在这种危险关头,完全置和义庄于不顾呢?” 孟雨道:“孟雨明白了,可是孟雨很快就要和江战一起去海西,怎么能兼顾汪老伯父的事情呢?” 应正云道:“哎,我觉得他就是去北燕了。而且搞不好和秘径可能有关。而且就算无关,和这场战事必有关系。他现在身体那么差,你要到了那边,一是打听他的下落,二是可能的话,保护他一下吧。” 孟雨点点头:“舅舅放心,这件事孟雨义不容辞。但其中还有蹊跷,若是真真姐觉得爹爹性命受到威胁,为什么不直接找舅舅求助呢?” 应正云又哎了一声:“所以我刚才说汪一恺和这场战事一定有不能说的事情,真真自己也会有危险,过两天我就将真真从和义庄调拨到我身边,这个时候也说不得嫌疑了。” 说完,应正云的脸又红了一下。 孟雨差点笑出声来,舅舅这明明是心虚,好像冲自己用这个理由表白一下似的。心说别人都说舅舅是个只知道公事,不懂得风情的人,可他却和那么多才情容貌出众的女子有过纠葛,还哪个都放不下,说他是有情呢还是无情?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也并非无情,最终是身不由己罢了。 校场内。这是个让男儿热血沸腾的地方。 今天的校场,旌旗招展,号炮连响。场边拴着不少很惹眼的高头骏马,装备都是锃光瓦亮。旁边守卫的军士也都盔明甲亮,显见今天的演武有多重要。多支队伍集结在西玉州,也不是很容易见到的场面,尤其是英亲王也莅临西玉州,协助战事,应正云也不能有所疏忽。正是“仗前虎将千金斧,马上鹰儿五色绦。猎士开弓黄犬疾,宫官击鼓紫驼高。” 而且今天最惹眼的,却是还有两员女将。 阿怡和汪真真都是侠女风范,不喜欢穿重铠甲,此时都穿着轻便的武服。 关正枫以下的将领都知道孤鸣鹤最厉害的女弟子到了,都在旁边兴奋得摩拳擦掌,想一饱眼福。 而江战本来应该赶紧赶回海西,但知道孟定国这几天就要率军抵达西玉州,就多留几日。他一向很低调,这次来西玉州迫于形势,就更低调。但这校场演武的诱惑让他也抵御不住,于是也穿着便服坐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更加不敢带着他那个一万个招眼的海西惹火女国相。 校场内,阿怡飞身跳上一匹火红色骏马,打马绕场飞奔一周,从背上摘下一张劲弓,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弓劲射。靶子是在校场中心,插在地里的一段纤细摇摆的柳枝,上面一寸长短被剥掉绿色的外皮,露出白色的木头本来颜色。射手要射中这远看如蝇头的一点白,也就是俗称的“射柳”。 只见阿怡飞驰中一箭射去,那最上面一段白枝被射飞,顿时全场呼声雷动。连那些久经战阵的武将也不禁赞叹,真是好箭法。而那分明是一张劲弓,阿怡那么娇小,竟然能拉满,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而之后的剑术格斗,才真正显示了孤鸣鹤弟子的武功。阿怡和关正枫过了十几招,剑如闪电,而且出剑如魅影,令关正枫无法正确判断她出手的方位,而她的速度也奇快。关正枫撤剑回挡稍微慢了一点,阿怡的剑已经挑开了他肩头铠甲的甲叶。关正枫不由啊了一场,场内众将也不由啊了一声,声音竟如浪潮一般回响。 关正枫拱手道:“阿怡女侠的剑实在太厉害啦,关某甘拜下风。” 这时十几名偏将偷偷商议,倒要看看这个阿怡有多厉害,于是全部持剑在手,呼喝一声,突然冲入场内。 第四三七章 又逢朱妙 阿怡纵身而起,一柄如雪般闪着毫光的狭长宝剑如流星般一扫,那些偏将手中的兵器差点脱手,人也被震歪并且后退不止。并非阿怡的力气大,而是她的内力浑厚,将内力贯到了剑尖之上。事实上她的内力并不能赶上孟雨,但她的气剑结合得却更加天一无缝。 场内的观众都眼大了眼睛,应正云不由赞叹地对孤鸣鹤道:“这才是女子习武的最高境界啊!” 孤鸣鹤心里十分高兴,不无得意地说:“阿怡不仅聪明,而且听话!哪像孟定国那两口子!” 应正云微笑了一下,大概凡人想事都往里拐,当年的阿怡拿杀人不当回事,没少被孟定国骂。 孤鸣鹤又道:“我这徒弟上了战场,一个人能顶一营人马!” 应正云点头:“大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这里是一万个需要阿怡的,只是她终是女子,而且身世也可怜,若有个闪失也很对不起她。当然如果她愿意留下,我自然欢迎,只是,” 应正云停顿了一下:“过两天辅国公就要率军来西玉州了,阿怡的事我做不了主啊。” 应正云一是不忍让这样身世凄苦的女子上阵杀敌,她虽然从前是杀手,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不知道战争有多残酷。二是孟定国一定强烈反对阿怡去打仗,他虽然不爱阿怡,却从心里像对小妹妹一样惦记她,但表现出来就是很粗暴地不许她做这个做那个,阿怡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孟定国。可现在阿怡的师父是孤鸣鹤,事情就有点复杂了,他必须让孤鸣鹤有个思想准备。 果然孤鸣鹤狠狠地哼了一声:“他夫妻两个当初狡猾多端,不好好练功还偷我秘笈,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个好徒弟,岂容他臭小子说三道四!” 应正云笑笑:“说来连我也归辅国公管的。” 孤鸣鹤恨恨地:“管他能管谁,阿怡的事我这个师父说了算!” 应正云心中好笑,心想孟定国这小子,这回又要坐了蜡了。 又想,孤鸣鹤从前从来不提秘笈的事情,皆因为他自己一直没练出秘笈上的武功。没想到被应秀灵偷走,给了孟定国,孟定国却年纪轻轻就练出来了。这件事让孤鸣鹤十分没有面子,所以从来不提此事,想不到今天一生气给说出来了。 从校场走出去的时候,汪真真拉着阿怡的手,一个女子有这么超强的武功,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兴奋的白皙的脸有些泛红,和阿怡说笑着往外走。而阿怡有了汪真真这个朋友也很开心,没有孟定国的日子里,她习惯了孤独。家里的父亲依旧嗜酒嗜赌,还有早已娶妻生子的弟弟,他们除了找她要钱,再不会和她有什么亲情的表示,唯一善良的母亲只会冲着这个没有嫁人的女儿叹气。现在和师父一起到了这么热闹的地方,有这么多武学同道,还有汪真真这个爽朗美丽的习武女子做朋友,她心里好开心。然而长久的孤独让她不太会和别人交往了,她只是任汪真真牵着手,有点紧张和窘迫地和她一起走着。 走到校场口的时候,应正云笑眯眯地对她说:“阿怡,好身手。” 阿怡被夸奖,很是不好意思。 汪真真却有些慌乱,应正云果然又注意到汪真真确实没有带逆息牌,他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声:“真真,你的逆息牌呢?” 汪真真更慌了,下意识说道:“云叔叔,我忘记带了。” 应正云微笑了一下,只说:“照顾好阿怡。另外,汪大哥不在,你也离开和义庄,也照顾好自己。” 汪真真慌乱地应了个是。 应正云看着她们两个走远,心想:“真真还真是在刻意瞒着自己,但愿汪一恺不要出什么事。更但愿他的失踪和国朝的这场战争没有关系。” 校场这么精彩的演武,孟雨完全没有看到。 此刻,他正和美丽的海西女国相在西玉州最美的春光里漫步闲聊着。 朱妙走到哪里都无法不惹眼,所以她不能去校场。而孟雨对于海西还有些迷团没有解。当然,女国相的魅力也是让他愿意错失精彩的演武的一个原因。 “海西在雕鹗峰的另一端,如果秘径机关落下,和北燕并不搭界。所以只要和大夏各种势力没有利益冲突,海西就是安全的。但是,” 朱妙想说什么,又犹豫了。 孟雨道:“我明白,是爹爹为了防大夏和北燕合兵,让海西卷进了这场战争。但是,如果大夏真要从秘径进到北燕,即使爹爹并不控制海西,海西又当如何做呢?” 朱妙忧虑地说:“沙不该应该也和你说过,有一些势力在争海西国王的位置,他们的目的其实也是在秘径,为了掌握可以控制秘径的秘密。” 孟雨道:“所以爹即使不派江战来,海西仍然会被卷入。” 朱妙慢慢地说:“孟大人派新国王来的时候,也同时在大夏做了很多工作,最主要的就是要大夏与国朝修好,控制那些试图进入北燕的大夏势力。” 孟雨点点头:“所以只要大夏不介入,海西就是安全的。” 朱妙点点头。 孟雨道:“然而大夏是否介入,国朝并没有很直接的人能去说服大夏宁西王,而他对金平王的控制,更不能很得心应手。很多时候,是金平王已经动作了,我们才试图通过宁西王去阻上。” 朱妙道:“这就是且尔岑国王为什么特别重视探马的原因。必须第一时间得到最准确的消息。” 孟雨摸摸自己的额头:“天哪,且尔岑。这个名字我听着真是受不了。” 朱妙扑地一下笑了:“还有我们的依诺佳王后。” 孟雨瞪大眼睛,然后大笑起来。他笑得肚子都要痛了,捧着肚子说:“你是说点秀姑娘?你有没有搞错,我们做邻居五年,你给她改这个名字。” 朱妙美丽的眼睛看着孟雨:“孟神探,你是我们国王和王后的月老是吗?你自己的事情又是怎么考虑的?” 孟雨止住笑,摸了摸脑袋:“月老?我不曾给他们做月老。难得他们两个很坚决地互相爱慕,其实这是我认识的最令人羡慕最完美的一对儿。” 朱妙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觉得他认真的时候样子很是迷人:“孟雨,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孟雨愣了一下,好像那两个女子都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不能拿来做例子。其实他心里很喜欢朱妙,然而他不能说。江战已经提醒过他,虽然他生笑笑的气,但他知道在笑笑没有结局之前,他不能安排自己的结局。 第四三八章 只能辜负 他苦笑了一下:“我吗,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朱妙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有未婚妻,你也很爱她。你们打算成亲吗?” 孟雨尴尬了:“我们国朝人,订亲和成亲之间的时间,要拉得很长的。长辈们也没有安排这个计划呢。”他不得已抛出了父母做挡箭牌。 朱妹微笑了:“海西要做最坏的打算,且尔岑国王没有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最坏的情况下,大夏翻脸。而邀请大夏的,却不是大夏自己,而是国朝的反叛人马。秘径入口和出口并不那么宽阔,所以国朝的刀盟组织一定会派最可怕的高手在两端狭窄的地方与我们展开争夺。” 孟雨看着朱妙:“果然是女国相,你分析得很对。这也是为什么孤鸣鹤老先生特意将阿怡也带来的原因吧。” 朱妙凑近他,他清楚地看到她脸颊上吹弹得破的皮肤,说着如此紧张的话题,他的心却摇曳了:“朱妙,你知道得真多。” 朱妙离他近近地道:“还不止如此。河东慈念庵刚进行了掌教传袭仪式,静明师太正式成为住持和青虹派掌门。” 孟雨的心狂跳起来,这件事他知道,却不愿意和任何人提起。他不想因他心爱女子的弃绝红尘摧毁自己的意志。 朱妙妩媚的眼睛看着他:“我们国王的美丽姐姐,现在是青虹派的掌门。她会在海西有危险的时候,带领青虹派迅速进入大夏。而且,她已经将青虹派驻地北推二百里,现在已经在准备搬迁中了。” 孟雨的脸白了。他不想提起姐姐的出家,那是足以将他精神摧垮的事情。他能忍受姐姐不再和他在一起,却忍受不了她青灯古佛一辈子。 以朱妙的聪明,当然看得出孟雨的痛苦。然而她心里却更难受,不仅难受他的痛苦不是为了她,也难受她不能将他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她想大声对他说,只要他不痛苦,她什么都愿意做。 然而,他对她的一切都不接受。哪怕她主动愿意献身给他。 看到孟雨像泥塑木雕一样,她伸开柔软的双臂抱住了他:“孟雨,你真的不愿意接受一个异族女子对你的爱幕吗?她甚至不敢向你索要更多,不要未来,不要承诺,不要永远,只要你现在接受她。” 孟雨被她抱住,浑身的血都涌了上来,她明亮迷人的眼睛和他对视着。 他已经克制不住伸出手臂也想抱她,然而那远处青翠的连绵山峦令他惊了一下。 他似乎看到玉峰山,笑笑被狄英抛了下去。 他没有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在她身边,他对她的生气,愤怒,伤心都改变不了他仍然挂记她的事实。 对他来说,和朱妙一起幸福生活下去,然后任凭笑笑成为一朵飘絮,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带着她和玉宝一起回西玉州已经像亲人一样,笑笑因他而摔伤才结识狄英更令他后悔莫及,他们的生命似乎已经有了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结。 孟雨放开了朱妙,他向远处望去,只见蓝天白云,和微风中沙沙的树叶。他心中苦涩,对朱妙道:“我是一个理解不了感情的人,老天也像是故意要惩罚我,让我永远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与其说我现在痛苦失落,不如说我惶然无依,我也承受不起你对我的好。” 朱妙低下头:“孟雨,你是忘记不了过去,还是接受不了现在?” 孟雨拉住她的手:“我是不得不放弃过去,我只是在等待我的现在。然而,我对你,永远会被你的美丽和智慧吸引,但我们走不到一起。” 朱妙终于掉了眼泪。她不同于普通的海西女子,她对于感情有着更高的要求。虽然来之前,江战作为她的国王已经很严肃地提醒她不要越过界线,她仍然不想也不能控制自己。 江战知道海西女子热烈起来是不顾一切的,而孟雨又是一个在感情上并不成熟的人。因为姐姐先负了孟雨,所以江战更不愿意孟雨的情感再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可能。 朱妙笑了一下,心里有几分失落:“孟雨,我们还会一起去海西,一起并肩战斗。或许你能了解我多一点点。” 孟雨心想,还怎么了解?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你的吸引力,美丽多情浪漫奔放成熟有才能,其实你的所有我都喜欢,但你确实不是那个最终能和我走完一生的人。 督师府宽大的后花园。江承天带了江小蛟过来,因为家里人没能来京城参加江战的婚礼,也不能由江承天出面给江战未来的孩子办满月酒,总是很遗憾的事情。所以江承天这次带江小蛟一起来了,虽然有些危险,但小蛟是江家下一辈最大的男孩子,他应该经历一下大战,也要和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的二叔相处一段时间。 江战正在花园里练功。这次是秘密而来,除了必须与应正云和江承天见面,他都督师府里不出门。 江承天和江小蛟也住在督师府,只是江承天要参战,很少在这里。这几天,应秀灵把小蛟宠得像小王子一样。 江战仍然用的是自己用惯了的那把剑,他从来没有荒废过武功,即使是成为海西国王,他却因为孤鸣鹤的传授武功更有进境了。如此说来,他和应秀灵还真是师承一人了。 也只有应秀灵对他这个如同亲生儿子般的晚辈是格外注意的。她看着江战练剑,也注意到他无论剑法如何纯熟精妙,那残疾的左臂总是对他有所影响,应秀灵心里便更不好受起来,想着这次短暂见过之后,江战就永远属于另一个遥远的国度了,虽然有美丽的国朝妻子陪伴,却总令应秀灵有一种悲凉萧瑟之感。 她只和江战短暂地聊了几句,不好婆婆妈妈地总拉着他说话,就一边看他练剑一边陪着江小蛟玩。 孟雨回来的时候,应秀灵正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一边看江战练剑,一边给小蛟讲武侠故事《金钱镖》,石桌上一大堆零食还有各种玩意儿:“沈二虎练功夫练得十分勤奋,吹气吹得也甚是认真,起初井里的水纹风不动,后来渐渐水面上起了水花,又渐渐的井水砰砰作响。又渐渐的一口气吹下去,井水直激起来,激到沈二虎面上,这一天沈二虎捧着脸上肿起的两个桃子般大的紫包来告诉师父。说井里的水直激上来,激到脸上其痛非常,以后这套功夫可不能练了!沙禅看了他脸上的包道,这套功夫你已经练成,有人和你较拳棒的,你只要吹他一口气,就把他吹倒了。” 第四三九章 武侠小说 孟雨正好听到母亲柔声细语地念着,心里好笑:“娘,我好不容易在江南天天教小蛟功夫,您这念的都是什么呀?回头他吹咱家井水去了!” 江战看到孟雨回来,也收了剑走过来:“我小时候也最爱看这种书了,长大了才知道按那上边练不靠谱。” 江小蛟抗议道:“二叔你说得不对,书上讲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应秀灵听了也乐不可支,抱着小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孟雨记得,他小时候应秀灵从来是个冷脸的娘,自己有了错从不吝惜暴打,对小雪温和一点,也不会像其他娘一样哄啊娇啊的溺爱,可对小蛟却完全是一副溺爱到了极点的样子。 应秀灵放下江小蛟,从丫环手里拿过布巾,给江战拭头上的汗,心疼地说:“练那么猛干什么?回来也不知道陪婶婶说说话,就知道练功。” 虽然已经是海西国王,但江战仍然是那个腼腆和羞涩的青年,他不好意思地接过布巾道:“婶婶,我自己来。”心里却滚过一阵暖流,他父母早亡,哥哥姐姐忙得要命,只在应秀灵这里,他才能体验到母亲般的关怀。 应秀灵忙又拿起书:“你们别乱打扰我,小蛟可爱听呢,是不是?” 孟雨哭笑不得:“娘,小蛟都多大了,您还像哄孩子呢。这书哪来的?” 应秀灵眼睛一瞪:“你爹书房里的呗,他可爱收这些武侠小说和唱本了。你就是不爱读书,你爹书房里的书你从来不看!” 孟雨抹了抹脸,简直都要忍不住笑破肚子了,江战也笑得不行。 小蛟倒是听得好开心:“姑姥姥,我识字了,我会读,我爱读书我念给您听。” 小蛟从应秀灵手里拿过书,用清脆的童音念起来:“这一边朝天岭上的一班徒弟正在看他的师父太玄法师做着龙跳猿腾的姿势腾入空中,只听得阿呀一声,不知去向。好一会还不下来。郭镇南说不好了,师父恐怕遇着妖怪了,大家不免惊惶起来。还是沈世澄说,师父的山头如何会遇着娇怪,一会自然回来。大家不觉忧虑,说不了只觉微微的一阵风来,瞥眼之间太玄法师已经端端正正的立在当地,大家又惊又喜,一齐请问。太玄法师从容说道,我方才腾入空中,瞥见正南上一道黑光盘旋欲下,这种黑光是我们峨嵋派中一种最利害的分水剑。我惟恐我们本派的人擅用飞剑伤害人命,一时着了急,就借着剑光飞过去逼住了他的剑,解了这道围。” (注:以上两段出自本人收购的一本海内孤本清末民初武侠小说) 听到江小蛟念到这段,应秀灵也忍不住噗地笑了。孟雨做个鬼脸:“还黑光飞剑,还峨嵋派,您也不怕峨嵋派听了找上门来。” 孟雨拍了拍江小蛟:“今天的功夫练了没有?认真不认真?” 小蛟道:“练了,可认真了。神探叔叔什么时候教我新功夫?” 孟雨摸着小蛟的脑袋:“等这次大战结束之后,叔叔就教你新功夫。快去玩去吧。” 江小蛟道:“姑姥姥,我能不能拿这本书去看?” 应秀灵很慈爱地笑着说:“可以呀,就是不要弄坏了。不然你姑姥爷会发脾气的,他最珍惜书了。” 小蛟嗯了一声,给应秀灵行个礼,抱着书跑了。 江战拿起剑道:“婶婶,您和孟雨聊,我练剑去了。” 应秀灵道:“和他聊?这阵在京城天天见,都嫌他了。以前整天不见踪影盼着回来,现在天天见又嫌烦。” 江战噗地笑了,孟雨道:“我还真有事要和娘说,烦国王陛下再去练一会。” 看了一会江战练剑,孟雨突然又忍不住笑:“真是奇怪,男孩子就是爱看这种书。” 应秀灵哼了一声:“男孩子?你爹都快当外公了,还收集这种书呢。天天躲在书房里,不知道鼓捣个啥。你要问娘什么,快说。” 孟雨坐到应秀灵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娘。” 应秀灵看着他:“干吗这么亲热,有什么事要求娘,说吧。” 孟雨想想道:“阿怡姑姑不是来了吗,她想留下参战,但爹过两天就到西玉州,万一爹不答应……” 应秀灵愣了一下,随即道:“不答应就对了,打仗刀枪不长眼,她一个女人,凑什么热闹。” 孟雨唉了一声。 应秀灵噗地一声笑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孟雨道:“舅舅很欣赏阿怡姑姑的功夫。其实这倒不是最重要的,舅舅也和我反复商量了,阿怡姑姑一个人太孤苦了,她痴迷武功,就自然希望有机会能发挥出来,所以她愿意到西玉州参战。另外,这次阿怡姑姑是孤鸣鹤师父亲自找来的,若是爹爹不答应,师爷多没面子。” 孟雨心说,师爷已经对你们俩很有意见啦。 应秀灵看看孟雨:“别打我主意。我跟你爹吵是吵,这件事我可不反对他。阿怡武功高是不假,从十五六岁就只有她杀人,没有别人伤她的。也就你舅舅伤过她两次。可是,她当时遇到的是你舅舅,已经剑到喉咙了,看她是个小女孩,硬生生将剑收住了。可打仗就不一样了,那种残酷,她是没有经历过的。一个女人再怎么孤苦,也比在战场上丢了命好。” 应秀灵又想起当年应家军首领,应博虎的夫人,自己的养母,随养父战败尽节,真是凄惨,痛彻心肺。 孟雨坐在母亲身边,也有点呆呆地:“娘,我觉得阿怡姑姑变得好孤僻,好胆怯,似乎远隔人世一样。能进军营对她来说,也许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应秀灵叹了口气:“这个事情,可说呢。其实最不应该娘来管了。她做事就是太执着,全是为了你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应秀灵想了想:“她愿意留在军营,又有真真陪她,当然是好,也算走出她一直封闭自己的那个笼子。可是,万一战场上出点什么意外,你爹会负疚一辈子的,毕竟她和真真不同,她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战场,也不应该让她去做的。” 第四四0章 真真遇险 孟雨坐在石凳上,看着大好的春光,心想,自己去了海西之后,又一定能安全回来吗?若是回不来,笑笑会怎么办?不过反正现在亲事也取消了,她若找个更好的,有了幸福,或许就把自己忘了。可是爹爹和娘都渐老,自己真是不放心呢。 孟雨深深地吸了口气,小蛟突然端着一盆水跑过来:“我来吹气……” 孟雨和娘对望了一眼,不由都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在聊着阿怡,却不想阿怡和汪真真却出了事情。 上午汪真真在训练自己的男女亲军,因为阿怡是一个人过来,应正云也按照汪真真的配置给她也配了一队男女亲女。阿怡不知道该如何管理这些挑选出来的有武功基础的卫士,汪真真就教阿怡怎么训练他们,阿怡也教她和汪真真的亲军们武功。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大家都很累,但也有对大战即将到来时的兴奋。阿怡也很开心,一上午都和真真有说有笑。可是吃完饭,以往真真会和她聊一会儿,两个人天南地北,也会切磋习武心得,然后各自休息一下,再去操练到傍晚。可是今天,真真却说自己有事,让阿怡先去休息。 阿怡虽然孤僻,封闭,却是个很机灵的人。不然当初孟离珠也不会挑中她作杀手。她直觉地认为,真真有如果有事,应该会早就跟她说,不会等到她俩例行聊天的时候才突然说。 而且她俩这些日子这么亲密,她早就觉得汪真真虽然是个直率爽朗的女子,却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而且总好像在担忧着什么。她看汪真真穿着骑马的服装,拿了刀出去,便留了心。 怕被汪真真发现,她没有骑马,只偷偷绑好剑,穿上轻便的武服,暗暗跟了出去。只见汪真真骑着马,绕到一条树林中的小路上,便飞驰起来。 而那方向,却是敌营的方向。 阿怡大吃一惊,急忙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这里是汪真真的家,她自然是熟门熟路,所以在树林中经常会离开道路往旁边林子里岔过去,一会儿又回到岔路上。搞得阿怡跟得很辛苦。好在汪真真骑马又在林子里穿行,倒不如阿怡灵便,所以阿怡堪堪还是跟住了她,并且虽然汪真真很警觉,但阿怡轻功出众,竟然没有让她发现。 机灵的阿怡出营之时,已经让自己的一个亲军赶紧去找应大人,告诉他汪真真往哪个方向走了,并且不知道是去干什么,自己会追上去。 她其实是想万一这一去有个什么意外,应大人能知道自己和汪真真大概哪里了。而且她心里是非常喜欢汪真真的,和她也很亲,如亲姐妹一样,她必然会担心汪真真的安全。 果然汪真真并没有进入敌营,而是从敌营西侧不到二里的地方岔到了一个深坳里。她随即放出了一枝类似响箭的东西,却不会响。想来这里和敌营近在咫尺,她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然而等了一会儿,似乎没有任何回应。汪真真突然将手放在嘴里,发出一阵杜鹃叫声。阿怡吓了一跳,心说她胆子也太大了,她在这里,显然是想和什么人会面。 汪真真又等了一会儿,周围仍然一片寂静,她似乎有一些焦急,又等了一会儿之后,她竟然又学了一阵杜鹃叫,这回仍然没有等到她想等的人,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响,阿怡一听,至少有三五十匹马,还有骑士背在背上的兵器撞击声。阿怡急忙躲到树后。汪真真已听到了声音,回头一望,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汪女侠,别来无恙?” 汪真真啊了一声,竟然是沈赫昌亲自带着几十名卫士赶到了。 汪真真虽然吃了一惊,却并没有紧张与害怕,她毕竟是见惯战阵的,她从刀鞘中抽出刀:“沈赫昌,你身为国朝大臣,却勾结北燕,和国朝军队对阵,难道不愧对国朝吗?”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沈赫昌,喷着怒火,手也握紧了刀柄。阿怡心里说:“妹妹,你胆子也太大了。可你跑到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应大人?” 阿怡虽然不多说话,却聪明过人,她早就看出应大人对汪真真是很关切的。 听到汪真真斥责自己,沈赫昌心中一阵悲凉。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后一场决战,成则王候败则寇。可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亲的儿子和女儿,而这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却在这里义正辞严地斥责自己,完全对自己对她的情意视若无睹。 沈赫昌看着汪真真,一向粗暴冷酷的他,目光却怎么也冷不起来:“汪女侠,你我即已是敌不是友,今天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你一个人落单,要不就跟我走,要不就亮你的刀。” 他话音未落,汪真真突然拔刀,拍马就朝沈赫昌奔过去,抬手就是一刀。汪真真和沈炯烈对过阵,她是十分聪明的女子,当时就把沈炯烈的武功路数记在心里,虽然具体的招数不能完全记住,但他的力量,速度,出招的习惯,左右的空档,变换的方位顺序,她都有所了解。而沈炯烈和沈赫昌是父子,又都是使刀,他们的武功一个路数的可能性很大。 沈赫昌没想到汪真真这么不管不顾,急忙出刀挡过来。心里却赞道,如此不畏强敌,蓟门女侠果然名不虚传。 阿怡吓得耸了一下,她躲到树后,离他们很近,只等汪真真有危险,马上出去。这时沈赫昌的卫士也要上前,沈赫昌一边接刀还击,一边喝道:“都不许上前!” 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和自己心谊却已成敌人的女子有对刀的机会,对他也是难得和难忘的。他一刀架住汪真真的刀,汪真真感觉到从手掌到手腕再串到肩膀都发麻了。当初与沈炯烈对刀,毕竟是在演习,其实现在虽然是敌我相见,沈赫昌还是留了几分余地的,但也比比武台上的刀要狠而快的多。 汪真真急忙变换刀式再袭过去,她知道此时要速战速决,赶紧几刀寻找机会突出去。否则自己一个人根本不是沈赫昌的对手,更何况他还带着卫士,又离敌营这么近。她知道沈赫昌一定不如自己对地形熟悉,只想几刀架过之后赶紧拔马而走,仍然穿树林再想办法回去。但她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她连续几刀向沈赫昌攻过去,每刀变换的刀式不同,出刀的角度和位置也变化多端,沈赫昌连挡了她几刀,汪真真瞅到一个沈赫昌迟疑的空档,拨马就要走。而沈赫昌之所以迟疑也是怕伤到汪真真。 第四四一章 推测~ 阿怡在旁边看得清楚,沈赫昌的武功要远高于汪真真,但他处处维护,始终不肯下杀手。阿怡不敢轻易出去了,她怕一出去,反而让沈赫昌不得不下杀手,他后面还有几十个卫士,分明有几个将领模样的,武功应该都不弱。 阿怡心都快跳出来了,手抓着树干手心也出了汗。 这时突然又一队马蹄声传来,沈赫昌一惊,手下刀加快,汪真真的刀回转之际被沈赫昌磕飞,沈赫昌刀交左手,伸手去抓汪真真。 阿怡一看不好,要是汪真真被他抓走,不论他是不是会对真真容情,都可以用真真来威胁应大人。她纵身飞起,手中剑闪电般直击沈赫昌。 却不想沈赫昌要抓汪真真,而汪真真手里已经没有刀,她要躲沈赫昌,只能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这时候阿怡的剑直刺沈赫昌,而沈赫昌的刀在左手一时来不及迎击。但他的卫士训练有素,几个副将刀一直在手里,此时一起打马过来,举刀架住了阿怡的剑。 沈赫昌已经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汪真真也跌到了马下,他急忙探身将汪真真抓起来,放到自己马鞍上。这时,应正云已经带着人冲到沈赫昌面前:“沈赫昌,你想提前开战,本总管奉陪!” 这时阿怡已经一剑将几个副将的刀扫开,而汪真真一时气起来,想着绝不能让沈赫昌拿自己威胁云叔叔,正好沈赫昌右手按着她,左手按着刀,她用力一挣,向刀刃撞过去。 应正云猛吃一惊,大喊了一声:“真真!” 而沈赫昌却迅速扔了刀,汪真真一下撞空了。而阿怡挡出那几个副将的刀,在空中回剑一扫,剑尖划过沈赫昌的后背。 沈赫昌出来的匆忙,没有穿铠甲,而阿怡的剑虽然厉害,却是击开其他人的刀之后再回剑,而且是在空中,力量使不上,只将沈赫昌后背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沈赫昌从马上跌下来,他按着汪真真的手也松开了,汪真真也掉落马下。 应正云已经迅速打马过去,探身将第二次摔在地上的汪真真抓到自己马上。 这时阿怡也已经双足落地,提起剑刺向沈赫昌。沈赫昌的手下急忙攻向阿怡,而应正云带的人也一拥而上,挡住了沈赫昌的手下。 应正云急忙喝了一声“阿怡退后!” 然后他对跌在地上的沈赫昌道:“今日冲突,到此为止。日后再见,绝不容情!” 说罢对手下道:“回营!” 到了西玉州军营,应正云跳下马,又将摔得很不轻的汪真真扶下来。他对阿怡道:“阿怡,谢谢你。不过沈赫昌放了真真一命,我们也不要赶尽杀绝。另外那里就在他的军营旁边,我们要是缠斗起来,他的大队人马一出动,我们就很难走脱。”阿怡这才明白,赶紧嗯了一声。应正云又道:“你找人帮真真上药,随后我有话问她。” 汪真真的胳膊和膝盖都摔破了,火辣辣的疼。军医替她上好药,阿怡要扶她去见应正云,她拒绝了,和阿怡说:“今天很难给应大人解释的,你还是别去了,在屋里等我就行。” 阿怡很懵懂地点点头,她就是这样,时而比谁都机灵,时而又人情事故都不明白。 汪真真胳膊和膝盖都包扎好了,流了不少血,骨头也撞得生疼,骑马挥刀都受影响。她慢慢走到应正云的军帐中,让卫士替她通传。 不一时卫士出来,请她进去。 应正云看到她进来便道:“摔得好狼狈吧,就不要行礼了。也不给你座位,一是惩罚,二是你膝盖受伤估计也坐不下去。” 汪真真低着头不说话。 应正云看她不说话,叹了口气:“你去等你爹了是吗?” 汪真真虽然一直很坚强,但提起爹,泪珠就滚了出来。应正云又道:“你把逆息牌也给他了?” 汪真真沉默不语,应正云也不催她。半晌汪真真才抬起头:“云叔叔,和义庄爹爹是力不能及了,如今也算交给您管辖了。真真担心的也只有爹爹了。” 应正云笑了一下:“你和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和义庄给我了,你可以给你爹爹换点什么?可换的是什么?你要我如何对你爹爹?连你都找不到他,他的安危我又如何能保证?” 汪真真的泪珠滚滚而下,应正云走到她面前,温和地说:“真真,我知道你觉得去那里可能等到汪大哥,可那里也是沈赫昌的军营,今天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汪大哥我是不可能不管他的,我也和你一样着急,我派出不少人马去寻他,也问了焦鹏他可能去的地方,但都没有结果。云叔叔会始终帮你找爹爹的。但你自己就不要去冒险了。今天万幸沈赫昌对你没有赶尽杀绝,也万幸阿怡留了个心眼儿。” 汪真真低头不说话了。应正云又对她说:“你现在和阿怡就住在总管府吧,如今也说不得嫌疑了,离我近一点,你也安全些。” 汪真真脸红了,看着应正云,她觉得云叔叔终于对她不像刚才那么严厉了。应正云思忖了一下道:“真真,你和叔叔说实话,你这么着急去等你爹,是不是他做的事情有危险?” 汪真真又低头不语。应正云叹了口气:“真真,你还是没有把叔叔当成亲人。” 汪真真摇摇头:“云叔叔,爹爹的病越来越重,真真只是担心他而已。” 应正云知道汪真真再不会说什么,也不忍再去逼她:“你回去歇息吧,这些日子多让阿怡帮你训练亲军,你在旁边指点她就可以。” 应正云将汪真真的古怪告诉了孟雨:“看来基本上可以大胆推测,汪一恺是陷落了,只是他身体已经很差,另外你们和他交手,不直接与他内力对抗,最好两个人以上从侧面的位置向他发内力,逆息牌就不会再起作用。” 孟雨忙道:“谢谢舅舅!” 应正云一时也是百感交集:“孟雨,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你不要就把汪一恺当成坏人了。即使在海西遇到他,也要仔细甄别。” 孟雨也觉得不可思议,汪一恺是那么一个和蔼又倔强又有意思的老头。而且他和萧梦时也是在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战友。怎么会是易容人,并且害萧梦时呢? 第四四二章 辅国公莅临 但那次从大登峰顶半夜下山的时候,易容人丁风一脚踢在汪真真手腕上,汪真真就应该是事先知道丁风会去袭击孟雨,而因为丁风和汪一恺都是刀盟的人,所以他一脚踢在汪真真手腕上,却留了分寸,没有将汪真真手臂踢残,只是手腕红肿。 而汪一恺也是碍于汪真真,才没有和丁风配合,否则自己还能活到今天? 但如果汪一恺不是易容人,那天的情景倒更容易解释一些。 “孟雨,”应正云又开口了,惊的正在回忆和沉思的孟雨猛醒了,“遇到汪一恺,如果有可能,不要杀他。” 孟雨抬头看着舅舅。他现,一向雷厉风行的舅舅,第一次犹豫了。 孟定国终于率军赶到了西玉州。 辅国公的阵势就大了,他率领的全部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其中就包括交给应少言的那只禁军。只是应少言被皇上免职,独自先回了西玉州,这只禁军就由孟定国带了过来。 他将相当数量的军队留给了萧正毅和赵义明,又嘱咐好隆玮好好拱卫京师,当然少不了与皇上密谈。虽然担心隆玮和皇上的关系,但现在隆玮兵权在握,并且孟定国现他虽然性情粗暴,却是个能顾全大局的人,在有外族侵犯的情形下,是能将国朝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便放心让他留在京城。 他自己随即率队飞马赶往西玉州,他这么急就赶去,虽然战事一触即是一个原因,但妻子正在西玉州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之前在京城两人的严重冲突,让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度。尤其灵犀的事情,让他在妻子面前一下失掉了自信。 孟定国将更多的军队留在京城,自己带着精锐骑兵日夜兼程赶往西玉州,同时调集西玉州周围几个州郡的守军与他在西玉州外会合,然后一起入城。他充分彰显了国朝头号实权人物的调兵能力,虽然会军之后,战斗会由应正云全权指挥,但军权和军队的忠诚是必须集于他一身的。应正云重新出山只有几个月时间,这场关系国朝命运的大决战,缺不了他孟定国在后面掌舵。 应正云和英亲王、江战、江承天、孤鸣鹤以及附近州郡的官员都到西玉州城外迎接。英亲王是皇上的叔叔辈,本来可以不来。但孟定国虽然只是辅国公,而英亲王十七岁的儿子都封公了,但爵位终究只是爵位,孟定国的实权却足以令亲王畏惧。而且恐怕孟定国回师之际,皇上也会出城亲迎,所以英亲王哪敢托大,带着自己的亲信将领和谋臣幕僚也一早就到城外迎接。 应秀灵也来了。本来依她的性格,任何时候都不会和朝廷的官员凑在一起出现在这种场面。但临离京城之前,她也感觉到夫妻之间的裂痕看似愈合,其实那隐隐的刺痛人心的痕迹始终没有消失。而且孟定国离开了京城,她惦记独自留在京城的孟雪和苏绮云,心里只想尽快回去,但是这件事从来没有和孟定国说过。孟定国重新出山之后,她就在佛祖面前下重誓,永远陪在他身边不离开一步。然而现在他在京城,她来西玉州;他来西玉州她又回京城,两个人又生两次那么严重的冲突,好像她故意的一样。她心里惴惴不安,所以主动来接他,想着怎么跟他开口。虽然她平时是个厉害的夫人,但毕竟心里是很爱丈夫而且以丈夫为中心的。 今天这个重要的场合,连朱妙作为海西国相,都亲临迎接了,而孟雨这个亲儿子却跑得远远的。他就是这样,对于皇家和官场上的一切都了无兴趣,躲得远远的。但为了探出案子内幕,他也能忍受站在皇上身边当卫士。但迎接爹爹这种事情就算了吧! 他一早就跑到丰云楼,那是当年舅舅为了某种特别原因开的,后来颇具生意头脑的表哥才将丰云楼展得红红火火。 孟雨一早就跑来,他要在这里见个重要人物。 “哎,伙计,给我个雅间,我要见两个朋友。” 他这个聪明透剔的神探,却没有现今天丰云楼的异样。 伙计一抬头看是孟雨,忙小心地说:“哎,孟公子,您怎么没出城迎接督师大人呀?” 伙计习惯了孟定国当年在西玉州的官职称呼,仍然称他为督师。 孟雨不以为然地说:“那么多人接他,要我干什么?哪天皇上再给我爸下毒,我再关心他不迟。” 那伙计吓得赶紧道:“孟公子,可不敢瞎说!还有啊,今天丰云楼被包了您不知道哇,应大人要在这里款待督师大人还有王爷。” 孟雨啊了一声,果然酒楼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倒是伙计忙碌洒扫传货摆置很勤快,掌柜的也是招呼了自己一声就忙着指挥其他伙计去了。孟雨想,那这里还真是不安全。于是对伙计故意哼了一声:“那我去会仙居,舅舅竟然只照顾自己家生意,回头批评他!” 伙计哎哟一声:“孟公子啊,您可真是胆子比天大,谁您都敢说。应大人当了总管之后,将这酒楼充了军产,不再是自己的了。听说因为应家军是私家军,萧大人被降罪,应大人复职之后,皇上就不再给应家军给养了。原来这酒楼生意一般得很,后来全是我们少将军打理得好,结果总管大人出山复职,把少将军多年的心血就都充了公了。” 孟雨呃了一声,道:“那更得批评舅舅,赚钱不灵,花钱倒很会充大方。” 伙计噗一声笑了:“您说话口无遮拦还真是。公子知足吧,看我们大人和少将军还有夫人,平时多简朴,可对少夫人真**呢。吃的用的,什么都置办最好的,您这个大舅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孟雨也乐了:“这倒是,我不跟你罗嗦了。回头把你们这儿做的西玉州特色点心糖果多包些,给我送到会仙居。” 伙计忙道:“公子放心吧!” 孟雨正要走,突然又回头道:“要能放时间久的,半个月一个月的。” 伙计赶紧陪笑:“您放心,您放心,挑最好的给您留着!” 第四四三章 密议会仙居 会仙居在西玉州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也是十分有名的酒楼。 孟雨向晴明散人行礼,晴明散人指指身边的小道士:“这是我的弟子青阳。” 孟雨急忙向这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拱手,青阳忙还礼:“孟公子不要多礼。”三个人落坐,孟雨问道:“道长有什么忌口吗?” 任智理笑笑:“桌子椅子就不吃了吧。” 孟雨噗地笑了,叫来伙计:“鸡鸭鱼肉都来,一定不能缺了西玉州的花头鸭。海味有么?” 伙计忙道:“您真是阔绰,但海味就免了,您爹爹带着西玉州上下打仗呢,海味可运不进来。” 孟雨一笑:“那就罢了,西玉州自产的鱼要大的,饼多放脂油,厚的薄的都多烙几张,要烙得软些。” 伙计哎了一声:“公子放心吧,肯定味道给您精心了做。酒需要什么?” 孟雨道:“我自带了一坛,你再上一坛酣一点的。” 伙计高兴地又答应一声,便下去了。 晴明散人微笑着:“孟雨,你心里一定都恨死我啦,今天干吗这么破费?” 孟雨笑笑:“道长是特意来给母亲看病的,我做儿子的自然要尽尽心了。” 晴明散人哈哈笑起来:“孟雨,你是个孝子。对母亲孝顺,对父亲亦如是。” 孟雨道:“孟雨知道,绿萍姐姐入主青虹派,道长只是预测出来,并非做过什么。这是她的选择,孟雨没有理由因此而怪道长。” 晴明散人笑道:“江绿萍在你眼里只是个武功高强而温婉的女子,但在青虹派,她的作用和地位是可以代替妙常的唯一人选,在武林前辈眼中都不可小视的。她能下决心抛弃红尘,也是时事一步一步将她推到这个境地,我们都没有办法挽留。” 孟雨一时心绪烦乱,晴明散人看着孟雨道:“孟雨,我知道你内功已成,但以贫道与你不多的交往中,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内心还没有修炼到家。但是,如果你有一天真的修炼到家了,也就不是今天这个鲜活生动的神探了。” 孟雨也乐了:“道长您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呢?” 晴明散人笑着说:“因为从我第一次见你起,就时时看到你的情绪起伏,还总是波动起伏得不小。” 晴明散人的弟子青阳也笑了起来。这时伙计开始上茶,果然各种美味珍馐,大都是西玉州本地特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晴明散人道:“孟雨,你找我不会是只给你娘治病的事情吧,当然,”晴明散人眨眨眼:“也不会只和笑笑有关,这些都是想得到的事情,是不是还有我任智理想不到的事情?” 孟雨端起酒杯站起来:“孟雨再敬道长一杯。孟雨想问的,其实道长心里都有。” 晴明散人一饮而尽:“哈哈,孟雨,你知道咱俩能达成一致,所以才请我,对不对?你从来不会请你心里不认可的人。” 孟雨笑眯眯地:“孟雨的一点小心思,道长怎么可能洞悉不了。” 晴明道长对青阳道:“你到外边看着点。” 青阳点点头,身子一闪就出去了。 晴明道长道:“说说你的海西吧。孟定国布了这个局,缺了能给他拼命的人也不行。” 孟雨点头:“道长果然神机妙算。其实,若是从北燕落下机关,事情便可解决。因为机关一旦落下,再没有办法开启,这条秘径就废掉了。但这条秘径,并不属于国朝,也不属于北燕和大夏。它的真正主人是海西和兀伦族。海西主要是一个奚的小族组成,也有外来的国朝人或其他外族人,海西和兀伦族一直很友好,就靠着这条秘径通商交流往来。因为两边都在深山里,他们也知道自己在大夏和北燕的威压之下,所以每个人都恪守这个秘密。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从道义上我们也没有理由在国朝以外的地方落下机关,让他们永远不能再方便地往来。” 晴明散人道:“贫道明白,只有到了大夏决定与北燕合兵的时候,才会落下机关。” 孟雨道:“是的,到那时,是我们要落下机关,而大夏和北燕不想落下。兀伦族的族长是不会与北燕合作的,但是刀盟有人搞定了兀伦族内部一个首领,因此秘径的位置已经泄露。现在这个首领已被族长正法,但秘径的地点既被人所知。大夏一旦同意出兵,就会有刀盟的人来阻止我们落下机关。” 晴明散人道:“你不想阻止海西和兀伦的友好往来,不能提前落下机关,那牺牲肯定就会很大啊。” 孟雨点头:“可我们必须付出这些牺牲。” 晴明散人道:“神探,不是贫道说,这个牺牲未免太大了。等你真想落下机关的时候,恐怕一切都晚了。刀盟不仅没有完全覆灭,并且留下的刀手中,有武功高绝到超出你想象的。” 孟雨为难地搔搔头:“之前爹爹交给我和江战这个任务,我也认为以刀盟的力量,我们这一派应该有完全的胜算。因为秘径入口和出口地方狭窄,不可能有太多的军队参与,主要是武林豪杰与刀盟展开争夺,本来我们胜算是很大的,但最近的事情让我觉得又有些扑朔迷离。” 晴明散人笑道:“即使你没有线报,也应该想到这一点。刀盟能用钱收买李忠义,也就能用钱或其他更有吸引力的东西收买其他高手。就算你将刀盟全部消灭,只要敌对力量不死,他们还会找到新的助纣为虐的人。” 晴明散人站起来:“不过,秘径的难点在于,必须知悉大夏有与北燕合兵的决定,你才可以组织力量。而且要到了大夏和北燕有动作的时候,你才舍得落下机关。可到那时候,即使江绿萍想带青虹派进入大夏也已经晚了。当初刀盟配合狄英反了河东,为什么拼死打伤妙常,就是防到了秘径这一手。一定要将绝顶高手先解决掉。” 孟雨睁大眼睛:“道长,您觉得应该怎么办?” 晴明散人道:“我是无法陪你去海西的,我的弟子功力尚不够,去了也于事无补。你恐怕先要保护好孤鸣鹤,至于了空,我想他没有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当然,贫道之所以不能去,是要留在这里,观察西玉州的战事,必要的时候施以援友。” 孟雨惊喜地:“您会帮爹爹吗?” 晴明散人微笑了:“听说你和孟定国经常争吵,看起来你还真是孝顺。我会帮国朝,仅此而已。好啦,饭已经吃得差不多,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将你母亲接来。” 第四四三章 密议会仙居 会仙居在西玉州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也是十分有名的酒楼。 孟雨向晴明散人行礼,晴明散人指指身边的小道士:“这是我的弟子青阳。” 孟雨急忙向这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拱手,青阳忙还礼:“孟公子不要多礼。”三个人落坐,孟雨问道:“道长有什么忌口吗?” 任智理笑笑:“桌子椅子就不吃了吧。” 孟雨噗地笑了,叫来伙计:“鸡鸭鱼肉都来,一定不能缺了西玉州的花头鸭。海味有么?” 伙计忙道:“您真是阔绰,但海味就免了,您爹爹带着西玉州上下打仗呢,海味可运不进来。” 孟雨一笑:“那就罢了,西玉州自产的鱼要大的,饼多放脂油,厚的薄的都多烙几张,要烙得软些。” 伙计哎了一声:“公子放心吧,肯定味道给您精心了做。酒需要什么?” 孟雨道:“我自带了一坛,你再上一坛酣一点的。” 伙计高兴地又答应一声,便下去了。 晴明散人微笑着:“孟雨,你心里一定都恨死我啦,今天干吗这么破费?” 孟雨笑笑:“道长是特意来给母亲看病的,我做儿子的自然要尽尽心了。” 晴明散人哈哈笑起来:“孟雨,你是个孝子。对母亲孝顺,对父亲亦如是。” 孟雨道:“孟雨知道,绿萍姐姐入主青虹派,道长只是预测出来,并非做过什么。这是她的选择,孟雨没有理由因此而怪道长。” 晴明散人笑道:“江绿萍在你眼里只是个武功高强而温婉的女子,但在青虹派,她的作用和地位是可以代替妙常的唯一人选,在武林前辈眼中都不可小视的。她能下决心抛弃红尘,也是时事一步一步将她推到这个境地,我们都没有办法挽留。” 孟雨一时心绪烦乱,晴明散人看着孟雨道:“孟雨,我知道你内功已成,但以贫道与你不多的交往中,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内心还没有修炼到家。但是,如果你有一天真的修炼到家了,也就不是今天这个鲜活生动的神探了。” 孟雨也乐了:“道长您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呢?” 晴明散人笑着说:“因为从我第一次见你起,就时时看到你的情绪起伏,还总是波动起伏得不小。” 晴明散人的弟子青阳也笑了起来。这时伙计开始上茶,果然各种美味珍馐,大都是西玉州本地特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晴明散人道:“孟雨,你找我不会是只给你娘治病的事情吧,当然,”晴明散人眨眨眼:“也不会只和笑笑有关,这些都是想得到的事情,是不是还有我任智理想不到的事情?” 孟雨端起酒杯站起来:“孟雨再敬道长一杯。孟雨想问的,其实道长心里都有。” 晴明散人一饮而尽:“哈哈,孟雨,你知道咱俩能达成一致,所以才请我,对不对?你从来不会请你心里不认可的人。” 孟雨笑眯眯地:“孟雨的一点小心思,道长怎么可能洞悉不了。” 晴明道长对青阳道:“你到外边看着点。” 青阳点点头,身子一闪就出去了。 晴明道长道:“说说你的海西吧。孟定国布了这个局,缺了能给他拼命的人也不行。” 孟雨点头:“道长果然神机妙算。其实,若是从北燕落下机关,事情便可解决。因为机关一旦落下,再没有办法开启,这条秘径就废掉了。但这条秘径,并不属于国朝,也不属于北燕和大夏。它的真正主人是海西和兀伦族。海西主要是一个奚的小族组成,也有外来的国朝人或其他外族人,海西和兀伦族一直很友好,就靠着这条秘径通商交流往来。因为两边都在深山里,他们也知道自己在大夏和北燕的威压之下,所以每个人都恪守这个秘密。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从道义上我们也没有理由在国朝以外的地方落下机关,让他们永远不能再方便地往来。” 晴明散人道:“贫道明白,只有到了大夏决定与北燕合兵的时候,才会落下机关。” 孟雨道:“是的,到那时,是我们要落下机关,而大夏和北燕不想落下。兀伦族的族长是不会与北燕合作的,但是刀盟有人搞定了兀伦族内部一个首领,因此秘径的位置已经泄露。现在这个首领已被族长正法,但秘径的地点既被人所知。大夏一旦同意出兵,就会有刀盟的人来阻止我们落下机关。” 晴明散人道:“你不想阻止海西和兀伦的友好往来,不能提前落下机关,那牺牲肯定就会很大啊。” 孟雨点头:“可我们必须付出这些牺牲。” 晴明散人道:“神探,不是贫道说,这个牺牲未免太大了。等你真想落下机关的时候,恐怕一切都晚了。刀盟不仅没有完全覆灭,并且留下的刀手中,有武功高绝到超出你想象的。” 孟雨为难地搔搔头:“之前爹爹交给我和江战这个任务,我也认为以刀盟的力量,我们这一派应该有完全的胜算。因为秘径入口和出口地方狭窄,不可能有太多的军队参与,主要是武林豪杰与刀盟展开争夺,本来我们胜算是很大的,但最近的事情让我觉得又有些扑朔迷离。” 晴明散人笑道:“即使你没有线报,也应该想到这一点。刀盟能用钱收买李忠义,也就能用钱或其他更有吸引力的东西收买其他高手。就算你将刀盟全部消灭,只要敌对力量不死,他们还会找到新的助纣为虐的人。” 晴明散人站起来:“不过,秘径的难点在于,必须知悉大夏有与北燕合兵的决定,你才可以组织力量。而且要到了大夏和北燕有动作的时候,你才舍得落下机关。可到那时候,即使江绿萍想带青虹派进入大夏也已经晚了。当初刀盟配合狄英反了河东,为什么拼死打伤妙常,就是防到了秘径这一手。一定要将绝顶高手先解决掉。” 孟雨睁大眼睛:“道长,您觉得应该怎么办?” 晴明散人道:“我是无法陪你去海西的,我的弟子功力尚不够,去了也于事无补。你恐怕先要保护好孤鸣鹤,至于了空,我想他没有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当然,贫道之所以不能去,是要留在这里,观察西玉州的战事,必要的时候施以援友。” 孟雨惊喜地:“您会帮爹爹吗?” 晴明散人微笑了:“听说你和孟定国经常争吵,看起来你还真是孝顺。我会帮国朝,仅此而已。好啦,饭已经吃得差不多,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将你母亲接来。” 第四四四章 烧脑 孟雨道:“道长不如去我家里坐坐,就住在我家中。” 晴明散人一摇手:“贫道不与官交往的,你带孟夫人来,她的病情你放心,贫道保她没事,将来还能替你带小孙孙。” 孟雨没想道晴明散人这么说,脸倏地一红,却对母亲的病情放下心来。他急忙将丰云楼的送来的点心和糖果拿出来:“谢谢道长,这些还请道长带给她。” 晴明散人故意道:“带给谁呀?” 孟雨脸更红了:“道长不要开孟雨玩笑了,她还好吧。” 晴明散人道:“笑笑在太平宫专心研读医书,也研习自己配药呢。你也不想想,她怎么可能好呢。每天只是觉得自己赎不完的罪,没有事做的时候掉眼泪也是经常的。可惜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孟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可他也是非常钻牛角尖的,他本身对于婚姻有天然的抗拒,所以反而很重承诺。笑笑主动退了婚,看似是个小姑娘的内疚举动,却着实伤害了本来就对婚姻很恐惧的孟雨。 散人又笑笑:“你也不用倔强,你应该知道贫道的预测能力。你们是有缘的,她是你未来唯一的女人。任凭你现在三想四想,生出别的心思,最后你的女人,只能是她。” 孟雨想起这些日子朱妙都在西玉州,又是被晴明散人看穿了的样子,不由有些讷讷。但他死也不承认自己还惦记和笑笑有什么未来。哼,反正她年纪小又漂亮,跟道长学成了医术,有其他小伙子一追,也就把自己忘了。 忘了就忘了。他愤愤地想。 晴明散人看着他暗自发笑,也不再多说。孟雨便急忙去接母亲。 孟定国一来就气得够呛。去城外迎接的时候阿怡没有一起去,但到丰云楼设欢迎宴,因为汪真真和焦鹏都去了,应正云就让阿怡也一起去。孟定国一看,气得非同小可,眼睛一瞪,阿怡就躲到孤鸣鹤身后去了。 只是弄不完的应酬,搞不完的军情大事,一时没有机会处理阿怡的事情。回到府中,孟雨已经跑回来要将母亲接走,孟定国一听说晴明散人给应秀灵诊治,心里也急起来。虽然之前应秀灵已经大好了,可和自己两次大冲突,孟定国也害怕她又复发,要跟着一起过去。孟雨忙直说道长不想与大官打交道,把孟定国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 好在等孟雨陪母亲从会仙居回来,告诉父亲母亲恢复良好,而且晴明散人又给配了足量的药。而应秀灵从晴明散人那里得知笑笑一切安好,心情又好了很多,孟定国也高兴起来,这才想起阿怡的事情。对妻子说:“我把她轰回去,看她敢不听我的!” 应秀灵不安地劝他:“阿怡现在也是师父的徒弟,而且师父的绝学只有阿怡学到了,师徒两个人感情也很好,不是阿怡只听你的时候了,大人做事要有分寸。” 孟定国胡子又撅起来了:“一个女子,四处瞎跑打仗,像个女子的作为吗?别看她平时厉害,战场上刀枪不长眼,小命说没就没了!” 孟定国憋着一股气,例行的军事会议没开一会儿,就和应正云吵起来了。他今天感觉十分不爽,本来老婆抛开自己跑到西玉州,他就心里不爽,没想到一来就看到阿怡。而且阿怡还被编进西玉州守军的编制里。他这五年不跟阿怡联系,有时也难免惦念,但想着不论自己怎样心无歪念,毕竟阿怡伤过妻子,而且虽然救了自己的命也阻止妻子找到自己。所以五年前和阿怡分开的时候,他是决心不会再与阿怡见面的。此刻不由把两件事都怪到应正云头上。 本来作战指挥是由应正云全权负责的,结果他说一句孟定国就要反对一句,本来最高级的军事会议除他俩也就是英亲王和关正枫、应少言和郑领卫参加。大家看着都觉得有点不像话了,应少言更是吃惊姑父这是怎么了,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最后一直不动声色的应正云终于生气了:“到底是我指挥还是你指挥,辅国公能不能不要事无巨细都在那里指手划脚?” 大家都不敢吱声,只不过应正云形容得很形象,英亲王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了:“你们二位都能吵起来,这国朝可是堪忧啊。” 旁边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孟定国哼了一声:“说得不对还不许人指出来怎的?难道要打起仗来再说?” 应正云不理他,又继续往下说。他刚将北燕现在的布军和未来预测动向讲到一半,孟定国又开始不满意了:“应大人怎么知道北燕就只有多罗速宗这一支人马,虽然北燕其他势力与他不睦,但未必到时候不同仇敌忾。如果有北燕大批军队增援,我们的军队沿河不布防到位,不拘哪里突破过来,沈赫昌再一接应我们难道不傻眼么!” 应正云气的:“国朝军队的数量没有那么多,全部沿河布防战线拉得太长,队伍散而形不成优势兵力,一样容易被北燕突破。现在能做的就是将兵力集中,逐个消灭敌军有生力量。