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将军家的农门悍妻》 第1章 魂穿被浸猪笼 “苏晚!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小贱人!!就应该浸猪笼!” “淹死她!” “淹死她!!” …… “咳咳!!” 一声剧烈的呛咳,苏晚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 怎么回事?! 她堂堂现代女军医,居然……居然被束缚着双手,装在一个竹笼子里不说,还被浸泡在了水里! 突然之间,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全然涌进她的脑海之中! 苏晚,古代北越国一个农家小姑娘,生得美貌。却是个傻子。 被穷得揭不开锅的家人,低价卖给了百里村的一个小傻子为妻。 却不想,因为目睹了夫家两个长辈偷晴,被陷害与人私通,还被浸了猪笼!! 苏晚怒! 她只是在现代随着部队执行作战任务时不小心坠崖了! 没想到魂穿到了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身上! 苏晚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快速解开了捆绑住她双手双脚的绳子。 ——太小儿科了! 紧接着。 咔嚓——! 苏晚徒手掰开了笼子,半浮在水面上,冷冷地剜着岸上那些谩骂不停的人。 岸上的人,在看到苏晚后,齐齐一僵! 怎么就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苏晚皱眉,可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人猛地抱住。 “太好了,娘子你没死,真的太好了,呜呜呜……娘子……” 苏晚气还没喘匀,就被人紧紧抱住,当即咳嗽起来。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听到苏晚的咳嗽声,抱着她的人忙松开手,抓着她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问。 “咳咳……我没事儿。” 苏晚摆摆手,抬头去看眼前的人。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这人活像是从水底刚刚爬出来似的,满身的淤泥脏污不说,就连头上都盯着水草。 虽然看不清面容,那露出来的那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清澈透亮,纯净美好,隐约像是有光泽流动,仅仅一眼,就望进了苏晚的心里。 嗯,跟军队里的那条拉布拉多真像! 苏晚不禁勾勾唇。 因着那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眼睛,苏晚忍住了吐槽的冲动,抬手拍了拍男人。 “那什么,相公是吧?咱们先上岸。” “好好好,上岸上岸。”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连连点头,扶着苏晚就要往岸边走。 岸上那些愣怔的人们见状猛地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大喊道:“不能让她上来,这个不守妇道的小贱人,就应该让她淹死在河里!” “对!淹死在河里!”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蓝色上衣,藕荷色长裙的女人,瞧着二十七八岁,长得颇有几分姿色,那是苏晚相公的三婶李氏。附和她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长袍,瞧着人模狗样,是苏晚相公的二叔徐老二。 “就是,这样的小贱人就应该……” 李氏还想再说,就对上苏晚森冷地视线,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噎住。 “三婶怎么不接着说了?”苏晚勾起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氏。 “你……”李氏脸色白了白,眸光闪躲,明显心虚。 “怎么跟你三婶说话呢你?!你还有没有点儿家教了!”徐老二皱着眉头厉声叱责。 苏晚讥诮地扯了下嘴角,视线落在徐老二脸上,轻笑了下道:“我跟三婶说话,碍着二叔什么事儿了?二叔这么维护三婶,别是有什么猫腻吧?” 此话一出,站在李氏身旁的徐老三当即拧眉朝徐老二看了过去。 “你……你胡说什么呢?”徐老二神色有一瞬的慌乱,四下里看了一眼,挺直了腰杆道:“小小年纪编排长辈,简直是不知所谓!” “想我大哥大嫂素日心软,舍不得下手,今天我就替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你!” 徐老二说着,抄起先前抬猪笼的棍子,也不顾河水脏污,提着衣裳就走了进来。 苏晚心下好笑,想到刚刚睁开眼时,在原主那里看到的记忆,眸光瞬间冷了几分。 一旁满身脏污的男人眼看着那人拿着棍子朝他们而来,紧张的握住了苏晚的胳膊:“娘子……” 嗯? 苏晚皱眉看了一眼胳膊上满是脏污的手,心下有些烦躁,刚想甩开,握着她手腕的手便松开,紧接着挡在了她身前。 “娘子别怕,相公保护你!” 这话说得……又严肃,又傻气,又胆怯,又勇敢。 好像,有点儿可爱。 苏晚心里的那点儿不耐烦,瞬间跑了个干净,没忍住溢出一声笑。 “我不怕。” 她轻笑着,而后,抬脚走到与男人并肩的位置。 她原以为,这男人呆呆傻傻,是被吓到了,却不想,明明他也有些怕,却还是勇敢的站在了她面前,啊……跟她的猎鹰好像啊…… 想到猎鹰,苏晚心下一片柔软,再看男人全身紧绷,如临大敌地瞪着岸上那些人,越发觉得跟猎鹰像了。 “没事儿,我不怕,相公也别怕。”苏晚伸手拍了拍男人带着淤泥的脸,见他头顶还挂着水草,有些忍俊不禁,伸手将水草扯开,又伸手擦了一把男人脸上的淤泥。 站在岸边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愣了,站在李氏身边的年轻妇人道:“三嫂,你是不是看错了,我瞧着青云他们小两口感情挺好的,虽说俩人傻了点儿,尤其是苏晚,我看她挺喜欢咱们青云的……” 李氏闻言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皱眉道:“也就是瞧着好,咱们青云是个傻子,可啥都不知道,苏晚那个小贱人,傻是傻,却是比咱们青云精明多了,再说了,那天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哎,也是……”年轻妇人点了点头,虽觉得李氏拿两个傻子比精明有点儿离谱,却也找不到三嫂说谎的理由,是以,闭了嘴没在多说。 此时,拿着棍子的徐老二已经走到了苏晚的跟前,见她正跟徐青云腻歪,心下说不出的窝火,扬起手中的棍子道:“我徐家世代清白,没出过你这样不守妇道的贱人,今天我就替我大哥大嫂,好好教训教训你!” 苏晚闻言眸光陡然一冷,可还没来得及动作,身边的男人就猛地冲了过去。 “不许你打我娘子,不许你打我娘子。” 男人一脑袋撞在徐老二身上,直接撞得徐老二踉跄两步,连人带棍,摔在了河里。 “噗通”一声响落下,溅起的水花澎了苏晚一身。 然而,这还没完! 那满身脏污的男人伸手捞起了水中的棍子,一边朝徐老二身上打一边喊:“我让你欺负我娘子,我让你欺负我娘子!我打死你,打死你!” 男人打的用力,水花四溅不说,徐老二更是被打的嗷嗷直叫唤。 苏晚傻愣在原地,呆呆看了半晌,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弟,四弟,救我,这混小子要打死我了!” 徐老二被打的受不住,哭喊着跟岸上的人求救。 苏晚正诧异于小相公的勇敢,听见徐老二的呼救,抬眸往岸边望去,见岸上的男人要下来,眸光一冷,猛地一拍水面:“我看谁敢?!” 众人被她的厉声吓住,全都愣怔着看向她。 苏晚绷着一张脸,眼眸漆黑冷厉,活像是刚从海底爬出来的水鬼! 岸边,留着花白胡须的老爷子皱眉看着苏晚,半晌沉声道:“苏晚,那可是你二叔!” 第2章 自行了断 “现在知道是我二叔了?早干嘛去了!”苏晚讥诮出声,脸上带着肃杀的冷意。 说话的是徐家的老爷子,六十来岁的老人被苏晚这么一怼,气的脸都绿了。 岸上的人也没想到苏晚会这么说,一时间惊愕万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没干吭声。 苏晚扫了一眼岸上的人,略数了下,觉得自己不占优势,扫了一眼被打的半死不活地徐老二,眸光冷了冷。 徐老爷子怒瞪着苏晚,刚想说什么,就被她一个冷厉的眼神瞪了回去,顿时一噎。 苏晚走到男人身旁,拉住他的手,温声道:“别打了。”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顿了下,扭过头,满脸淤泥地看着苏晚:“他欺负你。” 男人澄澈又明亮的眼眸看着苏晚,声音却是委屈又难过。 像是晚星忽然垂眸,在苏晚心上眨了下眼睛,带着羽毛的柔软和夏日晚风的温暖,一下子席卷了她整个儿的心房。 “没事儿,这不是有你吗?”苏晚轻笑出声,不嫌脏地伸手捏了下男人的脸,哄孩子一般道:“行了,咱们回家去,爹娘要等着急了。” “好。”男人乖乖地点头,咧着嘴冲着苏晚笑了。 他这一笑,傻得不行。苏晚被逗乐,却也不嫌弃,只伸手将男人脸上的淤泥擦了擦,省的流到男人嘴里去。 “爹,苏晚这个小贱人败坏咱们家门风,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徐老二一见苏晚和徐青云往河岸走,连滚带爬的往前追。 岸上花白胡须的老爷子此时回过身来,闻言老脸拉的比驴还长,眸光恨读的看着苏晚:“苏晚,你做出此等事情来,败坏我们徐家门风,我老头子本不愿与你为难,你且自行了断吧。” 纳尼? 苏晚嘴角狠狠一抽,看傻子似的看着岸上的老头。 这老大爷脑袋是被门夹了吗?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瞧见苏晚脸上的嫌弃,老爷子感觉自己威信受到了挑衅,脸色越发难看。 苏晚哼笑一声,看着老爷子扬了扬唇:“您老这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你什么意思?”老爷子一张脸彻底黑了下去,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怒火。 “没什么意思。”苏晚闲闲地将湿了的头发缕到耳根后,似笑非笑地扫了众人一眼:“我就是觉得这河没什么灵气,受不住我这金贵身子,不过……”苏晚勾了勾唇,抬脚一步一步朝老爷子走去。 众人见状,下意识地后腿。 那老头也想退,但一想到自己一家之主的身份,便硬生生忍住了。 “我的命是金贵,但,有的人命贱啊!死在这里,刚刚好……”苏晚打量着众人,沿着眼睛浅笑,看上去温柔无害,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汗毛倒立。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众人听见噗通一声响,紧接着便是李氏的惊呼声。 众人几乎没看见李氏是如何掉落的,只觉得眼前有东西飞过,可站在李氏旁边的年轻女人看见了! 她亲眼瞧见苏晚鬼魅似的转到了李氏身后,然后飞起一脚将李氏踹进了河里。 “救、救命……”李氏不会游泳,此时狼狈不堪地在河里挣扎。 徐家老爷子脸色难看至极,狠狠瞪了苏晚一眼后,对着徐家老三、老四道:“还不赶紧下去救人!” 徐家老四点头,可刚要脱衣裳下水,就被自家媳妇拽住,扭头就看见自家媳妇白着一张脸冲他摇头,当即明白过来。 “老四,你怎么不动?”徐老爷子面色不悦。 “我……”徐家老四眼神乱飘,绞尽脑汁地想借口,但见徐家老三也没动,忙道:“那是三嫂,我去怕是不合适,还是让三哥去吧。” 徐老爷子闻言虽是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只皱着眉看向徐家老三,就见徐家老三一直望着水里,他心下诧异,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见李氏的声音:“二哥救我……” 徐老爷子本能地察觉不对,沉着脸望向水里时,就瞧见徐老二奋力往李氏身边游去,边游边道:“娟儿,别怕,我来救你了。” 此话一出,岸上的人齐齐愣了。 李氏,徐家三房的儿媳妇李氏,单名一个娟字。 眼看着徐老二游到李氏面前,两人紧紧抱作一团,岸上的人瞬间炸了。 一个个好似被雷劈了似的。 最终,老二家的媳妇最先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起来:“李娟你这个贱人,你勾搭我男人,你不要脸!” 又骂徐老二:“你个狗男人,我为你生儿育女,你竟然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天杀的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你这个没良心的啊……” 眼看着他们闹得欢,苏晚偷笑,拉过一旁早就爬上岸,此时正低头拧自己衣服上水的男人,一溜烟的跑了。 徐家四房的媳妇眼瞧着苏晚带着徐青云溜走,抿了抿唇,瞧瞧扯了扯自家男人的衣袖,两人对视一眼后,也偷偷跑了。 苏晚循着脑海里的记忆,带着男人回了家。 说是家,其实是几间茅草房,苏晚推开院门,望着屋顶上的茅草甚是忧心,总觉得这屋子下雨漏水,下雪漏风,这要是大风一吹,可能连屋顶都没了。 哎…… 苏晚叹了口气,她前世优秀了一辈子,没成想还有住茅草房的一天…… “娘子,喝水。” 徐青云不知从哪儿捧了一碗干净水过来,眼巴巴地递到苏晚面前。 苏晚看了一眼满身脏污的男人,再看一眼干净清澈的水,心下的郁闷散了一半儿,忍不住笑了。 抬手摸了摸男人的头,苏晚轻哄:“相公乖,我不渴,咱们先把脸洗了,把衣服换了好不好?” “好。”男人点头,咧着嘴角嘿嘿傻笑。 苏晚也跟着笑,小相公傻是傻了点儿,但心地还不错,尤其是那双眼睛,跟她的猎鹰实在是太像了! 想到猎鹰,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伤感,收了手,往院子里走去。 一身脏污的徐青云愣在原地,盯着苏晚的背影,半晌困惑的抓了抓脑子。 苏晚弄水给男人洗干净了脸,没了淤泥和水草,男人那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容便显露出来。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俊美风采。 尤其那是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因笑意微微上扬,显得温和亲近.纯净的瞳孔和清冷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色淡如水的唇扬起纯真笑意,让人看一眼,便控制不住地沦陷。 苏晚傻在当场,饶是她前世见惯了偶像和选秀的颜值爱豆,此时也控制不住地对眼前的男子痴迷。 太帅了,真的,何止一个帅字了得啊!奈何前世没文化,除了治病救人,就只会打架,以至于如今连夸这便宜小相公,都找不到好听的词儿。 见苏晚呆愣着不动,男人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问她:“娘子,你咋了?” 半晌,苏晚拿着毛巾,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郑重其事地抬手在男子肩膀上拍了拍,神情凝重又严肃地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相公了,小相公,我叫苏晚,以后,请多多指教啊!” 第3章 不肖子孙 “嘿嘿,娘子真好看。” 破旧的铜镜前,苏晚站在男人身后,拿着木梳给男人梳头。 她这便宜小相公名叫徐青云,是徐家老大的小儿子,原本不傻,前几年去当兵,不知怎的就傻了,被送回来后,也一直傻乎乎的,后来,他娘孟氏做主,花了不少银子,这才娶了同是傻子的苏晚为妻。 因为两个人都傻,徐老大一家没少让人笑话。 但傻归傻,两个人却都长得好看,因此又有不少人羡慕嫉妒。 徐青云透着铜镜看她,止不住地嘿嘿傻笑。 苏晚得意的挑眉,一边给男人束发一边道:“那是,我是谁,我当初可是我们762部队一枝花啊!” “娘子比花儿好看。”徐青云继续傻笑,一双狗狗眼弯弯的,好似有光泽流动, 苏晚心下美的不行,可还不待她开口,外面便传来“砰”地一声响。 苏晚一惊,速度极快地将桃木簪子插入墨发,打开门走了出去,就看见徐老三拿着胳膊粗的棍子,黑着脸站在院子里。 “呦,三叔来了啊。”苏晚换上一副笑脸,表现的十分有礼。 可话音刚落,徐青云就冲了出来,伸手拦在苏晚面前,像是护食的狼崽子一般,虎视眈眈地看着徐老三,气愤又防备地道:“三叔你不许欺负我娘子!” 饶是看多了他狼崽子一般的表情,徐老三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后,又觉得丢脸,便又上前一步,皱眉看了徐青云一眼,紧接着视线落在苏晚脸上,压抑着不喜开口道:“爹让你们过去。” “是吗?”苏晚挑眉,眸中流闪着异样光彩,却是站在原地没动。 徐老三有些生气,脸色难看了几分:“话我已经带到,你们爱去不去!”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苏晚目送着徐老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嘴角勾起一抹笑。 徐青云紧绷的神情却是放松了下来,转过身嘿嘿傻笑地看着苏晚:“娘子不怕,坏人跑了。” “嗯,小相公真棒!”苏晚奖励一般摸了摸徐青云的头,徐青云眼睛亮了亮,像是被顺了毛的大狗狗,当即矮了身子凑过来,嘿嘿笑道:“娘子好,给娘子摸。” 苏晚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嗯,老天爷一定是看她前世爱国爱民,尽心尽力,所以才赐给她这么一个宝贝! - “娘子,咱们真的要进去啊……” 徐家老宅外,徐青云紧张地扯着苏晚的衣裳,担心又不安地看着她。 “当然了。”苏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相公乖,咱们不怕他们,要是他们敢动手,咱们就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嘿嘿,把他们打成落水狗。”徐青云傻笑,看上去憨的像二哈。 苏晚心情更好了,又揉了揉徐青云的头,这才抬脚走进去。 徐家老宅院子很大,房间也很多,红砖青瓦,瞧着结实又好看,可比他们家的茅草屋强多了。 而徐家,目前也只有徐家老大分了出去,至于原因么?村里人都知道的,是因徐青云。 苏晚一进去,就看见满院子的人,徐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左手边站着徐老三和徐老四,右手边站着端茶倒水忙伺候的老四家媳妇。 李氏和徐老二跪在地上,徐老二的胖媳妇王氏跪坐在不远处,此时眼眶红肿,满脸泪痕。 年幼的孩子们都不见踪影,想来是被赶了出去。 苏晚眸光闪了闪,走上前,乖巧甜美地喊了一声“爷爷。” 徐老爷子抬头,目光阴冷地看着苏晚。 徐青云见状,又变成了护食的狼崽子,猛地窜到苏晚面前,伸手护在她面前,怒瞪着徐老爷子道:“不许你欺负我娘子!” 徐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被自家孙子这么一瞪,险些气出心脏病来。 “你、你这个不肖子孙!”徐老爷子戳着拐杖怒骂。 一旁老四家的媳妇忙劝:“爹,青云还是个孩子,您别跟他生气。”说着,给老爷子低了一盏茶。 老爷子顿时消气了几分,苏晚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眨了下眼睛,心下有了计较。 “爹,儿子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徐老二此时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都是苏晚这个小贱人,她自己跟人通奸,败坏咱们徐家门楣,还想害我和弟妹。” 苏晚一听这话险些气笑。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叔啊?哎呦,还活着呢。”苏晚啧啧两声,走到徐老二面前蹲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又啧啧出声:“哎呦,这怎么破相了啊?二叔这样,以后可怎么去喝花酒啊,还怎么跟村北的刘寡妇亲热啊?” 徐老二闻言猛地睁大了眼睛,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你……你胡说什么?” “我有胡说吗?”苏晚站起身,拍了拍衣裳道:“那可能是我在胡说吧。” “你……徐老二,我真是看错你了!” 王氏双目猩红地扑过来,当即和徐老二扭打在一起,一时间院子里咒骂声不断。 “你个老肥婆,你想压死我吗?敢跟我动手,看我不休了你!” “好啊,你个没良心的!你还要休了我,我要跟你拼了!” 苏晚微微勾了下嘴角,还没动,就被人抱挪到了一边。 “还好还好,没打着娘子。”徐青云小心地吐了口气,见苏晚看她,咧着嘴冲着苏晚嘿嘿一笑。 跪在不远处的李氏,早已经衣衫凌乱,眼看着徐老二和王氏的打斗快要伤着她,忙往一边挪了挪,而后怨恨地看了苏晚一眼。 “都给我住手!” 老爷子一口茶没喝完,就被吵得脑袋仁疼,气的直拿拐杖戳地。 见老爷子动了怒,两个人才停下手,王氏跪在地上,哭着爬到了老爷子面前,扯着老爷子的衣裳道:“爹,我可是清清白白嫁进来的,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徐老爷子皱眉:“当着晚辈的面,哭哭啼啼地像什么话?” 王氏闻言更委屈了,刚要大哭特哭,老四家的媳妇就过来搀扶她,温声劝道:“二嫂,你别伤心,爹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王氏抬眸看她,老四家的冲着她笑了下。 王氏没再吭声,乖乖地擦了眼泪站到一边。 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苏晚瞥了一眼更加狼狈的徐老二,嘴角微勾,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怒喝:“跪下!” 第4章 把他们给我打死 “爷爷是在跟我说话?”苏晚视线落在徐老爷子脸上,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 徐老爷子闻言脸色更差了。 当初徐家老大要斥重金娶苏晚时,他就不乐意,徐家老大存钱不易,那些钱应该拿来孝敬他,而不是给徐青云这个傻子娶媳妇,再有,徐青云都傻了,活着都浪费粮食,更别说娶媳妇了…… “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徐老爷子压抑着怒火,恨不能拿拐杖戳死苏晚。 “哎哟,爷爷,瞧您这话说得,您是我长辈,我怎么能把您放在眼里呢?我应该把您放在天上,天天当神仙供奉着,放在眼里,那可就太不敬了。”苏晚说的一脸认真,嘴角还带着甜甜地笑意。 徐老爷子险些被气到升天,怒指着苏晚道:“强词夺理!老四,去,上家法,给我打死这个不敬长辈,不守妇道的野丫头!” 徐家老四有一瞬的犹豫,看了自家媳妇一眼,蹙眉道:“爹,大哥他……” “管你大哥干啥?我让你打,你就打!”徐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 徐家老四不敢再吭声,拿着胳膊粗的棍子走过来,看着苏晚道:“得罪了。” 徐老爷子见状气的大骂:“让你打你就打,跟她废什么话!” 徐老四眸中闪过一抹无奈,高高地扬起了棍子,可还不等落在苏晚身上,就听见“砰——”地一声响,徐老四被震得双手发麻,踉跄着退了几步,被徐老三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徐青云不知道从哪儿拿过来一根棍子,无比气愤地站在苏晚面前,怒瞪着众人道:“谁也不许欺负我娘子!” 他粗喘了几口气,狼崽子似的扬了扬手中的棍子:“谁要是欺负我娘子,我就、我就打死他!” “你、你这个不肖子孙,你还想打死你爷爷不成!”徐老爷子气的站起身来,恨不能用拐棍戳死这个傻孙子。 徐青云看了看他,先是有些虚,紧接着又一鼓作气:“你欺负我娘子……该、该打!” “噗……”苏晚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老爷子气的踉跄,多亏老四家媳妇扶了一把,这才不至于摔倒。 “老三,老四,你们快把他们给我打死!” “爹……”徐老四无奈,徐老三阴沉着脸,视线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李氏。 李氏心虚地别开脸。 徐老爷子气的直喘粗气,见两个儿子都不动,一把推开了老四家的媳妇,踉踉跄跄地朝徐青云和苏晚走过去。 “行,你们不听我的话,我自己来!” 徐老爷子扬起拐棍就朝着徐青云打去,眼看着徐青云要反击,苏晚怕傻相公手下没个轻重闹出人命来,伸手将他扯到了一边,快速上前,抬手握住了徐老爷子的拐杖。 “你……” 徐老爷子用力拽拐杖,却丝毫拽不动,一时间羞愤交加,又恨又恼。 “爷爷,年纪大了,就该好好颐养天年,而不是动不动喊打喊杀的。”苏晚嘴角噙着笑,看上去温和甜美,可抓着拐杖的手,手劲儿却不是一般的大。 徐老爷子心下一沉,冷眼看着苏晚:“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啊?”苏晚浅浅笑了,“我就是想跟劝爷爷,别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我一没跟人私通,二没败坏徐家门楣,至于谁私通,谁风流,谁不守妇道,我想爷爷现在也知道了。” “当然了,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还得关起门来自家解决,毕竟,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一事情传扬出去,我们也跟着丢脸,所以,爷爷您放心,我是不会乱说话的。” “不过,爷爷您也别想着拿捏我,我刚刚掉河里的时候,河神跟我说了,我的命,富贵着呢,谁要是总想着害我,那绝对是要倒霉的。” 苏晚说着,扫了一眼徐老二和李氏,见两人齐齐心虚,美眸流转,松开了徐老爷子的拐杖,道:“爷爷,时候不早了,天都快黑了,有些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说完,苏晚拍了拍手,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几人,扬唇一笑,没吭声。 王氏怨恨地看着李氏,眼角余光瞥见徐老二再看李氏,顿时怒火中烧,当即朝着李氏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让你勾引我男人,老娘今天就抓花你的脸,我看你还怎么勾引人!” 徐老二怨毒的目光紧盯着苏晚,下一瞬猛地朝苏晚扑了过来,“苏晚你这个贱人,老子掐死你!” “噗通”一声,话音刚落的徐老二摔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吐了一口血,抱着肚子哀嚎。 “哎呀,二叔你没事吧?”苏晚夸张的捂着嘴巴,朝前走了两步,笑看着徐老二道:“忘了跟二叔说,河神救我的时候,给我吃了点儿宝贝,刚刚我一时没控制好力道,二叔你应该不会死吧?” 苏晚问这话时,表情极为认真。 徐老二一口老血堵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只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苏晚,像是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似的。 “你敢打我男人,苏晚你这个贱人,老娘跟你拼了。” 整根李氏厮打的王氏见徐老二吐了血,当即丢下李氏朝苏晚扑了过来。 可还没靠近苏晚,徐青云就拿着根棍子拦在了她面前。 “不许你欺负我娘子!” 徐青云长得好,生气的时候眉宇间凌厉尽显,像极了凶狠的狼崽子。 王氏吓得双腿一软,僵住了。 苏晚嘴角扯出一抹绩效,心下则给徐青云点了个赞。 小相公干得漂亮啊! “爹,你看他们俩,要杀人了,您倒是管管啊!”回过神的徐老二冲着徐老爷子哭喊。 王氏闻言猛地转身朝徐老爷子跪了下去,哭喊着道:“爹,我没法活了啊,您得给我做主啊……” 眼看着又要乱起来,徐老爷子气的想吐血,只拿拐杖戳地:“喊喊喊!喊什么!当我老头子死了么?!” 他这么一吼,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王氏红着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徐老爷子:“爹,您、您不能这样,您得给我做主啊!” 第5章 钱和命二选一 徐老爷子冷眼看了她一眼,随即扫了院子里的众人一眼,道:“老二和老三家的,都先回屋里去,老四家的守门。”说完,看向苏晚,道:“你跟我进来!” 苏晚闻言挑眉,笑了。 “不行!” 可刚抬脚,就被人抓住了手腕,回头就见徐青云冷着脸防备的看着徐老爷子。 “你……”徐老爷子闻言回头,见徐青云那模样,气的拿拐杖的手都在抖,直骂“不肖子孙!” 徐老四家的媳妇见状忙上前扶着老爷子。 苏晚见徐青云那一脸坚定,丝毫不退让的模样,心下暖了暖,捏了下他的手心,笑着道:“没事儿的,你就在门口等着我,我等下就出来,还有,如果有人欺负你,往死了打他们就是。” “真的没事?”徐青云蹙眉,神情茫然又担心。 “没事儿的。” 苏晚抬手轻轻拍了拍徐青云的脸,刚要移开,就见徐青云凑过来,在她手心蹭了蹭。 苏晚当即弯着眉眼笑了起来。 唔,不光眼睛像狗狗,连行为都像!这人是拉布拉多投胎的吗? 徐老爷子住的是大三间的砖瓦房,进去后,正里是堂屋,东西各一间屋子,西间用来堆放杂物,东间靠窗的地方是一张大大的炕床。 炕床旁边放着一把红木椅子,徐老爷子进屋后,就在那张椅子上坐下。 苏晚见状,在距离老爷子三步外的地方站定。 两个人都不吭声,老爷子抬眸用浑浊的老眼来来回回打量了苏晚几回后,总算是开了口。 “你不傻了?” 苏晚好笑,“爷爷眼神不错嘛!” 徐老爷子脸色黑下去,拿拐杖敲地,“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不然呢?”苏晚挑眉,“爷爷都不分青红皂白给我浸猪笼了,还想让我怎样?” “你……” 见徐老爷子气噎,苏晚打断他的话道:“哦,对了,我忘了跟爷爷说,原本吧,我差点儿淹死了,但河神见我可怜,把我救了,还跟我说,以后他保佑我,谁要是敢残害我,就会早死。” “你、你……”徐老爷子气的胸口发疼,一双老眼都快要瞪出来。 苏晚笑着道:“我知道爷爷开心,不过爷爷不用这么激动,说起来,爷爷您还欠我一个公道呢,虽说我因祸得福,那也是我祖上积的福,不是徐家祖上。” “所以,爷爷,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呢?当然了,赔礼道歉,还是要有的,不过,爷爷您到底是长辈,负荆请罪就不用了,但,这个礼,还是要有的,不然,我回头没法去跟河神大人说,到时候,万一河神大人以为是您对他老不敬,降罪与您,那可就不好了。” “再说,您也一把年纪了,要是这时候惹怒神明,可就没机会享受天伦之乐了……” 苏晚说完,笑盈盈地看着徐老爷子。 古人最信鬼神,也最敬重鬼神,她此番都把河神搬出来了,就不信徐老爷子不怕,当然了,他不信也没关系,她有的是法子让他相信! “青云啊……” 眼看着徐青云恶狠狠地瞪着自家男人,把自己男人吓得直冒冷汗,老四家媳妇没法子,便回屋拿了一包点心出来。 “这是前个你四叔去镇子上买的绿豆糕,你尝尝。” “绿豆糕?”徐青云收起了凶狠的獠牙,低头看了看,又嗅了嗅,的确是绿豆糕的香味儿,这才像个孩子似的问:“给我吃的吗?” “嗯,给你吃的。”妇人笑笑。 “真的啊?” “嗯,真的。”妇人点头,拿起一块递给徐青云:“你快尝尝,甜着呢!” “哎……”徐青云高兴了,伸手就要接,可手伸到一半儿,忽地顿住,看着妇人问:“我娘子还没出来,娘子还没吃。” 妇人愣住。紧接着就见徐青云可怜巴巴又小心翼翼地问:“小婶婶,我能拿回去给娘子吃吗?” - “哎呦,爷爷,您这样,让我很难办啊!”苏晚颠了颠手中的铜板,为难地直叹气。 “河神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个神呢!您给的银子都不够买只烧鸡的,您这样,万一河神大人问罪……”苏晚挑眉,剩下的话,没往外说。 徐老爷子怒瞪着苏晚,气的恨不能把一口老牙咬碎咽了。 “苏晚,你别太过分!”话虽如此,却还是从灰褐色的钱袋子里,拿出了一钱银子。 “就这些,不能再多了!” 苏晚见状,眼疾手快将银子拿了过来,眼角余光瞥见老爷子一脸肉痛,心下好笑,道:“哎呀,爷爷,能孝敬河神,是咱们的荣幸。” 徐老爷子狠狠瞪了苏晚一眼,气的直吹胡子。 苏晚开心,又道:“爷爷,我也不想为难您,但,这次的事情吧,的确是我受了委屈,再说了,您也看到了,二叔和三婶……” “苏晚!”徐老爷子气的直拍桌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晚闻言委屈地皱了皱鼻子,哽咽道:“爷爷,犯错的是二叔和三婶,受苦受累,险些没了命的,可是我,我心里委屈,您……您要是对我不公道,我等会儿就把事情抖搂出去,叫村子里的人全都知道!” “你、你个小丫头,你威胁我!” 徐老爷子说着,拿着拐杖就朝苏晚打过去。 苏晚眼疾手快地躲过,看着徐老爷子道:“爷爷不公,爷爷怎么不让二叔和三婶浸猪笼?爷爷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相公!瞧不起我公婆!反正我们一家人也受够了,干脆回头我们一家子就去祭了河神,让河神知道知道,到时候,河神他老人家说不定就能替我们主持公道!” “你、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看我不……” “打死我吗?”苏晚一把抓住徐老爷子挥过来的拐杖,脸上虽然还在笑,但眸光却像是夜里的喝水森冷可怖。 “爷爷,你可想明白了,我现在说,您也就是破钱免灾,等我出门后,那可就不是了。” “你——!” 苏晚冷笑,神情冷的好似暗夜杀神,“爷爷,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什么都不怕,但您不一样,您可得想清楚了,钱和命,总得让出去一个,太贪心,可是会遭天谴的啊……” 徐老爷子瞳孔震颤,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可刚要开口,就脖子一凉,他老脸一白,换换低头,便看到了抵在脖子上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新书求关注啊! 第6章 笑面狐狸 “娘子,给……” 从徐家老宅回来,刚一进家门,徐青云就关了拆门,神秘兮兮地将苏晚拉到了屋内,苏晚正好奇他要干嘛时,就见他宝贝地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啥啊?”苏晚一脑门子问号。 “绿豆糕。”徐青云嘿嘿一笑,小心地打开油纸包,橙黄色的绿豆糕露出来,足足有七八块。 嗅到绿豆糕的甜味儿,苏晚低头,见是绿豆糕,眼神亮了一亮。 她以为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不成想,还有绿豆糕! “娘子,你吃。” 苏晚闻言点头,伸手拿了一块,刚要吃,眼角余光就瞥见徐青云在舔嘴角,当即顿住。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绿豆糕,又看了一眼是不是舔嘴角的徐青云,苏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嘴。” 徐青云闻言愣了下,但还是乖乖张开嘴。苏晚眼疾手快将绿豆糕塞进去,又交代:“慢点儿吃,免得噎着。” 徐青云开心地直点头,眼睛亮闪闪的,跟她养过的那只军犬越发像了。 苏晚也拿起绿豆糕吃了一块儿,吃晚才慢半拍地问:“对了,这绿豆糕哪里来的?” “小婶婶给的。”徐青云乖乖道。 “小婶婶?”苏晚皱眉,一时没吭声。 徐青云拉住他的手,道:“娘子,小婶婶是好人,总是给青云吃的。” 苏晚这时候也想起来徐青云口中的小婶婶是谁,遂点了点头,可想着徐青云人傻,又叮嘱:“如果是有人给你吃的,不要随便吃,要拿回来,告诉我,让我知道,然后我同意了再吃,知道吗?” 虽说徐青云不是什么皇子,这也不是什么宫廷宅斗,但徐老爷子他们明显嫌弃徐青云,谁知道会不会给徐青云下药。 “嗯嗯,我都听娘子的。”徐青云点头,像是一只乖顺的大狗狗。 苏晚看了忍不住摸他的头,前世里,她就很爱摸那只拉布拉多的头。 徐青云盯着苏晚看了一会儿,见她没生气,这才小声问:“娘子,绿豆糕还吃吗?” “不吃了。”苏晚摇头,这玩意儿太甜了吃多了实在是牙疼。 “哦。”徐青云低头,小心翼翼地把绿豆糕包好,苏晚看了一眼,道:“你把它放好,回头给娘吃吧。” “嗯!” 徐青云开心地点头,包好点心后,抬起头凑过来,啪叽,在苏晚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大大的口水印。 - 孟氏回到家时,天已经大黑,眼看着烟囱里冒着烟,心下一惊,忙加快脚步进了院子,跑进厨房时,就看见苏晚穿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炒菜,当即愣在门口,震惊地说不出话。 “娘,你回来了啊,快谢谢,洗手吃饭吧。”察觉到来人,苏晚抬眸,见是孟氏,笑着开口招呼。 孟氏呆呆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不多时,又折返回来,跑进厨房,瞪大眼睛看着苏晚:“娇娇?你是娇娇?” 原主苏晚,因生来长得好看,小名娇娇。可惜,长大后,是个傻子。 “是我,娘。”苏晚笑着拍了拍孟氏的胳膊,道:“我知道娘想说啥,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在跟你娘说。” “哎,好,好……”孟氏笑着点头,红着眼走了出去。 苏晚看着孟氏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因着徐青云的爹不在家,晚饭就只有苏晚、徐青云和徐青云的娘孟氏。 苏晚给孟氏夹了菜,将白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儿,见孟氏心疼的掉眼泪,笑着道:“娘,这是好事儿,河神大人说了,好人有好报,您人好心善,所以,河神大人才救了我,您看,我现在不傻了,青云说不定也马上就好了。咱们日子会越过越好,您得高兴点儿。” 苏晚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孟氏对原主有多好,也知道原主虽然傻,但很依赖孟氏,所以,连带着她看孟氏也很喜欢,心下也愿意亲近。 孟氏的眼泪止不住:“他们咋能这样啊?趁着我跟你爹不在,这么磋磨你,他们太欺负人了,不行,不能让你就这么被他们欺负了,娘找他们去!” 孟氏抹了眼泪,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苏晚知道她这婆母瞧着温柔和善,其实最护短,也最坚毅倔强,她说要去,那绝对不是糊弄苏晚。 “娘……”苏晚忙起身,一把抱住了孟氏的腰,好声劝道:“算了,娘,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不提了,再说了,这要是传扬出去,咱们也落不着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徐家老宅要是闹得没了名声没了脸面,爹也跟着受辱。” 闻言,孟氏有些犹豫,可想着苏晚差点儿欺负死,又心里难受:“总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这么欺负你,是不把娘当人看。” “娘……”苏晚前世活了一辈子,没见过给她出头的家人,看孟氏这样心下稀罕的不行,抱着孟氏的胳膊笑着撒娇:“才不会这么算了呢,恶人自有天收,娘就看着吧,他们迟早倒霉,河神大人说了,他们会遭报应的。” “真的?”孟氏半信半疑。 “当然了,河神大人亲口跟我说的,我还能骗您?”苏晚实在是不好解释自己不傻了的事情,只能杜撰个河神出来,没成想,河神大人的形象一立起来,就收不住了。 “娘信你。” 孟氏笑着点头。 “我就知道,娘最好了。”苏晚欢喜地撒娇。 晚上,徐青云睡下后,苏晚便和孟氏一起弄手帕和丝线。 孟氏的秀活儿好,时常去镇子上的绣房里接活儿,带回家来缝,苏晚平时就帮着她整理丝线。 “娘,要不您教教我吧,我也学着缝,这样完成的快一些。” 听见苏晚的声音,孟氏抬眸看她,笑道:“娘知道你孝顺,但,缝这个坏眼睛,爹和娘,都能挣钱,你什么都不用愁。” 苏晚闻言感动,咧着嘴笑:“可我也不能让娘养我一辈子啊。” “娘愿意养你一辈子。”孟氏笑呵呵地,想起什么来,收敛了笑容,放下手中的帕子道:“娇娇啊。” “怎么了?娘。”苏晚不解地看她。 “也没啥。”孟氏笑了下,眸中浮现一抹不舍,须臾道:“娇娇,你嫁过来,也有一两年了,娘是拿你当闺女疼的,你知道吧?” 苏晚心下一沉,点了点头。 孟氏笑了笑,道:“你是个好姑娘,如今,你也好了,不傻了,回头,娘给你找个好婆家,你看怎么样?” 第7章 可我愿意啊…… 一听这话,苏晚脸色“唰”地变了,“娘,你……你啥意思?” 孟氏拍了拍苏晚的手,笑容温柔,满目疼爱。 “你别担心,娘不会害你。你要是不放心,你就挑个你喜欢的,娘给你准备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你看行吗?” “为什么啊?娘?”苏晚原以为孟氏怕她离开,想要打感情牌留下她,却万万没想到,孟氏想的是这个。 “娘说了,青云是个傻的,但你现在是个正常的好姑娘,娘啊,不想耽搁了你,再有,你嫁过来两年,也没跟青云圆房,回头再嫁,也不用怕别人说你,谁要是敢说你,你就来找娘,娘去给你出气。” 762部队有名的荆棘花,人送外号“笑面狐狸”,笑里藏刀不说,还冷漠无情。 可如今,冷漠无情的笑面狐狸傻了眼,落了泪。 “娘……”苏晚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 孟氏笑着给她擦了擦脸,道:“我们娇娇啊,又懂事又漂亮,肯定好多人喜欢,回头,咱们挑个好的,娘啊,存存钱,给你嫁出去,还有啊,以后到了别人家,也别忘了回来看娘。娘啊,把你当闺女疼呢!” 苏晚鼻子正酸,一听这话,彻底忍不住,当即扑倒孟氏怀里哭了起来。 可苏晚知道,这些难过和眼泪,不是她的,是那个无辜死在了河水里的傻姑娘的。 “我才不嫁出去呢,我说啥也不走,娘也别想赶我走,我不走!”她如是说,可心口在疼,她知道,那是那个傻姑娘再疼。 “好好好……娘不赶你走……”孟氏轻轻拍着苏晚的后背安抚,声音温和又疼爱。 苏晚哭了半天后,到头就睡下了。 临睡前,她在心里想,今天真是丢死人了?她一个笑面狐狸,怎么能哭呢?肯定不是她在难过,肯定是原主在伤心,毕竟,孟氏很疼原主,原主也很亲近孟氏,大概是原主舍不得吧…… 她又想,原主跟徐青云都成亲这么久了,孟氏说不定只是随口说说,试探她一下,应该不会真的把她嫁出去,虽说徐青云长得好看,但是个傻子啊,要是把她嫁出去了,在想给徐青云娶个媳妇,可就不容易了…… 苏晚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临睡之前,脑海里浮现出那双澄澈又明亮的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扬,心下迷迷糊糊的想:看啊,星星冲她眨眼睛了…… 啊,星星真耀眼啊,好像抓住藏起来啊…… - 翌日醒来后,孟氏没再提那件事,苏晚彻底放下心来,心下又有些暗潮,亏她流了那么多眼泪,原来,对方就只是套路她一下。 果然,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的人心啊……、 可惜,她不是个傻子。 - 虽是心下有些不舒服,但苏晚也没说什么,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直到两天后,孟氏带着她出了门…… “哎呦,孟姐姐,这丫头谁啊?长得真俊俏。” 孟氏笑呵呵道:“这是我家小女儿。” “哎呦,真好看。”那妇人看了看孟氏,又看了看苏晚,道:“比孟姐姐还好看。” 孟氏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你竟是会打趣我。” 那妇人又问:“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啊,对了,你家闺女多大了,定下亲事了没有?” “还没呢,回头你帮忙相看相看。” 苏晚跟在一旁,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了。 可为了不扫孟氏的面子,强忍着没吭声。 直到那妇人离开,两人往回走,苏晚方才扯着孟氏的衣裳,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哎……”孟氏笑着应声,扭头看苏晚,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饿了吧,娘给你买包子吃吧。” “我不饿。”苏晚摇头,紧接着伸手去扯孟氏的衣裳:“娘为什么非要我嫁出去呢?我跟青云过,难道不好吗?” 闻言,孟氏的眼“唰”地红了。 “娇娇啊,青云他是个傻的。”孟氏嗓音沙哑,神情里带着无奈和歉疚。 “可我愿意啊……”苏晚笑着开口,“青云长得好看,而且还听话,还护着我,跟他过,我愿意的。” 徐青云像她养过的军犬,那条拉布拉多叫猎鹰,有一身非常帅气的黑色短毛,平时很爱撒娇,也很喜欢让她摸一摸,但面对危险时,永远都护着她。 她喜欢猎鹰,连带着,看徐青云也是喜欢的。 孟氏眼里噙着泪,伸手擦了苏晚脸上的泪,柔声道:“可你以后会很辛苦,爹和娘,没法子跟你们一辈子,娘啊,不能让你这么吃苦。” 苏晚还想说什么,孟氏便打断她,笑着道:“娘是过来人,娘也是为了你好。” 当初花那么多钱娶苏晚,只是因为苏晚也傻,他们怕耽搁好人家的姑娘,便选了个跟徐青云一样的。可谁曾想,苏晚经此一劫,不傻了呢? 孟氏喜忧参半,即便知道苏晚可能会因为感激他们留下来,却也不曾开口。 儿子是个傻的,她总不能害了苏晚的一生。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徐青云正乖乖地在院子里劈柴。 苏晚看着满头大汗的男人,忽然笑了。 “娘,你看,青云干活干的好着呢!” “是啊。”孟氏笑了笑,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苏晚紧随其后,放下东西拿着毛巾给徐青云擦汗,又招呼他洗手过来吃包子。 “嘿嘿,娘子真好,娘子你吃。” 徐青云将包子递给苏晚,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苏晚,像是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苏晚面前似的。 “我吃过了,相公吃吧。”苏晚将包子推了回去。 “不行不行。”徐青云摇头,小心翼翼地拿油纸包将肉包子包起来,心心念念道:“娘子爱吃包子,好吃的要留给娘子的。”他说着,将油纸包塞到苏晚手里,转身跑进了屋子,不多时又跑回来。 “娘子,这个给你。” 手中忽然被塞了东西,苏晚愣怔了下,低头就看见一个木雕狐狸,爪子蜷缩着,尾巴高高竖起,狐狸眼眯成一条缝在笑。 苏晚看着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第8章 别走 孟氏听见声音,也凑了过来,瞧见苏晚手中的小狐狸,笑了起来:“哎呦,原来是给娇娇的啊。” 苏晚闻言一愣,诧异地看向孟氏,就见孟氏笑呵呵道:“这个啊,他雕了好多天了。好像前些日子上山时,瞧见了一只小狐狸,你那时候吵着要那只狐狸,但是那小狐狸跑的太快了,没追上。” 孟氏说完,没太在意,转身放了簸箕,又道:“对了,这两天天气好,明个儿一早,娘带你们上山打猎去吧。” “打猎!”苏晚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孟氏:“娘,你会打猎!” 可能是她来的时候被水淹过,从原主那里得到的记忆零零散散的,并不完全。准确的说,除了徐老二和李氏偷晴的那件事,其他的,都不大记得,总之,记忆很模糊。 “哎呦,娘哪儿会打猎啊!”孟氏笑出声,“娘啊,顶多教你弄弄陷阱,采采草药,别的娘可不会。” “娘,你还认识草药呢?!” 听到孟氏认识中药草,苏晚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哎呦,就认识几个,不多。”孟氏摆摆手,坐在桌边开始整理拿回来的手帕和丝线、 苏晚点了点头,想起什么来,又问:“娘要是不会打猎,那谁打猎啊?” “青云啊……”孟氏头也不抬地答。 苏晚闻言傻了眼,眨了眨眼看了看孟氏,又扭头看了看正在劈柴的徐青云。 孟氏抬眸看了苏晚一眼,笑道:“青云也不是从小就傻,当兵的时候受了伤,这才傻了的,不过,虽然傻,却还没傻透,打猎,劈柴,干活,都会的,就是脑子不灵光,对了,你要是想学打猎,明个儿让青云教你就成。” 苏晚闻言又惊又喜,往孟氏跟前凑了凑,道:“娘,我也能学打猎呢?” “当然了。”孟氏笑起来,“娘可不是你爷爷奶奶那老思想,娘觉得,男孩子能学的,姑娘家也能学,学会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对了,回头,娘教你识字算账。” “哇!”苏晚惊呼出声,“娘,您还会识字算账呢?” “可不是?”孟氏笑起来,神情间带着几分得意,“娇娇,你放心,跟着娘学,吃不了亏的,青云小时候,就是娘教他识字的,大了些,就自己看书了,还有,这打猎,就是你爹教他的。” 苏晚越听越惊喜,以往的时候,感觉别人穿越过去,爹娘都是不争气的,她倒是不一般,她这爹娘,不光争气,还很开明啊! “娘,你真好。” “哎呦,娘哪儿天不好了?” “嗯,娘哪儿天都好!” “行了,别贫了,去把菜洗了,等会儿娘给你们做好吃的。”孟氏见苏晚伸手要弄丝线,拍开她的手,催她去洗菜。 苏晚闻言笑嘻嘻地应了,忙跑着洗菜去了。 - 因为和孟氏一起睡,苏晚睡眠质量贼拉好,翌日早早地就起了床,简单吃了饭后,就跟孟氏和徐青云一起上了山。 走了大半个时辰,三人总算是到了山上,孟母带着苏晚布好了陷阱,三人便继续往前走。 “越往上,越危险,咱们打猎的话,顶多在往上走一点儿,看到那个大石头没,旁边有歪脖子树的那个。”孟氏抬手往上指。 苏晚看了一眼,乖乖道:“看到了。” 孟氏道:“打猎的时候,顶多走到那里,不能再往上了,知道吗?还有,也不能太往里,林子深了,容易有毒蛇。” 苏晚再度点头。 孟氏因着不放心,一边走一边叮嘱,苏晚虽觉得这种山林对她来说小儿科,可面对孟氏疼爱的叮嘱,还是一一收下。 忽然,“嗖——”地一声响传来,正听孟氏说话的苏晚猛地抬眸,就看见徐青云背着弓箭朝一个方向奔去…… 望着郁郁葱葱的林子,苏晚皱眉,刚要开口,便听孟氏大喊:“青云,回来!” 孟氏这一声喊得急促慌乱,苏晚心下一沉,“怎么了?娘?” 孟氏一张脸不知何时变的雪白,抓着背篓的手都微微颤抖:“快,快让青云回来,是娘忘了说,那个方向不能去,不能去!” “娘,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把青云喊回来!” 只觉告诉苏晚,那片林子有问题,但时间紧迫,她来不及跟孟氏问缘由,便朝着徐青云离开是方向追去。 “青云,青云……” 苏晚一路追喊,奈何徐青云头也不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晚跟丢了徐青云的身影,眼看着面前的岔路口,以及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叶,苏晚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了。 她不敢再跑,也不敢大声喊。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地上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走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周遭的灌木丛茂密青葱,苏晚谨慎的打量着四周。 以往执行任务时,她就知道,深山老林里,比敌人更可怕的,是那些未知的生物和动物。你永远不知道它们潜伏在哪里。 “青云?” 苏晚轻声喊,可四下里寂静无人,偶有飞鸟展翅的声音传来。 苏晚蹙了下眉头,继续往前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地,稚嫩的笑声传来,苏晚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想着徐青云,她还是朝笑声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很快,苏晚来到了一个山洞前,那山洞外面长满了藤蔓,从外头看,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苏晚不敢贸然进去,毕竟,山洞里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么想着,苏晚弯腰捡了几颗碎石,用了七成力道朝山洞扔去,而后竖起耳朵听动静。 然而,没有任何动静。 苏晚皱眉,又扔了一颗,还是没动静。 怎么回事? 苏晚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紧接着就听到嘶嘶的叫声,当即脚步顿住,猛地回头,就看见一只雪白的兔子趴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看着她。 “这是你的地方?”苏晚转身慢慢朝兔子走了两步,见它没被吓跑,轻声问。 兔子嘶嘶的叫声,一般是警告,代表着它要反击,可苏晚并没有伤害它。 小兔子没有回答苏晚,只是在她走近的时候,忽地转身蹦跶着跑开。 “小兔子,别走!” 直觉告诉苏晚,跟着这只小兔子能找到线索。是以,拔腿追了上去…… 第9章 不能进的林子 原主的身体,比不上她前世在军校训练过的身体,没跑多久就累的不行。 “小兔子,你到底要去哪儿?” 苏晚一边擦汗一边问,小兔子正跳上一块儿大石头,闻言回头看了苏晚一眼,紧接着一跃而下。 “小兔子!”苏晚心下一紧,忙大步跑过去,然而,等她爬上石头时,一低头,便看到 苏晚先是一愣,随即寻找那只兔子,可哪里还有兔子的身影? “青云?青云?”确认四下没什么毒蛇毒虫后,苏晚来到徐青云身边,将人抱起,一边握着他的右手号脉,一边轻声喊人。 见脉象无恙,苏晚松了口气。 抬手轻轻拍徐青云的脸:“青云,青云?” 接连喊了几声后,徐青云眼珠子动了动,紧接着睁开了眼。 见是苏晚,眼神一亮,咧着嘴嘿嘿笑了…… “娘子……” 苏晚松了口气,扶着他坐起身。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青云摇头:“娘子你怎么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苏晚听得一头雾水。 “啊?”徐青云歪头懵懂地看她,眨了眨眼道:“娘子你不是跟神仙姐姐走了吗?” “什么?”苏晚越发听不明白了。 好在,徐青云还没太傻,认认真真地跟她解释:“我刚刚明明看到娘子你跟神仙姐姐走了,你们一起飞到天上去了,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说到后面,徐青云委屈的低下头,一副被抛弃的小动物模样。 苏晚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问:“那后来呢?” “后来?”徐青云神情茫然,像是记忆出了差错似的。 “慢慢想,不着急。” 徐青云点了点头,好一会儿道:“后来,我没追上娘子,我很伤心,然后……就不记得了。” “嗯,知道了。” 苏晚笑了笑,捡起一旁掉落的弓箭,拉起徐青云的手道:“娘该着急了,咱们先回去。” “好。”徐青云笑着应下来。 回去的路上,苏晚想起先前听到的笑声,问徐青云:“你之前有没有听到过什么笑声?” 徐青云摇头,说道:“我没有听见笑声,不过我看到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在草地上玩。” 闻言,苏晚脊背一凉,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娘子,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看着徐青云担心的神情,苏晚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儿,咱们快点儿回去吧。” 即便是在她那个时代,深山老林里,仍旧有许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更遑论是这里呢? 前一世,为了探究那片岛上密林,国家损失了多少人才?可直到她离世,那片密林都是未解之谜。 前一世,苏晚吃够了苦头,知道好奇心害死猫,所以,她不愿深究这片林子的怪异,带着徐青云,绕开那个山洞走了出去。 “谢天谢地,你们可算是出来了……” 一只眼巴巴等在林子外的孟氏瞧见两人出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没事的,娘。你看我们不是好好的么?”苏晚从怀里摸出帕子给孟氏擦眼角的泪,笑着宽慰她,“只是一片林子而已,能有什么啊?娘你就是太担心了。” “哎,你们不知道,这林子……”孟氏话说一半儿会神,看着两个半个孩子,又怕吓着他们,伸手抹了眼角的泪,道:“没事儿,也没啥,就是那林子危险,以后都不许去,听见没。” 苏晚点头。 孟氏又看向徐青云,郑重又严肃地叮嘱:“儿子,记住娘的话,来山上打猎可以,但那片林子,决不能进去,听见没?” “知道了,娘。”徐青云乖乖答话。 孟氏松了口气,又说了一些在山上需要注意的事情,这才带着苏晚和徐青云往另一片林子去了。 朝另一片林子走去的时候,苏晚忍不住回头,看着那片遮天蔽日的林子,皱了下眉头,到底是收回了视线。 那是最靠近大山深处的林子,也是整座山上最青葱茂盛的林子。 “娘……” 下山的时候,苏晚到底是没忍住。 “明明这些林子距离都不远,为什么只有那片林子不能去?”苏晚看了一眼开心又乖顺地走在一旁的徐青云,继续道:“按理说,这些林子都距离不远,如果有危险,应该都不能去啊?” “娘也说不好。”孟氏笑了笑,道:“反正,娘来的时候,村里人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苏晚点了点头,又问:“那是从古至今,一直这样吗?” “这……”孟氏蹙眉想了想,摇头道:“好像不是。”她踌躇了一下,继续道:“听村里的老人说,好像是有一年,忽然就这样了,不过,这么一说,也有好多年了……” 孟氏说完笑了,“娘以前还听他们说,说这是天罚,说以前那片林子里野猪最多,打猎最容易,村民们就老往那片林子去,后来有一年,下大雨打猎,那林子一直电闪雷鸣的,那之后,只要人进去,就出毛病。” “什么毛病?” 虽说苏晚不打算探究那片林子,但碍着身边有个傻乎乎的徐青云,寻思一路后,觉得还是应该多了解了解。 “不好说,有的是疯了傻了,有的是进去后,再也没出来,还有的,痴傻个十天半月的,就恢复正常了,村里老人说,他们这是被山上的东西魇着了。” 苏晚点头。 孟氏又道:“不过啊,你们也不用怕,以后啊,咱们少上山,去山上的时候,别往那片林子去就是。” 说到这儿,孟氏忽然看向徐青云,问:“儿子,娘之前不是跟你交代过,不能往那片林子去,你今天怎么不听话?” “我……”见孟氏生气,徐青云偷瞄了苏晚一眼,缩了缩脖子,低头小声道:“我看到一只野猪跑去了,就想打来了吃肉呢!” 孟氏闻言气笑:“吃肉也不能不要命啊!得亏你没出什么事,不然,娘可怎么跟你爹交代啊!” “娘,青云知错了。”徐青云拉着孟氏的手,小孩子似的认错。 苏晚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有温暖,又窝心。 “行了,别耍宝了,娘回头赚了钱,就给你买肉吃。”孟氏拍了拍傻儿子,笑着说道。 “娘真好。”徐青云咧着嘴傻笑,“娘好,娘子也好,娘和娘子吃肉,我不吃。” 若是旁人说这话,苏晚可能会觉得这是对方在讨好,但这话从徐青云嘴里说出来,却是真心的。 她心下软了软,忽地就想起某次执行任务时,她困在山里饿的半死,猎鹰偷偷跑出去,不知从哪里叼回来一只野鸡,献宝似的放在她面前的模样…… 第10章 出事了 眼眶湿润时,苏晚低下头,扬起嘴角,笑了。 “娘子,这个给你。” 到家后,苏晚刚洗了手,徐青云便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苏晚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块儿发光的粉紫色晶石,眼神亮了一亮。 “好漂亮!你从哪儿得来的?” “嘿嘿山上捡的。”徐青云不好意思地笑笑。 “哪里捡的?”苏晚欣喜,要是山上这东西多,她说不定能捡了卖钱呢! “我也忘了。”徐青云困惑地抓了抓脑袋,好像是在那林子里捡的。 苏晚笑容一僵。 就听徐青云小声问:“娘子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我……” “不许去!”苏晚猛地抓住徐青云的手腕,神情严肃:“不许去,听到没?” 徐青云被她这副样子吓傻,一时间没了反应。 苏晚意识到自己过于严肃,缓了缓语气,道:“青云,不许去那个林子,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自己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徐青云被吓到,忙抓住苏晚的胳膊:“我不去,娘子我不去,你别生气,别不理我,我……” 不等徐青云把话说完,外头便传来急促的喊声。 “婶子,青云,快出来,徐叔出事了!” 苏晚闻言忙不迭地跑出去,就看见不知何时跑出来的孟氏正脸色苍白地问:“柱子,你叔是咋了的?” 叫柱子的小伙子瞧着十七八岁,闻言道:“说是受伤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我哥他们给送回来的,现在人已经到村口了。” “哎,谢谢你啊,柱子。”孟氏话落,忙不迭地往外跑。 “娘……”苏晚见状就要追出去,孟氏回头道:“娇娇,娘去看看,你带着青云看家。” 话落,头也不回地往村口跑去。 苏晚心下虽担心,却也只能忍住,拉着青云的手,站在门口目送孟氏跑远。 等孟氏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苏晚慢半拍地想:她这位婆婆,似乎……跑的挺快的。 “娘子……”徐青云晃了晃苏晚的手,委屈又可怜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苏晚回头看他,语气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爹,他会不会有事啊?” “没事儿的。”苏晚捏了捏他的手,笑了。 她可是军医,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公公还有一口气在,她都能给他挣扎到一炷香的时间。 “真的吗?”徐青云澄澈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期待。 “嗯,真的。”苏晚笑着点头,“你要相信我。” “嗯,相信娘子!我相信娘子!”徐青云用力的点头,看上去像是一只冲主人表忠心的大狗狗。 苏晚嘴角上扬,眼睛眯了起来。 虽说她医术过关,但,光有医书也没用啊…… 她总得想办法搞出来别的东西才行。 而且,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她要如何跟孟氏解释,她忽然会医术的事情? - “娘子,爹回来了……” 苏晚刚把床铺好,徐青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忙从屋子里跑出来,就看见一个一辆牛车在院门口停下,两个年轻男子正把一个留着黑胡须的中年男子抬下来,满头大汗地孟氏则跑在前头指挥着他们把人往里带。 苏晚看明白以后,忙让开路,对着孟氏道:“娘,屋子里我已经收拾好了,直接进去就行。” “哎……”孟氏应声,神情间满是欣慰。 转头对着几个年轻人道:“快,把你们师傅抬进去。” “哎……”两个年轻人应声,快步抬着人进去了,另外两个则从牛车上拿下了行囊。 苏晚带着徐青云上前接过了行囊,笑着跟人道谢。 两个年轻人见状一愣,盯着苏晚看了一眼,又茫然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苏晚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没解释,让徐青云把东西拿到屋子里,自己则拎了水壶拿了碗,给人倒水喝。 “来,两位师兄,喝水。” 两人还愣怔着,听见这话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试探性的开口。 “你……是娇娇?” “哎,是我。”苏晚笑着应声。 那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又跟身旁的人对视了一眼,这才道:“娇娇,你……不傻了?” “应该……不傻了吧。”苏晚没有给出确切答复,话落放下水壶,道:“两位师兄先歇着,我进去瞧瞧。” “哎……”两人齐齐点头,脸上的惊诧和茫然却是收不住。 苏晚进屋子时,孟氏正坐在床边,两个年轻人正低声说着什么,似乎是山贼之类,苏晚没听清楚,看了一眼后,又折返出去,不多时,端着一盆水进来。 此时,屋内的人已经说完话,两个年轻人低着头,脸上满是愧疚和自责。 “师娘,您打我们吧,都怪我们,要不是我们不争气,师傅也不会受伤……” “我打你们做什么?”孟氏给自家男人盖上被子,抬眸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叹了口气。“师娘不怪你们,你们也累了,去外头喝口水小歇歇吧。” “师娘……”两个年轻人红着眼,声音哽咽,站在屋子里不肯动。 “行了,出去吧。”孟氏神情温和,语气更是温柔的不像话。 两个年轻人抬手抹了眼泪,慢吞吞地转了身,然后就看见端着一盆水站在屋子里的苏晚,顿时齐齐一愣。 苏晚咧着嘴角笑起来:“两位师兄累坏了吧,快到外头喝碗水歇一歇。” 她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两人齐齐睁大了眼睛,神情诧异的像是看到了神明临世。 苏晚没再多说,端着水走到床边,拧干毛巾递给孟氏:“娘,天热,先给爹擦擦吧。” “哎……”孟氏接过毛巾,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笑容来。 屋内的两个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苏晚,又茫然地对视了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娘,爹这是咋了?” 孟氏给徐大海擦脸的时候,苏晚就站在一旁,见徐大海一直昏迷不醒,不解地问道。 “嗨,运气不好,遇到山匪,又被石头砸了下,这才昏迷了。” 孟氏的语气里带着心酸,说这话时,眼睛都是红的。 苏晚闻言皱眉,问:“是被石头砸到头了吗?” “应该是吧。”孟氏看着自家昏迷不醒的男人,心底说不出的疼。 苏晚没再吭声,只默默打量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公爹…… 第11章 你是个好孩子 从面容上来说,徐青云跟徐大海长得并不相似。 徐青云的五官偏向俊美,更为精致。当然,也不是说徐大海丑,虽然现下他昏迷不醒又胡子拉碴,但还是能看出来年轻时的英俊。 只是,这种英俊更偏向硬汉型的英气。 院内,徐青云拿了从山上摘得野果子给几个年轻人吃,其中一个道:“小师弟,你娘子不傻了啊?” 徐青云听了这话,顿时恼了,当即丢下水壶,气愤道: “我娘子才不傻呢!我娘子聪明着呢!” 见他生了气,四人忙开口安抚:“好好好,是师兄们错了,你娘子聪明着呢!” 徐青云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在桌边的长凳上坐下,拿起果子咬了一口,小孩子赌气似的道:“我娘子可聪明,你们才傻呢!” “对对对,我们傻,青云别生气了行不行?”四个年轻人陪着笑脸哄孩子似的哄着。 徐青云仍不高兴,又道:“就是你们傻!我娘子,又聪明,又好看,你们谁都比不上。” 四人闻言也不放在心上,只笑着附和:“对对对,小师弟说的都对。” 话落,其中一人道:“别的不说,就娇娇地好看,那就不是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能比得上的。” “谁说不是呢?” “哎,我也觉得咱们娇娇好看,不过,咱们青云也好看。” “……” 苏晚出来倒脏水时,正好听见这话,一时间哭笑不得。 徐青云听见几人夸苏晚,这才满意了。但很快,眼角余光就瞥见倒水的苏晚,忙站起身,一溜烟地跑到苏晚跟前。 “娘子,你要干啥?你跟我说,我来。” 坐在桌边的四人笑看着这一幕,是又羡慕,又感慨。 “我要换水,就是把这个脏水倒了,在把盆洗干净,然后弄一盆新的水端进来,好给爹擦脸擦身子。” “哎,行。娘子你歇着,我马上就送进去。” 徐青云说着,从苏晚手中接过水盆,快步跑到院子里的菜地前,将水洒到菜地里后,方才快步打水去了。 苏晚忍不住弯了嘴角,转身招呼几位师兄好好歇息后,这才进了屋子。 “哎,咱们青云虽说傻了点儿,对媳妇,倒是一等一的好。”目送苏晚进屋子后,其中一人开口道。 “是啊。”另一人点头,唏嘘道:“要是咱们青云也不傻就好了,这两人,多般配啊。” “哎,谁说不是呢……” 苏晚一进屋就看见孟氏正给徐大海撘脉,当即愣了一愣,却是不敢上前打断,直到孟氏抬了手,方才开口问:“娘懂医术?” “不过一些皮毛罢了。”孟氏轻笑,眸子里带着遗憾和自责,“当初原本有机会好好学的,都怪我不争气,现下也诊不出什么来。” “那……要不我试试?” 听见苏晚的话,孟氏猛地抬头,错愕地看着她。 苏晚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我……我好像也学过一点儿。” 孟氏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学过?” “嗯。”苏晚点头,低着头不敢看孟氏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过了,就是觉得,脑子里有这些东西。” 话落,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也可能是落水后,河神赠与我的。” 孟氏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站起身道:“那你来试试。” 她脸上带着笑,语气温柔又慈祥,神情间满是鼓励。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这位婆婆,怎么能这么温柔这么好呢? “好。”苏晚在床边坐下,掀开被子重新给徐大海撘脉,须臾,收了手,起身检查徐大海头上结了痂的伤口。 孟氏站在一旁,眼看着苏晚检查了徐大海的眼睛,口腔,耳朵,鼻子,额头,甚至还有四肢,眼睛一点点睁大,脸色也一点点变了。 然而,苏晚并没有察觉到。 面对病人,她是认真专注的,是投入其中的,是以,检查完后,苏晚蹙着眉道:“病人是颅脑损伤导致的昏迷,目前不能判定他是否有颅内出血,至于病人何时清醒,能否清醒,都取决于颅脑损伤的程度,但原则上讲,如果病人昏迷一个月还不能清醒,会判定为长期昏迷状态。” “当然,也有个别病例会在昏迷三个月或六个月时清醒过来,总之时间越长,病人清醒的可能性越小。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对于昏迷病人,加强护理和营养,防止并发症出现,再多跟病人说说话,说不定会醒过来。” 苏晚说完这一番话,习惯性地去摸别在白大褂上的碳素笔,然而这一次,她没摸到。 摸了个空的苏晚,猛地回过神来,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僵硬地转过身,等看到目瞪口呆的孟氏后,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 “娘……那个……” 尴尬了一瞬后,苏晚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刚刚,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可能……” “没事。”孟氏回过神,握住她的手,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苏晚心下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她正忐忑茫然,但紧接着,孟氏就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娘医术不精,帮不上什么忙,你爹的病,就交给你了,要是需要什么,你跟娘说,娘去镇子上买。” 