若是要全线布防,应某当然愿意,只是辅国公倒是调兵来呀!” 孟定国站起来,趾高气扬地说:“哎呀,人家都说当年的少将军名动天下,应家军以一当十,还用我孟定国调兵啊?难道现在年纪长了,胆子也小了不成。” 应正云气坏了,再也不肯忍孟定国这个一直捣乱的家伙,怒喝一声:“散会,明日再议!” 英亲王站起来,笑道:“今天的会议开得很有成效,本王受教了。”说罢满脸堆笑地出了门。两边卫士急忙弯腰:“恭送王爷!” 郑领卫和关正枫也向应正云和孟定国施礼告别。应少言吓得够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关正枫拉了他一下,将他也拉走了。 屋里只有应正云和孟定国了,应正云看着一副不以为然样子的孟定国:“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吧,我也听听,少在那里阴阳怪气的。” 孟定国也跳起来:“你还知道我不高兴啊?你干什么同意阿怡来打仗?她当初在婚礼上伤了你妹妹,你难道不知道?” 应正云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妹夫傻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婆被打伤。” 第四四五章 阿怡 孟定国肚子快气破了,冷笑着说:“我当年是不对,我现在不是在补救吗。我一直不见阿怡,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老婆。你现在留下她又是什么意思?给我上眼药?” 应正云盯着孟定国:“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的不满都要在军事会议上发泄?” 孟定国也火气上撞:“你收留阿怡,难道不是公事么?” 应正云心想,这还公事私事搅在一起说,再跟他争简直成泼妇吵架了。这个孟定国当年就能搅和,自己当他是小弟弟,爱护有加,遇上他混搅,也只是笑笑就不在意了。没想到年龄渐长,搅的本事也见长。 应正云盯着孟定国:“你心里不舒服,还不止于此吧。灵儿来西玉州,才是你不高兴的根源,对不对?” 孟定国不想和他对视,转头看着白墙,上面挂着那个很有名的联:柳营春试马,虎帐夜谈兵。 他还真不知道阿怡在校场上射柳的事情。应正云也知道孟定国的心病,想过让阿怡回去,但他确实也是个爱才的人。他理解阿怡只有在军营,才能快乐。已经没有心爱的人了,如果所负武学不能发挥作用,阿怡的世界会一点亮光也没有。 孟定国不能不承认应正云说的是对的,应秀灵这次来西玉州,让他心里的难过与失落达到了一个顶峰,即使大战在即,他却是个性情中人,一生气就什么也不顾了。但他怎么能承认,所以只用阿怡的事情借题发挥。 应正云看孟定国不说话,这才接着说道:“我也知道,回避始终不是什么好办法。今天也跟你说明白,当年是我有负于灵儿,我根本没有资格再跟你争。灵儿是个有担待的女子,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知道应该选择谁。我早就威胁不了你了,我还心里不舒服呢。可你为什么就不相信?一定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跟灵儿过不去,也跟我过不去,然后还要跟阿怡过不去,甚至跟这么重要的军事会议过不去,然后让英亲王都嘲笑你。” 应正云说的也气起来了。这个孟定国,真是不分轻重,恣意妄为。原本他就是个性情中人,这二十年掌国朝江山,权力大得没有人可以威胁,这个毛病就更加发扬光大了。 孟定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应正云说的不错,他心里在意。他怎么能不在意,毕竟老婆从前是喜欢应正云的,而且他们明明就是一对恋人,而且在西玉州家喻户晓,最终是不得已而分开。虽然妻子一直对自己好,可心里的那口气又怎么能咽得下去。 应正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有些事情,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也不会因为二十多年过去,从前的事情就没有了。可是,毕竟那也只是发生过,而且之后我自己的作为,也让我不配再和她在一起。灵儿自己心里也什么都明白,所以虽然我们都没有说出来,但她从来没后悔选了你。不过,” 他转过头看着孟定国:“我这次又出来之后,是向灵儿道过歉的。其实让我内疚的,就是事实上是我负心抛弃了她。我二十多年欠她一个说法,所以要和她说清楚。但你以为灵儿还会接受一个抛弃了她的负心男子,你就太小看她了。你要再这么折腾,迟早有一天后悔莫及。到那时候不要再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孟定国呆了半晌,才说道:“说是这样说,可你哪里负心了?你并没有真心喜欢上其他的女子。” 应正云呆呆的,他的心里何尝不痛苦。 “你不明白,我不是因为其他女人而负她,所以我也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我是因为当年那场战役而负她。而你,什么时候都没有负过她,她什么不明白呢?其实我看到你们在一起,心里也是很嫉妒的,而你还不知足。” 孟定国的气儿算是顺下去了,之后看到应秀灵的病也好了,晴明散人的药也送来了,于是一切都顺利起来,也不再跟应正云戗毛,第二天的军事会议开得格外顺利,英亲王也大大恭维了两人一番。 然后,孟定国才腾出时间来关心一下阿怡的事情。在校场遇到阿怡,他声色俱厉地对她说:“你给我回家去,听到没有?” 阿怡五年没有见过他了,从在丰云楼看到孟定国在一堆官员簇拥下进来,心里就跳得要命,没想到孟定国还真注意到她了。 阿怡悚然一惊:“我是来尽一份力而已,为什么拦着我?” 阿怡虽然很怕孟定国,但她还是不服,便分辨起来。 孟定国气坏了:“你随便杀人成习惯了?现在找到杀人的机会过瘾来了是不是?!” 阿怡虽然吓得要发抖,还是坚持着说:“我是来保护师父。再说应大人需要人,为什么我就偏不可以来,我哪里随便杀人了?” 孟定国怒道:“不随便杀人也不行。你见过战场吗?你不杀人,你自己的小命也说没就没了,赶紧给我回去!” 阿怡虽然吓得抖抖的,但还是倔强地说:“为什么别人可以来,我就不可以来。你就是怕我来,怕我影响你。你怕老婆。” 周围的人简直忍不住哄笑起来。孟定国被她气坏了,校场里这么多人,他堂堂一个辅国公,国朝军事最高领导人,竟然被个女子说怕老婆。他气得要命,简直抬手想打阿怡,阿怡赶紧往旁边一躲。她一向就灵巧,而孟定国也不能真打她。这时,孤鸣鹤刚好也到校场,他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就帮着操练人马。此刻看到孟定国对阿怡凶,他急忙跑过来。 孟定国看到孤鸣鹤,急忙上前弯腰拱手:“师父!” 孤鸣鹤气道:“臭小子,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干嘛欺负你师妹!” 孟定国道:“师父,打仗这么危险的事情,她一个女子掺和什么?我是让她回家,免得危险。” 孤鸣鹤不开心了:“她是女子,可她是我最出色的徒弟。哪像你和你老婆一对不长进的。她能阵前立功,又比男人差哪里了? 第四四六章 师徒对掐 孟定国也不高兴了,心说国朝的事情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老是这么执拗。c』c』c读』c书,.■.o↑打仗是要死人的,就知道显摆自己武功高。还老数落我们两口子不成器,敢情没学你的武功就叫不成器。 孟定国道:“武功强也不行,她没有作战经验,上了战场多危险。再说,女子就不该惦记着上战场,那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孤鸣鹤怒了:“我是她师父,我说了不算是吗?我让她参战违反哪条国法了,你是辅政大臣了不起吗!” 孟定国也怒了:“您是她师父怎样,我是她哥!我不许她参战又怎样?” 阿怡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紧张的直拉孤鸣鹤的衣袖。又听到孟定国说是自己的哥,心里还有点感动。原来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我的。 孤鸣鹤看孟定国竟然全盘否定自己对阿怡的师父权,怒上天庭:“什么哥,我就打你这个哥!”说着纵身而起,出掌击向孟定国。 孟定国闪身避开,回掌架住孤鸣鹤的掌,两个就掌对掌打了起来。 旁边的人都哇的一声,渐渐的围观的士兵越来越多,阿怡在旁边也吓坏了,她从来也不会高声叫喊,只说别打了别打了,那两个国朝顶级高手自然是不听她的,打得不亦乐乎。 这时在旁边的操练士兵的将领,包括应少言,还有江战和孟雨都跑了过来。只见这两大高手打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只能看到两团人影和凌厉得如刀割般的掌风,大家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应正云得到消息,也匆匆跑过来。 应少言吓坏了:“爹,怎么办啊。” 应正云定睛看了看,笑道:“多难得的机会,你们赶紧跟大师学着点儿。” 阿怡都快哭了,江战也心惊道:“应大人,他们这么打下去很吓人啊。” 应正云笑道:“我也没办法,我可分不开他们。我建议啊,你们趁机赶紧学功夫,这是旷古难遇的高手决战,以后再没这个机会了。” 只见孤鸣鹤一掌紧似一掌,而孟定国却全在闪避,除了防卫时回掌,基本不主动攻击。大家渐渐的也看得入了迷,果真是超级高手决战,确实太好看了。 又打了一阵,感觉一股遮云蔽日的气息压顶,整个校场似乎都被他们的掌风所笼罩,呈现出一股厚密而威压的掌气加杀气,而且那种气息连绵不绝,越来越强,逐渐织成了一个密不透同的网,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孟雨和应少言、江战几个年轻人都看呆了。功力只是一方面,而长期征战的经验才使得他们将内力和掌风发挥到极致。 应正云只是笑眯眯地在旁边看,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不一时,孟定国闪过一掌,然而并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出手,他闪过孤鸣鹤一掌之后,另一掌将孤鸣鹤的掌气推回去,然后跳到一边道:“师父且停一下,定国认输了。” 孤鸣鹤也缓下身形,将掌收住,瞪着孟定国:“臭小子又玩什么花样,都不出手认什么输,你这么喜欢认输么?” 孟定国笑嘻嘻地:“师父不要生气,对掌定国不认输。只是阿怡的事情定国认输了,她愿随军征战就随她吧,只是,” 他转头对阿怡道:“照顾好自己的小命!还有,”他又重重加了一句:“不许乱杀人!” 说罢向孤鸣鹤行过礼,又冲应正云抱一下拳,便拂袖而去。 阿怡看到孟定国走了,很舍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眶也湿了。孟雨注意到阿怡的表情,虽然从母亲和妹妹的角度,他应该恨她,但他却恨不起来。她虽然伤过母亲,害得妹妹得了气喘病,自己一家两年见不到父亲。但毕竟,她也救了父亲,付出了大好青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孤鸣鹤对孟雨道:“我说过会和你一起去海西,我这么赤诚你爹那个臭小子还气我。” 孟雨赶紧打哈哈:“爹是担心阿怡姑姑的安全,没有和师爷作对的意思。” 孤鸣鹤乐了:“你这小子倒是嘴巴甜,和你爹当年一个样。可你爹是跑我这里当卧底,骗我。你小子倒是个实诚的人。” 孟雨心想,孤鸣鹤竟然连兀伦族的内幕对自己都没有告诉,却替江战连了线。事实上,与兀伦族交好的是海西国,只是兀伦族对于新国王还不太放心,所以沙不该和孤鸣鹤都做了很多联络。而事情知道的人也是越少越好,所以江战对他也是守口如瓶。事实上,到时候自己最重要的是要组织起能对抗刀盟的力量,那里空间狭窄,并不是人越多越好,参与战斗的人必须要有绝顶的武功。 孤鸣鹤像是明白孟雨的心意:“阿怡会跟我一起去海西,我估计你爹又得跳起来。但是没办法,这次刀盟的一般刀手都不会去的,必是绝顶高手。可能还会有我们完全没有见过,完全不了解武功的高手出现。他们此战是志在必得。” 孟雨心里也明白,他对孤鸣鹤道:“师爷,要不要我回去跟爹说一下阿怡姑姑的事情,不然他又跳起来。” 孤鸣鹤道:“你爹也算仗义,他舍得你却舍不得阿怡,是个厚道人。但这个事情的意义不一样,从你爹角度是不愿意阿怡去的。但是应大人和我,忍痛也得让她去。” 孟雨道:“本来我想请晴明散人帮忙,但他说要留下关注西玉州局势。而且道长观天象,预测敌人动向的能力非常强,西玉州确实很需要他。但道长也已经亲自给我师父苦松居士写信了。其实爹也是苦松居士的弟子,可他也是不愿意师父遇险。” 孤鸣鹤道:“我才是他师父好不好?当然,当初战时的原因,他认了我作师父,苦松也谅解了。” 孟雨又问:“如果师父可以出山,那是不是阿怡姑姑就可以不去了?” 孤鸣鹤沉吟半晌:“还是得她去,海西那边的人里,候灵闪都顶不住的。只有江战一个人可以。江绿萍现在的武功也不够,而且她也赶不过去。可惜的是妙常受了伤。” ,支持。:appxsyd 第四四六章 师徒对掐 孟定国也不高兴了,心说国朝的事情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老是这么执拗。c』c』c读』c书,.■.o↑打仗是要死人的,就知道显摆自己武功高。还老数落我们两口子不成器,敢情没学你的武功就叫不成器。 孟定国道:“武功强也不行,她没有作战经验,上了战场多危险。再说,女子就不该惦记着上战场,那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孤鸣鹤怒了:“我是她师父,我说了不算是吗?我让她参战违反哪条国法了,你是辅政大臣了不起吗!” 孟定国也怒了:“您是她师父怎样,我是她哥!我不许她参战又怎样?” 阿怡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紧张的直拉孤鸣鹤的衣袖。又听到孟定国说是自己的哥,心里还有点感动。原来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我的。 孤鸣鹤看孟定国竟然全盘否定自己对阿怡的师父权,怒上天庭:“什么哥,我就打你这个哥!”说着纵身而起,出掌击向孟定国。 孟定国闪身避开,回掌架住孤鸣鹤的掌,两个就掌对掌打了起来。 旁边的人都哇的一声,渐渐的围观的士兵越来越多,阿怡在旁边也吓坏了,她从来也不会高声叫喊,只说别打了别打了,那两个国朝顶级高手自然是不听她的,打得不亦乐乎。 这时在旁边的操练士兵的将领,包括应少言,还有江战和孟雨都跑了过来。只见这两大高手打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只能看到两团人影和凌厉得如刀割般的掌风,大家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应正云得到消息,也匆匆跑过来。 应少言吓坏了:“爹,怎么办啊。” 应正云定睛看了看,笑道:“多难得的机会,你们赶紧跟大师学着点儿。” 阿怡都快哭了,江战也心惊道:“应大人,他们这么打下去很吓人啊。” 应正云笑道:“我也没办法,我可分不开他们。我建议啊,你们趁机赶紧学功夫,这是旷古难遇的高手决战,以后再没这个机会了。” 只见孤鸣鹤一掌紧似一掌,而孟定国却全在闪避,除了防卫时回掌,基本不主动攻击。大家渐渐的也看得入了迷,果真是超级高手决战,确实太好看了。 又打了一阵,感觉一股遮云蔽日的气息压顶,整个校场似乎都被他们的掌风所笼罩,呈现出一股厚密而威压的掌气加杀气,而且那种气息连绵不绝,越来越强,逐渐织成了一个密不透同的网,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孟雨和应少言、江战几个年轻人都看呆了。功力只是一方面,而长期征战的经验才使得他们将内力和掌风发挥到极致。 应正云只是笑眯眯地在旁边看,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不一时,孟定国闪过一掌,然而并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出手,他闪过孤鸣鹤一掌之后,另一掌将孤鸣鹤的掌气推回去,然后跳到一边道:“师父且停一下,定国认输了。” 孤鸣鹤也缓下身形,将掌收住,瞪着孟定国:“臭小子又玩什么花样,都不出手认什么输,你这么喜欢认输么?” 孟定国笑嘻嘻地:“师父不要生气,对掌定国不认输。只是阿怡的事情定国认输了,她愿随军征战就随她吧,只是,” 他转头对阿怡道:“照顾好自己的小命!还有,”他又重重加了一句:“不许乱杀人!” 说罢向孤鸣鹤行过礼,又冲应正云抱一下拳,便拂袖而去。 阿怡看到孟定国走了,很舍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眶也湿了。孟雨注意到阿怡的表情,虽然从母亲和妹妹的角度,他应该恨她,但他却恨不起来。她虽然伤过母亲,害得妹妹得了气喘病,自己一家两年见不到父亲。但毕竟,她也救了父亲,付出了大好青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孤鸣鹤对孟雨道:“我说过会和你一起去海西,我这么赤诚你爹那个臭小子还气我。” 孟雨赶紧打哈哈:“爹是担心阿怡姑姑的安全,没有和师爷作对的意思。” 孤鸣鹤乐了:“你这小子倒是嘴巴甜,和你爹当年一个样。可你爹是跑我这里当卧底,骗我。你小子倒是个实诚的人。” 孟雨心想,孤鸣鹤竟然连兀伦族的内幕对自己都没有告诉,却替江战连了线。事实上,与兀伦族交好的是海西国,只是兀伦族对于新国王还不太放心,所以沙不该和孤鸣鹤都做了很多联络。而事情知道的人也是越少越好,所以江战对他也是守口如瓶。事实上,到时候自己最重要的是要组织起能对抗刀盟的力量,那里空间狭窄,并不是人越多越好,参与战斗的人必须要有绝顶的武功。 孤鸣鹤像是明白孟雨的心意:“阿怡会跟我一起去海西,我估计你爹又得跳起来。但是没办法,这次刀盟的一般刀手都不会去的,必是绝顶高手。可能还会有我们完全没有见过,完全不了解武功的高手出现。他们此战是志在必得。” 孟雨心里也明白,他对孤鸣鹤道:“师爷,要不要我回去跟爹说一下阿怡姑姑的事情,不然他又跳起来。” 孤鸣鹤道:“你爹也算仗义,他舍得你却舍不得阿怡,是个厚道人。但这个事情的意义不一样,从你爹角度是不愿意阿怡去的。但是应大人和我,忍痛也得让她去。” 孟雨道:“本来我想请晴明散人帮忙,但他说要留下关注西玉州局势。而且道长观天象,预测敌人动向的能力非常强,西玉州确实很需要他。但道长也已经亲自给我师父苦松居士写信了。其实爹也是苦松居士的弟子,可他也是不愿意师父遇险。” 孤鸣鹤道:“我才是他师父好不好?当然,当初战时的原因,他认了我作师父,苦松也谅解了。” 孟雨又问:“如果师父可以出山,那是不是阿怡姑姑就可以不去了?” 孤鸣鹤沉吟半晌:“还是得她去,海西那边的人里,候灵闪都顶不住的。只有江战一个人可以。江绿萍现在的武功也不够,而且她也赶不过去。可惜的是妙常受了伤。” ,支持。:appxsyd 第四四七章 小蛟讲《金钱镖》 孟雨也沉默了。他知道如果可能。孤鸣鹤也是不会舍得让阿怡去的。然而战争就是这样,为了争取最后的胜利,什么样的牺牲也得付出。 孟定国得知阿怡要跟着孤鸣鹤一起去海西,心里十分郁闷。他和应正云,孟雨和孤鸣鹤又重新数了数,手指头也能掰得出的几个高手,再多一个也没有了。而孟定国和应正云是不可能离开西玉州的。 其实孟定国之前脑子里闪过卫长天,但是保护皇上显然卫长天更合适。而且皇上的贴身护卫死了不少。郭世超也战死,李忠义叛逃。更没法将卫长天调走。况且他仔细权衡了一下,阿怡的武功还是要高出卫长天一个层次,海西之战的情况不好预测,去的人必须少而精。而江承天本来是可以的,可是他七年前被丁风所伤,虽然武功未失,而且他韬光养晦,还让武功进了一个境界,但是他元气始终未复,一旦时间长了打起持续的消耗战,内力就会不济。况且已经派了江战去,如果江承天也去,两个都陷进去的话,于理也不合。况且他带来的庄勇,个个勇悍,也需要他来指挥,在西玉州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回到府中。打仗到最后要靠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被自己拒绝而独身多年的女子,他心里不开心到了极点。 家里倒是一副温馨和乐的景象,活泼好动的江小蛟给大家增添了无穷的欢乐。孟定国回来的时候,江战还在练剑,他知道赴海西的几个武林高手中,自己的武功是最弱的,这几天除了向孤鸣鹤讨教,就是在督师府里没日没夜的练功。他此行是秘密来西玉州,也不能过多抛头露面,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督师府里不出去,正好集中精力练功。 今天江小蛟却不答应他:“二叔,你都快要走了,听小蛟念故事吧。” 江战收了剑,笑了一下:“好啊。” 小蛟现在迷上那本《金钱镖》了,而且自诩已经认字,不仅自己读得烂熟,不论见了谁都想读给别人听。不过听得最开心的却是孟定国,这本来也是他的藏书,他从小也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对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痴迷的不得了。孟雨和江战长大了就不信这些了,可孟定国却四处收罗跟武功有关的一切书籍,故事,小说甚至唱本,没事的时候还要拿出来翻一翻。其实他霸道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比谁都细腻的心,有时候听着小蛟读书给他听,也会慨叹孟雨到现在都不体谅他当父亲的心情,不赶紧让他抱上孙子。 小蛟也知道二叔马上就要离开了,他不舍地问:“二叔,小堂弟什么时候出生啊?” 江战摸了摸脑袋,虽然有医生甚至巫医照料现在是尊贵的海西国王后的萧点秀,但他这个习武的人却记不得日子。应秀灵在旁边听到,扑哧一笑说:“你们是快过年时成的亲嘛,现在快六个月了,再有四个月小蛟的小堂弟,或者小堂妹,就要出生啦!” 江战不好意思又很实诚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成亲那天有的啊。” 应秀灵被他的样子逗得笑倒了,连孟定国都乐了。心想这都是当国王的人了,还这么老实。 小蛟这时已经赶紧把书拿过来,江战将剑倚在树边,坐在山石上,用右臂搂着小蛟。虽然练功要时刻必争,但这一走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小蛟,所以江战很疼爱地搂着他,耐心听他读。 “太玄法师说到这里,不觉两眼炯炯的放出光来,沉着嗓子用郑重的态度说道:凡是我们本派的人都要把这番痛史记在心头,预备着他日报仇雪耻。一班徒弟齐齐的答应一声,脸上也满含着慷慨激昂的神色。太玄法师看了一看道:如今的剑术有三派传授,一派是我们,峨嵋派是峨嵋山普净祖师传下来的,一派是西山派,又叫作关中派,是当年虬髯客张仲坚的真传……” 江小蛟不认识虬髯客的虬字,问江战:“二叔,这个字念什么啊?” 江战看了一眼,告诉小蛟:“这个字念虬,也是龙的意思,就像小蛟的蛟字,也是龙的意思。只是不同特点的龙。” 江小蛟又好奇问:“这个人为什么叫虬髯客?” 江战笑着说:“虬也可以当弯曲讲,就是这个人有一副大胡子,曲里拐弯的。他本事很大,后来李世民开创唐朝基业,他心里敬服,觉得比不过李世民,就到海外建了一个小国,叫扶余国。” 江小蛟哦了一声:“那二叔你要去很远的地方,是不是也建个国?” 江战被触动心事,却不说什么,摸着江小蛟的脑袋:“这世上已经有很多国了,只要这些国里的人能和平快乐生活就好了。” 小蛟点点头。孟定国也被触动了,看着小蛟蹦蹦跳跳地自己跑去练功去了,孟定国对江战道:“我们孟江两家是世交,只可惜我后来很少回江南。你们帮了我很多,我却多有对不起你们。” 江战忙道:“孟叔叔,你别这么说,你一直照顾江家,我们都很感激的。况且孟叔叔为了国朝也受过多少凶险,我们不过是尽一份力吧。” 孟定国透过花园的围墙看着外面高大耸入天空的白杨树和瓦蓝的天空:“这次的事情,是叔叔派了个艰险的任务给你。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从不顾惜自己的年轻人,心里对你真是很愧疚。尤其,你刚成亲,好不容易有个幸福和平的小日子,叔叔也知道你并不贪求功名,所以更觉得对不起你。” 江战道:“孟叔叔,我就像您儿子一样。您对孟雨更舍得出去,我又有什么惧怕的呢?我怕的只是不能很好完成任务。况且,这也是我本该尽的一份责任,所以大哥和岳父也都这么支持我。” 孟定国站了起来,江战也急忙站起来,孟定国拍拍他:“有时候,没有战争,没有流血,就也没有和乐安定的生活。” 孟定国回到自己屋里,刚才小蛟给江战念小说,应秀灵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得入迷,而是回了自己房间。孟定国知道她心里急着回京城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开口,想必心中为难,便也回到他俩的房间。 第489章 对决 应秀灵再聪明,也猜不到师父孤鸣鹤与阿怡也要去海西。而且她对于绝密军国大事一向不打听,以免干扰孟定国。只是江战长期没有音讯才引起她的注意,让她这个绝顶聪明的人在孟定国和萧正毅的谈话时突然出现,勘破了内幕。 今天看孟定国脸色不好,她当然不知道更多是因为阿怡的原因,还以为他是为孟雨和江战在担心。她心里急着回京城,但看到孟定国心情低落,越发不知道该怎么提。也不敢大肆收拾东西,只到把刀和那把粘起来的箫都拢在了一起。 孟定国知道她心里为难,但是既舍不得她,又心疼在京城的女儿,便讪讪地说:“收拾东西啊?” 应秀灵愣一下,忙道:“没什么要收拾的,都到午饭时间了,没想到大人中午会回来,我去厨房给你做饭。” 如今大家都忙,很难聚齐,到了吃饭时间,赶上有谁就谁吃,但只有孟定国的饭仍然是应秀灵亲自做的。 孟定国一想,早说不如晚说,她不说不如我说,但直截了当地说:“江战马上也要走了。小雪和嫂嫂在京城没人照顾,你早点回去吧。” 应秀灵浑身震了一下,她呐呐地道:“小雪还有三个月就足月份了,少言不在,嫂嫂又是个只读诗文的人,我也是有点担心。” 孟定国亮亮的眼睛看着她:“我们老是有冲突,其实就是,你在我心里太重要了而已。” 听到孟定国主动提出让自己走,应秀灵心踏实下来。她站起身,也看着他,顽皮和厉害的性格又露出来:“大人也就是不忙的时候,让秀灵重要一下而已。” 孟定国噗地笑出来:“不要嘴巴老是那么厉害,你能嫁出去,也亏得遇到我这个好脾气的人。” 应秀灵也微笑了一下,当年孟定国真是脾气好的很。孟雨其实更像她,脾气又倔又冲。而孟定国当时总在她面前显摆自己的推理探案手段,想吸引她的注意,结果被她言语讥讽后就呆笑一下,挠挠脑袋。 第二天一早赴海西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苦松居士前一天晚上才赶来,他一个弟子也没有带,此行关系重大而且非常秘密。如果不需要落下机关,那最好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不要为外界知道。这也是保护两个小族的安宁与平静。 孟定国、孟雨和江战偷偷地和师父聚了一下,才发现辈份都乱了。苦松也是多年没有下过黄山,只是很可惜地说:“你们两个遇上定国出事的时候,都只有十七岁,要是多呆几年再走,功力就不一样了。”苦松是个比妙常还出世的人,对弟子一点也不凶,但总是尽心教习,不达到要求也是出不了师的。他很可惜地说:“你们俩不如你们师姐兰姿学得扎实,只可惜她为什么就入了宫,学的东西都要荒废了,真是可惜。”苦松也是离世俗太久,只专心研习武学,对外面的事情一切都不甚了解,也不想了解。只是他太出世了,倒是一派飘然洒脱之状。 聚到尾声之时,晴明散人竟然找上门来。这位道长,谁也别想知道他过去干了什么,现在正干什么,未来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就径自去干了,就好像请苦松居士,就连孟定国都不敢起这个念头。师父至少二十多年不下山了,可晴明散人连招呼都不打就已经替孟定国搞定。 此刻他来到他们正在聚饮的丰云楼,进来便对伙计道:“贫道要去三楼会友轩。”伙计刚想说那里有重要客人,待小的上去问一声。结果训练好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晴明散人拂尘一甩,那伙计只感觉到一阵柔风扑面, 却不由向后一靠,话也说不出,手也伸不出。晴明散人已经飘然上了三楼。 等他站到会友轩门口,手轻轻一抬,门已开了,他便执着拂尘悠闲自如地走了进去。 孟雨一眼就看到晴明散人,心说道长今天怎么啦,不是不见大官么。他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促狭地想看看老爸尴不尴尬。 “打扰各位聚饮了。”晴明散人微微笑着。 孟雨已经站起来向散人行礼,其他几人也站了起来。散人笑眯眯地说:“贫道不请自来了。” 苦松居士大笑道:“道兄,我是长年呆在一个地方不动窝,你是神出鬼没,永远没人知道你的踪迹。” 孟定国也看出这是谁,急忙上前弯腰施礼:“道长在上,您是我全家的恩人,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谢过,实在失礼。” 孟雨心说,爹平时凶得要命,这会儿还挺会来事儿。晴明散人还了礼: “孟大人客气,于公于私贫道我确实和你家凑得太近乎啦。今天就不提其他,只说贫道来的目的。” 他随手一甩拂尘,门已关上。他这才从身上取出一个乌皮不知什么材料的黑盒子,交给苦松:“此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但是,愚弟总觉得这次事有蹊跷,我虽不能去,只有道兄能拿着它以备万一。” 他说完,又很不开心似的说:“也就是你们此行关系重大,贫道才舍得。若是没用上,万万还我。” 苦松惊了一下,随即将仨徒弟叫过来:“你们都不是外人,赶紧过来见识一下,看来贫道这次没有白下黄山。”等三个人凑过来,苦松居士才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吸光珠,是当年崤山圣人所留下。据说那时出了一个武林怪杰叫龙盖天,却是个大大的奸人,他练就了一种天下无双的内息,想要独霸武林。江湖各派无人能克制他,只好暂时忍下奉他为武林盟主。崤山圣人当时已经退隐多年,一直闭关修炼,很少有人见过他。结果他竟然放下身段,易容去投靠了这个武林霸主,才发现他练的是一种邪门的内功,崤山圣人并没有自己再去修炼内功。他怕这种武林互杀争夺霸主给武林留下恶习,于是仔细揣摩,炼出了三枚吸光珠。然后他恢复本来面目,去向武林怪杰挑战,崤山圣人打久了,也不是龙盖天的对手。但那个龙盖天和他打得十分兴奋,一下进入境界,将全部内力施放出来,这时崤山圣人突然开了这个盒子,吸光珠的光芒射了出来,刹时将龙盖天的全部内力吸走,而且他不仅内力全失,连体内血液和水分也全部被吸光,顿时成了一个纸片一样的干尸。” 第四四八章 群英荟萃 平时最沉得住气的江战,竟然第一个叫起来:“我好像在小说!”孟雨噗地笑出声来:“是不是这两. .” 孟雨说罢,又思忖了一下:“这个和舅舅的逆息牌倒有点像,但舅舅说了,如果从多侧进攻,就能破掉逆息牌的作用。” 晴明散人道:“逆息牌的功能应该很单一,但也仅有一块。是当年应正云在兀鹫峰上练功,突然现内力被吸走。开始他以为是那天身体有恙,但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就留了心,现有时有内力被吸,有时没有。他仔细在周边寻找,结果在一棵树后面现一点带着亮金色的细土。他把这些细土带回去,再回兀鹫峰练功,就再也没有内力被吸的现象。至于他如何将那些土做成逆息牌,贫道就不知道了。” 孟雨嘻嘻道:“还有道长不知道的事啊?” 晴明散人噗地乐了:“别阴阳怪气的!应正云是个非常钻研的人,他不会露掉一点或经历过的事情。逆息牌经他做出来后,比原来只是细土的时候作用更强了,只是他如何做的贫道就不知道了,毕竟贫道不是他肚里的虫,知道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孟雨心想赶紧打住吧,要是他们知道逆息牌在汪一恺身上,这……这不是有损舅舅一向黑白分明的清明名声?可万一在海西遇到汪一恺,逆息牌的事情还是要跟几位前辈和江战交待一声,以保安全。 苦松居士接着道:“我讲的故事也只是生在那个武林怪杰龙盖天身上的现象。而吸光珠作用不只一个,崤山圣人在打开前并不知道它会挥什么威力,但每个威力都十分巨大,而且必须是对手的武功全部使开了之后才能用。我们的对手不是一个,什么对手需要用到吸光珠,现在也不能确定。” 孟雨叫道:“任道长,您不是崤山圣人转世吧?” 晴明散人噗地笑了,然后不以为然地又很得意地说:“贫道就是转世也不能知道几百年前的事。这全是贫道长年的钻研和极强的预测能力得到的结果。这个吸光珠,只能放在苦松居士手里,如果他没有不测,其他任何人都不许开启。苦松可以教给孤兄开启的办法当备用。” 孟雨一乐,心说道长还挺能自夸。忙问:“那我呢?排在第几?” 苦松居士点头:“江战可以,童男子的话,会有影响的所以你就算了。徒儿们你们听明白了没有?可不要瞎动这个东西。” 孟雨哭笑不得,大叫道:“师父您在说什么!” 孟定国心说我也成徒儿了,哎谁让咱辈小呢? 孟雨道:“那也不一定……” 江战都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孟定国也子。孟雨脸顿时大红布一样:“好吧师父,我什么也不说了。” 席一散,孟雨急忙就奔去找舅舅了。 他一点没瞒着,将吸光珠的事情都说了。他没敢在苦松居士和晴明散人面前说出逆息牌已经被汪一恺得去。一是汪一恺是敌是友只是猜测;二是舅舅将逆息牌给了汪真真,孟雨能够理解,其他人未必知道其中曲折。舅舅只是对一个在远隔人世的地方陪伴过她的女孩安危的一种关心。汪真真经常与北燕作战,即使和平时期也经常会在边境遇到小股骚扰的北燕士兵,这个逆息牌本身也是保她安全的。但现在舅舅复出,汪真真却已经是个年轻的未婚寡妇,而这个逆息牌又转给了可能影响海西战局的人,这下就说不清楚了。 应正云沉吟着:“你们几个人,未来就是休戚与共,有些就不要瞒着。而且这个逆息牌和吸光珠会起对冲作用,虽然逆息牌的能量不能与吸光珠相比,但还是可能给你们带来麻烦。还有,晴明散人说得不错,当年我是现了那一点细土,但是我找了工匠,用两片上好的和田墨玉将细土夹在中间,压制成了这块逆息牌。事实证明,通过和田墨玉的折射,细土的逆息能力更强了。并且,” 应正**:“我一直奇怪,为什么那里只有这一点细土,如果不是外来人不慎洒在那里的,就解释不通。如果是自然生成的,应该不只这一点。后来我多方查询,终于知道结果。崤山圣人曾经到过兀鹫峰,这应该是他不慎留了一点在这里。” 孟雨大张了嘴巴。 应正云道:“那时我还年轻,正好有机会去过一趟崤山,就自己去寻崤山圣人修炼过的地方。那里已经成了游客云集之处,我花了点钱求到一本他的年谱,结果果然查到他曾经来过西玉州。” 孟雨听得浑身汗毛都耸起来。 应正云又道:“逆息牌与吸光珠是有对冲作用,这是我酿成的错。但你可以先和苦松居士说一下,商量个办法。到了海西若是现了汪一恺,如果没有翻脸,想办法将逆息牌拿回来。如果他真的是刀盟的人,再赶紧通知其他余的人这件事。” 孟雨道:“可这事跟苦松居士说,别人就会知道是您把牌子给了真真姐……” 应正云淡淡一笑:“当年我教她剑法,也很喜欢她,人人都知道。我对她其实是问心无愧,但是如果落到贼人手里,那确实是我无法赎回的罪孽了。” 孟雨舅仍然很内疚,便宽慰他道:“舅舅,我汪老伯父去了哪里,真真姐都坚持在西玉州参战,真是很不容易了。她也是无心之矢,您也不要自责。” 应正云道:“你一直怀疑真真,你爹爹一直怀疑汪一恺,我就是很粗暴地不同意,我承认这次我是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了。我现在其实还是有一线希望,等着汪大哥还像从前一样回来。” 孟雨扶住应正云的肩膀:“舅舅,孟雨从来不会改变对舅舅的崇敬的,您就是孟雨心中的大英雄。哪有没有感情的人呢?”本站推荐丝袜美腿,童颜**,丰满肥臀图片视频在线看!!快速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tao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 第四四九章 逆息牌的来历 应正云扑哧一声笑了,但他心里并没有轻松,未来海西的局势,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 第二天一上,孟雨和江战就要出了,江承天也从繁忙的军务中抽身回来送弟弟,江小蛟也早早起来,他拉着江战的手:“二叔,您什么时候回来?”江战笑笑:“小蛟,二叔那边很忙,等打完这场仗,二叔会派人接你去二叔现在住的地方,可美啦。”江小蛟点点头,他问孟定国:“姑姥爷,这本《金钱镖》可以送给二叔吗?我还没有给他读完。”孟定国和应秀灵都忍不住笑了,孟定国道:“当然可以啦,姑姥爷所有的书你都可以送给你二叔。”小蛟高兴地将书双手捧给江战,江战心里一时也很激动,但他怕大哥担心,只能平静地说:“谢谢小蛟,等二叔再见你的时候,我们好好聊书里的故事。”江小蛟又对孟雨道:“神探叔叔,等你回来教小蛟武功。”孟雨摸摸他的头:“好啊,那你一定耐心等叔叔。” 孤鸣鹤阿怡苦松居士孟雨江战和朱妙一行人终于出了,他们潜入北燕,全都轻装简从,骑着稀有的矫健骏马,靠着山峦一边向秘径处飞奔。朱妙将带着他们从秘径穿到大夏一端,先到海西国,然后与国朝保持联络,静待战事展。而孟雨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大夏和北燕两处不动声色地查访汪一恺。 送走了赴海西的武林高手。孟定国本来有一大堆公事要处理。然而他还是挤出时间,将应秀灵送到西玉州外,他扶她上了枣红马。应秀灵骑在马上,站在枣红马旁边,手还托着她的手臂,眼睛里竟然都是不舍。 一时间,应秀灵心中也不忍。但想想孟雪有身孕又那么娇弱,应少言又不在身边,便一狠心加了鞭枣红马就冲了出去。她已经走到很远了,孟定国还站在那里越来越小的身影。在这场决定国朝命运的大决战之际,当国朝命运系于他一身之时,他竟然真的很舍不得她走。 这一生,他总是憾于她似乎不够爱他,而这一生,他痴痴念着的,也只有她。 应秀灵突然勒住马,她觉得胸口有些透不过气来。难道是在佛祖面前过誓愿的原因吗?她回头望去,他竟然还远远站在那里没有离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他一定舍不得她。 她哭得眼泪哗哗的,都远处的他还在不在。她心里一阵恐慌,突然拨转马头,飞一样跑了回来。 等到了他面前,她流着眼泪跳下了马。孟定国也惊呆了,他以为她一定挂记女儿,恨不得赶紧插上翅膀飞回京城。 哭,他急忙抓住她的肩膀:“干吗不赶紧回去当姥姥?” 她本来在哭,听他这么说,突然噗地笑出来:“回来陪你这个讨厌鬼!那你干嘛站在那里不走像个呆子?” 孟定国也呆了一下,然后突然乐了。原来他在她心里确实是很重要的,比她心爱的小女儿还要重要。 他哪知道,她心里想的是,女儿虽然没有跟丈夫在一起,却是很幸福的。而他呢,没有她,他真的是很可怜。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开心地手拉着手,牵着马,回到了西玉州城里。守城士兵大人回来,急忙站得直直的。孟定国也不怕士兵得肉麻,就这么和夫人手拉着手,在守城士兵惊奇的目光下进了西玉州,将她送回督师府,他才去办公事。 北燕。 一行人飞马到了雕鹗峰下。江战说了一声:“行了!” 大家勒住马,江战对大家抱拳道:“各位前辈,这里已经是秘径入口,过去容易。只是进去之后,或者是战事结束,各位将原路返回。或者就要将机关落下,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注定只能从大夏回国朝,大夏和北燕将永远没有直通的路径。只是,不论哪种情况,各位都要保守秘密,在下才能将各位带到海西。” 一众人中,多一半是他的长辈,但大家都知道不仅是他的海西国王身份,而是秘径的位置和秘密都非同小可,所以神色肃穆。 孤鸣鹤说道:“国王陛下放心,我们虽然是江湖中人,却懂得什么是信义,否则也不会来对付刀盟,不要说此战不论多艰巨,我们志在必胜,保护好海西,也是我们们武林豪杰的职责,这里的秘密,我们一个字也不会吐露。” 江战在马上弯腰施礼:“如此,江战谢谢各位前辈了!”他随即对孟雨说:“我们先过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孟雨和这个兄弟简直不用说话就互相能领会对方的意思,他只是微微一笑:“放心好了!” 江战说一声:“各位前辈随我来,”便加了一鞭,战马向山中纵深不可知处飞驰。朱妙不得不紧跟江战而走,但她却在马上回,一双美丽而惶惑的大眼睛雨,十分的不舍。孟雨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快些跟上。 在西玉州的相处,让他越来越不能抵御朱妙的魅力。每次妙,他往往会忘了笑笑。可是和朱妙分开,他马上会想起,就是因为己和朱妙在一起,笑笑才会在冰天雪地的严冬滚下坡,伤冻之际被狄英所救。他就会恨自己,也恨笑笑如此狠心地退了亲,一走了之。 孟雨人飞驰消失在视野里,他跳下马,将马拴在一棵树上,纵身一跃,跃上一根横长的很粗的树枝,躺在上边,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半睡不睡的,似乎还做起梦来。人也像从树枝上飞起来,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突然,从他头顶上的树枝上突然倒挂下一个人,那人还脚勾着树枝在空中悠着,一张脸不时凑近孟雨就悠走,然后又凑近。孟雨一睁眼,正前一张大脸,不由妈呀一声,就从树枝上摔了下来。那人急忙身子一纵,脚甩脱了勾着的树枝,一个翻身接住了孟雨。app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 第四五0章 到了雕鹗峰 孟雨哎呀妈呀的叫:“怎么这么吓人哪?你谋害人命……” 候灵闪已经稳稳落地,托着孟雨。..他身材瘦小,孟雨还在他身上拧咕得像个肉虫子,气得候灵闪将他扔地上了。 孟雨又哎哟一声:“垫了我的腰哇……” 候灵闪蹲下:“快起来,还想把狼招来怎么着?” 孟雨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笑嘻嘻地对候灵闪道:“候爷雄姿英,红光满面,是不是最近在走桃花运啊?” 候灵闪:“啊呸,咱俩谁桃花运啊?你勾引人家女国相被国王陛下提点了吧。” 孟雨呀地一扬眉毛:“国王陛下也在和我说你左拥右抱乐不思蜀啊?” 候灵闪一跺脚:“被这小子出卖了!” 孟雨偷笑不止,然后才道:“你的消息都是二手货,不过你有三个买家,我可知道了你的大卖家是谁。” 候灵闪心虚地瞟着孟雨:“谁?” 孟雨低声咬牙道:“孤鸣鹤啊还有谁,你从师父手里得到秘密卖给徒弟,又让徒孙去查案,我第一大奸就是你啊你个小……” 候灵闪急忙捂住孟雨的嘴:“好了好了,这里四面八方都不安全。” 他又松了手,忍不住问道:“徒弟是哪个?” 孟雨又要咬牙切齿:“我爹呃!!我爹是孤鸣鹤的徒弟好吧。” 候灵闪赶紧:“好好好好,这事儿算我错了。那徒孙又是谁?” 孟雨气得要打他:“是我呃!!!我!!” 候灵闪一怔,随即嘻嘻笑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家人口少,算不过来。” 孟雨道:“呸吧你。对啦,” 孟雨像想起什么似的:“胡扯半天,正事儿忘了。你说你都是从我师爷那里得到的二手消息,今天我带你去见真主。” 候灵闪眨巴着眼:“真主是什么?是安拉?” 孟雨气得:“你是不是美女抱多人傻了?” 候灵闪忙举手:“明白,明白。” 不一时,两个北燕装束的人,骑着马悠哉游哉来到一条宽阔的河流旁,正是孟雨和候灵闪。这当然不是北燕和西玉州交界的那条大河,这条河流势平稳,河水清亮,河底清浅能清楚地鱼。河面也窄了许多,河的另一面是一座从雕鹗峰延伸出去的苍翠山峦。孟雨从身上摘下一枝驽,射了出去。不一时,两个披的健壮美丽的少女走过来,她们穿着紧身粗白布小衫,下身穿着半截的短短的兽皮裙,两条健美而修长的腿都露在外面。两人身上背着弓箭,手里提着弯刀。披泄而下的黑用半月形铁箍束着,半月上边是个黑色的箭头。孟雨微微一笑:“对这个标记不陌生吧。” 两个姑娘都是圆圆的黑里透红的脸庞,粗而黑的英气的眉毛,一双又大又亮又有神的眼睛,睫毛又黑又长。其中一个秀气点的,笑眯眯地用怪怪腔调的国朝话道:“孟雨公子,族长等您很久了。” 她又灵闪,眉毛飞扬地用夸张的口气问:“这是您的国朝朋友?为什么和您长得不一类?” 候灵闪气得蹦过去:“什么叫不一类啊?这太过分了啊!” 那姑娘闪气得跳,大声笑起来,笑声如银铃一般:“对不起,我以为国朝人都长得像孟公子那样。” 她又对候灵闪道:“失敬,我们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能说几句国朝话。意思不准确,让您见笑了。” 候灵闪不满地说:“这也太不准确了。” 那姑娘闪不满,又咯咯笑起来,半晌才忍住:“这位大侠,伊菁以后尽量准确。呃,我的名字叫伊菁,我妹妹叫伊兰,但她不会国朝话。”她说着将另一个女孩拉过来,候灵闪早就注意到那个伊菁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只是感觉上更粗犷一点。那女孩虽然壮实丰满,有一种野性的美,倒是不爱说话,只是笑得很灿烂,皮肤黑嘴一张就更是一口白玉般的牙。 伊菁道:“啊,你们的事情族长都清楚,但是他很不开心。” 候灵闪不解:“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见他还需要见面礼?” 伊菁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们族长没有这么贪婪,但外族人见面送礼物是友情的表示。” 候灵闪雨。 孟雨一摊双手:“我是飞马赶到的,我带不了东西啊!” 候灵闪恶狠狠地一指孟雨:“你就抠吧你!” 孟雨突然想起给江绿萍的聘礼还没给候灵闪呢,但现在这算该谁出啊?他想想还是得自己出,然而候灵闪提都没提过。 候灵闪急忙将在背在背上的包袱解下来,打开对伊菁道:“孟公子是我们国王的朋友,远道飞马而来不方便带礼物。国王为表示敬意,让我送上海西的宝物。本来应该用八十个人排队抬着送来,但此行实在是太秘密,本候只好随身携带了,还请族长恕罪。” 孟雨心说,他还挺会说话。 伊菁掩嘴而笑:“海西国王派人来,从来都要带族长喜欢的东西,这次新国王果然也没有忘记。原来大侠真叫候?倒是很一类。” 候灵闪大叫起来:“姑娘你这叫怎么说话,不要等我后悔东西不给了!” 伊菁捂着嘴笑个不停,伊兰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睁大一双圆而大,睫毛长长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 孟雨还在旁边添乱:“什么呀就你们国王,你向海西投诚啦?” 候灵闪一手抓着包袱,一手一捋鬓角:“怎么,我现在不像海西勇士么?” 孟雨赶紧:“像像!” 伊菁微笑着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两位大侠不是着急吗?候子拿好包袱我们进去吧。” 她又收了笑容认真地说:“今日族长是单独到了秘密的地方,只见两位,希望不要将这个地方和我们谈的事情告诉任何其他的人。” 孟雨忙道:“姑娘放心!” 伊菁郑重承诺,这才叽哩咕噜对伊兰说了几句。 这是一个密林后面的被山峦和密林围出的空地,矗立着几间茅草屋。外边粗绳上晾晒着一些打来的猎物,绳上还系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小布条,这个孟雨倒是听说过,这是兀伦族用于辟邪的。app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 第四五一章 何叶儿萨林 只是他们自己染不出许多颜色,就用珍贵的皮毛和北燕人换彩色的布,其实从价格上来说很吃亏,但他们也不懂得。药就更贵了,打得整头猎物也只换几名汤药而已,虽然北燕人和兀伦人相比很狡猾,但兀伦人也并不傻,只是他们视获取猎物是很轻易的事,所以也不去过多和狡猾的北燕人计较。 伊菁让伊兰在外边守着,将孟雨和候灵闪带进中间的茅屋,里面白桦木的床上铺着熊皮,端坐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披发头戴着铁制兀伦族特有标志的发箍,那个标志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两个半月形交织上面是一个箭头。那人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很亮,鼻梁高耸,倒是一个不失英俊雄伟的人。只是皱纹深刻,显见是一直经风历雨,历尽沧桑。 伊菁向那人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对孟雨和候灵闪道:“这是我们兀伦族族长何叶儿萨林。” 两个人愣住了,不知道该行伊菁那个礼,还是国朝的礼。 国朝的礼又行什么,是抱拳啊还是跪拜啊?俩人面面相觑。 伊菁笑了一下:“就行我这个礼最好。” 说着又示范一下。于是孟雨和候灵闪极不熟练地将右手放在胸口鞠了个躬,觉得十分不自然,但还是十分认真,行礼不可疏忽。 何叶儿萨林坐在床上,也将右手放在胸前鞠躬行礼,然后表情严肃地叽哩哇啦说了一通。 伊菁笑着翻译道:“族长说了,他非常欢迎远道的贵客,但又非常不欢迎远道的贵客。因为他知道你们来的目的。虽然是族里的败类将秘密透露给了敌人,你们是来帮我们的,但族长仍然对于未来将有的战乱感到烦躁和不安。” 两个人赶紧鸡啄米似的点头。何叶儿萨林突然站起来了,他身材雄伟,一站起来脑袋都快要撞破屋顶了,却很灵活麻利地跳下床继续叽哩哇啦。 伊菁又道:“他希望你们这样的大国,不要互相征战,导致两个自然淳朴的民族永远失掉交流往来的权力。他说他痛恨战争和贪欲。” 候灵闪一听到贪欲两个字,急忙将包袱打开,拿出一个锦缎盒子,再次鞠了个国朝的躬:“我们两个此次来拜访族长,受海西国王委托,给族长带来了海西的特产,望族长笑纳。” 孟雨心里暗笑,几天不见,这猴子弄得像个外交大臣一样。 伊菁接过锦盒,打开呈给族长,却惊喜地叽哩咕噜一通。族长接过,也喜笑颜开。 孟雨小声对候灵闪说:“什么无价之宝,让族长和美女高兴成这样?” 谁知伊菁却听到了,笑眯眯地对孟雨道:“少侠这就不知道了,这是海西特产的香料,却是在国朝加工处理过的。我们生活在林子里,经常有蚊虫叮咬,这个香料只要一点抹在身上,蚊虫就躲得远远的,而且香气扑鼻,十分好闻。我们兀伦族女子都特别喜欢。” 族长用蒲扇般的大手对伊菁一挥,伊菁笑眯眯地将旁边桦木桌上两张摞在一起叠得整整齐齐的兽皮端起来,走到两人面前,微笑道:“这一张熊皮一张虎皮,是族长赠送二位的礼物。” 孟雨很开心地接过来:“真是太谢谢族长的慷慨好意啦!”心说一点香料换这么珍贵的礼物,这族长太败家啦。 谁知伊菁又端起两张摞在一起的貂皮:“这个是给国王和王后的,请两位转交,并且感谢赠送兀伦族的珍贵礼物。” 孟雨心说还有更珍贵的哇哇! 候灵闪也接过来,结果两个人捧着四张皮。伊菁道:“两位肚子也饿了,东西先放在这里,一会我和妹妹送两位到林子外面去找你们的马,再放到马上带走就好,不过现在,族长要请你们喝酒吃饭。” 候灵闪忙道:“等等,还有给两位姑娘的礼物。” 说着又去包袱里翻着白眼掏来掏去。伊菁便把伊兰也叫了进来,伊兰进来也是一通叽哩哇啦。伊菁道:“伊兰说她刚去河里打了很多鱼,一会请两位尊贵的客人喝我们沱沱河出产的新鲜的鱼汤。” 这时候灵闪从包袱城拿出两把短刀,外面是绣着精致金线花边的棕色小牛皮套子,刀柄上镶着绿松石和闪光的红玛瑙。他将刀拔出来,刀刃闪着雪亮的寒光:“这是王后送给两位姑娘的,礼物微薄不要见笑哇!” 伊菁还没有说话,伊兰已经跳起来,拿过一把,开心地咿哩呜噜。看来给好东西的时候是不需要语言的,一看就知道是给自己的。 伊菁也惊喜地说:“这么珍贵的礼物,真是太想不到啦!” 伊兰已经跑出屋,伊菁和何叶儿萨林带着两人走到茅屋外的空场上。 一出去,外面的空气真是清新舒朗还透着湿润。 孟雨小声道:“今天我们的礼物真划算啊!” 候灵闪哼了一声:“看你那双充满物欲的眼睛!告诉你吧,兀伦族是个生活在山里的民族,他们不懂得东西的贵贱,有用就是最好的礼物。而且他们不要丝绸金银珠宝那些东西,也不要美味佳肴,认为那些会摧毁意志,让人变得懒惰而追求享受。他们跟人交往,都是感情淳朴的,从来不会算计。” 孟雨悻悻地点头:“好吧,我是一个庸俗而物欲的人。” 这里吊在火上的锅里飘出鱼汤的香味,孟雨又道:“你给程财发的聘礼,我一定给你的。毕竟我们两个还得尊崇国朝的物欲原则。” 候灵闪踢了他一脚:“这才是个无头帐!不过江老大给我了,我不要。他说程财发那儿因为我给过了他就不用再还,所以将聘礼还给我了。我还推让半天呢。” 孟雨低下头:“我倒真想出,可连出的资格都没有了。” 候灵闪拍拍他,哎了一声:“我真的没法劝你,这件事的发展超出猴子的智力范围了。” 这时,伊菁已经在叫他们吃饭了。伊兰拿了刀很开心,在一旁的烤架上用短刀割着烤鹿肉给他们吃。锅里的鱼汤也煮好了,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第四五二章 兀伦族的礼物 两个人愣住了,不知道该行伊菁那个礼,还是国朝的礼。 国朝的礼又行什么,是抱拳啊还是跪拜啊?俩人面面相觑。 伊菁笑了一下:“就行我这个礼最好。” 说着又示范一下。于是孟雨和候灵闪极不熟练地将右手放在胸口鞠了个躬,觉得十分不自然,但还是十分认真,行礼不可疏忽。 何叶儿萨林坐在床上,也将右手放在胸前鞠躬行礼,然后表情严肃地叽哩哇啦说了一通。 伊菁笑着翻译道:“族长说了,他非常欢迎远道的贵客,但又非常不欢迎远道的贵客。因为他知道你们来的目的。虽然是族里的败类将秘密透露给了敌人,你们是来帮我们的,但族长仍然对于未来将有的战乱感到烦躁和不安。” 两个人赶紧鸡啄米似的点头。何叶儿萨林突然站起来了,他身材雄伟,一站起来脑袋都快要撞破屋顶了,却很灵活麻利地跳下床继续叽哩哇啦。 伊菁又道:“他希望你们这样的大国,不要互相征战,导致两个自然淳朴的民族永远失掉交流往来的权力。他说他痛恨战争和贪欲。” 候灵闪一听到贪欲两个字,急忙将包袱打开,拿出一个锦缎盒子,再次鞠了个国朝的躬:“我们两个此次来拜访族长,受海西国王委托,给族长带来了海西的特产,望族长笑纳。” 孟雨心里暗笑,几天不见,这猴子弄得像个外交大臣一样。 伊菁接过锦盒,打开呈给族长,却惊喜地叽哩咕噜一通。族长接过,也喜笑颜开。 孟雨小声对候灵闪说:“什么无价之宝,让族长和美女高兴成这样?” 谁知伊菁却听到了,笑眯眯地对孟雨道:“少侠这就不知道了,这是海西特产的香料,却是在国朝加工处理过的。我们生活在林子里,经常有蚊虫叮咬,这个香料只要一点抹在身上,蚊虫就躲得远远的,而且香气扑鼻,十分好闻。我们兀伦族女子都特别喜欢。” 族长用蒲扇般的大手对伊菁一挥,伊菁笑眯眯地将旁边桦木桌上两张摞在一起叠得整整齐齐的兽皮端起来,走到两人面前,微笑道:“这一张熊皮一张虎皮,是族长赠送二位的礼物。” 孟雨很开心地接过来:“真是太谢谢族长的慷慨好意啦!”心说一点香料换这么珍贵的礼物,这族长太败家啦。 谁知伊菁又端起两张摞在一起的貂皮:“这个是给国王和王后的,请两位转交,并且感谢赠送兀伦族的珍贵礼物。” 孟雨心说还有更珍贵的哇哇! 候灵闪也接过来,结果两个人捧着四张皮。伊菁道:“两位肚子也饿了,东西先放在这里,一会我和妹妹送两位到林子外面去找你们的马,再放到马上带走就好,不过现在,族长要请你们喝酒吃饭。” 候灵闪忙道:“等等,还有给两位姑娘的礼物。” 说着又去包袱里翻着白眼掏来掏去。伊菁便把伊兰也叫了进来,伊兰进来也是一通叽哩哇啦。伊菁道:“伊兰说她刚去河里打了很多鱼,一会请两位尊贵的客人喝我们沱沱河出产的新鲜的鱼汤。” 这时候灵闪从包袱城拿出两把短刀,外面是绣着精致金线花边的棕色小牛皮套子,刀柄上镶着绿松石和闪光的红玛瑙。他将刀拔出来,刀刃闪着雪亮的寒光:“这是王后送给两位姑娘的,礼物微薄不要见笑哇!” 伊菁还没有说话,伊兰已经跳起来,拿过一把,开心地咿哩呜噜。看来给好东西的时候是不需要语言的,一看就知道是给自己的。 伊菁也惊喜地说:“这么珍贵的礼物,真是太想不到啦!” 伊兰已经跑出屋,伊菁和何叶儿萨林带着两人走到茅屋外的空场上。 伊兰有了刀,开心得不行,一直笑得银铃一样,割了烤肉,又用木头碗给他盛了滚烫的鱼汤。 伊菁笑着说:“这是河里刚打上来的活鱼,用河水煮的,可鲜呢。” 此时太阳已经很高了,看看是下午时分了,孟雨一直飞马赶路,又和候灵闪约上过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了。此刻坐在这风景优美的河边,依着青翠的群山,喝着鲜美的鱼汤,吃着香气扑鼻的外焦里嫩的精选鹿肉,简直一切烦恼都暂时忘了一样。 何叶儿萨林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河对岸无边的密林,兀自说了几句兀伦话。伊菁道:“族长说了,我们祖辈生活在这里,真的很不喜欢那些霸道的大国大族,更不喜欢被他们侵扰。我们就只和海西友好和平相处。也不希望那些大国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孟雨点了点头,心里想:“然而这世上又有哪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呢。” 伊菁将他们送出密林,送到大路上,嘱咐道:“送走你们,我们和族长就要返回我们兀伦族的驻地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候灵闪道:“姑娘,你们那个人一定要可靠,不然到时候一旦出问题可要抓瞎。” 伊菁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什么叫抓瞎?” 候灵闪晕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伊菁道:“啊,不会的,我们族长是讲信义的。” 孟雨道:“姑娘,我们相信族长和你,但有事情也会有意外。比如你们之前也出过被外人买通的部族首领。” 伊菁眨了眨眼睛:“我明白了。但是秘径的秘密不能太多人知道。现在只有族长和一个他的亲信知道。我会和族长商量出可靠的办法。” 告别了何叶儿萨林和伊菁姐妹,孟雨对候灵闪道:“族长无疑是可以相信的,而且他绝不愿意大夏从秘密过来与北燕合兵。但是,为保万一,猴子,” 候灵闪急忙凑过去,孟雨小声道:“你不要回海西,就留在这边,务必打探出消息。到时候你要能知道落下机关的办法。” 候灵闪搔搔脑袋:“虽然难度有点大,但没问题,包在猴子身上。” 孟雨道:“我估计汪一恺现在在北燕,我去找他,你若看到他,及时给我发个消息。” 候灵闪点头:“哇,要说我真是很相信汪老伯的。可自从丁风之后,我谁都不敢相信了。” 第四五三章 终遇汪一恺 孟雨道:“当初在京城会刀时,你自己说的,杀人的人,还出得了楼上这八个人吗?” 候灵闪抖了一下:“韩正杰,丁风,萧梦时,郭世超都不在了。只是没想到,同在酒楼上的丁风竟然是孙锋的伯父。” 孟雨感慨道:“经历了这些事情,尤其是双凤山庄被灭门,才知道什么是血雨腥风。” 北燕在西玉州东北边,对于国朝来说,是偏远的外族地区,而和雕鹗峰最近的这个小镇,仍然是粗朴的北方风格。 一个很不起眼的客栈里,一个头发花白,身材高大却形容枯瘦的老人,正在独自饮酒。粗劣的酒力猛而没有淳厚回味的感觉,滚过喉咙时像火烧过一样热辣辣的。 他的刀放在桌上,又一杯下去,他巨烈咳嗽起来。 孟雨走进去,坐在老人对面的粗木凳上:“汪伯父,您跑到这里,是和真真姐生气,还是和舅舅生气,或者,是和国朝在生气?” 汪一恺抬头,眼睛布满红丝,人也像又老了十岁:“孟贤侄,你来北燕查案啊,还是查我。” 说着他又咳起来。 孟雨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了:“汪伯父,真真姐惦记您,到了沈赫昌的军营旁边找您,差点被沈赫昌抓走。” 汪一恺猛地咳声都停住了,他瞪大眼睛:“应正云!他没有照顾好真真!” 刚说了一句又巨咳起来。 孟雨急忙扶住他,急忙用北燕话叫伙计送一碗清粥来。 等汪一恺稍微平静下来,孟雨道:“汪伯父,舅舅将真真姐救回去了,沈赫昌也没有下杀手。” 说到沈赫昌的时候,孟雨在想,到底是因为沈赫昌喜欢汪真真的原因,还是汪一恺本身就与沈赫昌有渊源,沈赫昌才没有对汪真真下杀手呢? 汪一恺哼了一声:“孟雨,你现在看到我这副样子,很高兴吧。” 孟雨坐到汪一恺对面:“汪老伯父,北燕气候太恶劣了,对您的身体不好。这么大的沙尘,好人都受不了,何况您咳嗽那么厉害。为什么一定不肯在西玉州呆着呢,您的身体需要静养。” 孟雨说着,不动声色地把他面前的酒杯,酒坛都拿走了。 他将温得正好的粥端给汪一恺:“您空喝酒,一点东西都不吃怎么行,至少要把这碗粥喝掉。” 汪一恺一把刀驰骋了五十年,和北燕作战了大半辈子。但他现在显然已经陷入某种可怕的烦恼中,但无论如何,他曾经为国朝征战沙场,流过的血,是当今国任何一个国朝名将都比不了的。孟雨想象不出,真相揭开的那一天,舅舅会如何对待他,难道像丁风那样?然而毕竟丁风一生作恶,而汪一恺是曾为国朝血洒疆场的一个老人。 汪一恺端起粥,喝了一口:“孟雨,你对伯父确实是细心体贴。可我更忘不了萧梦时那个不听话的小子,对朋友真是一腔热血,结果呢?” 他黯然地叹口气,又冷笑道:“西玉州,还有我能呆的地方吗?我已经将和义庄送给应正云了,还留在那里做什么?我两个徒弟一个战死还被申斥,一个被应正云杀了,我又留在那里做什么?我唯一的女儿,未婚夫身死自己也要守节,我又呆在那里干什么?” 孟雨道:“可那里毕竟是您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回去总是与亲人朋友在一起,就算安享晚年也好啊。” 汪一恺冷冷地说:“我想,可是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和义庄已经给了应正云,我如何能回去?” 孟雨突然猛醒,在京城参加大朝会的时候,汪一恺就暗示自己,让自己传话,和义主庄归了应正云,女儿也托付给他。虽然只要他回去,应正云一定会将和义庄还给他,可以汪一恺的高傲,他是必定不会回去领这份如施舍一样的东西。 孟雨想,不论从张大谦身上引出的,对汪一恺有多少怀疑,但眼下他只是个病弱的老人,他本可以在国朝找个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地方养老呢,现在来到条件恶劣的北燕,必然有他的原因。 孟雨一时无语,他不像萧林时和应少言,与汪一恺关系亲密,而汪一恺的身份和地位,又注定他是个很骄傲的人,让孟雨无法深谈。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汪老伯,孟雨先送您回去休息吧,这么烈的酒,您以后可不能再喝了。” 汪一恺慢慢地站起来,孟雨急忙扶住他。汪一恺盯着孟雨,他们虽然相识,却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汪一恺的眼睛仍然犀利如鹰一般,他从身上拿出一块黑色的牌子:“孟雨,你对它有疑问对不对?” 孟雨吃了一惊:“汪伯父,您想说什么?” 汪一恺淡淡一笑:“你为何来到这里,我们又为何在这里相遇?” 他将牌子递过来,孟雨下意识地伸出手。汪一恺将牌子放在他的手心里:“孟雨,伯父祝你安全回到西玉州。” 说罢他转身就走,孟雨上去拉住他:“汪老伯父,您知道什么,可不可以告诉孟雨?既然您担心孟雨的安全,为什么不能和孟雨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汪一恺将手臂一抽,孟雨抓住不放,汪一恺本来干瘦的手臂却瞬间突然变硬,而且一股很强的气息从手臂往外渗出来,孟雨立刻感到寒气入骨。他心中一凛,急忙也将内力灌上,他将内力徐徐向汪一恺手臂上输过去。谁知汪一恺的内气突然增强了,将他的气顶了回来。孟雨愣了,收了力,汪一恺缓缓将手臂从孟雨手中脱出:“孟雨,伯父谢谢你,我现在寒气遍体,你不要再损自己的内力了。你我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其中的纠葛你或许一时不能明白,但那个逆息牌,伯父给你是要保你的命。是你的命。你要明白。” 说罢,他往外便走。 孟雨呆了,突然喊了一声:“汪老伯父。” 汪一恺回头,孟雨看着他:“回西玉州吧,别让真真姐再四处找您了。” 汪一恺眼睛暗了一下:“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了。” 汪一恺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出小客栈,伙计将马缰绳递给他,他竟然抬腿一下没有骑到马上,却差点摔倒。孟雨吓了一跳,正要出去帮他,伙计也已经扶住他,他又一用力,终于跳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孟雨还没有来得及再叫他,汪一恺人也跑远了。 孟雨望着骑在马上的那个背影消失在黄沙微起的远方,心里一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第四五四章 聚会海西 孟雨道:“当初在京城会刀时,你自己说的,杀人的人,还出得了楼上这八个人吗?” 候灵闪抖了一下:“韩正杰,丁风,萧梦时,郭世超都不在了。只是没想到,同在酒楼上的丁风竟然是孙锋的伯父。” 孟雨感慨道:“经历了这些事情,尤其是双凤山庄被灭门,才知道什么是血雨腥风。” 北燕在西玉州东北边,对于国朝来说,是偏远的外族地区,而和雕鹗峰最近的这个小镇,仍然是粗朴的北方风格。 一个很不起眼的客栈里,一个头发花白,身材高大却形容枯瘦的老人,正在独自饮酒。粗劣的酒力猛而没有淳厚回味的感觉,滚过喉咙时像火烧过一样**辣的。 他的刀放在桌上,又一杯下去,他巨烈咳嗽起来。 孟雨走进去,坐在老人对面的粗木凳上:“汪伯父,您跑到这里,是和真真姐生气,还是和舅舅生气,或者,是和国朝在生气?” 汪一恺抬头,眼睛布满红丝,人也像又老了十岁:“孟贤侄,你来北燕查案啊,还是查我。” 说着他又咳起来。 孟雨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了:“汪伯父,真真姐惦记您,到了沈赫昌的军营旁边找您,差点被沈赫昌抓走。” 汪一恺猛地咳声都停住了,他瞪大眼睛:“应正云!他没有照顾好真真!” 刚说了一句又巨咳起来。 孟雨急忙扶住他,急忙用北燕话叫伙计送一碗清粥来。 等汪一恺稍微平静下来,孟雨道:“汪伯父,舅舅将真真姐救回去了,沈赫昌也没有下杀手。” 说到沈赫昌的时候,孟雨在想,到底是因为沈赫昌喜欢汪真真的原因,还是汪一恺本身就与沈赫昌有渊源,沈赫昌才没有对汪真真下杀手呢? 汪一恺哼了一声:“孟雨,你现在看到我这副样子,很高兴吧。” 孟雨坐到汪一恺对面:“汪老伯父,北燕气候太恶劣了,对您的身体不好。这么大的沙尘,好人都受不了,何况您咳嗽那么厉害。为什么一定不肯在西玉州呆着呢,您的身体需要静养。” 孟雨说着,不动声色地把他面前的酒杯,酒坛都拿走了。 他将温得正好的粥端给汪一恺:“您空喝酒,一点东西都不吃怎么行,至少要把这碗粥喝掉。” 汪一恺一把刀驰骋了五十年,和北燕作战了大半辈子。但他现在显然已经陷入某种可怕的烦恼中,但无论如何,他曾经为国朝征战沙场,流过的血,是当今国任何一个国朝名将都比不了的。孟雨想象不出,真相揭开的那一天,舅舅会如何对待他,难道像丁风那样?然而毕竟丁风一生作恶,而汪一恺是为国朝血洒疆场的一个老人。 汪一恺端起粥,喝了一口:“孟雨,你对伯父确实是细心体贴。可我更忘不了萧梦时那个不听话的小子,对朋友真是一腔热血,结果呢?” 他黯然地叹口气,又冷笑道:“西玉州,还有我能呆的地方吗?我已经将和义庄送给应正云了,还留在那里做什么?我两个徒弟一个战死还被申斥,一个被应正云杀了,我又留在那里做什么?我唯一的女儿,未婚夫身死自己也要守节,我又呆在那里干什么?” 孟雨道:“可那里毕竟是您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回去总是与亲人朋友在一起,就算安享晚年也好啊。” 汪一恺冷冷地说:“我想,可是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和义庄已经给了应正云,我如何能回去?” 孟雨突然猛醒,在京城参加大朝会的时候,汪一恺就暗示自己,让自己传话,和义主庄归了应正云,女儿也托付给他。虽然只要他回去,应正云一定会将和义庄还给他,可以汪一恺的高傲,他是必定不会回去领这份如施舍一样的东西。 孟雨一时也无语,他只是觉得,不论从张大谦身上引出的,对汪一恺有多少怀疑,但眼下他只是个病弱的老人,他本可以在国朝找个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地方养老呢,现在来到条件恶劣的北燕,必然有他的原因。 孟雨一时无语,他不像萧林时和应少言,与汪一恺关系亲密,而汪一恺的身份和地位,又注定他是个很骄傲的人,让孟雨无法深谈。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汪老伯,孟雨先送您回去休息吧,这么烈的酒,您以后可不能再喝了。” 汪一恺慢慢地站起来,孟雨急忙扶住他。汪一恺盯着孟雨,他们虽然相识,却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汪一恺的眼睛仍然犀利如鹰一般,他从身上拿出一块黑色的牌子:“孟雨,你对它有疑问对不对?” 孟雨吃了一惊:“汪伯父,您想说什么?” 汪一恺淡淡一笑:“你为何来到这里,我们又为何在这里相遇?” 他将牌子递过来,孟雨下意识地伸出手。汪一恺将牌子放在他的手心里:“孟雨,伯父祝你安全回到西玉州。” 说罢他转身就走,孟雨上去拉住他:“汪老伯父,您知道什么,可不可以告诉孟雨?既然您担心孟雨的安全,为什么不能和孟雨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汪一恺将手臂一抽,孟雨抓住不放,汪一恺本来干瘦的手臂却瞬间突然变硬,而且一股很强的气息从手臂往外渗出来,孟雨立刻感到寒气入骨。他心中一凛,急忙也将内力灌上,他将内力徐徐向汪一恺手臂上输过去。谁知汪一恺的内气突然增强了,将他的气顶了回来。孟雨愣了,收了力,汪一恺缓缓将手臂从孟雨手中脱出:“孟雨,伯父谢谢你,我现在寒气遍体,你不要再损自己的内力了。你我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其中的纠葛你或许一时不能明白,但那个逆息牌,伯父给你是要保你的命。是你的命。你要明白。” 说罢,他往外便走。 孟雨呆了,突然喊了一声:“汪老伯父。” 汪一恺回头,孟雨看着他:“回西玉州吧,别让真真姐再四处找您了。” 汪一恺眼睛暗了一下:“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了。” 汪一恺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出小客栈,伙计将马缰绳递给他,他竟然抬腿一下没有骑到马上,却差点摔倒。孟雨吓了一跳,正要出去帮他,伙计也已经扶住他,他又一用力,终于跳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孟雨还没有来得及再叫他,汪一恺人也跑远了。 孟雨望着骑在马上的那个背影消失在黄沙微起的远方,心里一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孟雨将候灵闪留在了北燕,自己通过秘径进入了海西国。他这才第一次看到这个让他追寻了一年之久的神秘之地。秘径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熔岩洞,洞可以并排跑四匹马,旁边还有一条暗河。秘径有四五里路长,他也跑了不少时候,终于眼睛豁然一亮。 之前只有洞壁和洞顶的一线细缝能透过光线,如果大批骑兵经过的话,必然会执着火把。 这样神奇的地方! 秘径的这一边,果然是世外桃源。 江战,现在他必须恢复他的新名字,且尔岑国王。 国王微笑地看着孟雨:“要不要见个故人?” 孟雨心想,哪来的故人,候灵闪不是留在北燕了吗,难道是沙不该? 然而孟雨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故人竟然是海西女子打扮的萧点秀! 只不过她现在是王后的盛装样子,成熟而艳丽,既不是在西玉州的时候那个脾气暴烈、风风火火的总管大小姐,也不是父亲获罪后那个风尘满面,布衣荆钗,愁肠百结的女子。 现在,她分明被幸福所围绕着。虽然有了六个月身孕,只能穿着宽大的绣金边袍子,但江战拿孟雨当自己的亲哥哥一样,所以还是让妻子出来迎接。 孟雨本来与萧点秀就是西玉州的老乡,又和她家有一番解不开的渊源,能在海西见到,自然格外亲切。 “孟雨,”萧点秀微微笑着,她现在也一如朱妙一样披着长发,结了几根细辫,头发用镶满宝石的金发饰束着,她本来也是生长在边关,竟然有几分海西女子几分健美飒爽的风姿。 虽然和从前比端庄温柔了很多,但萧点秀终究是个爽快的习武女子:“一直被你和孟大人关照,可爹爹获罪后,我们一家窘迫的要命,想向你表达谢意都没有机会。今天要好好敬你一杯。” 说着,她端起一只晶莹透剔的白玉杯:“孟雨,我家今天的一切,全靠孟大人和你的倾心帮助,点秀这里谢过了!” 孟雨也赶紧端起酒杯:“王后太客气了。都是我的朋友,现在成了国王和王后,真是别有一番感觉。你们能自愿离开熟悉的故土,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而且身负使命,真是太不容易了。尤其点秀姑娘,你愿意陪江战来,孟雨真是很敬佩你。” 王后微笑着:“只要夫君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说罢,美丽的王后,孟雨的老乡和邻居,就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孟雨忙阻拦道:“王后就不要喝了,孟雨干了就是。” 江战拍拍萧点秀的肩膀对孟雨说:“喝一点不要紧的,孟雨你不用担心。” 萧点秀很甜美地看着江战笑了一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着孟雨也喝干了杯里的酒,她含笑又说:“苦松居士说梦晴在黄山学武功很有进境,很听话也很聪明。想大哥在的时候,爹爹原来对他不很看重,家里好像没这个弟弟一样。没想到现在萧家就指着他了。如今我离得远,梦晴也是你的师弟了,你好比就像他的大哥一样,还望将来能多帮他。” 说到此处,她收了笑容,泪水也盈上眼眶。孟雨知道她一定又想起萧梦时了,心中也觉得惨然。 江战轻轻拉住她的手,将她揽到自己怀中:“不要总想从前的事情了,我会好好待你的,等我们的孩子出世了,我们会更幸福的。” 王后含着眼泪点点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国王夫君,江战轻轻捏捏她秀美的下巴。孟雨在一旁简直眼睛没有地方看了,心说陷入情网的人全这样,根本不在意别人尴不尴尬。萧点秀感觉出孟雨的尴尬,忙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她对旁边的侍女用海西话说了几句,然后对孟雨道:“我让侍女请苦松居士和国相进来,你们一起聊正事吧。” 孟雨惊奇道:“你竟然会海西话?” 萧点秀微笑了:“你忘了我一直住在西玉州,家里经常有海西客人。当然包括花儿。我每天在家中也是无事,所以和他们学了几句。国王比我学得努力,但他现在说得还不如我好。” 说罢,她站起来:“你们可以尽情用国朝话聊了,你们没来时,国王可是只能和我说国朝话。”说罢,两个漂亮的海西侍女上前将她搀起来,她对孟雨用国朝的礼福了一福,便含笑退下去了。 孟雨无语地说:“你们两个可真幸福。但是,我现在只有看别人演肉麻大戏的份儿了。” 江战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可能她对我太好了吧。” 孟雨道:“我可没说什么。” 江战将手按在孟雨肩上:“最年轻漂亮的那个是你的,别不在意给晃没了。” 孟雨想了一下才明白,扑哧乐了:“年轻?是年幼吧。至于漂亮嘛,没觉得。” 江战也笑了:“都说你聪明,有时真是个傻瓜,过三年你再看。” 孟雨笑得不行,侍女却已经将苦松居士和朱妙领进来了。 孟雨的笑一时忍不住,心里暗骂江战,还说他老实,真会使坏。 却只好急急忙忙和江战一起站起来,给苦松居士行礼:“弟子见过师父!” 苦松居士一摇手:“行什么礼,都国王了,吓着师父。” 连朱妙都忍不住笑了,上前弯腰行礼:“朱妙拜见国王陛下。” 江战忙道:“国相也不必多礼了。” 他将苦松居士让到上座,苦松问孟雨:“北燕之行怎么样?主要是找到汪一恺没有?” 孟雨点点头,然后拿出那个逆息牌:“师父,他主动将逆息牌给了我,说要保我的命。但是他身体很差,而且体内全是寒气。” 苦松居士仔细地看着逆息牌,然后放在桌案上。他站起身,离桌案一丈远开始摧掌发力,将内力徐徐催到掌上。待到他的内力发到一定程度,果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逆向而来,苦松居士急忙将掌转向一旁,将内力泄了,这才道:“这个牌子确实是真的。” 他又对孟雨道:“师父在山上呆久了,并不能确定汪一恺为什么给你这块牌子,他很喜欢你吗?” 孟雨道:“师父,假设他是刀盟的人,为何会喜欢我呢。但是虽然他的行为让人觉得莫测,但到目前为止仍然不能确定他与刀盟有关。以往的线索也都是似是而非。” 第四五五章 对策 苦松避世已久,对于人情事故并不练达。他沉吟道:“他体内布满寒气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练了某一种邪功。既然是邪功,就必然比他现有的功力要强得多,否则就没有必要练了。但是任何事情有利就必有弊,他身体现在这么差,跟年龄有关,但最主要的,可能跟他受过伤和练邪功有关。” 孟雨道:“以汪伯父的身手,能伤得了他的人并不多。但是以往也没有什么信息表明他曾经受过内伤,更多的倒是战场上的外伤。”汪一恺久在边关,和江湖走得并不近,他的人生大半是在沙场渡过的。这也是历任西玉州总管和孟定国都非常尊重他的原因。 他们商量不出结果,于是又将孤鸣鹤请来。孤鸣鹤道:“目前我们所知的高手,除了李忠义是刀盟的人,另一个就是在京城杀了花儿,同时在西玉州也劫持了花儿的人。或许就是汪一恺,但汪一恺并没有给我们留下证据,完全就是猜测。若说都是猜测,他这个时候来海西,本身就值得怀疑。” 孟雨其实一直都不想把焦点放在汪一恺身上,他的家在西玉州五年时间,虽然他自己留在家里时间很少,但让他去怀疑在西玉州卫边五十年的一位老人,他和舅舅一样的不愿意。孤鸣鹤道:“老夫在北燕多年,也常来西玉州。汪一恺不论从武功还是品行,一直都是非常令人尊敬的一个人。但是最近几年和义庄的失控,也同样很难解释。” 孟雨点点头:“但如果是汪老伯父的话,他应该带着和义庄全部倒向北燕或者国朝的反对势力,然而也并没有。而且他还不同意真真姐嫁给沈赫昌,他对舅舅好像更多的是在使性子。” 江战道:“其实我们是在计算我们有多少对手,我们知道的有李忠义,杀了花儿的易容人,还有就是汪一恺。但杀了花儿的易容人和汪一恺又可能是一个人。那么还有什么其他我们可能想不到的情况呢?” 孟雨知道大家的探讨,其实都被汪一恺是不是好人给阻碍住了,毕竟大家都不愿意把他归到刀盟那边。 孟雨道:“国王陛下说得不错,其实我们目前最难对付的,一是可能除了我们计算的人之外,突然冒出更可怕的对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想到的人里,有人有易想不到的可怕武功。比如可能的邪功。不过,除了国王陛下刚才说的人之外,李忠义一定和静仪在一起,静仪的武功,应该和国王陛下不相上下的,而且内力更强。并且,静仪就是丁风的女儿。” 大家全都呕的一声,静仪他们都知道,妙常师太曾经的得意弟子,但功力和这些武林前辈比还是有差距的。但她竟然是丁风的女儿,这还真真是个大新闻。 孟雨道:“丁风之所以被皇上收编后,仍然替皇后卖命,就是因为皇后通过李忠义控制了静仪。静仪到现在还不知道丁风是自己的父亲。丁风就是父亲和一个女子有私情才生下他,而他没有父母做主,也是私下和一个女子成了婚。但他痴迷武功,便离开母女俩独自苦练十年,创出了破杀刀法。所以大家都流传他不近女色才练出的这套刀法,却不知他竟然留下一个女儿。” 这倒是江湖上没有人知的大秘闻,要知道丁风的刀法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远震,只是他为了钱财,还隐瞒了破杀刀的真正威力。果然是神探才查得出这等秘闻。 大家又算计起刀盟的战斗力,孤鸣鹤不以为然地说:“汪一恺能有什么邪功,难道老夫和苦松还不够厉害?况且,我们还有吸光珠。” 孟雨喃喃道:“汪老伯父将逆息牌给我,我总觉得哪里非常可怕。” 朱妙突然说:“只要提早落下机关,就可迎刃而解。朱妙理解国王和大家的想法,不愿海西与兀伦族失去友好交流的通道,朱妙的想法只供大家参考。我其实更想说的是,是不是先将王后送回国朝。” 大家都悚然一惊。这确实是一个似乎被这些武林豪杰遗忘的问题。 大家不由都把目光看向且尔岑国王。 他沉吟了一下:“我的王后,必定和海西在一起。我相信,和平和安宁,注定会属于海西。我和王后都坚信这一点。” 一时大家都沉默了。 朱妙急道:“国王陛下,这只是暂时的。我们海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危急的时刻,现在从秘径过去,不远就是她的家乡。” 国王微笑了一下:“谢谢你,我的国相。王后不会同意的,我也不同意。现在这么多武林顶级高手,还有前辈都在为海西而战,王后怎么能离开。” 孟雨也道:“可王后毕竟有身孕了,和平时的情景不同。” 国王仍然微笑着,他一向是个平易的人:“她一定会陪在我身边,陪在海西的百姓身边,谢谢各位的好意了。” 朱妙和孟雨看江战的态度很坚定,一时也不好坚持了。 孤鸣鹤道:“也罢,老夫觉得,不论汪一恺的情形如何难于确定,我们的力量应该是可以将他们阻住,不过国相说得有道理。一旦机关落下,我们这些人想脱身很容易。但那时大批大夏军队集结在秘径入口处过不去,很可能会报复性屠杀海西国民。” 江战道:“海西已经有所准备,沙不该去安排了,届时除了我和朱妙,王后和海西的官员、百姓全部会避开。大夏的局势不会持续很久,之后要看国朝的战争走势,与大夏是战是和,才能决定海西的未来命运。” 大家一时陷于沉默。半晌,苦松居士也道:“贫道同意孤老先生的说法,我们应该有能力阻住刀盟,然后大家想办法在大夏军队到来之前脱身。即使来了,我们这些人闯营还是可以的吧。” 孟雨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预感就来自汪一恺那句话:“那个逆息牌,伯父给你是要保你的命。是你的命。你要明白。” 他兀自地觉得,这句话回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阴森。 第四五五章 对策 苦松避世已久,对于人情事故并不练达。他沉吟道:“他体内布满寒气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练了某一种邪功。既然是邪功,就必然比他现有的功力要强得多,否则就没有必要练了。但是任何事情有利就必有弊,他身体现在这么差,跟年龄有关,但最主要的,可能跟他受过伤和练邪功有关。” 孟雨道:“以汪伯父的身手,能伤得了他的人并不多。但是以往也没有什么信息表明他曾经受过内伤,更多的倒是战场上的外伤。”汪一恺久在边关,和江湖走得并不近,他的人生大半是在沙场渡过的。这也是历任西玉州总管和孟定国都非常尊重他的原因。 他们商量不出结果,于是又将孤鸣鹤请来。孤鸣鹤道:“目前我们所知的高手,除了李忠义是刀盟的人,另一个就是在京城杀了花儿,同时在西玉州也劫持了花儿的人。或许就是汪一恺,但汪一恺并没有给我们留下证据,完全就是猜测。若说都是猜测,他这个时候来海西,本身就值得怀疑。” 孟雨其实一直都不想把焦点放在汪一恺身上,他的家在西玉州五年时间,虽然他自己留在家里时间很少,但让他去怀疑在西玉州卫边五十年的一位老人,他和舅舅一样的不愿意。孤鸣鹤道:“老夫在北燕多年,也常来西玉州。汪一恺不论从武功还是品行,一直都是非常令人尊敬的一个人。但是最近几年和义庄的失控,也同样很难解释。” 孟雨点点头:“但如果是汪老伯父的话,他应该带着和义庄全部倒向北燕或者国朝的反对势力,然而也并没有。而且他还不同意真真姐嫁给沈赫昌,他对舅舅好像更多的是在使性子。” 江战道:“其实我们是在计算我们有多少对手,我们知道的有李忠义,杀了花儿的易容人,还有就是汪一恺。但杀了花儿的易容人和汪一恺又可能是一个人。那么还有什么其他我们可能想不到的情况呢?” 孟雨知道大家的探讨,其实都被汪一恺是不是好人给阻碍住了,毕竟大家都不愿意把他归到刀盟那边。 孟雨道:“国王陛下说得不错,其实我们目前最难对付的,一是可能除了我们计算的人之外,突然冒出更可怕的对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想到的人里,有人有易想不到的可怕武功。比如可能的邪功。不过,除了国王陛下刚才说的人之外,李忠义一定和静仪在一起,静仪的武功,应该和国王陛下不相上下的,而且内力更强。并且,静仪就是丁风的女儿。” 大家全都呕的一声,静仪他们都知道,妙常师太曾经的得意弟子,但功力和这些武林前辈比还是有差距的。但她竟然是丁风的女儿,这还真真是个大新闻。 孟雨道:“丁风之所以被皇上收编后,仍然替皇后卖命,就是因为皇后通过李忠义控制了静仪。静仪到现在还不知道丁风是自己的父亲。丁风就是父亲和一个女子有私情才生下他,而他没有父母做主,也是私下和一个女子成了婚。但他痴迷武功,便离开母女俩独自苦练十年,创出了破杀刀法。所以大家都流传他不近女色才练出的这套刀法,却不知他竟然留下一个女儿。” 这倒是江湖上没有人知的大秘闻,要知道丁风的刀法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远震,只是他为了钱财,还隐瞒了破杀刀的真正威力。果然是神探才查得出这等秘闻。 大家又算计起刀盟的战斗力,孤鸣鹤不以为然地说:“汪一恺能有什么邪功,难道老夫和苦松还不够厉害?况且,我们还有吸光珠。” 孟雨喃喃道:“汪老伯父将逆息牌给我,我总觉得哪里非常可怕。” 朱妙突然说:“只要提早落下机关,就可迎刃而解。朱妙理解国王和大家的想法,不愿海西与兀伦族失去友好交流的通道,朱妙的想法只供大家参考。我其实更想说的是,是不是先将王后送回国朝。” 大家都悚然一惊。这确实是一个似乎被这些武林豪杰遗忘的问题。 大家不由都把目光看向且尔岑国王。 他沉吟了一下:“我的王后,必定和海西在一起。我相信,和平和安宁,注定会属于海西。我和王后都坚信这一点。” 一时大家都沉默了。 朱妙急道:“国王陛下,这只是暂时的。我们海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危急的时刻,现在从秘径过去,不远就是她的家乡。” 国王微笑了一下:“谢谢你,我的国相。王后不会同意的,我也不同意。现在这么多武林顶级高手,还有前辈都在为海西而战,王后怎么能离开。” 孟雨也道:“可王后毕竟有身孕了,和平时的情景不同。” 国王仍然微笑着,他一向是个平易的人:“她一定会陪在我身边,陪在海西的百姓身边,谢谢各位的好意了。” 朱妙和孟雨看江战的态度很坚定,一时也不好坚持了。 孤鸣鹤道:“也罢,老夫觉得,不论汪一恺的情形如何难于确定,我们的力量应该是可以将他们阻住,不过国相说得有道理。一旦机关落下,我们这些人想脱身很容易。但那时大批大夏军队集结在秘径入口处过不去,很可能会报复性屠杀海西国民。” 江战道:“海西已经有所准备,沙不该去安排了,届时除了我和朱妙,王后和海西的官员、百姓全部会避开。大夏的局势不会持续很久,之后要看国朝的战争走势,与大夏是战是和,才能决定海西的未来命运。” 大家一时陷于沉默。半晌,苦松居士也道:“贫道同意孤老先生的说法,我们应该有能力阻住刀盟,然后大家想办法在大夏军队到来之前脱身。即使来了,我们这些人闯营还是可以的吧。” 孟雨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预感就来自汪一恺那句话:“那个逆息牌,伯父给你是要保你的命。是你的命。你要明白。” 他兀自地觉得,这句话回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阴森。 第四五六章 情 江战回到他和王后的寝室。海西虽然是小族组成的国家,经济文化却比周围几个游牧大族还发达,也很富庶,国王的寝室也是富丽堂皇,舒适豪华。 王后正斜倚在床上,绣着一件小孩的衣服,旁边还放着一件已经做好的。看到江战进来,她急忙站起来。江战走到榻边,扶住她:“不要起猛了,快坐下吧。” 王后一双黑如点漆的大眼睛看着他:“孟雨回来,你们商议的妥当了吗。” 江战拍拍她的脸颊:“点秀,国相和大家都希望战乱之时,先送你回西玉州,可我拒绝了。” 王后抓住他的手,轻轻在脸颊上摩挲着:“陛下,这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吗?” 江战抱住她:“点秀,谢谢你。这一生有你陪伴,我不知道有多幸福。” 王后将头轻轻靠在他胸前:“点秀又何尝不是?只有受到过伤害,才知道你对我的关怀和爱有多可贵。” 江战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早点休息吧,我们的孩子要养得壮壮的。” 王后拿起两件小衣服摆放在一起,含笑地看着他。江战这才发现,竟然一件是女孩儿的衣服,一件是男孩儿的衣服。王后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江战的脸上顿时现出惊喜的神情:“点秀,真的吗?你不会是在骗我?” 王后忍不住笑了,笑得很美:“傻子,医生都看过了,说得很肯定,是一男一女双胎呢。” 江战惊喜交集,眼睛甚至湿润了,他吻上她的脸颊,王后也抱紧了他。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我们就永远这样抱在一起多好!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就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他轻轻扶着她,让她睡倒在华丽的床榻上,将床帏拉好。 她睡着了,睡得很香很沉。他坐在床边,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臂弯里,他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安静而从容。回想起来,他们认识只不过**个月的时间,可又好像已经认识了一生,他们两个人竟然像是密不可分。他真的怀疑,他上辈子就已经结识了她。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又忍不住轻轻吻她柔软的红唇。她美丽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冲着他温柔地一笑,然后也吻上他。他不由心神荡漾,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密密地激吻着。 王宫外面的月色很好。三个前辈都休息去了,上了年纪的人,虽然觉少,却愿意早睡。而孟雨一时有些百无聊赖。他走出王宫,王宫被密密的树林所包围。王公大臣和百姓的房屋星罗密布在树林中间。 阵阵松涛声中,孟雨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漫步走着。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这么轻闲过了。然而,这却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孟雨。” 听到那个清亮而柔美的声音,孟雨的心跳了一下。他转过头。 那个美丽多情的女子向他走来。 “朱妙,你还没有去休息吗?” 朱妙微微笑了一下:“国相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 孟雨故意说:“那国相现在为何不去处理国事呢?” 朱妙道:“和孟神探聊天就是我现在要处理的国事呀。” 孟雨微微窘了一下,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氛围下,孤男寡女,不发生点什么事情倒是很令人扫兴的。 看孟雨尴尬,朱妙幽幽地说:“孟雨,你不必违拗自己的想法。朱妙不想向你要求什么,也不再想什么海西的风俗。” 孟雨的脸红了,幸好是在夜里,不然想掩饰也掩饰不住了。 朱妙却接着说道:“国王说不能让我在你心里留下负担。他说你的心不会遵从海西风俗。” 孟雨叹了口气。 朱妙不解:“孟雨,你为什么要叹气?” 孟雨摸摸有些发烫的脸颊:“贵国国王实在太了解我了,对我真的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朱妙呃了一声,她虽然熟谙国朝话,但对国朝话里蕴含的微妙意思的理解,却要慢半拍。半晌,她才说:“那,就是说,你心里,对朱妙也是有喜欢的,是吗?” 孟雨不是一个不承认自己内心的人,但是他怕表达不清楚,反而让朱妙误解。 朱妙美丽含情的眼睛望着他,孟雨觉得自己抵御不了。他心里真的很想和她发生事情,不仅是因为她的美丽风情,而是因为她真是一个聪明美丽而又极有魅力的姑娘。 他不由就拉起朱妙的手,声音也有些颤抖:“朱妙,我喜欢你,是真心的喜欢。但我有未婚妻,即使她现在离开我了,她在我心里的位置永远都不会变。” 他用力握了一下朱妙的手,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 他松开手,月光下,朱妙的大眼睛里泛出泪花:“孟雨,我明白了。” 孟雨退后了一步,他们两人的眼睛,都在月光下格外的亮。 今天之后,他们更多的是战友,是互相关心的朋友。 孟雨问朱妙:“你今天说以前海西从未经历过这样危急的时刻,现在你害怕吗?” 朱妙漂亮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我们海西的人,只要为了保护国家,保卫正义,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其实,” 她想了想:“本来海西确实是一个世外桃源,我们的老国王人非常好,但他收钱卖王位的做法,真心让海西走上了一条危险的路。幸好有孟大人,派来了现在的国王给海西,是海西的福气。他愿意为了海西而战,也愿意为了海西牺牲自己。朱妙只会忠于自己的国王,为海西流尽最后一滴血。” 孟雨被她感动了,他和朱妙一样,他同样非常相信江战,江战是他的好兄弟,他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但他更明白,一旦争夺秘径的战斗发生,江战要阻止刀盟抢战秘径,而他是要将机关落下,两个人同样危险,可能谁也顾不了谁。 朱妙看他陷入沉思,突然道:“孟雨,那日你们商议你们五个人去保卫秘径,但是我想,到时候我也一定要去。” 孟雨吃了一惊:“朱妙,你虽然有武功,但那绝不是普通的厮杀,一旦战斗发生,可能就是狂风吹沙,你可能被压制得根本不能出手。” 朱妙低声道:“孟雨,国王陛下也是这样说的。但是他不知道,海西的国相是必须护卫国王的。而且,我的武功也没有那么弱,否则我也不可能当上国相。我必须在国王身边。孟雨,你去跟国王说。” 孟雨一时被难住了,他当然不希望朱妙涉险,也不能理解朱妙的想法。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想必江战也是这样想。然而确实江战走到哪里,朱妙都要跟到哪里。而关于海西的事务,江战也离不开朱妙。但参加争夺秘径的战斗,就是另一回事了。 孟雨道:“朱妙,你可以去和沙不该先生一起安排海西的百姓啊,王后也需要人照顾。” 朱妙摇摇头:“最危险的地方,必须有国相。国王的身边,也必须有国相。这是海西的规矩,我若破了,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海西国相。” 孟雨无语,他大概明白了朱妙的想法:“好吧,朱妙,我去和国王说,只是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 朱妙嗯了一声,美丽的眼睛仍然盯着孟雨。孟雨的心终于不由战粟了。 朱妙轻声说:“抱抱我,孟雨。” 孟雨的心跳加快了,他再也不能克制,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朱妙,你是个多好的姑娘,我们一定能战胜这场险恶,你也一定会有你的幸福。” 第四五七章 敌人来犯 第二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且尔岑国王在王宫最豪华最阔大的水晶大殿里,宴请尊贵的国朝客人和王国官员以及部分百姓。 佳肴珍酿,鲜果美疏,精美的酒具和食具,英俊的国王和美貌的王后,还有载歌载舞的海西美女,真是美不胜收。 比较有特殊感觉的,是苦松居士和阿怡了。苦松居士在黄山二十多年不下山,早已习惯了山间流水蝉鸣的清静闲散生活,对这种绚丽多彩的热闹生活方式觉得颇为陌生和有趣,甚至令他想起了小时候过年或大户人家办婚事的场景。而阿怡从幼时被孟离珠买去训练成杀手,后来又独自生活多年,始终凄清孤寂,也觉得这种场面很有意思,她心里也暗暗羡慕这对恩爱的国王和王后,想起当年自己也是清秀水灵的一个小姑娘,武功又高,但心上人却情有他属,让自己孤苦了这么多年。她着这热闹的场面,既羡慕心里又很苦涩。 突然,一个卫士打扮的健壮的海西勇士从外面跑进来,他先对国王身边的国相朱妙暗语了几句,朱妙的脸色变了,旁边沙不该正微笑地看着跳舞的海西美女,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花儿,微笑中又有几分忧郁。江战已经看到这一切,但他很淡定地不动声色,有事朱妙一定会及时告知他的。他亲密地拉着王后的手,和她一起观看着表演。 朱妙和沙不该低语了几句,这才起身对江战小声道:“国王陛下,您派出到大夏的探马回来了,金平王决定与北燕合兵。” 江战很镇定地问道:“大夏军队什么时间出发?” 朱妙道:“后日凌晨。” 江战点点头:“国相,刀盟应该早于西夏大军攻击这里,不过,”他看了看殿内热闹的景象:“这场欢聚还是来得及让它圆满的,等姑娘们跳完再安排不迟。” 朱妙躬身道:“朱妙遵旨。” 等美丽的披着轻纱的美女们结束了舞蹈,轻盈地离开大殿中心,江战站了起来:“尊贵的朋友们,王国的官员和百姓们,敌人即将侵扰海西。大家不必惊谎,沙不该先生会安排大家到安全的地方,至于我,” 他拔出剑:“我会为海西而战,希望你们相信你们的国王。” 王后一下站了起来,她旁边的侍女急忙扶住她。 殿内的官员和百姓先嘈杂一阵又安静了。朱妙站起来,用清脆而圆润的声音用海西话说道:“相信我们的国王,海西必将是和平安乐的土地!” 顿时官员和百姓都屈膝半跪,齐声道:“相信国王,海西必将安乐和平。” 江战微微点头:“大家服从沙不该先生安排,他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暂避。” 他将剑收回剑鞘,对朱妙道:“请国朝朋友内室议事。” 内室中,江战道:“各位前辈和朋友,这里只会有我们五个人,当然,还有我的国相朱妙,她是本生本土的海西人。我们一共六个人,不论刀盟有多少人前来,我们都必须利用这一点力量与他们争夺秘径。” 孟雨道:“如果能将刀盟抵住,最好全部消灭,不能手软。我们可以再等待一天,我爹必然会去想办法,如果金平王撤军,我们可以不落机关。而大夏军队不到,北燕也不敢单向进到海西境内。” 孤鸣鹤经历的风雨和凶险更多,他沉吟道:“我孤鸣鹤还真的想见识一下,刀盟都是些什么样的高手。” 苦松居士笑道:“我是为徒弟而战。” 他似乎想起刚才江战那一句“为海西而战。”江战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也多年没有见到师父,想不到在自己面临最凶险的形势时,竟然是师父来帮助自己。 苦松笑眯眯地说:“你跟孟雨,当年跟我学艺的时候,一个老实,一个顽皮,但都很聪明,现在这么出息了,为师真是高兴。只是可惜了你们那个冰雪聪明的师姐兰姿。人这一生,不论有多少劫难,总是有战胜劫难的勇气才最重要。” 孟雨和江战一起说:“徒儿记住师父教诲了!” 和师父一别七年,再见面两个人都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感觉师父老了不少,但却不像小时候那样把师父当成严厉而不敢亲近的人,现在竟觉得如长辈一般亲近了。 孤鸣鹤道:“我们尽早出发吧,秘径有四五里长,我们要集结在北燕一侧。靠近海西和大夏这一侧,要由海西勇士把守,有了消息发给我们。我们会派人接应,但不能走太多人,因为刀盟必然先从北燕的方向攻进来。” 孟雨道:“北燕那边有动向,候灵闪会通知我,但是如果不能抢下秘径控制权,几位前辈要阻住所有刀盟的人,让我和候灵闪能将机关落下。” 孤鸣鹤道:“攻击确实会是从北燕发起,他们冲进来让这边的人无法到达北燕一边的机关处就可以了。”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都面色凝重。内室寂静了片刻,江战沉声道:“出发。” 孟雨仔细地看了一下秘径,大夏这边的入口要比北燕这边的出口要宽,难怪在这一端落机关比较容易。然而这个机关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也并不知道。 据何叶儿萨林告诉他,这条秘径也是兀伦族先祖发现的。因为入口在深山里,又被密密的树枝所遮挡,北燕并不靠近山根,所以不知道。而是被在山中生活的兀伦族祖先偶然发现。他们进到洞里,才发现海西国人将这条秘径,也就是熔岩沿当成游乐嬉戏的地方,双方如此偶然地在秘径中相遇,虽然语言不通,却惊喜中格外友好,从此开始了几百年的友好往来。 现在秘径的入口地点被北燕知道了,何叶儿萨林非常愤怒,这是兀伦族的一件大事。兀伦族的族规就是不得贪欲,而且他们是不与北燕,尤其是北燕权贵交往的。所以何叶儿萨林立刻将那个收受了贿赂的叛徒正法。 但是,秘径的秘密已泄,所以他必须与孟雨合作,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保护秘径,万不得已再将几百年从未落下的机关落下。 江战在大夏入口的地方安排了海西勇士,又对朱妙说:“你留在这里,我和其他人到北燕入口处去,有人攻进来,你一定早发消息。关键是抢机关,所以北燕那边敌人实力更强,我得去帮忙。” 朱妙忙说:“陛下,我陪您去,这里有卫士首领沙密儿,他可以完成陛下交给的任务。” 江战道:“不行!海西入口同样重要,你的任务也很重,这是国王的命令,你怎能不听!” 朱妙想说什么,又不敢吭声了。她无言地看了一眼孟雨。 孟雨心里不忍,虽然在哪里都危险,但是看不到她,他心里不能踏实:“朱妙,你就守好这边,一定有事再发响箭,保护好自己。”孟雨也知道,如果到了北燕那边的入口,估计战斗起来的掌气都能削死人的。 朱妙只好含泪点点头。 第四五八章 决战 等孟雨到的时候,候灵闪都快等不及了,他一下蹦进来:“哎哎,孟雨你可急死我了!” 突然又看到孤鸣鹤和苦松几个,急忙上前行个礼,尖着嗓子道:“见过几位前辈。”孤鸣鹤竟然笑了两声:“呵呵,抛刀手候爷,真是久仰啊!” 候灵闪不好意思了:“哪敢让大师久仰,只是一会儿真的打斗起来,几位前辈高手注意站位,一定要有人站在洞口一面。” 然后又悄声道:“为防万一,族长也来了,还带了人来。这机关都是第一次用,所以还得有人在外面守好。如果一旦被全部兜到洞里就完了。” 孟雨道:“机关要几个人落?” 候灵闪道:“两个人不把握,可能得三个最好,再多也不用。” 孟雨道:“你和族长熟悉这边情况,你们两个躲在外面,我要在里面对付刀盟,如果成功就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如果有问题我随时冲出去和你们会合。” 江战道:“那太危险了,万一我们占不了上风,你被堵住出不去怎么办?不如你也在外面。” 孟雨道:“多一个人,我们的胜算就多一分,落机关是最迫不得已的打算,保机关才是我们要做的。” 苦松道:“孟雨,这可是太冒险了,你有把握么?” 孟雨道:“放心吧师父,若到了最后一步,我的魂也得去把机关落了。” 苦松居士噗地笑了:“小子,拿出你当年淘气的本事就行了。”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孟雨急忙又迅速向四周查看了一下,果然候灵闪和何叶儿萨林已经不在洞内了,猴子就是机灵,孟雨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好,”他心里说,“终于来了,我就是要知道,刀盟的最厉害杀手,到底是不是他?” 几个人都执好刀剑,苦松居士感到觉吸光珠就在自己左胸最好拿到的地方。“但愿用不到这东西。” 几个人分两边站开,这样放人冲进来之后,可以靠洞内和靠洞口都有自己的人,互相呼应,必要的时候还要能冲出洞口厮杀。果然马蹄声渐近,显见得那马是飞速跑来,然后就听到洞外很近的地方清晰的兵器相击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可怖。 他们与兀伦族人交手了,孟雨提剑就冲了出去,他倒要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其他四人迅速站好位置。果然兀伦族高手完全不是来者对手,抵挡之下迅速被杀了几个。孟雨看得清楚,那几个蒙面之人刀法凌厉,杀人干脆利落,出手也快得惊人。但显然并没有惯上内力。 兀伦族都是山间长大的,族长事先也有交待,一旦不行迅速撤退。他们地形熟悉,攀树翻山不成问题,眨眼间就躲过刀盟的下一步追杀,消失在夜幕中。孟雨已经冲出洞外,一剑将第一个人的刀挡住,果然是弯刀,李忠义不错了。 孟雨几剑之下,李忠义渐渐抵挡不住,另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冲上来帮忙,将孟雨阻住,而其他几个刀手迅速从洞口入了秘径。 只听里面也迅速交上了手,仍然只听到兵器的撞击声,却没有人说话。孟雨一边猛力和两人对招,一剑快似一剑,一边喝道:“李忠义,静仪,少跟我装神弄鬼,你们两个变鬼化灰孟雨都认识,蒙着脸很好玩吗?” 李忠义正觉得闷气,此时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静仪也同时扯下。 孟雨惦记洞内的情景,几剑封住他俩的招,一个转身已经闪进了洞。 果然有四个蒙面人执刀与孤鸣鹤几个人战在一起,自己这一边的人显然没落下风。孟雨的目力极好,进洞的时候一扫,已经看出,根本没有一个人的武功在丁风之上。但他心里不敢大意,他想刀盟的人不是等闲之辈,不会不知道自己这边能拿出什么人来,必有后手。 他加入战阵,这时李忠义和静仪也冲进洞内,孟雨闪过他们,自己迅速占据了离洞口最近的位置。 这时,突然一枝响箭响起,江战一边用剑顶住一个刀盟杀手,一边道:“他们过来了。” 说话时苦松和孤鸣鹤迅速移动位置,一左一右护住孟雨,以防万一顶不住刀盟时,孟雨能迅速出到洞外。 而在大夏入口的一端,却是相对较弱的江战和阿怡,而他们还要对付即将冲过来的刀盟的杀手。 不一时,只见朱妙飞速跑了过来:“国王陛下,洞口狭窄,但有三四个刀盟的人很快会过来,我们的人已经全部损失了。” 江战小声在朱妙耳边道:“万一有事,能带出几个带几个!” 朱妙忙点头。 孟雨见此情景,手中的剑更快,完全将李忠义和静仪的攻势封住,他必须至少解决两个人,才能减轻其他人的压力。 显然孤鸣鹤和苦松游刃有余,但一时也取不了对方性命。阿怡虽然功力比孤鸣鹤和苦松还弱一些,却是非常凌厉的杀招。她本就是孟离珠训练的杀手出身,比刀盟这些刀手出招还要狠还要快。而孟雨虽然将两个对手攻势封住,却也不容易杀掉他们。毕竟都是绝顶高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 孤鸣鹤听到洞口有人突破了海西勇士的防线,马上要赶过来,于是将掌中摧上了内力,而苦松居士也同时将剑上贯注了内力。 孟雨明白他们的意思,他十分想知道这几个人里有没有汪一恺,于是也将内力运出,灌注到剑上,阿怡当年和孟离珠学武就是以内力渐长,只是练歪了。后来被孤鸣鹤给调了回来,并且内力不断渐长,现在内力已经非常强了。她也开始运起内力,这时苦松叫了一声:“江战带国相闪开!” 江战本来武功也相对最弱,而且最不以内力见长,他若继续加入战阵,起不到作用反而容易被伤到。江战急忙拉住朱妙,带着她躲到洞壁的一个凹洞里。 此时四个人的内力灌出,刀盟的阵势有些乱了。明显李忠义和静仪的内力都差了一截儿,而孟雨一边不断加强内力催到镔铁剑上,一边心里说:“有没有汪一恺,有没有汪一恺?” 第四五九章 子母吸光珠 四个人的内力渐渐密织起来,眼看成网的一瞬间,刀盟的配合已经被瓦解,孟雨眼看着李忠义和静仪已经快要无法出招了。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其中一个蒙面人周身发出强烈的气息,孟雨心里叫了一声不好。他急忙将内力加强,好让四个人的内力快些成网。谁知那人的气息在一瞬间突然如雷霆万钧放泄出来,刀盟的其他几个人竟也被他震得东倒西歪,完全不能出招。 孟雨大惊,而阿怡也被震得退后了一步。孤鸣鹤和苦松的内力仍然强劲,再加上孟雨也瞬间又摧强了内力,和那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那人蒙在脸上的黑布竟然片片碎裂,如夜空中被惊起的蝙蝠一般,在洞穴中飞得到处都是,又在空中飘散着。 那从前花白,现在近乎雪白的头发,那鹰一样的眼睛。 “汪老伯!”孟雨失声叫了出来。 汪一恺一个人的内力竟然抵住了他们三个人,阿怡已经完全不能发出内力了。好在阿怡被崩得退后了好几步,江战一把将她也拉到石壁后面。 汪一恺的眼睛盯住孟雨,用阴沉却似乎穿透整个洞壁的声音道:“孟雨,不要摘掉你的逆息牌。” 孟雨愣了一下,突然运起所有的内力向汪一恺压过去。苦松和孤鸣鹤怎么会有稍微的迟延,也同时加注了内力。 而孤鸣鹤见多识广,更有经验。他发现汪一恺的内气在散发的时候,其他刀盟的人都无法再施发内力,更没有办法出刀。孤鸣鹤心想,若是自己三个人能封住他,但自己内力消耗光的时候,只有江战和阿怡,就无法对付那么多的刀盟杀手了。 他低声对苦松说:“准备好吸光珠。” 苦松点头,孤鸣鹤道:“我们争取先将他解决,但决不能损耗自己的内力。” 孟雨心想,果然汪一恺练的是一种邪功,当时他在客栈中喝酒时,明明脚都是飘浮的,显然病侵入体,已经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了,眼下竟然内力如此之强,分明是邪功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孤鸣鹤下了个手势,洞中有之前放置的火把,奇怪的是,在内力散发的时候,这些火把更亮了。苦松和孟雨看到了孤鸣鹤的手势,急忙按事先商量好的,重新站好位,将三个人的内力摧到最强。 谁知汪一凯突然从体内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光,那光似乎将内力裹在中间,卷着发了出来。那内力强到三个人几乎无法站住,孟雨胸前的逆息牌突然亮了。而汪一恺发出的内力并没有被逆息牌推回去,但逆息牌却像形成了一个罩将孟雨罩住。孤鸣鹤和苦松都被那股奇异的内力推得向后倒退,而孟雨却仍然站在原地。 苦松退后的同时叫了一声:“他也有吸光珠!他将吸光珠吞到了体内!” 