孟氏说完,拍了拍苏晚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 苏晚心下疑惑,这位婆婆,是不是过于贴心了?难道都不问一问的吗? “行了,娘先去看看外面几个孩子,他们一路过来,估计也累坏了,至于你爹,就先交给你了。” 孟氏说完,松开苏晚的手,便转身出去了。 看样子,放心的不能再放心。 目送孟氏离开,苏晚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被信任的感觉很好,但这位婆婆,是不是过于信任她了? - “师娘……” 直到走出门,孟氏的脸色,方才变了。 眼看着她脚步踉跄,坐在桌边的一人快步跑来扶住了她。 “师娘,你还好吧?师傅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没事儿。”孟氏笑起来,看着正担忧的孩子们道:“你们师傅,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真的吗?”其中一个面露惊喜。 “嗯。”孟氏认真地点了点头。 闻言,四个年轻人齐齐松了口气,脸上全都露出欢喜的笑意来…… 第12章 我只是有些想你了 孟氏松开年轻人的手,道:“你们先坐着,师娘给你们做饭去。” “师娘,我来帮你吧!”四个年轻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用。”孟氏看着几个年轻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你们啊,呆在这儿就行。” 闻言,四个人相互看了看,没在坚持。 孟氏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厨房。 然而,她并没有立刻做饭,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被黑色布料裹了好几层的细长的吊坠来,握在手中轻轻摩挲。 红着眼睛低喃:“小姐,是你吗?是你在天有灵,来帮助我们了吗?” 她眼底水光一片,然而,四下寂静,无人回答她。 - “娘子,爹他是怎么了啊?” 屋内,苏晚坐在床边给徐大海清理伤口,徐青云站在一旁拧毛巾帮忙。 见徐大海一直昏迷不醒,拧着眉不解地问。 “爹受伤了。” “哦。”徐青云点了点头,又问:“那爹是在睡觉吗?” “不是。”苏晚看着他茫然地神情,心下叹了口气,一时间竟是说不出是喜是悲。 “爹是昏迷了。” “昏迷?”徐青云困惑的抓脑袋,“什么是昏迷啊?娘子?为什么昏迷啊?” “昏迷……”看着徐青云茫然的申请,苏晚忽地心尖疼,忽然想到,她的猎鹰那么好,那么乖,会不会在她坠崖的时候拼命寻找,又会不会在她尸体前一遍遍地嗅,然后一遍遍轻轻舔着她的手,希望她醒过来呢? 她的猎鹰,会不会也像徐青云一样茫然呢? “娘子,娘子?”见苏晚愣住,徐青云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怎么了?”苏晚回过神来,神情温柔地看着徐青云,只是眼眶微微红着,看上去悲伤而难过。 徐青云在她身边蹲下来,像是一只乖巧的大型犬。 他仰头望着苏晚,轻轻抓住她的手,声音极轻地问:“娘子,你……是不是不高兴啊?你……好像很难过。” 苏晚心口陡然一酸。 见她不吭声,徐青云越发担心。 “娘子,你……你到底怎么了啊?是谁欺负你了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你跟我说,我去把坏人都打跑好不好?” 徐青云着急无措的神情,陡然与记忆里猎鹰的表情重合,苏瑶眼眶猛地一热,下一瞬却是笑了。 “没有人欺负我。”她伸手轻抚徐青云的脸,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谁能欺负我啊?我是谁啊?我最厉害了,你忘了吗?” 记忆里,每次同猎鹰分别时,猎鹰总是很不舍,总想一直跟在她身边,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蹲下身来,轻轻摸着猎鹰的脸,笑着跟它说:“不用担心的,我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我,你忘了吗?我是咱们762部队最厉害的苏晚,你也是咱们762部队最厉害的猎鹰,所以,猎鹰你要乖,乖乖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我给你煎牛排吃。” 猎鹰最爱吃她做的牛排,所以,每一次执行完任务回到猎鹰身边时,她都会给猎鹰煎一块儿上好的牛排来庆祝。 可这一次,她没能回去。 没能活着回去,也没能……见猎鹰最后一面。 她的猎鹰,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猎鹰,等不到她的时候,该有多着急,多难怪啊! “娘子,你别哭啊……” 看苏晚眼泪断线似的掉下来,徐青云彻底慌了。 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笨拙的拿手给苏晚擦眼泪。 “娘子不哭,娘子不哭,我给娘子吹吹,疼痛飞走了,难过也飞走了……” 苏晚坐在床边,看着徐青云张皇失措,她想要安抚他,可心里却像是下了一场酸雨似的,满的一直溢出来。 “娘子你是不是哪里疼啊?娘子,我给你买糖吃好不好?娘子,娘子你不要哭啊……” 眼看着徐青云难过的也要哭出来,苏晚这才回过神来。 “我不疼。”她伸出手,像是抚摸猎鹰一般抚摸徐青云。 她弯腰,朝着徐青云靠近,在徐青云饱满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只是,有些想你了。” - 苏晚进到厨房时,孟氏还没把饭做好。 “娘,我来帮你吧。” “哎。”孟氏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四目相对,全都红着眼睛。 孟氏心下又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苏晚对他们的一番真心,难过的是,徐大海出了事,他们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 “娘……” 苏晚往灶台里放了柴火,看着暖黄色的火光道:“我明天想去镇子上买些东西,您看可以吗?” 孟氏闻言笑了:“瞧你说的,啥可不可以的?你想去就去,再说了,娘上次不是带你去过一趟镇子了?”说到这儿,孟氏蹙眉,有些担心的看着苏晚:“你前些年,都不大出门,也没怎么去过镇子,要是自己去,能记得住路吗?” “记得住。”苏晚点头。 “那就好。”孟氏松了口气,转过身去继续切菜。 “需要多少钱,你跟娘说,家里虽然不富裕,但还是有些银子的,对了,你到了镇子上,去买匹你喜欢的布料,回来娘给你做衣裳穿。” “不用。”苏晚心下暖暖的,“爹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呢,咱们得省着花,再说了,药材什么的,也都不便宜。” 孟氏轻轻叹了口气,“让你受委屈了。” “娘说什么呢?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苏晚笑起来。“娘对我好着呢!” 饶是曾经的苏晚是个傻子,孟氏对她也很好,逢年过节从不忘给苏晚买东西,尽管住着茅草屋,尽管家里捉襟见肘,尽管孟氏的衣服洗的发白,可苏晚的衣服却大多都是新的。 每一年,孟氏都会给苏晚做新衣裳,而苏晚所有的脏衣服,也都是孟氏给她洗的。 所以,苏晚总是穿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孟氏回头看她,见她眼眶红肿,却咧着嘴角笑,越发心疼。 “这算什么好啊,你明明不用过这种日子的,你也不该……过这种日子。” “娘要是这么说,我可就要生气了,什么叫我不该过这种日子?”苏晚佯装生气,蹙眉道:“这世上,哪儿有该不该的啊,娘?人各有命,我现在能好好活着,那都得感激上苍。” “也是。”孟氏跟着笑了。 苏晚又道:“对了,娘,要是家里不忙,明天让青云跟我一起去镇子上吧。” 孟氏诧异地转过身,茫然不解地看着苏晚,好一会儿才艰难道:“娇娇,青云他……你知道的。” “我知道,青云厉害着呢!”苏晚笑起来,“到时候,青云带着我,我带上钱。一切都妥了,别说是去镇子上,就是去在偏远的地方,也不怕。” 孟氏神色复杂:“娇娇,你知道的,娘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徐青云:感情我就是只狗呗?哎,满腔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第13章 娘子好看娘子最好看 “我知道。”苏晚收敛了笑意,神色认真的看着孟氏。“但我是这个意思。” 孟氏欲言又止。 四下寂静,只有灶台里柴火燃烧的声音,以及院子里几个年轻人劈柴的声音。 “娘,青云他,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差。” “他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听话,忠诚,武功好,时时刻刻不忘记维护她,保护她。 是个像猎鹰一样的人,是一个这世间再难寻的人。 “娘,您要相信我,相信青云。” “……好。”孟氏艰难地点了头。 她怕苏晚因为徐青云被嘲笑,更怕两个人被伤害。 可是,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啊!她没办法照顾这两人一辈子。 有些路,始终是需要他们自己走的。 - 吃饭的时候,苏晚才知道,徐大海在镇子上的镖局做镖师,这四个年轻人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年轻人,十几岁跟着徐大海学武功,如今跟着徐大海在镖局做镖师。 大徒弟叫杨金宝,如今二十一岁,是四个徒弟里最早跟着徐大海学功夫的。生的高大威猛,五官俊朗,很有硬汉气质,是本村的村民,但他刚一出生,其父就被征兵去了大西北,而后再也没能回来。 他娘亲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到七八岁,最后也病死了。家中仅剩一个身子不好的奶奶。 徐大海和孟氏看他可怜,便收了人当徒弟,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武功。如今是庆丰里,年青一代里最厉害的镖师。 二徒弟安怀是附近三合村的人,如今二十岁。个子虽不高,但瞧着极为灵活。之所以拜徐大海为师傅,是因为小时候因为个子矮小被人欺负,徐大海路过时,救了他一回,他记在了心里,后来回家央了爹娘一起过来拜师。如今也是个厉害的镖师。 三徒弟李大勇今年十九岁,性子颔首,长得五大三粗,那黝黑的皮肤像是在烈日下暴晒了许多年似的。 苏晚看着他,总觉得他跟三国演义里的李逵有一拼。 不过他跟前两个都不一样,他因为从小力气大,再加上父亲跟徐大海认识,这才拜在了徐大海门下。 至于老四孙达,是四兄弟里长得最俊俏的,也是最有书生气的。他跟前面几个师兄都不一样,他出身于书香门第,后来家道中落,家里人带着他一路逃难到此。 那时候,正是冬季,天气冷的不行,孙达的母亲带着发烧的孙达晕倒在路边,被路过的徐大海救了回来。 母子俩得以活命,对徐大海很是感激,也在梧桐镇落了脚,后来,等孙达长大后,便追在徐大海身后,说要学武功。 但因为他是孙家最后的血脉,徐大海起初并不愿意收他。只是在教其他几个徒弟的空档,顺带着教一教他。 直到前几年,孙母病重,快不行的时候,将徐大海请了过去,求他收下孙达,徐大海方才应了。 如此,四五岁便与徐大海相识的孙达,方才成了最小的徒弟。 直到现在,几个师兄还会拿这件事来取笑他。 饭桌上,苏晚看着孙达的一举一动,心下唏嘘,不愧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即便是落魄,骨子里也是高贵圣洁的,跟其他三个村里出来的师兄,就是不一样。 “娇娇看什么呢?”安怀瞥见苏晚的目光,笑着打趣她。 苏晚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我在好奇。” “好奇?”桌上四人一脸莫名,相互对视一眼,问道:“好奇什么?” 苏晚故作沉思:“明明你们都是爹爹的徒弟,怎么就四哥不一样呢,长得好看也就算了,气质也比你们好。” 此话一出,孙达努力憋笑。其余三人面如菜色。 半晌,安怀道:“娇娇啊,你这眼光不行啊,明明我长得也挺好看的。” “是吗?”苏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诚恳道:“别的不说,你劈柴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安怀被她这话弄的愣怔,其余三人对视一眼后,齐齐笑出了声。 “娘子,他们笑什么呢?” 徐青云凑过来,在苏晚身边坐下,一脸好奇的问。 “没什么。”苏晚伸手摸了摸徐青云的头,笑容温柔道:“再说我们青云长得好看呢。” 徐青云闻言清澈的眼眸亮起来,激动道:“娘子好看,娘子最好看!” “……”桌边四人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盯着相视而笑的两人看了半晌,四人齐齐低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彼时,他们的知识还很有限,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词叫“秀恩爱”,就只能暗暗在心中羡慕嫉妒恨。 当然,多半是羡慕。 毕竟青云是他们最疼爱的弟弟。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苏晚便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屋子,就看见厨房的烟囱里冒着烟,她长呼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孟氏正坐在灶台前出神,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娘……” 苏晚怕吓到她,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 “娇娇啊……”孟氏回过神来,冲她露出一个笑。 “快去洗一洗,娘马上就把菜汤煮好,你跟青云喝一碗菜汤,再去镇子上,对了,菜汤不档饿,到了镇子上,你们在买包子吃。” “哎,知道了,娘。” 苏晚站起身,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过头看孟氏,就见她又出神起来。 - “爹,我跟娘子要出门了。” 喝过菜汤,徐青云站在床上跟昏迷不醒的徐大海报备。 孟氏走到苏晚面前,将一个绣工精巧的荷包交给了她。 “银子不多,不能让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是娘对不住你。” 苏晚闻言鼻子猛地一酸,家里什么情况,她实在是太清楚了。 “娘,说什么呢?您有什么对不住我的?我一天天什么也不干,您管我吃,管我穿,还把我当心肝疼,要说对不住,也是我对不住您,您白养了我这么久,我也没能赚钱给您花。” 孟氏被她这话逗笑,“娘才不用你去赚钱呢,娘能赚钱,再说了,哪儿有让儿媳妇去赚钱的?” 苏晚听见这一句,心下越发感慨,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时代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在她那个时代里,多少婆家嫌弃儿媳妇不赚钱,又或者赚的少,一个个的,都恨不能娶个赚钱机器回来。 而孟氏,无论苏晚是傻,还是聪明,都从未要求过她什么…… 第14章 小相公不傻了 “那不行。”苏晚撇嘴,“娘都努力赚钱了,我也要像娘一样,努力赚钱,娘你放心吧。虽然爹病着,但还有我呢,咱们会有钱的。” 哼哼,她堂堂762部队的一朵花,被授予过国家勋章的人,难不成还赚不到钱? “你要是想赚钱,娘不拦着你,但是,赚钱辛苦,觉得不行,也不用为难自己。” “哎,知道了,娘。”苏晚笑着伸手,撒娇似的抱住孟氏,“娘,我会尽早回来的。” “嗯,知道了知道了。”孟氏笑呵呵地应声。 苏晚带着徐青云走出家门时,站在门口同两人挥手。 苏晚用力冲孟氏挥了挥手,这才拉着徐青云的手往前走。 要去镇子,光靠走是不行的,得先去村口坐牛车。 上次孟氏带苏晚去镇子上时,教过她一次,苏晚牢牢记在心里,远远看到村口的牛车时,苏晚挠了挠徐青云的手心叮嘱:“等下到了跟前,我喊什么,你跟着喊什么,还有,不要随便跟别人搭话,知道吗?” 虽说徐大海夫妇为人好,跟村里大多数人关系都不错。但总有一些有病的,上次她跟孟氏做牛车时,就有人话里话外的嘲笑,苏晚受不得这个,更不想徐青云傻乎乎掉到别人的语言陷阱里去。 “木爷爷。” 苏晚走到牛车前,甜甜地冲着蹲在车前头的老头喊了一声。 “哎呦,娇娇来了啊,快上车。”木爷爷跟徐大海一家相熟,见苏晚和徐青云一起过来,站起身来乐呵呵地问:“青云也要去镇子上啊?” “嗯!”徐青云孩子似的点头,欢喜地道:“木爷爷,是我娘子带我去镇子上呢!” “嗯,不错不错。”木爷爷背着手,笑呵呵地点头。 苏晚打眼往牛车上看了一眼,就瞧见一个熟人。 “四婶?” 坐在车上的年轻妇人,不是徐老四的媳妇,又是谁? “你们也去镇子上啊?”刘氏笑的温和,视线落在徐青云脸上,笑问:“去镇子上,青云开不开心?” “开心!”这是徐家那一大家子人里,徐青云最喜欢的人了,当即咧开嘴笑着应了。 “开心就好。”刘氏点头,又看向苏晚:“时间不早了,快上来吧。” “嗯。”苏晚应声,带着徐青云上了牛车,紧挨着刘氏做了下来。 按照原主的记忆以及徐青云的表现看来,这个刘氏对他们不错,而且,此人看着温和,想来是为人聪明,情商高。 当然,情商高并不是坏事。心思坏才是坏事。 “听说大哥受伤了,不知现在如何了?” 刘氏压低声音在苏晚耳边问了一句,又道:“我本想着去看一看的,但……你也知道,自上次后,爹就不让我们去。” “嗯,我知道。”苏晚笑着点头,见刘氏蹙着眉头,安抚道:“爹没什么大事儿,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婶婶不用太过挂念,也不用太过自责。” “哎……没事儿就好。”刘氏叹气,又道:“爹也真是,再怎么,大哥也是亲儿子啊,怎么能不去看一眼?他自己个儿不去也便罢了,怎么连带着我们也不让去?” 苏晚心下嗤了声,还是徐家的人不想过来探望,若真想过来,徐老头还能拴着他们的腿么? “没事儿,左右爹昏迷着,纵使来了,也说不上话。” “哎,也是。” 刘氏叹气,紧蹙的眉头,像是在向苏晚表明,她是真的担心徐大海。 苏晚没再接话,徐家是否担心,她并不关心。毕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况且,有她在,爹早晚能醒过来。 这么想着,苏晚暗暗攥紧了身上的钱袋子。 她醒来那天,从徐老头那里打劫了五两银子,在加上孟氏给的二两多银子,想来,也购买那些药材了。 想到孟氏,苏晚心口柔软,她从徐老头那里打劫了五两银子时,徐老头险些气晕过去。虽然,这些钱大多都是徐老头从徐老大那里克扣来的。 而孟氏……那二两多银子,有零有整,甚至还有铜板,由此可见,这是孟氏的全部家当了。 想到这儿,苏晚心下又是长叹了口气。 前世,她是孤儿,幼时因为发挥了出色的才能,被国家特种部队招收,之后,一直都在部队长大。 她那一辈子,有师生情,战友情,甚至国家情,可唯独没有亲情和爱情。 关于爱情,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忙了,以至于没时间谈恋爱。而762部队里的男人也都怕她,根本不敢跟她谈恋爱,至于外面的人,她也没机会认识。 而亲情…… 如果说爱情是稍微努努力就能得到的,那亲情,则是苏晚无论怎么努力,哪怕是拼了命也得不到的。 如今,许是上苍垂怜她前世为国家做了太多贡献,这才送给她如此好的一个家。 宠爱又信任她的婆婆,和长得好看,又无时无刻都在维护她的相公。 前世的所有遗憾,似乎都在这一世得到了圆满。 “哎呦,这不是青云吗?咋地?你也要去镇子上啊?” 牛车上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长得尖嘴猴腮,看着就像是坏人。说话时,似乎拔高了声音,等苏晚望过去时,那人甚至还轻浮地冲着她扬了扬下巴。 苏晚,这臭虫是想恶心谁? “关你什么事?”还不等苏晚教,徐青云就沉声开了口。 苏晚闻言一怔,错愕的侧眸,就看见徐青云黑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看着那人。 难道,小相公不傻了? 这个念头跳出来时,苏晚怔了一怔。却没开口。 那人被徐青云吓到,僵了一会儿,方才回神,不大高兴道:“叔就问问,问问咋了,能少块肉啊?” “那你看我娘子干嘛?”徐青云声音沉冷,却是难掩怒气。 苏晚看着他,总觉得他像是一头即将爆发的狼,似乎随时都准备扑过去一口咬死对方。 “我、我、我看看还不行啊!” 那人急了眼,指着一车子人道:“这么一大车子人呢,我都看了,咋的?还不让人看了?!” 见他跳脚,苏晚皱起眉头。 车上妇人居多,闻言也跟着皱眉,却是没人反驳那男子。 “不让!”徐青云说着,伸手一把攥住了男人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说道:“你要是再看我娘子,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作者有话说】 徐青云:tui,这么猥琐,这么丑,还有脸看我娘子,信不信再看我给你狗头打爆! 第15章 疼爱 “你、你、你……”那人吓得直打哆嗦,牙齿不停的磕碰在一起,一张丑脸也跟着苍白了。 “说话!”徐青云皱眉,看上去别提多凶了。 “我、我、我不看了还不行吗?”那人哆嗦着,几乎要哭了。 “这还差不多。”徐青云哼了一声,松开手,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什么……”那人刚要骂,就被徐青云瞪了一眼,当即闭上了嘴巴。 “哼!让你看我娘子!” 就在苏晚沉思徐青云是不是不傻了的时候,就听见他的轻哼声,紧接着,胳膊就被人抱住,随即耳边一热:“娘子,你别看他,他可丑,看了容易长鸡眼。” 苏晚,“……”好吧她承认,是她想太多,这狗子……哦不,这孩子就是个护食的狗崽子,并不是因为不傻了。 因为有徐青云的警告,这一路上,那男人都老实地缩着脑袋没再吭声。 偶尔,也会抬眼偷偷看,但还不等看清苏晚的脸,就被徐青云一眼瞪了回去。 因此,那人别提多郁闷,等下车的时候,脸色活像是便秘了大半年似的。 “苏晚……” 刚一下车,苏晚就听见刘氏的声音,不解地看向她。 刘氏走过来,四下看了一眼,拉着苏晚走到了一旁没人的地方,小声叮嘱道:“那是村里的王赖子,平日里不走正道,最爱干些糊涂事儿,如今青云得罪了他,他定是要心生报复的,你回去后,告诉大嫂,多多留意。” “还有,这些日子,你跟大嫂都不要单独出门儿,免得着了他的道。” 刘氏这一番话叮嘱的真心实意,苏晚看着她蹙着的眉头,轻轻笑了。 “我知道了,谢谢婶婶。我回去会告诉娘的。” “哎,那就好。”刘氏松了口气,而后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来,塞到了苏晚手里:“四婶没什么钱,这些,你拿着,带着青云买点儿好吃的。” 苏晚怔住,看了眼手里的荷包,心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行了,婶婶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们俩注意安全,买完东西,早些回家去,别在镇子上瞎晃,免得碰上坏人,听见没?” 苏晚抬眸,对上刘氏担忧的目光,明明刘氏也才二十来岁,怎么就让苏晚有一种自家长辈的感觉呢? “知道了,婶婶。”苏晚笑起来,将荷包递回去。 “婶婶也没钱,就别给我了。” “哎,是嫌婶婶给的少了?”刘氏僵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苏晚。 “没有,我是怕婶婶把银子给了我,回头回去……” 刘氏松了口气,笑了。 “没事儿,你四叔叔不是那样的人,你啊,尽管拿着,还有,要是大哥治病钱不够,你就偷偷来跟婶婶说,婶婶想办法。” “对了,这个给你。”刘氏低头,从拎着的小包袱里拿出来一方帕子,系在了苏晚脸上。 苏晚,“?” 刘氏笑了,低声道:“你长得,实在是太好了,镇子上,多的是比王赖子还坏的人,咱们小门小户的,招惹不得,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况且,青云现在这样,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 苏晚怔了怔,随即笑了。 “谢谢婶婶。” 这一句,她说得真心实意。 无论刘氏是出于什么对他们好,这份好,都值得她感谢。 “行了,婶婶先走了,你们小心些。对了,一定要听婶婶的话,买完东西,早些回去。” “记住了,婶婶,一定早些回去。” 苏晚答应后,刘氏方才拎着包袱走了。 “青云,小婶婶好像很疼你。” 苏晚垫了垫手里的小荷包,虽然不多,但加在一起,也快有一两银子了。 想来,这钱不是专门让她给徐青云买吃的的,而是因为徐大海受伤,怕他们日子难过。 毕竟,一两银子不少钱呢! “嗯,小婶婶疼青云。”徐青云点头,拉着苏晚的手开心地道:“那些人里,就小婶婶最青云最好了,给青云好多好吃的。” “嗯。”苏晚点头。 徐青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一列举刘氏对他的好。 苏晚则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笑着应和两句。可心下却是万分疑惑。 这似乎不对啊!别人穿越不都是父母不争气,相公不是瘸子,就是瞎子么?对了,还有一堆土匪一样的亲戚。 到她这儿,怎么就变了呢? 爹娘争气不说,小婶婶还主动给钱,给的还不少?难不成,她拿得不是女主剧本?而是什么小日子过得相当不错的n线女配? 意识到这一点,苏晚忽然有些忧伤,大家都太善良的话,真的让她很难办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那刚刚觉醒的戏精本质,以及满身的才能,瞬间毫无用武之地啊! - “娘子,你怎么叹气了?” 见苏晚仰天长叹,徐青云忙咽下口中的包子,担心地问道。 “没啥。”苏晚摆摆手,又帮徐青云擦掉了嘴角的韭菜,“青云还想吃什么?” “有包子吃就行。”徐青云憨憨一笑,看上去像是个冲着主人摇尾巴的金毛,别提多温顺,多讨喜了。 苏晚心下熨帖,嘴角微微上扬。 “那咱们就先去给爹买药。” “哎,好。”徐青云孩子似的点头。 苏晚按照孟氏所说,找到了名为“中草堂”的药铺,报上孟氏和徐大海的名号后,方才把要买的东西一一报出来。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边给苏晚拿药,一边道:“听说徐大哥受了伤,不知伤得可严重,我爹今日也在,若是不行,让他老人家跟你们回去一趟。” 孟氏说,这药店的掌柜跟徐大海有些交情,但也不能过分麻烦人家,是以,苏晚笑着婉拒:“不用了,赵叔,我爹爹不要紧,回头养一养就好了。” “哎,那就成。” 赵掌柜点了点头,将东西一一包好后,听苏晚说要针灸针,疑惑地看了苏晚一眼:“针灸针?你要这个做什么?” 苏晚不好说是自己要用,便道:“是我娘让买的,我也不知道。” 赵掌柜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第16章 他想要天上的星星 “赵叔,多少钱?”等东西全都包好,苏晚笑着问。 赵掌柜摆了摆手,“别给了,你们现在也不容易。” “那不行。”苏晚认真起来,“我娘说了,买药就得给钱,不然以后不来了。” 赵掌柜叹了口气,“回头等你爹好了再给也行,不着急的。” 孟氏说,徐大海,是在一次走镖认识的赵掌柜,那时候赵掌柜去进药材,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多亏了徐大海,这才逃过一劫。 可即便如此,孟氏也不想欠人人情,是以,告知苏晚药材的大致价格,叮嘱她一定要给钱。 苏晚前世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是晓得人情债不好还,所以,说什么也要给钱。 赵掌柜见拧不过,便扒拉着算盘算了算,须臾,笑着道:“刚好,一两银子。” “哎,好。”苏晚笑着将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赵掌柜松了口气。 苏晚拿起柜台上的东西,递给徐青云后,冲着赵掌柜道谢:“赵叔,我们走了……” “走了,赵叔。”徐青云跟着喊了声。 “哎,走吧。”赵掌柜笑呵呵地应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方才回过神,他转过身,刚要离开柜台,就看见算盘一旁的碎银,身子骤然一僵。 长街,苏晚扒拉着银子数了数,心下止不住的叹气。 以前读书的时候,书上说,在唐代,五文钱能买到一斗米,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蚊,也就是说可以买两百斗米,换算下来的话,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两千元人民币,一般而言,一个月三两银子可以保证衣食无忧。 而今天,她揣着婆家的全部家当二两多银子出门,再加上四婶给的,加在一起三两多银子,不过是买个药,就已经花出去一两五钱银子了。 “哎……” “娘子,你怎么又叹气?” “没啥。”苏晚摇头,就是忽然意识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得为钱发愁。 “相公,爹之前走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啊?”徐青云被问得一愣,困惑地直抓脑袋,“什么一个月?” 苏晚愣了下,很快想到镖师的工资不是按月算的,忙改口:“爹爹走一次镖,能赚多少银子啊?” 徐青云诚恳的摇头:“不知道。” 苏晚:“……” - 鉴于徐大海不知何时能醒过来,家里暂时没什么来钱的门路,苏晚拿着钱不敢乱花,便想着买些米面粮油回去。 然而…… “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啊?长得真俊啊!” 苏晚才刚看到前头的粮店,就听见了油腻的声音。 转过身,就看见一个肥婆正笑的一脸猥琐的朝徐青云伸手。 “干嘛呢?” 苏晚眼疾手快,一把将徐青云扯到了身后,自己上前一步,拦在了她面前。 哼!果然,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出门在外都不安全! “你谁啊?” 到手的小公子废了,肥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苏晚闻言不由响起当年盛行网络的那句流行语“我爸是李刚!” 她有些想笑,但努力忍住了。 “敢问你是?” 见苏晚放低了姿态,肥婆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仰着那肥嘟嘟地三层小下巴,极为富态的翻了个小白眼。 一旁的小胖丫鬟狐假虎威地上前,指着苏晚骂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咱们柳员外的女儿,你知道我们小姐的姐姐是谁吗?那可是当今侯爷的人!” “哦,小妾啊!”苏晚一脸恍然。 “你……!”小丫鬟气的面部扭曲。 “是我说错了吗??”苏晚茫然地眨了眨眼,看上去无辜又单纯。“难不成是侯爷的夫人?” “你……”小胖丫鬟咬牙切齿,不敢应声。 一旁的柳小姐却是恼了,一脚将面前的小胖丫鬟踹开,恼羞成怒地骂道:“你跟她废什么话!” 苏晚拉着徐青云往后退了一步,不是怕别的,而是怕这位柳小姐带着一身肥肉撞上她。 她虽然耐打,但不耐撞啊!毕竟原主这小身板,风一吹就要跑的…… “你赶紧给老娘闪开!” “诶……”苏晚倒抽一口冷气,“柳小姐,您……不是才二八年华么?这么称呼自己,不大合适吧?” “要你管!” 柳小姐横了苏晚一眼,视线落在徐青云俊美的脸上,瞬间变得猥琐。 “这位公子,老娘……哦不,我看上你了,只要你跟我回家,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苏晚听着这话,总觉得像极了猥琐大叔在欺骗未成年的小女孩:小姑娘,只要你跟我走,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想要天上的星星。”苏晚一本正经的开口。 柳小姐含笑的脸一僵,看上去扭曲又凶狠。 当然,也可能是无处安放的肥肉导致的错觉。 “你们……”她没理会苏晚,转而指挥着两个跟随的小厮:“把这小贱人给我带走,我不想看见她!” “是,小姐。” 两个小厮闻言就要上来,苏晚嘴角微微上扬,察觉到身后的徐青云已然生气,正蠢蠢欲动,忙不动声色的安抚他。 “你确定要这么做?”苏晚蹙眉看她。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柳小姐满是怒气,虽然苏晚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但那双眼睛太漂亮,也太有灵气了,她不喜欢。甚至于想要给她抠出来,最好再按到自己眼眶子里。 但,她不能。姐姐已经警告过她了…… 两个小厮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地朝苏晚而来。 周遭不知从何时起聚集了一大波人,但却无人上前阻拦,只是在看热闹似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呦,柳小姐又出来强抢民男了,作孽哦。” “谁说不是呢!” “哎,这小伙子长得倒是俊俏,可惜了……” “哎,文秀才也不知道管一管……” “他怎么会管?他自己都是被逼无奈娶的柳小姐,哪儿还敢管柳小姐的事情,他巴不得柳小姐在外面找人,自己好落个清净呢!” “哎,谁说不是呢?我要是他啊,我也这么想……” 嗤,感情还是个有夫之妇? 苏晚忍俊不禁,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小厮一脸猥琐的来抓自己,动作极快的抬腿,旋转,跳跃。 片刻后,长街上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第17章 下跪 两个小厮齐齐捂着下身躺在地上打滚,面部扭曲不说,眼泪都要出来了。 周围的围观群众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甚至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喊“打得好!” “客气客气。”苏晚好似上台表演一般冲着百姓们微笑致意,甚至还不忘为自己吆喝:“大家来都来了,就不要客气,小妹卖艺不容易,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多谢多谢。” 说着,便伸出手来。 众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有位大爷豪迈一笑,夸赞道:“不错不错,小丫头厉害!”说着,还这真拿了一千银子放到苏晚手里。 周遭看热闹不嫌事儿的人,图个乐呵,也跟着掏钱。 别人不给苏晚不恼,别人给一文,苏晚也不嫌少,全都乐呵呵地道谢。 “你、你……”柳小姐拿胖手手指着苏晚,气的面部的肥肉都在颤抖。 “我问过你了,是你非要这么做的。”苏晚一圈转下来,将收到的钱收好,走回到柳小姐面前,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看她。 “你、你……你不要脸!”柳小姐气的大骂。 “我这不叫不要脸,我这叫白莲花。”苏晚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贱人!”柳小姐气到颤抖。 苏晚摆手:“我明明提醒过你了。” 柳小姐:“……”感情这还是她的错了!真是气死她了! “你……大胆!”吓傻眼的小胖丫鬟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冲上来,指着苏晚的鼻子骂:“你这个小贱人,怎么跟我家小姐说话呢!还不快跪下来给我家小姐道歉!” “跪?”苏晚好笑,她这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下跪?让她一个为国牺牲的伟大军医给这么一个胖的跟头棕熊似的玩意儿下跪?