孤鸣鹤离汪一恺最近,被他的内力逼得向后不停的退,直到碰的一声撞在洞壁上。孤鸣鹤听到苦松的叫声,立刻脚一蹬洞壁,人借势向汪一恺飞扑过去,喝了一声:“苦松快放吸光珠!”随即他向汪一恺发出一掌。 就在同时,苦松的吸光珠喷了出来,在洞中形成一个雪亮的光球,在空中旋转着向汪一恺飞旋而去。同时,汪一恺一掌接住了孤鸣鹤击过来的掌,而苦松发出的吸光珠却也牢牢地粘在汪一恺身上,而汪一恺体内发出光亮的地方贴在了一起。那内力更强了,源源不断地从汪一恺体内发出来,催到孤鸣鹤掌上,又飞旋回去。 孤鸣鹤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被一股强力吸走。 苦松惊叫一声:“子母珠!” 随即飞身而起,强行逆着汪一恺的内力执剑刺向汪一恺,想解救孤鸣鹤。江战这时大喊一声师父,也从洞壁后面纵身飞跃一剑刺出。 而孟雨似乎被逆息牌锁住,保护他不被汪一恺的内力所伤,但他的内力发出去之后却也被汪一恺吸走了,他看到苦松向汪一恺飞扑出去,急忙持剑也要冲上去。孤鸣鹤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一声:“孟雨!落机关!” 孟雨突然明白,最后的时刻到了。 他无法多想。 既不能想师父,师爷和最好的兄弟。甚至也来不及想朱妙和阿怡。 他一直站在离洞口最近的地方。 此时汪一恺的内力和苦松、孤鸣鹤仍然不断源源而发的内力将刀盟其他人压制得不能出手,给了孟雨一个空档。孟雨一个飞身,顶住了洞内三个人织出的内力之网,闪出了洞口。 他出来的一瞬间,候灵闪已经叫了声:“萨林!” 这是他们的暗号,只要孟雨出来,候灵闪喊萨林,就必须马上落机关。 何叶儿萨林不放心,最后还是没让自己的手下来,而是自己亲自来掌握机关。 三个人同时在洞口跃起,瞬间到了洞口顶端,萨林用力将一块石头向旁边一搬,孟雨和候灵闪趁石头挪开的一瞬间,将石槽里的机关用尽全身力量往下一拉,只听惊天泣地的一声巨响! 一块巨石从头而降,砰地砸到地上,将洞口完全堵住。 什么刀盟,什么内力,什么兵器,全都关在巨石后面,他们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而师父,师爷,江战,朱妙和阿怡,孟雨也已经完全不可能知道他们的状况。 孟雨呆呆地看着那块巨石。 他出来的时候,孤鸣鹤应该已经不行了,而江战从洞壁后面跃出来的时候,那强劲的内力就足以将他击死。 孟雨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巨石,候灵闪一把抓住他:“孟雨,别发呆!北燕军队很快就会过来,你赶紧回西玉州!” 何叶儿萨林也呆了,他看到那块永远也移不开的巨石,突然跳起来用兀伦话破口大骂起来。 候灵闪将自己的马拉过来,他拍拍痴呆了一样的孟雨:“孟雨,骑我的马快回去。今天的攻击,你不是已经传信给孟大人,海西那边,孟大人会通过大夏那边来处理。你现在着急也没有用的。” 孟雨突然像醒过来,他抓住候灵闪:“猴子,我想到了汪一恺会有问题,但我没想到他练成了那么强的邪功,我真的是个罪人!” 候灵闪拖着他往自己的马那儿走:“别说了,别说了,快走!回到西玉州,找到亲人,什么都能解决。” 他将人都麻木了的孟雨连驮带顶的拖上马,用力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马飞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第四六0章 终吐实情 孟雨和江战都不见了,应少言当然知道他们是去执行任务了。但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江战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在做什么,他也不问。虽然他心里挺想知道萧点秀现在怎么样了,但以他的聪明,也能猜出他是在为国朝做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否则父亲也不会亲自去接一个晚辈的。 江战和萧点秀成亲的时候,他和孟雪虽然去了,但因为从前的渊源,两个人赶紧和新郎新娘祝福了两句就回家了。毕竟是从小的朋友,不祝福说不过去,呆在那里又太尴尬。后来听说江战去海外做生意了,也可能几年才能回来。他不好意思问,也知道自己不该问。确实,想知道别人老婆的情况干什么呢?他知道自己对萧点秀并没有其他意思,但毕竟心里还是关心她过得好不好,至少能知道她在哪里,生活怎么样就可以了。 这次在西玉州遇到江战,父亲好像很不愿意他和江战有接触。以前江战来西玉州,都是年轻人,见面机会难得,他们也曾经对过几次剑。孟雨不在的时候,他还陪江战上过街看过货。江战来也是为了做生意,自己正好精通此道,也给他帮过些忙。但现在情形确实是尴尬,他是个听话而规矩的儿子,父亲不愿意,他自然除了见面打个招呼,也不敢去深问。 虽然江承天也来了,但敏感的他还是觉得异样。江战很少出现在校场,也不帮自己的大哥训练庄勇,甚至很少见人,几乎一天到晚都呆在督师府里。如果说他只是来看看大哥,却又没有将萧点秀也带来,这让应少言感到了奇怪。 直到有一天,江战和孟雨,孤鸣鹤以及阿怡,一起消失了。他更坚信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们一定是执行某个秘密的任务去了,作为一个从军的武将,他知道不该去打听不应该打听,于是死了心也不再想去打听。 他们这一走也有不少日子了。另一个人也感觉到了奇怪,那就是汪真真,因为阿怡也不见了。她只知道阿怡是陪着师父一起走的,然而她心里的不安在渐渐加剧。 汪一恺的身份其实已经被揭开,但孟雨还在回西玉州的路上,那时候的通讯也没有现在这么快,所以西玉州大部分人包括和义庄还不知道真相。汪真真显然是知道父亲身份的,但她没有对应正云说实话,也没有对孟定国说实话。他们和孟雨都曾经不止一次问过她,然而她为了维护父亲,一直不肯说出真相。 但此刻她的担心在加剧,她敏感地觉得,这些人的失踪,一定是对付父亲去了。她对于刀盟都没有概念,虽然说她在酒楼上也看过那片衣衫上的刀口,但她也同样什么都没有说。她知道父亲在为不义的那一方做事,但为了维护父亲,她只能一方面什么都不说,另一方面尽量保护她认为该保护的人,孟雨、萧梦时。 但此时,她真心害怕了。她知道父亲的病已经很重,她亲眼看到了丁风悲惨的死状,也知道丁风和父亲是一伙的。那次大登峰顶的会刀,她已经想到父亲的同伙会想办法杀孟雨,她才跟了去。那个踢了她手腕的人,就是丁风,虽然父亲和丁风都没有对她说破。 但是现在,这么强的一个阵容出去,她很担心父亲的命还能不能保得住。她仍然不听应正云的警告,经常去一些路口看看父亲回来没有,也按以往和父亲的约定发一些暗号,然而她发的暗号永远是有去无回,父亲有如杳然的黄鹤,再也没有半点消息。 这一天,她又出去等父亲,仍然一无所获。而孟雨他们也完全没有音信,她觉得心跳的厉害,实在是不能忍受。可是到哪里去找父亲呢?也不能和云叔叔说,那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竟然说杀就杀了张大谦。她不知道如果云叔叔真的知道父亲已经被国朝叛军和北燕收买,会是什么样子。 她垂头丧气地回来,却遇到正要去校场的应少言。应少言很恭敬地和她打招呼:“真真姐,出来走走吗?”一边弯腰行礼。 因为应正云的原因,汪真真对应少言总是淡淡的,应少言有时候在她面前也很惶惑。但是感于她托孟雨转教他父亲的剑法,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在路上遇见了,便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汪真真一时来不及收回失望和担心的情绪,眼里还带着眼泪。看到是应少言,吃了一惊。 而应少言已经看到汪真真哭了,他有点窘迫。真真姐是未婚寡妇,总会有不能言说的心事,本来应该回避的,只是他虽然是个内向羞涩的人,却也是个实心眼善良的人,他小心地问:“真真姐,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少言帮忙吗?” 应少言不能不小心翼翼,平时汪真真就总对他冷冷的,令他总是很不安。他没有想到汪真真现在一肚子担心和难过,却没有人可以说。她更不敢问孟雨,那是个聪明而犀利的神探,本来就在查这件事情,她又怎么敢想他会对自己爹爹容情。但现在父亲的身体差得不行,若是还一意孤行,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她有些六神无主,不由就对应少言抱了些希望,她也知道他是个特别善良的青年,便犹豫不定地说:“少言,有件事姐姐要是告诉你,你可不可以不告诉别人?” 应少言愣了一下,他敏感地知道不会是小事情,他自己也是带兵过大仗的,于是尽量温和小心地说:“真真姐,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告诉少言,少言一定不能做让真真姐受伤害的事情。” 汪真真又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应少言叫到旁边树林里隐蔽一点的地方:“少言,你爹爹和孟大人都怀疑我爹通敌。” 应少言啊了一声,这一吓可是不轻。虽然孟雨查汪真真也很久,但毕竟这和打仗不是一回事,应正云、孟定国和孟雨都没有和应少言透露半个字。 汪真真心里真是苦不堪言:“少言,但这件事情,是真的。爹也是因为上次咱们和北燕作战,朝廷处置不公,心里失了望,晚年失了节操,和那些势力搅在一起了,可能和北燕也有勾结。” 应少言吓得变颜变色,虽然他带兵与狄英沈炯烈这样的叛军作战都毫无惧色,然而这是多年来他最尊重的老伯。他小时候因为父亲的关系,被一些官绅欺负,也是汪伯父给他作主,甚至安排他母子吃住。甚至能去萧大人帐下效力,也是汪一恺多方奔走的结果,他一时心里接受不了,有些狐疑地问:“真真姐,你没有搞错吗?汪老伯父是多好的人……” 汪真真摇摇头:“其实,在那次作战之前,他都是天下最好的人。但是之后,他真的变了,姐姐不和你多说。孟雨不见了,很多人都不见了,我觉得他们是去对付那股势力,爹爹也在其中。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办法瞒了,但云叔叔实在是太刚正不阿了,姐姐害怕找他,所以有点事想嘱咐你。” 应少言一下明白了,江战的忽然出现又忽然失踪,显然也是和这件事有关。他心里跳得像打小鼓一样,汪一恺的武功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他和萧梦时跟他一起在战场上与北燕并肩战斗过,对汪老伯简直是心服口服。在大登峰顶上,萧梦时顶替有恙的汪一恺和丁风对阵,片刻就输了下来。而汪一恺若是不下场,即使带病也能多撑上百回合的。况且能带领和义庄一直坚守在与北燕作战的最前沿且屹立不倒几十年,没有过人的胆识是不可能的。但之前汪真真对他很冷淡,他本来见到她就窘迫,现在又一下把这么可怕的事情告诉他,但还不能和父亲商量,他就更紧张。 第四六二章 孟雨的愤怒 汪真真继续说:“爹爹练成了一种邪功,我最近几个月没见他,不知道他又有进境没有,但我知道那邪功是很厉害的,但是爹爹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所以平时他非常衰弱。他不用邪功时功夫也还在,只是比从前差多了。我一直不知道孟雨是去哪了,我担心他们遇上爹爹,如果遇上爹爹发邪功他们吃了亏有伤亡,就是我的罪孽了。我只想告诉你,爹爹只有在平时状态和邪功转换的瞬间,是他最弱的时候。如果他用自己的功夫已经打到非常疲累,转换到邪功的一瞬间就更弱。只是他身体已坏,每发一次邪功都会严重地损害身体的,所以不到万得不已他不会用的。” 应少言吃惊了:“姐姐,你是要我告诉他们怎么对付汪老伯?” 汪真真摇头却又点头:“少言,姐姐是求你,如果可能,如果必须杀了爹爹才能不让他对国朝犯更大的罪,害更多的人,你能不能亲自去?” 应少言虽然两军阵前很勇猛,但是汪真真的这个话却吓坏了他,他瞠目结舌地:“真真姐,你……” 汪真真道:“我现在脑子很乱,也说得不明白。即使在那个瞬间,爹爹的功力还是很强的。我只是想,只要事情能挽回,你或者能保爹爹的命,或者能让他死得不要太痛苦。我知道他罪孽深重,萧梦时兵器库的事情,是爹爹告发的,因为康明王替萧梦时谋取海西国国王的位置,阻了爹爹的路。他还干了多少坏事,我也不知道,因为他都瞒着我。” 应少言听得心惊,一时无语,他沉吟了半晌:“真真姐,你是要我找到他,能救就救他,不能救就阻止他不再干更多的坏事,但不要让他落到别人手里,那会太凄惨,是吗?” 汪真真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少言,是不是姐姐的要求你太难办到了?” 应少言想了半天,才说:“真真姐,少言从小就被汪老伯照顾,我一直拿他当长辈和亲人看待的。可是我不知道他竟然成了这样的人,可我也和真真姐是一样的,不希望他再作恶,但也不愿意他太凄惨。少言一定尽力而为。” 汪真真点点头:“少言,真是难为你了,但姐姐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说着又忍不住掉下眼泪。 应少言也心乱如麻,正想安慰她,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汪真真和应少言吃惊地抬头望去,竟然是孟雨一个人骑马飞驰而来。 他的马奔到他俩面前,孟雨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他又黑又瘦,满面风尘,一看就是长途奔波。他像是没看到表哥,却死死地盯着汪真真。 汪真真不由退后了一步。 应少言慌忙问:“孟雨,你从哪里来,怎么成这样了?” 孟雨并不理表哥,只是盯着汪真真:“汪真真,之前我和爹爹问过你多次,你一直什么都不说。汪一恺不仅真的是刀盟的人,还和北燕勾结。” 应少言睁大眼睛看着孟雨,想不到他知道的同时,孟雨也知道了。 汪真真脸越发白了:“孟雨,你从什么地方来?你看到爹爹了?” 孟雨冷冷地看着她,突然掏出令牌:“汪真真,你隐匿实情,让汪一恺带刀盟引大夏与北燕合兵,我现在要将你收押!” 汪真真呆呆地看着孟雨:“孟雨,你从哪里回来,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应少言也急忙道:“孟雨,你别冲动,我们先去见孟大人再说。” 孟雨冲着应少言大喝一声:“表哥!你不要瞎好心行不行!汪一恺就是在城外袭击你砍了你一刀的人,也是参与血洗双凤山庄的人,还是告发萧梦时的人!杀死花儿的人!” 因为仍是机密,孟雨还没有敢说秘径的事情。 应少言也震惊了,但他还是阻止住孟雨:“就算是真的,也不是真真姐做的,你不能收押她,我们快去找孟大人。” 孟雨冷笑道:“好,表哥,那你看好了她,我们一起去。如果她跑了,那就由表哥来解释了。” 却不想关正枫带着一队骑兵疾驰过来,在他们面前勒住马,急道:“孟雨,你回来了?应大人已经看到你们了,速和我去校场。” 此刻,校场已经没有之前操练和比试骑射时的热闹,变得静悄悄的。孟定国和应正云都在这里等着孟雨,他们两个人也是一脸冷峻,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应正云不相信似的看着汪真真:“真真,你就这样一直瞒着你爹爹的事情吗?” 汪真真低头不语。 孟雨道:“应大人,爹爹。我们确实已经怀疑了汪一恺。但实在没想到他的武功已经高得不可想象。崤山真人留下仅有的两颗吸光珠,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母珠,并且吞到肚里,将师父的子珠也吸走了。” 应正云和孟定国都大吃一惊。 孟雨又道:“这件事是孟雨无能,没有事先踏勘清楚底细。但是师爷最后内力被吸走的时候,和师父将汪一恺暂时阻住,给了我时间出了洞口,已经将机关落下了。” 孟定国点头:“我也刚得到消息,大夏那边刚则飞鸽传书给我,我们说通了宁西王,所以他阻止了金平王,金平王的军队快到海西的时候又撤了回来。但是,” 他犹豫了一下,看到儿子已经心力交瘁,他有些不忍心说,但终于还是说了:“但大夏也不可能帮我们更多,因为海西不是他们的国土。你师爷、苦松居士和江战,都已经死在汪一恺手里,朱妙带着阿怡逃了出来。” 孟雨的脸唰的白了,他觉得天地都倒转了,他一路奔过来,几乎不吃不睡,早已经腿软得快站不住,听到爹爹这么说,他往前一栽,差点倒在地上。 应少言吓得叫了一声:“孟雨!”孟定国也吓了一跳,应少言和他同时扶住了孟雨。半晌,孟雨似乎才清醒过来,他的眼泪流了下来:“爹爹,我现在还可以很冷静吗,我还可以做个神探吗?我是不是只应该杀人。” 孟定国轻轻地安慰他:“儿子,你做的已经很出色了,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的。我们也是为了国朝能有和平安乐,才会打这场残酷的战争。” 孟雨的眼泪流了出来:“爹,江战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现在不在了吗?” 孟定国的眼泪也流出来了:“孟雨,江战是英雄。爹也会为他报仇的。” 孟雨咬着牙说道:“爹,战争是很残酷,但敌人终究要受到惩罚。” 他转向汪真真,又拿出了令牌:“我是不是可以带走她?” 汪真真的脸也惨白了,她知道父亲去干了那些与国朝为敌的事情,却完全没有想到,父亲简直成了恶魔,竟然杀了这么多人,好在阿怡逃了出来,不然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好朋友被自己父亲杀掉,自己又该是什么情景? 她有些惊惧地看着孟雨,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四六三章 第二个易容人的真相 应正云突然道:“孟雨,你冷静一点,你爹刚才和我说了。现在汪一凯带着刀盟的人,已经控制了海西。好在朱妙和阿怡还安全。” 应少言的脸色也变了,他突然明白了,萧点秀也必然在海西,现在江战战死了,她岂不是……他的心一时剧跳起来。 好在孟雨替他问了:“那点秀姑娘呢,她知道江战已经不在了吗?” 孟定国道:“孟雨,隐藏的海西百姓已经被汪一恺发现了,他的目的就是要当海西国王。但朱妙已经将点秀藏在安全的地方,爹会想办法派人过去,将汪一恺解决。” 汪真真听到孟定国这么说,顿时既羞愧又感觉自己完全是孤家寡人,她身子晃了晃,咬住没有血色的嘴唇。她知道自己现在也同样是个罪犯。 孟雨果然没有忘记她,他冷冷地看着汪真真:“汪真真,请你跟我走吧。我会让府衙的人送你上京城大牢,你可以在那里等汪一恺的消息。” 两旁的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应少言却忍不住有些着急:“孟雨,汪一恺罪不可赦,但真真姐并没有做坏事,你至少先让她把知道的说出来,何必急着押她去大牢?” 孟雨愤怒了:“因为你的师父,你的兄弟并没有被她父亲杀掉!她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说,她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汪真真并不分辨,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去,爹爹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她不想解释。如果她死了能够替父亲赎罪,那她愿意现在就死,何况关大牢呢。 应少言看孟雨分明已经快要失去理智,急忙替汪真真分辨道:“真真姐是和我一起与北燕作过战的,她本人并没有通敌。况且,你们去海西的事情这么秘密,连我也不知道。真真姐一直有预感,她刚才跟我说起担心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还告诉我了对付汪一恺的办法,让我想办法阻止汪一恺继续做坏事。她之前固然没有说,也是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汪一恺的武功能高到这种地步,否则她可能早就说了。事实上,你自己探案,你也没有想到汪一恺武功的真实情况,我们不能苛责真真姐。” 孟雨简直快要气炸了,他现在不可能听得进去什么,即使应少言说的对,他也完全不想接受,他只是觉得自己快要气疯了。他冷笑一声:“好啊,表哥,她是和你一起对北燕作战的英雄,就可以不顾今天死掉这么多人吗?我只是说把她收押待审而已,你替她说话,怎么不替死去的我师父,师爷还有江战的冤魂说话!” 应少言本来也是个内向而拙于口舌的人,他知道孟雨现在悲怒交织在一起,又日夜兼程一路飞奔回来,再听到这样的噩耗,精神体力都要崩溃了。但他怎么也不能让孟雨将真真姐带走,只好求救似的看着父亲。 应正云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和孟定国同时得到的消息,他心里的震惊无法言说。他驰骋疆场这么多年,孟离珠的背叛害死了他的父母,想不到他再一次犯了严重的错误,轻信了自己视如亲兄长的汪一恺。 他对孟雨道:“孟雨,既然是在西玉州发生的事情,真真就让西玉州守军收押吧,先不要上京。你先去休息,我们尽快问真真,再商议海西的事情。况且北燕没有得到大夏支持,已经大军进兵到边境,未来几天必定和沈赫昌夹攻西玉州,大战一触即发。时间既然很紧,问了真真之后我会马上找你商议如何去救海西。” 孟雨听了舅舅的话,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他最尊敬的舅舅,或许他仍然尊敬他,但此刻他根本不可能冷静,他找不到敌人,眼前这个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的汪真真就是他的敌人:“舅舅,西玉州当然有自治权,可和义庄和西玉州常年的渊源,汪真真适合由西玉州收押吗?”他死死盯着汪真真:“我就是要带走她。” 孟定国知道此刻根本不是置气的时候,但他也同样舍不得怪儿子,一个人一生能遇到自己最亲的三个人在自己眼前被活生生分开,然后几天后才从别人眼里知道死讯么?而且,分明是机关落下的同时,他们就被汪一恺杀掉了。 孟定国对孟雨道:“孟雨,有天大的事情,也要一步一步解决,你要相信你舅舅,让他去问真真。况且真真不是已经将真相主动告诉少言了吗。你太执拗了,这样也不利于事情解决。” 孟雨拼命吼一声:“不!我就是要带走她!谁也不许挡!” 在场的人都被吓住了,应正云也克制不住了:“孟雨,你知道官府的大牢是什么样的,你是想问真相还是想让她受苦?你现在脑子是昏乱的,就不要再说舅舅会不公正,我应正云也不怕担这个嫌疑。” 孟雨直视着舅舅:“舅舅,孟雨当然知道您是最公正的,最一清二白的。不止孟雨知道,全天下都知道。可汪真真是什么人,您能对她不循私吗?她……” 孟雨还没有说完,应正云的脸色已经变了,孟定国怕孟雨说出那些不能当众说的话,急忙厉声打断他:“孟雨!真真的事情,你不可用强!有我和应大人在这里,汪真真怎么处理我们自有决断,你先回去!” 孟雨的脑子已经不能冷静思考,他猛地拔出剑:“我既然是奉旨查案,自然可以带走嫌疑人犯,你们不能用权势压我!” 应正云和孟定国都吃了一惊,孟雨现在已经神智都有了问题一样,孟定国已经想让人将孟雨拉走了。又想以孟雨的武功,发起疯来也是不可能轻易让人拉走,到时候还得自己出手,关键那局面也很难收拾。他正想着怎么办,一直在旁边发抖的汪真真突然道:“两位大人不必为难,真真有话和孟雨说。” 她看上去竟然冷静下来,也不再发抖,她走到孟雨面前道:“孟雨,你现在即使杀了我,我汪真真也没有怨言。之前你想知道的种种谜团,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给你一个交待。日后你要杀了我父亲,我也一样绝无怨言,只请你能耐心听我讲完,另外,” 她向孟定国行礼:“孟大人,请将和义庄的首领,尤其是焦鹏师兄找来,真真会当面告诉他们父亲的真相,让他们以后与应大人同仇敌忾。” 第四六四章 最后的伤感 孟定国明白了汪真真的意思,他知道汪真真不是普通女子,他宁愿选择相信她,便急忙派人去找和义庄的人。火?然 ?文?.?r a n?en` 汪真真也不再看别人,她又转向孟雨:“孟雨,纵然我有万般对不起这些死去的国朝英雄,我只想对你说,我真是不知道爹爹的武功已经无法克制。事实上,我和他一直也没有说破他通敌叛反这件事,他心里有愧,所以我尽量跟着他,他做事就会有忌讳。我当时心里一直想能将爹爹挽救回来,所以不肯让你们知道他黑暗的一面。我不知道海西的事情,但我知道他自五年前那次战斗之后,对皇上对朝廷,已经痛恨到了骨子里。但是没想到,第一个阻碍爹爹计划的人,竟然是梦时。爹爹先还是让丁风去做,自己不想直接害他。但最后兵器库的事情,确实是爹爹告发的,因为丁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爹爹发现康明王和海西活动很频繁,同时也和双凤山庄、卧虎帮大肆做兵器生意,恼恨康明王和梦时阻碍他做海西国王,想对梦时直接下手又不忍心,所以告发了他贩卖兵器一事,才逼死了梦时。爹爹开始一直也想杀你,因为你给爹爹造成的威胁太大了,所以我只要有可能,就跟着爹爹让他不能下手。那次在京城的酒馆,我给你解息,当然不是伙计撞了我一下,即使撞了也不可能对你有影响。是爹爹撞了我一下,而且他通过我,使我在给你解息的时候,又将你旁边的穴位点住了。” 孟雨已经稍微冷静下来,此刻他才突然从癫狂中醒过来,知道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 “是的,汪一恺一直想杀的就是我和萧梦时。因为我不断揭出真相,而萧梦时阻碍了他做海西国王。而且他后来之所以身体重病缠身而且日渐衰弱,是因为那次他在城外想杀我,不想被表哥挡住,后来舅舅出现,爹爹也赶来救。爹爹一掌将他打到内伤,而他又在练邪功,所以身体才迅速地坏下去。当时在双凤山庄,我和他交手的时候,时间不长他唿吸就开始沉重,动作也迟缓下来。后来他的身体开始越来越坏,想不到却练成了这么可怕的邪功。” 汪真真眼睛垂下来,虽然汪一恺经常无缘由的失踪,但伴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她也感觉到了父亲的变化。 孟雨冷冷地说:“在西玉州,他和丁风一起绑架花儿,想知道秘径的秘密,以报效皇后和沈赫昌,并以此为交换,送他坐上海西国王的位置。没想到开始让康明王搅了,后来又让爹爹搅了。所以他害萧梦时,是为了自己的**,不能不害自己之前最亲密的晚辈和战友。可怜萧大哥,对你父亲那么好。在京城的时候,照顾他比亲儿子还要细心体贴,汪真真你一切都知道,却任由他这么害萧梦时!” 汪真真低下头,她一时也泪如雨下:“梦时……我对不起他,或许是我无颜再活着了吧。” 孟雨继续冷冷地说:“他如今杀江战,就完全是痛恨了,江战让他当国王的梦想不能实现。当初在西玉州,他没有对花儿留心,劫持花儿之后,不慎让花儿看到他的真容。但花儿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大朝会的时候,你和汪一恺到了京城,被花儿看到。所以她跑来找我,但她一时用国朝话说不清楚,最终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你父亲用暗器害死了。而且,小雪和表哥成亲那天,那个袭击我的易容人,正是丁风。而汪一恺还追出去和他交了手,就是想扰乱我的视线,制造汪一恺不是易容人的证据。当时你跑过来扶汪一恺的时候,满脸的恐惧,我就知道有异。” 汪真真的脸又白了,这么多她无法解释的事情,谁又知道她每天沉重的心理负担。 这时,焦鹏和和义庄的重要首领们已经急急赶来,向孟定国和应正云行过礼后,孟定国对焦鹏道:“今天叫你们过来,是真真有话想对你们说。” 焦鹏看着汪真真的样子,吃惊地说:“师妹,出什么事了?” 汪真真先对孟雨颤声说:“孟雨,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怎么对付父亲,我知道的也已经告诉少言了。如今我对师兄和和义庄有个交待,之后随你处置。只是日后,你不要再与应大人为难,你们是亲人,而我只是无关的人。” 她随即平静了一下,才对焦鹏和和义庄首领道:“我爹爹,汪一恺,他已经背叛了国朝。” 焦鹏和众人大吃一惊。 汪真真眼泪流下来,她是个很单纯的人,却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否则也不可能随父亲一起与北燕面对面作战。她继续说道:“爹爹现在大夏,他为北燕和大夏做事,强占了海西。我今天让大家到这里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今后爹爹不再是和义庄的首领,和义庄上下全部归西玉州应正云大人节制。” 焦鹏愣了半晌,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老庄主,他现在在哪儿?” 汪真真道:“师兄,他在海西,当上了他以为的海西国王,还杀了孤鸣鹤大师,苦松居士和海西国的国王。爹爹也时日无多,这是他最后的野心。善恶终有报,和义庄的兄弟们,日后拿起刀枪,保卫我们的国土吧。应大人就是你们唯一的首领,不要再认任何人,包括我汪真真!” 有个头领不由小心问:“真真姐,那你日后去哪里啊?” 汪真真流着泪:“我已经安排好自己的归宿,你们先离开吧,我还有要事要和孟大人、应大人商谈。” 焦鹏看了看孟定国和应正云:“师妹,老庄主的事是他的事情。我们和义庄为国征战,永不变节。可这个时候,师妹你身边怎能没有和义庄的人?” 应正云怕他们留下会和孟雨发生冲突,便道:“焦鹏,你相信本总管,你们先回去,回头我带真真再去找你们。” 汪真真此刻已经很平静,她微笑着说:“不是说了和义庄日后要听命于应大人么?你们要听应大人的话。” 焦鹏和众首领有些不放心,但他们都是信任应正云的,焦鹏想了想才道:“师妹,你和两位大人谈完后,我和弟兄们再来找你。” 汪真真微笑地点点头:“师兄,和义庄有你,真真很放心。” 待焦鹏和和义庄的弟兄们走了,汪真真才转身对孟雨说:“我的事情已了,孟雨,如今你带我到哪里去都可以。” 应正云不由叫了一声:“真真!” 汪真真凄然微笑了一下:“只是,恐怕也不需要了。” 孟雨和应正云都一时以为她要自杀,正想出手抢她的刀。却见她并没有拔刀的意思,只是脸色却突然变得发青,嘴角也沁出血来。 孟雨吓了一跳,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疯狂可能酿成大错,他叫了一声“真真姐,你不要!” 而汪真真的身体已经向前扑倒,应正云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她,她的身体已经软了,应正云抱住她:“真真!你为什么做傻事!” 汪真真的眼光已经焕散,她的眼睛看着应正云,他们很久没有这么近的对视了。汪真真喃喃地说:“云叔叔,原谅我吧,真真已经生无可恋。” 应正云一时心都碎了,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紧了她:“真真,你怎么这么煳涂,叔叔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你的。” 他说着,眼泪已经忍不住滴了下来,滴到汪真真的脸颊上。他看到汪真真的脸一路青下去,连脖颈都是青的,一向有经验的他知道,真真已经无法可救了。 汪真真很舍不得的用焕散的眼睛看着他:“云叔叔,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啊……”她只说了这半句,却说不下去了,应正云感觉到她的身子渐渐发硬。 他不停地唤着她:“真真!你为什么这么傻!” 汪真真想转动僵硬的脖颈,却已动不了,她只能将已经渐渐暗淡的眼睛看向应少言,就那么死死盯着他。 应少言颤抖了一下,突然大声说:“真真姐,你放心,你嘱咐的我应少言一定要做到!” 汪真真发青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她的眼睛转向应正云,叹息般地说了一声:“云叔叔……”眼睛就闭上了。 应正云死死抱着她,热泪不停地流下来,这是他从那个没有人烟的树林里回到尘世之后,遇到的最伤心的事。 第四六五章 兀鹫峰决斗 孟雨也吓傻了,他终于知道,是他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不知呆了多少时候,应正云才将汪真真软软的身体抱起来:“将她葬在和义庄旁边吧,那里离北燕最近,会时时警醒我。我应正云死也不会丢失半寸国朝的土地,真真也可以永远长眠在国朝的土地上。” 孟定国和应正云走在和义庄外面的小路上。汪真真的灵已经停到和义庄里。这里离北燕最近,一直以来和义庄已经编入西玉州军队。这里应正云布置了更为强大的正规军力量。应正云一定要将汪真真葬在离北燕最近的地方,她出生到现在一直居住在这里,他为了她,也会誓死不丢掉半寸北燕一直觊觎的这片土地,让她能永远平静地沉睡在国朝的土地上。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而且噩耗连连,海西战死的都是孟定国最亲的人,所以对汪真真的事情,他说的话也很少。他不能像孟雨那样不管不顾。 然而事情暂时过去了,时间紧迫,虽然应秀灵听到江战和师父都死了,哭晕过去几次,他也没有办法太久地陪着夫人。海西的问题必须马上商量如何解决,毕竟萧点秀还有身孕,她和朱妙、阿怡都在极度的危险当中,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很长时间,身后的卫士都自觉离他俩很远地跟着,不打扰他们。 孟定国想应正云心里也一样难受,他并不知道汪真真和应正云的那段经历,但是也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些不自然,刚才孟雨差点说出来,才让他证实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然而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必须马上商量下一步计划。 “大哥,孟雨必须赶紧再去海西,这回只能从大夏那边走,路又远。我给他服了调息汤,让他今天抓紧休息,晚上商量一下,明天就让他出发。候灵闪也在往大夏赶,只是秘径一堵,都要绕远路了。绿萍已经知道江战的死讯,也会带青虹派最强的弟子一起过去。毕竟不是国朝的地界,大夏已经表示不干预,但不能带太多人。只是,” 他看看应正云,这许多事情过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应正云似乎哪里有了隔阂。 “不论我们去多少人,都不如第一次阵容强大。汪一恺手下还有不少刀盟的人,他的身体虽然在坏下去,但武功实在太不可捉摸。这次去,估计也只能让孟雨和绿萍想办法智取了。至少先保得萧点秀安全,或者将她转移出来,但最好还是能解决掉汪一恺。你看今天晚上,是不是让少言把真真托付过的事情,交待给孟雨。我怕孟雨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现在这种情景,就是我拦他,他也多一刻不肯待的。” 应正云点了一下头:“我会告诉少言。” 孟定国道:“大哥,孟雨在你眼前,还是孩子,你不要记恨他。我知道他今天伤你伤的深,真真本来可以不死,这个孩子太倔强冲动了。” 应正云没有回答,半天才缓缓道:“今天晚上,我要带孟雨上兀鹫峰顶。” 孟定国吃惊地瞪大眼睛:“为了真真吗?” 应正云点头:“他既然有勇气逼死了真真,就应该有勇气接受和我决战。” 孟定国倒吸一口冷气:“大哥,可他明天还要出发去海西,你……” 应正云打断他:“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对付汪一恺?” 孟定国一时无语。 应秀灵听到应正云要带孟雨上兀鹫峰顶,她本来还在师父和江战战死的悲痛中不能自拔,两腿发软,浑身无力,此刻竟然吓得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孟定国:“大人,你竟然答应了吗?大哥是一时在气头上,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难道不知道大哥是什么人?他和真真不论如何,孟雨终究是他外甥,过些日子自然会原谅孟雨的。你如何就答应他们决战?” 孟定国闷了半晌,才对夫人道:“有些事情,用别的办法也解决不了。而且,” 他定定地看着应秀灵:“大哥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是可以商量的,你不了解他吗?或者你打算为了儿子跟大哥冲突?” 应秀灵拉着孟定国,轻轻走到孟雨房间,推开门。虽然听到噩耗,但极度的疲乏和汤药的镇定效果,让孟雨一下睡过去了。他知道无论今天发生什么,明天一早他一定还要出发。此刻,孟雨睡得很熟很沉,他孩子气的脸上,竟然有了些睡着的满足,腮上两个酒窝时隐时现。应秀灵看着儿子,心里难过得无法形容:“大人,你看看孟雨啊,累成这样。他为了别人可以不顾自己去拼命,可就是太冲动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孟定国也无语:“夫人,真真怎么也是一条性命,她从小和大哥学剑,大哥那么喜欢她。如今,她的死和孟雨直接有关系,我们怎么能阻止他呢?只是,孟雨终究是他的亲人,而且明天还要再上路,他不会怎么样的。” 应秀灵却更加惊恐:“大人,孟雨上路还不是要对付汪一恺,大哥和汪一恺比亲兄弟还亲,你……” 孟定国这次很坚决地打断她:“汪一恺杀了这么多人,大哥也因此而自责,他不会再护着汪一恺。”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他是你的大哥,你不了解他吗?他连我姐姐都可以杀的,他不会纵容汪一恺!” 应秀灵不能再说什么,可她看着孟雨,一时担心到无以复加。孟定国突然发现,一个母亲的爱,竟然能让她怀疑自己的大哥,竟然能让她不再信任自己曾经崇拜过也曾经深爱过的大哥。 兀鹫峰。夜。 这是最不可捉摸的一场对决。 孟定国和应少言在旁边观看,而应秀灵也不放心,不顾病体一定要来。此刻,她站在那里,浑身仍然控制不住在微微颤抖,孟定国搂住她的肩膀,低声道:“那是大哥,你怕什么?”可应秀灵仍然哆嗦着,应少言也听到了姑父的话,他不敢插话,心里却也兀自紧张得直跳。 已经又是初夏了,距离孟雨去年春天在卧虎帮绸缎铺发现那个被无极刀杀的人和被皇上委托查案,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这一年多,无数的人死去,几场大的战争爆发。 和孟雨很亲密的年轻人们,在战斗中也不断结下自己的爱情,甚至结成百年之好,白首之盟。然而生在这个动荡而血腥,残酷,充满权力争斗的朝代,虽然人们追求美好,却总是不断续演着悲剧。 应正云看着孟雨:“准备好了吗?” 孟雨呐呐道:“舅舅,孟雨错了,对不起舅舅。” 应正云不答他的话:“你要心静了,就可以攻击了。你要心不静,我就攻击了。敌人不会给你留忏悔的时间。” 说话间,他身随音动,手中剑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孟雨。孟雨急忙提起镔铁剑招架。二十招眨眼间过去。 应秀灵已经抖得止不住,孟定国只好用力抱住她,应少言也看得目瞪口呆。 这二十招,要比普通高手所用的时间少了一半,应少言也用剑,他清楚地看到,完全是父亲出剑太快,逼着孟雨的剑只能更快地招架。 这二十招一过,应正云开始大开大合的攻击,他完全不用内力,只用自身的力量带动手中的剑,而速度丝毫不减。 应少言看呆了,这才是战场上该用的剑法。而且应正云的剑在快速的出击当中,已经带上雷霆万钧的力量,这力量既有速度的力量,也有应正云自身的力量。 以孟雨的内力而言,自从参透了武功秘笈,已经无疑要胜过应正云。那本秘笈上的武功和内力,是孤鸣鹤都没有练出来的。转眼又二十招过去,孟雨发现,一开始自己认为应正云是长辈,自己今天犯下的错又覆水难收,所以还要避让几招。没想到应正云不带内力的剑风和剑招,压得他几乎完全不能出手。 他只能被动的应招,或将应正云剑招拆掉,一时他虽然只是被动防守,但并没有落下风。 而且他发现,因为应正云的剑速太快,力量也太惊人,导致他根本无法用出内力。因为举凡与别人在动武之时,总要有微小的时间空档,将气沉下去,再聚起来,才能将内力发挥出来。现在自己完全被应正云剑风所压制,根本无暇聚内力。他试了几次,都还来不及聚力就被应正云电光火石般的剑式将内气冲散了。 他只能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与应正云对剑。渐渐的,他的被动局面有了一点转变,两人转变成对攻,而应正云的剑速却更快了。 孟雨一向认为,舅舅的剑虽然快,武功和内力却是不及爹爹的。人都说爹爹的武功,在国朝也是独步天下的。但在大家眼中,爹爹却更多是个权臣的形象,而舅舅才是西玉州的战神,是神一样的存在。 现在孟雨才明白,什么叫学武的最高境界。 孟雨的精神一集中,手中剑的威力就发挥出来。他的镔铁剑,本来就比一般的剑宽而厚,份量也沉得多,一旦使开,威力巨大。手中的剑渐渐使开之后,孟雨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他发现应正云并不只是在单纯的变换剑招向他攻击,而是将各个角度各个方向的出手和力量都施加给他,而招数也并不只是剑所特有。孟雨十分聪明,他瞬间悟出那甚至是刀,是枪或者是其他的兵器,一样可以使出这种招数。 两个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大,而到了此时,应正云仍然没有使出任何内力,而孟雨是没有机会使。 他同时也发现,自己的武功和内力是胜过舅舅的,但在这样的比拼当中,自己却很难赢了舅舅,是因为自己的实战经验比舅舅差了太多,剑和人并没有完全得心应手,而舅舅却是将自己的魂灵都注入到了剑中。 孟雨一边不断地防守应正云的剑,一边也不断的出击,也开始变换角度和方位甚至招式。而且出剑的速度和力量没有稍微的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应正云突然爆出了最迅猛最有力量的一剑,那剑分明眼看就要刺到孟雨的胸膛。可是只有孟雨感觉到,应正云这一剑虽然猛,却在马上要触到他胸膛时,速度上故意减弱了一瞬。然而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够了。孟雨微一偏身的同时,瞬间将内力聚了起来,回手一剑格在应正云的剑上。 只听石破天惊般的一声巨响。 而应秀灵一直看到大哥对孟雨半点不相让,刚才那一剑又眼看就要刺入孟雨的胸膛,她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简直要透过云宵。 然而,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之后,孟雨的镔铁剑击飞了应正云的剑,应正云的人也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四六六章 少言也要去 孟雨叫了声:“舅舅!”就急忙飞跑了过去。 孟定国和应少言也急忙跑过去,孟雨扶着应正云,应正云很艰难地才站起来,喘了半天才道:“好小子,比你爹当年狠多了。你爹也只不过摔我一个屁墩儿,你是想要我的老命啊!” 应秀灵吓得要死的喊了半天,却没想到摔出去的是应正云。她看到被扶起来的应正云嘴角还沁着血丝,不由吓坏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挪不动步。应正云被孟雨和应少言扶着,缓缓地走到她面前,应正云盯着她,喘着气道:“叫什么叫?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谁说你儿子就一定输?” 应秀灵仍然愣磕磕地看着大哥,半晌才道:“大哥,你不要紧吧?” 应正云想笑一下,可胸口还岔着气,痛得他不敢笑了。他捂着胸口道:“你还知道为大哥担心啊?你真的不必在今天担心孟雨,海西才是对他的真正考验。他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 应秀灵一时羞愧难言,流下眼泪:“大哥,是孟雨对不起你,灵儿对不起你。” 应正云淡淡地道:“你们一家幸福,我才好。况且,已经过去的也再弥补不了。做好明天的事,才对得起死去的人。” 行辕里,应少言道:“真真姐和汪一恺相处的时间多,她告诉我,汪一恺平时也很少使用邪功,因为对身体损害太大,而且这种损害不可恢复。因此只有用他惯常的武功解决不了的时候,才会使用邪功。但是如果之前用对攻尽量消耗他的体力,到他不得不转换到邪功之前的那一瞬间,是他最弱的状态,只有抓住这个机会才可以有机会击败他。或者就是,不让他有机会使出邪功,就像刚才爹爹和孟雨对战时候的情景一样。但汪一恺不用邪功也是个不世出的高手,怎么找那两个点,是个非常难的事情。” 孟雨道:“我们这次,确实可以再积聚起力量。汪一恺已经将子母珠都收了,但他的身体是不断衰弱下去的,所以我们一定有机会。只是,我这次再进海西,一是一定要杀了他给死去的人报仇,二是我必须保证王后的安全。但是,我们进入还有一段时间,我现在除了着急,还能做什么?只能是明天一早赶紧出发。” 江承天对孟雨道:“我可以陪你去。” 孟定国急忙拦住他:“承天,江战的事情,叔叔已经万分对不起你,如今绿萍也要进海西。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还是留在西玉州。况且,现在去那边不一定人多,绿萍在河东时间久,对大夏熟悉,你一直在江南,到了那边反而不如她和候灵闪能发挥作用。” 江承天道:“孟叔叔,弟弟的仇,总要我这个大哥亲身去报。若论危险,哪里都是危险的。我这个大哥如今可以以江战为骄傲,但我希望能亲手为他报仇。” 孟定国拍拍他:“小蛟还在我的家里。他不知道他二叔的事情,你是他父亲,我要你一定留在这里,让小蛟每天能看到你,我相信绿萍能替你完成心愿。” 他看江承天仍然不情愿的样子,便温和地对他说:“我自己的两个师父也死在海西,师妹现在在那里正面临危险,我也很想亲自去砍死那个汪一恺。可是,西玉州这个地方,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国朝的命运系于它一身。你带着江南所有的庄勇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这一战,所以,留下来吧。” 江承天一时无语,他和孟定国虽然并不常见面,却无时不受着孟定国影响。四大山庄和江湖各派,孟定国一直都在暗暗培植,也给他们很多帮助。国朝较力,江湖力量是重要一环,有个随时想左右国朝各种力量的皇上,孟定国不得不既帮皇上,又和皇上斗。而对于江家,他永远有多一份的亲情和关怀,那是他的祖居之地,孟江两家也是世交。虽然只比江承天大不到十岁,江承天却始终视他为长辈。 应正云道:“如此,孟雨,明天你一个人走吗?” 孟雨点头:“那边有江姐姐和青虹派的人,阿怡和候灵闪。孙锋也和江姐姐表示要去,所以青虹派和无极山庄会联合一起进到海西,人再多也不需要了,只是要想出个法子克制汪一恺。” 应少言道:“我也去。” 孟定国愣了一下:“少言,你和江承天一样,都要在西玉州指挥作战的。” 应少言低头道:“我答应了真真姐,况且汪一恺的事情,她也是直接托付我的。” 孟定国仍然不知道应少言在想什么,他隐隐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少言,可是真真告诉你的,你已经都告诉孟雨了。你,” 他看着应少言:“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应少言不语。孟定国道:“既如此,大家先去休息吧,我和应大人,少言和孟雨再商量一下。” 其他将领和幕僚也都出去了。孟定国看着应少言:“少言,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应少言脸有些红,他本来就是个不擅在众人面前讲话的人,尤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是的,真真姐告诉我汪一恺的弱点之后,求我若是一定要杀死她爹爹,希望我能亲自去,她担心汪一恺在别人手里会死得太凄惨。” 孟定国和应正云都是一惊,应正云想起汪真真死得又何等凄惨,不由眼睛也红了。他始终不能相信白天发生的那一幕,当年那个梳着双丫髻,穿着小红袄的小女孩,一见她就甜甜地叫她云叔叔的小女孩,竟然就死了。 虽然事隔十几年,但是在那片密林中,他教她武功,她给他带吃的,他们亲密相处的日子,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一时低头无语。 应少言又道:“我知道,在海西的人里,阿怡姑姑,还有江姐姐,都是汪一恺的仇人。我想,是真真姐在京城大比武的时候,亲眼看到丁风死时候的惨状,所以才托付我,我也答应她一定做到,我是必须要去的。” 孟定国不是一个爱怀疑的人,但他已经想到萧点秀就在海西,而且还在危险之中。应少言本身就不是一个能放下心事的人,当初和孟雪成亲之后挣扎了多久两个人才走上正轨。他不论如何答应的是汪真真,心里必有对萧点秀挂念的因素在里面。 应正云也感觉到了不安,自己的感情之路已经够不顺利,他可不希望儿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再有什么波折。况且,孟雪体弱多病,现在身孕七个多月了,要是知道应少言去了海西这么可怕的地方,出个意外怎么办。江战去世的消息,已经要呈报皇上,但是应正云和孟定国都一例做了安排,不能让孟雪知道。 西玉州的大战一触即发,战事虽然凶险却很快就会结束。而海西那边距离遥远,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到时孟雪临盆在即,出了事情再后悔就晚了。 第四七七章 气走表哥 应正云微微皱着眉道:“少言,真真是将汪一恺的事情嘱托了你,可是孟雨也在场的。他现在也知道当时冲动了,你交待给他,他会做好的。况且你擅长沙场作战,对那种复杂微妙,又瞬息万变的各种凶险情况并不擅长处理啊。” 孟雨也瞪大眼睛看着表哥,他也同样想到萧点秀的事情,但是他感觉到,表哥似乎心里还有什么想法没有说出来。 应少言脸红了半晌,似乎犹豫着,半晌才又说道:“其实,少言一直在想,汪一恺为什么要将逆息牌给孟雨?其实他是故意放孟雨出去落机关的。” 孟定国和应正云都怔住了,他们两个都是很机智的人,尤其孟定国绝顶聪明。但是因为他掌握的信息并不那么全,所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而且孟雨也一直没有跟他提过逆息牌的事情。 应少言看了孟雨一眼,孟雨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应少言有点心虚,好像在告发自己的朋友一样,他鼓了一下勇气接着说道:“汪一恺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高手,他如果一心想要促成大夏和北燕合兵,就不会让孟雨有到外面落机关的机会,更不会给他逆息牌。但事实上,他一是不想伤害孟雨的性命,二是他背叛国朝也是不得已,因为他想得到海西国王的位子,才做出这种为人所不齿的事情,但心里并不想自己的国家被侵犯。他之前一定做过非常全面的分析,机关落下之后,北燕和大夏无法合兵,也是汪一恺想达到的目的。但因为不是他落的机关,而且他还很卖力地杀死了想落机关的高手,只是漏掉了孟雨一个,那么事情风平浪净之后,金平王也不会想到去怪汪一恺。那时候海西群龙无首,金平王仍然会认为汪一恺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会支持他当海西国王。但是,阻碍他的高手他是必须要杀死的,尤其是江战,因为只有杀了现在的海西国王,他才有机会当国王。” 应正云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有些不相信似的。 而孟定国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你真的不像你爹。” 孟定国心里想,应正云虽然年纪很轻就驰骋沙场,在西玉州也有很高的威望,但他基本上仍然属于一个军人,一个武将。而应少言似乎并不如他父亲当年那么耀眼,事实上却心思缜密,而且能洞察别人细微的心理变化。 孟定国又倏然想起,当年孤鸣鹤抓了苏绮云,苏绮云却用藏头诗传回信息,暗暗通知应正云和当时的西玉州总管应搏虎,北燕并未拿到金字玉心盟。果然,应少言是遗传了他母亲的聪明。只是苏绮云半生只是安心带大了应少言,很少再显露自己的智慧了。 孟定国定了一下神,继续说道:“所以,在你心里,汪一恺虽然背叛了国朝,杀了那么多人。但他最后却阻止了北燕和大夏合兵,还留了孟雨的性命,你觉得可以给他一个有颜面的死法,也不想让他太痛苦?” 应少言点了点头。 应正云道:“可是,这件事你告诉孟雨,他也一样可以替你做的。” 应少言又偷偷看了孟雨一眼。虽然他是他表哥,而且在国朝的战场上,成了一个很出色的青年将领,但是他仍然很怕自己的这个表弟。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想将事实说出来。 孟雨仍然冷冷的:“想说什么就说,只是我担心,表哥虽然说了不少,心里最深处的想法恐怕还是不会说吧。” 应少言低了头。 应正云看儿子虽然分析的很有道理,却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很是替他着急:“少言,你有什么就说出来。已经到了国朝命运的关键时刻,现在只有我们最亲近的四个人,有什么话不可以在这里说开?” 应少言这才鼓足勇气:“汪一恺的想法,我没有亲临其境都想到了。孟雨那么聪明,他怎么会想不到?他肯定知道汪一恺是故意放他出去落机关的,但是孟雨太恨汪一恺了,所以他不说。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放心的原因。而且,” 应少言看了孟雨一眼,继续说下去:“我这么推想表弟,也是因为当初他对狄英的态度。虽然狄英也和汪一恺一样做了很多残忍的坏事,但他一直很孤寂也很需要朋友,他对我和郭世超都很友好。对孟雨也是一样的,但是最后孟雨对狄英却没有半点容情,我就知道他对汪一恺同样不会有半点容情的。” 孟定国和应正云都惊住了,他们没想到,应少言竟然也如神探一般在分析孟雨这个神探了。 孟雨猛的站起来:“表哥,你说完了吗?你可真是有经世之才!但是你分析了我的想法,你的真实想法你全说了吗?你去海西,还不是在担心萧点秀!你要知道,到海西要从大夏走,一来一往加上海西办事耽搁的时间至少两个月,而且你很可能死在那里。如果你为了担心另外一个女人死在异国他乡,你让小雪带着孩子怎么想你!” 应少言的脸都白了,他也急了,也猛的站起来:“孟雨,你不要胡说。你用这件事攻击我多少次了。我是担心过她的安全,一直担心。但是我从来没有再对她有什么私情。我心里永远就只有小雪一个人,我就是死了,也是小雪的鬼!” 孟雨冷笑一声:“说得真好听,那好,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出发,我倒要看看,你和小雪的结局会是什么。” 应少言脸已经红透了,他从来没有孟雨厉害,更说不过他。今天的话,也是他犹豫多久才说出来的。他必须去海西,不论是为了真真姐,还是为了萧点秀。只是,他未来必将无法解释,他自己也已经想到了。 他气愤的脸红了又白:“孟雨,我在西玉州一直是罪籍,你来了我才有了个好朋友。我宁愿拿你当朋友,不仅仅是表弟。可是你呢,你从来都不喜欢小雪和我在一起,你根本没有看得起我!”他说着就激动得说不下去了,突然一推椅子,就冲出了屋子。 他知道孟雨一直希望孟雪嫁给江战,可是他不能说出来。江战刚刚战死,而且又是那么勇敢而仗义的一个人。但他心里实在是憋的难受,只好一走了之。 应正云一时无语,他了解自己的儿子,除了上战场打仗,事情永远做得不漂亮,他虽然本性善良却性情摇摆不定,无意中就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他也知道,萧点秀的事情必然无法向小雪解释,可能未来对他们的婚姻都是致命的。