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再说了,就算她跪了,这头胖棕熊受得起么? “你……你……你想干什么?” 见苏晚眯笑着眼睛朝自己而来,小胖丫鬟腿肚子打颤,控制不住地往后退。 “我不干嘛。” 见她吓白了脸色,苏晚收回视线,转身走到柳小姐身边,“我弟弟长得好看吧?”苏晚看了一眼拿着药材的徐青云,笑问柳小姐。 柳小姐下意识地点头,随即蹙眉,防备地看着苏晚:“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苏晚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满是惋惜地道:“我呢,其实还挺喜欢你的,也不是不愿意让你当我的弟媳,毕竟,你这么有钱,但是吧,我弟弟有个坏毛病,我得先跟你说一声,只要你愿意,今天就能办喜事。” “什么毛病?”柳小姐视线紧盯着徐青云,虽然这男人生气的时候像是一头要咬人的恶狼,但,长得是真好看啊! 她在梧桐镇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 “不是什么大毛病。”苏晚眯眼笑,招手示意柳小姐附耳过来。 柳小姐虽狐疑,但架不住男色诱人,还是小心翼翼挪动着身子凑了过去。 苏晚勾唇一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柳小姐脸色顺变,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徐青云。 徐青云此时已经没了耐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凶狠的模样,仿佛是要把她整个人撕碎。 柳小姐脊背一凉,脸色瞬间白了,她转头怒瞪了苏晚一眼,气愤地丢下一句:“你想都别想!”后,转身推开人群跑了。 小胖丫鬟原本还想狐假虎威,但见自家小姐跑了,也只能追着跑出去。 两个小厮还没从疼痛里缓过神来,却也不敢留下,一个个一瘸一拐,姿势怪异地去追柳小姐了。 围观群众看的目瞪口呆,原本他们以为有一场大戏等着他们呢!没成想,这就完了? 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模样,苏晚笑着一拱手:“今天就到这儿,要是大家没看够,可以预约哈。预约打五折,只要一钱银子,一钱银子,就能在明天这个时候,看到我新的表演,怎么样?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以及各位大嫂,有兴趣吗?” 苏晚说着,就朝人走去,众人对视一眼后,齐齐摆手,顿做鸟兽散! “切……”苏晚撇嘴,“没远见……”她说着,摆摆手,可刚一转身,就听见一声促狭的笑。 “噗——” 苏晚蹙着眉头转过身来,就看见以一穿着灰白色上衣,深灰色上锈玄鹤的男子拿着一把灰白色的折扇走了过来。 “笑什么?”苏晚收敛了笑,声音带着几分防备和冷意。 徐青云心情虽然不好,但见陌生男子靠近苏晚,还是快步走了过来,站到了苏晚身边,时刻准备保护苏晚。 “没什么,就是觉得姑娘又有意思,就是好奇,梧桐镇也不大,以前怎么没见过姑娘。” “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苏晚扯了下嘴角。 男人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又道:“不知,可否同姑娘交个朋友?” 苏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瞧着公子非富即贵的,若是同我们这些江湖卖艺的人做朋友,岂不是自降身价?” “哈哈哈哈哈……”男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苏晚撇嘴,笑个毛啊笑! “娘子,我不喜欢他。” 徐青云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男人,从看到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嗯没事,我也不喜欢。”苏晚认同的点头。 男人有些哭笑不得:“我说你们俩,是当我听不见么?” “没有。”苏晚诚恳的摇头,“就是说给你听的。” 男人。“……”我问这一句就多余。 “咳……”男人尴尬地拿扇子挡在脸前咳了一声,“姑娘刚刚不是说,他是你弟弟么?” 苏晚挑眉:“那是用来骗柳小姐那个傻子的,难不成公子也是傻子?” 男人:“……“感情我就多余问! “公子可还有事?” 男子看着苏晚,神色复杂,这问题……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对。 “公子若是无事,我们就先走了。” 话落,苏晚拍拍手,带着徐青云往粮店走去。 男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勾唇笑了。 “有意思……” 他说着,收起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敲,当即有人出现在他身边:“去查查,这两人什么来路。” “是,公子。” 那人应声,而后快速消失。 男子勾了勾唇,随即抬脚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苏瑶:下跪?你怕不是在说笑? 第18章 娘子我不喜欢他 “姑娘……” 等苏晚从粮店出来,看到台阶前的男子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怎么又是你!”徐青云不高兴质问,眉头皱的像是能夹死苍蝇。 男子闻言也不恼,轻轻一笑,“我只是想觉得两位有趣的很,想跟两位做个朋友。” “那还真是遗憾,我们不太想跟您做朋友呢!”苏晚眯笑着眼,“毕竟,公子非富即贵的,我们这种江湖人士,不配跟您打交道啊!” “当然,公子如果非要交朋友的话,可以考虑柳小姐,您看柳小姐,家世好,相貌也好,气量也大,您跟她做朋友,一定心情愉快,事业顺遂。” 男子拿着折扇的手僵住,这姑娘……在说什么? “让让让让,你们还买不买了?不买让别人买?” 等着买米的两个大娘见三人站在两点前的台阶前聊开了,忍无可忍地催促。 “对不住,两位先请。”男子极其有礼的退让到一边。 苏晚没废话,带着徐青云下了台阶。 “两位这是要去哪儿?” 两人往前走,男子拿着折扇跟在一旁。 “回家。”苏晚长吐了口气,她这是碰上狗皮膏药了吗? “这个好!” 男子拿着折扇在手上“啪”地一敲,在下有马车,不如,让在下送两位回去。” “谢谢啊!”苏晚翻了个白眼,“公子的心意我们就领了,但是,我们小老百姓,没做过马车,不敢,您啊,还是忙您的去吧。” 男子闻言噗嗤笑了。 “姑娘,你说话可真有意思。” 苏晚暗暗翻白眼,我要是打你一顿,那更有意思! 见苏晚不理,男子又道:“姑娘,你……” 然而,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吼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啊!没看我娘子不想理你吗?你老缠着我娘子干嘛?!” 徐青云牢记着孟氏叮嘱他不要惹事的话,是以,一直努力忍着,但此时,实在是忍无可忍! “我……”男子愣怔,看着徐青云气愤的脸有些恍神。 苏晚眸光暗了暗,伸手抓住徐青云的胳膊,看着男子沉声道:“公子,我们只是小老百姓,实在是,不合适跟公子做朋友,当然,更不想与公子为敌,还想公子不要为难。” “知道了。”男子收了折扇,后退一步,微微笑了。 “实在是对不住,是我给两位添麻烦了。”他说着,拱手施了一礼。 “无妨。”苏晚上前一步,站在了徐青云面前:“世间之大,能人众多,能遇上公子,也是缘分,他日若有缘相见,定请公子喝一杯茶,但,今日,家中还有人病着,就不请公子喝茶了。” “客气。”男子笑着应了。 “有缘再见。”苏晚抱拳拱手,把江湖做派演了个十乘十。 “有缘再见。”男子笑着应了,脸上神情温和的如三月春风。 - “娘子,我不喜欢他。” 等两人走远,徐青云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真巧,我也不喜欢。”苏晚笑着捏了捏徐青云的耳朵,徐青云像是被撸顺了毛的大狗狗,顿时开心了。 “我就知道,娘子你也不喜欢他,他这个人,太讨厌了!” “对!太讨厌了!”苏晚哄孩子似的附和着。 徐青云脸上的笑容浓郁了几分,但很快,又垮下脸来。 “怎么了?”苏晚一脸不解地看他。 徐青云抱着粮食和药材,耷拉着脑袋,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狗,无辜又可怜的,把苏晚心疼的不行。 “到底怎么了啊?”苏晚放软了声音问他。 徐青云眨巴着澄澈明亮的眼睛,委屈巴巴地问:“娘子为什么说我是弟弟?我明明是娘子的相公啊?” “噗……”虽然徐青云看着很委屈,很招人疼,但苏晚还是想笑。 “相公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啊!”苏晚伸手捧住徐青云的脸,笑个不停。 “娘子……”徐青云一脸哀怨。 不远处,坐在屋顶的男子,一手撑着脸,一手拿折扇在盘起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哎,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有人一身玄色劲装落在他身旁,随手扔过来一坛子酒,而后打开自己的那坛子,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哎,你不懂……” 男子将折扇塞到自己脖颈后,伸手打开酒塞喝了一口,方才望着苏晚和徐青云离开的地方,勾唇笑道:“我今天,遇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哦不,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哦。”玄衣男子没当一回事儿。 男子收回视线,望着远处湛蓝色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人的确是应该多出来走走,只有多出来走走,才能遇见有意思的人,有趣的事情。” 玄衣男子点了点头,神情却不大在意,只看着远处同他道:“咱们在这儿也待了大半个月了,是不是该出发去下一个地方了?” 男子仰头喝了一口酒,“在等一等吧。” “嗯?”玄衣男子不解地看他。 男子勾唇一笑:“我就是觉得,这里挺好的,想再待几天。” “这儿有什么好的?”玄衣男子不解,但还得答应下来。 “算了,你喜欢就好,反正这次出来也是陪你来的,对我来说,只要不是在那个地方,其余,在哪里都没差。” “嗯。”男子点头,眸中一闪而过的暗色,随即勾唇一笑,侧眸看向玄衣男子:“有件事我忘了同你说。” “什么?”玄衣男子不解地看他。 男子悠悠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你看看这个,我刚刚收到的。” 玄衣男子放下酒坛子,伸手接过,看完之后,一张俊俏小脸,瞬间像是便秘了半个月似的。 “完了……” 男子轻笑出声:“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啊,不是吧……”玄衣男子哀嚎:“我不想接这种苦差事啊……” “不想接也行,你自己跟他说。”男子伸手抽过信,折好后,又塞进怀里。 玄衣男子小脸垮下来,欲哭无泪:“你这简直是为难我……” “噗……”男子放下酒坛子看他:“这可不是我为难你,毕竟,我也是被迫的。” 闻言,玄衣男子更想哭了,他抱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坛子,这才郁闷的一抹嘴,仰天长叹道:“为什么是我啊?我造了什么孽?要被你们这么折腾啊……” “唔……”男人一本正经。 玄衣男子扭脸看他。 男子,“你终于意识到,你一直在造孽了么?” 玄衣男子黑了脸,下一瞬,怒摔酒坛子,一把抓住男子的衣领子:“南翊珩,老子今天要杀了你!” 第19章 我相公有隐疾…… 因为怕日后有麻烦,苏晚买东西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一下柳小姐的事情,这一打听,瞬间化身瓜田里的碴,头也不抬地吃起了瓜。 事情,还要从柳小姐她爹,柳员外说起。 当年,柳员外还是一个小秀才的时候,因为长得不错,被一富商的女儿看上,入赘后,没多久就成了柳员外。 柳员外的夫人,也就是那位富家小姐,为柳员外生下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名为柳思思,相貌身材都随了柳员外,那叫一个娇俏可人,美丽大方。 二女儿柳芊芊则随了那位富家小姐,生的是五大三粗,蠢笨如猪,用棕熊来形容她,一点儿也不为过。 但,因为相貌不同,这两姐妹的人生也全然不同。 柳思思兼顾了老爹的美貌身段和才华心机,十几岁的时候,偶遇明远候,被明远候一眼相中,娶回去当了侧夫人,至今都十分受宠,也是因为这一点儿,梧桐镇的人才不敢招惹柳家。 至于柳芊芊,因为相貌不好,长到十七岁都没人上门提亲,为此愁坏了他的爹娘,最终,一家人商议决定,由柳芊芊自己做主。 所谓自己做主,那就是她看上谁,那就是谁。 消息一经传出,梧桐镇的青年才俊们别提多害怕了,尤其是那些读书人,一天天是吃不下,睡不着的,没几天,全都憔悴了。 直到,文秀才那个倒霉蛋被柳芊芊看上,这一闹剧方才画上句号。 说是画上了句号,但又没完全画上句号。因为没多久,柳芊芊就厌烦了一天天无精打采,又相当无趣的文秀才,便开始出来找野食了。 于是,梧桐镇的青年才俊们,又开始人人自危,一天天的,吃不好,睡不着,连门都不敢出。 可,又不能完全不出门。 尽管,他们出门的时候,都往丑了倒腾自己,但还是有几个倒霉蛋被柳芊芊小姐带回去,强行酱酱酿酿了一番。 据说,事后那些可怜的倒霉蛋们从柳家出来时,一个去投河,两个去上吊,三个去撞墙,还有两个直接出家当了和尚。 对了,还有一个不堪受辱,奋发图强,考上了进士,去到外地当官,再也没回来过。 可谓是相当励志,相当有骨气! 虽然,倒霉蛋们很可怜,但苏晚听闻这些,还是忍不住想笑。 但,因为卖猪肉的大叔说完,摇着头,无比惋惜的叹气说:“实在是太惨了,你是不知道,咱们镇子上,但凡家境可以的,家里儿子长得好看点儿的,全都搬走了,导致我贵女年方二八,到现在都没找着合适的婆家呢!” 苏晚心想,难怪这街上都没啥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哎,不对啊,那个狗皮膏药长得就挺好! 不过,看他那样子,非富即贵的,柳小姐也没那个本事下手! 正想着,就听见一句黏腻腻的撒娇: “爹,你说啥呢?” 苏晚陡然睁大了眼睛,就看见一个穿着如同一朵盛开的海棠花一般的胖姑娘出现在卖猪肉的大叔身边,红着脸看了一眼徐青云后,扭捏的撒娇。 苏晚:“……”我裂开了。 虽然嘲笑别人的相貌和身材是不对的,是应当被鄙视的,但姑娘……你看我相公是几个意思? 卖肉的大叔看了一眼自家闺女,眼神一亮,瞬间福至心灵:“姑娘,旁边这位是你弟弟吧?年方几何了?可有娶亲?我看你们家境不是很好,不过没关系,大叔不是看重钱财的人,只要我闺女喜欢就好。” 他说着,伸出大手将自家闺女往前一推:“姑娘,你看我闺女,长得多好看啊!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而且,我闺女可善良了,只要你愿意……” “大叔,这是我相公……”苏晚心境复杂的开口。 卖肉大叔微微一僵,随即大手一挥:“没事儿没事儿,这样更好,我闺女不介意当小,只要你愿意,今天的猪肉就免费送你了,不光如此,回头……” “大叔……”苏晚艰难的打断他的话,“我相公他有隐疾……” 大叔沉默了,周围的人也都沉默下来,全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苏晚。 半晌,那海棠花一般的胖姑娘羞赧地开口:“姐姐,我、我不介意的。” “……”苏晚闻言简直要裂开了! 这海棠花似的胖姑娘是不介意,但她介意啊! 先不说,她都不可能让徐青云娶小妾,那就算是娶,也得挑个她喜欢的啊! 而她,比较肤浅,就喜欢好看的! - 因为这两件破事,苏晚回家的时候,非常郁闷。 “娘子,你老盯着我干啥?” 牛车上,徐青云被苏晚盯得不自在,不安的挪动了下身子。 “没啥。”苏晚摆摆手,“就是觉得,蓝颜祸水。” 徐青云一脸懵:“娘子是想喝水?” 苏晚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可以,我想喝杯茶。” 徐青云一脸苦难:“茶是不行了,那得回家才能喝。” 苏晚,“……” 得,当她白说,徐青云这么一个古人,还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哪里听得懂她的画外音。 哎,傻子相公不好养也就罢了,还要防人惦记,哎,生活不易,娇娇叹气啊! 赶牛车的老伯乐呵呵道:“你们是百里村的啊?听说,你们村出了个秀才呢。” “秀才?”苏晚嘴角狠狠一抽,她今天是跟“秀才”过不去了么? “没听说过,老伯伯你从哪儿听说的。” 因为耽误时间,没赶上木爷爷的牛车,苏晚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一个隔壁村老伯伯的。 “哎,就在镇子上听说的,好像叫什么景?” 老伯伯想不起来,困惑地直抓头,原本就稀松的头发,被他抓的越发惨不忍睹。 苏晚心生同情,奈何,她帮不上忙。 “没听说过,不过,老伯伯你要是感兴趣,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 “哎,这个好。”老伯伯呵呵笑起来,这才放过了他可怜的头发。 - 因着就是隔壁村,老伯伯念着两个孩子带着米面粮油不容易,好心地将他们送到了家门口。 孟氏正在院子里洗衣裳,瞧见他们,忙站起身来,快步进了厨房,不多时拎着水壶和碗出来,招呼着老伯伯喝水。 老伯伯笑呵呵地喝了一碗水,这才道:“听说大海受了伤,现在咋样了?” 苏晚正搬东西,顺耳听了一句,当即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第20章 因为我爱你爱的深沉 “娘,你认识那老伯伯啊?” 等到老伯伯离开,苏晚方才好奇地问。 “嗨,都是隔壁村的,又不远,认识不是很正常么?” 苏晚闻言哑口无言,好吧,她承认,是她格局小了,她打小也没再村里生活过,不懂规矩,不知道也正常。 “你和爹认识的人,好像还挺多。” “这有什么?”孟氏笑起来,走回院子里,在矮凳子上坐下,一边洗衣服一边道:“毕竟也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了,等你出门多了,你也都认识了。” “也是。”苏晚转念一想,觉得十分有礼,便没再多问,只笑着凑过去跟孟氏说今天在街上遇上的趣事,还把自己赚钱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当时数了数,足足将近六钱银子呢,娘,我万万没想到,我有一天还能靠卖艺赚钱!” 看她一脸骄傲自得,孟氏忍俊不禁,“那我们娇娇还真是厉害,一下子就赚了这么多钱,难怪买了猪肉回来呢!” 苏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低下了头:“这不是馋了么?” 一句话,就给孟氏逗笑了。 “哎呦我们家小馋猫啊,等着,娘啊,晚上就给你包饺子吃!” “哎,这个好!”苏晚乐的拍手。 “娘,娘子,你们再说什么啊?看着好开心,青云也想知道!” 徐青云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蹲在苏晚身边,好奇宝宝一般睁大眼睛问。 “娘说,晚上给咱们包饺子吃呢!青云开心不开心?”苏晚抓住徐青云好奇的手手,轻轻摩挲着说道。 “开心!”徐青云眼神亮起来。 他本就生的俊美,却又心智不全,像个小孩子,如今一脸乖巧的开心点头时,别提多可爱了!若非孟氏就在,苏晚真是恨不能伸手好好rua一rua! - 晚饭过后,天彻底黑了下来,孟氏关了远门,转身走进了屋子。 茅草屋内燃着蜡烛,苏晚正借着蜡烛的光再给徐大海针灸。 “娘子,你这样,爹疼不疼啊?”徐青云站在床边,看着脑袋、前额全都是细长针灸针的徐大海,不由倒抽冷气。 “不疼的。”苏晚冲着他笑笑,见他不相信的蹙眉,又道:“你要是不相信,回头我给你扎一下试试。” “别了吧……”徐青云往后退了一步,小声的拒绝。 “真的不疼的。”苏晚存心逗他,指着徐大海满是针灸针的脑袋道:“你看,爹还没醒,还睡着呢,这要是疼,爹肯定早就醒了。” “哦,也是。”徐青云认同的点头。 孟氏进屋时,正好听见这两句,鼻尖猛地一酸。等往里走瞧见徐大海满头的针灸针时,眼眶都热了。 “娘,没事儿的,这针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其实不疼的。”见孟氏红了眼,苏晚忙开口安慰。 “我知道。”孟氏抬手擦了眼角的泪,“没事儿,娇娇,娘相信你,你就按照自己想的,怎么给你爹治都行,娘都听你的。” 苏晚点头,心下却亚历山大,虽然被人相信很好,但婆婆实在是过于相信她了。 “对了,需要娘帮忙的,娇娇你尽管跟娘说,千万别不好意思。” “娘你放心,我一定。”苏晚信誓旦旦的保证。 孟氏闻言笑了。 “那成,你先忙着,娘啊,去把绣活做了。” 一听孟氏要做绣活,苏晚顿时急了。 “别,娘,这大晚上的,光线不好,你熬夜做绣活,回头要坏眼睛的。” “哎,没事儿,不打紧的,你……” “不行!”苏晚较真起来,走过去拦住孟氏,“娘,以后晚上都不能做绣活了,你要是坏了眼睛,可怎么办?以后可怎么帮我跟青云带孩子?” 孟氏已经够累了,天天早起晚睡,还要做绣活,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再说了,他们又不是吃不上饭,根本没必要这么累死累活。 孟氏心下又酸又暖,笑着道:“做做绣活而已,哪儿就影响带孩子了,你放心,娘啊,身体好着呢。你和青云就是有多少孩子,娘都能带的过来的。” “那也不行!”苏晚板起小脸,“娘你必须去睡觉,绣活明天我跟娘一起做,还有,赚钱的事情,娘不用操心,家里有我呢,我会想法子赚钱的。娘只要给我们做饭吃就行了。” “你这孩子……”孟氏闻言心下暖的不行,眼眶里满是水光。 “总之,娘现在就去睡觉,等我给爹扎完针,我在带着青云睡觉。” “可……” “没有可是!娘必须去睡觉!”苏晚不由分说地推着孟氏到了床边,掀开被子将人摁到床上,又给孟氏脱了鞋子,盖上被子。这才双手叉腰,站在床上,一脸严肃道:“娘要是敢不睡,我就生气了,我生气的话,我明天就不吃饭了!” 孟氏听着这话,只觉得又暖心又可爱,笑着摆手道:“行了,娘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你放心,娘啊,马上就睡。” “这还差不多。” 苏晚哼哼了声,这才一抹鼻子转身往徐大海床边走去。 孟氏的床,跟徐大海的床相隔不远。之所以在一间屋子里放两张床,纯属是因为徐大海走镖的时候,多有受伤,孟氏怕自己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徐大海的伤口,这才多买了一张床放在屋子里。 因为距离不远,她还能看到苏晚走过去,示意徐青云不要大声说话,然后便坐在床边,一脸严肃的给徐大海扎针。 屋内,蜡烛暖黄色的光并不明亮,却十分温暖。 孟氏躺在床上,借着烛光看苏晚的身影,却恍惚生出几分熟悉来。 曾经,她家小姐,似乎也是这样,只可惜…… 她心头涌出一股酸楚,眼睛骤然一红,却是死死咬着唇,缓缓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温热苦涩的泪顺着眼角滑落,路过嘴角,最终滴落在枕头上…… - 翌日,苏晚睁开眼,看着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能砸到自己脸上的茅草屋房顶,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将所有银子翻了出来,算了算,除去昨日花出去的一两多银子,还剩下差不多六两银子,若是生活的话,省吃俭用,应该能维持两三个月,但若是盖房子,怕是不行…… “娘子,你怎么总是叹气?” 苏晚看他,幽幽道:“因为我爱你爱的深沉。” 徐青云:“?” 第21章 一百两 “算了……”古人不懂她的梗,她何必为难一个古人呢? 苏晚将银子收好,起身走出去,见孟氏正坐在院子做绣活,快步走过去在孟氏身边坐下来。 “咋了?娇娇。”察觉到苏晚的灼灼视线,孟氏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她。 “也没啥大事,我就是觉得吧……”苏晚忧心地看了一眼茅草屋,“娘,这马上就要六月了,六月多雨,要是到时候咱们还住着这茅草屋,等下大雨的时候,多危险啊?” “是啊……”孟氏回头望了一眼茅草屋,也跟着叹气。 “都怪你爹,当初不听我的。” “咋了?娘?”见孟氏生气,苏晚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原本,你爹走镖,赚的银子也不少,虽然不至于让咱们天天大鱼大肉吧,但至少,也不用住这种茅草屋,但你爹傻啊,缺心眼,以前跟你爷爷他们一起住,便听你爷爷的话,把钱都交到公中了,后来,青云出了事,你爷爷不做人,要把青云丢了,你爹才发了脾气,我们这才搬出来。” 孟氏说着,止不住地叹气,“刚开始,也是没钱,但你爹走镖赚了钱,原本是想着盖房子的,但……”孟氏看向苏晚,“这不是碰上你了么?” 孟氏笑着拉起苏晚的手,“娘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的不行,所以,就擅自做了主。” 苏晚哑口无言,好家伙,感情是把建房子的钱拿来买了她,这才落魄到住茅草屋的。 意识到自己是根源,苏晚很是不好意思,腼腆地低下头:“我也很喜欢娘。” 孟氏温柔地笑起来。 苏晚又抬起头,睁大眼睛问:“那娘,咱们要是想重新建房子,嗯……也不用建多大房子,就是那种大三间,外加两个偏房,一个厨房,一个柴房,两间客房,对了,还得垒个高高的院子,地面也得用青砖铺上,你看得多少钱?” 孟氏先是一怔,随即垂眸想了想:“这怎么……也得二十两银子吧?” 闻言,苏晚沉默了一瞬。 孟氏说,盖房子的钱,都拿来给她了…… 按照她自己猜想的换算,一两银子,大概是人民币两千,而盖房子,只需要十几两银子,所以,原主当时被卖了多少钱? “娘,他们当时卖我,跟你要了多少钱?” 孟氏闻言一愣,随即移开视线道:“也没多少,也就一百两。” “一百两!”苏晚激动的拍案而起。 “一百两啊娘!那可是一百两啊!” 一百两,换算成人民币,那可是二十万啊! 而他们一家人,一个月的开销顶多二两银子,这一百两银子,孟氏和徐大海到底是怎么存出来啊! 苏晚一不小心问出了心里话,孟氏不好意思道:“哪儿是存出来的啊,这钱,这钱……” “嗯?”苏晚一脸问号,孟氏避开他的视线,不好意思道:“这钱,有一半儿,是朝廷给的,还有一些,是我跟你爹存的,原本不够,但,你爹跟镖局的掌柜熟,便、便借了一些。” 苏晚越发疑惑了:“什么叫朝廷给的?”朝廷有这么善良? 孟氏神色复杂,长叹了口气道:“你来的晚,没见过你大哥。” 苏晚努力在脑海里搜刮了一遍儿,但没搜到任何信息,就只知道徐青云是徐大海的小儿子,除了徐青云,徐大海还有个大儿子。 孟氏放下针线,温柔地问:“那你还记得青云他,是怎么傻的吗?” 苏晚摇头。 孟氏叹了口气,“原本,青云是不傻的,我之前跟你说过,想必你也记得。” 苏晚点了点头。 孟氏苦笑了下,继续道:“前些年,西北打仗,征兵的时候,你大哥和青云都去了。后来,就青云自己回来了。” 见孟氏笑的苦涩,眼眶也发红,苏晚瞬变明白过来:“所以,那些钱……” 孟氏点了点头,“你大哥为国牺牲,再加上青云是在战场上出的事情,所以,朝廷送他回来的时候,给了一笔钱。只不过,这笔钱被老宅的人搜刮了一些。” 苏晚听着鼻酸,忽地想起,自己也是为国捐躯,但,可惜的是,她没有家人,最亲近的只有猎鹰,偏偏猎鹰只是一条狗,还不能继承她的遗产…… 所以,国家给她多少慰问金有意义吗?没意义。 苏晚颓然地坐下,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二十两银子啊,她去哪儿赚二十两银子啊…… 前世今生一共活了两辈子,如今却要为钱发愁…… “哎……” 见苏晚叹气,孟氏忍俊不禁,“钱嘛,人活着,总能赚到的,娇娇别发愁。” “娘,我知道的。”苏晚脸红了几分,声音也小下去,“我就是觉得,咱们家这茅草屋,不太结实,等到了雨季,怕是很危险。” 孟氏闻言,也蹙起了眉头。 苏晚看着她手中的帕子,问道:“娘,绣一方帕子多少钱啊?” “三文钱。” 闻言,苏晚愣住。 三文钱!一两银子是一千文,二十两银子,就是二十万文,三文钱,四舍五入,至少也得绣个六万六千六百六十七个帕子才行! 孟氏哪儿看不懂苏晚的想法,苦笑了下道:“娘的价格,已经算高的了,寻常妇人比不得娘的绣工,绣一方帕子才一文钱。” “娘……”苏晚嘴角垂下去,“你太辛苦了。” “娘不辛苦。”孟氏笑起来。“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娘就不觉得辛苦。” 可是,我觉得你辛苦啊! 这话,苏晚没说出来。 因为她清楚,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处,当下,最紧要的,应该是想法子赚钱。 “娘,明天我跟青云上山去吧。” 孟氏拿着针的手一顿,“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上山了?” 苏晚叹气,“现在五月,最适合上山了,无论是采草药,还是找吃的,而且,还是打猎的好时机,咱们现在没钱,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娘你就在家看着爹,把我配好的那些药熬了,想法子给爹灌下去。” “嗯,也行。”孟氏点头答应。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苏晚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娘,你先忙,我去跟青云说一说。” “好。”孟氏笑着点头,目送着苏晚进了屋子,方才神色复杂的收回视线…… 第22章 勋章 翌日,吃过早饭后,苏晚就带着徐青云上山去了。 “青云,等下到了山上,不能乱跑,也不能距离我太远,还有,那片林子,绝对不能进去,听见没有?” 徐青云闻言看了苏晚一眼,见她睁着眼睛,一脸的严肃可怕,缩着脑袋点了点头。 “嗯。”苏晚对自己的淫威效果非常满意,嘴角扬起一抹笑,拉住徐青云修长的手道:“青云啊,你呢,要乖一点儿,乖一点儿,我才更喜欢你,你说对不对?” 徐青云睁着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认真的点头:“娘子,我很乖的,我一直都听娘子的话的。” “嗨,这就对了!”苏晚满意地拍了下徐青云的肩膀,“相公,我跟你说,听老婆话的男人,才是好男人,这样的男人,才会旺家。” “哦……”徐青云似懂非懂的点头,下一瞬问道:“娘子,什么是老婆?老婆是谁?” “老婆呢,就是娘子的意思,你呢,人前可以喊我娘子,私下里……嗯,私下里,就是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喊我老婆,这样显得更亲密,知道了吗?”苏晚解释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徐青云。 “知道了。”徐青云认真点头,挺起胸膛道:“老婆,我一定听你的话!” “噗……”苏晚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青云一脸困惑:“老婆你怎么了?你笑什么?” “没?”苏晚摆摆手,“我是高兴的。” “高兴?”徐青云先是一怔,随即开心起来。“老婆高兴,我也高兴!嘿嘿……” 苏晚看着他的傻样,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住,真是……小相公太傻了,太好欺负了,也太可爱了!怎么办?好喜欢?!好想rua啊! 许是四下没人给了苏晚勇气,她伸出手,捧着徐青云的脸揉了又揉,捏了又捏,最后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了徐青云浅色的薄唇上。 “这是我给你的勋章!”苏晚伸手点了点他的唇珠,“以后,除了我,不能亲别人,也不能让别人亲。哦不,也不能让人抱,知道了吗?” 徐青云闻言有些为难,小声地问:“娘也不行吗?” 苏晚笑出声:“娘可以,爹也可以,几位师兄也可以,但是,其他人,不能抱,更不能亲,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了!”徐青云认真点头,那模样,活像是跟老师打保证的幼儿园宝宝。 但下一刻,这位“超龄的幼儿园宝宝”就弯腰低头,在苏晚唇上落下一吻。 “我也给娘子一个勋章。” 徐青云笑的纯真而傻气,带着茧子的修长食指点在苏晚唇珠上,“以后娘子也只能我亲,只能我抱,哦,对,除了我,爹和娘也可以,几位师兄也可以。” 苏晚原本正愣怔,闻言噗嗤笑了出来。 “傻不傻?”她抬手拍掉徐青云的手,“我是女子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所以,男子,除了你,剩下的,我都得保持距离。至于你,也一样,除了娘和我,剩下的,你都得保持距离。” 徐青云神情有些茫然,但还是认真点了头,但,他深刻遵循了不懂就问的原则:“那娘子,什么是保持距离,为什么要保持距离啊?” “呃……这……”苏晚无语凝噎,顿时生出一种幼稚园老师带娃的无奈和苍凉。 徐青云见她不语,眨了眨眼,等她开口。 于是乎,晴朗天空下,蜿蜒的山道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半晌。 最终,苏晚败下阵来,抬手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却不想,这一解释,又让徐青云发现了其他不懂的词汇,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两人到了山上,都还没解释完…… “我渴了……” 苏晚这一路,不知道是走路累的,还是说话累的,到了山上后,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徐青云问:“这山上有没有什么野果子?山泉也行。” 徐青云抓了抓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儿,笑了:“有的,娘子,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话落,徐青云便跑开了,速度之快,苏晚都来不及阻拦。 “应该……应该不会出事吧?”看着徐青云跑远的身影,苏晚低声嘀咕。 不多时,徐青云的身影就出现在视野中。 “娘子,娘子,我回来了……” 他边喊边往苏晚的方向跑。 苏晚寻常望去,就看见他捧着一个大大的荷叶叶子一路狂奔,速度之快,脚步之稳,让人惊讶,最重要的是,荷叶里的水,丝毫没有洒出来! 苏晚又惊又讶,忍不住思考,徐青云究竟拥有怎样的实力…… 然而,还不等她想明白,徐青云就捧着一荷叶的水到了她跟前:“娘子,快喝水。” 苏晚看了一眼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荷叶,以及荷叶里澄澈的水,忍不住笑了,她心下暖洋洋,连喝下去的水都觉得是甜的。 “相公,你这是从哪里弄的水啊?好甜。” “那边有个山泉。” 徐青云伸手一指,“不过,距离咱们有点儿远,要是娘子想去的话,也可以去。” “嗯,知道了。” 徐青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叶,问道:“娘子是没喝够吗?那我……” “不用。”苏晚打断他的话,笑着道:“我就是觉得这水挺甜的,没别的意思。” “哦。” 徐青云点头,下一瞬眼睛咻地一亮:“既然娘子喜欢,那以后我来山上挑水吃吧!” “你是不是傻?”苏晚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徐青云脸上的肉,“哪儿有人天天上山挑水吃的,多累啊!再说了,你都说是山泉了,那就是只适合上山时,喝的泉水,不适合挑回家。” “这样吗?”徐青云一脸疑惑。 “嗯,当然了。”苏晚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道:“时间不早了,等下你打猎,我采草药。” “好。”徐青云乖顺地答应下来,将手中的大荷叶放进背着的竹筐里,又从竹筐里拿了一个黄色的野果子出来。 “娘子,这个给你。” 苏晚看着塞到手中的不知名果子,好奇地问道:“这个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徐青云抓了下脑袋,“不过,娘说,这个很好吃,我们以前上山的时候,总是吃的。” “嗯。” 