但他也实在不敢相信孟雨,他和汪一恺有太深的仇恨。真真已经死了,他真的不愿意那个和他亲如兄弟的大哥,死的太凄惨。 第四七八章 出发 看着女婿气走了,孟定国也觉得孟雨太强势了。可是眼下又舍不得说儿子,他看着孟雨:“孟雨,你现在情绪确实不正常。而且你本来也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就让你表哥和你一起去。和小雪的事情,或许看得长远一点吧。天天呆在家里,还会有误会和纠纷呢,爹只要你和少言都安全回来。” 孟雨看着父亲,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他到现在也不能接受师父、师爷和江战,竟然同时离他远去了。他也知道,他对表哥话说的太狠了。可是,这件事小雪必然知道,而且必然会很难过,短时间过不过得去这个坎儿也难说。这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他怎么能不心疼。 孟定国搂住他,将他的头搂在自己胸前:“孟雨,你一定要安全回来。不说两位师父,就是江战,也像我亲儿子一样,他这一走,爹的心已经空了一半。你一定不能再有事了,和你表哥遇事要好好商量。你表哥是个有大才的人,他很善良,你性格太强了,不要老欺负他。你们两个,都一定要安全回来,一个也不能少。” 孟雨叫了一声“爹”,就说不下去了,伏在孟定国的怀里哭了。 应秀灵也知道了应少言要跟孟雨一起去海西。虽然孟定国已经给她解释了,并且告诉他情况太复杂,也不是一下能解释清楚的。应秀灵一时也同样接受不了,应少言和孟雨向她告别,她又是担心两个孩子如江战一样回不来,又是不知该对应少言说什么。 半晌,她才问应少言:“少言,你这么走了,没有想过将来怎么和小雪交待吗?” 应少言面对岳母,又是他最怕的姑姑,不由更是紧张。然而,他毕竟是男人,一个男人决定了的事情,又岂能很容易地更改。他只是对姑姑道:“姑姑,少言心里永远只有小雪一个人。我知道我不值得她对我这么好,但是我会永远待她好,她若生气了,我就等她不生气的时候。” 应秀灵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少言,姑姑怎么能不知道,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情。你去海西,即使有一万个正当的理由,但只看小雪她能不能接受啊。小雪不接受,那就一切都没有。” 应少言低下头:“少言对不起姑姑,又让姑姑担心了。一切等我回来向小雪解释,哪怕我用一生等她来原谅我呢。但眼下这种情形,少言却不能考虑的更多。” 说罢,他跪下给应秀灵叩了头,站起来对孟雨道:“你跟姑姑告别吧,我到路边等你。” 应秀灵只觉得心里很堵,为什么这个女婿,很温顺也很孝顺,但在她眼里,就是少了些什么呢?孟雨看母亲还在为小雪而烦恼,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笑着安慰应秀灵道:“娘,您放心吧。我们让大夏和北燕合兵的计划破产了,以国朝的实力,应该很快能打败北燕和沈赫昌的进攻。等从海西回来,我们一家就又能团聚了。” 应秀灵看着孟雨,轻轻叮嘱道:“到了那边,点秀的安全最重要。娘不是一个只会报复的人,听你们说的情形,汪一恺也活不了多久了,他也只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实现自己做国王的梦想。你到了那边,一定不要光顾着复仇,保护好点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江战生命的延续。你是娘的好儿子,一定能把这件事做好。” 孟雨一惊,娘当年就是特别聪明,才被孤鸣鹤看中。果然娘说的太有道理,汪一恺就是登上王位,也做不了多久。但孟雨仍然一定要杀了汪一恺,这是对在和他对战当中死去的人的交待。还有李忠义和静仪,他们两个必须死,这也是孟雨不要命也要做的。 当然他没有忘记,他必须保护好萧点秀。她是海西的王后,也是他死去的最好的朋友和兄弟的妻子。 孟雨和娘告别,骑上马,追上在路边的表哥。从前亲密的表兄弟,现在变得别别扭扭。但应少言也知道孟雨一下失去三个亲人一般的人,心里有多难过,所以一路上总是照顾他。孟雨也觉得自己对表哥太粗暴了,况且对真真姐的事情,他真是后悔得要命。他也知道,汪一恺一直对戴罪的应少言和苏绮云十分照顾,应少言又与汪一恺和汪真真一起抗击北燕,那是在倍感事态炎凉时,汪一恺父女给他们母子的关心和慰籍,那种感情不是说消失就消失的。 再到海西,孟雨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心情。海西被隐藏的百姓,很快就被汪一恺和刀盟找到了。沙不该为了百姓的安全,暂时屈从,替汪一恺重新安置了这批百姓。然而海西的国俗是上一届的国王要授位给下一任国王。 然而江战已经在纵身救师父和孤鸣鹤的时候,被汪一恺强大的内力震得撞到石壁上,又被汪一恺一刀杀死。因此,汪一恺在寻找王后,准备找到之后,就威逼她将王位传给自己。他当然知道这个王后就是萧正毅的女儿,萧梦时的妹妹,他不想杀她,甚至还想帮助她,然而她却一定视他为仇人。 当时躲在石壁后面,朱妙亲眼看到江战被杀,而阿怡也看到师父的死。朱妙用力忍住眼泪,捂住了嘴才没有哭出来。她仗着地形熟悉,带着阿怡从侧面的一个出口逃离了秘径。 她当时担心王后会被人发现,于是急速赶到王后隐蔽的地点,带着她到了自己的家乡,另一个部族,并且委托自己父母在山里找了个地方将萧点秀藏了起来。 好在王后比她想象的要坚强,朱妙哭得不行,而萧点秀伤心之余,反而在安慰她。叮嘱她们两个也先躲藏起来,日后国朝一定会来接应她们的,不要无谓的去牺牲性命。而她们两个必须到海西离大夏最近的地方,以便随时与孟雨联络,只能忍痛很不放心地告别了王后。只是她们走了之后,萧点秀才捧着肚子掉了眼泪,这两个孩子,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父亲了。 在路上,应少言对孟雨道:“我们先不要进入海西境内,等和江姐姐汇齐,想一个相对稳妥的办法。” 孟雨点头:“但是我们必须先见到王后,看她的环境是否安全,汪一恺现在四处找她。” 应少言点点头,这又何尝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但是他们就在他们这样对话的时候,突然两匹快马飞驰而至。 孟雨和应少言都吃了一惊,迅速拔剑在手。 马和人渐渐飞驰而至,僧袍飘飘,等他们奔到近前,两人才发现竟然是了空和慧海。 第四七九章 了空增援 孟雨和应少言一惊之下,急忙施礼,了空也还了礼。 孟雨忙问:“大师,您怎么在这里?” 了空目光阴冷,此刻那个韬光养晦的飞云寺住持已经不见了,这不分明就是一个武林枭雄? 他沉声道:“汪一恺杀了我师兄,难道要我装不知道?难道想欺负我们师门无人么?” 他愤愤地说:“老衲这把骨头扔在这儿,也要让那汪一恺粉身碎骨!” 孟雨急忙提醒:“汪一恺现在练就邪功,而且取了吸光子母珠,大师一定要小心。” 了空冷笑一声:“自古以邪取胜,都长远不了。想必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孟雨心想,江姐姐应该也就在附近了,不知道了空出来她知道不知道。郭世超刚死不久,江战也没有了,姐姐眼下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他急忙问了空:“大师,绿萍姐姐出来了没有?” 了空一怔:“孟雨,老衲是主动来帮你们。你若和青虹派有约,必是极秘密的事情,我肯定不知道,你怎么会问老衲呢?” 孟雨脸一下红了,自己这些日子都心绪烦乱,竟然思虑之间不能照顾周全了。好在了空是真心来帮忙的,自己无意泄露了秘密也不大要紧,只是以后要小心。 孟雨虽然绝顶聪明,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情绪总是很容易波动。应少言早就了解他这点,这次坚持和他一起来,也有这个原因。 了空随即若有所悟道:“江绿萍现在功力还不行,但这件事她是必须来的。” 孟雨惊道:“大师,你……” 孟雨想,难道了空竟然已经知道海西国王是江战了吗?如果他都知道这个秘密,那么……难道是自己哪里不谨慎,泄露出去了? 了空微微一笑:“孟雨,你做事一向还是可靠的,不要随便怀疑自己。你们去海西的时候,师兄已经留了后手,给我留下一封密信,嘱咐万一他失败,让我帮助孟大人解决海西的问题。当然,” 了空看着孟雨和应少言惊讶的表情:“他让我联合青虹派一起。但是,妙常这次受伤,不是一般的伤。狄英是个极其阴险的人,他用了很阴损的方法给妙常下了毒,又趁她毒发的时候找了域外高手偷袭,导致妙常毒气扩散到全身,江绿萍这次也是临危受命。青虹派没有了灵魂人物,虽然弟子里年龄武功都超过江绿萍的有好几个,但能将青虹派短时间内凝聚在一起的,也只有江绿萍了。但她毕竟初担大任,而且听说最近妙常又毒气发作,所以我也没有去联系青虹派。况且,人多也容易被大夏警觉。除了妙常,青虹派武功最好的也就是静顺,她们自己也需要有高手坐镇,以免外敌趁机侵入。而且妙常师太情况严重,我想还是青虹派自行决定是否行动,想必他们和你父亲还有你,早都有联系,所以老衲就自己先来了。不过也叮嘱寺中大弟子注意青虹派动向,必要时施以援手,毕竟同处河东,飞云寺和慈念庵也是唇齿相依。” 孟雨忍不住看了表哥一眼,心里想,你就那么为那个狠毒的狄英说话!应少言躲开他的目光,他自然知道孟雨的意思。 孟雨又想,想不到了空大师真是智慧之人,相比之下师爷就太憨直了。也是,师爷一辈子官运不顺就是不会为人。而了空却将飞云寺和混元派打理得这么好,显见是个睿智练达之人。 孟雨有些怅然地说:“那就是江姐姐可能会有耽搁,我们是等她还是先进海西?” 了空道:“以后要称静明掌门,既然不好叫师太就只能称掌门了。静明不是普通女子,她即使有所耽搁也会尽快赶到。我们可先找个地方休息,我让慧海在外面打探她的消息,我们先商议一下。” 进了大夏,孟雨又像哑巴了,他不会说大夏话。这下,了空的作用就凸显出来,只是应少言提醒孟雨:“我们并未请了空来,再往里走,就要深入一些内幕和秘密了,还是小心些好。另外,这次咱们仍然是秘密进入海西,如果人多了,目标太大,不仅有危险,恐怕容易发生不测。” 孟雨也有同样的疑虑,点了点头。但如果了空是真心相帮,他们还是很需要的。了空经验丰富,人又聪明。不像师爷憨直,师父更是几十年没下黄山,世事人情全不知道。 大家找了个客栈,好在这里离国朝尚近,有很多游脚商人和商队。也有国朝在这边安家落户的,他们这一行人的出现还不至于显得太突兀。 孟雨和应少言坐到桌边,因为他俩不会说大夏话,了空和慧海先去让伙计将马拴到马槽饮饮喂喂,又让端些吃的喝的过来。 应少言道:“如果只是我们两个,可能再往里走,就得走没有人烟的地方干噎大饼了吧,不然目标太大。” 孟雨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早说不让你来,就是不听,以为不带你来就是害你。” 应少言反驳道:“我并没有这样以为,我是真心来帮你的。” 孟雨道:“我原来的计划是进了大夏就和江姐姐汇合,青虹派和无极山庄都有懂大夏话的。” 这时伙计过来了,孟雨指指桌上的壶,又指指自己的喉咙,表示我渴得冒烟啦。那伙计怔怔地看着他,孟雨又一通比划。伙计这才拿来一个大铜壶,几个瓷碗。孟雨渴坏了,急忙拎起壶。应少言忙说:“小心烫。”他开酒楼,自然这方面经验很丰富。 结果孟雨说:“晓得,”茶倒到碗里酽酽的醇厚的褐色,孟雨跑了一路马不停蹄人不歇鞍,看到这么醇厚的茶,非常高兴地说:“啊,是正宗的马奶茶!” 一口喝下去,噗地又全喷出来。 吓得坐在对面的应少言急忙闪身,一边说着:“不是告诉你当心烫嘛!” 孟雨喷完喘了口气道:“拜托他们这里有清水吗?这是咸的!” 应少言噗地也笑得捧腹:“马奶茶可不是咸的,是你自己喝不惯。”应少言在西玉州住得久,自然喝得惯马奶茶,而孟雨即使去了北燕也是喝国朝的茶,他一个江南清俊小哥怎么能忍受茶水里放盐放奶的。 这时了空已经在门外拍拍手然后走了客栈,对小二用大夏话道:“小二哥,麻烦打一盆水洗洗手。” 孟雨道:“能不能了空大师先帮我叫碗水喝?白水就行。” 这时,小二已经端了一盆水过来,了空很爱惜地卷起僧袍的袖子,在盆里洗着手。 应少言道:“水不是来了?还是一大盆呢。” 孟雨哭笑不得。 这时了空洗好手,和慧海一起坐到桌边。 了空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孟雨:“这就是我师兄出发去海西之前写给我的信,他信里对这次解决海西的事踌躇满志,十分乐观。只是师兄为人一向留后手,所以留下这封信。” 第四八0章 再次出发 孟雨一时也忘了渴,慧海虽然人不是很练达,照顾人倒周到,看着壶里的奶茶皱了下眉,用大夏话喊伙计过来,很快一大壶花茶便送了上来。虽然茶很劣,倒出来的茶水是酱黄色的,上边还漂着梗子,但真是十分解渴。 孟雨读完信,将信给了应少言,一边脑子里转着,一边端起粗糙的茶碗。他早就渴坏了,赶紧喝了一大口。孤鸣鹤信中提到,已经找到致胜法宝,应该能取胜,如遇不测,请师弟替师兄完成未完成的任务。这封信他托给了可靠的人,但是那人按照孤鸣鹤的要求,并没有马上交给了空。直到海西计划失败,这封信才如约送出去。孤鸣鹤深知了空不愿意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何况还那么危险,所以也不强求于他。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失败甚至身死,了空一定会给自己报仇,所以嘱咐如果获胜这封信就不要送出了。 应少言看信的功夫,孟雨赶紧喝了两口茶,然后放下茶杯:“大师,我们这次要秘密进入海西才行,不能让汪一恺有所准备。我想不如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和江姐姐把计划商量好,然后大家分头潜入海西。” 了空捋捋花白长髯:“呃,你说得倒不错,但你们两个最好分开。两个人都不懂大夏话,更不懂大夏风俗,凑到一起不危险么?” 孟雨愣了一下。 了空道:“从这里再往西北,有一座人迹罕至的古镇。说是古镇,是因为几百年前镇上的居民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一瞬间全部消失。从匆忙间遗留下的物品看,可能是突然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受外来势力侵犯,但没有战斗过的痕迹。自此之后镇子就荒芜了,以后就人迹罕至。再后来周围长满林木,和外界就不通了。这座古镇与海西很近,但因为里边兽虫太多,也并没有人烟,所以很少有人到那里。既然后边静明掌门和孙锋还要陆续前来,我们给他们留下印迹,到古镇会齐。那里离海西近,一旦议定,我们可以随时进入海西。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孟雨跟着我走,少将军就跟着慧海。” 孟雨一时心里有些嘀咕,果然大师风范,这就开始指挥我啦。可是这次行动原本并没有叫了空,现在还要跟着他走,他实在有些迟疑不决。自己还好说,但表哥的武功比不上慧海,又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虽然和慧海相处以来发现此人一直憨厚正直,但眼下这么凶险的情景,孟雨可真的不敢冒险。表哥虽然有时候很可气,但是孟雨对他的担心一点不比自己最亲的亲人少。 应少言倒是很爽快:“有大师相助真是太好了!如此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也省得引人注意。” 孟雨心说我还没有表态,你就瞎答应,出门就不要统一领导了?又想回头各派的人都在一起,又人生地不熟,还是得统一指挥才行。可是自己对大夏远不如河东这几派了解,要想都控制住还真不好说。况且本来三派就都有刀盟渗入,到时候再出一个卧底那就更受不了。 他乱想间,大家已经迅速吃饱喝足,习武的人吃得都快。小二也给马饮的喂的饱饱的。这里是塞外,对马的习性都很熟悉,不论什么人对马儿也都更友好。几个人出来,看到自己的马都油光毛亮,精神头十足,十分满意。 孟雨拉着应少言去茅厕,应少言说没有,不想去。孟雨一瞪眼:“一会儿路上想去没有茅厕怎么办?” 应少言不解:“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这一路上别说人了,连个动物都难得遇上,哪棵树后面不就……” 孟雨道:“亏你还是国朝人,就算是习武之人也读过几天书吧,怎么这么有辱斯文?” 应少言无奈,和他一起去了茅厕。孟雨小声说:“谁让你那么快答应和慧海一起走?还自作主张替我答应?” 应少言道:“了空是一派掌门,如果不信任,只能当时就拒绝。被他觉得你犹豫,以后想找他帮忙都没有可能了。” 孟雨无语,半晌才道:“我不是不放心你。” 应少言煽煽鼻子:“别在这么臭的地方说好不好?真受不了你。” 孟雨从怀中掏出逆息牌,递给应少言。应少言看了一眼:“干什么?我不要,你带着。” 孟雨道:“拿着吧,你老爸的东西,干什么不要?” 应少言还要推拒,孟雨急了:“再推来挡去,掉茅坑里,看你怎么跟舅舅交待!” 这句比什么都好使,应少言赶紧接过来,挂在脖子上。 孟雨噗地笑了,又马上道:“赶紧出去,臭死了!” 两个人出来,各自上了马,了空道:“慧海,你带着少将军走吧。”慧海刚才又很吃了十几张大饼,正揉着肚子,听师父一说,急忙行礼:“弟子遵命。”两个人一夹马腹,马儿撒开蹄子就跑了。 了空对孟雨微微一笑:“孟雨,不用张望了,现在再担心也没有什么用了。” 孟雨讪讪地:“大师玩笑了。不过,这一路,孟雨倒有事情和大师商量。” 了空看着孟雨:“孟雨,你心大。要说你只单纯想做个神探,我这个没见过你几面的和尚都不这么认为。” 孟雨一惊:“大师,您……” 了空微笑了一下:“从你开始探案,看你走过的路线。哪有一个神探可以主导这么多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国朝都快被卷到你的设计里了。我见你的面少,所以对你的了解就更清晰。其实,你已经控制了绝大部分你想控制的,只是还有几个失掉的环,对不对?” 孟雨很羞涩地笑了一下:“大师说笑了,孟雨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大师面前,孟雨做什么不都是小孩子伎俩。”他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表现自己的聪明,一定要做低调温柔的小绵羊。 了空呵呵笑了,被人恭维总是很受用的事情,何况孟雨这种平时眼高于顶的:“你能成功,是因为你待人以诚,为了朋友能拼命。但你失掉的几环,也和你太性情,不成熟有关,但老衲并不一定拒绝你的。” 孟雨心里跳了一下。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和了空打交道的办法。了空没有一般江湖豪杰的爽朗仗义,只有人情练达和深藏不露。孟雨并不知道该如何和他打交道,用智慧和用赤诚都不完全足够。了空最后这句话,只是抛了把剑给自己,能抓着剑柄还是抓到剑尖,还是直接被戳个透明窟窿,就看自己表现了。 第四八一章 决战西玉州 西玉州已经进入初夏。 天气晴朗,天空蓝得很深。白云只是一线线的,若有若无。 江小蛟穿上了轻便的铠甲,上了自己的小马。 江承天和应秀灵已经告诉他,二叔已经战死了。小蛟刚哭出声,就被江承天制止了:“小蛟,男人可以流泪,但不要哭得像个女人。去战场上杀敌吧,你二叔的魂灵没有走远,他会看到的。” 小蛟擦擦眼睛:“爹爹,小蛟明白了。” 他跳上马,拔出剑,和父亲带着从江南一起来的全副武装的庄勇开赴战场。 孟定国看着江小蛟和父亲一起走远,对应正云道:“你是不是一直期待着一场大战?你已经很久没有闻到战场的味道了。” 应正云微笑一下:“小蛟十二岁了,我十四岁第一次上战场,受过无数次伤。”他转过头看着孟定国:“那也是很疼的,而且说不好命就没了。只不过有人总用战争来得到什么或者不让别人得到什么,我们这些习武的粗人只好奉陪了,是不是,孟大人?” 孟定国呵呵一笑:“我是大哥你带出来的,我只是一直没有搞懂你。你有喜怒哀乐,但是为什么会没有烦恼?” 应正云轻轻道:“大战在即,不要闲聊。”却又忍不住道:“任何复杂的事情,都往最简单了想。当然,这是我们武将要做的,而大人是国朝擎天之柱,自然想得要多些。” 孟定国一笑:“也是,我这身功夫,这两年一共使了两次,救儿子的命,教训儿子。” 应正云忍不住也笑了。 这时关正枫却带着卫队赶到:“大人,英亲王和郑领王已经完成对沈赫昌的合围,请大人示下。” 应正云点点头:“让他们马上发动攻击。”他随后对自己的传令兵道:“向北燕军队发起攻击,不许让多罗速宗与沈赫昌合兵,违者格杀勿论!” 说罢,他抽出剑,对身后的卫队道:“跟我一起冲!” 话音未落,马已贯出。 孟定国看他带着西玉州最精锐的骑兵迅速远去,奔驰马蹄腾起一阵烟尘,不由怅然若失。 吴一功小声道:“大人,应大人说发起攻击之后,请您和英亲王回西玉州城上观看战斗。” 孟定国唇边凝出一丝微笑:“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他突然对吴一功道:“老子有什么可观看的?难道跟个女人一样躲在后边么?告诉你,英亲王也会在前线督战的,何况老子!” 他突然抽刀在手:“老子比他差么?切!” 一样话音未落,孟定国的马也冲了出去。 这是西玉州自前国相韦度勾结北燕进犯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战争。 那一次应正云和孟定国还是一对小兄弟。 只是当时西玉州守军苦苦坚持血战数日却始终没有等到援军,最终战败,而应正云自愿被俘被押上京城,换出西玉州尚存的主力人马,又委托还不到二十岁的孟定国带走。 今日的战斗与当年却不可同日而语。国朝已经成功地阻止了大夏从秘径进入北燕,又集结了国朝最精锐的部队,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战争。 北燕的骑兵一向剽悍而勇猛,并且觊觎国朝也很久了,平时就不断骚扰边境。这也是国朝长期战和摇摆不定,总有人想与北燕勾结的原因。此刻应正云带着西玉州训练有素的骑兵,和北燕军队在宽阔的河滩上展开血战。 孟定国很生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又隐隐约约知道为什么生气。 他专门看应正云的白底黑字旗帜在什么地方。他知道应正云作战勇猛不仅国朝闻名,而且也令北燕闻风丧胆。他任何时候都会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孟定国心里一气,随即旋风般地纵马冲到应正云身边,和他和一起和北燕军队拼杀起来。 这正是多罗速宗的嫡系,他手下的几员大将也都能征惯战,勇猛剽悍。 虽然大夏军队没有能如愿与他合兵,但多罗速宗仍然自认这是一个进攻国朝的最好机会。之前沈赫昌瓦解了萧正毅对西玉州近二十年的经营,又促得二王叛反。很是奸猾的多罗速宗知道,内乱是进兵的最好机会。虽然狄英和沈炯烈兵败,但同样又沉重打击了一次国朝的军事力量,况且还有沈赫昌在国朝的接应,自己必须趁热打铁。即使不能直捣京城,也最好趁机占领国朝大片土地。 西玉州是座知名的古城,经济繁荣发达,而且是军事要地。趁热打铁拿了过来,北燕的实力不仅能够大大增长,而且会让相对落后的北燕短期内迅速繁荣富庶起来。 尤其是,以西玉州为中心,向南继续画出半圆,将国朝北部划拉一大块土地给北燕。他越想越美,看着自己训练多年的骑兵更是成竹在胸。 “给我冲,后退者杀!”这是多罗速宗策划多年的一场战役,胜败全在此一举。 而对于孟定国和应正云来说,却是集国朝平定内乱和抵御外辱于一身。北燕骑兵虽然骁勇,却发现国朝军队这两个为首的人太勇猛了! 但奇怪的是,平时最高首领只有一个,这里为什么冒出俩。不过帅字旗却是在那个执剑的人身后。几个回合下来,北燕几员大将已经被斩杀。 孟定国这才发现应正云只有在战斗中才是最可怕的,他的剑快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敌人在他身边纷纷倒下,他身后的卫队似乎也被他感染,个个勇猛非常。 孟定国喃喃道:“西玉州的战神哪!” 一边随手一刀,砍掉一个北燕士兵的脑袋。 两个时辰的大战,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尸横遍野,河流如血。终于,北燕的军队溃败了。 应正云一收剑,对关正枫道:“带人追击北燕残兵,兜着杀,不给他喘息从容撤退的机会!” 关正枫带队风卷残云般追击北燕残兵去了。 他又对身后卫士道:“你们跟我来,和英亲王合兵,杀败沈赫昌!” 孟定国心说,还真是他了,必得打完了这场仗,狠过了,就又是那副好像全天下就他最平易近人的样子。 沈赫昌在英亲王和郑领卫的夹击下,虽然人数上落了下风,但沈赫昌毕竟是国朝一代名将,又是破釜沉舟,而且要给儿子和女儿报仇,竟然格外勇猛。英亲王和郑领卫也是一时战他不下。他背依着兀鹫峰余脉,和国朝军队杀了多半天,眼见天已昏暗,仍然没有完全露败相。 英亲王有些着急,他十七岁的儿子隆武冲锋了几次,也杀了不少叛军,此时回到父亲身边:“爹爹,已经战了不少时候,可是沈赫昌仍然很强啊。” 隆武也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久战不下,心里有些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孟定国和应正云已经带人马赶了过来。 等应正云和孟定国率军一冲,沈赫昌再也抵挡不住。眨眼间,沈赫昌身后已经只有几个卫士了。应正云手中剑一扫,沈赫昌用刀一挡,不禁手臂发麻,战马也后退了好几步。他知道应正云的勇猛,而且自己身边人已经很少,其他人马也被分割成几部分各自为战,他终于知道大势已去。 应正云冷冷地看着沈赫昌:“身为武将,野心太大不是件好事。汪真真已经知道汪一恺的身份,不得已自尽了。” 沈赫昌愣了一下,心中一股悲凉涌起,那个聪明而武功出众的美丽女子,竟然……他沉默了半晌,应正云并不催他。半晌沈赫昌才缓缓说道:“好吧,应正云,你在告诉我,我沈赫昌已经走投无路了吗?我就不再与你为难,我知道你对敌人斩尽杀绝,对弱者不会的,日后放过我小女儿就好。” 应正云盯着他:“义王妃不是我应正云轮得到照顾的,有王爷呢,或许沈大人尽可以放心。” 沈赫昌知道小女儿有托,他其实心里更担心的是三个小孙孙。看应正云并没有想对小女儿不利之意,他点了下头:“好吧。”随即反手一刀自刎而死,尸身跌落到马下,染满鲜血的刀也掉在一边。 应正云退下来,对英亲王抱拳道:“王爷,在下要先回西玉州清理战场,辛苦王爷彻底击败沈赫昌,收拾此间战场。另外,”他弯腰拱手道:“请王爷替沈赫昌收个全尸吧!” 孟定国也对英亲王一拱手,便和应正云匆匆走了。他应该是坐镇西玉州城内总领全局的,结果一时好胜赌气,跟着应正云跑出去打了一仗,此时也惦记赶紧回去听各个战场的奏报,便和应正云一起急驰而去。 隆武不解地问英亲王:“父王,应大人和孟大人这么快赶来又赶紧走了,为的是什么?” 英亲王叹口气:“他们是怕留久了,让我误会他们是争功。哎,国朝的官朝规则,就是生死瞬间的战场上,也不得不小心从事。” 隆武哦了一声,他虽然缺乏战场经验,脑子却是很聪明,一下明白了爹爹的话。 应正云对孟定国道:“你忘了自己的职责吗辅政大臣?跟在我屁股后面砍人干什么?” 孟定国哈了一声:“你全权负责战斗,为什么要亲自去砍人?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应正云叹口气:“国朝的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不知道孟雨那里怎么样。海西现在无关战局,确是我们的一场良心与信义之战。” 孟定国道:“你不相信你儿子吗?” 应正云道:“早知道他非要去执行这样的任务,我应该让他好好练武功。” 孟定国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太高傲了,你教了汪真真都不教自己儿子,你认为少言虽然武功和剑术都超乎你想象的好,但是你却不看好他的武功天赋,认为他是苦练出来的,所以不肯教他,是不是?” 应正云道:“他太像他母亲了,即使武功练出来,到用的时候也会出问题,不如不去纠结,学学兵法当个儒将还差不多。” 孟定国哂笑道:“他母亲多聪明啊,不像他爹一根筋。皇上一直在收买你儿子你没看出来?想让他代替我呢。” 应正云转过身看着孟定国:“收买?我很惊奇啊。你一向是国朝最多智之人,如今我儿子竟然有幸有代替你的机会,那我得庆幸自己娶了个好老婆。至于你,就等着心里慢慢平衡吧。” 孟定国哼了一声:“我怎么心理不平衡啦?” 应正云笑一下:“脸上分明写着‘嫉妒’两个字。” 孟定国想了想今天的战斗自己拼命置气的行为,也觉得好笑。 第四八二章 神秘的古镇 这里的人是为什么放弃了这座小镇呢?真的是有外族侵犯? 曾经它也繁华过,也喧嚣过。也有头顶水罐,蒙着头纱的美丽少女经过。也有热闹的集市,甚至也有杂耍的艺人,搬东西的挑夫,售卖琳琅商品的店铺。 断璧残垣旁边,还掉落了一只红色的玛瑙耳环,孟雨将它拾了起来,仔细端详着。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朱妙,她是和这个镇子很配的,有着异族风情的女子。他现在和她近在咫尺了。只是,或许他们还要晚些才能见面。然而,见了面又怎么样呢? 现在国朝这个大案,皇上委托他的大案,所有谜底都已经揭穿,只有海西这一件事需要他来解决。 他要帮朱妙复国,然后呢? 他却不可能帮助她让她的国王复活。一切过去的,都不可更改,不可挽回。 突然外面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孟雨惊了一下,急忙站起来。两匹马飞一样到了他面前,黄昏的暗中,有两个人跳下马来。 孟雨惊住了。黑色僧帽,黑色僧袍,仍然掩不住苗条而婀娜的身姿,仍然令他蓦地心痛与心惊。 “姐姐!” 空气的昏暗中那如水一样的眸子,仍然灵动而水秀。 “孟雨,以后当着别人不要这样称呼我了。” 她微微一笑,沉静的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哀戚。 孟雨急忙对静顺施礼:“师姐好。” 静顺道:“孟雨,这次遇到的难题是大家的,不过想有解决的办法,看你的了。” 孟雨低下头:“孟雨真的很没用,不然也不会一定要请静明掌门和师姐过来。” 江绿萍道:“不要这么说,不仅仅是为申张正义,江战也是我亲弟弟。” 她秀丽的眼中涌出晶莹的泪滴。 孟雨心里很堵:“是的,有时我都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江绿萍看着孟雨,柔声道:“孟雨,你不要自责。我知道你是最勇敢的。” 她将眼泪忍回去:“孟雨,我和孙掌门分开走的,他应该也到了,会从另一个方向进到古镇,然后我们就可以好好商量下一步计划了。” 虽然江绿萍仍然如平时一样的沉静而从容,或许她做了青虹派掌门,以后更不会有大起大落的情绪,但孟雨心中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如此短的时间,未婚夫和亲弟弟接连战死,不知道她要多坚强才能承受这些。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坚强,才让他心中更难过。然而,他却帮不了她。 江绿萍又对孟雨道:“看到你就安心了,我要去和了空大师谈谈。” 孟雨点头,他知道他们三大派自然要有私下要谈的事情,静顺牵了自己和江绿萍的马,一起去安顿。 孟雨又独自坐在那断了一半的石柱旁边,呆呆地看着天空。表哥和慧海走的是更绕远的一条路,还没有到。虽然海西的局势让他心急如焚,此刻却是什么也不能做。 天更黑了,他望着天空偶尔闪烁一下的星星,觉得要想些什么,却又无从想起。最主要的,是如何能将汪一恺杀掉。 虽然汪一恺已经身染绝症,活不了多久,然而不亲手杀掉他,邪恶就无从惩罚,这在孟雨心里,是说不过去的。而且,海西的事情晚解决一刻,萧点秀就多一刻危险,孟雨不能容忍她出一点危险,想必江绿萍和应少言都是同样的想法。这是他们对死去的江战负有的责任。 而且还有朱妙,现在为海西和王后的安全,她一定会将最危险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孟雨低下头,他最发愁的,是还没有找到克制汪一恺的办法。舅舅在兀鹫峰上狠整自己那一道,虽然收获很大,却仍然不能让他有完全的把握。他绞尽脑汁之际,突然听到轻微的“咔嚓”一声。 在这个沓无人烟的地方,这轻微的一声,一般人或许都不会听到,但耳力极佳的孟雨却捕捉到了。他猛地站起来,纵身向声响发出的地方飞扑过去,同时拔出了剑! 应少言和慧海绕啊绕啊绕啊。 好脾气的应少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慧海师傅,咱们到底要怎样走啊?” 慧海停住马:“少将军,贫僧真的是找不到路了。” 应少言啊一声,心里这叫一苦。 这一路他也发现慧海武功是高,可也糊涂得很。但是孟雨是去过海西的,虽然这次是绕道,也应该能找到离海西很近的古镇。而自己根本没有去过,慧海又这么糊涂,早知道不如自己跟着了空,这要是不能及时跟大家会合就麻烦了。 他叹口气,对慧海道:“慧海师傅,了空大师是怎么跟您交待的地址?” 应少言记得了空说过,他也二十多年没有去过这个古镇了,还是早年好奇游历才去过一回。虽然古镇给他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但是因为事务繁忙,离得又远,一直没有机会再去。 慧海犹豫半天,这才从僧袍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地图。 应少言一看,虽然那个时候没有测绘图,都是示意图,倒是看起来更形象,更容易看懂。 他看了看太阳,又看看地图:“哎,慧海师傅,咱们昨天就偏离方向,然后又走反了。现在差了至少三百里。” 慧海汗都冒出来了,他也没想到会把路识成这样。师父也没有专门指示他如何,但他认为师父只给了他地图,是必然不想让应少言看的,只是让应少言跟着他走就是了。所以一路上,他都是偷偷躲起来看图,却没想到瞎绕了半天,彻底迷路了。 应少言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也能体谅慧海。他对慧海道:“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人不休息马也得休息,也得好好喂喂。” 慧海心想这下要是晚了,就又没完成好师父交待的任务。应少言猜到他的想法,虽然心里比慧海还急,却安慰他道:“我们还有时间,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附近都没有人烟,他们找了个树林,吃了些干粮。应少言就着燃起的火堆,给慧海讲了讲怎么在野外辨认方向,怎么看地图。 费了半天劲儿,总算是给他讲明白了。慧海武功虽然高,但这个理解实在是有点慢,好在应少言天生的好脾气,又带过士兵训练,知道怎么样教别人。慧海也十分感激。虽然是初夏,树林也是很凉,两个人披了长衫就睡着了。 第二天,应少言一早就出发,带着慧海狂奔五百里,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古镇,此刻孙锋已经单人独骑赶到了。他本来就在河东和大夏经常行走,山庄也有很多生意要做,因此虽然没来过古镇,却也一下就找到了。 大家聚齐之后,才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孟雨不见了。 第四八三章 又一个舅舅 这是一个比何叶儿萨林接见孟雨和候灵闪的茅屋还要隐蔽的地方。孟雨一进去就吓了一大跳,屋里床上炕下,大大小小七八个孩子。大的十六七岁了,小的才是呀呀婴儿。孟雨愣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很整齐的国朝服装的中年男子。 “这是你舅母呢。” 孟雨晕了一下,不过他心里确实有几分激动。那个海西女子,却穿着国朝的服装,大约四十岁的样子,虽然有了很多个孩子,看上去倒是干净利落,长得也很好看。她急忙烧了一壶热茶,给孟雨端了一杯。又把大饼热了热,给孟雨端来。孟雨实在不会说海西话,只好站起来接过致谢。而那些表弟表妹的七八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舅舅,您真的把这里当成世外桃源了吗?表弟表妹们都没有看到过外面的世界,您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被孟雨称为舅舅的人,四十六七岁年纪,也穿着国朝的服装,连发髻都整齐而干净。他叹了口气:“孟雨,我实在是害怕那个国朝,那个尘世了。” 原来刚才孟雨听到的那轻微的一声响,就是他发出的,当时他正偷看孟雨,却不想踩到了一段枯枝。孟雨扑过去,没想到那人还有几分身手,竟然出手想将孟雨一掌击开,自己夺路逃跑。但他哪是孟雨的对手,一下就被孟雨制住了,半分也动弹不得。 孟雨低声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骤见外人,也是十分惊恐,孟雨简单问了他几句,竟然发现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国朝人。而且,竟然是自己的亲舅舅! 他给孟雨讲了自己的来历。 是的,我是韦度的儿子。我父亲有儿有女,只是他最宠爱的却是你母亲这个小女儿,你母亲当年的名字叫韦玉玉。父亲到如今都被世人当成窃国的大奸臣,我的兄弟姐妹除了我和你母亲,在成王进京后都被杀了。 我比你母亲大八岁,从小就不是个坏孩子,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父亲是国相,权倾朝野,也没有时间管我。我虽然从小习武,却什么都没有学出来,吃喝玩乐倒是很有灵性。突然有一天,父亲想当皇帝,起兵造反失败,全家被杀。我很没有用,也没有能在父亲的计划中帮助他什么。他被应正云带领的讨逆军和成王的联军打败自杀之后,家里其他人都被抓,自然是满门抄斩。只有我从朋友那里得到消息,改容易服想要逃跑。却不想被守城的讨逆军识破了,当时正好遇上少将军应正云巡城。他将我带走,随后安排让人送我到了大夏,告诉我永远不要回国朝。 临送我离开京城之前,他才告诉我他的妹妹其实是我的妹妹,也就是我那个两岁就被人偷走的,父亲最宠爱的玉玉。但是我对玉玉还有印象,你母亲却全然不记得我这个哥哥。小时候我也会带她玩玩,但因为父亲过于宠爱她,我心里也有些嫉妒。我知道少将军没有将我的事情告诉你母亲。 因为她被偷的时候年纪太小,本来就对我没有什么记忆,所以也没有什么感情。再则,妹妹的性格和父亲很像,是那种很冷的性格。你不用这么惊奇地看着我,是少将军亲口告诉我的。他说大乱之际,一是不要扰乱妹妹的心神,二是他也不能肯定妹妹能不能认我这个哥哥,因为妹妹的养父母应搏虎总管和夫人,都是被父亲所杀。所以少将军决定将我安全送走了事,他知道我没有做过坏事,也是妹妹最后的亲人了,所以才放了我一马。 我知道国朝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而我也永远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了权力斗争的地方。我来到大夏,意外发现了这个古镇,于是居住下来。后来又巧遇了一个海西女子,就和她成了亲,生了这一堆孩子。 这二十多年,我一直在古镇附近居住,但是虽然古镇已经只有断璧残垣了,但仍然很像一个城镇的样子,好像每个柱子后面都有人。那残损的街上好像也随时有人会冒出来,令我完全没有安全感。因此我在附近山谷里找了个地方搭了个茅屋。我并没有和这个世界与世隔绝,不久我就发现了海西,也知道了那条秘径。我也会去和他们做一些生意,所以我的生活虽然没有完全与世隔绝,但居住就是与世隔绝的。这个古镇,除了我,基本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没事的时候,就去古镇上寻找那些几百年前的印迹,以此为娱乐。之前我本来就喜欢古代的秘史,也有一些研究,这个古镇就让我这么研究了二十年。 我发现,这个古镇的人,完全是在一种突然的情景下离开或消失的。有的人家里的锅灶里面,还有正在做着的饭食。打水的水桶也还在井边。一些角落还有猫狗的骸骨。因此,他们一定是突然遭遇了什么。所以,我从来不敢住在这个古镇里,但是却经常在白天去转一转,找一些发现。 孟雨听得毛骨悚然,但心里不知为什么,又非常可怜舅舅。这可是自己的亲舅舅,他的遭遇,不知道为什么和应正云有一点像,而且他们的年龄也差不多,应正云比母亲大七岁,而亲舅舅比母亲大八岁。想必当年舅舅遇到走投无路的亲舅舅时,心里也是万般感慨吧。只是他还有亲人陪着他,也没有完全的与世隔绝。而舅舅应正云却真的独自在那个密林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孟雨道:“舅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没想过去找娘吗?” 韦寒叹了口气:“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能不惦念。可是我想她未必对我有感情。我通过秘径去北燕做生意,有时候会故意走远一点,过了河到西玉州境内,也看到过她。可她是什么人?辅国夫人。我上去认她,难道不是自讨没趣吗?” 孟雨对这突如其来的舅舅,还有那一屋子的表弟表妹,实在是没有思想准备。然而这个亲舅舅十分可怜是真的了。如果不是内心遭受严重创伤,又有谁愿意以二十四岁的青春年华,到荒无人烟的异国他乡渡过余生呢? 舅舅看着孟雨:“其实我也是知道你的,你在西玉州那么有名,街上遇到的时候,也听到别人在议论,所以我认得出。今天看到古镇不断的来人,而且都带着兵器。我也从小习武,看得出这些人武功都很高。本来我应该赶紧躲避,但我发现你也在里边,所以跑到旁边偷看,犹豫着是不是去见你。话说,你跟我爹爹长得真像啊!” 孟雨搔搔脑袋:“啊?”他这才知道自己长得像谁,可自己的亲外公是个大奸臣。他一直都知道母亲是收养的,也知道母亲的亲生父亲是韦度。然而那对他太遥远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一下自己的亲外公是个什么人,而母亲虽然两岁就离家,但韦度一家满门抄斩,相信母亲不会完全无动于衷。这个话题在家里是一个禁忌,自己无意中说起,母亲就是面无表情,而父亲孟定国一定会马上制止自己。 第四八四章 散人突现 孟雨突然跳起来:“哎,我还有事情的!” 他急急地对韦寒说:“舅舅,我此次来是有重要事情的,只请舅舅不要将我来的事告诉别人。还有,”他想了想,“这次来得匆忙,不知道有这么多表弟表妹,还有舅母,也没有带礼物给他们,以后一起补吧。” 说着给舅舅深施一礼就急忙往外走,韦寒赶紧拉住他:“你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是什么事情?我知道海西最近被坏人侵犯,国王也被人杀死了。如果相信舅舅,或许我帮得上忙。” 孟雨心中一动,舅舅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在古镇附近住了二十多年,或许真的知道些秘密:“舅舅,可能孟雨还真事情会问您。但现在我要赶紧先和朋友们会合,明天一早我来找您。” 韦寒点了点头,不顾孟雨反对,坚持送他回到古镇边上,在夜色中看着孟雨走进古镇,才十分恋恋不舍地走了。 孟雨刚走进古镇,手臂一下被人抓住了:“孟雨,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们了!” 孟雨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表哥,他看到孟雨竟然有些激动,声音也在颤抖。孟雨在月光下看到表哥焦急的样子,心里一时十分感动。性命相交的朋友们一个一个离他而去,虽然和表哥吵的最多,但表哥却既是他亲人又是他最好的朋友。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妹妹,表哥放弃大好军功,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他,他不应该是十分感激的吗?只是为了小雪,他就不能不生表哥的气。此时,孟雨心里还是动了一下,微笑着说:“表哥,让你着急了。” 应少言道:“你为什么不留个话就跑了?” 孟雨则想说什么,又憋住了。难道能说自己去见另一个舅舅,还有一大堆亲表弟表妹吗?他道:“表哥,我们先去见三大派的人吧,时间紧急。至于我去哪了,等有闲暇的时候,我详细和你说。” 还是孙锋对地形最熟悉,他十分顺利地就找到了古镇,眼下抄着自己那把刀:“这次把刀盟彻底解决算了,实在像长了癣一样,太讨厌了!” 孟雨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严肃地说:“孙大哥,我刚知道,静仪是丁风的女儿,也是孙大哥你的堂妹,更是皇后用于控制丁风的一个筹码,她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皇后让静仪加入了刀盟,却用她威胁丁风。因此丁风最后自愿服药丢掉了部分记忆,以免将刀盟内幕告诉皇上。” 孙锋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分明记得,静仪阴阳怪气讽刺静顺和乐恬儿的时候,他还骂过静仪妖妖调调,不像个尼姑,原来竟然是自己的堂妹! 孟雨道:“本来之前静仪也没有杀死过人,她受皇后之命用百花叮毒了笑笑,但笑笑并没有死。可她在我们攻京北镇的时候,帮李忠义一起,亲手杀死了郭世超,孙大哥你怎么打算?” 孙锋愣住了,静仪一定就在海西。她和李忠义是谁给钱就给谁做事,现在汪一恺要控制海西,没有李忠义和静仪根本不行。 孙锋缓缓道:“事关海西的存亡,也关系到我们这一役的成败。况且这一战如此凶险,我对她不会容情。” 孟雨点点头:“孟雨知道大哥是个仗义的人!” 孙锋却没有再说什么,他本是个最豪爽率真的人,但身世如此离奇而复杂。儿子被丁风残忍杀死,可丁风却是自己伯父。他知道真相后,将那把用他儿子腿骨炼成的刀熔了,将钢水撒在黄河之中。可如今又突然出来个堂妹,而且同样是个恶人,虽然他恨丁风这对父女,决定不会对她容情,但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却又不能对人言说。 这一行人,在这个古镇上真的是风餐露宿了。不过围绕古镇的树林很厚密,甚至可以说是密不透风,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这也是几百年来很少有人能进来的原因。 孟雨道:“明日一早,我去和朱妙联系,或许可以将王后先接到安全的地方,我们再去找汪一恺。” 江绿萍道:“我已经和点秀联系上了,我带静顺师姐去更好一些,你还是留下和大师商量一下对付汪一恺的办法。” 江绿萍和真真也是好朋友,突逢如此变故,也是震惊又难过。 孟雨又问了空大师:“大师有没有什么破敌的妙法?” 了空刚要说话,突然一个声音道:“或许我来说更好一些吧。” 大家猛一回头,却在火光背处的夜色中,矗立着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人。 “晴明散人?” 孟雨吃惊地叫起来。 那人缓缓走过来,孟雨道:“道长,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西玉州帮助爹爹吗?” 晴明散人道:“是我找来的吸光珠,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贫道也是有很大责任的。虽然落下了机关,但损失了两位武林大师,还有海西国王,贫道心里觉得无法交待。” 孟雨低了头,谁也没有想到吸光珠竟是有子母珠的,还是苦松居士武学功底深厚,竟然瞬间悟到那是子母珠。但谁又能事先想到会被汪一恺得了去。 晴明散人道:“当时我们大家都忽略了,三颗吸光珠有一颗是崤山圣人在与龙盖天对阵之时用过了。还有两颗,一直贫道都以为除了贫道手上这颗之外,另一颗已随崤山圣人下葬,武林之中只有几个宗派的掌门知道此事。但崤山圣人虽然属我道教,但他家乡是在草原上,所以按部族习俗密葬了,至今没有人知道他下葬的地点。而且以武林宗师身份,谁也不会去盗取已经陪葬的吸光珠,看来汪一恺真是下了功夫。但有母珠存在,并且子母珠会互相相吸,却是孟雨告诉我,我才知道。” 孟雨道:“其实这件事孟雨的责任更大,汪一恺经常离奇失踪,也并没有都去替刀盟做事。那他大量的时间都干什么去了?我并没有深入去查,视线一直都集中在汪真真身上,但又觉得以她的武功能力和行动范围,即使有问题也不会在整个案子中起太大作用。爹爹提醒过我汪一恺有问题,但他没有时间去查,我心里又不认可,总当他是个可亲的老伯。” 第四八五章 少言的冒险 晴明散人叹了口气,孟雨虽然有时就像个孩子一样,可自己老谋深算半天,不是也折在汪一恺手里:“汪一恺为了当海西国王,付出的心血不是一点半点,他能害了萧梦时,就知道他已经不想再回头了。我们既低估了他的能力,也低估了他的心气儿,他不是一个简单的被皇后和沈赫昌收买的人。想想他竟然能既杀了阻碍他当海西国王的几位武林大师,又控制机关落下,让大夏与北燕合兵变成泡影,就知道这根本是他自己设计的一个缜密的计划。他既要取得国王的位置,又要享受自己设计的这个完美计划的过程。不过,唯一他不能控制的是,他的身体在日益坏下去,而且他不得不做了练邪功和吞掉吸光珠这种饮鸩止渴的事。” 晴明散人又道:“为了偿还贫道的罪过,这些日子我又去访查,子母珠虽然威力巨大,却是不能由同一个人同时使用的。当时汪一恺将母珠吞下,又吸走子珠,他的身体又受到一次重创,只是发作是定时的,因此发作的时候是攻击他的最好时机。我估计他会加紧动作,赶紧登上王位。再找不到王后,他也许要开杀戒。” 孟雨愣了一下:“散人,您不会是算准时间,在让位仪式的时候,我们再围杀他吧?” 应少言脸白了:“那怎么行,太危险了!” 孟雨沉吟了半晌:“我这次来,爹爹要我先将王后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解决汪一恺。” 晴明散人道:“他现在有母珠在体内,我们对付不了他。而且即使我算准了时刻,但他发作的时间很短,如果在他发作的时候我们没有找到他也没有用。另外,以他的老奸巨滑,要不了不多久他自己就能算出发作的间隔,我们就更没有机会了。” 大家一时都沉寂了,晴明散人道:“或许贫道再想想办法,只是时间很紧。汪一恺现在身体一天差似一天,邪功入侵让他时日无多,王后又找不到,他很可能会做出……” 应少言突然道:“道长,在下明白,在下先想个办法,去找汪一恺,如果不成功,再听道长安排。” 孟雨明白表哥的意思,也对晴明散人拱手道:“今天夜已深了,道长和各位前辈,英雄先去休息,明日我们再行商议。” 孟雨拉着应少言到了安静无人的地方:“你先想找到汪一恺,用真真姐姐的法子试一下?” 应少言心里也很矛盾:“孟雨,汪一恺还用我们去找吗?你当时对真真姐逼问那么紧,他在西玉州这么多年,北燕他也是无比熟悉,他在这里打仗的时间是你年纪的两位都不止,这里根本都是他的地盘,耳目更少不了,这件事他一定已经知道了。他不会再是之前那个护着你,让你落下机关回西玉州的汪一恺了。他现在不知道你在哪里,但只要你走出这个古镇,走到树林外面,他马上会出现在你面前。” 孟雨浑身打了个冷噤:“表哥!” 应少言又道:“他解决了你,也就给真真姐报了仇,然后再去做他的国王,更没有人能阻拦他。” 孟雨也不觉身上一凛:“表哥啊,那你的意思……” 应少言道:“真真姐已经教给我们对付汪一恺的办法,我们两个先试一下。以我们两个人的武功应该能逼出他使用邪功,那样就可以在转换的瞬间寻找机会杀了他。这样和他有没有吸光珠都没有关系了。而且他只面对我们两个的时候,不会擅用破坏力更大的吸光珠,因为每使一次他的身体都会被再摧毁一次,他会觉得用在我们两个人身上不值当。” 孟雨道:“表哥!你胆子太大了!当然我是不怕的,我只是不想让你一起去。但没有你,我自己就更没有把握。” 应少言道:“我不去我来干什么的?陪你逛景吗?就算你武功比我好也用不着这么托大。” 夜很深了,只隐约有一点星光。韦寒对孟雨道:“我来这里这些年,实在闲得无聊,古镇上差不多让我翻了个遍。其实我当年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但家里有钱却也有条件琢磨点古董金石书画什么的。这个镇子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所有人就都没了。直到我发现这个……” 他拿出一个黑黝黝的乌石匣子,打了开来。 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这是一块暗绿色石头,有半本书那么大,四四方方。对着月光看,才看到从石头中间发出莹碧色的光芒,通体是黄绿色透明的,只是里面有很多细小的黑色斑点,那些斑点似乎还在莹碧的微光中不断地浮动着。 孟雨和应少言都倒吸了一口气。孟雨已经决定半夜就和应少言出古镇。但他记得舅舅问过自己需要帮忙不要。虽然舅舅没有太高的武功,孟雨也想不出他能帮什么,但他毕竟对这古镇研究了二十年,而古镇的神秘也让孟无端觉得它不止是他们在与汪一恺对决之前的暂时栖身之所。他非常想知道古镇的秘密,而且隐隐觉得从中应该能有对自己未来行动有利的东西。 韦寒又将石头翻了过来:“你们看,这一面是石头的底部,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而我考证过,古镇的居民是一个和海西类似的小族,但远不如海西发达,他们应该也不知道那条秘径,所以和中原更没有太多联系。这个小族是没有自己文字的,但他们和大夏毗邻,所以使用大夏的文字。这块石头上的字却不是大夏文字,我也仔细研究了,石头其实和独山玉很类似,但却不是独山玉,从材质上来说是玉无疑,但它的原产地却既不在豫地,也不在本地。因此,这是一块外来的玉,上边有外来的文字,绝对不是古镇人自己制做的。” 应少言拿过这块玉,他也很喜欢研究些古文字,看了半天,对韦寒道:“舅舅,这个文字不像国朝周边的文字,而且笔划很少,又不是托物象形,倒更像随手记录什么东西。包括数字,物品,和名字。” 韦寒笑道:“少言公子,你果然很聪明博学啊。我倾力研究了这些年,终于破译出来,上面写的大概是:上天仅以此为信物,移力与你。天空、水、树木、顽石、人、动物皆可转化借力。灵石有灵,通灵则开。以天神??、??、??、??、??为证。师:??、??、??后边是他们所供奉的神的名字,就译不出来了,再后边应该是巫师的名字,也译不出了。” 第四八六章 惊天灵石 应少言道:“那舅舅肯定在其他地方也见过同一种文字,不然怎么推出前边的内容?后边神和巫师的名字推不出,应该是只出现过一次。” 韦寒道:“公子说得不错,”他拿起一根劈裂的树干,在火堆上点着燃成火把,然后带他们两人走过两道弯径,又攀援上山,进了一个岩洞,又不知转过几个弯,才举起火把。 孟雨和应少言一抬头,倏然一惊。那斑驳嶙峋的岩壁上,竟然密密麻麻全是和玉石底座上类似的字迹。只是他俩仍然全不认得。 韦寒道:“我就是在这儿发现的这些字,数了数有三四千之多。我在这里悉心推译,才好不容易将玉石底坐上文字的意思弄明白。” 孟雨道:“显见得这玉石是有神奇力量的,只是我们并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开启,有用没有用。” 韦寒道:“这玉石虽然是人造之物,却并不是从这个岩洞中发现的。我是在我后来的建茅屋旁边的溪水里摸鱼,翻起一块大石头,赫然发现了这块玉石。虽然说不清产地,但这块玉玉质非常好,应该是无价之宝。但中间多了那些黑点,价值就没有那么高了。但我研究出文字之后,又看到古镇的情景,我怀疑这块玉石是比古镇居民更久远的远方部族拥有,又被古镇居民视为神物。那外来之族或许正是想要这个东西,这块玉应该是保护他的人,紧急之间翻起小溪中的大石头,将它压在下面。” 韦寒摸摸头:“当然也许它只是块普通的玉石,但是挺值钱,没有特别意义。” 应少言拿起玉石:“不会的。如果只是值钱的宝物,不会刻下那些字。而且这块玉打磨得相当精细,刻字也很精美,应该是费了不少力气。