苏晚拿起一个送到嘴里咬了一口,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这是什么神仙水果啊!酸酸甜甜,还有点儿像是草莓的口感,要不要这么好啊! “好吃吧?”见苏晚一脸惊喜,徐青云凑上去问了句。 “好吃,你也吃!” “嗯。”徐青云拿起一个果子送到嘴边吃了起来。 等到苏晚吃到第二个的时候,就发现徐青云不吃了。 “你怎么不吃了?不是说很好吃吗?” 徐青云闻言,认真道:“要留着的。” “为什么留着啊?”苏晚好奇,心说,难不成是小相公知道居安思危了? 第23章 娘子最甜 “因为娘子喜欢。”徐青云看着她,神色认真的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事情。 “娘子喜欢的,都要留给娘子。” 猝不及防听见这话,苏晚吃果子的动作顿住,忽然有点儿想哭。 “为什么啊?”她哑着嗓音问。 “为什么?”徐青云神情疑惑,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抓了抓脑袋,“什么为什么啊?娘子是娘子,我只有一个娘子,娘子也只有我,所有好东西,都要留给娘子,也都应该留给娘子,这不是应该的么?” 应该的么? 苏晚不知道,只是五味杂陈地想着,这小傻子相公,虽说人傻了点儿,但思想觉悟,似乎不是一般的高。 “娘子,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眼看着苏晚眼中有泪落下,徐青云顿时慌了,忙不迭地伸手去给苏晚擦眼泪。 奈何,他手上有茧子,而苏晚一直被孟氏娇养着,皮肤细嫩,这一擦,反倒擦出来一片红痕来。 “娘子……”徐青云眼看着自己闯了祸,更加慌了,“对不起,娘子,我、我给你擦伤了,娘子……” 他手足无措,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时间帮苏晚擦眼泪不是,不擦眼泪也不是,整个人急得快要哭了。 “没事儿。”苏晚自己动手擦了眼泪,伸手抱住了面前相貌俊美,却傻里傻气,又莫名让人安心的男人。 上苍果然未曾亏待过她! 前世,她虽是孤儿,却有国家养育她。 她衣食无忧,什么都不愁。 而这一世,她虽失去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却得到了偏爱和疼爱。 她第一次被人如此珍视,也第一次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爱着。 “娘子……”徐青云抱住苏晚,心下疼得不行。 他啊,什么都不懂。但他最怕他的小娘子哭了。 老天爷啊,他的小娘子哭了,他该怎么办啊? “老婆不哭,老婆我亲亲你,你不要哭好不好?” 徐青云笨拙地哄着怀里的人,绞尽脑汁,用尽了力气,方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苏晚鼻子酸得厉害,闻言却忍不住笑了。 “好啊。” 她眼睛里闪着晶莹,仰头看着男人好看的脸:“你亲亲我,我就不哭了。” “真的?”徐青云睁大眼睛,眸子里带着期冀。 “嗯。真的。”苏晚点头。 下一瞬,脸颊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捧住,随即,温热的吻,落了下来。 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苏晚也以为他下一瞬就要离开,却不想徐青云忽然轻轻咬了下她的唇。 苏晚诧异地睁开了眼睛,却是看见男人阖上的眼眸,墨黑的睫毛又直又长,垂下来的时候,显得深情又性感,像是带着致命诱惑的罂粟。 而就在这时,熟悉的气息靠近,像是日光透过层层枝叶洒落在地面,苏晚缓缓闭上了眼睛…… “唔……” 双腿发软时,苏瑶猛地伸手抓住了徐青云的衣裳。 金色的日光照在她脸上,让她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整个人好似飘在云端,一切都绵软软的,唯有面前的人是真实的。 威风,从林中出来,掺杂着草木的清新和花朵的清香,苏晚抓着面前人衣裳的手紧了紧,心下漫无目的想,何止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也难过美男关啊! 哎,男色祸人啊…… - “我说,你确定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高达十余米的树干上,一玄衣男子站在那里,他伸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眯着眼睛往远处探望。 相邻的树干上,身着华服的男子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撑开折扇遮在眼前,四下探望一番道:“你这话不该问我,应该问送信的人,哦不,我说错了,是写信的那位。” 玄衣男子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哎,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男子收了折扇,皱着眉头道:“刚刚,可是你先问我的,我——出于礼节问题,回答了你,你不感激我,也便罢了,还说出这种话来,委实非人哉!” “哼!”玄衣男子冷哼:“我不是人,你就是了,南翊珩,别逼我骂你!” “哎……”南翊珩长叹一口气,摇头顿足,一副被人伤透了心的模样。 “早知你这般无情,我当初,就不该跟你出来,我要是不跟你出来,就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哎,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啊……” 玄衣男子嫌恶地拧眉看他:“南翊珩,你当老子是傻的吗?你需要我提醒你,咱们俩是为什么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吗?” “是你!是你作妖跑出来,又跑到我府上诓了我一起来的!” “我还没跟你算这笔账,你倒是先倒打一耙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帮你,我就应该把你绑起来,直接送回凌霜那儿去。” 闻言,南翊珩有些窘迫,打开扇子遮住脸道:“好端端的,说话就说话,斗嘴就斗嘴,你提她做什么?” “哦,就兴你倒打一耙,就不许我揭你伤疤了?南翊珩,你要点儿脸吧?”玄衣男子说完,嫌弃地撇开脸,抬脚从树干上跳了下去。 南翊珩眼看着他落在另一棵树上,唏嘘道:“你这人,说不过我,就说不过,跑什么啊?” 玄衣男子不理他,速度极快地跳到了下一棵树上。 南翊珩无奈,只能追了过去。 只可惜,此时山上无人,不然,大家就能看到两个男子如风般游走在树林里。 “怎么停下了?” 见玄衣男子不再动,南翊珩好奇地问。 然后就见玄衣男子蹲在树上,望着某个方向道:“真是世风日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做这种事!可恶!应该让官府把他们都抓起来!” 南翊珩听得莫名,心想难道是山匪,便道:“若是山匪,直接通知衙门……”他话音未落,就顺着玄衣男子的视线,看到了树下正坐在一起亲亲热热,时不时亲对方一口的两个人,身子一僵,噗嗤笑了:“不是吧?牧小狗,你连这个都嫉妒?” “谁嫉妒了?!”玄衣男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南翊珩乐得不行:“你连人家亲热都见不得,还非要把人抓起来,你这不是嫉妒是什么?还有,按你的道理,天底下的夫妻合该都抓起来才是。” 玄衣男子看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到时候这项律例通过了,我先把你抓起来!” 【作者有话说】 苏晚:男色祸人啊!姐妹们,所以,看到美男躲远点儿,(这样,美男就都是我的了。) 【刚刚发现被驳回了,吓得我,差点儿没发现……】 第24章 狗皮膏药 “哈哈哈哈哈……”南翊珩笑得不行,抬手拍玄衣男子的肩膀:“嗯,可以,不过,我可提醒你,要是你把这些人都给抓了,那这天底下也没什么人了,哦,不光没人,也没小娃娃出生了,估计用不了多少年,人间就荒凉了。” 不等玄衣男子答话,南翊珩便笑着道:“你肯定要问为什么荒凉对不对?” 玄衣男子冷眼看他。 南翊珩乐不可支道:“还能为什么荒凉呢?当然是没人繁衍后代,大家都死绝了啊!哈哈哈……托你的福,到时候这世上可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玄衣男子咬牙切齿攥起拳头:“南翊珩,挖槽,你大爷的!” “有本事你就去!”南翊珩打开扇子挡在脸前,“我大爷,哦,你知道的,有权有势,长得还好看,哦,对了,忘了说,我们南家的人,都好看!” “不过,我大爷他一般不出门,一天天在家,你也知道地方,我呢,就不给你画地形图了,你呢,自己策马过去就成了。”他说着,憋着笑意,极为郑重的拍了拍玄衣男子的肩膀,“兄弟,加油,我好看你。” “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承认你是整个儿北越国,最有种的男人!” “挖槽,你大爷的!,南翊珩,你找死!” 玄衣男子气急了,说着便挥拳过来。 眼看着那拳头带着疾风,南翊珩忙闪到一边。 好家伙,这拳头要是打下来,自己这盛世容颜,不就毁了么? “南翊珩,有本事别跑,看老子不打死你!” 见玄衣男子追过来,南翊珩忙不迭地往前跑。 “不跑?牧小狗你当我傻啊!谁不知道你能打,这荒郊野岭地,你打死我,连人给我收尸都没有!” “呵,你也知道这儿荒郊野岭啊!”玄衣男子咬牙冷笑,“你明知道还敢来惹小爷,小爷要是不教训你,都对不起你!” 他话落,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南翊珩见状,心下叫苦不迭,明知道牧小狗一点就炸,他还爱捉弄人家,真是自作孽。 只是,以往还有人能拦着,这回,可没人拦着了。 这么想着,南翊珩扇子都不扇了,疯了似的往前跑。 可他得轻功哪儿比得上玄衣男子?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南翊珩急中生智,猛地转了个方向,朝着刚刚那两个亲热的人所在地方跑了过去。 “娘子,好吃吗?” 两人忙了大半个上午后,徐青云将所有猎物收好,和苏晚找了个树荫处坐下,献宝似的,拿出采摘来的其他野果子给苏晚。 “好吃。”苏晚尝了尝,开心地笑起来,凑过去“吧唧”在徐青云脸上亲了一口,竖起大拇指道:“相公真厉害。” 徐青云嘿嘿笑了,俊脸和耳尖全都挂上了粉色。 “你也吃。” “嗯。”苏晚将吃了一口的野果子递给徐青云,徐青云原本想把野果子都留给苏晚,但见是苏晚吃过的,便开心地接了过去。 “娘子吃过的,就是甜!” “哈哈哈……”苏晚闻言开心地笑个不停。 “那是因为娘子甜!” “对,娘子甜!”徐青云认同的点头,俨然一忠实小迷弟。 苏晚心情越发好了,哎,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看看,多好的便宜相公,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忠犬不说,还很能干。 啧,一定是上苍看她上辈子为国为民,特意奖赏给她的。 正想着,便觉得嘴角一热,回神就看见徐青云腼腆道:“娘子更甜,比果子还甜!” 闻言,苏晚先是一怔,随即笑了。 “对!我最甜!”她说着,便凑过去想亲徐青云,然而,还没来得及,就感觉迎面一阵风,下一瞬,她就被徐青云连人带竹筐抱进了怀里。 “哎呀,原来是你们啊。江湖救急,两位,救我一命啊!” 这声音,似乎耳熟啊! 苏晚拧着眉回头,想看看是哪个浑蛋打搅了自己的好事,然后,就看见狗皮膏药拿着扇子正笑得一脸讨好地朝两人作揖。 “狗皮膏药?” 南翊珩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然后,就听见爆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狗皮膏药!”两丈开外的地方,玄衣男子捂着肚子,指着南翊珩,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狗皮膏药,啊哈哈哈哈……南翊珩,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 玄衣男子说着,还不忘冲苏晚竖起一个大拇指,那模样好似在说“姑娘,女中豪杰,干得漂亮啊!” 苏晚一脸懵逼,无语地看看玄衣男子,又看看南翊珩,一边的眉头拧起,却是没说话。 徐青云则防备的看着两人,护食儿一般紧紧抱着苏晚。 南翊珩满脸黑线,“牧小狗,你笑够了没有?” “没……哈哈哈哈哈,狗皮膏药,太好笑了,实在是太好笑了!”玄衣男子捂着肚子,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笑出来的泪,“等我回京……家,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们,哈哈哈,狗皮膏药!” 南翊珩黑了脸。 苏晚觉得再待下去有些不妥,便示意徐青云松开自己,两个人不动声色,拿起东西悄悄后退,好不容易转了身,准备加速离开时,就被人拽住了竹筐:“故人重逢,两位不打算打个招呼再走吗?” 苏晚没吭声,暗暗发力,发现跑不动,这才认命地回过头,见男人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寻思他是在嫉恨“狗皮膏药”这事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笑了。 “公子说笑呢吧?我跟公子,不算故人吧?我不记得我在哪儿见过公子啊?” “哦。是吗?”见苏晚装不认识自己,南翊珩抬了抬眼皮。“昨个儿刚在镇子上见过,姑娘这就忘了?” “呵呵,是吗?”苏晚干笑,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诚恳道:“公子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前段时间掉河里淹过一回,脑子里进了水,这记性不太好。” 南翊珩:“那……狗皮膏药?” 苏晚心虚,但面上不虚,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公子远道而来,有所不知,在我们这儿,狗皮膏药是一种美称,是形容一个人长得英俊好看的。” “哈哈哈哈……南翊珩,她这是把你当傻子忽悠呢?”不等南翊珩开口,玄衣男子便笑着走过来,一把拍在南翊珩肩膀上,那力道,疼得南翊珩倒抽一口冷气。 “我用得着你提醒?”南翊珩气得咬牙切齿,用力将玄衣男子的胳膊扯开,而后看向苏晚:“姑娘当在下是傻的么?” 【作者有话说】 狗皮膏药:你礼貌吗? 南翊珩:苏晚你礼貌吗? 苏晚:我礼貌的很! 这一章,我改了两天了,求审核放过啊! 第25章 被拒绝了 完了,忽悠失败了。 看来是没学到本山爷爷的精髓! 哎,生活不易,美人儿叹气啊。 “咳……公子这是要为难我小女子么?”苏晚低下头,慢条斯理地从衣袖里扯出一条孟氏亲手绣的帕子,扯开后,矫揉造作地挡在了脸上,垂着嘴角,做林妹妹状:“我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罢了,又不是诚心的,公子何必这般不依不饶?” 此话一出,四下寂静。 莫说南翊珩懵了,就连他身边的玄衣男子,都跟着傻了眼。 唯有徐青云这么一个老实孩子,气愤地挡在了苏晚面前,狼崽子似的道:“你们竟然欺负我娘子,我跟你们拼了!” 眼看着狼崽子要冲上去咬人,苏晚眼疾手快地拽住了。 笑话!如今他们虽然是2v2,但是,面前这两个人一看就身份不凡,谁知道周遭有没有他们的人,若是贸然动手,吃亏的定是她和徐青云。 “没事儿没事儿。”苏晚温声安抚徐青云:“相公乖,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南翊珩:“……” 牧小狗:“……” 他们到底哪般见识了?! “那个……”安抚完徐青云,苏晚看向两人笑了笑,“时辰不早了,我跟我家相公要回去了,两位公子想必是刚来的,这山上风景好的很,两个不如再多逛会儿。” 说着,不等两人答话,就带着徐青云转身离开。 然而,刚走两步,就感觉有微风吹过,下一瞬,就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两位就打算这么走了?”玄衣男子摸着袖口侧身对着两人,说话的声音又冷又阴沉,听得人心底发凉。 “是啊,姑娘。”南翊珩慢悠悠地打开了折扇,勾着嘴角笑问:“姑娘就不打算解释,我们两位,到底是哪般见识了么?” 苏晚闻言,恨不能把舌头咬下来。 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们想干嘛!”徐青云察觉到危险,本能地护住苏晚,面露凶光地看着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看着他微微一怔,“你……” “你什么?”徐青云一脸的不高兴。 玄衣男子拧起眉头,却是看向了南翊珩:“你过来……” 南翊珩闻言愣了下,一时间没动:“我?” “不然呢?”玄衣男子脸色黑下来。 南翊珩没动,暗暗寻思,牧小狗该不会是想把自己诓骗过去,好报复自己吧? “你这个人……”玄衣男子没了耐心,暴躁的走过来,一把抓住南翊珩的胳膊,将人拽到了徐青云面前,指着徐青云的脸道:“看他!” 南翊珩看了一眼,神色复杂:“我看他干什么?我又不好男色!” 闻言,玄衣男子满脸黑线,上下打量了南翊珩一眼,默默同他拉开了距离。 苏晚有些不安,将徐青云拉回到了自己身边。 “你是不是傻?”玄衣男子咬牙,嫌恶的瞪了南翊珩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看他的脸。”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儿么?在我们那儿,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看的。”话虽如此,南翊珩还是朝着徐青云看了过去。 他不是第一次见徐青云,再看还是觉得,除了好看,就没别的。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玄衣男子压低了声音,在南翊珩耳边低语。 饶是苏晚竖起了耳朵,努力到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拼命,她还是没听到玄衣男子后面的话。 但,她明显看到南翊珩变了脸色,那睁大的眼眸里,满是错愕。 然而,只有一瞬。 很快,南翊珩便恢复如常,展开折扇慢条斯理地扇着,“嗨,我当什么呢?原来是这个。” 他的表情变得太快,以至于苏晚都开始怀疑刚刚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们还有事情吗?没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苏晚心下生出危机感,不想再继续逗留下去。 “是没什么事儿。”南翊珩笑着收了扇子,打量着满身防备的苏晚道:“咱们两天见了两次,也算是有缘,既是如此有缘,不如,请我们去府上喝杯茶?” 无耻! 苏晚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对不起,我们家没茶。” 将南翊珩僵住,又补充道:“我们家穷得很,买不起茶叶,两位若是想喝茶,还是回镇子上去吧,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估计没人买茶叶。” 南翊珩又恢复成先前的笑脸,“无妨,喝碗水也成。” 苏晚反手一指,道:“看见那边那个大石头了吗?” 南翊珩不知她什么意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点了点头。 苏晚,“走到那个大石头往右拐,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个三岔路口,走左前方那个,之后,会进入一个林子,顺着林子一直往前走,能听到水声,在往前走,会看到山泉。” 南翊珩愣住,嘴角抽了下。 玄衣男子想笑,但忍住了。 苏晚收回视线,一本正经道:“那儿的山泉纯天然,干净无害不说,还自带甘甜,你要是渴了,去那儿喝就行。” 南翊珩嘴角艰难地抽动,他这是……被拒绝了? 苏晚见面前的两人都不说话,清了清嗓子,道:“时候不早了,家中尚且有老母需要照顾,我们就先下山了,告辞。” 说着,十分江湖气地朝着两人一抱手,然后,拉着徐青云就走。 “你这次,怎么不拦着了?” 目送着两人身影走远,玄衣男子憋着笑问。 南翊珩俊脸黑了。 玄衣男子再也憋不住,指着南翊珩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爷爷说得没错,人还是得活久一点儿才行,不然,怎么能听见旁人喊你狗皮膏药?又怎么能看见你被人拒绝?哈哈哈哈……一碗水都不让你喝,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那你干脆笑死算了!” 南翊珩咬了咬牙,“唰”地打开折扇,风度翩翩地走了。 “哈哈哈哈……”玄衣男子还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南翊珩懒得理他,顺着苏晚和徐青云离开的方向走去。 玄衣男子在原地笑了一会儿后,捂着肚子追了上去:“怎么?你还不打算放过人家啊?你在人家那儿都成狗皮膏药了,你说说你,到底是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亲们,你们敢信,23章24章我被驳回改了两天才改完,哭泣啊!如果读起来别扭,千万别骂我,因为,违规了……咳咳,你们懂的。所以,改动比较大、 第26章 我难道不是人 南翊珩瞥了他一眼:“刚刚,不是你让我看那男人的长相的?怎么?现在就忘了?” 玄衣男子闻言收敛了笑意,拧着眉头抓了抓头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咱们没必要放在心上。” 南翊珩轻笑了声,望着远处道:“若是别的,的确没必要放在心上,但是,他长得太好了。” “嗯,的确是长得太好了。” 玄衣男子垂着眉眼,脸色有些发沉,全然不似方才没心没肺大笑的样子。 “走吧。”南翊珩合上扇子,“啪”地在手心敲了下,道:“无论是否有关系,咱们都跟上去看一看,左右,也到了饭点儿,咱们也该下山了。” 牧野拧起眉头,防备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别这么看我,我能干什么啊!”南翊珩勾唇一笑,眯着眼睛道:“我不过是想做个吃吃喝喝的懒散人罢了。” 玄衣男子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 “呼……”好不容易甩开两个男人,苏晚长舒了口气,忙不迭带着徐青云下了山。 两人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村口。 苏晚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跟着,心下松了口气,还好没追上来,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子,累不累?”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徐青云修长漂亮的手,而此时,那只手正拿着一方帕子给苏晚擦汗。 苏晚看着他手里的帕子,愣了下:“你还随身带帕子?” 徐青云怔了下,茫然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有些懵懂地说道:“这是娘给我的,说,让我带在身上,等娘子需要的时候,给娘子擦汗用。” “这样啊?”苏晚笑起来,果然,有个好婆婆就是好! “那我也给你擦一擦。” 苏晚说着,就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徐青云擦汗。 她身在其中,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此时偷偷躲在树上的人,却是拧起了眉头:“这两个人,为何如此腻歪?” 南翊珩勾着嘴角似笑非笑:“怎么?羡慕了?要不要我写信跟老爷子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一场流水相亲宴。” “我相你大爷!”玄衣男子怒骂。 “相我大爷也不是不行,就是我大爷他人不在北越国,估计得需要你亲自去他那儿走一趟了。” “你……” “快,他们走了!” 玄衣男子暴躁的刚要现场教南翊珩做人,就被他拿折扇敲了下肩膀,紧接着,就看见南翊珩飞了出去。 “娘子,咱们不跑了吗?” 村道上,徐青云见苏晚慢条斯理地走着,不解地问道。 “都快到家了,就不着急了。” 苏晚笑嘻嘻的,却时刻不忘转身往后看。 明明她下车这一路都没发现有人跟着,但,心里仍旧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打量她。 “哦。”徐青云呆呆地点头。 苏晚没说话,但仍旧维持着每走几步,回头看一眼的警惕。 然而,她什么都没发现。 可能是她想太多了……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抬眸瞧见家里烟囱冒出来的炊烟,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快点儿,青云,娘肯定正做饭呢!”苏晚说着,加快了脚步。 “嗯!”徐青云开心地点头,跟苏晚保持着一样的步调往家赶。 - “回来了?” 苏晚一进门,就看见孟氏拿着一把青菜往厨房走,忙喊了一声娘。 “回来了,娘。”徐青云嘿嘿傻笑,将身上的东西一一放下后,快步往厨房去了:“娘,我帮你烧火。” “哎,好。”孟氏笑着答应下来。 “那娘,我去把采来的药材晾上。” “哎,行。” 三人简单的做了下分工后,孟氏按着洗好的青菜进了厨房,苏晚将身上的背篓放下,眼角余光瞥见徐青云放在桌子上的弓箭,便上前拿起弓箭往杂物间去了。 很快,又拿了几个簸箕出来,坐在院子里的桌子前整理药草。 然而,她刚把药材晾晒好,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请问,有人吗?” 苏晚嘴角一抽,抬眸就看见已经站在院门口的两人,一时间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我难道不是人么?” 苏晚憋着一肚子火走过去,黑着脸反问。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姑娘你啊!看来咱们是真的有缘分,我兄弟二人,不过是想下山找些热水喝,不成想,竟是找到姑娘家了。” 苏晚皮笑肉不笑:“那两位还真是厉害,这么大一个村子,村口的不找,村尾的不找,有钱的不找,山脚的不找,偏偏找到了我们家。” 南翊珩面不改色:“要不怎么说缘分呢?”他轻轻摇着折扇,“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姑娘……” 玄衣男子见苏晚脸色不好,扯了扯南翊珩的衣裳提醒道:“人家已经嫁人了。” “哦,对不住对不住。”南翊珩收了扇子在脑袋上敲了下,拱手赔礼:“在下一时失言,还请夫人见谅。” “见谅就不用了,我们小门小户地招待不了两位,两位公子还是去别处喝茶吧。” 苏晚说着,便伸手关门,奈何面前这两人厚着脸皮挤了进来。 “夫人有话好好说,别赶人啊……” “是啊,姑……呸,是夫人,您就当是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喝口热水吧。” “拜托拜托。” 两人拱手,一唱一和的说道。 “娇娇……” 听见声音,苏晚忙回头,就看见孟氏站在院子里,错愕的看着这边。 “娘……”苏晚愣了下,随即察觉自己和两个男人的距离过近,忙收了手,退到了一边。 孟氏抓着围裙的手紧了几分,面上却是茫然和疑惑。 “两位是……” 她走到苏晚身边站定,不解地问。 南翊珩见状,忙收了折扇,做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大娘,我们兄弟二人听闻这边山上风景好,便想着来看看,如今到了晌午,又累又饿,却又无处可去,想着来讨口热水喝。” “这样啊……” 孟氏点头,察觉苏晚偷偷扯她衣裳,便看了苏晚一眼,就见苏晚冲她使眼色。 她心下叹了口气,笑着道:“两位公子远道而来,按理说,我们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奈何家中不宽裕。”她说了回头看了一眼茅草屋,为难道:“我们家……想来,公子也看出来了,实在是,食不果腹,不如,二位公子去别处瞧瞧。” “无妨,喝一碗热水也是好的。”南翊珩声音温和,面带笑意,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锭银子来:“我知大娘日子过得艰难,也并非是真心想赶我兄弟二人走,我兄弟二人本也不想麻烦大娘,只是,我们从山上下来,实在是累的紧。也实在是无处可去。” “这……” 第27章 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 “大娘若是嫌少,我这儿还有。”南翊珩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拿银子。 “不是银子的事情。”孟氏哪里肯要他们的钱,只推拒道:“实在是,家中……” 南翊珩笑盈盈地打断孟氏的话:“我知大娘日子过得不容易,但容我兄弟二人歇歇脚,喝一碗热水,应该还是能的吧?” 孟氏为难,话说到这儿份上,若是在拒绝,就太奇怪了。 “莫非大娘嫌我银子给的少?” “不……”孟氏开口反驳,可话未说完,就被苏晚拉住了。 她错愕的回头看她,见苏晚冲她点头,心下虽疑惑,但到底没再推拒。 “那好吧,既然二位公子不嫌弃,那便请进来喝碗热水吧。” 孟氏说着,俯身低头,退让到一边。 “有劳大娘。”南翊珩拱手,身后的玄衣男子也跟着抱拳。 “娘,你先进去。”苏晚压低声音同孟氏说道。 孟氏不放心,“你自己能行吗?” “能行的。”苏晚咧嘴笑了,“我机灵着呢,娘,你得相信我。” “那成。”孟氏心下叹气,又看了一眼在院子里落座的两个年轻人,这才往厨房去了。 苏晚走到桌边,将桌子上的背篓和猎物拿去了杂物间,出来的时候,拿着抹布将桌子擦了擦,而后在两人饶有兴致的打量中,拎着水壶,拿着两个空碗走了出来。 “刚出锅的热水,赶紧喝吧,喝了好回山上继续赏风景。” 她原本想说喝了好赶紧滚蛋,但想着这两位非富即贵的,便收敛了。 南翊珩“啧”了一声,笑看着苏晚:“夫人应该多笑笑,有道是,笑一笑,十年少。” “呵呵……”苏晚干笑,“笑完了。” 南翊珩:“……” 牧小狗:“……” 苏晚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江湖规矩,卖艺收钱,公子,给钱吧。” 南翊珩嘴角狠狠一抽,看了看苏晚的掌心,又看了看苏晚面无表情的脸,末了,又看了看苏晚的掌心。 一旁的玄衣男子忍俊不禁,将手抵在鼻尖下,努力憋笑。 半晌,南翊珩抬手,将刚刚拿出来的那锭银子,放在了苏晚掌心。 “多谢。” 苏晚露出一个标准微笑,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玄衣男子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小声道:“南翊珩,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 南翊珩无语,“我就是昨天见了她一面,能怎么得罪她……等等……。” 见南翊珩皱起眉头,玄衣男子好奇地问:“怎么了?” 南翊珩小声嘀咕:“难道是因为,我昨天看了她的热闹?可,我给钱了,还是说,她觉得我跟那柳小姐一样,冲着她相公来的?”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玄衣男子听不清他的话,隐约听到“热闹,给钱,相公”几个词。 “没什么。”南翊珩重新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着。 “哎,回来了。”脚忽地被踢了下,南翊珩抬眸,就看见苏晚端着一个碗过来,而碗里是红黄青的小果子。 “吃吧。算是送你们的。” 南翊珩看看苏晚,又看看那一碗不算多的野果子,“……谢谢啊。” 玄衣男子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诚恳地评价:“挺甜的。” “那是!”苏晚一脸得意,“这可是我相公辛辛苦苦为我摘的,甜着呢。不过,你们要是想吃,回头去山上的时候,自己摘就成。” “哦。”玄衣男子觉得嘴里的果子不香了,耷拉下眼皮不吭声。 南翊珩好声好气地同人打商量:“夫人,你看,光吃果子,也吃不饱,你看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我呢,出钱,买你们刚刚的猎物,你们做好给我?” 苏晚蹙眉:“你?” 南翊珩:“嗯。” 苏晚:“猎物? 南翊珩:“对。” 苏晚:“做好了给你?” 南翊珩:“正是如此。” 苏晚蹙眉沉思,须臾,伸出一个手指。 “一两银子一只。” 玄衣男子猛地睁大了眼睛:“黑店啊你!卖这么贵,你怎么不出去强?” 苏晚腼腆地低下头:“小女子倒是想来着,这不是,功夫不好么?不然,开个黑店,当个江洋大盗,这日子得多好过。” 南翊珩:“……” 玄衣男子:“……” 他们这是走了什么运,碰上了个什么样的奇葩啊! 苏晚抬起头,腼腆地问:“两位公子买吗?不买,我就回去吃饭了。” “不买!”玄衣男子气呼呼的,别过脸嚷嚷道:“黑店黑店,回头就跟官府举报你!” “公子真会说笑。”苏晚笑看着他:“这世上哪儿店破成我们这样的?再者,两位明明看见了我们家的茅草屋,却还坚持进来喝碗水,此等用心,一看就是来精准扶贫的。” “你……” “当然,我知道两位不好意思开口直说,所以,咱们就换个方式来。”苏晚打断玄衣男子的话,笑着继续道:“两位的善心,我们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总不好再拒绝第二次,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应该给两位一个机会。” 玄衣男子简直要气傻了,指着苏晚的手都在颤抖:“你……无耻,无耻!” 一旁的南翊珩努力憋笑,伸手将玄衣男子的胳膊拽了下去,看着苏晚道:“嗯,多谢夫人给我们机会,要不这样吧,夫人把你们今日的猎物全都拿出来,我呢,全都买下,夫人觉得可好?” “自然是好的。”苏晚笑盈盈的,“那公子暂且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眼看着苏晚快步去了杂物间,玄衣男子扯了扯南翊珩的衣裳,拧着眉头压低声音道:“我说,你真要买啊?就他们那些猎物,就是全买下来,也超不过两钱银子去,如今却狮子大开口……” “无妨,这个钱我出。”南翊珩笑着摇扇子。 “这个是谁出钱的事情吗?!”玄衣男子气的咬牙。 “行了,人要回来了,你把脾气收一收。” 说话间,玄衣男子瞥见了拎着竹筐而来的苏晚,脸色不好地皱了下眉头。 “看,都在这里了。” 苏晚放下竹筐说道。 南翊珩低头看了一眼,猎物不算多,却也不少,三只野鸡,两只野兔,还有两个野鸭子。 “嗯,一共七只,我付夫人七两银子,这没错吧?” “没错。”苏晚点头,她原本只是想将这两人赶走,但如今,她发现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走。 “既是没错,那便有劳夫人先给我们做上两只,好让我们果腹。”南翊珩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放到苏晚面前:“这锭银子夫人先拿着,若是不够,姑娘再同我要便是。” 眼看着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苏晚暗暗皱眉。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而是打量了南翊珩一会儿,见南翊珩始终面带笑容,一颗心沉了又沉…… 第28章 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对方预判了她的预判! 这是苏晚没想到的,但—— “好!” 苏晚拿起银子塞进袖子里,重新拎起竹筐道:“两位稍等,我这就去。” 眼看着苏晚手起刀落的宰杀野鸡,南翊珩嘴角勾了勾,玄衣男子不解道:“十两银子,买这么几只猎物,南翊珩,你脑子是被驴踢了么?” 