而且你看,”他指着刻字的凹处道,“这里有些红色的已经石化的东西,应该是印泥的残迹,或许它有着玉玺一类东西有着同样的作用。但它有没有神力,还不好说,也许舅舅的推测是有道理的。” 孟雨道:“哎哎,不要显摆你有学问好吧,这个东西先要弄明白怎么用,再者最好能把神力转到我身上。这样我就成了天下第一,难道你要背着块这么沉的大石头去找汪一恺么?还有,那是我舅舅,不要乱叫好不好?” 韦寒忍不住笑了:“孟雨,你平时是不是就老欺负少言?” 孟雨愣了一下:“我有吗?” 韦寒道:“我是少将军救出来的,他的儿子自然也是我的恩人,你要好好待他啊!” 孟雨:“怎么舅舅您也误解我?我们家可连您外甥女都赔给他了,那可是国朝第一美女。” 韦寒笑笑:“你娘长得就美,所以爹爹最宠她。” 应少言却充耳不闻,他抱着这块绿莹莹的玉石,翻过来掉过去的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孟雨心想,表哥对妹妹虽然很疼爱,却从来没有娶到国朝第一美女的诚惶诚恐的稀罕样子,竟然还为了别的女子跑到海西,真是太可气了! 想到这儿孟雨阴阳怪气地说:“这石头看来确实是灵石,有人已经中邪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应少言胸前窜起火花,还发出爆裂声。他啊地一声。 孟雨吓坏了:“快扔掉灵石!” 他说着已经拔剑刺去,随即剑尖一挑。 谁知他的剑却像被巨大的吸力吸住,像是用力要夺走他手中的剑。 火花还在碰撞闪动,孟雨运起内力拼命握住剑,可他的剑却像完全失控了一样,就要从手中脱出。 这时,应少言向前栽了两步,却突然火花消失,应少言站稳了之后,惊奇地看着手中的灵石。 而吸走孟雨剑的那股力量,也霎时消失。两个人大喘一口气,互相对视一下,孟雨刚才觉得心都空了一下,刚缓过劲来,便对韦寒说:“舅舅,这灵石果然有古怪!” 他从应少言手中拿过灵石,左看右看,颠三倒四地看,灵石却一点也不给他面子,沉默得如一块真石头。 韦寒也不得其解:“这块石头我得了整二十年了,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还经常摩挲摩挲,从来都只是一块普通石头的样子,没有过这种激烈的反应啊?” 孟雨看着应少言:“表哥你有问题,你是不是黑山老妖转世,这石头是不是你的饭碗。” 应少言哭笑不得,韦寒也忍不住笑了:“果然你平时是欺负你表哥的。” 应少言伸过手:“我再看看那文字,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他刚一靠近孟雨,孟雨手中的灵石再次迸出火花,那股极大的吸力又出现了。孟雨像被无比巨大的力带着似的,竟然站不住往前倒了过去,他急忙试着运功抵挡,想看看这灵石到底有多大威力。结果刚一运功,自己的内力竟然被吸走。孟雨吓坏了,急忙停止运功。 孟雨停了一下,又靠近应少言,想看看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他到了应少言面前,刚一伸手,火花倏地再次迸现,他被崩出好远,赶紧叫了一声:“表哥,先扔掉灵石,再摘逆息牌!” 应少言也倏地明白了,急忙将灵石扔到地下,竟然在万般紧急的时候还万分爱惜地轻轻特意扔在湿润的泥土上,然后将逆息牌摘了下来。 他将逆息牌放在洞壁上的一个突起处,孟雨走过去,捡起灵石:“咱们先出去。” 他们来到洞外。天空黝黑,星光微弱。 孟雨将灵石拿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的摆弄,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灵石又沉默了,仿佛它自生下来那一天就是块普通的石头。 他将灵石递给应少言,应少言也摆弄一通,也没有任何现象发生。韦寒也接过去:“是呢,在我手里二十年,从来没显过灵呀?” 孟雨急忙跑进洞,将逆息牌拿了出来,他将逆息牌挂在胸前,又拿起灵石,但灵石也没给他多少面子,沉默着一副石头脸冲着他。 孟雨不甘心,拿着灵石上下翻弄,又往左摆,往右摆,往上举,往下拿。搞得应少言和韦寒不笑也得笑了。 也就在突然间,灵石又迸出火花,逆息牌也在孟雨胸前跳动,而且逆息牌渐渐向上飘起,拴在上边的红绳也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扯得直直的,如果没有绳子,就会被吸到灵石上。而孟雨却觉得自己的内力开始游走,顺着双臂向上走到胸前,又开始注入逆息牌。 “啊!”孟雨吓得叫了一声,将灵石扔到地上。 灵石再次沉默了。 孟雨叫起来:“必须和逆息牌找准角度和距离,灵石才会显灵!” 应少言心疼地将灵石捡起来,擦着上边的泥土:“你干嘛摔那么狠,缺角了怎么办?” 孟雨顾不得回他的话,又大叫一声:“我明白了!这个灵石确实有神秘力量,但必须有个钥匙一样的东西才能启动它。显然钥匙已经遗失,而逆息牌凑巧有了和钥匙类似的功效。” 第四八七章 仍要冒险 韦寒顿时激动不已:“这么说,我藏这个东西没白藏啦?” 孟雨一本正经地说:“舅舅,哪怕没有神力,这块灵石也很值钱啊,这么大块玉,玉质这么好,够您给四个表弟娶媳妇再嫁三个表妹了。” 韦寒噗地笑了,心想这个外甥真是太顽皮了。 孟雨看着应少言:“表哥,你打算拿这块灵石怎么办呢?我们背着去找汪一恺吗?到时候,灵石发威,谁知道是吸走汪一恺的内力,还是吸走咱俩的?或者三个人玉石俱焚怎么办?” 应少言道:“这个很好解决。” 孟雨一听,很是开心,但同时又微有不爽:难道表哥竟然比我聪明了?我解决不了的,他能解决? 应少言接着道:“灵石留给晴明散人研究,我们两个照原计划行动。” 孟雨一听:“什嘛?表哥你也太心疼我了!放着刚找到的大宝贝不用,你让我去用血肉搏啊?” 应少言道:“孟雨,我们没有时间了。你想,若是没有晴明散人,没有这块灵石,难道我们就不去对付汪一恺了吗?况且,真真姐已经告诉我们可以致胜的办法和汪一恺的软肋,再等下去,我怕他一急之下,将怒气撒到海西百姓身上。我们两个先去冲一下,就算我们两个有事,三大派和晴明散人的力量足够强,等散人搞清楚灵石的神力,一定能成功的。” 孟雨瞪着应少言:“你就从来不心疼我!孟家我可是独苗!” 应少言看着他,很委屈地说:“我家我也是啊。” 孟雨道:“可小雪马上就生了嘛,可我还是孤家寡人。” 应少言笑喷了:“得啦,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我把逆息牌也给道长留下,这是开启灵石的钥匙,没有是不行的。我觉得,”他想了一下,“我有预感,不用外力,我们两个也能战胜汪一恺。” 孟雨道:“行,表哥,你够狠。爹说你有大才是不错的,我祝你将来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韦寒又忍不住笑了,孟雨对他道:“舅舅,我们要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这段时间,您或者带舅母和表弟表妹们到大夏人多的地方住一段吧,我担心汪一恺很快会找到这里,你们一家也会被发现。” 韦寒犹豫了:“这可是我唯一的家啊,我虽然常出门做生意,但对在外面生活,仍然是不习惯。你舅母和表弟表妹们,更是从来没离开过这里。” 孟雨叹了口气:“舅舅,对不起。这次并不只是表哥来了这里,还有很多武林人士,未来肯定要爆发惨烈的大战,我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里的平静是一定要被打破的,安全最重要。您还是带全家先避一避,等这里的战斗结束了,我去大夏接您回来。” 韦寒很为难,但也知道他居住二十二年的世外桃源,马上要被世俗的暴力所打破,他愿意也得走,不愿意也得走。他经历过家破人亡,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 孟雨从包袱里把全部银子拿了出来,给了舅舅:“我若能活着,战事结束就去找您。我若不在了,舅舅有机会回西玉州,一定要去看看娘。” 韦寒急了:“不许胡说,你不会有事的,我在大夏等你就是。”应少言也把自己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韦寒不好意思要。孟雨道:“在这山里住着或许花不到太多的钱,出了门一刻没银子都不行,舅舅不要和外甥客气了,你们还是连夜就走吧。” 韦寒有几分不好意地接过银子,点点头,非常不放心地说:“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啊,舅舅盼着你们回来呢。” 孟雨此刻远离家人,只有这个失散多年的舅舅,他一时心里很难过,抱住舅舅:“舅舅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应少言将灵石交给了晴明散人,逆息牌却让了空拿着。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三大派之间很微妙,自己当然是最信任江姐姐,但从资历和威望来说,有些事必须要平衡关系。况且,了空是主动来帮忙,更要时刻尊敬。 晴明散人接过灵石,以他的见多识广,竟然叫了一声:“天啊!传说中的启天石!” 孟雨吓了一跳:“启天石?它能把天打开?太神了吧……” 晴明散人忙解释:“启天石的意思,不是将天开启,那是盘古做的事情。是启天之力,就是能将它周围的力启出来,当然指的是内力。” 孟雨道:“是啊,刚才就妄图把我的内力吸走,可是真贪呢!” 晴明散人道:“贫道抓紧研究。怎么,孟雨,你和少言商量好了吗?” 孟雨悻悻地:“还商量什么?表哥不心疼我的性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表哥还把保命的逆息牌也留下,您和了空大事赶紧研究。也是,那是开启灵石的钥匙,不留下来怎么研究呢?” 晴明散人看着孟雨笑了笑:“孟雨,少将军的这个计划确实充满了危险,或者你们再耐心等上一两天,贫道和了空大师很快把开启灵石的办法找出来。” 孟雨赶紧摇手:“道长,千万不要!难道我孟雨就没有表哥有胆识吗?我只是觉得他这么着急别有原因罢了。” 应少言脸又红了:“我是没有你聪明,但我做任何事都和在战场上一样,有冒险的机会何不试一试。” 晴明散人又笑了:“孟雨,你嘴巴不要太厉害。你既然要去面对凶险,为什么不问贫道笑笑怎么样了,对她一句也不提呢?” 孟雨脸上没有表情,只淡淡地说:“她已经和我退亲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提?” 晴明散人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可捉摸:“可是你前阵还托贫道给她带了东西。” 孟雨一时无语,半晌才道:“也许这一去就是死呢,先能活着回来再说其他吧。”江绿萍看着孟雨,一时有些心痛。她确实对红尘不再留恋,惟有对孟雨却是愧疚到心里的。她只能暗暗祝福他安全归来,能和笑笑有个好的结局。 离开大家,孟雨突然道:“表哥。” 应少言吓了一跳:“做什么?” 孟雨眼着应少言:“表哥,你一定要我们两个先去,其实是怕万一大家一起去对付汪一恺,你很难控制局面,完成真真姐对你的托付,对不对?” 应少言苦笑了一下:“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你?” 孟雨笑了一下:“表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江姐姐和了空大师,都和汪一恺有血仇,晴明散人和我师父交情匪浅,也不会饶了他。不过我也相信表哥的预感,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就能够战胜他。只是,” 应少言看出孟雨有什么话想说:“孟雨,我知道我对小雪照顾得不周到,让你不高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孟雨无奈地笑了一下:“谁的人生不是难得两全呢。只是我看真真姐平时和你也没有特别交情,可她就是那么信任你。大家都知道你是个讲信义的人,也许过于讲信义了,才疏忽了自己的亲人。” 应少言一时无语,半晌才说:“汪老伯父和真真姐是一直照顾我们母子的人,我们也是并肩与北燕作过战的。他于我而言,是个罪恶的长辈,我只想让他死得不太凄惨。真真姐虽然和我话不多,但我知道她心里对我好,不然我也学不到爹爹的剑法。” 他停了一下,又对孟雨道:“我知道,你和姑父姑姑都对我不满意,我也确实是个哪方面都不成气的人。但我最难过的,是小雪不嫌弃我,待我这么好,我却没有好好回报她,让她难过是我这辈子最负罪的事,可有时真是无法选择。” 孟雨叹了口气,他最担心的,是如果这次应少言回不去,孟雪一定会心里憋着一股气,永远无法排解。 第四八八章 瞬间 孟雨道:“表哥说的都对,但不要忘记了,你能活着回去,才有可能去回报小雪。汪一恺是个无比强大,无比残忍的敌人。表哥你一定不要只顾善良,要珍惜自己的性命。” 他抓住应少言的肩膀:“表哥,你的命比我的命重要,因为你不在了,会欠小雪一个解释,她会郁闷一生的。但是,我们两个人,都不能未求生,先求死。我们必定要战胜汪一恺,我们两个人,都要活着。” 应少言看着孟雨,眼里晶莹闪动,半天才嗯了一声。 孟雨松开手,却出奇不意地打了他一拳:“肉死了你!” 应少言噗地笑了:“可你是独苗,还没成亲,我还是会冲到你前面的。” 孟雨想了想,又打了他一拳:“讨厌,两个都得活着!” 仍然暗的夜。 “你们两个人果然胆大。”汪一恺盯着孟雨。 他花白的头发,仍然别着刀。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也没有变成邪恶大奸人披头散发的样子,仍然是从前和义庄那个和蔼而又武功高强的老人。 孟雨也盯着汪一恺:“汪老伯,十几天前,我们仍然是惺惺相惜的一对忘年交,您把逆息牌也留给了我。可是今天呢?我们是不是互相迫不及待地想将对方千刀万剐?” 汪一恺鹰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又倏然暗灭了:“真真死了,她有什么必死的罪吗?孟雨,我从前小看了你,今天,就更不会对你有半分容情。”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像刀一样,就像他腰间挎的那把刀。表面上看,他仍然是一副和义庄领袖的风范,然而他的人早已变得让他最亲近的人都不认识,更不齿了。 孟雨的眼睛也如冰一般冷:“我对真真姐很内疚,我不尽人情,才让她觉得走投无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哽噎了,一直以来,他因为倔强,却没有对汪真真的死说过太多认错的话,虽然他心里已经后悔了一千一万遍。此刻,他面对他最痛恨的敌人,也是真真姐的父亲,他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万万不该做的事情。 孟雨接着说:“但真真姐是因为我孟雨而死的吗?我却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她难道不是因为汪老伯你的所作所为才死的!她临死前说的是‘生无可恋’!” 汪一恺浑身抖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女儿竟然真的就下了决心离开这个世界。是的,他是女儿最后的依靠,他为了自己的欲望,终于将女儿逼到了死路。然而,不正是因为女儿都死了,他才更加必须将这个国王的位子抢到手,才能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少一点遗憾么! 孟雨冷冷地看着汪一恺:“你在刀盟如何作恶,如何助纣为虐,真真姐也都对我坦白了。但是,张大谦是你的同伙,可他死在刀下都没有供出你!你若真当上了海西国王,那个国王位子是否能让你觉得生有可恋?” 汪一恺死死地盯着孟雨,孟雨继续冷冷地说:“你在我眼前暗杀了花儿,现在却强迫沙不该替你管理海西百姓,你这样的人,真的有德当一个国王吗?那只是一个位置而已,不是你青史留名的保证!” 汪一恺却不回答。事实上他也无须回答,没有人能阻止他,甚至女儿的生命都不足以阻止他。他从腰间拔出刀:“孟雨,你在双凤山庄领教过我的刀法,听说你武功很有进境,我今天就再领教一下。” 他又看看应少言:“少言,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成长的那一段时间,遇到的每一个不幸都牵着我的心。当然,你在西玉州城外护着孟雨的时候,我一刀伤了你,但如果当时我手下没有分寸,你也不能今天站到我面前。” 应少言看着汪一恺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在风中飘荡,想着真真姐临死前的情形,他的心有如被什么人攥住一般的痛:“汪伯父,真真姐天天去路口等着您回来,直到她知道了您做的事情,才……” 汪一恺的脸抽动了一下,这个世界,也只有这个女儿是他最牵挂的。 应少言也说不下去了,不仅是汪真真死的那么惨,而汪一恺确实是他年幼无依无靠时,给过他最大温暖的长者。仅仅几年前,他们还在并肩作战,可今天…… “汪老伯父,到了此刻,少言真的没有其他话可以说。真真姐知道我会来,也对我有过嘱托,我们阵营已分,就都为自己的信念和目标而战。然而少言是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还有,虽然希望很小,我真的劝您能幡然醒悟。” 汪一恺冷笑一声:“我杀了那么多人,谁能原谅我?真真让你们逼死了,我又能原谅谁?这么多年我与朝廷和官府打交道,什么黑暗龌龊的事没见过!我早就不求公平,只求我的目的能达到,一辈子为自己做件事情,做到极致罢了。” 他冷笑着看着应少言:“少言,我与你是没有仇怨的,你为何也跟了孟雨过来?” 应少言对汪一恺从来都是敬重,甚至是敬畏的。没有他,他和他的母亲这二十多年就少了多少庇护。然而他不能说他正是为了这一点,也是为了真真的嘱托而来的。 他慢慢地说:“汪老伯,你杀了国朝那么多正派的人,而少言是国朝军队的一员,又怎么能说我们没有仇怨?” 汪一恺冷冷一笑:“果然很像你父亲,大道理讲得比谁都好。” 他话音未落,刀已在手:“既如此,我便不会对你容情。更饶不了那个逼死了真真的小兔崽子孟雨。” 孟雨和应少言都很紧张,孟雨对应少言道:“要你不要来,就是不听!看,人家不会对你容情吧?” 应少言也不理他,只是拔出剑,默默站在他旁边。 孟雨没有拔剑,只是看着汪一恺:“汪老伯父,您没有把刀盟的人都带来吗?” 汪一恺冷笑一声:“你不也没把所有人都带来?你以为武林高手的决战,就是群殴吗?你应该为带了你表哥来而羞愧,我根本没有想杀他的,现在不得不连他一起杀。” 孟雨冷笑一声:“您能饶得了谁?萧梦时死了之后,哪个挡了你的道,你都不会放过。” 汪一恺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孟雨:“你说的不对。如果我不饶你,会把逆息牌给你吗?饶是我汪一恺无情,你却是没受伤害反被保护然后还狼心狗肺的那一个。” 虽然口气很硬,孟雨心里一直在防着汪一恺动作。岂料汪一恺说到逆息牌,孟雨陡然惊了般地想起,北燕那个破败的小客栈,喝着劣质烈酒的须发斑白的孱弱老人,将逆息牌放在自己手心里,然后摇摇晃晃消失在漫天黄沙之中。 孟雨一时心思真的被分散了。应少言突然叫了一声“小心!”已经一剑架出,只听“镗!”的一声,汪一恺说的时候已经出刀,他的刀形同鬼魅,快得不可思议。而嘲笑了半天表哥的孟雨竟然在发愣,真的陷入了回忆和冥想当中,应少言来不及提醒他,只能一边出剑架汪一恺的刀,一边冲孟雨大喊一声。 孟雨这才突然醒悟。而汪一恺的那一刀,早用满了力量,他是不会给敌人留机会的。应少言的剑被汪一恺一刀就格飞了。孟雨醒悟过来,急忙拔剑向汪一恺刺去。 汪一恺用刀架住孟雨的镔铁剑,深遂的眸子盯着孟雨:“哈哈,小东西,你修行差得远呢!”孟雨一剑将汪一恺的刀推了出去:“你今天有多大本事,孟雨真的想领教领教。” 汪一恺竟然被孟雨一剑推出,向后跌了几步。而应少言被汪一恺那一刀震得剑脱了手,而且从肩膀到手指尖都是麻的,一时手臂好像废掉一样不能动弹。他却顾不得胳膊不能动,纵身扑过去捡自己的剑。他知道汪一恺的功力现在和孟雨不相上下,又有自己在,心中是十分忌惮的。刚才他故意和孟雨说话还提起逆息牌,就是要让孟雨内疚分散他的注意力,那一刀又快又没有声息,显然就是想将孟雨一下解决掉。 应少言不得不惊于汪一恺的经验老道,孟雨确实太嫩了。他捡起自己的剑,急忙返身来帮孟雨。孟雨却感觉到了汪一恺速度、力量和莫测的招式之后的虚弱,他又一剑逼过去。 汪一恺的刀反手转回来,孟雨突然发现个奇怪的现象,汪一恺的刀招与招之间竟然没有明显的换招,似乎每一招都是上一招的延续。而应少言也已经提剑又加入对阵,只不过他现在完全避免和汪一恺的刀相碰,以免剑再脱手。 三个人围战在一起,这时已经是后半夜,启明星缓缓升起。除了天上的微弱星光和刀剑的毫光,仍然是漆黑一片。 应少言一反平时的快速而凶猛的剑式,而是始终在不断补孟雨的空档,同时再也不让自己的剑挂上汪一恺的刀。表兄弟两个人很少有机会一起练功,也很少合作对敌,但此刻竟然很默契。尤其是,汪真真对应少言叮嘱,而应正云又和孟雨在兀鹫峰上对决之后,两个人都注意压住汪一恺的刀,而且剑速要快,要带上力量,而且招式不断在变,从不同角度近距离的向汪一恺攻击,一剑紧似一剑,不让他有半点喘息的机会,更不要让他有使出内力的机会。孟雨记得当初在双凤山庄的时候,和汪一恺打了很久,才感觉到他气息沉重,脚下变得迟缓而笨重。眼下,他的身体应该比那时又衰弱很多,可他既已修成邪功,他的武功就会变得莫测,所以孟雨和应少言尽力压住他,不让他使出内力而不断消耗他的体力,等待着他不得已使出邪功前那一瞬。 不知打了多久,天空竟然有一些微亮了,曙光在天边露出了一线光亮,并且那一线明亮在渐渐变宽,渐渐变得更加明亮。朝阳正从那黑暗的缝隙中渐渐挣脱出来。 孟雨和应少言渐渐感到汪一恺似乎开始体力在下降了,但他俩不敢肯定,仍然相互配合着不断消耗他的体力。汪一恺的步伐变得沉重,刀虽然仍然挥得大开大合,带着风声,却似乎慢了下来。而孟雨和应少言仍然一招紧似一招。 眼看不知道又多少招过去,孟雨感觉和汪一恺简直过了有大几百招。而汪一恺体力不支之后,却也打了一百多招。眼看天要大亮,孟雨想到古镇当中的同伴,如果不赶紧让这一场对战见分晓,那他必要赶紧回去商量其他的对策,尤其晴明散人对付子母吸光珠的办法。 突然汪一恺脚下绊了一下,孟雨突然手中剑缓了一下。 应少言明白,孟雨是在给快要坚持不住的汪一恺爆发邪功内力的机会,以捕捉那一瞬间功力最弱的时刻。 汪一恺脚下一绊,他硬生生收住脚,稳住身形式的同时,突然感到孟雨奇怪的没有跟上来。他没有半点迟疑和缓冲,就是收住身形的同时,气往下一沉,聚起了浑身内力。 孟雨叫了一声“上!” 他和应少言双双跃起,剑出如虹向汪一恺击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汪一恺聚起全部内力,竟然只用了孟雨在兀鹫峰上聚起内力的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 孟雨和应少言的剑虽然快,却仍然迟了一瞬。 汪一恺的内力已经聚了起来,他聚起内力的同时,猛吼一声,将手中的刀扔了! 孟雨的剑速比应少言快,他还冲在应少言的前边。但应少言却先感到了汪一恺的变化,吃惊地张大了嘴,此时孟雨的剑已经击到汪一恺胸前。 然而,确确实实的,他们两个人已经错过了击败汪一恺的机会。 汪一恺双手一分,孟雨的镔铁剑被他的掌风已经崩飞了。应少言也再握不住自己的剑。孟雨只得临时变招,硬生生接住了汪一恺的掌。 好在汪一恺是刚刚聚起内力,强大的内力还没有灌注到掌上。而孟雨已经感觉到了压力,他的眼睛和汪一恺面对面很近地凝视着,渐渐感觉到自己吃不住劲了。 第四八九章 海西王后 应少言一看不好,急忙将掌按到孟雨的肩上。 他的内力一向就不如剑法,更和孟雨,汪一恺是没法相比的,但是孟雨却突然明白应少言为什么没有去袭击汪一恺,却将掌按到自己的肩上。他只感觉到自己从肩膀到内脏都开始发热,应少言已经将自己的内力在徐徐输送给他。虽然这跟汪一恺骤然聚起的邪功内力没办法相比,但却趁着汪一恺还没有完全聚集内力的时候,一下将孟雨的内力增强了,让孟雨又能跟汪一恺抗衡了短暂的时间。 很快,应少言的内力已经输送光了,孟雨控制不住自己的内息,一下将应少言崩了出去。应少言的身体一下飞出去,摔在地上。 而孟雨却感到汪一恺的内力仍然在不断凝聚,应少言输给自己的那些内力和自己的内力加在一起也快要不能抵御了。 孟雨觉得自己的视线都模糊了,他眼前的汪一恺的五官也开始模糊。汪一恺看出孟雨快要不行了,甚至眼神都开始散淡。 应少言摔在地上,摇摇晃晃了半天却起不来。他觉得双腿双臂都像棉花一样软,一时他害怕地想,自己的武功是不是丢了?他再也聚不起内力,就又摇摇晃晃地去拿自己的剑。 这时突然不远的地方一个清婉柔媚却又果断的声音道:“汪一恺,你放开孟雨!我带着海西国的碧玉权杖来了,你放手,否则我就碎了权杖!” 汪一恺一听,又看了一眼孟雨,他从孟雨的眼神和加在自己掌上的内力知道,孟雨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 他冷笑一声,轻轻向前一推,孟雨像个面袋子一样摔在地下。汪一恺这才徐徐收了手,转身道:“国相大人吗?你说话可不行,你让王后出来。” 孟雨像一堆东西一样趴在地上,他脑子里模糊地想:“是朱妙来了吗?朱妙……” 应少言听到汪一恺要王后出来,不由大叫一声:“不要出来!” 那个声音清脆的女子道:“汪一恺,你们不得加害他们两人!” 汪一恺冷冷笑着:“国相,要你家王后出来,不要跟我玩花样。我可和她是老熟人。” 微微耸起的翠绿山坡之后,一个披着织银线斗篷的女子缓缓转出来,徐徐走了过来。她素服显然是为了自己的夫君,海西国王在服丧。 汪一恺一愣之下,竟然有些惭愧之意。 那个女子淡淡地说:“汪老伯,想不到是您这个老前辈,我们大家都曾经那么敬重的人,杀了我的大哥和我的丈夫。” 应少言已经捡起了自己的剑,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萧点秀。他惊道:“点秀,你为什么要出来!” 萧点秀看了他一眼,眼中竟然都是怒气:“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为什么要来海西!”应少言摇晃了一下,他的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萧点秀气得不行,声音都在颤:“你就是从来都分不清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应少言一时无语。萧点秀做了王后,还是脱不了从前那个脾气暴烈的样子。这才是他熟悉的点秀。他来帮她,确实无疑给自己的未来添了好大的麻烦。 萧点秀转向汪一恺:“汪老伯,海西国权力的象征,碧玉权杖就在国相手里。点秀不需要他,我现在跟你走,国相拿着权杖。两日之后,我将王位让于你,也让你心愿得偿。” 汪一恺看着萧点秀:“点秀,我在你面前确实应该惭愧。然而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任是谁也欲罢不能了。如果有可能,我不会害你大哥,也不会杀你丈夫,然而事已至此,你必须要将海西合法地传让给我,我不会害你和你的孩子。但是,” 他看了一眼孟雨:“我知道你和应少言的关系,可以放过他。但是孟雨,今天我必须杀了他。他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我对他发了仁慈之心,他却逼死我女儿,你也不能让我饶了他!” 孟雨的意识仍然模模糊糊,他身体里所有的气都在乱窜,应少言已经恢复了一点体力,急忙过去护住他:“汪一恺,你不许动我表弟,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汪一恺看着应少言,突然哈哈大笑:“你还是看看自己的内力去哪儿了吧。你现在不要说武功,你连剑都提不起来。” 应少言顿时无语,只能用身体挡着孟雨,而孟雨的身体仍然控制不住的剧烈抽搐。 萧点秀却像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盯着汪一恺,很平静地说:“汪老伯,我已经说过,他们两个你都不能伤害。或者,你可以把我们所有的人都杀了,也可以拿到权杖。” 汪一恺一怔。 萧点秀继续说道:“汪老伯,您已经占了海西,想当国王,那是随时的事情。甚至,您现在不已经是国王了吗?但您要一个合法的身份,如果您一定要害孟雨,这把权杖点秀只能把它摔碎。点秀身上,也还有一把短剑,那传承了几百年的海西王位更迭的律例,在您这里就断掉了。您只是个强占者,而不是真正的海西国王。” 汪一恺一怔之下,冷笑两声:“看不出你这个毛丫头还有点胆识,看在你死去的大哥面上,我今天饶了孟雨。不过要看他命大不大,若是我当上国王,他还在旁边讨厌,就不要怪我汪一恺食言了。” 萧点秀微笑一下:“如此,汪老伯,我这就跟您去。让少言带孟雨回去,您就不得阻拦了。” 朱妙急忙拦住萧点秀:“王后,让我带着权杖和他去吧,您可不能……”萧点秀摇了摇手:“答应了,就要做到。我虽然从来没有以这个王后的名头为意,但毕竟我就是王后,真正的王后。”应少言大叫一声:“点秀!你不要跟他走!” 他一着急,声音大的自己都觉得可怕。 可就在他大吼出这句的同时,那个趴在地上,似乎动都不能动的孟雨,突然身体飞起,闪电一般地纵身扑向汪一恺,汪一恺没有准备,看到孟雨扑过来才急忙转身迎上孟雨的双掌。可孟雨和他双掌相击,汪一恺竟然一下就被弹出去了。 第四九0章 一击绝杀 原来孟雨的速度太快,而汪一恺刚才用过邪功之后,内息已散。原来他不仅在耗光体力之后向邪功转换的时候是最薄弱的时候,而且使用了邪功之后如果说话也会伤到元气。他始终认为自己已经将孟雨击到半死,竟然松懈了警惕,还跟萧点秀说了很多话,彻底伤了元气。 但即使如此,孟雨本来已经被他伤到内息,应该是没有办法再攻击的,但孟雨没想到的是,应少言本来就不是内息高手,他匆匆将自己的内力输给孟雨之后,那股内息不仅不够强,而且在孟雨体内乱窜。但是孟雨和汪一恺继续对掌之后,不想汪一恺已经用上邪功,而邪功的功力却将他体内的内力加上应少言乱七八糟输给他的内力重新调整了一遍。他趴在地上,开始时浑身发软,眼睛都看不清楚东西,只是依稀听着萧点秀和汪一恺在说话,说的话他也是时而明白,时而糊涂。但是渐渐的,他觉得体内似乎开始发热,而且热力越来越往外散发,烧得他很想跳起来打人。 他又蛰伏了一会儿,当萧点秀要跟汪一恺走的时候,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既然这股力量已经烧得他趴不住了,为什么不去打那个凶残得令人发指的糟老头子。他纵身飞起,一掌击向汪一恺。 汪一恺大吃一惊,起身飞扑过来再次将双掌迎上来。这时汪一恺才感觉到孟雨强烈的掌气,和刚才完全不可以同日而语,他只能奋力迎上,来不及考虑后果会怎么样。 而萧点秀和汪一恺离得很近,汪一恺的掌风已经如刀割般滑过她的脸,她的身体站立不住,向一旁跌去,朱妙吓得尖叫一声,急忙抓住萧点秀,又用身子挡在她前面。应少言也大喊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过去,将萧点秀和朱妙都挡在身后。汪一恺的掌气无情地击在应少言身上,他身体摇晃着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而同时,孟雨的掌已经和汪一恺对上,孟雨只觉得身体里的热力全部集中在手掌上,又注入到汪一恺的掌上,他心里顿时有几分不相信的惊喜。汪一恺有点站立不住了,孟雨半刻不停,马上加快运气在掌上,他的掌倏然变得像烧红色的铁,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掌,结结实实地击在汪一恺的胸前。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七八个执着明晃晃钢刀的蒙面人扑了出来,汪一恺扑通倒在了地上,孟雨也收回了掌。汪一恺脸像死人一样白,他勉强从地上抬起身,用尽最后力气不相信似地看着孟雨:“孟雨,谁告诉你那个时候袭击我的?” 孟雨愣了一下,竟然没过脑子便答道:“你大概知道晴明散人是什么人。” 汪一恺点点头,喘着气道:“任智理,我是他的克星,他也是我的克星。”说罢,这个诡异无比的易容人,倒了下去,彻底死掉了。想不到他的身体,竟然突然间收缩皱了起来,抽到比原来竟然小了一半。原本高大的他,成了一个干枯的瘦小干尸。 那些刀盟的杀手,一看汪一恺死了,倒一时愣住了。虽然他们个个刀法高强,却本是因为钱而听命于皇后或汪一恺的,此时突然变得群龙无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个蒙面刀手,将蒙面的黑布一撕,竟然是那个残忍又可笑的刀盟高手李忠义。他将手中弯刀一挥:“汪老前辈被孟雨杀死了,都抄刀出来,给他报仇!” 此时应少言已经完全聚不起力量,而朱妙还要保护萧点秀。孟雨新增的可怕内力,他自己感觉到还没有能够完全驾驭,更不能得心应手。但他毫不犹豫地纵身飞扑过去,从地上抓起镔铁剑,翻身回扑过来,面对面地和这些刀盟的狠毒杀手对峙。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顶住,那么萧点秀和表哥、朱妙,都是非常危险的。 就在这最凶险无比的时刻,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一个大和尚从天而降,穿着粗布衣,手里举着刀,砰地落在地上,真真扎实,差点扎到地里去。孟雨一看,惊喜交集,竟然是慧海,看起来平日那十几张饼不是白吃的,赶来救场也最快。 果然,了空和晴明散人等众人都赶来了。江绿萍只略微一看形势,聪明的她急忙先去护住了萧点秀和应少言。萧点秀急忙问倒在地上的应少言:“少言,你怎么样了?”应少言一股气顶到胸口,脸色惨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江绿萍急忙要给他过气,应少言这才挣扎着说了一句:“姐姐,不用了,我已经没有武功了。” 江绿萍吓了一跳,萧点秀的眼泪已经掉出来了:“你这个糊涂虫,谁让你来的!” 应少言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她摇摇头. 萧点秀的眼泪不断地滴下来。 江绿萍急忙将应少言搀起来,和朱妙一起扶着他,也保护着萧点秀躲到安全的地方。这时刀盟的人已经和了空、晴明散人为首的几大派高手对战,一时间场面激烈,刀光剑影。候灵闪和阿怡也及时赶来了,挥着刀剑投入厮杀。 几个回合之下,刀盟立处下风。孟雨仍然不能控制自己的内息,他将自己那不可知的内力收住,挥起镔铁剑厮杀起来,他觉得还是这样打比较痛快。谁知那个李忠义,喊了半天替汪老前辈报仇,却虚晃几下,拉了一个蒙面人就施起轻功跑掉了。 孟雨正在对付其他刀盟高手,分不开身,只能对孙锋道:“李忠义带走的,一定是静仪,我不会放过他们两个。” 孙锋点点头:“她一样是孙家的败类。就让刀盟尝尝真正的无极刀吧!” 战斗进行得很快,这次武林豪杰们再也不发不必要的善心,将所有刀盟杀手全部消灭,除了李忠义和静仪,全都没有逃出去。 晴明散人道:“无量天尊,贫道也是多年没有杀人了。” 孟雨对晴明散人道:“本以为一定要等到道长拿灵石来,才能真正消灭汪一恺,想不到……” 晴明散人看着孟雨:“你不想告诉汪一恺是谁透露给你他的弱点在哪,也不要给我栽赃好吗?你这个小子还真是太鬼,不留神就着了你的道。” 孟雨道:“哎,这里只有道长能撑得起这个罪名,是的啊?” 晴明散人忍不住笑了,从身后拿出那块灵石,他将灵石放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上,然后手按在灵石上,将内力注进灵石,只见火烟吃吃冒起,灵石发出强烈的莹碧色光芒,耀人双目,不一时又熄灭了。 第四九一章 赴大漠与回京城 晴明散人拿起灵石,奇异的是,那玉石中间散落的星星黑点,已经全都没有了,这不就是一块晶莹透剔,碧绿温润,没有一点点杂质的无上美玉。 晴明散人微笑着说:“这块灵石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神力了,它的巨大力量就是从那些黑点中迸发出来的。现在黑点没有了,灵石的力量也就没有了,但本身也去掉了杂质,成了一块真正的无价之宝。” 他将灵石交给孟雨:“你把他还给你舅舅吧,这是一件真正的质地纯净的美玉,不比和氏壁差,而且更是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古董。” 孟雨接过来,端祥了一下:“道长,灵石的力量,您说破就破了,您可真舍得。” 晴明散人道:“若是像那吸光珠一样,留下不也是害人。”孟雨却并不再跟大家客气,他心里的复仇火焰因为杀死了汪一恺,反而燃得更高了,那个令人恶心的李忠义,他一定要追上去杀掉他。 “道长,了空大师,各位,孟雨谢过大家了。海西国的事情,拜托各位帮忙处理好,我表哥也拜托各位照顾。” 大家都惊奇地望着他。 孟雨继续说道:“汪一恺,也请帮忙将他安葬了吧。” 候灵闪道:“孟雨,你干吗?像安排后事似的?” 他说完,又打了自己了一下:“我这个乌鸦嘴!” 孟雨笑笑:“猴子,求你留下来,和朱妙,沙不该一起帮王后处理海西的国事。还有,” 他看着候灵闪:“喜欢海西美女,就多留一阵好不好,江战不在了。海西那么弱小,候爷留在这里会比当神偷更有意义。” 候灵闪切了一声:“候爷留在这里,难道是为了美女吗?” 萧点秀竟然微笑了一下:“候爷是海西的护国大将军,他留在这里不是为了美女,海西美女却都真心崇敬他呢。” 候灵闪又不好意思了:“王后不要这么夸人家嘛,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孟雨也噗地一声笑了:“候爷是最无私的,在候爷面前,孟雨也自愧不如呢!”看到江绿萍默默地站在旁边,孟雨走到她面前,将灵石双手奉给江绿萍。 江绿萍吓了一跳,睁大眼睛:“孟雨,为什么给我?” 孟雨好看的黑眼睛看着她:“静明掌门,表哥的伤不轻,孟雨知道青虹派事情多,掌门不可能留在这里很长时间。请您帮忙送表哥到国朝境内,这块灵石请交给我舅舅。” 候灵闪瞪大眼睛:“孟雨,你让别人干这干那,你要去哪儿?” 孟雨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李忠义和静仪跑了,他们两个人杀了郭世超,我就是追到天边,也要杀了他们。” 江绿萍瞪大眼睛,她心中又有泪在滴。江战死了,她根本来不及悲痛,现在处理了海西的事情,又必须回去帮助受伤的师父,她也知道自己的能力还杀不了李忠义和静仪。可让孟雨独自去大漠面对这两个可怕的刀盟杀手,替自己的未婚夫报仇,她又如何忍心,如何能放得下他。她瞪大秀美的眼睛:“孟雨,你一个人……” 孟雨道:“姐姐,”他似乎又忘了用掌门来称呼,“青虹派的事情打理好,孟雨谢谢你。” 江绿萍愣怔了一下,心里明白:“孟雨,姐姐明白,你自己也要小心。” 孟雨又对晴明散人道:“道长,吸光珠再也不存在了,灵石也没有法力了,但愿以后世界上再也不需要这些东西。” 随后,他向晴明散人、了空施礼致谢。又向慧海、静顺、孙锋和阿怡告别。这才对应少言道:“表哥,我走了,你一定赶紧回京城,小雪在等着你。” 应少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经彻底废掉了。他虽然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丝毫不后悔,但是这种时候和孟雨告别,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只是萧点秀终于安全了,而汪一恺也死得其所。自己的目的都达到了,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无比惨痛,眼下他什么也不敢细想,只想赶紧回到京城,去见自己快要临盆的妻子。 孟雨一时也无语:“表哥,你的内力都在孟雨身体里了。表哥多热爱武功孟雨知道,只是以表哥的才能,没有武功一样可以是英雄。” 他将逆息牌给表哥挂在胸前:“表哥,你以后没有内力,这块牌子用不上了。但这是舅舅的东西,本来就应该留给你。”他说罢,按了一下应少言的肩膀,站起身。 转身的一瞬间,他看到朱妙扶着王后,美丽的眼睛却在看着他。他微笑了一下,就提着镔铁剑走了,给美丽的女国相留下无尽的怅惘。 萧点秀也不再看应少言,只是对江绿萍道:“姐姐,少言的伤好重,大漠遥远,辛苦姐姐照顾好他。” 江绿萍心里也很难过,自己都没有时间去想江战的事情,她也没有时间在海西耽搁安慰萧点秀。她点点头:“点秀,你放心好了,少言也和我的亲弟弟一样。只是姐姐实在不能留下来照顾你,孩子快出生了,是江战生命的延续,也是你未来的安慰,你可得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萧点秀抱着江绿萍,顿时伤心地哭起来。未来只有她自己了,还要照顾幼小的孩子,还有海西这样一个虽然小,却责任重大的国家。但她心里的种种苦楚,最终也要她自己来勇敢承担。但她终究是个坚强乐观的人,和江战在一起的短短幸福时光,也让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今后的一切。半晌,她止住眼泪,松开江绿萍,向武林前辈和英雄们施礼致谢,众人也急忙向王后行礼,然后她终于看了一眼应少眼,两人也只能无语相视。她向朱妙示意,朱妙和阿怡就扶着萧点秀先离开了。 而应少言也知道,他与她的纠结又告一个结束,除非她再遇到危险,他们不会见面了。 江绿萍果然不负孟雨的托付,将灵石交给了韦寒。看他一大家子人搬到新的地方,生活也很困窘,便将自己带的银子也留下大半,告诉他孟雨另有任务,而应少言身受重伤,约好之后大家联系。韦寒依依不舍地和应少言告了别,心里也很挂念孟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一路上应少言勉强骑着马,经常坐不住要从马上摔下来。了空和孙锋因为也要回河东,都陪着他一起走。了空给应少言诊视了一下,心里暗惊。他不仅武功全部废掉,而且身体也被毁得很严重,已经伤到了内脏,这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后半生说不好都要疾病缠身了。了空心里很难受,想当初应少言为飞云寺施药捐银子,又建议他在山下修下院。他心里觉得这个青年,又善良又聪明,真是个可以成为知己的人。现在几个月过去,竟然一身武功被废,和残疾人差不多了。 第四九二章 如何相见 出了大夏境内进入国朝,江绿萍急于要回青虹派,妙常师太的毒伤还在不断复发。但她又放心不下应少言,好在孙锋已经紧急调了自己的二庄主王一凡和另一个弟子,嘱咐他们将应少言送到京城。了空也在国朝境内为应少言配了路上服用的药,只是心里叹息:好好的一个武功出众的青年,已经被毁掉了。但想想这次国朝蔓延大半个国土的战争,死去的又何止千千万万,悲剧又何止他一个。 看到应少言走远了。江绿萍对了空和孙锋道:“谢谢二位掌门,静明也告辞了。”了空微笑了一下:“静明掌门,孟雨的心从来是不小的。不过他的想法也很有道理,眼前仍是乱世,三大派强强联合,比互相消耗重要的多。” 江绿萍微笑道:“那要多谢了空大师审时度势,而且看得静明比要远得多。青虹派必当与飞云寺和无极山庄同仇敌忾。” 孙锋道:“三大派不同心,刀盟也不可能铲除。希望今后河东能够太平。只可惜我们都有要事在身,还要有人照顾海西的事情,没有办法分身去帮孟雨。我老有点不放心这小子。” 了空笑道:“我倒是特别相信这小子。” 江绿萍微笑了一下,心里却越发焦急如焚,孟雨啊孟雨,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啊。 京城。孟公府。 孟雨和应少言离开西玉州,孟定国再也不放心家里了。他顾不得自己和夫人卿卿我我,让应秀灵赶紧回到京城。因为海西这一去,至少两个月,自己又在西玉州处理战事之后的各种事务,不可能马上回到京城,小雪只有苏绮云照顾实在不放心。而且应少言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孟雪就更令人担心了。毕竟她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娇怯怯的,若是快临盆了受到刺激,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应少言伤越来越重,回京的路上虽然归心似箭,却不得不慢慢走。但他坚持不肯坐马车,他不相信自己的武功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一定倔强地骑着自己那匹白马。不想半路上,江绿萍派人追了上来,告诉他,孟雨追赶李忠义和静仪,一直追到茫茫戈壁上,双方应该是发生了激烈的战斗。而后却遇到了沙尘暴,她派人赶过去的时候,正遇到笑笑也和晴明散人刚刚赶到,大家一起深入戈壁,发现了李忠义和静仪的尸体,还有孟雨的镔铁剑,而孟雨却不知去向。 笑笑哭着将那把剑拿走了,她在想孟雨哥哥真的没有了吗?或许她未来只能看着这把剑去回想孟雨了。 应少言的心立刻掉了下去。如果不是遇到不测,孟雨是不会将剑脱了手的。他听得心如死灰,挣扎着回了京城,也几乎丢了半条命。 孟雪看到应少言回来,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表哥是和哥哥去了海西。也知道了江战的死和孟雨的失踪。体弱的孟雪受到严重刺激和惊吓,将近八个月的胎儿早产了,却没能活下来。 孟雪为了哥哥和江战伤心,也对表哥无比的愤怒和失望。她是个水晶般聪明透剔的人,知道表哥本来擅长的是指挥作战,沙场拼杀,海西这种任务,他不极力要求,舅舅和爹爹是不会派他去的,然而她却不能说出来。应秀灵知道女儿的心思,但她无论如何解释女婿是受了汪真真的临终托付才去的海西,但孟雪怎么能信。终于应少言理解了姑姑那句话:“无论你有多少理由,只要小雪不接受,就什么理由都不是。” 孟雪躲到房间里,不肯再见应少言,而应少言面对孟雪伤心欲绝的抵触,却毫无办法可想。孟雪不是萧点秀,她没有坚强到听到如此噩耗还能将孩子顺利生下来。她本来就是一个娇贵的瓷娃娃美人,身体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跑了,生在这个血腥的年代本身就是个悲剧。而她硬要爱上表哥,表哥也爱上了她,更让他们的爱情不得不经历残酷的考验。 苏绮云知道儿子去了海西,又看到儿媳伤心的早产,失掉了头胎小孙孙,气得若不是应少言武功已失身体很差,真想狠狠打儿子一顿。她看着病得不行的孟雪,儿子也只有半条命了,好好的小孙孙没有了,突然觉得自己苦了半生,却落得这个结果,只能又悲又气的独自哭泣。 应少言也一时陷入绝境,离开那凶险的战场,他好像反而进入了一个绝望的境地。 “小雪,”他呐呐地说:“你不要再伤心了,你要怎么样惩罚我都好。” 孟雪惨白着脸,人更瘦了,像一片风中的纸,她冷冷地说:“哥哥在大漠中失踪,可为什么表哥自己回来了?” 应少言一时无法回答:“小雪,我的武功没有了,否则我一定会陪他,不会自己回来的。可当时的情景,我陪他也只是拖累他。” 孟雨的眼泪一串串掉下来:“哥哥没有了,孩子没有了,小雪不知道还和表哥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应少言哆嗦了一下:“小雪,我知道你伤心难过,我也知道我不值得你再信任。但是你让我替你做点什么好不好?” 孟雪的心里只有绝望。曾经,她觉得只要能跟表哥在一起,这一生就没有其他任何想要的东西了。可如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任意地将痛苦加给她,之后又百般求她谅解。但是既然知道之后会带给她痛苦,可为什么又要去做。 她苍白的小脸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冷冷地看着应少言:“表哥,孟雪不敢让表哥做什么其他的。只请热心的表哥,去把哥哥找了回来,把我们的孩子找了回来好不好?” 应少言呆住了,半晌他胸中被一股热气堵住,慢慢地说:“好,我这就动身去找孟雨,找不到他,我绝不回来见你。” 孟雪不说话,也不回头看他,只是面向墙掉着眼泪。看她难过,应少言恨不得她能打自己一顿出气。然而他明白得很,她若能打他,可能还能原谅他。现在的孟雪,恐怕是真的在恨他了。 然而他话刚说完,竟然皇上派人从皇宫来了,并口谕他进宫见驾。 应少言只能赶紧收拾入宫,又不放心孟雪,躇踌半晌才小心地说:“小雪,你不要生气,我一定尽快去找孟雨。” 孟雪的热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知道他现在内伤很重,根本不能长途跋涉远行。可是,他伤成这样,还不全是为了她。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既使救她是应该的,可是搭上了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孩子,孟雪无论如何想不通。她觉得他从来对她和哥哥就没有这么不管不顾地好过,她心里承受不了。他既然能救得了她,为什么放任哥哥在大漠里失踪,而且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可怜的哥哥,还没有成亲。家里只有哥哥一个独子,却连个孩子也没有留下,自己的孩子也没了。她真不知该如何想她的表哥,她的丈夫。 应少言出了孟公府,这回他确实骑不了马了。他坐在马车里,心思烦乱消沉的不可自拔。 第四九三章 皇上重任 到了皇宫门口,他下了马车,守门的禁军都认识他,不由吃了一惊。 少将军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简直是弱不禁风一样。 曹腾已经在门口等他了。应少言现在无品无职,只能穿了件上殿面君不失仪的袍服。 他拱了拱手:“有劳公公。” 曹腾这样做到大太监的,向来嘴紧,也很会看人下菜碟。虽然应少言连品职也没有,却不敢造次,急忙还礼:“少将军,皇上在宣政殿偏殿和几位朝臣等您呢。” 应少言点了点头,向后撤了一步:“公公请头前带路。” 到了宣政殿偏殿,应少言吓了一跳,竟然人很齐全,并不比平日早朝人少多少,重要的文武大臣都在。 他急忙上前跪下道:“微臣应少言叩见皇上。” 皇上微微一笑,让他起来。 国朝大获全胜,皇上的精气神儿又回来了。虽然应少言之前在狄英的事情上获罪,但这场仗没有应正云和孟定国打不下来,况且应少言在京城保卫战中虽然初出茅庐,却起了中流砥柱的作用,皇上必须高看一眼。 皇上问了一些寻找孟雨的情况,又问候了一下应少言的伤,再夸奖几句。突然道:“辅国公因为表弟失踪了,寻找这么多日子也没有结果,伤心过度,已经向朕请辞了。” 应少言吓了一跳,这消息来得太凶,太令人没有思想准备了。 舅舅在他眼中,才是国朝稳定的象征,有了舅舅,不仅皇上,连自己也常觉得有了主心骨一样,竟然就这样不再管国朝江山了吗?” 皇上很困难地微笑了一下,没有人能想象他现在的复杂心情,他并没有给应少言过多的反应时间,接着道:“朕和几位阁臣商量了一下,打算封你为安国候,先代辅国公处理朝中大事,日后再行升迁。” 应少言更吃了一惊:“皇上……” 皇上仍然微微笑着,他肯定早已想到应少言的吃惊:“怎么,不愿意谢恩么?” 应少言急忙又叩拜下去:“皇上,微臣妻子失子失兄,伤心过度,微臣已决定去大漠再去找表弟,请皇上体谅微臣的苦衷。” 皇上在龙椅上坐直了身子:“朕知道,朕的表妹受了打击,朕也会抚恤孟应两家,但少言既然亲历了这场战争,是不是更知道应以国事为先。” 他的脸色严肃了一些。 应少言有些惶惑,他在军中效力非常拼命,也希望自己的沙场拼杀能得到认可。但却不会觉得这种天上掉到自己身上的馅饼有什么吸引力,他满脑子是要去找孟雨,既为了自己一起同生共死的表弟,也是为了小雪。 萧正毅急忙出班道:“少言,你是武将,总觉得跨马拼杀才是为国征战,殊不知,大战方休,国朝面临的形势会更凶险,尤其辅国公不能再协助皇上理朝事,国朝也是很需要你这样的才俊的。” 萧正毅当然知道,应少言正是为了他的女儿萧点秀,才落到今天武功全废的地步,更是得提醒他。 应少言却很执拗:“萧大人,皇上,少言如今已经没有武功了,再为国朝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皇上将这样重的责任托付给有才德之人。” 他刚说完这句话,旁边坐着的义王隆玮却微咳了一声。 应少言惶惑了,他心里顿时奇怪,隆玮一向是口无禁忌,想说什么就信口开河,可眼下却…… 赵义明看应少言茫然不知所措,便也出班道:“少将军,你能获皇上如此殊恩,也是国朝有资历的老臣极力保举,辅国公如今是一介平民了,而且皇上隆恩浩荡,准了辅国公将京城和西玉州两座府第出卖,在西玉州城外建寺庙为孟雨祈福。从此辅国公一介布衣,就是个普通的老人,他和夫人没有了儿子,晚景凄凉,也需要你这个女婿来关爱。” 应少言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他虽然一心要去找孟雨,至少向小雪表明自己的态度。可萧正毅和赵义明一敲打,他突然明白了,姑父从此是个失势的普通老人了,而且家财散尽,虽然他在国朝很得人心,有一班老臣为他主张,可又有多少人心里谋划着要害他,甚至包括皇上自己。现在是乱世之秋,皇上也是在诸位老臣和义王隆玮的要求之下,不得不用自己,将来如果自己在京城,父亲在西玉州,互相呼应,也是在保护姑父。 他一下明白过来,急忙跪下:“微臣谢皇上大恩,愿肝脑涂地以报皇上。” 皇上说了声:“少言不必太谦,平身吧。” 应少言叩了头,站起来,却不想旁边坐着的义亲王隆玮却站了起来:“好!国朝既然再有栋梁之材,本王这就回兵湖广!” 应少言突然明白了,若是皇上不答应给自己权力,自己不答应皇上就职,那么隆玮恐怕会拥兵占据京城,这是皇上最怕的。 果然战争停歇,国朝的较力却不会停歇。 出了皇宫,萧正毅看似无意地对应少言道:“朝中密议,不可随便与外人言说,包括亲人。” 应少言愣了一下,躬身向萧正毅行力:“多谢大人提醒。” 萧正毅看了看这个差点成了自己女婿,却让自己女儿精神几近崩溃,却又几次出生入死去救女儿的青年,一时也是心情复杂。 他又轻轻说道:“你呀,家事上糊涂得要死,处理政事却是个大才,只愿你日后与小雪和睦吧。” 应少言算是在回家之后,家中三个女性的横眉立目之下,终于听到了一句温暖的话,他深施一礼,目送萧正毅跳上马走远了。但是,不将自己接受皇上任命的内里原因告诉家里三个女性,她们必不会原谅自己,又岂是自己想和小雪和睦就能和睦的呢?然而说出实情来更不可以,连隆玮和两位长辈都小心翼翼没有明说,自己又怎能不知道关系重大!他心事重重,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人生,为何就是如此的折磨? 看到应少言答应皇上接了孟定国的大部分权力,隆玮放心地离开了京城。他也实在没必要也不愿意留在京城看皇上脸色。他走的时候,将康明王留下的孤儿庆回也从孟公府接走了,再怎样他也是庆回的堂叔,而义王妃和康明王的情谊又那么深,自然会善待庆回。只是父亲和兄姐皆因叛反而亡,义王妃沈婉华是需要些时间疗伤的。好在隆玮虽然小霸王一样,待她却是情深意笃。 第四九四章 两年过去 孟公府已经是别人的了,应秀灵和孟雪也没有打算搬到应少言的宅子去。事实上三个女人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回西玉州。应秀灵尤其伤心,孟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孟定国也远不是大家所看到的那个对自己儿女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一时痛澈心肝,将所有职都辞了,解甲归田,只一心要在和义庄附近离北燕最近的地方替孟雨捐建一座最大的寺庙。 他也只有忙活这件事情的时候,才能让自己暂时忘了失子之痛。 皇上特许孟公府,也就是从前的成王府可以出卖。但京城富户纵然垂涎这座当年的成王府,皇上住过的地方,哪里又有人敢买呢。 最后,皇上暗暗和江南首富佟家商议,让他家出资将宅子连府里的东西一并买下。孟定国除了这座皇上特颁的府第,一向清廉,手脚也大,帮了这个帮那个,府里的家具摆设,一共也不值几个钱。佟家倒是痛快,现钱一次给清,孟定国就揣着建寺院去了,那是浩大的土木工程,十分费钱的。 听说应少言接了皇上颁的官位,不可能再去大漠找孟雨,孟雪终于绝望了。