南翊珩嘴角的笑冷了几分,凉凉地瞥了玄衣男子一眼:“看来,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玄衣男子:“……” 南翊珩收回视线,打量着院子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就当我心存善念,是来做好事儿的就行!” “你有这么善良?”玄衣男子冷嗤。 南翊珩不语,只半弯着眼眸看向正在处理猎物的苏晚。 他嘴角勾了勾。 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这是,世间的法则之一。 - 半个时辰后,苏晚端着一大盆的炖鸡肉走到桌边,须臾转身回到厨房,拿了两副碗筷出来。 玄衣男子已经饿得不行,如今闻到香味儿,口水都要出来了,忙不迭地拿起筷子开吃。 苏晚挑眉:“两位就不怕我在肉里下毒?” 玄衣男子一边吃肉,一边含糊不清道:“你则人……真似有意思,声怕唔们把你当好人似吧?” 苏晚勾了勾嘴角:“我这是好心提醒,也是为了二位的安危着想,万一你们没了,我以后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客人。” 玄衣男子吃饭的动作顿住。 南翊珩慢条斯理地从盆子里夹肉,好看的脸上带着春风化雨的笑容,好似没听见苏晚的话一般。 “喂——”玄衣男子拧起眉头,瞧着有些焦躁。 苏晚勾了下嘴角,再不理会这两人,转身往屋子里去了。 “南翊珩,这女人的心肝比墨水还黑,说不定真的会在饭里下毒。”玄衣男子皱着眉头,小声说道。 “瞧你,过于警惕了不是?”南翊珩好笑,夹了个鸡翅膀送到嘴边,边吃边道:“放心,这饭菜啊!干净着呢,你以往吃的那些大酒楼,也不如这个呢!” 玄衣男子皱眉,一脸的不认同。 南翊珩转眼间吃完了鸡翅膀,又挑了个鸡腿夹到碗里。 “牧小公子,这儿是什么地方?” 玄衣男子被问得莫名其妙:“梧桐镇啊,怎么了?” “这就是了!” 南翊珩夹了个鸡爪子放到玄衣男子的碗里,“放心吃你的吧,这野鸡肉土生土长,干净美味,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玄衣男子闻言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就见南翊珩冲自己使眼色,顿时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 屋内。 “娇娇啊,这能行吗?”孟氏蹙着眉头,满脸担忧的看着苏晚。 “怎么不行啊娘?我这正经买卖人。”苏晚笑着将银子全都塞进荷包里。“我又没求着他们来,再说了,我们青云在山上打猎也不容易的。” “可……这点儿东西,卖人家十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孟氏叹气,借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两位公子,瞧着非富即贵的,咱们这种人家,招惹不起,如今你爹又这个样子,万一得罪了他们……” “娘……”苏晚凑过去抱住孟氏的胳膊,“你啊,就是想太多,这件事啊,你就不要管了,这不是有我呢?” “再说了,我就是不收钱,人家也不会感谢我?说不定还会赖上咱们家,所以,何必呢?” “倒不如让他们觉得,我这个人不好,这样,他们吃了这顿,下回再也不来了。” “话是如此。”孟氏愁眉不展,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徐大海,又看了看坐在床边认真给徐大海擦脸擦胳膊的徐青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愿,他们真的再也不来了。” “肯定的。”苏晚笑嘻嘻的,可心下同样担忧。 她不傻,却也不够聪明。 她看得出,这两个男子是因为徐青云而来,却是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难道,只是因为徐青云好看? 可这不应该啊!那两个人相貌不丑,却,两个人瞧着,并不像是会为色所诱的,毕竟,自己长得也不差,但那两个人,明显是对徐青云更感兴趣。 而那种兴趣,无关美色。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她宁愿别人对徐青云的关注点只限于美色,也好过如今这身在迷雾却看不透的不安。 - “两位公子吃完了?” 眼瞅着两人吃饱喝足,苏晚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承蒙招待,我兄弟二人吃的很好。”南翊珩放下碗筷,笑的如沐春风。 苏晚面不改色:“既如此,那时间也不早了,两位,是不是该起身告辞了?” 闻言,玄衣男子皱眉,南翊珩却是面色如常。 “夫人,好歹我们也负了十两银子,让我们在坐会儿,这不过分吧?” “这不是过分不过分的事情。”苏晚蹙眉,看了眼天色,指着苍翠的山脉道:“两位看到这山了吧?” “嗯。” 南翊珩和玄衣男子不知苏晚要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晚继续道:“你看,这山,大的很,两位又是刚来不久,想来,还没把山上的景色看一遍儿,我呢,也不是想赶两位走,而是不放心。” “不放心?”玄衣男子险些气笑。 “对啊!不放心!”苏晚诚恳的点头,“你看,两位现在上山,就还能逛一会儿在下山,这要是晚了,天就黑了,到时候,可是去哪儿都不大方便了。” “还有,两位想必不清楚,我们这种穷山僻壤,又挨着山脉的,天一黑,就没人在出门了,到时候,两位别说找牛车离开村子,就是想讨碗水,那都是讨不着的。” 南翊珩没忍住,嗤笑出声,“依照夫人这意思,夫人赶我们走,还是为了我们好了?” “可不嘛!”苏晚点头,紧接着察觉到南翊珩话语里的陷阱,忙往回找补:“不是,公子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赶?我这,是为了两位公子考虑。当然,若是公子不着急,再坐会儿也是无妨的。” “那好,我们再坐会儿。” 玄衣男子刚要反驳苏晚,就听见南翊珩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朝南翊珩投去赞赏的目光。 南翊珩扬了扬下巴,略得意地回了他一个眼神,看吧,关键时刻,还是我厉害! 【作者有话说】 南翊珩:还是我厉害!(得意) 牧小狗:你厉害个dei! 南翊珩:你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牧小狗:我嫉妒你大爷的! 第29章 打商量 玄衣男子嘴角瞅了瞅,撇着嘴角移开视线。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晚总不能再赶人,便笑着道:“既然两位公子乐意歇着,那我再去给两位烧壶热水。” 说完,转身离开。 “他们还不肯走吗?” 见苏晚快步走回来,孟氏担心地问。 “嗯。”苏晚点头,收敛了怒气和担忧,笑着安抚孟氏:“没事儿的,娘,你忙你的,我去烧壶水。” 话落,看了一眼徐青云,道:“娘,你就看着青云在屋子里,无论如何,都别让青云出去,知道吗?” 孟氏闻言心下一咯噔,手都跟着抖了一抖,可惜,苏晚并没有发现。 - “好,娘知道了。” “嗯,那我去了。”苏晚笑着转身出去,孟氏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瞬,又看了看坐在床边嘀嘀咕咕,孩子一般跟徐大海说话的徐青云,一张脸白了个彻底。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都没动一下。 - “狗皮膏药!” 苏晚去送第二壶热水时,见两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下说不出的烦躁。 但她不好当着两人的面开骂,再咬牙切齿的在心底骂了一句。 “阿嚏……” 南翊珩猛地打了个喷嚏,皱着眉头揉着鼻子看苏晚:“夫人,该不会是你骂我了吧?” 苏晚有些心虚,又有些想笑,却是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反驳:“公子怎的空口白话的无赖人呢?我辛辛苦苦给两位公子烧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两位公子不打赏我也就算了,还说这种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苏晚生气,南翊珩笑着道:“我就随口一说,开个玩笑罢了。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一般见识才好。” 苏晚哼了一声,气愤地别过脸。 南翊珩扫了一眼天色,眼波流转,道:“夫人,要不这样,咱们再打个商量、” “商量?”苏晚疑惑地看他。 “对!商量。”南翊珩浅笑,指了指剩下的猎物道:“我兄弟二人觉得这山上的野味儿美味得很,想着带走路上吃,奈何我兄弟二人都不善厨艺,所以,可否请夫人帮忙把剩下这些弄熟了,好让我们路上带着吃?” “你……” 眼看着苏晚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要反驳。南翊珩打断她的话道:“当然,我也知道夫人辛苦,所以,剩下这些,我给夫人二两银子的辛苦费如何?” “行吧。”苏晚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抱起手道:“就当是我好人做到底了。” “那多谢……” 不等南翊珩把话说完,苏晚便摆手道:“谢就不用谢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 南翊珩嘴角猛地抽了下,一旁的玄衣男子冷嗤:“黑心店家!” “说什么呢?”南翊珩皱眉看了他一眼,而后拿出银子放到了苏晚手里,笑着拱手道:“我家弟弟被宠坏了,年幼无知,若有冒犯,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 “行吧。”苏晚收了钱,懒得在跟这两人废话,直接拎着剩下的猎物往厨房去了。 - 暮晚时分,苏晚将一个布袋递给南翊珩。 “肉是卤好的,如今晾得差不多,又用油纸包好了,要吃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吃就是了,不过,如今天热,怕是放不了多久,所以得尽快吃。” “哦,对了,里面还有一个水袋,已经装满水了,算是我送给你们的。”只希望你们看在我送水的份上,以后不要再来了。 苏晚在心下如是说。 “多谢。”南翊珩站起身,拱手朝苏晚道谢。 一旁的玄衣男子拿起包袱,随意地背在了身上,那豪迈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背了一把剑在身上呢! “不用。” 苏晚摆了摆手,看了眼西天边的红霞,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两位出门吧。” “也好。”南翊珩点头。 三人前后出了院门,苏晚站在院门口道:“两位若是想回镇子上,去村口等车就成。不过,如今天色已晚,两位还是尽快去的好。” “多谢。”南翊珩又是道了谢。 “不用。”苏晚摆了摆手,道:“两位一路走好,我就不远送了。” “嗯。”南翊珩点头,又是同苏晚拱了拱手,这才带着玄衣男子一起离开。 而玄衣男子,自始至终,都拧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两人寒暄,直到转身离开时,脸色方才好了一些。 - 目送着两人走远,苏晚这才收回视线,进门关门,一气呵成后转身,就看见孟氏满脸担心地站在堂屋前。 “娘……”苏晚加快脚步迎上去,扶着孟氏道:“娘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孟氏摇了摇头,轻轻笑了。 “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不辛苦?”苏晚咧嘴笑起来,扶着孟氏进了屋子。 “娘子……” 一进门,徐青云就迎了上来,拉着苏晚的手问:“娘子,娘子,刚刚好香啊!” 苏晚闻言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徐青云的脑袋:“我刚刚在卤肉,能不香吗?不过,我刚刚偷偷把兔子腿留下来了,等下拿给你吃。” 孟氏闻言一怔:“那两位公子,不是都买下了么?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 “管他呢!”苏晚摆手,看着徐青云道:“我给他们做出来就不错了,还想怎样?” 孟氏:“……” 徐青云:“……” 见徐青云开心,苏晚又道:“咱们还能用卤肉的汤汁炖菜,煮面条,对了,明天一早买点儿豆腐啥的,卤出来肯定好吃……” “嗯嗯,娘子真好,娘子真厉害!” “是吧?我也觉得我很厉害,哈哈哈哈哈……” 孟氏原本满心担忧,可如今,看着这俩孩子傻乐,不由跟着笑了。 - 夜深人静,南翊珩和玄衣男子在河边找了个地方,点起了篝火。 “吃得没丢吧?”南翊珩一边往火堆里加柴火一边问。 “瞧不起谁呢?”玄衣男子皱着眉头解开布包。 南翊珩偷笑,“是是是,谁敢瞧不起我们牧小狗啊,要知道,我们牧小狗,可是会咬人的。”“你还吃不吃了?!” 玄衣男子黑着脸扔过来一个油纸包,南翊珩忙伸手接住,待打开来,就嗅到浓郁的肉香。 “嗯,不错。” 玄衣男子咬了一口兔子肉,道:“这女人看着黑心黑肺的,卤出来的肉倒是不错。” “是吧?”南翊珩笑盈盈的,半弯的眉眼在火光下熠熠生辉,“这女人有意思得很呢!” 第30章 留人一线 玄衣男子哼了一声:“的确是有意思,就这么几只猎物,收了咱们十二两银子,老子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吃这么贵的肉!” “瞧你这话说的。”南翊珩笑出声,“你怕是不掌管府上财务,你以往每顿饭吃的,也不比这便宜。” “你……诶?”玄衣男子反驳一半儿,忽地改了调儿。 “怎么了?”南翊珩好奇地探着脑袋问,就看见玄衣男子拧着眉头,黑着脸,神情凝重道:“这兔子怎么没有腿?” “噗……哈哈哈哈哈”南翊珩没忍住,笑出了声。 玄衣男子黑着脸看他:“你笑什么?” “兔子怎么可能没有腿?这明显是被……” “那黑心黑肺的女人扣下了!”玄衣男子黑着脸无缝接话。 “哈哈哈哈哈……”南翊珩乐得不行,却还不忘抬手拍玄衣男子的肩膀:“牧小狗,咱们得讲点儿道理,你看……人住的茅草屋,一天天吃糠咽菜的,好不容易打了个肉食儿,还都给咱们了,你让他们吃个兔子腿怎么了?” 玄衣男子黑着脸:“什么给的?明明是咱们花钱买的!” 南翊珩乐不可支:“行行行,我知道了,咱们花钱买的,但,也是我花的钱是不是?所以,你就别较这个真了。” “哼!”玄衣男子愤愤地咬了一口兔子肉,没再吭声。 南翊珩看着他就想乐,又笑了一会儿,方才勾着嘴角道:“留人一线,也是这世间的法则。” “有病!”玄衣男子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往一边挪了挪,继续啃肉去了。 南翊珩勾唇,笑的不置可否。 - 徐大海的几个徒弟,是翌日早饭过后来的。 几个人是赶着一辆牛车来的,车上米面粮油,肉菜蛋齐全。 “你们这些孩子……这是做什么?”孟氏拧着眉头,“你们师傅先前怎么教你们的?让你们好好赚钱存钱娶媳妇,你们花这些钱做什么?” “哎呀,这不是还没媳妇么?”安怀笑嘻嘻的将肉从车上拿下来,“等我们有媳妇了,您啊,就是想让我们孝敬您,那都不成了。” “是啊,师娘,您得珍惜我们。毕竟我们也是难得孝敬您一回。”孙达拎着一袋子面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 “哎,你们……” 不等孟氏把话说完,李大勇那粗犷的嗓音就响了起来:“师娘,您啊,就别教育俺们了,俺们都是你跟师傅带大的,要是老让咱们吃师傅师娘的,却不知道孝敬,那俺们成啥人了?” “再说了,俺们也没花多少银子?大多都存着呢,就指望回头师娘帮我们找媳妇的时候用呢!” 一句话,就给孟氏逗乐了。 “那行,师娘啊,马上就托人给你们找媳妇。” “哎,那我可就等着了啊,师娘!” 李大勇说着,扛着一袋子大米往屋子里走去。 苏晚打量了李大勇一眼,心说,这位师兄虽长得五大三粗的,却是心细,情商也高,说话很是讨喜。 大徒弟杨金宝倒是没说别的,只默默将东西拿下来,等师弟们都进了门,方才站在院门口同孟氏说话。 “师娘,明天我们就要出门走镖去了,估计有段日子回不来,怕是不能来看师傅了,不过,镖局那边,我们打过招呼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儿,直接去镖局就成。” 孟氏伸手给杨金宝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不放心道:“只有你们几个的话,能行吗?” 杨金宝笑起来:“师娘放心,我能护着师弟他们的。您别担心。” “可……”孟氏欲言又止,眸子里满是心疼和不舍,须臾道:“能缓一缓吗?等你们师傅好起来,再……” “师娘。”杨金宝笑的温和,拉住孟氏的手道:“师娘,我们都长大了,您得相信我们,我们能行的,再说了,此行不远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回来了。” “对了,我们这回去的是长临州,那儿的点心极好,等回来的时候,我们给您带些回来。” 孟氏红了眼,抹去眼角的泪道:“师娘不用你们带点心,你们啊,平安回来就好。” “一定。”杨金宝笑的温和乖顺。 苏晚远远瞧着,心下松了口气,没再上前。 - 许是不放心,几位师兄来了之后也没闲着,看过徐大海之后,便忙着砍柴、收拾院子,饶是孟氏让他们休息,他们都不肯。 “没什么忙的。这些青云都能做,你们啊,就坐在那儿歇着就成。” 师兄弟四人分工明确,两个赶着牛车出去捡柴火,两个在家里忙着。 正在砍柴的安怀闻言,擦了一把汗,笑着道:“师娘,您就别管我们了,等我们弄的差不多,自然就歇着了,再说了,我们要好一段时间不回来呢,多给你们存点儿,你们也好轻松点儿。” “是啊,师娘。”孙达笑盈盈地,四人里数她长得最好看,也属他长得最讨喜。 “我们不累呢,师娘,您要是真让我们坐着,我们得多难受啊!” 他此时正蹲在地上,把安怀劈好的柴火捆成一捆。 孟氏瞧着又欣慰,又心疼。 走镖不是什么好差事,说白了那是拿命在赚钱!因为这个原因,这几人才一直没成家。 他们怕自己年纪轻轻出了意外,更怕媳妇孩子丢在家里没人管,回头受人欺负。 苏晚看着他们,就想起自己那些师兄来,他们也是,无论毕业后工作有多忙,逢年过节时,都不忘回来看老师和师娘。 “娘子……” 手忽然被人拉住时,苏晚扭头,就看见徐青云一脸紧张地道:“娘子,刚刚我跟爹说话,我看见爹的眼睛动了。” “你说什么?!”苏晚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下一瞬猛地朝屋子里跑去。 颅脑损伤的患者陷入昏迷后,何时会醒来这个问题,医生无法确定。但,越早醒来便越好。 只是,她不确定徐大海是否醒了,是以,没敢惊动孟氏和几个师兄。 而徐青云满心都是苏晚,见她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自然无心同旁人说,只快步跟了进来。 “爹……” 床上,徐大海仍旧闭着眼睛昏迷着,苏晚轻轻喊了声,但徐大海没有反应。 苏晚有些失望,看向追过来的徐青云:“青云,你真的看见爹的眼睛动了么?” 【作者有话说】 南翊珩:留人一线,也是这世间的法则。 牧小狗:tui! 第31章 小豆丁 “嗯嗯。”徐青云认同的点头,大概是因为苏晚怀疑她,神情颇为受伤地补充道:“青云不骗人的,更不骗娘子。” 苏晚最是见不得他这模样,当即放缓了语气,温柔道:“我没说相公你骗人,相公最诚实了,我只是在跟相公确认,毕竟,治病救人是大事儿。” 徐青云心下那一点儿不高兴被安抚了,凑上前指着徐大海的眼睛道:“刚刚就是这里动了。”说着,又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就是这样动的。” 苏晚抬眸,就看见男人闭着眼,眼珠子缓缓转了一圈。 她心下觉得可爱,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哄孩子一般道:“嗯,知道了,相公真厉害。” “嘿嘿……”小相公被夸得通体舒畅,看着她红着脸笑了。 苏晚给徐大海检查了一遍儿身体,而后拿出针灸针,朝着头部的穴位扎了下去。 许是穴位的刺激起了作用,闭着眼睛的徐大海眼珠子猛地动了动,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晚又惊又喜:“爹,爹……你看看我?” 徐青云见状也凑过来,跟着喊:“爹,爹,是青云啊,你看青云……” 徐大海神情茫然,眸光涣散,好一会儿眼眸才聚焦,他慢半拍地移动视线,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徐青云。 “你们是谁?” 一句话,将沉浸在欢喜中的两个人浇了个透心凉。 苏晚还好,毕竟先前有这样的案例,是以,很快摆正了心态。 一旁的徐青云却是哭丧着脸扯苏晚的衣裳:“娘子,爹,爹他不认识我了。” “没事儿没事儿哈,青云乖。”苏晚揉了揉徐青云的头,温声安抚道:“爹他只是受伤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等过几天,就能全部想起来了,相公不难过哈。” “哦。”徐青云的伤心被安抚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两滴珍珠,羞赧得不敢抬头。 苏晚心下好笑,拍了拍他的脑袋,温笑着叮嘱:“好了,相公不难过,相公最棒了。” 不知道是哪一句戳中了徐青云,他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猛地抬起头,眼神亮闪闪地看着苏晚:“娘子说得对!我最棒了!娘子也最棒了!” 噗—— 苏晚险些忍不住大笑出声,但又怕吓着刚醒来的徐大海,便拼命忍住了。 “嗯,对,那相公,你先出去把娘叫过来,好不好?就说我找她有事儿,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 “嗯,好。” 徐青云点头,站起身来,像个勇士一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去了。 不多时,孟氏急匆匆进来。 “怎么了?娇娇,出什么事儿了?可是……大海!” 孟氏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睁着眼睛看她的徐大海,脑海一空,愣住了。 “大、大海?”孟氏红了眼睛,急匆匆扑上来。 “你醒了?你、你有没有哪里疼啊?” 见孟氏眼里的泪涌了出来,苏晚忙在一旁给她打预防针:“娘,你先别激动,爹刚想,什么事儿还都想不起来,您别吓着他。” 孟氏闻言忙松开徐大海,抬手去擦眼泪,自责地说道:“是我太急躁了。” “没事儿。”苏晚话落,见徐大海还是一脸茫然,轻声问:“爹,这是娘,您看,您还有印象吗?” 刚刚,趁着徐青云出去的空档,苏晚跟徐大海大致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以及自己和徐青云的身份,只可惜,徐大海脑海一片空白,全都没有印象。 徐大海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事儿。”苏晚说完,看向徐青云:“相公,倒一碗水过来,爹睡了这么久,该口渴了。” 徐青云一向奉苏晚的话为圣旨,闻言连忙去了,不多时便端着一碗水过来。 苏晚帮着将徐大海搀扶起,又让孟氏给她为了一碗水,这才拉着孟氏往一边儿去了。 “娘,爹的情况,并不严重,而且,短短几天就醒来,已经很好了。”孟氏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苏晚继续安抚:“爹伤到了头,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这很正常,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想起来了,娘现在,应该高兴才对。” 孟氏笑着点头:“娘高兴,娘高兴着呢。” 苏晚看着孟氏的眼泪断线似的掉下来,心下叹了口气,继续道:“爹现在醒了也好,如此一来,几位师兄就能放心去走镖了。” 孟氏应了声。 苏晚又道:“等下,娘见了几位师兄,好好同他们说,我呢,就去给小婶婶送个口信。” “成。”孟氏点头答应下来,想起什么来,又同苏晚叮嘱:“厨房里,有你师兄他们拿来的点心和烧鸡,你去的时候,偷偷拿给你小婶婶。” “哎,行。” 苏晚点头答应下来,从一堆东西里扒拉出来一只烧鸡一包点心,还有一包麦芽糖,这才往徐家老宅去了。 - 可走到一半儿时,苏晚就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当日,她揭发了徐老二和三婶李氏偷晴的事情,如今,虽没闹得全村知道,但也知道了老徐家的人,这么贸然过去,必然是不行的。 偏偏,徐家老四又住在老宅。 苏晚一时间进退两难,站在树荫下没动。 “二嫂,你在这儿干嘛呢??” 正想着,一个小孩跑过来,脆生生地喊了苏晚一嗓子。 苏晚低头,就看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正睁大眼睛仰着头看她,她一时间想不起来这小孩是谁,同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方才困惑地问:“你是……” 小孩儿闻言伤心地垂下了嘴角,“二嫂,是我啊?豆丁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之前还给了你豆包吃的啊!” “额……”苏晚讪讪,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不说她多大,就原身,也快十八岁了,还吃一个小孩的豆包,哎…… 但,因着小孩这一句,她想起来眼前人是谁了!心下顿时美的不行,果然,老天爷是眷顾她的,没钱了有人送银子,没法子,有人送法子。 这不,面前的小豆丁,就是个绝好的证明。 “对不起啊、”苏晚蹲下身来,摸了摸小豆丁的脸,道:“我前些天摔着脑袋了,一时间没想起来,不过我现在想起来了,对了,小豆丁,二嫂找你有事儿,你回家去把你娘叫出来好不好?” “好。”小豆丁答应的干脆利落。 苏晚笑了,又道:“那我就在这儿等着,小豆丁快去快回,还有,这是二嫂和小豆丁的秘密,小豆丁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 小豆丁闻言认真想了一会儿,问:“姐姐也不能说么?” 第32章 及时 枕 苏晚认真地道:“不能。” “好吧。”小豆丁答应下来,快步往徐家老宅去了。 苏晚得了一大助力,也不再往前走,就坐在树下纳凉。 果然,没多久,小豆丁就跑了回来。 “二嫂,我娘来了。”苏晚忙站起身,就看见四婶刘氏急匆匆而来,忙快步迎了上去。 “四婶……” “可是大哥大嫂出什么事情了?”苏晚刚扶住刘氏,就被她反手抓住了胳膊,力道极大,抓得苏晚生疼。 “没、没出什么事儿。四婶。”苏晚被她的反应吓到,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打量。 “没事儿就好。”刘氏松了口气,身上的力道像是跟着这口气离开了似的,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四婶小心。”见刘氏脚步踉跄,苏晚忙加大力道抓住她。 刘氏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看着刘氏苍白的脸,苏晚心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想着自己跟刘氏还算不上熟,便没问。 “四婶先坐会儿。”苏晚扶着刘氏到一石头前坐下。 小豆丁也跟着跑过来,抬手给刘氏擦汗。 苏晚心下愧疚,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刘氏气喘匀了,方才道:“对不起啊,四婶,都怪我没把话说清楚,害你担心了。” “没事儿。”刘氏冲着她笑了笑,虽脸色还不大好,但已经有了些血色,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了。 苏晚看着她,将背着的小布袋拿下来,递到了刘氏怀里:“今个儿几位师兄过来了,拿了些吃的,娘叫我拿一些给您,说是个两个弟弟妹妹吃。” “不用,我们有吃的。”刘氏说着,就把东西往回递。 “您就收下吧,四婶。”苏晚摁住她的手,笑着道:“其实我来,主要是为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刘氏愣住,茫然地看着她:“什么好消息?” 苏晚笑着道:“爹今天醒了,就刚刚醒来的,虽然还不认得人,但瞧着,没啥大的问题了,娘怕你和四叔担心,就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哎,这个好,这个好。”刘氏激动的红了眼,双手合十道:“上苍保佑,大哥好人有好报。” 话落,又激动地道:“看来,上次去庙里拜对了,回头我再去一趟。” “谢谢四婶。”苏晚没拦着。 刘氏看着明显开心了不少,又将徐大海的情况仔细问了问,这才放下心来。 但末了,还是想把东西还给苏晚。 苏晚自然说什么也不要,“四婶,您这是逼着我去老宅给您送呢,您也知道,自打上回,我就把他们全给得罪了,我要是去了,估计又要鸡飞狗跳了。” “你这孩子……”刘氏蹙着眉头叹气。 苏晚笑着道:“您也没比我大多少呢,四婶。” “你……”刘氏脸一红,抬手在苏晚身上拍了一下,“敢打趣婶婶了,婶婶可是长辈。” “对对对,长辈。”苏晚笑着附和,“四婶可是最年轻的婶婶了,您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等以后我和青云还指着四婶能来帮我们带孩子呢!” 刘氏闻言笑了,“那你抓紧了,这样我能一起带,反正豆丁年纪还不大呢!” “哎,争取呢!”苏晚不是古人,骨子里开放,自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不知羞。”刘氏笑着嗔了一句,又同苏晚说了些话,临分别之前,刘氏同苏晚道:“马上就是雨季了,你们住在那儿怕是不行,如今大哥还没好,怕是经不得风寒,你四叔想着让你们搬回来,但我瞧着,你怕是不乐意。” 苏晚点头:“四婶还真了解我,真让我回去,我还真不乐意。” 刘氏叹了口气,“但你们住在那儿,也不是办法,我想着,咱们村村南有个空房子,实在不行,让你四叔私下去跟村长商量商量,把那里买下来,你看如何?” 苏晚心下一动,她这是什么运气?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刘氏继续道:“如今咱们手头的钱,加起来怕是不够,但,村长是个好人,同他好好商量,估计能让咱们慢慢付。” 苏晚闻言心下是真的感动了。 “谢谢四婶,我回去就跟娘说。” “哎……”刘氏松了口气,“我先前还怕说了你们不高兴,又怕你们为难……” “我这两天还想呢,马上就是雨季了,爹又昏迷着,这要是哪天忽然下了大雨,我们一家人,可如何是好?不成想,我正发愁,四婶就帮我们想好了。”苏晚抓着刘氏的手,笑容真诚,眉眼里全是感激。 “哎,你乐意,便是最好的。”刘氏笑起来,又怕耽搁太多时间老宅那里起疑心,便道:“老宅那里还等着我做饭,我就先回去,回头你跟大嫂商量好了,就让豆丁去老宅喊我。” “哎,行,谢谢四婶。” 苏晚站起身,目送着刘氏带着小豆丁走远,这才长吐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 到家的时候,苏晚一眼就看见了拴在门口的牛车。 看来是大师兄和三师兄已经回来。 这么想着,苏晚加快脚步进了家门,就看见红着眼的四个师兄,以及正抹着眼泪正宽慰他们的孟氏。 “娇娇回来了啊。” 第一个瞧见苏晚的,是二师兄安怀,他快速抹了眼角的泪,笑呵呵地招呼苏晚。 其他几位师兄闻言也忙擦了眼泪。 孟氏一边擦眼泪一边笑呵呵道:“哎哟,娇娇回来了,你们先歇着,我跟娇娇去做饭,对了,上次娇娇卤的肉,可香了,今天让娇娇卤出来一些,你们带着路上吃。” 苏晚闻言也跟着笑道:“对,我卤的肉可香了,刚好锅里还有上次卤肉的汤汁,回头我就着这个汤汁在卤一些素菜出来,到时候我多放一些盐,争取让你们能带在路上,吃个几天。” 因着徐大海醒来是个喜事,师兄弟几人没再拒绝,纷纷笑着说好。 李大勇大手一挥道:“都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知道娇娇会卤肉呢,我们哥几个可得好好尝尝!” “那必须的!”苏晚说着撸起袖子,“别的我不擅长,卤肉、烤肉,那可是擅长的很,师兄们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露一手!” 见状,几个师兄觉得可爱,齐齐笑出了声…… 第33章 相公你会飞吗 申时,日光和暖,苏晚和孟氏出门送杨金宝等人,一直送到了村口才作罢。 回家后,苏晚看了一眼厨房里已经晾凉的卤肉和卤菜,慢半拍地想起刘氏的话,忙起身找坐在院子里绣花的孟氏说了。 “你四叔四婶,考虑的周全。”孟氏神色温柔。 苏晚沉思了片刻,小声道:“娘,四婶为什么对咱们这么好啊?给青云吃的,又给我银子,现在,还想着帮咱们找地方住,这是为啥啊?” 刘氏闻言笑了:“娇娇怎么这么问?” 苏晚撇撇嘴,“就是觉得奇怪,你看,二叔他们,恨不能咱们都死了才好,爷爷也是。”顿了顿,低下头小声道:“我就是有点儿想不明白,明明,我被浸猪笼的时候,四婶也在场……” 孟氏闻言叹了口气,这些事情,苏晚从不瞒着她,全都跟她说过,所以,她明白苏晚的纠结点在哪里。 “娇娇啊^……” “怎么了?娘?”苏晚抬眸看她。 孟氏看着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可娇娇,你记住,人与人之间,不能奢望太多的,奢望太多,失望也就越多。况且,人家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既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也不是你的子女,咱们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呢?” 苏晚闻言一怔,愣住了。 孟氏继续道:“与人相处,差不多就行了。毕竟,咱们也不是全心全意为别人,你说是不是?” 苏晚呆呆地点头。 孟氏拍了拍她的手,轻轻笑了:“娇娇,别怪你四婶婶,那天的事情,怪不得她,她努力过了,可她,哪里拧得过老爷子他们?” “况且,她要保的,是青云。” “啊……”苏晚没想到孟氏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一时间瞠目结舌。 孟氏继续道:“娇娇,人都是自私的,即便有为他人付出的部分,那也只是一部分。你四叔四婶,对咱们好,是因为你爹,但,所以,在对咱们好的范围内,你爹才是重点,除了你爹,就是青云和你大哥,但如今,你大哥战死了,只剩下青云了。” “所以,遇到事情,在他们能力范围内,他们肯定要先保青云的。”孟氏神情温柔又怜悯,看着苏晚的眼睛问:“娘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苏晚愣怔的点头,前世她活了一辈子,听过的教训是很多,但都是部队里的,很少有人会这般,把俗世里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她。 也很少有人,会同她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孟氏轻轻笑了,柔声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毕竟,咱们也没为他们付出什么。相反,咱们承受了人家的好,应该感激才是。” 苏晚又是点头,好一会儿才头脑发蒙地问:“那他们……为什么对爹好啊?” 孟氏闻言摸了摸苏晚的脸,笑了。 “小时候家里穷,没东西吃,你爷爷又不争气,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你爹在照顾几个弟弟妹妹。” 听了这话,苏晚脸上才有了表情:“爹照顾他们,二叔他们还想着害我们,真是白眼狼。” 孟氏闻言也不恼,笑着道:“人跟人不一样,不过,你爹也偏心,那时候,你四叔年纪最小,你爹便偷偷把掏的鸟蛋啊,扒的地瓜土豆啊。全给你小叔叔吃了,其他两个,连带着你爷爷,都吃不着呢!” “难怪……”苏晚点头,但还是对那天四叔站在岸边的见死不救有些不高兴。 孟氏见她神色郁闷,笑着道:“那天,你四叔不帮着他们对付你和青云,已经是帮忙了。” 苏晚努了努嘴,又问:“既是对四叔的好,那四婶为何对咱们如此上心?” 她没同四叔打过什么交道,但总觉得,如果只是因为四叔,那四婶不至于如此热心肠。 孟氏笑着道:“你知道,你四婶是怎么嫁过来的吗?” 苏晚被问住,愣怔地摇了摇头。 孟氏笑着道:“你四婶之所以比你四叔上心,那是因为,你爹对你四婶,有救命之恩。” “啊……”苏晚再次愣住,但转瞬之间就明白过来。 难怪今天四婶的反应这么大! “还是早些年的时候了,你爹他们走镖,刚好碰上了你四婶他们,说起来,当时你四叔也跟着走镖呢!” 苏晚点头,好奇地问:“那四叔现在怎么不走镖了。” 孟氏笑着道:“两个孩子还小着呢!” 苏晚会意,没有再问。 孟氏继续道:“那时候,你四婶他们一家人,是过来投奔亲戚的,不成想,遇到了山匪,山匪抢东西不说,还要抢你四婶,你爹他们刚好遇上,就救了你四婶他们。” 苏晚连连点头,救命之恩大过天啊! “你四婶那时候差点儿被山匪掳走,衣服头发都乱了,自觉没发活,就想着要寻死,被你四叔发现,救了下来,你四叔问清楚原因后,就跟她说,你别寻死,我不嫌弃你,我娶你。” “哇!”苏晚惊呼出声,“没看出来啊娘,四叔还有这么一面呢!” 孟氏笑道:“你四叔啊,面冷心热,虽然话少,但心地是好的,这些年来,对你四婶也好。对咱们也不错,咱们能顺利从老宅搬出来,还是你四叔帮忙的呢。” 苏晚回想着第一次去老宅的情景,点了点头,道:“爷爷似乎很喜欢四婶。” “这倒是真的。”孟氏点头,“你四婶读过书,人也聪明,村里的,大多都喜欢她。” 苏晚心下默默道:情商高这么高,能不招人喜欢么?! - 因着四婶的及时枕,苏晚改了主意。 如今他们日子过得不容易,贸然盖房子,太过惹眼,不如去买个旧房子来住。 这么想着,苏晚第二天便找刘氏打听了那处房子,而后带着徐青云去看了看。 房子是坐北朝南的砖瓦房,看着不算旧,想来是盖了没几年的房子。 只是,这房子许久没住人,园门前长了一米多高的杂草。 苏晚寻思着去看看里头,便问徐青云:“相公,你会飞吗?” 徐青云一脸茫然的摇头。 苏晚见状叹了口气,罢了。 她摆摆手了,撸起袖子,越过杂草往门口走去,抵着门扒着门缝往里瞧…… 第34章 孽缘也是缘 “娘子,你在看什么?”徐青云不明所以,好奇的问道。 “再看这院子里有什么。”苏晚眯着眼睛,又嘀咕道:“这门缝都长蜘蛛网了,也看不清啊!” 徐青云没吭声,凑过去看了看,果然是看不清。 “哎,算了。”苏晚叹了口气,撸起袖子往墙边走。 “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还能干嘛?当然是进去看看了啊。” 苏晚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便后退了几步,准备助跑一下,翻墙进去。 然而,她刚跑了没几步,便身子一轻,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落在了院子里。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是因为太瘦,助跑后,起飞了么? “娘子?” 直到徐青云的手在面前晃了又晃,苏晚才回了神。 “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话落,不等苏要对答话便道:“都怪我,我应该跟娘子说一声的,娘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道什么歉啊?”苏晚伸手去捏他的脸:“你会飞,你早说啊!还让我废这么大劲儿!” “飞?”徐青云困惑地蹙眉,“我不会飞啊!” 苏晚:“……” “你不会飞,那刚刚咱们是怎么进来的?” 徐青云看了一眼两米多高的墙头,无辜又茫然道:“这不是跳一下就进来了么?” 苏晚嘴角狠狠一抽:“……跳一下?” 徐青云点头:“对啊!跳一下。” 苏晚:“……”她可能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了解。 见苏晚不吭声,徐青云以为她是生气了,也不敢再吭声。只紧张地看着她。 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后,苏晚指着房顶道:“你看,那个能跳上去吗?” 徐青云点头:“可以的。” “很好。”苏晚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带着我跳过去。” “哦,好。”徐青云点头,伸手揽过苏晚纤细的腰肢,足尖轻点,下一瞬,便朝着屋顶飞去。 微风擦着脸颊而过时,苏晚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原来,武侠不是骗人!轻功是真的存在的啊!啊啊啊啊啊!她也想学啊! “干得漂亮!相公,不过,你可以教教我吗?” 在房顶站稳之后,苏晚扯着徐青云的衣裳,两眼放光地问道。 “啊?教什么?”徐青云困惑的抓头。 “就这个……”苏晚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就是如何跳来跳去的这个。” “哦、”徐青云点头,“就,想跳就跳一下就可以了。” 苏晚:“?” 徐青云:“?”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后,苏晚深吸一口气,心想着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参差。她心下释怀了几分,平复了一下心情道:“那要是跳不起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诀窍?” “不知道。”徐青云摇头。 苏晚:“……”所以,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见徐青云神情茫然,苏晚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行了,下去吧。没事了。” “哦。” 落入地面后,苏晚刚要抬脚,徐青云就眼疾手快地将院子里杂草都踩倒。 苏晚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这座院子不错,呈“口”字形,有点儿像是一进院落的四合院,只是,跟四合院有所不同。 传统的四合院,其格局是为一个院子四面建筑有房屋,从四面将庭院合围在中间。 但这个院子只有正房,东西厢房,并没有倒座房,所以,不能算是四合院。 苏晚看了看,觉得院子还挺大,他们一家四口住,算是绰绰有余了,当然,这不能跟徐家老宅的院子相比。 因为,老宅比这里大太多了! 苏晚仔细看过房屋后,相当满意,回去后,便跟孟氏商量着把房子买下来。 “不过,娘,那房子那么好,怎么没人买啊?” 见苏晚一脸不解,孟氏笑了:“你这孩子,村里人,谁家没个房子啊,即便是没有,也有盖房子的地。哪儿会去买别人家房子?” “再说了,旧房也不便宜。” “有道理。”苏晚点头。 孟氏继续道:“一般人家,宁愿多花一些银子,也想盖个新房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儿子成亲有面子。不过,咱们不一样,咱们现在着急住,买个旧房子也没啥,当然,这得你愿意才行。”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苏晚笑着抱住孟氏的胳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盖新房子怎么也得等上两个月,但是,买这个旧房的话,咱们继续过去好好收拾收拾,再添些家具就成。” “哎,对。是这个理。”孟氏笑的欢喜。 苏晚道:“那娘,依你看,咱们是自己去找村长啊,还是托四叔去?” “咱们自己去就成。”孟氏长舒了口气,道:“明天你去趟镇子,买点儿酒肉回来,毕竟咱们是求人办事,总不好空手去。” “哎,我知道了,娘!” 苏晚点头,瞧见正低着头认真挑豆子的徐青云,笑着道:“娘,我带着青云一起去吧?” “哎,行。”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苏晚就带着徐青云出了门,等牛车抵达镇子时,也不过辰时。 苏晚带着徐青云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包子喝了粥,便往集市去了,等买了东西出来,也不过辰时末。 茶楼二楼。 玄衣男子正靠在床边出神,忽地,他皱起眉头。 “南翊珩,你看那是谁?” 南翊珩正喝茶,闻言道:“什么谁?” 玄衣男子白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过来瞧瞧就知道了。” 南翊珩摇了摇头,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等顺着玄衣男子的视线望过去时,当即勾起了唇角。 “看来,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缘分啊,缘分。”他摇着折扇,啧啧感叹。 玄衣男子瞥了他一眼,道:“我看你们是冤家路窄,千古孽缘!” 南翊珩挑眉一笑:“孽缘也是缘。” 玄衣男子:“……” 南翊珩潇洒的一甩衣袖,转身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玄衣男子皱眉看他。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珍惜这段缘。”南翊珩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吃糖吗?” 路过卖麦芽糖的摊位,苏晚停下来,笑问徐青云。 “嗯嗯!”徐青云开心地点头,表情呆萌又可爱,就好像是一个刚化成人形的大狗狗,别提多奶多可爱了。 苏晚开心了,高兴了,大手一挥,买了三包麦芽糖。 “娘子也吃。”徐青云打开一包麦芽糖,拿出一块儿送到苏晚嘴边。 苏晚张嘴吃下,就见徐青云又拿起一块儿,塞到了自己嘴边,那瞬间开心的模样,就像是吃到骨头的大狗狗。 好可爱啊!而且,长得也好看! 有什么好吃的,总会让自己先吃! 啊啊啊啊……真是赚到了赚到了! 苏晚开心地眯起眼,然而下一瞬,她的喜悦就伴随着脚步,一同僵住了…… 第35章 黑心黑肺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晚抱着怀里的东西,心如死灰地坐在摇晃的马车里。 “夫人怎的这般不高兴?难不成是对我兄弟二人不满?” 苏晚抬眸看向南翊珩,“公子说笑了,两位主动送我和相公回家,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呢?” “夫人高兴就好。”南翊珩收起折扇,往前凑了凑,刚要说话,就觉得后脖颈发凉,寻目望去,就看见徐青云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 那模样,像极了蓄势待发的头狼。 南翊珩下意识地同苏晚拉开了距离,笑看着徐青云道:“徐兄莫要这般紧张,我只是想同你夫人说几句话罢了。” “不好。”徐青云老大不高兴的开口。 “什么?”南翊珩愣住,神情在空气中缓缓打出一个大大问号。 “没事儿,”苏晚扯了扯徐青云的衣裳,握住他的手悄悄安抚。 早在镇子上,她迎面看到两人时,便觉得来者不善,而后被迫上了贼船,自是不敢太过张扬。 她虽然在部队长大,几经磨炼,却并不敢轻敌。 况且,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一个外来者,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公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多谢。”南翊珩笑着拱手,却是用眼角余光偷偷扫了徐青云一眼,见他收敛了气焰,乖巧地坐着,不由多看了两眼。 但很快就察觉自己被人瞪了,回过头来,就见苏晚皱眉看着自己。 南翊珩:“……”完了,又被误会了。 他拿手抵在鼻尖,轻声咳了下,道:“夫人,我对你相公,没有什么想法,刚刚,只是无意间看了一眼罢了。” 苏晚目光凉如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我知道。” 南翊珩讶异:“那你……” 苏晚打断他:“公子刚刚究竟想说什么?” 见苏晚刻意绕开这个话题,南翊珩也不好多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后,说道:“倒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我们去山上游玩,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话落,顿了顿,补充道:“毕竟,山林危险,我兄弟二人,又人生地不熟的。” “哦,山林的确危险。”苏晚看着南翊珩,轻笑一声道:“二位公子既知危险,合该早日返程得好。” 南翊珩:“……”他这是又把人给得罪了? 玄衣男子翻了个白眼:“我就说,她黑心黑肺。” 苏晚凉凉地看了玄衣男子一眼,玄衣男子顿时炸毛:“你看我干什么?难道老子说错了?” 苏晚闻言皱起眉头,二十一世纪的男生喜欢给人当爸爸,这小少爷喜欢当人老子,怎么?难不成给人当老子,当爸爸,还是中华民族的传统? “你……” 玄衣男子还想再说,苏晚便翘起二郎腿,扬起下巴,堪堪打断了他:“你都知道我黑心黑肺了,还来找我?不怕我把你们往火坑里推?” 玄衣男子闻言一愣。 南翊珩忙往回找补,“夫人息怒,我这弟弟,就是不会说话,本心不坏的。” “哦。”苏晚拉长了尾音,笑了,“那还真不巧,我这个人,坏得很。” 玄衣男子闻言犹如吃了苍蝇一般,瞪大眼睛看了苏晚好一会儿。 坐在一旁的徐青云忍了半天,此时有些忍不下去。 需要怕他出手伤了两人,一直密切关注着他,是以,他刚一有所动作,就被苏晚抓住了手。 徐青云一怔,转过头,神情茫然地看着苏晚。 苏晚笑着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 徐青云被安抚了,像只大狗狗似的,乖顺地坐好。 苏晚松了口气,随即就听见玄衣男子的话:“哪儿有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 他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很是郁闷。苏晚抬眸,就看见他一脸不自在的捏鼻子。 一旁的南翊珩要笑不笑的。 “夫人是好人。” 苏晚翻了个白眼。 南翊珩笑出了声:“夫人人美心善。” 苏晚呵呵,“我谢谢你啊!” 南翊珩展开折扇挡住了脸:“夫人客气了。” 苏晚:“……”我客气你大爷啊! - 马车抵达村口时,苏晚放下帘子,道:“多谢两位捎带了我们一程。” 南翊珩轻笑:“左右我们要上山,不如,顺道将两位送到家好了。” 苏晚:“……”大可不必! - 虽说坐在马车上很省事儿,但苏晚实在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是以,无论南翊珩怎么说,苏晚都坚持在村口下了车。 “娘子……” 抱着一坛子酒往回走的时候,徐青云郁闷且幽怨地喊了苏晚一声。 “怎么了?相公?”苏晚不解地问他。 徐青云看上去有些委屈,“娘子,我不喜欢他们。” 苏晚:“?” “我知道啊!怎么了?” 徐青云耷拉着脑袋,“娘子刚刚在车上,为何拦着我?” 苏晚闻言哭笑不得,噗嗤笑出了声。 徐青云越发幽怨了,那模样,活像是淋了一场大雨的狗狗:“娘子……” “相公,你真是……哈哈哈,傻得可爱。”苏晚腾出一只手在徐青云肩膀上拍了拍。 徐青云:“……” “你是不是傻?”苏晚乐得不行,“我拦着你,那是为你好,你没看,那两个人都会武功吗?而且,车夫也是他们的人,咱们两个打他们三个,怎么可能打得过?” “哦。”徐青云耷拉着脑袋点了头,而后,没再吭声,只抱着东西往回走。 苏晚也没多想,回到家后,跟孟氏商量了一下,便拿着买来的麦芽糖和糕点,出门去了。 在村里的小树林里,找到正跟人玩闹的小豆丁后,苏晚将麦芽糖塞到小豆丁的嘴里,剩下的包好,全都塞到了小豆丁的怀里。 “豆丁,知道怎么做了吗?” 小豆丁认真地点头。 “行,那二嫂在老地方等你。” 苏晚说着,颇为郑重地拍了拍小豆丁的肩膀,那架势,像极了送壮士出征。 很快,苏晚就等来了步履匆匆的四婶。 将孟氏的意思同刘氏说了之后,苏晚道:“婶婶,我跟娘先去试试,要是不行,再来找你和四叔。” “也行。”刘氏点头,看向苏晚的目光温柔而慈爱。 “村长这个人挺好的,应该不会为难你们。对了,回头问问得多少银子,再来告诉我一声,我和你四叔,也好想想办法。” “知道了,谢谢四婶。”大抵是因为得知了刘氏嫁过来的始末,苏晚如今看她颇为顺眼,同她闲聊了几句,又将带来的吃的交给她,这才回家去了。 - 到家的时候,临近午时,孟氏在厨房做饭,徐大海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徐青云一手拿着木块,一手拿着刻刀坐在徐大海旁边的矮凳上,低着头,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做什么呢?相公?” 苏晚凑过去问了声。 徐青云身子一僵,立刻禁了声,下一瞬,便转过身,用后背对着苏晚。 苏晚:“?” 【作者有话说】 苏晚:出什么事情了?我不过是出去了一趟而已,怎么就从娇娇宝贝娘子,变成狗不理了? 徐青云:你说谁是狗? 苏晚:咳,这是比喻,比喻知道吧? 第36章 嫌弃 “青云?”苏晚又凑过去喊了一声。 徐青云没理她,赌气似的又转了转,依旧是用后背对着她。 “……” 苏晚嘴角抽了抽,难道,这就是小孩子闹脾气的方式? “青云……”苏晚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声好气地哄道:“怎么不高兴啊?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徐青云甚是委屈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娘子嫌弃我。” “啊?”苏晚一脸懵逼,哭笑不得道:“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徐青云却是不吭声了。 “哎,你倒是……” “娇娇,来给娘添把火。” 苏晚还想再问,就听见了孟氏的声音,忙应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她心想着,等忙完了再问,可谁曾想,这一忙,就给忘记了。 - 暮晚时分,孟氏让徐青云看家,自己和苏晚带着东西往村长家去了。 诚如刘氏所言,村长这人的确是不错,一进门就热情地迎接了他们,还询问了徐大海的病情。 得知已经没有大碍,跟着松了口气。 等孟氏将来意说明,村长点了点头,道:“那房子是老沈家的,老沈临走前,也的确是将房子托付给了我,但,这房子卖得并不便宜,而且,我也得写封信同他说一声。” “这是应该的。”孟氏跟着点头。 村长笑呵呵道:“大海和老沈都是好人,想来也不会为难你,左右,就是说一声的事情,你们要是着急,就先从我这儿拿了钥匙。” “不用,等老沈他们给了消息,我们再来。” “也行。”村长点头。 孟氏迟疑了一瞬,道:“我们家的情况,村长您也知道,这要是一下子把买房子的钱全拿出来,怕是不行,您看,我们到时候能不能先付一部分,等回头大海赚了银子,我们再补上。” “嗯,应该可以。”村长沉思了片刻,道:“我把这些都写在信上,一并告诉老沈。” “哎,成。”孟氏笑着道谢,又寒暄两句后,带着苏晚离开。 村长见他们要走,忙起身来,和妻子一并拿着东西往孟氏和苏晚手里塞,说什么也要让两人把东西拿走。 孟氏既然将东西带来,说什么也不会拿回去,是以,一番折腾后,总算是让对方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苏晚道:“娘,我听村长说,那房子是老沈家的,我瞧着,那房子盖得挺好的啊,看着也没几年,他们怎么就从村子里搬走了啊?” 孟氏闻言笑了,道:“老沈家,先前也穷着呢,后来,他们家儿子出去跟人打杂,后来,因为办事机灵,就跟着主人家跑商去了。” 苏晚缓缓点头:“所以,他们是因为赚了钱,从村子里搬走了?” “这还真不是。”孟氏笑着摇了摇头,见苏晚小孩子似的抱着她的胳膊,脸上的笑容又慈爱了几分:“是因为老沈家儿子,娶了州城里的姑娘,两人生了对儿双胞胎,那姑娘自己看不过来,老沈家夫妇便去城里帮着看孩子去了。” “哦,我说呢……”难怪才盖起来没几年的房子就这么闲置了,原来如此! “娘!等我赚了钱,咱们也去州城买房子,也让你跟爹去州城帮我们看孩子!” 听苏晚信誓旦旦地说完这话,孟氏乐得不行,笑的眼周细纹都多了好几条。 “你这孩子,你就是不在州城买房子,爹和娘,也给你看孩子,再说了,我觉得咱们村子挺好的,咱们就呆在村里,青山绿水的,民风也淳朴,不比外面强?” “娘说得对!”苏晚认同的点头,沉思了片刻,又道:“那等我赚了钱,咱们在村里盖个大房子。” 孟氏笑得合不拢嘴,却是道:“赚钱是男人的事情,你啊,不用想着赚钱,每天开开心心的就行。” “那怎么行?”苏晚蹙眉,“我又不比男人差,他们能做的,我也行!娘你等着,我一定让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住上大房子!” “好好好,娘等着。”孟氏被苏晚哄得开心,一路上都是笑呵呵地。 - 不同于孟氏,苏晚是真的在考虑如何赚钱。 首先,她一个军医,中西医都学过,靠医术赚钱,肯定是第一选择。但问题在于,这个时代里,很少有女医,也很少有医馆愿意聘请女医。 而她自己,也没钱开医馆。 如此,这条路就显得艰难了些。 可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呢?总不能真的去街头卖艺表演杂技吧? 苏晚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就连徐青云何时来到她身边的都不知道。 直到徐青云郁闷的声音响起,苏晚才回过神来。 “娘子……” “怎么了?”苏晚抬起头来看他,手中还拿着一根树枝。 徐青云看了看她用树枝在地上写出来的字,神情越发苦闷。 “娘子,你是不是嫌弃我?” 苏晚:“?” 徐青云神情难过地看她:“你是不是嫌弃我打不过他们?” “他……们?”苏晚懵了。 徐青云看上去更难过了。 “娘子,你……你别走好不好?我跟爹爹商量过了,等爹爹好起来,就教我功夫,我一定能打得过他们。” 苏晚嘴角抽了抽,总算听明白了徐青云话里的意思,感情……这小相公还在为马车上拦着他的事情郁闷呢! “不用。” 闻言,徐青云身子一僵,脸色“唰”地白了,“娘子,你、你你不要我了吗?” “想什么呢?”见他越想越歪,苏晚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徐青云委屈的红了眼:“那娘子你……”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嫌弃你打不过他们,我只是怕你受伤而已,再说了,咱们干嘛跟他们打啊!萍水相逢而已,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走了,咱们啊,没必要跟人家打架,也没必要得罪人家,明白吗?” 徐青云“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 苏晚伸手捧着男人的脸托了起来。 见男人眼尾泛红,看着委屈又难过的,心下又好气,又好笑。 “别生气了好不好?”她轻声哄道。 徐青云看着她,眼睛眨了眨,须臾摇头:“不好。” 苏晚:“……”好家伙,给她整不会了! “那怎么样才会不生气?” 徐青云拧着眉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思考了好一会儿后,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苏晚:“?” 【作者有话说】 ——《宠夫无度!》 徐青云:娘子嫌弃我,委屈,难过,蓝瘦,香菇。 苏晚:别瞎说,没有,不存在。 徐青云(可怜巴巴):娘子…… 苏晚:都依你! 第37章 求救 徐青云:“得娘子亲我一口才行。” 苏晚:“……” “噗……”短暂的错愕后,苏晚笑出了声,下一瞬捧着男人的脸亲了上去。 “亲亲亲,别说一口,十口都行!” 反正小相公长得好看,亲多少她都不吃亏! - 山上。 “你确定她说的是这片林子么?” 望着郁郁葱葱的林子,玄衣男子抱着手,拧着眉头问道。 “应该是。”南翊珩有一下没一下扇着扇子,四下扫了一眼,却是瞧不出什么古怪。 但,如果真要说哪里不对劲,那便是眼前的这片林子,长得过于茂盛了,而且,树木的枝干也过于高大了,遮天蔽日的,让人生出一丝不安来。 “不就是寻常的林子么?看不出什么怪异。”玄衣男子说完,想起苏晚的话,扭头去看南翊珩:“你说,她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南翊珩挑眉一笑:“你觉得呢?” 玄衣男子:“……” 见对方郁结的移开视线,南翊珩摇头而笑。 “咱们时间有限,不可能把这山上的每一处都查看了,既如此,不如挑出个重点。” 玄衣男子皱眉看他:“所以,你跟那黑心女人打听,就是为了找出山上最不能去的地方?” “正解!”南翊珩“唰”地合上折扇,笑的极为潇洒。 玄衣男子嘴角瞅了瞅,撇开视线道:“你就不怕她是骗你的?” 南翊珩勾唇笑了:“我问的是山上哪里危险,可不是哪里安全。” 玄衣男子:“……”莫名觉得有道理,是怎么回事儿? “行了,进去了。”南翊珩说着,收起折扇,优雅地从袖子里掏出面纱,将口鼻全都遮挡的严严实实,这才往里走。 玄衣男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抬脚跟上。 南翊珩斜了他一眼:“牧小狗,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等下,你要是在里面中了毒,出了事,我可不管你。” 玄衣男子闻言冷哼一声:“一个破林子而已,能出什么事儿!” 南翊珩摇头,犹如老年人一般长叹了口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牧小狗,记住了,对世间万物保持敬畏之心,也是这世界的一大法则。” 玄衣男子这些年,听他说什么“法则”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闻言冷哼一声,理都没理他,便大步流星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 院门骤然被敲响时,苏晚从梦中惊醒。 借着月光,她从床上起身,披了件衣裳借着窗户往外看,院子里没有人,只院门被人敲得震颤。 “娘子……” 徐青云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走到苏晚身边抓住了她的手。 “我们出去看看。” 有徐青云在,苏晚安心了几分,轻轻打开了房门,可刚走出来,就看见披着衣裳从堂屋出来的孟氏。 “娘,你怎么出来了?” 苏晚松开徐青云的手,快步走过去扶着孟氏。 “我听见有人敲门,不放心,想着出来看看。”孟氏皱着眉头,不安地看着院门。 “没事儿,娘,你先进去,我和青云去看看。”苏晚温声安抚。 “你们俩……”孟氏看了两人一眼,有些迟疑。“你们能行吗?” “行着呢!”苏晚笑起来,“娘,你信我们,我们能办妥呢,你先进去,把门关上,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再喊你。” “这……行吧。”孟氏犹豫了一瞬,点头答应下来。 她不放心苏晚一个小丫头,但想着徐青云也跟着,便安心了一些。 毕竟,以徐青云的功夫,一般人不是她的对手。 孟氏回了屋子,按照苏晚的交代关上了房门。 苏晚则带着徐青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院门口。 敲门声依旧继续,却没人说话。 苏晚站在门后听了一会儿,沉声问道:“睡在外头?” “是我!夫人,是我!南翊珩!”外面人忽然开了口,声音急促又激动。 不等苏晚答话,便继续道:“夫人,我兄弟不行了,夫人,求你救救他!求你了!” 南翊珩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听上去不像是在说谎,苏晚想到他们白天同自己打听的事情,皱了皱眉,打开了院门。 院门外,南翊珩背着昏迷不醒的玄衣男子,满身狼狈地站在那儿,看到苏晚的一瞬,激动的像是快哭了。 “夫人,您可算是开门了,您要是再不开门,我就……”他嘴角扯出苍白的笑,神色里带着难以言述的感激,然而,话没说完,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扑通”一声,苏晚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没被倒下的两人砸到脚。 “娘子……”徐青云过来抓住她的手,小声地问:“他们该不会是死了吧?” “别瞎说。”苏晚看了徐青云一眼,走上前,伸手在两人鼻息间探了探,见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 孟氏不知何时披着衣裳走了出来,看到躺在院门口的两人,身子一僵。 “他们……是谁啊?” “先前赖在咱们家讨水喝的两人。”苏晚简明扼要的介绍完,对徐青云道:“相公,先帮忙把他们抬进去。” 孟氏嘴角动了动,站在原地没动。 苏晚道:“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好歹,他们今天还把我和相公捎带了回来,如今,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应该的。”孟氏点头,让开身子退到一边,道:“你看需要什么?对了,要不我把你爹叫起来吧,你们俩,怕是弄不动。” “没事儿,我和青云弄得动,娘,你先回去睡,要是咱们一家人都在这儿,叫人看见了,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孟氏听懂了苏晚的意思,没在多说,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家里床不够,苏晚便找了草席,铺在了屋子里,又找了旧棉被铺上,这才和徐青云一起,把两人抬进去。 叮嘱徐青云关上院门后,苏晚接了一盆水进去,让徐青云帮忙给两人擦了擦脸和手,自己则在一旁帮他们检查。 两个人身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衣服上也只是沾了尘土和杂草,至于那些细微的小伤口,应该是被树枝划出来的。 苏晚拧着眉头给两人号脉,又拿出银针照着玄衣男子指甲扎去,眼看着银针变黑,苏晚神色一凝,一颗心,紧跟着沉了下去…… 第38章 毒气 南翊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他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视野一片模糊,他拧着眉头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这才看清楚头顶的稻草。 他盯着茅草屋的房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却是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然而,不等他环顾完四周,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醒了?” 南翊珩寻声望去,就看见坐在桌边,正用心捣药的苏晚。 他神色恍惚,怔怔地看着苏晚,没能搞清楚状况。 苏晚往捣药罐里放了一把中药材,忙里偷闲看了南翊珩一眼,低下头盯着捣药罐不冷不热地道:“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不过,三天就醒了过来,说明我的药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话落,停下捣药的动作抬眸看他:“对了,解药是我费心配出来的,药材也是我花钱买的,药材+治疗费+住宿费+急诊费用,唔,一共五两银子,回头记得付给我。” 苏晚说完,低下头继续捣药。 南翊珩慢半拍地回想起事情的始末,揉着额头坐起身来,见自己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床旧棉被,止不住地皱眉。 苏晚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南公子,你看看我们家的茅草屋,就应该知道,我们家穷得很,是没有多余的床给你们睡得。” 苏晚说着,抬眸看了两人一眼:“再说了,两位如此高大,我们家仅有的床也睡不下你们。” 南翊珩看了一眼身侧昏迷不醒的玄衣男子,见他原本脏污的脸已经洗干净,伤口也涂了药膏,虽然枕着的枕头有些旧,却也是干干净净。 而且,他们也不是直接睡在了地上,苏晚还给他们铺了草垫和棉被。 “多谢。”他温声开口,眉眼温柔。 只是,他此时背对着苏晚,苏晚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不用谢,记得付钱就好。”苏·财迷·晚面无表情地说道。 “一定!” 南翊珩点头应下,忽地,轻笑出声。 苏晚疑惑地抬眸看他,就见南翊珩背对着她道:“夫人,您真的是个好人。” 乍然被人夸,苏晚老脸一红,别开视线道:“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我就不收钱了,别忘了付钱给我!” “嗯。” 南翊珩伸手摸了摸玄衣男子的额头,轻声问:“他怎么还没醒?” “他比你吸入的毒气要多,估计,还要再睡个两天。” 闻言,南翊珩松了口气,紧接着转头看向苏晚,“你会解毒?” 苏晚切了声,“你这不是废话么?我要是不会解毒,你现在说不定就去见阎王了,哪儿还能坐在这儿跟我废话?” 南翊珩若有所思,环顾四周后,神色复杂道:“我这几日,该不会是跟你们睡在一个屋子里吧?” “不然呢?”苏晚挑眉,看傻子似的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当我们是富贵人家啊!有那么多屋子可以住!” 见苏晚冲着自己翻白眼,南翊珩哭笑不得,略沉思片刻道:“不如我送夫人一处院子吧,就当是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 苏晚捣药的动作顿了一下,神色定定地看着他。 “莫非,是有什么不妥?”南翊珩忐忑开口。 “不用了。”苏晚收回视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南翊珩嘴角狠狠一抽,认真回想了一下上次买了那么几只小猎物花的十二两银子,以及此次解毒加住宿的五两银子,不禁,陷入了思考。 苏晚似是洞穿了他的内心,平静道:“猎物之所以贵,是因为,那是我跟我相公辛辛苦苦在山上打回来的,浪费了大半天,又上山下山的,实在是太累了。” 南翊珩嘴角一抽:“夫人这意思,是说给我们解毒,没那么麻烦?” “嗯。”苏晚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模样看着南翊珩。 南翊珩:“……”虽然收费不高,但心下莫名不爽是怎么回事儿?总觉得自己这命比那些野鸡野兔子还不值钱…… 对于南翊珩要送房子这事儿,苏晚有那么一瞬间是心动的。但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她是需要钱,但,不是什么钱都要的。 语噎半晌,南翊珩轻咳一声,道:“敢问,夫人是怎么知道我兄弟二人是中毒,而不是别的?” 苏晚抬眸看他,目光略显同情:“南公子,银针可以试毒,你知道吧?” 南翊珩:“……” 尴尬的对视了一瞬后,南翊珩移开视线:“夫人又是从何得知是毒气,而不是别的?” 苏晚收回视线,屋内又响起捣药的声音。 “我是个医者,不是个傻子,你们两个虽然傻了点儿,但,也不像是会在山上乱吃东西的人,再者,我检查过你们的伤口,并非打斗造成的。” 南翊珩闻言点头。 苏晚看了他一眼,道:“南公子,我先前就提醒过你们。山林是危险的,但你们,似乎没放在心上。” “咳……”南翊珩尴尬,“夫人好心,在下记着的,只是……晚上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他话落,怕苏晚再度追问,忙抬起头来问她:“夫人之前知道这山上有毒气么?不过,好端端的,山上怎么会有毒气?” “不知道。”苏晚摇头,“我也刚嫁过来不久,别说是我。你就是去问村子里的百岁老人,他们也不知道。” “这……”南翊珩蹙起眉头。 苏晚叹了口气,“看来,是我先前说的不够明白。” “嗯?”南翊珩疑惑地看她。 苏晚停止捣药,神色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免得回头你死在山上,到时候,只会多一个冤魂。” 南翊珩闻言忍俊不禁:“夫人心善。” “呵呵……” 苏晚冷笑。