而苏绮云本来生儿子的气,但也心疼儿子伤成这样,此刻也忍不住了,打了应少言一个耳光。 孟雪原本还想,若是表哥去找哥哥,自己便看婆婆去哪里,自己便跟去哪里,此时却是彻底失望了。苏绮云也不愿继续在京城陪着当京官的儿子,决定回西玉州,孟雪更是一刻也不愿在京城多呆。于是三个让应少言肝肠寸断的女人,便相携着上了马车,带着大包小裹,离了京城去往西玉州。 这真是应少言的人生最低谷,他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像孟雨一样消失在茫茫的大漠戈壁之中,还有几分豪气。 回到西玉州,孟雪更心疼可怜的父亲,孟定国似乎变得执拗而颓废。他一定要建一座令他满意的寺院,里面还要有一座十三层密檐的祈福砖塔。雄伟的寺院建好了之后,西玉州的百姓也敬仰这位传奇的孟大人,纷纷将这里作为一个精神乐园,香火很盛,而寺里施医施药施粥,也是福泽厚重,造福了一方百姓。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这寺院和塔与孟雨有什么关系,他一向不像夫人那样信佛,但这座昭雨寺却是他心中对于儿子实实在在的寄托。虽然夫人偷偷和他说,搞这么大的寺院,孟雨若活着,年轻资历浅,怎么承受得起,可不要反而折了寿。孟定过却很固执,他对应秀灵说:“我就是要让阎王都不敢收他!” 而孟定国此时已经两手空空,跟了空当初施不出药来一个情景,甚至更困窘。但他仍然充当最大的施主,用以往的面子四处募钱,国朝百姓倒是都尊重这位大人,有钱人也都布施慷慨。然而有一个地方他是从不去的,那就是应正云府上。应正云来看他,他正好和夫人,小雪三个人坐在桌前喝粥,吃着咸菜。他什么也没有说,孟雪站起来给舅舅行礼。 应正云看着这一家三口,一时无言,只叹了口气对孟定国道:“给少言一个机会吧,我们活着的人总要过得好。” 应秀灵气的对应正云道:“如今孟雨不在了,我们一家三口如此景象。大哥还有什么说的,少言自己都没有觉得愧疚,大哥愧疚有什么用!” 孟定国这才放下粥碗,拉夫人坐下,他站起来对应正云道:“我知道,我的女婿也不容易,但感情的事,无法相强。大哥是过来人,自然明白。” 应正云呆了一下,只能摇头而去。想着当年他负了应秀灵,如今自己的儿子负了小雪,他真的无颜再说什么了。 两年过去了。 这期间,三大派和应少言都不停派人去大漠寻找,而孟雨就像地遁了一样,再无半点踪影,所有的人都认为他确乎已经死了。笑笑还不死心,晴明散人抽不开身,阿怡便自告奋勇陪着笑笑去找。然而走遍了戈壁都没有音信,几个月之后却在大夏听说孟定国辞去官职之后,一家人生活已经十分困窘,每日只能喝粥吃咸菜度日,阿怡第一个担心起来。笑笑一看找孟雨也没有希望,对阿怡道:“阿怡姑姑,我身上还有两张表哥留下的银票,一共一千两。我们给孟叔叔寄去一些,再回京城开个医馆挣钱帮助孟叔叔吧。阿怡姑姑您也是医中高手,我们一起。”阿怡叹了口气:“笑笑,姑姑听你的。” 笑笑心里叹气:“表哥,你的银票笑笑本来是舍不得花的,如今帮助活人要紧。笑笑回到京城,也可以经常去给表哥上坟。” 花落花开,春去又春来,柳枝也绿了两度。 又到了个晴朗的春天,京城无事。 这天,应少言下了朝,没有让轿子回府,而是直接到了卧虎帮。 他的武功始终没有能恢复,身体也坏掉了,只是靠着天天服汤药才坚持下来。他对皇上交办的重任倒是很快适应,而且周旋于国朝各种势力当中游刃有余。他已经由安国候又加封为安国公,皇上对他是须臾离不开了,一时也是权倾朝野。 然而他的个人生活始终没有起色,父母给他写的信寥寥无几,孟雪只给他留了一句“等着你的休书”。 他每天独自来独自往,除了处理朝事,就是自己形影相吊。 轿子到了卧虎帮,应少言从轿中出来,彭泽天的大堂主姜威出来迎接:“小应大人,帮主在正厅等着您呢。” 正说间,彭泽天已经出来了,还在一边走一边穿衣,往身上拉着一只袖子。 “小应大人,早朝上得早啊,我这里才刚刚起床。江湖之人,随便惯了,不要见怪。” 应少言笑笑:“怎么会。” 彭泽天将应少言请到正厅,让弟子送上茶:“今天大人怎么有空过来?有事只管吩咐。” 应少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若有所思道:“孟大人在的时候,对江湖门派和武林豪杰一向都很尊重,我与江湖门派相识不多,也并没有深入了解过。” 彭泽天呵呵了几声:“大人是和风细雨式的,孟大人是雷厉风行式的,只是大人你大概一直就非江湖中人,不像孟大人早年在黄山学艺,本来就是武林中人。不过江湖各派帮了孟大人不少,也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好在国朝那场大战结束,又可以安宁和平一个时期了。” 第四九五章 微风动,人重逢 应少言嗯了一声,盯着茶杯中荡漾的茶水发愣。 彭泽天一时奇怪起来,应少言自从成为皇上股肱之臣,和人交往总是小心谨慎,也不让人看透心里所想。 大概彭泽天当初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倒是不用刻意掩饰自己了,所以只管呆呆的发愣。 彭泽天为人憨厚,却有武林人的豪爽,呵呵笑着说:“小应大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怎么到了我们卧虎帮便只管发呆了?” 应少言又笑了一下,他是个内向的人,尤其和彭泽天虽然能彼此信任,却并不怎么熟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半晌,他才道:“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只是觉得国朝的事情,这两年或许很熟悉了,但是对于江湖各派,我好像还很生疏,突然想起孟雨当年为了刀盟和布防图的案子,几乎将几大门派走了一遍,不仅三派合盟,双凤山庄和江南江家,还有卧虎帮,他都放进去很多心血,觉得表弟很不简单,突然之间很想他。” 彭泽天一时收了笑容:“小应大人,孟雨打下的这些基础,并不是他自己的,也不是为了他自己。江湖门派大多数都是有正义感的,也不是仅感于孟雨私情。小应大人只要是为了国朝,江湖各派同样会鼎力相助,尤其像和义庄,恐怕还要小应大人更多操心,他们很尊重您的。” 应少言突然站起来抱拳:“多谢彭大哥,少言明白了,先告辞了!” 应少言走出卧虎帮,彭泽天也送了出来。 这是一个晴朗的春天,走动间迎面吹来阵阵软软的和煦微风,透出一些温暖的气息。应少言对彭泽天道:“大哥回去吧,不用送了。” 彭泽天笑道:“小应大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怎能不送到门口?在下热情一点,大人下次就多来几趟,我们也蓬荜生辉。” 应少言道:“大哥说笑了……” 他说完这句,那刚吐出嫩芽的树枝在微风中摆动轻响中,突然有些奇怪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应少言虽然武功没有了,但敏锐的感觉还在,他刚想观察一下周围,身旁那棵树上柔韧的枝条突然摇摆起来,一个黑色的影子赫然从空而降,飘飘落在他面前。 应少言怔怔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喃喃地道:“是你……” 站在应少言面前的孟雨,清瘦了很多,一身黑色的长衫,像是在无声透露着他过去两年的经历,或许他受了很多苦,经历了很多凶险。 孟雨看着应少言:“我本来也没有要瞒你。你突然造访卧虎帮,我就知道你感觉到了什么,刚才彭大哥一说和义庄,你必然会猜到是我。” 应少言看着他:“你刚到京城吗?” 孟雨也看着他:“自然是。我有什么理由活过来了,不先去看望父母?我不是一个没有根的人。” 应少言拉住他:“跟我走。” 孟雨感觉到他紧抓着他手腕的手,湿热,绵软,虽然想用力抓紧他却没有一丝力气,连练剑的老茧都没有了。他心里叹息一声,表哥果然已经彻底告别了他最痴迷的武功。 彭泽天看着两个人撕扯着走远了,微笑了一下,转身回到前厅里,坐在桌边,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姜威对彭泽天道:“帮主,孟雨会对小应大人说出实情么?” 彭泽天笑道:“还用说?他们本来就心意相通。否则小应大人突然造访是因为什么?” 姜威似乎明白了什么。 回到应少言的府里,他对孟雨道:“你来京城的一路,也并没有闲着。” 孟雨看着他:“这两年,表哥也没有闲着。” 应少言点头:“如果早知道你活着,就不用我撑得这么苦。” 孟雨笑了一下:“官家的事,我才不会管。” 应少言道:“只要知道你活着,我就不会觉得苦,不会觉得心虚,不如事事如履薄冰。” 孟雨呵呵笑了起来:“表哥你太会开玩笑了!你可从来都不听我的话。” 应少言尴尬地说:“你心里也记恨我吗?” 孟雨道:“我身体里有你的内力啊,你的武功活在我的身体里,我想记恨你也不能够。” 他又看着应少言:“两年过去了,你都没有哄好小雪,真的让我失望。” 应少言低下头:“我写了好多封信,但是京城,我不敢离开,确实动荡得很。没有趁沈赫昌叛乱抓到王言载的证据,他在京城时间长,后边势力也多。” 孟雨道:“我这个告老神探不是回来了吗?这件事情我来搞定。” 应少言瞪大眼睛:“你为什么不直接回西玉州,要拐来京城呢?你来京城的一路上,也在联系江湖各派吧,我感觉各派最近有动向,所以才去卧虎帮打探。” 孟雨搂住表哥,很亲热地说:“不为什么。你不是也没回西玉州,留在京城吗?大家各有各的原因。” 应少言犹疑地看着孟雨:“你放心,你回来了,江湖各派的事情我就放心了,朝中能有你支持,想必我的压力会轻好多。” 孟雨笑了一下:“我说了我才不管官家的事。另外我也不像你说的那么有能耐,和义庄还要请你和舅舅帮忙了,焦鹏和其他弟子们,想必不会那么容易原谅我。我自己也是太冲动了,心里知道真真姐是好人,可情绪就是一时转不过来。” 应少言嗯了一声,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应少言才道:“你为什么先来京城?” 孟雨看着他,噗地一声笑了:“你问好几遍了,怎么回事?” 应少言盯着他:“笑笑在京城开医馆,生意很好。” 孟雨将眼睛移开了:“那又怎么样,她和我有关系吗?” 应少言继续说:“你在大漠失踪的时候,笑笑去找你,她一个小女孩走了好几个月。她捡到了你的镔铁剑,就更不死心,在大漠一直不肯回来,吃了多少苦。直到姑夫将家财散尽,笑笑要挣钱赡养他们,才回到京城开了医馆。” 他又低下头:“他们不肯要我的钱。” 孟雨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是的,我要去找她,要回我的镔铁剑。” 应少言吓了一跳:“孟雨,你别固执了。笑笑说什么都要等你,姑夫已经认了她是儿媳,所以才接受她的钱,你一定要伤她的心吗?” 孟雨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白墙,眼神似乎空洞起来:“当初她执意要退亲,我就没有再认为她和我有复合的可能。” 第四九六章 人依旧 他的眼睛转向应少言:“亲是不能随便退的,她年纪小,可毕竟我们订了亲,她就是我的未婚妻子,她不珍惜,我能怎样?” 他站起来:“我去拿剑,你若能和皇上请下假,最好和我一起回西玉州。难道你不想快点见到小雪吗?” 听到孟雨提到孟雪,应少言不由抖了一下,却不回答,而是看着孟雨,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先来京城,就是想来看笑笑的对不对?” 孟雨不语,却看着他,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应少言道:“你不想娶她,见她干什么?我可以替你把剑拿回来。” 孟雨站起来:“表哥再见。” 应少言心里好笑,肯定是去找笑笑了,便不去理他。等孟雨走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不对,孟雨那个性子,要是没两句话又呛起来怎么办。 京城最热闹的太平街一拐,是一条僻静的大街,第一家就是普济堂医馆。 门里门外熙熙攘攘。除了慕名来找女神医酒窝西施看病的,还有很多京城贵少公子,倾慕酒窝西施的美貌和医术,想来求娶,或者搭呱两句也好。 笑笑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因为每天开门行医的时间太长,晚上还有很多钻研医书,配药,清帐的事情要做,她连发髻也没有时间盘了,每天清早起来梳好两个自己最喜欢的大辫子,就开门行医。 她的个子又长高了,人也丰满起来,不像两年前那么瘦弱。白净的肌肤,秀气的瓜子脸,细长的黑眉眉梢微微向上挑着,一双黑如点漆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单薄清秀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一个出挑的大美人。她的生意十分红火,普济堂也是京城最有名的医馆。玉宝现在跟在她身边,已经三岁了,有奶娘照顾着。 此外,她还有一个不得了的助手,就是阿怡。 阿怡当年是擅配毒的,暗器一流。当然也会救人,皇后给孟定国下的剧毒她都能解。孟雨失踪之后,她自己的师父孤鸣鹤也死了,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后来看笑笑可怜,就和晴明散人说了,带着笑笑去找孟雨。再之后笑笑一要求,干脆和笑笑来到京城,在她的医馆当助手。 孟雨悄悄走过来,在街角的树下静静地站着,他一身黑衣,经过的人不注意都看不到他。 这时只见一个他认识的青年带着小厮过来了:“笑笑姑娘,我要的药配好了吗?” 笑笑看到他,微微笑着,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小公爷,怎么还大驾亲自光临呀。药已经配好了,都放在桌子那里。” 青年被笑笑的笑容迷住了,一时竟然答不上话来。 孟雨顺着她手指的地方一看,果然柜里方桌一角,有几十个纸包整整齐摞在一起,用绳子系好放在那里。笑笑已经过去将药拎出来,至于那小公爷,孟雨看得清楚,正是在西玉州随父亲打过仗的英亲王的儿子隆武。当年皇上为求英亲王出兵,封了他儿子隆武为英国公,所以人称他小公爷。 笑笑将药拎过来,笑着道:“小公爷,让玉儿给您送到王府去吧。” 隆武这才猛醒过来,看着笑笑娟秀娇美的脸蛋,脸竟然有点红:“不用,让我的小厮拿着就好了。姑娘这里还有没有配好的春天适宜喝的清火茶,我要给府里所有人买,一会付了现银,回头让家人来拿。” 孟雨在旁边这个气,这个伎俩也太那啥了吧。 笑笑竟然很惊喜的样子:“小公爷竟照顾我家大生意了,春天鲜花多。可现在还是初春,我选些时令的花,焙干配茶,再过个十多天才能用,到时我送到您府上,银子不用急的。” 隆武道:“那哪行,随即对身后小厮道,快去跟玉儿结一下账。” 笑笑急忙屈膝给他福了一下:“谢谢小公爷,给王爷、王妃问安。” 隆武道:“王妃说了上次服了你配的药,好了很多,过些日子再去王府给她看看。” 笑笑忙道:“是呢,用过这些日子,王妃也该换药方了,笑笑随时可以过去的。” 隆武一看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话说了,愣怔一会才说:“呃,那我将下次药的银子也先付了吧。” 笑笑忙说:“小公爷太客气了,不用不用的。我们普济堂规矩,一定要先看视过王妃,开出方子,配好药才可以收钱的。” 隆武点点头:“那哪日母妃得闲,我来接你。” 笑笑道:“哪敢劳动小公爷,叫个家人来说一声,笑笑即刻就过去。” 隆武这才恋恋不舍似的向笑笑告别,笑笑急忙又向他福了一福,送他出去。 看隆武走远了,这光景也时过中午,看病的人基本没有了,玉儿将闭门的牌子挂上。阿怡过来对笑笑道:“需要的药都配好了,只是那些穷人赊帐的,不赊看着可怜,可赊了吧,家里怎么办呢?” 笑笑道:“怡姑姑,不要紧的,昨日我将帐结了一下,我们这几个月收入不错,又可以托人带钱叔叔和婶婶了,那些赊欠的帐一时还不打紧的。” 阿怡发愁地说:“听说他们日子好清苦,可是钱带回去,就是搞什么破庙的事来,一辈子荣华富贵,老来粥都快要喝不上了。” 孟雨一听,差点扑哧一下,怡姑姑这是心疼自己爹爹了。 阿怡说完,就进到铺子里了,笑笑一个人在柜上结帐。孟雨在树下看了她好久。他觉得当年回西玉州那一路的亲密相处,不论是不是那种男女之情,都让她印到自己心里了,何况第一次见到灵秀活泼的笑笑,他就很喜欢她。只是他始终找不到和她用心交流的方式,他总是在挂记着她,但又不知道挂记着什么。 但有一点是可以证实的,就是他看到那个隆武小公爷围着笑笑转,心里十二万分的不爽。 看到玉儿也挎个篮子出去了,孟雨从树下走出来,没有声音地走到柜台前,凝视着低着头在算帐的笑笑。 此时,这条街静静的,似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笑笑算得很认真,孟雨看得也很专注。他总是觉得,那年那个瘦瘦的瓜子脸大眼睛的小姑娘,一下成了这样一个大美人,还有自己的医馆,真的是不敢认也不敢想象了。 笑笑算完了账,抬起头,看到孟雨,一瞬间就僵住了。 她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孟雨看着她,也不说话。而且他变了样子,瘦了,成熟了,穿着他从来不穿的黑色长衫,竟然是个清冷和严肃的人。 笑笑明白过来,她的嘴唇都在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孟雨淡淡地道:“笑笑,我来拿我的镔铁剑。” 笑笑愣了,脸也白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年是她非要退的亲,还说孟雨可以去找更值得他喜欢的人。 她呆呆地看着孟雨。她身材高挑,已经快和孟雨一样高了,而且明眸如水,娇颜如花,独自开着医馆,成了个练达能干的美貌女子,再不是从前那个失去双亲,寄人篱下,可怜而胆怯的小姑娘了。 可是她看到孟雨,立刻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怯怯的小姑娘。 她听到孟雨要拿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孟雨哥哥,爹和娘将金钗和玉坠都给笑笑了,笑笑都称他们爹和娘了。” 第四九七章 剑与情 一时,孟雨心里似乎有泪在流,当年她也不过十六岁,还未成亲就丢掉了一切决定为自己守住一生,还要挣钱养活自己一家人,这哪里是一个孩子应该承担的。但他表面上却更生气了,他气笑笑这个时候还在提爹和娘,却半句也不提他,更不说她有没有想过他。 他回想起他杀了李忠义之后,受了伤的静仪竟然就横剑自刎了,想不到她也是个痴情而烈性的女,他自己也受了重伤。他拄着剑,已经看到远处沙尘泛起,天空都灰暗了。他知道他遇到了沙尘暴,远处的沙丘已经在整体移动,他想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可他当时伤太重了,根本走不动。随即他就被瞬间冲过来的沙丘埋了起来,被冲到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所以当笑笑看到李忠义和静仪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孟雨。她从李忠义和静仪的尸体旁边捡起镔铁剑,和阿怡在沙漠中走着,一边走一边喊着孟雨的名字。 不知什么时候,埋在沙丘下面的孟雨听到了笑笑的声音,他拼命想答应她,拼命想伸手,但是半点都不能动。他就这样听着笑笑的声音和哭泣越来越远越来越弱,他当时觉得自己真要死了。只是,他死前竟然能跟这个和他扯不断缠不清的小女孩离得这么近,让他心里真的有了一点安慰。 之后他昏了过去,等他被当地人救了起来,他的伤加上被沙丘重埋,让他很长时间甚至不能坐起来,还经常处于昏迷之中。他终于体会到了父亲被毒杀昏迷时的痛苦。他时睡时醒,意识总在四处游荡,过去的事情一幕幕在梦中惊现。他会气短,会窒息,会伤口疼痛,总之各种痛苦在昏迷中交织在一起,那种痛苦真是不可名状。可在各种痛苦中,别的人似乎远而模糊,却总是笑笑最后撕心裂肺的呼唤和哭泣格外清晰。在昏迷中,这个女孩渐渐清晰起来,可现在站在她眼前了,他心里气又一下冒上来。又气刚才那些围在医馆外面的追求者,又气她竟然完全不提自己。 孟雨看着笑笑,他的眼睛其实已经都是温柔的神色,但语调却十分冰冷:“笑笑,镔铁剑是舅舅留给我的,我不能给别人。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照顾我父母,但是我孟雨既然回来了,照顾父母就是我的事,总不能让别人越俎代庖。你付出的,我会还给你的,先把剑给我好吗?” 笑笑呆呆看着孟雨,半天才鼓足勇气开口,声音又小又飘:“孟雨哥哥,你恨笑笑吗?这些年是不是遇到喜欢的女子了?” 孟雨眼泪真的快要流出来了,但却冷冷地说:“我不想和一个跟我退了亲的女子说这些,我不能停留太久,还要去西玉州看父母,可以把剑拿来了吗?” 笑笑似乎无所是从,她呆了一下,默默地走到铺子里面,一会儿抱着剑出来了。那剑放在鞘里,本来就很沉,笑笑将剑抱在胸前,又默默走到孟雨面前。她将镔铁剑捧起来:“孟雨哥哥,这剑还给你吧。” 孟雨伸手抓住剑鞘,正要将剑拿过来,笑笑突然像是醒了一样,扑过来抱住镔铁剑,一手抓着剑柄一手抓着剑鞘,嘴里拼命喊起来:“孟雨哥哥,你把剑留给我吧!把剑给我吧!” 孟雨死死抓着剑,一时泪水在胸中肆意涌流。这一刻,他恨死她了,要什么都不要他,连剑都抢都不知道抢他。 他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只是抓着剑,人像木头一样戳在那里。 笑笑拼命把剑往自己身边夺,始终一边哭一边拼命喊:“孟雨哥哥,把剑留给笑笑吧!笑笑什么也不要,把剑留下吧!” 孟雨整个人都冻住了一样,他和她,这几年,经历过的种种,一时都泛到心里,他仍然一动不动,像是傻了一样。 笑笑拼命叫,一下惊动了阿怡。阿怡吓坏了,什么事情能让笑笑这么哭叫。她急忙从医馆里面跑出来,眼前的情景吓了她一大跳。 情急之中,她叫了一声:“孟雨!还不撒手,一会再扎到笑笑!” 孟雨看笑笑抢的不要命的样子,心里早就怕了,听阿怡一喊,他这个久经战阵的人,竟然就惊慌的撒了手。笑笑正拼命往后抢,孟雨一松手,她一下站立不住,后退了好几步,头重重地撞到柜子,人就蒙了。她跌倒在地上,手里还抱着剑。 孟雨这才明白过来,一步冲过去,蹲下扶起笑笑,将她搂在怀里,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傻瓜!你人都不要了,抢剑干什么?” 笑笑已经被撞蒙了,她只是迷迷糊糊地知道孟雨在抱着她,只觉得身上发软,腿也没有知觉,一下倒在孟雨怀中,但还是紧紧抱着那把剑。 孟雨搂着她,在她耳边唤她:“笑笑,我知道你去找我。我在沙丘下面听到你在喊我,听到你在哭。我伤好了之后,就先来京城找你,我要带你回去看父母。” 笑笑渐渐醒过来,她的后脑还是很疼,但她清楚地听到了孟雨的话,她仰着脸看着她的孟雨哥哥:“真的吗……孟雨哥哥,你是来找我?” 孟雨看着她大大的微睁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哽咽地说道:“傻瓜,不是来找你,我到京城干什么?我说过,要让你成为京城最美的新娘,你答应不答应我?” 笑笑含着泪点了点头:“孟雨哥哥,我天天都在想,只是,我以为这辈子不可能了。你竟然活过来了。”她说着把头埋到孟雨怀里痛哭起来。 阿怡也掉了眼泪,等他俩恋恋不舍地分开,这才道:“孟雨,你真的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你爹娘为了你,可是伤心坏了。” 孟雨十分恭敬地对阿怡道:“阿怡姑姑,我这就带笑笑去看父母。谢谢您照顾笑笑。” 看孟雨没事,阿怡又恢复了那淡淡的神态。“你们好了我就放心了,有什么可谢的,我反正没事做,大把的时间。我干活儿去了。” 孟雨一时哭笑不得,但因为父亲的缘故,他跟阿怡毕竟没有太多话可以说。这时,应少言也匆匆过来了,看到他俩的情景:“孟雨,还好你没有像从前那样发颠,我也放心了。” 孟雨笑了:“表哥别闲着,赶紧给我找个豪华点的地方,我要和笑笑成亲。” 第四九八章 再见西玉州 应少言眼睛瞪大了:“你还是要发癫俺!这跳跃的也太大了吧!成亲是这样儿戏的吗?你必须带笑笑回西玉州见姑姑姑父,再请三媒六证,哪能这么草率。” 孟雨捏捏笑笑的脸蛋:“我和笑笑订过亲了,我不想带个新娘给父母,我要直接带我俩的孩子回西玉州。” 应少言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和孟雨的作风实在是不同。但一时又羡慕起孟雨,再想到自己和小雪的情景,尤其八个月的孩子说没有就没有了,他自己也很接受不了,心里一时很怆然。 孟雨走到应少言面前:“表哥,我既然回来了,沿途几大派也都联络过了,国朝的事情你如今也驾轻就熟,我想皇上目前没有能力再翻腾,那个王言载也可以让他多活两天。” 应少言一时没有听懂:“孟雨,你是想和我说什么?” 孟雨不由扑地笑了:“我竟然这样罗嗦了,可见是老了。我是说现在形势没有那么严峻了,我带笑笑回西玉州,希望表哥也能一起去。难道你不想解决和小雪的事情吗,还是你在京城喜新厌旧了?” 应少言一时有些不自然,他随即说:“你活着回来了,小雪会很高兴。但是当初你失踪了,小雪很难过,又没有了孩子,她确实很痛苦也很痛恨我。我当时答应她去大漠找你,可是却就了皇上封的官职,她心里又伤心又看不起我,这两年京城形势仍然凶险,我始终不能离开,给她写了好多封信,却只是等回‘等你的休书’几个字,就再也没有回过一封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孟雨道:“从前是你不能离开京城,如今可以了,为什么不去挽回呢?除非你不爱小雪了。” 应少言突然低了头:“爱是爱。可相爱的人,有时候真的没有办法在一起。” 孟雨生气了:“你烦不烦呀,快说回不回去?” 应少言忙道:“回!回!” 笑笑给应少言又配好了足够路上吃的药,孟雨才知道表哥不仅武功全失,身体也差到要靠药撑着了。一时他心里也很难过,表哥的内力确实在自己体内了,可他自己却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而小雪还不原谅他。真不知这两年表哥是怎么熬过来的,还要在朝中和那些阴险毒辣的人明争暗斗,保护自己的父亲。 经过几天的紧张准备,孟雨真的和笑笑在京城成亲了。新房是应少言一手操办,华丽又温馨。卧虎帮来了不少人,都是江湖兄弟一时猜拳行令好不热闹。孟雨懒得理官府的人,卫长天也和卧虎帮兄弟一起算成江湖豪杰。此外只偷偷请了萧正毅和赵义明,当着众人的面,两位大人很说了些好听的祝福话。等到私下里,萧正毅训孟雨道:“本来千载难逢的好事,你个胆子荒了的家伙,竟然不告知父母自行操办,实在是欠揍。”赵义明也啧了下嘴:“我和萧大人也只是吃你顿饭而已,赶紧回西玉州,你爹必定要再给你办一个的。”他顿了一下又说:“当心你爹收拾你!那个我和萧大人就管不了了。” 孟雨挠挠脑袋,原来成亲真的不是自己的事情,是父母在成亲的么?不过当他走进红光掩映,幔帐低垂的洞房里,掀开新娘的盖头,看到笑笑明艳的大眼睛和迷人的酒窝,立刻心神摇曳了。他在笑笑面前从来没有心跳如此剧烈过,勉强按捺住狂跳的心,他凝视着笑笑,轻轻抚着她吹弹得破的脸颊:“笑笑,你终于是我的新娘了。我答应过你的,没有忘,我要让你成为京城最美的新娘。” 笑笑笑了,她一笑真的很迷人。孟雨搂住她纤细柔韧的腰肢,突然手一抄将她抱起来。笑笑没有提防,哎呀一声,孟雨还把她在空中掂了掂,笑笑吓得赶紧勾住他的脖子,两个人脸对脸离得很近。笑笑脸红红的,孟雨却也哎了一声,亲了她脸蛋一下说道:“哎呀你可够沉的!”笑笑噗了一声:“人家在长个子嘛。” 孟雨也笑喷了,笑笑真的是个高个子姑娘,和他一样高了,抱着真有点费劲儿。他一时站立不住,两个人裹在一起扑地倒在那专为洞房而设的大床上。红色的绣着金色鸳鸯的被褥,红色的幔帐,红色的新娘衣裙和新郎的袍服,一切都是红色的。无论如何,这是他们两个自己的洞房,温馨而令人陶醉,他很近地盯着她水秀的眼睛,一时百感交集。孟雨对她的情感,也在此时真正爆发了。 几日之后,孟雨在京城置办了很多京城特产,就准备带着笑笑上路了。 孟雨和笑笑上了马,才知道应少言马也不能骑,只能坐马车了,离开京城两天也没走出多远。应少言道:“你们两个头前快些走吧,姑姑和姑夫不知道心里急成什么样了,我自己慢慢走就好。” 孟雨看他有仆人照顾,自己也是归心似箭,于是带着笑笑,纵马赶往西玉州。 应少言在后面慢慢走,心里既羡慕孟雨和笑笑,又十分难过。他不知不觉就落后了孟雨和笑笑好多天。他的仆人成信道:“大人,您这一路上太辛苦了,就要见到少夫人了,您得好好吃药,不然这么没精神的,怎么好让少夫人回心转意呢?” 应少言看着马车外面缓缓向后退的刚长出绿叶的大树,像是回答成信,又像是自言自语:“是我自己的错,让她伤了心。就算我仍然有武功,仍然像从前一样健康,恐怕她也不会原谅我呢。” 和应少言分了手,孟雨带着笑笑打马朝西玉州飞奔。就像以前他们之间总是各种不顺利一样,现在久别重逢,孟雨却怎么看笑笑怎么可爱,他一定要最快地飞奔回家。让爹和娘看到自己活着,而且还带回来笑笑这个大美人儿媳。 和义庄旁边真的矗立了一座宏伟的寺院,孟雨一时都不敢认了。他两年没来,这座寺院就有如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寺院香火繁胜,然而再顺着寺院往东走,拐到山坳里,有一座和普通农家小院没有什么区别的院子。竹篱笆旁种着几棵大树,柴门开着,几只鸡咕咕地在院儿里院儿外悠闲地散步。 奔到院外,孟雨跳下马,笑笑也下了马,孟雨奔进院子,他一下愣住了。那个曾权倾天下,铁腕执掌国朝江山的父亲,布衣布裤,脚上的鞋还破了窟窿,正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缺了一条腿用砖垫着的小木桌旁,端着个小酒杯在喝酒,旁边是一个豁了口的粗瓷酒坛,木桌上摆的下酒菜却只是一碟腌萝卜干。他慢慢地喝着,一边喝,一边看着在院里散步的两只鸡。他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是,他很穷,他很闲。 此外,还好像一脸看破红尘的样子。 孟雨没有马上走进去,他站在院门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因为孟雨的失踪,父亲丢掉了掌了半生的国朝大权,散尽家财给自己祈福。眼下,就在这破落的小院儿里喝着劣酒,吃着简陋的小菜。他是有多伤心多失望才会这样。 孟雨一时泪水盈满了眼眶,却不想孟雪端着托盘从屋里出来:“爹爹,不要老喝酒了,喝点茶,吃点东西吧。”她从托盘里拿出一杯茶放在小桌上,又拿起一盘饼也放在桌上。等她抬起身,却像是僵了一样。 小雪还是那样娇娇小小的,仍然美的像仙子一样,却和爹爹一样,布衫布裙,朴素得连首饰也没有一件,只是不像爹爹那么邋遢不修边幅。她定定地看着孟雨,突然叫了一声:“爹爹!哥哥回来了!” 孟定国却很迟钝,孟雪第一声叫的时候,他竟然毫无反应。等孟雪叫着扑向孟雨,紧紧抱住他又哭又笑,孟定国好像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站起身,看到了孟雨,像不相信似的,又擦了擦眼睛。孟雨抱着妹妹,拍拍她让她安静下来。孟雪拉着哥哥朝爹爹面前奔过去。 孟雨走到孟定国面前,定定地看着自己爹爹,看到爹爹竟然像老了十岁,那个意气风发的国朝重臣,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乡间老叟。孟雨的热泪在胸中涌流,不由身子一矮跪倒在地上:“爹,不听话的儿子回来了。” 孟定国顿时老泪纵横,他将孟雨拉起来,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儿子,你还活着。爹的儿子,真是硬。” 孟雨笑了,在父亲面前,他又恢复了从前那个娃娃脸有酒窝的好看的青年样子。 不一时,孟雪已经跑进屋里喊着母亲,应秀灵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她完全没有想到是孟雨回来了,急忙走出来,顿时小院成了世界上最欢乐的地方。 终于一家人亲热过了,孟雨将笑笑拉过来。 她仍然梳着两条黑亮的大辫子,给孟定国和应秀灵行礼。应秀灵开心地说:“孟雨还记得笑笑,算你有良心。这两年全是笑笑这个儿媳妇在努力行医养活我们一家,真是太辛苦了。” 孟定国一挥手:“马上给你们成亲!小雪当初太仓促,给你们俩办个豪华阔气的!要多豪华多豪华,要多阔气多阔气!”只是他穿着破烂的衣衫,这么豪迈地一挥手,看起来极其可笑,可他自己却不觉得。 孟雨却道:“爹爹,不用了!爹不是盼着孙子吗?孟雨在京城已经跟笑笑成亲了,笑笑都有身孕了。” 孟定国和应秀灵都瞪大了眼睛。孟雪更是啊?了一声。应秀灵看着笑笑:“你真的有啦?”笑笑脸红得像红布一样,羞涩地点点头。 院里一阵静默,孟定国突然跳起来,上去就打了孟雨一巴掌:“你个臭混蛋,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结婚也不跟爹说,看我不打死你!” 孟雨吓得撒腿绕着院子就跑,孟定国跟在后边就追,一边追一边喊:“看我不揍死你这个臭小子!” 应秀灵和孟雪赶紧把笑笑搀到一边的树下,给她拿把椅子:“快躲远点儿,可不要被他俩捎带上了。” 然后应秀灵上前用力拉住孟定国:“哎!夫君你也真是,给他俩在西玉州再办个豪华的不就行啦?儿子回来了多大的喜事,这边朋友多,也招待大家一下。再说笑笑现在也看不出来,再办一个有什么关系?” 笑笑脸红红的,她自己就是医生,已经诊出刚刚一个多月而已,所以什么也看不出来。 孟雨逃得一劫,赶紧躲到母亲身后:“就是,人家还不是想给爹爹一个惊喜,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应秀灵埋怨孟定国:“夫君还有心情打儿子啊,想办豪华婚礼,先想想钱从哪里来?看现在咱家穷成什么样子了!” 孟定国摸摸脑袋不由就看到自己破了洞的鞋,想了想:“还有江南老宅可以卖。”说完他也觉得心虚,又直看夫人。 应秀灵简直快要气乐了,上去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你自己挣的卖就卖了,怎么连祖宗的东西都要卖!也太败家了!” 孟雨心里暗笑,自己和爹还真有像的地方,都对规矩礼教不在乎,自己不经父母同意就自顾自成了亲,而爹爹竟然要卖祖宅。 孟雨还没来得及说话,笑笑在旁边怯怯地说:“爹爹,娘,笑笑有钱的,只是不够办很豪华的婚礼。” 孟定国一摆手:“你从前赡养我和你婆婆,就很不容易了。如今是我们孟家将你娶进门,怎么能花你的钱?” 孟雨这才又对父亲施礼:“爹爹不必着急,儿子有钱的。” 孟定国一看孟雨:“果真?” 孟雨认真地说:“当然。儿子也有养家的责任啊,不能拿探案真的当嗜好,也要收费的,总要生存嘛。” 孟定国吁了一口气,这下开心了。真是盘古开天,女娲补天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第一件爽心事! 他拍着孟雨的肩膀嘻嘻笑着说:“儿子,你接案子收费标准挺高的吧?” 孟雨也嘻嘻一笑:“那当然,怎么要价也得在猴灵闪之上的。” 连应秀灵都忍不住笑了:“看你们这对父子,真是一对活宝!” 第四九九章 倒霉的表哥,幸福的表哥 应少言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他比孟雨又晚了十天才到西玉州,孟家已经开始筹办孟雨和笑笑的婚事了。应正云和苏绮云也上了几次门,一定要送一份厚礼。孟定国推让几次也就收下了,但应秀灵对于应少言仍然十分愤怒,对大哥也冷言冷语,这在她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从前即使应正云一声不响地置他们之间的感情于不顾,娶了另一个女人,她都没说过半句怨言,大哥在她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但这回可是她最心爱的小女儿,无端的一个孩子没了,而且孟雪本来身体那么弱,看女儿受苦,她真是心疼到了极点。应正云不能替儿子辩解,也只能将礼物放下,那里面有娶笑笑要用到的一堂金翠的首饰,是西玉州最有名的首饰铺打造的。应正云又说服孟定国,让应家承担了一部分婚事费用。然后听了应秀灵几句不中听的话之后,黯然离开孟家寒酸的小院儿。 苏绮云担心地对丈夫说:“虽然儿子在京城也是为了替定国挡灾,但他两年也没个有担当的话,难怪灵儿生气。毕竟小雪身体这么差,这两年又和少言分隔两地,一点安慰都没有。咱们这个儿子,做事不着调,人也真是太肉了。” 应正云苦笑了一下:“你一向对儿子引以为傲的,只是因为他去了海西,你就也觉得他不可原谅吗?” 苏绮云掉了眼泪:“少言做的事确实是不着调,但终究是咱们自己的儿子,怎么能不心疼?你看孟雨,什么时候做事都是大气果断。干什么我们的儿子,累心累力,身体都赔上了,最后哪边都不得好。” 她对于应少言去海西也是十分不理解,对应少言还在惦念萧点秀更不能释怀,为什么一定要对这个脾气暴烈,还剑伤过自己的女子这么好!小雪明明要生产了,应少言在西玉州也可以很快结束战事,肯定又是军功在握,直接回京城陪孟雪待产,这么美好的事情。可是,他竟然脑子灌水去了海西,害得自己失了武功,身体成了半个残疾,还赔上了自己的孙子。若不是可怜自己的儿子,苏绮云真是气得想踢死他。 应正云沉吟了半晌:“你不要怪少言了,他是个善良的人。有些事情,很难用值不值得来解释。如果说少言武功失了,身体也毁了,可江战连命都搭上了,他其实更可以不去海西的。想你当初,一定要在战时和我成亲,然后一个人带着没见过父亲的儿子生活二十多年,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也算计不明白?” 苏绮云想到那不堪回首的困苦生活,还有被应家的敌人在背后算计的孤儿寡母的凄凉,不由脊背发凉:“大人,绮云那个时候并不懂得什么男女之情,也没有像孩子们现在这样情缠情痴的。但是大人当年一袭白袍,骑着白马英姿勃发带队得胜归来,在西玉州大街上奔驰而过,绮云总是在想,这是西玉州的英雄啊。绮云能为大人做点事情就觉得幸福,什么困啊难啊,并不觉得有什么。” 应正云想不到妻子是这样一个坚强而乐观的女子。当初那个西玉州第一才女,又美貌端庄,让自己觉得很疏远,很陌生,甚至不适应。可今天才觉得,这不就应该是自己梦中的伴侣么? 他很动情地搂住她:“你就是没有搞明白,儿子像你,他聪明大气,又善良,缺点就是不会算计。从来只惦记别人,不顾自己,可又算计不周全。我们不要责怪他,替他把事情做好是了。” 苏绮云一时又要眼泪汪汪,她在想,孟雨说少言已经在路上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又能不能让小雪回心转意。 应少言已经看到自己最熟悉的西玉州了。以前他总是因为罪籍的原因,出生二十二年没出过西玉州,没有一天不想走出家乡看看。这次离开,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他恨不得一步就赶回家乡看到父母,还有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却又羞愧难言的人。 虽然按例他必须先去谒见父母,给父母请安。可鬼使神差般的,他却向北拐了一点,又向东跑远了一点。前边隐隐看到孟定国新修的那座昭雨寺了,他的心跳起来。他知道前边那个小山坳里,就是她的家。她现在怎么样了?一定还在生自己的气。可突然他的眼睛定住了,他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背着很多东西在前边很缓慢地走着。 她穿得很朴素,但仍然掩不住袅娜的身姿和优美的姿态,这个背影她太熟悉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背那么多东西? 他往前急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现在如此衰弱,走这几步就要喘起来,连那个一向娇弱的人他都眼睁睁看着却追不上她。他想喊她的名字,帮她背那些沉的将她纤弱的腰都压弯了的东西。 可他还没有喊出来,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已经飞鹿般地跑过来:“小雪姐姐!你怎么又自己背这么多东西!” 他从孟雪手里接过东西,孟雪直起身,喘了两口气,才甜甜地笑着问:“梦晴,谁让你跑来的?干吗不跟着爹爹好好练功?” 应少言这才醒悟,这是萧梦时的弟弟萧梦晴。苦松居士死后,在黄山学艺不到一年的萧梦时,被爹爹萧正毅接了回来。本来是想一家人也能团聚一下,却不想孟定国辞职,散尽家财,和夫人在西玉州山里过着困窘的生活。萧正毅就让萧梦晴也回西玉州,拜了孟定国作师父,跟他学武功。萧正毅知道,孟雨一走,孟定国心已经大乱。他自己是失去过儿子的人,知道那种痛苦是什么。况且孟定国生活困窘,之前身边的人又愿意跟他的,他却坚决一个也不留。他自己不会料理生活,妻子和孟雪身体又都不好,于是萧正毅让儿子去给孟定国当徒弟。既学了本事,也能给家里的杂事承包了,也算是照顾这一家三口。 萧梦晴还不到十七岁,个子却比当年的萧梦时还要高,长得也很像,只是看上去单薄一些,更秀气稚嫩一些,性格也比萧梦时温和。家里遇到大变,他也变得很懂事。萧梦晴一直很佩服孟定国的武功,孟定国当辅政大臣的时候,他哪有跟他学武功的可能,因此有了这个机会也很珍惜。此外,就是小雪姐姐太美了,萧梦晴从心里喜欢孟雪,然而这是一个懵懂少年对美丽的姐姐发自内心的喜欢。他比孟雪只小几个月,但孟雪于他却像是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 此刻,他把东西背在自己身上:“我今天的功课都已经达到孟叔叔要求啦!再说,孟叔叔现在满脑子都是孟雨大哥的婚事,所以也小放了我几天假。可是,小雪姐姐,你干嘛一个人跑出来买这么多东西,还自己背,你哪里背得动?” 孟雪一笑,那笑容美极了:“哥哥回来了嘛,还带了嫂嫂回来,好多事情不能凑和,我不去替他和嫂嫂都置办来,谁去呢?” 萧梦晴道:“我呀!给姐姐做什么我都愿意。” 孟雪噗地一声笑了:“你呀,嘴巴像抹了蜜。” 孟雪笑得像花儿一样,更美了,萧梦晴痴痴地看呆了:“姐姐,你好美啊。” 孟雪打了他脑门一下:“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我们赶紧回去吧。” 萧梦晴忙点头:“姐姐你走慢一点,不要太赶了,会累到的。” 孟雪忍不住又笑了:“你还真很会体贴人,将来你媳妇有福气了。” 萧梦晴不乐意地叹了口气:“可惜再没有比姐姐好的了。” 孟雪又打了他一下:“不许胡说。” 他们说笑着往回走,却不想正看到应少言。应少言正呆呆地看着孟雪。 他两年没有见过她了,此刻看到,只是满心的痛。 又看到萧梦晴小小年纪,却长身玉立,灵气毕现,多像从前的自己。而且,这么小的孩子,却这么会说话,会体贴人,更衬得自己像个呆鸟。 他自然不会嫉妒萧梦晴和小雪的亲密,他看得出来那只是纯真无邪的姐弟情而已。他只是羡慕他小小年纪就很懂得温柔体贴,天生就招女孩喜欢。而自己,也许根本不配小雪这样的人喜欢。 那天仙一样的女子,当初死心塌地跟了自己,自己却这样对待她,终于让她受不了离开了,又能怪谁呢。也许这一身病,满心的伤,就是老天爷在惩罚自己吧。 孟雪看到是应少言,浑身震了一下,随即道:“表哥,好久没见,你回西玉州了?可表哥是不是走错路了,应宅在那面。” 应少言呆呆地看着孟雪,那如画的五官,他永远也看不够,却两年都没有见过了。他仍然呆呆地说:“小雪,孟雨回来了,他还活着。” 孟雪秀气绝美的小脸像结满了冰霜,却没有什么表情:“是啊,哥哥久死一生,孟雪庆幸他能自己回到国朝,让爹和娘不用再伤心。” 应少言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愣了半天才又说:“小雪,孟雨回来了,你也回京城吧,我好想有咱们自己的家。” 孟雪眼泪滴下来:“国朝少不了小应大人,您如今志得意满,要小雪干什么?况且小应大人也从不以小雪为意的,何必现在如此苦情。” 应少言更呆了,他整个人都恍恍忽忽,似乎再也回不到正常的情绪当中:“小雪,我是应该先去看父母,可是我糊里糊涂就走到了这个地方,我心里就是想见你。” 萧梦晴一看这情景,一时觉得应少言十分可怜,他也知道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少言大哥才和小雪姐姐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体谅应少言的左右为难,甚至想起大哥萧梦时当初苦苦追求孟雪的情景,心里不忍,忙乖巧地说:“小雪姐姐,我把东西先送回家去。” 他又对应少言道:“少言大哥,那您把小雪姐姐送回家啊!” 他心里想给应少言个机会,应少言也下意识地点头。孟雪却拦住萧梦晴:“梦晴,我们走吧。小应大人要赶紧去看父母的。” 萧梦晴也知道先看父母是不可变更的大事,不然就不合礼数,那是很严重的事,忙对应少言说:“这里离孟叔叔的家也很近了,少言大哥不要忘了过来,见见孟叔叔和孟婶婶。” 应少言说了声“好”,便一切话都噎在喉咙里了。 见了父母,母亲埋怨了几句,父亲并没有怎么样说应少言,反倒对他很和气体贴,问了他几句在京城如何便让他先休息。只是应少言住了两天,便对父母道:“京城形势紧急,孩儿回来,一是想看看父母,二是孟雨回来了,国朝局势也相对稳定了,儿子也能暂时脱离,也想解决和小雪的事情。只是,儿子先见到了小雪,或许她已经对儿子完全失望了吧,儿子心里也惭愧,这就去拜见一下姑姑和姑夫,然后打算回京城了。” 苏绮云心里抖抖的:“少言,你就彻底放弃了和小雪复合吗?你看孟雨和笑笑,历尽苦难,不是终于在一起了吗?娘知道你努力过了,可你性子太软弱,并没有真正的去努力啊。” 应少言摇摇头:“娘,不是少言不努力,是少言真的在小雪面前无法解释。我要怎样才能补偿她的丧子之痛,或许会有人对她更好。况且,我现在是残疾人一样了,又何必去误人青春呢。” 苏绮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少言,孟雨和笑笑也很快就有孩子了。你何苦惩罚自己呢,爹和娘也只有你这一个独苗啊。” 应少言摇摇头:“娘,儿子已经满心疲惫,容我先和小雪彼此相忘吧。但我心里只有小雪一个,她不愿做我妻子,我就永远不要有妻子好了。” 应正云叹了一口气:“少言,孩子没有了,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又不是不可挽回。你们那么年轻,又彼此相爱,为什么不可以将心结解开,重新开始呢?爹和娘一直都很宠小雪的,我们本来是这么幸福的一家,你再努力一下,让幸福重新回到家里,不好吗?” 应少言低下头,半晌才道:“我明日去看姑姑和姑夫。只是儿子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没有用,心里明明很诚恳,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也没有办法给小雪和姑姑姑夫解释清楚。”他没有办法说,他即使在萧梦晴面前都感到自卑,自己不会说话做事又不漂亮,他不知道用什么去说服姑夫,去证明自己还值得小雪回头。 孟家简陋的小院却是笑语盈声,婚期眼看临近了,应秀灵还不怎样,孟定国简直沐浴在幸福和阳光当中。他孟定国的儿子,终于要娶亲了!他终于要抱上孙子了! 就在他们无比开心与幸福的时候,他的那个倒霉女婿上门来拜见岳父岳母了。他无言而羞愧,他伤心而失望,他郁闷而不能自解。只能依例向岳父岳母行礼。看到他枯瘦萎靡的样子,应秀灵也无法再生这个侄子的气了,倒是宽慰了他几句。时间流逝,她也知道应少言坚持留在京城,是为了孟定国的安全。面对那些老奸巨滑的国朝重臣,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艰难和凶险才维持了现在这个局面。 孟雪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而萧梦晴倒很乖巧,他又陪孟雪说话,又忙着给应少言搬椅子,倒茶,放衣的。他知道要想姐姐幸福,就得哄好了姐夫。但是他心里也没有把握,这个漂亮的姐姐,实在是性子太强,而且对姐夫失望透了的样子。 孟雨和笑笑也说了无数好话,而孟雪就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应少言实在呆不下去了,他站起来向岳父岳母告辞。孟定国问他打算在西玉州呆多久。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已经陪了爹和娘两天,京城的事情也繁忙,见过姑姑和姑夫,少言就回京城去了。” 孟定国惊道:“孟雨的婚礼你也不参加了么?” 应少言的泪水只能在心里流:“姑父,参加别人的婚礼,看到别人的幸福,少言只能更痛苦,侄儿还是尽早回京城去吧。” 他说罢,给孟定国和应秀灵行了礼。又和孟雨、笑笑告别。这才对孟雪道:“小雪,你不要太辛苦了,如果有需要我做的事,不论什么事,只要差个人告诉我知道就好。你要需要我回西玉州,我随时马上回来。如果你不需要我出现在你面前,我也就不招你讨厌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脚步竟然有些踉跄。大家知道他心里必定是极度痛苦,而孟雪也不可能不痛苦,只是在那里犟着罢了。 笑笑突然像想起什么,叫住他:“少言大哥,我看你脸色不对,你是不是最近都没有吃药了?” 大家听了笑笑的话,都是一惊。 应少言惨笑道:“还有什么心思吃药,当初就不应该吃。” 笑笑急道:“那怎么行,那药是又苦又难喝,可这两年大哥都是靠着坚持吃药才撑下来的。你说吃药能让自己身体好起来,就可以回西玉州看亲人。可现在又为什么又不吃了?” 应少言勉强笑了一下:“不是已经回来看过了吗。这一走,如果没有人需要我,也就不需要回西玉州了,又吃那药有什么用。” 笑笑道:“大哥等等。”便跑到里屋,应秀灵吓了一跳:“笑笑你可慢点!”可笑笑已经进了里屋,一会拎出像山一样的药包,至少有几十包药,用绳子拴在一起。 她对应少言道:“少言大哥,我知道你的药快要服完了,特意替你配的,你要走,也把这药带上。” 应少言看着孟雪,而孟雪却坐在那里,一声不吱。 应少言顿时觉得万念俱灰,下死力气地说:“不吃!早早死了的好!” 说罢谁也不理,转身就走了。 笑笑急忙看着孟雨,孟雨从笑笑手里拿过山一样的药包,往孟雪手里一塞:“快送上去,不然表哥真要死了!” 孟雪刚才已经心里翻江蹈海。此时看到应少言不拿药就径自走了,早就慌了。急忙从哥哥手里拿过药包,往门外就跑。 她身体弱,动作也慢,应少言赌气好几天没有吃药,也走得踉跟呛呛。孟雪好不容易追上他,气都快喘不过来。她用尽力气抓住他的手臂,硕大的药包在她另一只手上左右摇晃着,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应少言被她柔软的小手突然抓着,心里一颤,急忙转过身,看到孟雪追自己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眼泪终于奔流而出:“小雪,你不要那么恨我。”他一下就抱住孟雪,两个人都站立不住,摔倒在地上。他抓住孟雪的肩膀:“小雪,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但如果你都不要我了,我又能去哪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孟雪看着应少言,眼泪像水一样涌出来:“表哥……” 应少言将孟雪扶起来,不顾自己也摇摇晃晃的,却紧紧抱住她:“小雪,不论我还能活一天,还是活一年,十年,一百年,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好吗?你生气可以打我骂我,再也不要走了好吗?” 第五00章 婚礼 孟雨和笑笑坐在兀鹫峰边一个小山坡上的银杏树下:“笑笑,你怎么知道让小雪给表哥送药,小雪就一定会去呢?” 笑笑笑得很甜,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因为小雪爱表哥呀!” 笑笑和孟雨马上要成亲了,她已经不再称小雪姐姐了,孟雪倒是要叫她嫂嫂。孟雨忍俊不禁:“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说了一半儿,却突然发现笑笑其实已经长大了,个子那么高挑,人那么美。她已经快十八岁了,而且独立开了一家生意很兴旺的医馆,成了京城女名医。 孟雨不禁心里开心地笑起来,心想自己老把笑笑当成当年那个很稚嫩的小女孩,其实她已经确实长大了,而且是个美丽而聪明能干的女子。孟雨搂住笑笑的肩膀,轻轻地吻了她一下:“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两个之间能有这么多的波折。只是,那么多事情发生后,我真是很想你。在大漠养伤那些日子,我每天都恨不得马上伤好,然后飞一样地来看你。” 笑笑不好意思地笑了:“难道孟雨哥哥以后天天陪笑笑呆在医馆里,连案子也不探了吗?” 孟雨笑了:“就是探案,心里也是在想着你的,当然,还有我们的孩子。” 笑笑脸一下飞红了,又有点忍俊不禁。 孟雨拉她起来:“虽然春天了,也凉呢,不要坐在地上久了。” 他们站起来。却看到坡下远处,一骑人马腾起烟尘一路奔驰过来。笑笑奇怪道:“那是什么人啊?” 孟雨定睛看了看,揽了揽笑笑的肩膀:“没有关系,是和义庄的人。是舅舅和爹爹的老朋友了。” 那队人马奔到近前,为首的人一个跳下马。孟雨上前拱手施礼:“焦庄主。” 焦鹏看着孟雨,一时无语。半晌才还礼道:“孟公子,我知道你刚才去师妹的墓地了,为什么不到和义庄来?” 孟雨一时有些窘迫,回想当年,自己真是太幼稚太冲动,太不近人情了。他弯腰拱手,然后直起身对焦鹏道:“焦庄主,对真真姐,孟雨不仅内疚,简直是有罪的。” 焦鹏叹了口气:“再想当初的事,都有些不堪回首。以你的年龄和身负的压力,那样的反应也可以理解。” 笑笑看他们说紧要的事情,便道:“孟雨哥哥,我去看看那边的景色,你和焦大哥好好说话吧。” 孟雨笑笑:“小心啊,不要磕了碰了。” 笑笑答应一声便走了。 焦鹏看笑笑走远,这才道:“当年老庄主的事情败露,和义庄一时人心浮动。再加上有些与刀盟还有联系的人,也有和老庄主和师妹都感情很深的人,一时被蒙蔽,对被收编分歧很大。有个别挑事的甚至想动刀兵。还是应大人有胆识,他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竟然再次允许和义庄自治,正式推我当了庄主。” 孟雨有些惭愧,有些自责,当初差点一气之下将舅舅的秘密说出来,还指责舅舅循私。现在想起自己当初说过的话,真是羞愧不已。 焦鹏继续说道:“其实孟公子来祭扫了师妹的墓地,却不肯登和义庄的门,我知道孟公子的心结。和义庄上下,都是懂得大义的,你不必过意不去。” 焦鹏这样说,孟雨心里更不安了。或许汪真真原本也抱定了死的念头,只是当时自己失控的威逼要带走她,让她死前都没有得到他半点原谅。 想起真真姐教自己剑法;在京城自己独自出门时,担心自己的安全而一直尾随。大登峰顶会刀后下山,又跟着自己到了小溪边,被丁风踢伤了手腕。可是当那么多亲人被汪一恺所杀,自己情绪失控的把一切都忘了。如今万事无可追悔,致使孟雨从心里不敢再去和义庄。唯一可以告慰的是,她到底死在了她的云叔叔怀里,他们之间说不清的那种互相关怀的感情,也在她永远闭上眼睛的时候,慰籍了她。 孟雨苦笑一下:“焦庄主这么说,是大义,而我却要一辈子背负心理负担了。毕竟有些东西是不可挽回的。” 焦鹏道:“孟公子,过去的都过去了。和义庄和其他江湖门派一样,识得什么是大义。” 他说罢,退后半步,向孟雨深深弯下腰去,一躬到地:“孟公子,和义庄上下,愿始终辅佐公子,保国朝安宁。” 孟雨吃了一惊,他急忙上前扶起焦鹏:“焦庄主,你……” 焦鹏道:“明日,请孟公子到和义庄叙谈。不过此刻,”他笑了笑:“孟公子着急挂记未来的新娘子了吧。公子大婚之时,和义庄重要头领都会参加,孟大人已经发帖子给我了。” 孟雨也对焦鹏拱手,一时心里也很是激动:“谢焦庄主情义,孟雨只是一个要做事的人。也永远是和义庄的小兄弟。” 焦鹏道:“和义庄上下认的是孟公子的人品,如此,我们明日再见。” 第二天,孟雨果然如约到了和义庄。他和焦鹏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或许从书中的种种线索可以得知,从此孟雨和国朝的江湖最后一个门派结成了某种默契联系。 很多人都说,孟大人独子的婚礼,是西玉州多少年来最壮观的一场婚礼。并不是多么豪华,而是来的人太多了。竟然还有很多长相奇特,带着各种奇形怪状兵器的江湖中人从国朝四面八方赶来,甚至还有外族人!而且南腔北调,高矮胖瘦黑白丑俊无所不有。孟定国在国朝和西玉州口碑都甚好,虽然已经无职无权,但是上至官员士绅,下至平民百姓,也都很敬仰这位传奇的大人。 孟定国给孟雨的亲舅舅韦寒发了请柬,却想他在大夏,路途遥远肯定赶不及了,或许这一纸请柬只是安慰应秀灵多年失散的兄长的一份挂念之情。可是请柬发出去之后,某一日孟雨却在街上看到了舅舅,他绕道来西玉州进货。其实秘径封死之后,再来西玉州一点不方便了,但他还是以进货为名,来到这个心里牵挂的地方。他在街上听到四处都是在议论自己外甥的婚礼,但他只是默默地听着,并不发一言。却不想一日正在店铺里看货,却被带着笑笑进来的孟雨一把抱住。韦寒愣了一下,不由喜极而泣,于是孟雨的婚礼再也没有缺憾了。而见到应秀灵韦寒才知道,国朝大战结束之后,应秀灵和孟定国也让人去寻找他,可他后来又从大夏原来住的地方搬走了,因此没有联系上。若是他早知道,也不会来了西玉州,仍然不登妹妹的门。他将那块灵石,现在则是一块无价的美玉,给孟雨和笑笑做新婚贺礼,灵石太珍贵了,他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却不想这次用上了。孟定国和应秀灵百般推辞,最终推却不过,只好收下了。这世上无二的宝物,让孟定国夫妻倍感亲情的可贵,而韦寒却只能私下对应正云表示当年搭救的感激之情,他仍然不能暴露身份,因为他原本应该二十几年前就随全家被满门抄斩时死掉的。大家都惊讶于这个坐在至亲长辈座位上的贵客是谁,而孟定国只向大家介绍是孟雨的表舅。虽然如此,韦寒心里仍然非常开心,能参加亲人的婚宴,对别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于他就是倍感珍贵了。 一向低调而不讲究场面的孟定国,这次却破了例,能想到的人全都请了,再加上神探自己也有若干朋友,酒席院子里简直摆不下,一直摆到街上,竟然整整摆了一条街,后来发现已经延伸到了丰云楼,这下是耗子掉进米缸里,后来的宾客直接就上酒楼了。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猜拳行令,呼朋引伴,来赴席的人简直比一对新人还高兴。 孟雨看着自己美丽的新娘,不禁微微一笑,笑笑再一次穿上了新娘的大红裙衫,戴着富贵华丽的新娘头冠,眉目如画,笑颜如花,确实是孟雨心中最美的新娘。她一时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幸福是属于自己的,虽然他们爱的结晶都已经有了。孟雨揽住她的腰,给主桌上最德高望重的长辈们敬酒。然后就很体贴地让笑笑回去休息了。他自己当然只能也必须喝过了一条街,随后就幸福地醉倒了。舅舅和舅妈不仅为孟雨高兴,也为笑笑高兴。因为笑笑在西玉州住在应宅,苏绮云待她像亲女儿一样,所以她最后是从应宅出的嫁,也认了苏绮云当干娘。于是应家又嫁了个女儿,这令只有独子的苏绮云也非常开心,还精心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客人们也是一醉方休,从下午到黄昏才酒终席散,功德圆满,百年好合,幸福久远等等。孟定国开心极了,比他当年掌握整个国朝生杀大权还要开心,他的人生终于在失子之后跌到谷底现在又重新绽放了。 孟雨新婚后不久,应少言带着孟雪回京城,孟雨也离开了父亲和有身孕的笑笑。孟定国和笑笑也都不问。他们知道,从前孟雨是个神探,未来也还会再是个神探。他是不会长久呆在家里的,至于什么时候回家,反正他只要不再遇到大漠那样的凶险,总是会隔断时间突然回到家里,又突然之间消失去继续他的神探生涯。 笑笑将京城的医馆留给了阿怡,这让京城那个小公爷隆武,很是怅然了一阵。笑笑打算等她和孟雨的孩子出世,就在西玉州再开个医馆。毕竟公公不打算再复职,只想闲散人生,目前只是急着孙子出生就含饴弄孙,那么家里不论大小,总得有个营生。 孟定国也不再和应正云客气,就住到当初应正云没有回来的时候,应少言和母亲苏绮云住的那个小宅院里。为了笑笑和小孙孙考虑,自己也不能再住在山里穿着破了洞的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 其实这个宅子也是当年孟定国买给应少言母子住的,应正云想送给他个大一点的宅院,毕竟家里以后人口会多。但孟定国拒绝了,他生气地说:“我儿子能挣,我儿媳妇将来开医馆也能挣!谁稀罕你买!”应正云两口子一时哭笑不得。 于是夫妻俩和儿媳笑笑,还没出生的小孙孙,还有从京城阿怡那里接回来的玉宝,还有徒弟萧梦晴,一起过上了平静而安闲的日子。 第五0一章 刺杀 京城的政局却不平静,那个神秘的朝廷大员王言载,背后的势力仍然很强,且盘根错节。虽然萧正毅和赵义明,还有远在湖广的义王隆玮,都强挺已经封了安国公的应少言,但是多年积淀的敌对势力,并没有那么容易被一下消灭,应少言也很头疼。 阿怡继续给他开着药,可他病体已成,内力当初一下被抽空,又被汪一恺发邪功时的掌气所伤,对身体的损害太大,不是一下能弥补的。孟雪对他悉心照料,给他炖了无数补汤,但仍然不能恢复他已经非常孱弱的身体。不过他心里却是温暖的,总是对孟雪说:“我喝了太多的药和汤,一走路感觉到肚子里老在逛当。”孟雪仍像平常一样温温柔柔,细声细气地说:“表哥,身体要紧。你每天都要处理公务到深夜,不多补补怎么行呢?” 应少言捏捏她的脸蛋,又仔细地看着她,恍惚地说:“啊,真的是你啊,小雪。我老怕哪天一睁眼,你就又跑了。”孟雪无声地笑了,偎在他胸前。 孟雪来西玉州的时候只有十岁,遇到的是北方漫天风沙的陌生环境,从来顾不上管自己的父母,整天不着家的哥哥。只有应少言耐心而细致地体贴她,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珍惜她,更从不忽略她哪怕最细小的需要。只要是她的事,他都事必躬亲,亲力亲为。孟雪从心底里依恋表哥,可惜他们先天不足的感情,很残酷地影响了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应少言其实心里格外珍惜他们能在一起,他小心地捧着这个玻璃娃娃,随时害怕她会被打碎。可是他又有着那么严重的牵挂,以至于他突然离开她为别人奔走相救的时候,就顾不上那个最珍爱的玻璃娃娃了。好在国朝平静了,海西也平静了。他终于可以好好继续爱自己的玻璃娃娃,哪怕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他看着她都能心里开心地笑起来。 在国朝最重要的位置上呆久了,应少言开始变得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总是一脸平静,看破红尘的样子,令周围的人觉得这个小应大人真是心思莫测。他除了对皇上很恭敬,对同僚也是一副客客气气,敬而远之的态度。于是世人都知道安国公和气,却难以接近。只有对萧正毅和赵义明这样的亲近长辈,他才会尊重中说几句公事以外的家常话。他遇事会向他们虚心求教,却在他们面前也极力避免有任何不小心和言行不当,也并不让他俩知道他内心的真正想法。他心里更依恋孟雪,也很思念孟雨。兄妹俩有如他的精神支柱一样,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在面对孟雪的时候也会战战兢兢,总怕哪天突然又失去她。 有时在梦中突然惊醒,他会马上坐起来看孟雪是不是在身边。有一次他又被梦魇住而吓醒,孟雪也被他惊动,一下也醒了。看他满头是汗的样子,孟雪吃惊而心疼地问道:“表哥,你怎么了?”应少言还在被梦境的余波所惊吓,他抓住孟雪的肩膀:“小雪,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孟雪急忙给他披上外衫,拿起帕子轻柔地擦去他额头的汗珠,柔声安慰他:“表哥,怎么会?你太累了!不要这样疑神疑鬼。” 应少言抱住她衣衫单薄的身子,将头埋在她怀中,一时他不敢去回想那个可怕的梦境,那个把孟雪抢走的恶鬼。他紧紧抓住她细瘦的臂膀,伏在她温暖的怀中不想离开。 “小雪,你一定再不要离开我!你若再不理我,再跑掉,我就真的不活了!” 孟雪也紧紧抱着他,将雪白的小手轻轻覆在他的头上,他更深地将头埋在她胸前,才觉得心里好踏实。孟雪无声地抚着他浓密黑亮的头发,他清楚地倾听着她的心跳,而她感觉着他身体的战粟。是啊,他是那么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岁,头发还这么黑,可他的心境竟然已经很苍老很弱不堪击。而一到了白天,他只能振作起精神,到朝堂上投入到那他不喜欢的激烈复杂、不见刀光却仍然不是我死就是你亡的官场争斗中去。 时间也过得很快。不久,笑笑生了个胖儿子,孟定国终于有孙子了,终于当爷爷了,开心得要蹦起来。应秀灵虽然高兴,却没有丈夫那么高兴得疯了的样子,反倒有些发愁地说:“都有孙子了?那是不是我已经很老了?” 孟定国抱着孙子,指着她对孙子说:“看到没有,你奶奶还以为她永远是个年轻的美人儿呢!”小孙子眨着黑亮的像孟雨一样好看的眼睛,还听不懂爷爷的话。 再后来,应少言和孟雪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是个儿子。一对这么孱弱的夫妻,生下一个健康的婴儿也真是很不容易。全靠阿怡精心配制汤药,才终于让他们结下这盼望已久的果实。这下苏绮云也心事落定,大家皆大欢喜。应秀灵给阿怡写了一封充满感谢的信,阿怡也回了信,却只有一句话:“只是个多余的人,做件不多余的事也好。”应秀灵将信给了孟定国,孟定国看了却一言不发,就将信收到书房柜子最深的角落里了。 只是应少言仍然觉得苦撑朝局十分艰难,然而他并不对其他人说。即使对自己的父亲,和在京城长期帮助他的萧正毅和赵义峰也不露半个字。 这天早朝,皇上要议立太子之事,因为庆余不是皇后所出,赵兰姿死后一直由杜月莹扶养,所以朝中各派大臣很难达成一致,国朝战事之后四年多过去了,仍然为立太子之事争吵不休。 尤其是王言载,反对得格外激烈,还有一帮官员给他帮腔。皇上却似乎完全忽略他从前与沈赫昌过从甚密,将因韦度而废掉的国相一职又恢复了,王言载于是任了这个举足轻重的位子。他的团伙一直想再推个女子做皇后,将来有了太子便于控制。而皇上被之前那个母仪天下的沈菲儿吓坏了,一时没有打算再立新后。应少言很清楚,当初沈赫昌和皇后的谋乱,王言载很有份,只是没抓住证据。倡义在布防图丢失那天由皇上赐宴荣归之臣,就是王言载上的折子。但对他不仅是没有证据的原因,而是他背后始终有势力在支持,令应少言不敢轻动,而皇上又态度暧昧,就更加难办。他一时觉得很对不起赵义明,庆余是赵兰姿所生,又是除了庆谨皇子中年龄最大的,而且赵兰姿是以皇后之礼下葬。可皇上因为赵义明和赵兰姿都和孟定国亲近,就天然的不愿意立庆余为太子,总是在推讳拖延,而自己又没有绝对的影响力将庆余推上太子之位。 早朝过后,应少言出宫坐轿回府,闷闷不乐,他一时觉得,是否应该与义王隆玮联手来做这件事。但他是个温和的人,从心里不愿意做逼宫的事情,可皇上明显的偏袒,令他心里窝了一股火。但如果庆余当不上太子,以后的朝局就更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国朝局势将会滑向一个不可知的方向。 王言载却颇为得意地骑上了马,他虽是文官,却一向喜欢骑马招摇。他一边算计着自己的女儿过了年就十七岁了,再动员一批大臣上奏皇上,只要将女儿送进宫中,虚位以待的皇后之位就是囊中之物。杜月莹虽然受宠,但终究是卖花匠的女儿,争后位本身就有天然的弱势。他一时又庆幸赵兰姿死了,不然就更危险了。 他这么得意地算计着,然而还没走出皇宫多远,一阵凌厉的刀风袭来,周围过路的行人都没有看清怎么回事,王言载的头已经掉了下来,掉到地上滚动着。人头都滚动了一会儿了,还骑在马上的身体才溅着血栽落尘埃。 应少言听到消息,先是震惊到站了起来。然后又徐徐坐了下去。 他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又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皇上知道了消息,也惊得浑身发抖。应少言急速入宫,他先给皇上问安压惊,又安慰皇上会马上派人查清此事,然后加强了皇宫的守卫。 第五0二章 深宫对话无人知 皇上在龙榻上辗转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不想,寝宫内外的太监和宫女,似乎都软绵绵地一下睡倒了。而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悠然走进了寝宫。 皇上并没有被迷倒,他在半睡半醒之间突然感觉到什么,猛地从龙榻上坐起来。果然,他分明看到榻前站着一个穿黑衫的人。 皇上啊地就要大叫,那个人冷冷地道:“寝宫内外没有听得到的人,表哥不必激动。” 皇上已经同时看清,站在面前的,竟然是孟雨! 他哆哆嗦嗦地道:“孟雨,你不是飘在外面探案么?听说要价还很高。” 孟雨忍不住微微一笑:“对皇上恩泽被及的那些人,孟雨收费自然高一些。” 皇上向后蹭了蹭:“孟雨,你大半夜来朕的寝宫做什么?朕不相信你是来刺杀朕。” 孟雨拉过一张圆墩坐下:“皇上表哥,我来谢谢你。谢你十一年前,下毒的时候没有给爹爹下够剂量。” 皇上哆嗦了一下,苦着脸:“表弟,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舅舅是自己不要官职的,他退隐这些年,朕也对他不错。” 孟雨淡淡地笑着:“是啊,而且还知道任用表哥,皇上也是明智之举。” 皇上抖抖地道:“朕早看出应少言的才能在他父亲之上,应正云是护国良将,他却是治国之才。” 孟雨嗯了一声:“今天王大人很嚣张,我知道皇上表哥一向留后手。但是皇后和狄英的事,皇上是不是应该汲取教训。” 皇上猛地坐直身体:“孟雨!是你杀了王大人!你胆子太大了,他是国相!” 孟雨冷冷看着皇上:“当初,奏请皇上在布防图丢失那天宴请荣归之臣的人是谁?” 皇上道:“那也没有证据就是他……” 孟雨突然打断皇上的话:“孟雨也没有证据皇上明知是皇后想害爹爹,却一直为皇后隐瞒!”皇上呆住了,孟雨才又冷冷地道:“是皇后亲口向我承认的,也就是说,爹爹复出之后,你一直不告诉爹爹当初是皇后出的主意要毒杀爹,却自己认下了这桩事,一直在纵容皇后和沈赫昌的,就是皇上表哥你。但是我并没有让皇后留下口供,现在死无对证。孟雨对皇上也是很宽容了。” 皇上看着孟雨:“你的意思,是朕又在纵容王言载?” 孟雨淡淡道:“皇上自己说呢?” 皇上怒了,他跳下龙榻,在寝殿里乱走,孟雨嘲笑地看着他。 皇上突然走到孟雨面前:“谁好谁坏,谁是忠臣良将,谁奸臣邪佞,是朕说了算,还是你孟雨说了算?” 孟雨冷笑:“表哥,孟雨不管你的国家大事,我一要保我爹安全,二要保国朝的忠臣良将安全。” 皇上也冷笑:“好啊,这就是我的好表弟!你以为,你是神探,你在国朝战事中有功,你就可以藐视君王,想保谁保谁?这是朕的江山,不是表弟你的!” 孟雨不屑地看着皇上:“皇上是觉得孟雨没有这个能力吗?孟雨就告诉表哥,孟雨现在要决定太子人选。” 皇上狂怒了:“你以为杀了一个王言载,就可以威胁朕吗?” 孟雨淡淡地说:“表哥果然永远都不肯接受教训,永远要让奸佞来把持国朝。好吧,孟雨就是要威胁表哥,孟雨不仅想保谁就保谁,孟雨现在就要保庆余当太子。” 皇上的脸都气歪了,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孟雨,你爹爹现在下野了,你不要以为朝中还有多少人支持你,你表哥都未必支持你!” 孟雨微微一笑:“是吗?”他从怀中抽出一个铜制镶金的牌子:“表哥,令牌孟雨早就还给您了,这个牌子或许您曾经听说过吧。” 皇上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江湖一字令?!你就是……” 孟雨道:“表哥或许不会和我一样杀人,但他却从来没有支持过王大人这种国相,对吗?” 皇上浑身发抖,他终于知道,孟雨从领了布防图一案开始,就一直在谋划另一件事情。他也知道,所有的事情就坏在十一年前那场毒杀,孟雨不再信任他这个皇帝,所以给自己父亲留了后手。 之前,皇上亲自掌管的密探也探到江湖各派似乎形成了一种联盟,而江湖一字令却只是一个传说。除了各大派掌门,谁也不知道这个联盟背后的操纵者是谁。几个曾经支持沈赫昌而没有公开暴露的人,突然都遇到暗杀,皇上也隐隐觉得奇怪,却没有想到,原来竟是自己这个表弟所为,他显然早就将事情想到前头。 而江湖联盟若和朝中的应少言携手,自己目前连培植势力的能力都被孟雨所掐断,而显然孟雨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个时候来逼宫。 他恨恨地看着孟雨。他突然又想起,孟雨根本就是韦度的外孙,难怪他并不完全像孟定国,他内心里狠的那一面,远远超过了他的父亲。自己对孟定国下毒,还袒护幕后指使的皇后,孟定国念及亲情,原谅了自己而且不肯对外人说。而孟雨,根本不可能原谅自己这个皇上表哥,他查出了真相,而他的一切也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孟雨看到皇上已无力再反驳,于是凑近皇上,一字一句地道:“明日早朝,请皇上立庆余为太子。” 皇上吓得又跳起来:“国相刚死,这个时候……” 孟雨看着他:“庆余是我师姐所生,你知道她的死谁是罪人。” “况且,你不肯立庆余为太子,无非就是不想爹爹的势力增长,皇上表哥你真的不仅忘恩负义,而且始终一惯的坚持限制父亲的权力。即使父亲告老还乡你都不肯放过。这也罢了,可皇上总是任用奸臣来对付爹爹,孟雨就无法坐视。” 皇上终于萎软了。 第二天早朝,皇上先提出了立太子之事,并且明确表示自己的意思是立庆余为太子。待群臣没有反对意见之后,他才道:“此事就议定了。另外,王大人遇刺,朕会抚恤他,希望众爱卿为朕,为国朝分忧。” 应少言仍然面无表情,心里却跳得很厉害。而萧正毅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赵义明。赵义明心里明白,这老弟,一会儿一定要向自己讨酒喝了。 而远隔千里的西玉州,孟定国坐在院子里。他现在早年的江湖气又全都暴露出来,桌上杯盘狼藉,桌边喝光的酒坛东倒西歪。几个江湖好友和孟定国一边喝一边猜拳行令,不亦乐乎。应秀灵抱着小孙子孟骏,看到孟定国袒胸露腹,脚都快翘到桌子上了,无语地对小孙孙说:“看你这个爷爷,哪有个爷爷的样子。”孟骏瞪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奶奶。应秀灵又对旁边练功的萧梦晴道:“梦晴,累了就歇歇。看你叔叔,自己吃喝玩乐,让徒弟太阳底下练功,哪像个当师父的啊。” 萧梦晴对这个既不像爷爷又不像师父的师父不敢批评,笑咪咪地说:“婶婶,梦晴不累,今天师父交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孟定国又一口将杯中酒喝光,突然对萧梦晴喝道:“肩膀打开!僵的像块板,怎么抡刀啊。到了战场上都是大开大合,缩缩估估的等着挨揍吧你!” 话音未落,一只破了洞的鞋已经闪电般朝萧梦晴砸过来,萧梦晴很机灵,猛一闪身,那鞋砸到院里高大的白杨树干上。 萧梦晴吓得赶紧将肩膀拉开,果然刀式的范围一下就大了。孟定国又喝道:“光开就行了?合啊!!挺着个肚子等着敌人削你吗?!”应秀灵忍不住笑了:“不会好好说啊,汪汪汪的。” 又替他拾起鞋,对小孟骏说:“看你爷爷的鞋,有多臭!” 正喝得高兴的几个江湖朋友忍不住大笑起来,萧梦晴也偷偷直乐。孟定国气得放下酒杯,光着一只脚一个飞身到旁边的兵器架上,抄起一把刀朝萧梦晴攻过来。萧梦晴吓了一跳,急忙接招,两个人打在了一起。 应秀灵赶紧抱着小孙子站远了一点,然后将鞋一扔,孟定国竟然飞身而起的功夫脚就伸到鞋里,不过还是趿拉着。应秀灵怕他伤了小孙孙,又舍不得离开,就站得远远地看。那几个江湖朋友早已经半醉,看到孟定国凶猛如秋风扫落叶的刀法,不由高声叫好! 萧梦晴知道师父的厉害,喝了酒,再狂三分,心里有点害怕。但是孟定国根本没给他犹豫的时间,他只能挺刀迎战。萧梦晴体力好,步伐灵活,竟然堪堪招架住了师父凌厉的攻击。而孟定国的刀看似凶狠凌利,却实际上给萧梦晴留了余地。两个人眨眼之间二三十招过去,孟定国回手一刀劈下来,萧梦晴没有顺势泄下师父的劲道,而是实打实地将孟定国的刀向上一架。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萧梦晴的半个手臂都麻了。孟定国徐徐收了刀:“好小子!”随即对在旁边喝彩的江湖朋友得意地道:“我徒弟怎么样?” 那几个人惊的半张着嘴,这时才回过神来:“好刀法!恭喜老哥收到佳徒啊!” 孟定国哈哈一乐,拍拍萧梦晴的肩膀:“怎么样,老子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教过,对你就是看对眼啦!” 萧梦晴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是个聪明温和的青年,之前大哥身死,父亲被定罪,让他知道只有艺是不压身的,所以在黄山拼命苦练,跟了孟定国更是学得十分上心,练功也很拼命。加上人听话乖巧,孟定国和应秀灵对他比对孟雨和孟雪还要疼。 小孟骏在奶奶怀里看着爷爷和小叔叔打得热闹,十分兴奋,挣扎着要从奶奶怀中扑出去。孟定国指指他:“我的乖孙,你比你爹听话,将来爷爷的这身功夫,全是你的。” 应秀灵啐道:“孟雨怎么不听话啦?小时候你根本没带过!” 又对萧梦晴道:“今天你累到了,晚上婶婶给你炖只鸡!” 萧梦晴感激地说:“谢谢婶婶!” 孟定国手一挥:“对,为师也要奖励你,说,想要什么?” 萧梦晴看着师父,眨眨眼,半天才脸红红地问:“梦晴就想知道,小雪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孟定国张大嘴愣住了,应秀灵噗地一声笑了:“那得你姐夫有闲才行啊。梦晴啊,你该有个喜欢的女孩子了。” 萧梦晴脸红了:“我先跟师父好好学功夫,不急!” 孟定国和应秀灵怔了一下都笑得不行,几个江湖朋友也大笑起来。 第五0三章 告诉你所有秘密 大登峰顶。 “表哥,你真是内力全失啊,让你登到山顶,真是太残忍的事情。” 孟雨扶着快虚脱的应少言,看着他喘作一团,忍不住叹口气:“这样还能给我造个小外甥,太难为你啦。” 应少言摆摆手,缓过气来又推了他一下:“少来,我的内力不是都跑到你身上了吗?” 他又大喘几口气,才急促地道:“孟雨,王言载的事,是你干的吧?” 孟雨不以为然地看着表哥:“怎么,他不该死么?” 应少言又道:“立太子的事,也是你和皇上摊牌了吧?今天早朝,皇上脸色都是青白的。” 孟雨笑了一下,看着山下:“竟说些无聊的事,这么好的风光,有人真是半点不知道享受美景。” 应少言看着孟雨:“孟雨,好像你从大漠回来以后,就很喜欢穿黑衣服。” 孟雨淡淡一笑:“是吗?我当年被沙丘埋在下面,埋得很深。不仅置身于黑暗的世界,而且寂静的连声音也没有一丝。但我出来之后,一点也没有惧怕黑暗。” 应少方叹了一口气:“孟雨,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特别理智的人。当年我杀了欺负小雪的人,你还说我。你从来没有把法度朝典不当回事。” 孟雨那双仍然漆黑有神的眼睛看着表哥:“表哥,那是对平民百姓。到了表哥现在的位置,还是怎么能解决问题怎么来吧。” 应少言不由又叹了口气。 孟雨笑了笑:“表哥怎么唉声叹气的,哪有国朝权臣的气势。” 应少言呸了一声:“我要气势干什么,国事朝事能顺利就好。” 他脸色严肃了下来,问孟雨:“你真的已经控制了所有江湖门派吗?我应该叫你宗主、教主、领主还是什么?” 孟雨轻轻一笑,他自从大漠回来,确实有些变化。不仅是喜欢穿黑衣服,从前那个长着好看的娃娃脸,一笑两个酒窝的青年也似乎不见了,不知举止言行间哪里总透出一丝不可捉摸:“表哥怎么说话呢?我是人缘好,江湖英雄都认我而已。况且表哥你在朝中,毕竟势力还太单薄。我帮你,也是保得爹爹下野之后不被那些势力所害;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有能力去帮助我们想帮的人,一味善良是没有用的。” 应少言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毕竟希望你始终还是从前那个正面明朗的形象。” 孟雨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我怎么不正面不明朗了?除了穿了这件黑长衫?但从前我也没有像你那样,一身白袍,玉树临风,无时不显摆自己是英俊神勇少将军。” 应少言哭笑不得,赶紧打断他:“好了好了!竟说些没用的,你从大漠回来,去见过三大派吧。” 孟雨噗地一笑:“这话,你应该我上次回来就问的。” 然而上一次,正是应少言和孟雪闹得不可开交,狼狈不堪的时候,哪里有心思问孟雨什么。其实孟雨从大漠回来,本身就耐人寻味。他经过大夏,河东,到了京城,又去西玉州。想必不仅是撮和撮和自己和孟雪,又和笑笑闹场气生了个孩子,总是有很多很多并没有说,也不想说。 孟雨看着山下,那里路如羊肠,人和车马如蚂蚁。他叹了一声:“江山何其壮丽,人又何其缈小。历史何其浩浩荡荡,而人生又何其短促。” 应少言妈呀了一声:“孟雨你是不是打算去考科举啊?” 孟雨又噗地一笑:“我杀了李忠义,却被静仪砍中了一剑,不过她当时也受了伤,但我的伤更重,她疯了似的扑过来要杀我。” 应少言不由听得毛骨悚然,汗毛都竖起来了。孟雨道:“她是漂亮的尼姑,尼姑也会思凡,而且对李忠义爱得很痴。我们也对过剑,她聪明而且还总是很妩媚,说话间都带着风情,多少男人会喜欢。如果可能,我都不会杀她。可是我亲眼看到她一剑洞穿了郭世超的喉咙,所以我必须要杀她。” 他转向应少言:“我刺死李忠义的同时,静仪的剑划过我胸前,我觉得内脏都要流出来了,手里的剑也掉了。但是我还有内力,而且是咱们两个人的内力,所以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掌向她拍过去,我们都受了重伤,一时谁也伤不了谁。我看到她在咬牙切齿,但就是动不了,我也一样。” 应少言虽然久经战阵,仍然听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我就昏过去了,后边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应少言点点头:“如果你不是受了重伤,手里的剑一定不会松手。所以笑笑找到你的时候,看到李忠义和静仪尸体旁边的镔铁剑,以为你死了。但笑笑不甘心,一边哭一边在大漠里找你。” 孟雨握紧了镔铁剑的剑柄。他接触过的几个女子当中,对笑笑的感情最复杂。或者说,他始终搞不清自己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直到被埋在沙丘下面,听到笑笑在外面哭喊,可是他却喊不出来,伸出手也无法够到她。那时他才知道,能有一天和笑笑在一起,对他来说多么珍贵和重要。 “两年之后,我从大漠回来,知道江姐姐和孙锋也去找过我。后来爹爹辞官,笑笑要回来养家,才对找到我死了心,她自己可能也认为我死了。孙锋按笑笑说的位置先找到了李忠义和静仪,他们两个已经在大漠中成了干尸。孙锋本来想将他们带回来,尤其让静仪和丁风葬在一起。但是大漠的条件太恶劣,也不允许带两具尸体回来,就将他们两个就地掩埋。他们能葬在一起,也算是全了两人一腔痴情吧。” 应少言不由一凛:“想不到丁风和静仪父女俩各自都加入刀盟,却互不认识。” 孟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丁风和一个女子一夜风流,之后却后悔了,觉得分了自己的心,无法将武功练到更高境界,就和那个女子分开了。而多年之后,他先入刀盟,又投靠皇上,但皇后和李忠义控制了静仪,威胁丁风,使得他不敢将刀盟内幕告诉皇上,并且还继续为刀盟做事。” 应少言想起到了河东,丁风还曾经与静仪联手追杀自己和孟雨,然而静仪至死不知道丁风是自己的父亲。 孟雨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无尽山脉,对应少言道:“表哥,还有一件事我和谁都没有说过。当初皇上找了个方士,方士就替皇上告诉丁风说他罪孽深重,身上已被血腥气缠满。而丁风坏事做多了,又在皇上和皇后之间无法自拔,就十分迷信起来,而且感觉到对来世的恐惧。方士又对他各种暗示,还告诉他女儿正被刀盟所控制,所以丁风几经挣扎,才下决心央皇上给了他机会,可以在大比武的时候,死在这些他害过的江湖高手的手里,偿了自己的罪,也保得女儿平安。” 孟雨看着表哥:“你猜这个方士是谁?” 应少言听得浑身一耸:“我哪知道?我这么笨的,又不是神探。” 孟雨微微一笑:“就是我老婆的师父,晴明散人。” 应少言的眼睛都瞪大了:“孟雨,你……” 孟雨接着说道:“晴明散人说过,他最不喜欢和官家打交道。但是爹爹偷偷向他求助。晴明散人于是和皇上这个最大的官家打了交道,替皇上和爹爹解决了丁风。否则丁风像汪一恺和李忠义一样疯跑起来,哪那么容易克制得住。散人之后倒又是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继续拒绝见官家的人,包括我爹。” 孟雨一时觉得这个道长确实很有意思,却又想起当时父亲不让自己查易容人的情景,其实真的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他已经有了安排才自然阻止自己轻举妄动。 “那会爹爹不让我管易容人的事情,将我锁在家里,我还恨爹爹。现在一想,丁风若不是多亏师姐和爹爹,也不能那么早解决。而汪一恺和李忠义,真的全是我的失误。爹爹早就提醒过我汪一恺,而表哥你也说过李忠义可能是装的。可是我当时太天真太幼稚了。” 应少言拍拍孟雨:“你替国朝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谁一生来是没有失误的?话说,” 他又重提刚才的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回到国朝将大的江湖门派都走了一遍吧。哦,青虹派想必你是没有去的。妙常师太毒发,又加上年事已高,虽然已经去世了。不过她还是将自己的绝世武功全都传给了江姐姐,据说她比你姑姑当年还要厉害了。只是你姑姑的内力更加飘忽,而江姐姐这么娇小,内力却是浑厚而刚猛的。” 孟雨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都不是真正了解江姐姐。她是个注重幸福感觉的人,当这种感觉没有了的时候,她就会完全改变自己。” 应少言道:“反正不论她在哪里,只要你有事,不需要召唤,她就会出现在你身旁。” 孟雨看不由苦笑了一声:“表哥你开这种玩笑。” 应少言道:“江姐姐本来就是个出世的人,她不在你的掌握之中,不像静顺和慧海。” 孟雨若有所思地说:“你说的不错,我看到的都是江姐姐美丽温柔聪明的那一面,谁知道她内里还有那么刚的一面呢。”他沉默半晌又喃喃道:“谢谢她,让我知道爱一个人爱得那么深是什么样子,也谢谢她同样用真情回报了我。只是如今一切烟消云散罢了。” 他抬起头,想起慧海和静顺,一时也忍不住笑了。海西决战之后大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静顺和慧海似乎互相很怜惜起来。之后两个人双双还了俗,后来果然开了一家面馆。大约慧海爱吃面的的缘故。 了空和江绿萍都是很通达的人,很痛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如今,他们可能是武功最高的一对面馆老板和老板娘。 孟雨看着表哥:“表哥呢,你现在是国朝权臣,海西的文书恐怕要你先过目吧。” 孟雨的眼神很是犀利。应少言知道,只要一提到萧点秀,孟雨就对他各种不原谅。人人都可以帮她,都可以关心她,惟独他应少言不可以。也没有办法,谁让自己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大舅哥。 他不自然地笑了一笑:“你不要瞎猜,我的地位,岂能和王后直接通信。都是和国相书信来往啊,你不会更嫉妒吧。” 孟雨切了一声,脸竟然无端红了。 应少言道:“且尔岑国王的儿子还小,没有袭王位,海西现在听命于王后。海西和国朝的交流都是循例的文书。王后代国王行国书,都是给皇上的,当然也会先转到我这里。不过,王后生的是双胎,儿子留在海西,女儿已经送回江南了。因为王后希望自己的女儿仍然要习国朝的风俗。” 孟雨又忍不住笑了:“海西未婚女子的习俗,点秀姑娘怎么能习惯得了,一定心里十分恐慌。但是江战说过,他的孩子一定要遵从海西习俗,这样才是和海西真正的一心一意,让自己成为纯粹的海西人。点秀姑娘一向对江战百依百顺的,但这件事她还是折中处理了,将儿子留下承担海西的责任,女儿送回江南做个国朝女子了。” 应少言忍不住点点头,他之前并没有像孟雨想得这么深。因为他不可能和江战有很多交流,也无从知道他的想法和他与萧点秀的婚后生活。江战和萧点秀去海西之前,大家有一段时间同在京城,但都避免见面,以免尴尬。但他仍然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萧点秀为了江战整个人都改变了,也许是之前自己太对不起她,在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无情地离开了她,所以这个时候遇到体贴她,陪她渡过难关的江战,她从此就全身心地对他好。而且一向性情暴烈的她奇迹般地对江战始终百依百顺,从来没有半点违拗过。只是他们成亲这么短的时间,江战就战死了,应少言心里是很挂念萧点秀的,他很难过她的幸福这么短暂,未来还要替年幼的儿子管理一个偏远的小国,渡过漫长的孤寂岁月。然而他什么也不能说,除非她再遇到生命危险,否则她只能深藏在他内心最尘封的那个角落。 而孟雨却想起那个美丽而热情的沙不鲁花儿,其实就连朱妙也是开放而热烈的,他一时对那个妩媚而智慧的女国相也油然而生一种怅惘之情。应少言道:“候灵闪也留在那里了。他纯是因为仗义,海西毕竟国弱,王后是个女子,对海西又不是很熟悉,有个国朝旧交帮忙还是很重要的。当然,国相和沙不该也很忠心。” 第五0四章 大登峰顶 孟雨道:“是啊,一切都了了。然而国朝又时时处于新的暗波涌动之中,所以,你也不要瞎猜我什么,也不要管我。只要你需要,你不召唤,我也会出现在你身边帮你的。” 应少言听他学自己说话,不由也笑出声。 这时两个人才回到当年好兄弟的情景,孟雨这才看着表哥:“表哥,你的雪卢剑呢?” 应少言愣了一下,才慢慢道:“我这个样子,要剑有什么用,那是羞辱剑呢。” 孟雨突然手一扬,手中多了一把狭长雪亮的长剑:“看看这是什么?” 应少言突然一愣,然后徐徐地向后退了一下。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把剑,这把剑陪着他从少年长成青年,陪着他在战场上厮杀。又随着他武功全失而束之高阁。自那以后,他再不敢再看它一眼。 应少言喃喃道:“你去过我家了?” 孟雨神气活现地:“神探当神偷也不比候爷差!” 应少言一时觉得从前的孟雨又回来了,但他却只是淡淡一笑:“拿来又有什么用,反正你从小就嫉妒我有这把剑。本来也是爹留给姑姑的,正好拿去。” 孟雨不答话,扬手向应少言一抛,应少言猝不及防,却仍然下意识接住了。 “表哥,内力没有了,招式还会吧。” 应少言看着手中的剑,这剑就像多年前的恋人。只是小雪会和他闹别扭,他的雪卢剑不会。 他抖了一下手腕,剑尖倏地冲向孟雨。他的速度竟然仍然不慢,但和从前的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孟雨用镔铁架微微一架。应少言愣了一下,这是当年孟雨在去北燕之前,表兄弟走到河边,孟雨教他的爹爹剑法中的招式。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父亲尚在人间,几乎是流着泪将所有招式学完的。他不自觉地也用父亲的剑招回应,孟雨陪着他将招式一一走过。 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时他的武功仍在。那种热血沸腾,激扬青春的日子。 所有的招式走完一遍,孟雨突然开始发内力,应少言根本招架不了,但他勉强抓着手中的剑,不让剑脱手。孟雨突闪电般的上步又错步,闪到了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肩上。应少言内心的某个角落闪亮了一下,那是在海西。他将手搭在孟雨肩上,将内力输给了他。 他知道孟雨想干什么,刚一挣扎,孟雨低声喝道:“别动!”只手指用力,就按住了他。 应少言随即觉得一股热力进入他的身体,他喘不过气来,又吸不上来气,一时脸都憋得通红。但随即,那股热力走遍全身,他身体的所有穴道似乎都被冲开了,全身每一个缝隙中都有一股强烈的气息注入进去。 他好像进入到一个迷幻的世界,似乎人又飞回到少年时代。他在回忆中漫游。他的人生并不复杂,到了二十二岁之后才有了大喜大悲,之前都是郁郁难舒的状态。他在思绪的漫游中回想着自己的人生,既有很多悲、苦、愤、郁,也是有幸福和快乐的。他的母亲,小雪,还有表弟孟雨--也是他的好朋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父亲。他没有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但也不失为一个幸福的人。或许,他最痴迷,难以割舍的武功,又回来了吗? 毕竟,他渴望着再上战场杀敌,让自己的剑溅上敌人的血。 突然,那股绵绵气息停住了,他猛的一顿,清醒了过来。 他额头上都是汗滴,右手仍然抓着剑。 他睁开眼,眼前是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表弟。 他为什么穿着黑色的长衫?他为什么瘦了这么多,严肃了这么多,眼神也比从前深邃了许多。他穿着黑衣,却很像一个光明使者,至少对自己而言是如此。 应少言突然积聚起力量,右手剑灵蛇一般地刺出。 孟雨一闪身躲过,拔出镔铁剑迎了上去。两个人这次是实打实地在对战,应少言已经感觉到内力完全回到自己体内,而且更强了。但他的剑招却像不往常那样得心应手,他不断地适应着,找着从前的感觉,孟雨明显也在用自己的剑带着他去寻找和恢复感觉。 终于,应少言拔地而起,从空中向下击出一剑。孟雨的镔铁剑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两把剑石破天惊地撞击在一起。 应少言在空中飘然落地。 他徐徐收回了自己的剑,看着孟雨一言不发,心里却是惊喜与感激交织在一起。 孟雨看着表哥,突然嘿嘿一笑:“表哥,你能架住我的镔铁剑,实在是功力飞升啦。话说为了练到能将内力安全输回给你这个娇弱的人,我可是闭关苦练了很久呢。你现在内力比从前更强啦,欠你的我双倍奉还,我都是买一赠一的!” 应少言笑了,他心里一时不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才对,自己终于又可以正视自己的剑了! 但他嘴上却故意不服地说:“不是你说的吗,不会武功也可以当英雄,没准儿人家会以为我很有学问。” 孟雨走到他面前,仔细地盯着他看。 应少言被看毛了:“你干嘛?想吃我?” 孟雨噗地一笑:“哼,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是为了你。我可不想让我最可爱的妹妹有个走一步喘三喘的丈夫。” 说话间,孟雨的镔铁剑已经回到鞘里,他对应少言道:“官民并非一道,本来我也不需要来见你。不过我说过,只要表哥需要帮助,不用招呼孟雨也会出现在你面前。” 应少言想说什么,却没来得及说,只见孟雨似乎身子一晃,就不见了。 应少言吃了一惊,他在峰顶四处张望,又去各处寻找,甚至站在崖边向下张望,下面丛林叠翠,接天铺地,别说孟雨,连个其他动物的影子也不见,只有天空飞过的老鸹,一边飞一边难听地叫几声。 他都怀疑他刚才是否真的和表弟在一起了。 然而他低头就看到手中的雪卢剑,那分明是表弟带给自己的。他的眼中不知觉间渗出泪水。他知道孟雨以后不会轻易来找他了。然而,他却一定会在他需要的时候,不用招呼就出现在他的身边。 应少言佩好剑,向山下走去。有了内力,他走得很轻快。然而,他总觉得周围有人在和他形影相随。他停住,却只有微风和树叶的沙沙声。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了。应少言在京城助皇上掌管与治理着国朝,有很多人在帮助他,但也有很多势力和他作对。他在其中周旋,也渐渐心领神悟有了左右国朝局势的一套很实用的手段和策略。然而他始终不是一个铁腕人物,他用自己的韧性与智慧带着国朝这艘大船在慢慢向前走。局势时而平静时而动荡,但他总是能让这艘船不偏离航向,一直向前驶去。 他也始终能感觉到那个影子。他知道,如果哪天他需要了,那个影子会随时变成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 《全书终》 第五0五章 江湖一字令! 江湖一字令! 王言载被刺杀之后不久,江湖上神秘的“江湖一字令”渐渐为人所知,更在朝野和武林之中传开,也引起很多朝廷重臣的私下议论与警觉。 皇上一向有自己的力量探查国朝各种动向,因此早就知道江湖一字令的存在,却始终渗透不到内里。皇上敏感到,这无疑是吸取了之前刀盟渗透的教训,所以武林各派内里结盟,对外却如钢壁一般,滴水无法渗入。王言载被杀,第一次严重刺激到皇上,他开始觉得国朝的局势再一次有失控的危险,开始真正重视起这个江湖中神秘的传闻。 宣政殿内,君臣之间正在进行着私密谈话。 应少言沉默了一下,但对皇上的问话,臣下是不能迟疑过久的:“皇上有意让臣下捉拿孟雨吗?” 皇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滴溜溜转起心思。舅舅现在成了个天天喝酒划拳,扔鞋底子的舅舅,但一旦自己决定对表弟不利,舅舅虽然下野,却仍然余威犹在。而眼前这个白净秀气,说话温文尔雅的年轻才俊安国公,会向着谁呢?自己和应少言都是孟雨的表哥,现在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对付表弟,却又各自心怀鬼胎,也是可笑得很。 皇上一副很念亲情的样子,且振振有词道:“安国公,朕对孟雨,岂能没有亲情?就算他做事冒失大胆,朕却必须一力替他遮盖的。况且舅舅只有这一个儿子,倘若有事,舅舅岂不是年老了还要伤心?” 应少言哦了一声:“臣下愚钝,皇上的意思,是不再追究孟雨夜入皇上寝宫之事么?” 皇上犹豫了一下,心里不由暗恨:“赶情还是朕求他放过孟雨一样,真真岂有此理。”又不由突然想起当年皇后和李忠义的种种好处,不知为何,到了今天,他仍然认为皇后、李忠义是自己的知己,只是不得已而反;而舅舅、孟雨和应少言,都是天生给自己捣乱的,各种让他这个皇上不舒服。 皇上心里不爽,脸上却完全不露声色:“是啊,就靠安国公一例周旋了。” 应少言心里微微一笑,表面却很恭敬地说:“皇上,孟雨进皇上寝宫,除了皇上,也只有皇上告诉了臣下,臣下才知道。只要皇上未曾告诉别人,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只是,江湖一字令之前只是传闻,如今王大人被刺,表面看起来是江湖中人为之,未必不代表朝中一派的意见。” 皇上心里顿时凛冽起来,江湖一字令是号令武林十二个门派的令牌,令牌中间是个“一”字,而各门派的令牌上方各有一个十二生肖中的动物造型,总令牌的牌头却是一只鹰,而总令牌可以号令各门派行动。然而谁也不知道持有总令牌的人到底是谁,皇上当初就怀疑孟雨,他肯定与此事有关联。但江湖一字令在江湖上有所传闻的时候,孟雨却还在大漠之中生死未知。然而深宫对话,孟雨亲手拿出江湖一字令,无疑给自己这个皇上表哥一个最无情的警告。孟雨不是孟定国,显然已经对皇上一贯玩弄手腕厌烦了。事实上,孟雨最不能忍的就是,多少忠臣良将用血和生命护住了国朝江山,皇上却在背后玩弄阴谋和手腕。 王言载被刺之后,归顺了的诸公大臣,应少言并未与他们为难,但那些企图翻天的死党和一些地下暗势力,却被暗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铲除。这期间江湖各派动作迅捷,没有丝毫拖延,却能互相呼应得天衣无缝。皇上除了查出与江湖一字令有关,便再也无法勘破更深,而且江湖一字令在江湖上得以流传,显然也是幕后有人故意放出信息,以警戒皇上。此刻,皇上与安国公的对话也变得很困难。 安国公刚才暗示得已经很明白,江湖十二大门派,分明是与朝廷的某派势力有关联的。他想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如果朝中再起争议,那么必要的时候,武林中以江湖一字令统领的联盟,必将出手,而且会再与朝中势力配合。而朝中势力是以谁为首,应少言就差直接说出来了。 看皇上一时不语,应少言在特赐的高背椅上躬身道:“皇上,武林各派在历次国朝战争中,都为国朝出过力,功勋卓著,皇上不必忧虑。危急时刻,他们必会护卫国朝,护卫皇上。” 皇上气得,心中同时寒得不行,是要护卫自己,却恐怕不是听命于自己吧。 而应少言已经站了起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与皇上谈个没完。不待皇上发话,他已再次躬身向皇上告退。皇上一时又气上心头,这一个一向温和懂礼的西玉州少将军,竟然很有孟定国当年的派头了! 他心中生气,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道了句:“安国公辛苦,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早朝,朕会加封卿子应捷勇武候之爵。” 应少言撩衣跪地谢恩。自己的儿子还不到两岁,皇上如此殊恩,已经不再如从前那样是不得不笼略,而是忌惮了。 出了宣政殿,走了没有几步,却遇到一列华丽的车辇,随辇的太监宣了一声:“安国公见过娘娘!” 应少言立住脚步,向凤辇微微躬身:“微臣给皇后娘娘问安。” 两旁的宫女轻轻掀开垂帘,竟是那个秀丽天成,曾经很受皇上宠爱的杜月莹。她灿然一笑,秀丽中别有一番妩媚的态度,对应少言笑微微地道:“安国公,皇上心情可好么?” 应少言也一笑答道:“朝中多事,皇上很是操心忧虑,多亏皇后娘娘尽心辅佐。” 杜月莹微笑着用圆润好听的声音娓娓道:“也多亏安国公辅佐皇上,当然,本宫更期待安国公费心辅佐太子。” 连皇后都是应少言的西玉州老乡了,这一场不见刀光的战争,终是在孟雨设计之下,胜的比之前那场惨烈的国朝战争更彻底更干净更漂亮。 他恭敬地再次躬身:“谨尊娘娘教诲,臣尽当全力辅佐太子。”说罢,便告退出宫而去。 老太监刘成从宣政殿出来迎接皇后,听到这番对话,心里忐忑。王言载被杀之后,皇上被迫立了庆余为太子。但对皇后之位却还有自己的心思,杜月莹已经是皇贵妃,扶养庆余多年,皇上却仍死不吐口。一向好脾气的安国公翻了脸,力压朝中各种非议,毫不客气地铁腕力挺他的西玉州老乡杜月莹成为皇后。这下,不仅太子控制在应少言手里,受惠的萧正毅和赵义明也投桃报李,成为年轻的安国公坚实的后盾。 而皇上的权力空间明显收缩,举凡也要看安国公脸色行事。况且安国公和皇上并没有亲戚关系,更无亲情可言,自然不会像孟定国那样对皇上这个姐姐遗孤真心牵挂,刘成不由对皇上真是十分担心。 哦,也不对,如果一定要论,安国公也是皇上的嫡亲表妹夫。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身在江湖的皇上表弟和身在朝堂的皇上表妹夫联手对付皇上,国朝的格局顿时大变。废皇后和沈赫昌叛反之后,那些尚且不服的势力,这次是完全被压制下去了。 应少言舒了一口气,朝堂的压力顿减,他最痴迷深爱的武功也回来了,一时身心俱爽。于是我们的国朝第一美人孟雪很快有了第二胎,看来应家几代单传,到了应少言这一代终于枝不繁却叶茂了。把个婆婆苏绮云喜欢的,一定要应正云马上派人将她送到京城,陪孟雪待产。一向淡定从容的应正云终于不能不抗议了:“你还是我老婆嘛?这怎么做贤妻你可得向孟夫人学学。”苏绮云噗地一笑:“待小雪生产之后,为妻就赶回来陪伴大人。”应正云悻悻地威胁:“再这样忽视为夫,我就要纳妾了。”丫环们在旁边听得都笑喷了。 第五0六章 神探在江湖(全书终) 河东,一骑人马飞驰在山路间,又渐渐奔到宽阔的平原。眼看汹涌的黄河已在眼前,巨浪卷着雪白的浪花扑向天空。马上为首的人勒住坐骑。 静明已经早早带着青虹派的人在等待了。仍然是僧衣僧帽,不饰脂粉的她,却更加清秀而有韵质。待江承天勒住坐骑,等待已久的静明跳下马,上前施礼:大哥 和妹妹在黄河边见面,这是从前江承天万万想不到的。自从京城一别,各自面临危急严酷的局面,他再也没有见过江绿萍。如今妹妹遁入空门,对于他来说,不要说当了青虹派掌门,就是妹妹能当武林盟主也绝不是他想要的。 静明看到大哥瘦了,也老了,不由声音颤颤地说:大哥,小妹迎接迟了。 而江承天看到已经出家为尼的江绿萍。他心里有多少愧疚,此刻也不能说,只能抱拳道:掌门亲迎,承天有愧了。 静明忍住眼泪,微微笑了一下:大哥,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再拘泥客套了,妹妹陪您先回庵吧。 修性堂里,小尼姑送上清茶便退了出去。 为了离大夏和海西更近一些,静明带着青虹派离开慈念庵,北推二百里在黄河边的一座尼庵安顿下来,以便更方便接应海西。 静明对江承天道:大哥,青虹派事多,内部也一直不稳定,小妹这次不能陪您前去了。青虹派都是女尼,也不方便陪大哥入大夏再到海西,小妹将一切都托付了孙掌门,他会亲自陪大哥。河东虽然与海西还隔着大夏,却是国朝离海西最近的地方,哥哥与河东三派搞好关系也是很紧要的。孙掌门是个豪爽正义的人,大哥放心就好。 江承天心绪烦乱,他一时更没有心思说门派之间的事,虽然这是他去海西的重要目的之一。修性堂中只有他和静明了,他沉默了半晌,才道:绿萍,你为何不跟大哥说一声,就自行出家了若是你心里还有回意,我是你大哥,当初你出家未经家里同意,我自然可以让你再还俗的。 妹妹老大未嫁,为江家倾尽了心血,他简直不能看江绿萍僧衣僧帽的样子。不等静明回答,江承天忍不住又愤愤地说:你这样,让我将来如何去见过世的父母,完全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尽到责任。 静明心里一时也是无尽的伤心,却只能微微一笑:大哥,小妹出家,也是对红尘已无丝毫留恋。青虹派可以给我想要的,我最需要的就是修炼身心,出家对小妹来说,并不是绝望之中的选择,更不是一件苦事。 江承天根本无法接受,他有些焦躁地说:怎么不是绝望中的选择若是世超还活着,你会这样选择吗 静明不由颤抖了一下,江承天也后悔自己说话莽撞了。静明站起来,用力将深藏在心里的那个死的那样悲惨的年轻影子隐去。她静定一下自己,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大哥,你手里也有同样的一块牌子,不是吗 江承天愣了一下:绿萍,大哥对国朝是有责任的,对孟大人也有,对孟雨同样有。 静明笑了一下:大哥,您也知道,我是对不起孟雨的。我如果不入青虹派,师父又已故去,他未必能很容易地掌得了青虹派。他面对的是江湖十二个门派,要很艰苦地一个一个去谈去解决,但不是所有门派都和江家一样愿意为正义投身以报。他身上的压力,小妹再难也要替他分担。 江承天站了起来,他一时也很激动:绿萍,你是一个女子。你也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何必将这些事情压在自己身上你为了孟雨,竟然去出家,你 静明淡淡道:孟雨从未负过我,我却负了他。我不能陪他走一生,就在背后为他做点事情吧。 江承天瞠目结舌:绿萍,就算是你负了他,他现在也有娇妻爱子。而你一个人为了他支撑整个青虹派,他能明白吗当年妙常在的时候,都未必能完全笼住青虹派,现在几个直传弟子的武功,也不是你一人能够克制的。你有多艰难,大哥知道,可他又能知道吗况且就算知道,他又能怎样 静明一时心里也有泪在流,但她还是忍住眼泪:大哥,当年候爷找过我。说我决定和世超在一起的时候,孟雨抱着他哭了,一直在求候爷帮帮他。想起当时的情景,静明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大哥,到慈念庵出家,是上天给我报答孟雨的一个珍贵机会。是我自己愿意的,并非绝望之下的选择,我也不需要他明白。 江承天颓然坐下,喃喃地说:是大哥对不起你。当年,不是孟家不肯接受你,是我和沈赫昌对抗得太艰难,不得已去求孟大人,让你们分开 听到江承天如此之说,静明吓了一跳。她悚然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大哥,是你 江承天低下头:早知会逼的你出家,大哥当年死也要扛下来,让你和孟雨能在一起,今天你们会是有多幸福。 静明一时如雷轰顶,多年沉封的记忆也像被射进光线一般被激活了。当年她固执地认为是孟家不肯接受她,不论孟雨怎么向她解释和表白,她坚决不肯回头。多年的人生坎坷,让她的心已经极度脆弱,根本受不起和孟雨的感情再遭受挫折。而一直真心帮她的郭世超,本来是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却也遇到双凤山庄被灭门的飞来横祸,孤身一个人在京城苦苦支撑。那天她昏倒在街上,被郭世超发现,救了起来,两个内心凄苦的人,不知怎么就走到一起,却也彼此让对方得到温暖。 静明呆呆地坐下。半晌,她才对江承天道:大哥,过去的一切,小妹都不后悔。世超对我来说,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不在了,我不会再嫁,我也不会怪大哥。孟雨从来都是为了别人,不顾自己,他应该有他自己的幸福。大哥就不要再为我难过了,一切都是小妹自己选的,如今只有能为他做事,小妹心里才能觉得安慰。 江承天知道妹妹的倔强,也知道江绿萍一直在海西河东三派之间周旋,再加上江家,是为孟雨做了多大的努力与牺牲。然而,无论当初如何是自己与妹妹负了孟雨,他都太不愿意看到妹妹是这样的结局。然而这结局却是自己一力造成的。只是世事变幻,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静明送江承天和孙锋渡过了黄河。 不仅是孙锋当年与孟雨的交情,也是通过国朝惨烈的战争,孙锋清楚地看出,武林各派如果不结盟与联合,那么像刀盟那样的渗透就永远不可避免。江承天带着已经十四岁的江小蛟和孙锋一起,穿过大夏,去海西与萧点秀见面。那里,他的小侄子不出意外未来会成为海西的国王,他此去不仅是加强海西与三大派和国朝之间的联络,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他是受某个人委托,要和候灵闪一起,寻找一条海西通往兀伦族的新路,让海西与兀伦族再度方便地往来。 江湖各派之间和以前相比互动明显频繁了,但表面却看不到孟雨与他们有着什么联系。他继续神龙不见首尾,不一定就出现在什么地方。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似乎喜欢上了黑色长衫,那把镔铁剑也随时不离他左右。他在世间的传说里,仍然继续着一个神探的形象,案子不论大小,大到谋杀,小到盗窃,甚至哪家小孩子丢了,人们随时有可能看到他一袭黑色长衫,飘飘洒洒地出来管管闲事。 没有人知道,曾经一个霸道的小王爷问过孟雨:孟神探,我好奇怪,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就是这样探案么你要想当官,凭你的才能和家世,还是问题么你说你是无业游民,现在你还是年轻公子哥儿,有人宠着你追着你,难道你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也继续当无业游民么 现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那个仍然是无业游民一般的神探,手里握着一块令牌,却不是皇上颁的那块。那是一块中间刻着个一字,牌头是一只鹰的铜制令牌。 江湖一字令的传说始终在江湖上流传。 神探的故事也始终在世间流传。 人世间的史,不就是各种真实或想象的传说组成的吗未完待续。。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