“若我没记错,那天你们还说我黑心黑肺。” “咳……”南翊珩尴尬的移开视线:“我这兄弟脑子不好使,口出无状,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 “不必……”苏晚摆手,“无需给我戴高帽子,小女子受不起……” 南翊珩干笑。 苏晚继续道:“我可以告诉你,你们不知道的事情,但作为交换,你也得告诉我,你们都是去了什么地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南翊珩眸光闪了闪。 苏晚抱起手,“南公子要是觉得为难,那便算了。” 第39章 阵法鬼 “当然,南公子也不用多想,我问这个,纯属是想避开危险区。”顿了顿,苏晚抬手敲了敲脑壳,“想必南公子也看出来了,我相公他……这里不太好使,我只是担心他哪天误闯了那片林子,所以,想打听一下。” “误闯?”南翊珩愣住,错愕的抬眸看她:“你是说,你家相公进去过?” “嗯。”苏晚点头,眸光沉了沉。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跟南公子说我知道的情况。等南公子听完,再做定夺也不迟。” “多谢。”南翊珩点头答应下来。 苏晚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后,开口将孟氏告诉自己的事情,以及自己那天追着徐青云进去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南翊珩越听,脸色越凝重,眉头也拧的厉害。 “事情就是这样。”苏晚摊了摊手,“我那天跟你们说的就是实话,而且,我在跟相公上山时,一直都是避开那片林子的。” “属实诡异。”南翊珩神色凝重,握着折扇沉吟了片刻后,看向苏晚:“姑娘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不好说。”苏晚神情不置可否。 曾经,她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 但,前世的一些经历,以及她重生这件事,都没办法用科学解释。 南翊珩闻言默了一瞬,道:“那天,我们在林子里,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苏晚身子猛地一僵:“什么声音?也是小孩子的笑声吗?” “不是。”南翊珩摇头,“我和牧野听到的不一样……”南翊珩话落,见苏晚疑惑的蹙眉,方才想起来,他们未曾跟对方做过自我介绍,顿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我们同夫人,如今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委实不应该再有所隐瞒。”他说着,拱手道:“我是南翊珩,乃是……” “说名字就行了,别的大可不必。” 声音被打断时,南翊珩心下猛地松了口气,看向苏晚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敬佩。 “这位是我的兄弟,牧野。” “哦。”苏晚点头:“看着的确挺野的。” “噗……”南翊珩没忍住笑出了声,“夫人当真是风趣。” 苏晚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南翊珩见状,忙收敛了笑容,轻咳了一声,继续说正事儿。 “我们最初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我们是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听到的声音。” “你听到了什么?”苏晚点了点头,问道。 南翊珩皱眉:“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垂着眼帘,抿着唇道:“像是厉鬼勾魂一样的声音,阴森森的,有些恐怖。” “那他呢?”苏晚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牧野。 南翊珩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道:“他听到有人喊他,是熟悉的人,就非要过去。” 苏晚皱起眉头:“我跟我相公那天无意间闯进去的时候,也是遇到了不同的情况,最紧要的是,我相公昏迷了,但,可能当时我们是在那林子的边缘部分,所以,他醒来后,并没有什么异常。” 南翊珩点了点头:“我们那天,似乎是进了林子的深处。”他神色凝重,抿了抿唇道:“但,有一点很奇怪。” “哪里奇怪?”苏晚凝眸看他。 南翊珩对上她的视线,面色严肃:“我那天,一直以为,也一直觉得,我们进去后,走的是一条直线,但,后来发现,并不是。” 苏晚挑眉:“你怀疑你在原地兜圈子?” “有些像。”南翊珩拧了拧眉,须臾道:“夫人可知奇门遁甲八卦阵?” 苏晚点了点头:“略有耳闻,只是,没见过。” 在她出生的那个时代,奇门遁甲八卦阵,早就失传了。她即便是再有心,也见不着啊! 南翊珩点头,“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些,我觉得,那林子不像是闹鬼,很像是……” “被人设了阵法?”苏晚对上他的视线,无缝接话。 “对!”南翊珩点头,急切道:“我那天在林子里,昏迷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见牧野无论如何都喊不醒,就背着他一路往回跑,但……如今想来,我似乎并没有跑太久,就跑出了林子。” 苏晚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道:“你有没有想过,也有可能是,有人趁你们昏迷,把你们送到林子的边缘处,你们……很可能是进入过林子深处的?” 南翊珩闻言一怔,随即遍体生寒,脸色都跟着白了一白。 苏晚道:“你先别急着害怕,你仔细想一想,你昏迷之前,和你想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是不是一样的。” 南翊珩嘴角动了动,脸色越发白了。 苏晚道:“你说的那种迷阵,我也听说过,但,一直没进过。而且,我嫁过来这么久,也没听人说过这种事,所以,也不敢确定。” “但如果……”苏晚沉默了片刻,“如果山上真的有什么阵法,那就太可怕了。” 南翊珩低下头,敛着眉眼想了许久,道:“难道,山上有毒气,就是正常的?” 苏晚:“分情况。” “还请夫人赐教。” 南翊珩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神情里带着敬重。 “稍等。” 苏晚说了半天,觉得有些口渴,倒了一碗水喝了大半,方才继续:“山林本就危险,这种危险不仅仅是豺狼虎豹,更多是未知的生物,至于那些花花草草,也不容小觑,有些密林里,会有很多有毒的花草树木,还会有一些能释放有毒气体的动物,这些气体混合在一起,就成了毒气。” “但,并非所有山林都有这些,所以,没办法一概而论。” “不过,一般而言,如果只是毒蛇,又或者其他有毒的动物,被他们伤到的话,就在他们出没的周围找解药,一般都能找到。” 南翊珩认真的点头。 苏晚又道:“如果,只是自然形成的毒气,那只需要多加注意即可,可如果涉及到阵法,又或者说,那片林子里有别的什么人的话,那就另说了。” 这话说完,两人全都脊背一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半晌,苏晚轻咳了一声,道:“咱们也别想太多,说不定真的是闹鬼呢,你说是吧?” 南翊珩见她笑的牵强,也跟着笑了。 “但愿如此。” “嗯。”苏晚转过身继续捣药,“只是一片山林而已,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以后别再去了就是。” “如果有呢?”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人给我好评了,开心!谢谢大家! 南翊珩:夫人,求合作。 苏瑶:不,我拒绝。 南翊珩:我给钱的,夫人。 苏瑶:不,我想活着。毕竟,不是所有的钱,都有命花…… 南翊珩:…… 第40章 有命赚钱也得有命花钱才行 闻言,苏晚捣药的动作猛地一顿,转过身,就见南翊珩笑盈盈的看她,“如果我说我有要紧事,还非去不可,但我愿意付给夫人一大笔酬劳,不知夫人,可愿与我们一同去探险。” “呵呵……”苏晚冷嗤:“有命赚钱,也得有命花钱才行!” 南翊珩:“……” 苏晚没在理他,继续认真捣药。 南翊珩坐了半晌,仍旧不死心:“夫人要如何,才能帮我们?” 苏晚闻言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南翊珩语噎,须臾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夫人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要怎么做,夫人才肯帮我们。” 苏晚原本想说‘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想帮你。’但又怕说了打脸,便放下捣药锤,严肃的看着南翊珩:“南公子,咱们见过几面,也算是有缘分了。” “是。”南翊珩认同的点头。 苏晚继续:“萍水相逢也是缘。” 南翊珩再度点头。 苏晚:“你我有缘,所以,南公子听我一句劝,万事不要太较真,也不要死磕,大自然比你想的要危险的多,这世上,也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南翊珩怔住。 苏晚移开视线,拿起捣药锤继续捣药:“活着不好吗?这次,我能给你解毒,下一次,我未必行,即便我下次也能给你解毒,但你能确定,你能活着来到我面前?” 南翊珩看着她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拍了拍手站起身道:“南公子若是无聊,帮我捣药就行。” “那你呢?”见苏晚要走,南翊珩忙开口问了句。 “做饭。”苏晚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药材都在桌子上,全都捣碎了就行,还有,别想着做小动作,那是给你兄弟做的解药。” 说完这一句,不等南翊珩答话,苏晚便转身离开。 “娇娇啊,那两位公子醒了吗?” 厨房内,孟氏一边切菜一边问。 “醒了一个,另一个还没醒。”苏晚将柴火填到灶台里,看着暖黄色的火燃烧,蹙了蹙眉头,道:“娘,你说那片林子里,会不会有人?” 孟氏闻言一怔,停下切菜的动作,蹙眉沉思了会儿,道:“应该没有吧,这些年了,从没听说过那林子里有人啊。” “哦。” 孟氏看了苏晚一眼,见她若有所思,抿了抿唇,道:“娇娇啊,咱们就是普通小老百姓,哪怕是天塌下来,那都有旁人顶着呢,咱们啊,就好好过咱们的日子,至于旁的,都跟咱们无关。” “娘说的是。”苏晚笑起来,“我也这么想,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呢,咱们啊,就好好赚银子,过日子,买房子,做好这些,再养几个孩子,就行了。” 孟氏被她乐呵呵的模样感染,也跟着笑了。 “对,就是这样。” “是吧,哈哈……”苏晚仰头笑起来,看上去又活泼,又纯真。 孟氏心下松了口气,转过身继续切菜:“那两位公子……” “等另一个醒了,就让他们赶紧走人。”苏晚无缝接话。 孟氏眸中的担忧散开,说道:“对了,这都过了几日了,你爹他,怎么还不说话啊?” 苏晚闻言沉思了片刻,问道:“娘,爹以前是个多话的人吗?” 孟氏摇头。 “那就是了。”苏晚咧嘴笑了,“只要醒来,别的都不是大的问题,爹现在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并不代表他不会说话,他只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觉得哪哪儿都陌生,所以才不肯说话呢!” “换位思考,如果娘你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谁也不认识,什么都想不起来,你也不想讲话。” “哎,好像是这个理儿。”孟氏跟着笑了,心下的担忧散了大半。 苏晚又道:“娘也不用担心,这不有我在呢,等我回头再给爹看看,说不定再有两天就好了,到时候,估计还能跟咱们一起打扫新房子,搬家呢!” 孟氏闻言笑着应了,一颗心也跟着轻快起来。 - “吃饭了。” 苏晚将饭菜端到屋里,见南翊珩真的在认真捣药,嘴角忍不住上翘。 “呦,不错啊!”苏晚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原以为你这种大少爷不会捣药呢,没想到做的还挺好。” “夫人过奖了。”南翊珩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做之前不知道夫人的辛苦,如今,越发感激夫人了。” 苏晚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行了,吃你的饭吧。你啊,就是夸我一百句,我也不会跟你上山去的,省省吧。” 说完,苏晚转身往外走。 南翊珩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刚拿起筷子,就听见苏晚的声音:“农家都是粗茶淡饭,你可以不吃,但是千万别浪费,不然……”苏晚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你可能会被我弄死。” 南翊珩瞬间如芒在背,双手紧跟着一抖,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夫人放心,在下断不会浪费,莫说粗茶淡饭,就是剩菜剩饭,在下也吃的的。” “如此最好。”苏晚眯起眼睛,露出和善的笑容。 南翊珩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回应了一个笑。 苏晚这才施施然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徐青云已经回来,正将柴火放下。 苏晚见状,忙快步走过去,拿毛巾给徐青云擦汗,又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和树叶。 “嘿嘿,娘子……” 原本徐青云面无表情,满头大汗,配着那张俊美的脸,看上去又高冷,又迷人。 可等看见苏晚咧嘴一笑时,瞬间从高冷迷人大狼王,变成了可爱呆萌大狗狗。 “回来了啊,累不累?” “不累。”徐青云摇头,“看到娘子就不累。” 苏晚听了这话,只觉得比吃了蜜还甜,伸手揉了揉徐青云的脸,毫不吝啬的夸赞道:“相公真棒!” “行了,你们俩,别傻乐了,快洗洗准备吃饭吧。” 听见孟氏的声音,苏晚老脸一红,忙收了手,推着徐青云去洗脸。 见两人如此腻歪,孟氏摇头失笑,转身进了屋子。 “爹呢?” 苏晚洗完手和徐青云一起在桌边坐下,见孟氏蹙着眉自己从屋子里走出来,开口问了一句。 孟氏摇头叹了口气。 苏晚有些无奈:“爹还不肯出来吃饭啊……” “嗯。”孟氏应声,拿了碗筷道:“你们先吃,我给他弄些菜送进去。” “嗯,好。”苏晚点头,心下却无奈的很。徐大海醒了之后,几乎不说话,大多时候,都在屋子里闷着,偶尔会出来晒太阳。 更奇怪的是,徐大海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吃饭。 这可真是……什么毛病啊! 第41章 住狗窝 “娘子,爹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吃饭啊?” 孟氏进屋送饭后,徐青云凑到苏晚身边,很是委屈地问,但不等苏晚回答,他就孩子似的扯了扯苏晚的衣裳,难过地问:“娘子,你说爹,是不是嫌弃青云傻啊……” “不是。”苏晚伸手摸了摸徐青云的头,心说,还知道自己傻,看来傻得也不是很彻底。 “那是为什么啊?”徐青云一脸不解。 苏晚觉得以他现在的脑袋瓜,解释起来有些费劲,便道:“爹这是生病了,还没完全好,等爹好了,就会跟咱们一起吃饭了。” “真的吗?”徐青云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冀。 “真的。”苏晚认真地点头。 徐青云松了口气,又问:“那爹什么时候能好啊。” “快了。” 苏晚拿着筷子往徐青云碗里夹菜,“相公赶紧吃饭,吃完饭,咱们好去给爹看病。” “哦,好。”一听这话,徐青云顿时有了精神,忙端起碗精神饱满的干饭。 - 因着南翊珩已经醒来,睡觉便成了个大问题。 晚饭后,等苏晚安慰了孟氏,回到屋子时,就看见徐青云,活像是一只准备战斗的大狗狗似的坐在床上,紧盯着坐在地上的南翊珩。 徐青云:“!!!” 南翊珩:“……” 眼看着南翊珩战略性后仰,苏晚有些哭笑不得。 “敢问两位,你们这是……干嘛呢?” 听见苏晚的声音,南翊珩如临大赦。 “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此时此刻的南翊珩,活像是在老鹰的注视下,见到了鸡妈妈的小鸡仔。 “娘子……”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床上时刻备战的大狗狗……哦不,徐青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下来,一把抱住苏晚,给掠了回去。 等苏晚回过神,人已经坐在了床上。 她粗略估计了一下徐青云刚刚的用时,大概,也就那么0.01秒? 南翊珩此时此刻的表情,大抵可以用四个字形容:叹为观止! 至于徐青云,还是那副护食儿的狗崽子模样。 “这是我娘子!你不许看!” 不等苏晚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尴尬地气氛,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眼睛。 刹那间,苏晚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还不等她发作,就在黑暗中听到了一声压抑到极致,又实在忍不住地笑:“噗……” 苏晚瞬间黑了脸。 “笑什么?坏人!”徐青云冷了脸,皱眉看着南翊珩。 忽然感觉有点儿冷是怎么回事儿?苏晚蹙眉,伸手扯开徐青云的手,就见南翊珩神色复杂地看着徐青云,但,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南翊珩扭头,哭笑不得地看向她:“夫人,我真的……冤枉啊、” 苏晚:“……”你看我信你吗? 南翊珩挣扎:“夫人,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您要相信我。” “娘子……”徐青云抱着苏晚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可怜又委屈的开口。 饶是知道此事是徐青云引起的,苏晚这个偏心眼也不想责怪他,是以,轻咳一声,道:“那什么,我们家还有个杂物间,收拾一下,应该勉强可以住。” 南翊珩嘴角瞅了下:“……”勉强? 苏晚避开他的视线,暗暗吐槽:能有的住就不错了,至少没让你在院子里打地铺啊…… - 两盏茶的功夫后,苏晚长吐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埃,道:“已经打扫过了,相当干净了。” 南翊珩站在屋子里,环顾四周,竟是无言以对。 苏晚解下身上的围裙,笑道:“南公子,好歹是单间呢,不错了。” 闻言,南翊珩看了看从苏晚屋子里挪出来的草垫被褥,以及仍旧昏迷不醒的牧野,暗暗思考,牧野若此时醒过来,大拆这茅草屋,需要几瞬息。 “娘子……”徐青云用他那澄澈明亮的大眼睛狠狠瞪了南翊珩一眼,而后,委屈巴巴地拉着苏晚的手:“娘子,咱们回去吧,天都黑了……” 南翊珩:“……”这天,早就黑了好吗?! “好,马上。”苏晚声音温柔,面带笑容地安抚完徐青云,转而对南翊珩道:“时间不早了,南公子早些睡,还有,没什么事儿的话,南公子白天的时候,最好不要出来,免得被邻居瞧见,到时候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富贵亲戚。” 南翊珩:“……” “那行,我们走了。”苏晚说完,拉着徐青云的手就往外走。 南翊珩:“……”就特么无语。 然而,更无语的是,就在两人走出去的时候,徐青云还回过头来耀武扬威的冲他做了个鬼脸。 南翊珩:“!!!” 半晌,他轻轻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地想:他这是,被傻子戏弄了吗? - 牧野是在第二天的晚上醒来的,彼时,已经是二更天。 他迷迷糊糊中,听见身边的人在说话,挣扎着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南翊珩坐在自己身边,身着黑衣的暗卫单膝跪在一旁。 “……只将消息送去即可。” 牧野迷糊中只听清楚这么一句,而后就见暗卫应了一声,而后起身离开。 “嘶……” 听见倒抽冷气的声音,南翊珩转过身来,就看见挣扎着要坐起身的牧野。 “醒了?” 南翊珩眉眼弯出一抹笑,伸手扶着人坐起身来。 “头怎么这么疼啊?”牧野拧着眉头,使劲儿用手去揉眉心。 南翊珩轻笑:“你中了毒,能活着就不错了。” 牧野闻言一怔,睁大雅静错愕的看着南翊珩:“中毒?我怎么会中毒?” 南翊珩好笑的看他,拿着折扇在他身上点了点:“看来你是不记得了。”他说完,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水,端过来递给了牧野。 “咱们那天在林子里中毒了,命悬一线之时,多亏本公子人美心善,给你从山上背了下来,又找人给你解了毒,要不然,你早就没命了。” 牧野环顾四周,借着窗子里透进来的月光看了个大概,接过水喝下,拧着眉头道:“这是哪儿?” “你说呢?”南翊珩挑眉一笑。 牧野本能的觉得不对,拧着眉头看他:“这该不会是找了个狗窝给我住吧?” “噗……”南翊珩没忍住,“唰”地打开折扇挡住脸,“牧小狗,听我一句劝,这话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罢了,回头可千万别乱说了。” “为什么?”牧野黑着脸,“这有何说不得。” “没……”南翊珩忍着笑,施施然走过来,掀开被子躺下。 “你怎么话说一半儿?”牧野不高兴的看他,而后,嗅到奇怪的味道,脸色更不好了:“南翊珩,好歹小爷也跟你一起长大,你怎么能给我住这么破的地方?还有,老子身上的衣服都臭了,你怎么不给我换一身?” 南翊珩被他吵得脑壳疼,拉过破旧的被子盖过头顶:“牧小狗,我劝你最好闭嘴,不然……” 第42章 二嫂救命 牧野皱起眉头,看着老大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闭嘴?老子就不闭嘴,老子现在饿得半死!老子要吃东西!” 南翊珩无奈地拉下被子:“牧小狗,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牧野皱眉:“哪儿?” “我家!”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踹开,牧野一抬眸,就看见一人双手叉腰,牛气哄哄地站在那儿。 他正饿得难受,皱着眉刚要发火,就听见来人道。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念念叨叨,叽叽喳喳,你当你是蟋蟀啊?不嫌烦啊!” 苏晚不过半夜出来上茅房,就听见杂物间的声音,一下子醒了神,想着他们家这茅草屋不隔音,怕吵到爹娘休息,便气冲冲地过来了。 “哎,就知道……”南翊珩看着稻草铺就的房顶冗长地叹了口气。 借着月光,牧野看清楚来人是苏晚,奈何他昏迷太久,此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你怎么在这儿?” “废话!”苏晚闻言险些口吐芬芳,“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 苏晚看傻子似的上下看了牧野一眼,心说这人怕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又或者说是因为四肢过于发达,才导致了他头脑简单? “你家?”牧野皱眉,“我为何会在你家?” 苏晚闻言气笑:“别问我,问你身边那位去!” 牧野看向南翊珩。 南翊珩被点了名,不好在装死,只能坐起身来。 “那个,事情是这样的……”轻咳一声后,南翊珩缓缓开口。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徐青云那一声委屈又可怜的:“娘子……” 霎时间,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不安的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不知何时跑到苏晚身边的徐青云,心下猛地咯噔了一下。 难道,历史又要重演了么? 这么想着,南翊珩忙压低声音问牧野:“现在能走吗?” 牧野:“?”老子才刚睡醒,老子还饿着,老子想吃饭,老子为什么要走?还有,南翊珩这狗东西,再说什么玩意? 见牧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南翊珩一颗心凉的厉害,扭头就看见徐青云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们。 “娘子,他们真坏,大半夜不睡觉,还吵着不让咱们睡觉。” “嗯!”苏晚认同的点头。 徐青云:“娘子,反正他们也都醒了,不如咱们把他们赶走吧?” 苏晚闻言眼神一亮,笑看着徐青云:“有道理啊!” 南翊珩:“……”得,本来还想再蹭一宿,这下,全部牧小狗给毁了!嘁……猪队友! 哦不,猪都比他强!至少,猪不会废话! “咳……”同徐青云对视完后,苏晚清了清嗓子,扬着下巴道:“那什么,南公子,诊金你也付过了,你兄弟也醒了,按照约定,你们该走了。” 南翊珩挣扎:“夫人,通融一下吧,这三更半夜的,您要是不收留我们,我们可该怎么办?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啊?” “这就不归我管了!”苏晚说着微微一笑,“两位神通广大,住在我们家,实在是太委屈两位了,所以,萍水相逢,江湖不见,两位,请吧。” “你——!” 牧野闻言当即恼了,见他要骂人,南翊珩忙摁住了他肩膀,小声提醒:“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牧野怔住,抬眸,错愕的看着苏晚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 半刻钟后。 苏晚站在门口,递了一个包袱给南翊珩。 “这里边有两张饼,虽然已经凉了,但是,是今晚刚做的,现在还是软着的。送你带在路上吃,别客气。” 南翊珩接住包袱,摸到里面的水袋,心下多了几分感激,但仍旧想挣扎一下。 “多谢夫人,只是……这天色实在是太晚了,您看……” “慢走不送!” 不等南翊珩把话说完,就看见面前的两夫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他摆手告别,而后关门落锁。 南翊珩:“……” 牧野冷哼:“我就知道,这女人一直都黑心黑肺!” 南翊珩转过头,无语地看他:“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口中黑心黑肺的这个女人,大半夜开了门,把昏迷不醒的我和你带回了他们家,安置在了她和她相公的屋子里,花了三天给咱们解毒。” 牧野:“……” 南翊珩:“呵呵,你不知道,所以你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完这一句,南翊珩把苏晚给的小包袱往身上一背,施施然朝着村口走去。 “哎,你……” 牧野皱眉,抬脚跟上去,“南翊珩,你这人,你之前也没跟我说啊,还有,你能不能别走这么快,小爷刚醒过来,正饿着呢,哎对,刚刚那黑心女人不是说给了饼,你倒是给我吃一口啊……” 南翊珩:“呵呵……就冲你用黑心女人这四个字形容人家,就没资格吃人家夫人给的饼。” 牧野:“……”、 - 南翊珩和牧野离开后,生活又恢复到从前。 这天,苏晚给苏大海针灸完,见他还没有想起来的迹象,暗暗叹了口气。 “娘子,爹好了吗?” 见苏晚从屋子里走出来,徐青云三两步跳到她跟前,紧张的问道。 “会好的。”苏晚笑着安抚。 “哦、”徐青云点头,明显的情绪低落,然而,还不等苏晚开口劝,就听见了急切的喊声。 “大娘,二哥,二嫂,救命啊……” 伴着喊声,小豆丁满头大汗的跑进来,苏晚见状,忙快步迎上去,但眼看着小豆丁踉跄了下,要摔倒。徐青云身子一闪,便到了小豆丁跟前,抱住了快要摔倒的小豆丁。 苏晚见状惊了一惊,但想着徐青云会轻松,便又觉得情理之中。 “怎么了?小豆丁,出什么事情了?” 小豆丁气喘吁吁,看到苏晚,哭喊道:“二嫂,我爹被坏人打、打伤了,他们……还、还要把我娘带走……” “什么?!” 苏晚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徐青云则万分气愤:“谁打了四叔,太过分了!豆丁,你带二哥去,二哥帮你把坏人打走!” “嗯!”豆丁哭着鼻子点头。 苏晚却觉得事情不简单,一把抓住抱着豆丁要出门的徐青云,抚了抚小豆丁的后背稍作安抚。 “小豆丁,你先别哭,你能跟我说一下,你爹娘现在在哪儿吗?” 小豆丁皱了皱鼻子,哽咽道:“在、在家。”、 “在家?”苏晚愣住,“爷爷他们在吗?” “在的。”小豆丁红着眼睛点头。 “他们就不管管么?”苏晚疑惑地蹙眉。 小豆丁吸了吸鼻子,道:“起初是管的,后来就不管了,我……我娘让我来找你们。” 闻言,苏晚皱眉,孟氏说过,徐家老宅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四叔四婶一般不会让他们知道,除非是解决不了。 而现在,四婶亲自让小豆丁来,那就说明事情相当严重了! 第43章 敢欺负我娘子我打死你 短暂的思索过后,苏晚道:“相公,你等我一下,我去跟爹说一声,然后咱们再走。” 徐青云:“好的,娘子。” “嗯。”苏晚点头,转过身,快步跑进了堂屋,不多一会儿就跑了出来。 “咱们现在就走。” “嗯。” 关了院门,两人带着小豆丁快步往徐家老宅赶去,路上,苏晚又跟小豆丁问了些事情,但越问,越觉得事情棘手。 等赶到徐家老宅时,还没进门就看见停在老宅外面的马车和统一穿着藏蓝色护卫服的随从们 苏晚皱眉,三人继续往前走,然后就被人拦住了。 “姑娘,干嘛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微胖男人走上来,视线扫过苏晚和徐青云,眸中闪过一抹惊艳。 “就是他们,坏人!”小豆丁抱着徐青云的脖子,恨恨地看着面前穿着藏蓝色护卫服的男人。 男人看了小豆丁一眼,凉飕飕地笑了,“呦,刚刚觉得你是个小孩,没管你,没想到是搬救兵去了。” “救兵不算,我们也是徐家的孩子。” 苏晚面无表情的开口,“光天化日,我们回自己家,总归没错吧。” 男子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视线落在小豆丁脸上:“这是你家的人?” “我二哥二嫂!”小豆丁抱着徐青云的脖子,怒瞪着男人。 男人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徐家的人,倒是长得都不错,不过,你们要进去,我也不拦着,只是,进去了,可千万别后悔。” “多谢。”苏晚凝眸看了男人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然而,刚一进去,就听见清脆的哭声:“爹……你醒醒啊。” 怕小豆丁喊出声,苏晚一把捂住了小豆丁张开的嘴,眼看着小豆丁眼泪都要落下来,苏晚冲着他摇了摇头,小豆丁点了点头,流着眼泪没吭声。 苏晚悄悄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院子里摆着一张雕花的楠木椅子,而那椅子上,此时坐着一个人,一身华服,身材壮硕,只是那人背对着她,让人看不清面容,不过,看坐姿,像是个山大王。 那人周遭,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全都穿着藏蓝色护卫服。 苏晚快速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不远处,四婶正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控制着。 如今的四婶,满脸是泪,满身狼狈,再不复先前的温柔宁静。 苏晚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瞧见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徐老四,以及跪在他身旁,不断喊他的小姑娘。 那是四叔、四婶的女儿,小豆丁的姐姐徐镁,如今十岁,相貌随了四婶,温婉娇俏,很是招人喜欢。 苏晚皱了下眉头,抬眸就瞥见板着一张脸的徐老爷子,以及缩着脖子的徐老二和妻子王氏。 至于徐老三和李氏,以及孩子们,则不知所踪。 “相公……你醒醒啊。” 院子里响起四婶沙哑又无奈的哭喊声。 苏晚抬脚,可刚要上前,就听见男人猥琐又得意的声音:“哎,瞧瞧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呢?早答应下来,不就没这种事了吗?啧啧……”男人视线落在徐老四身上,“瞧瞧,多惨啊!” 苏晚皱眉,视线锁定在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身上。 下一瞬,捏着绣花针的双手猛地用力,紧接着就见那人身子一僵,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摔了个粉碎。 “大哥,你怎么了……”见男子被点了穴似的僵住,周遭的两个男人紧张的问道。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苏晚冷着脸走过去,徐青云紧随其后。 看见苏晚,刘氏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娇娇、青云……” “没事儿,四婶,我们来了。” 苏晚快步朝着刘氏跑去,徐青云则带着小豆丁跑到了徐老四身边。 “松开!” 见两个婆子还抓着四婶不放,苏晚皱起眉头,目光幽冷,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见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还一动不动,这才慢吞吞地松开了手。 “四婶,你没事儿吧?” 苏晚扶住刘氏,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刘氏泪如雨下,“是你四叔,你四叔不太好……” “没事儿,四婶,有我在呢!”苏晚轻声安抚。 “贱人!你对我们大哥做了什么?!” 几个男人见喊不醒那华服男子,凶神恶煞地质问苏晚。 苏晚闻言忍不住笑了。 “贱人!笑什么?!” 见男人恼羞成怒,苏晚勾了下嘴角:“你们是瞎了吗?我一个小女子,自始至终,都没靠近过你们大哥,又能对他做什么?” “你——” 闻言,其中一个长得魁伟的如小山一般的男人刚要上前,就觉得眼前一闪,好似有风吹过,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相貌俊美的男人拦住了去路,此时,正目光凶狠地瞪着他,那架势,活像是山林里的狼王。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尚未回神,就听见米面前的男人满是杀气的道:“敢伤我娘子,我杀了你!” “你……”男人心肝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畏惧的想,难道这是个高手?可……不应该啊。这种山村里,怎么可能有什么武功高手?! 不可能的。 男人想着,又打量了徐青云一眼,见他身材修长,并不魁梧,认定徐青云是花架子,心下当即松了口气。 想着当着兄弟们的面,怎么也不能怂,便又抬脚上前,趾高气昂的指着徐青云的鼻子骂:“臭小子,我劝你识相点儿,不然,看见没……”男人指了指昏迷不醒的徐老四,得意又嚣张的说道:“那就是你的下场!” “青云……”刘氏担心地喊了一声。 “没事儿,四婶。”苏晚拉了刘氏一把。 徐青云傻是傻了点儿,但武功不差。对付眼前这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还绰绰有余。 “坏人。”徐青云皱眉,脸色沉了下去。 “什么?”男人一时间被徐青云搞蒙了,然而,还不待他回神,徐青云忽然就朝他袭了过来。 “敢欺负我娘子,我打死你!” 话音响起的刹那,原本耀武扬威的男人被徐青云一把抓住衣领扔到了半空,还不等那人落下来,徐青云便一个飞起,照着男人的后背狠狠给了他一拳。 “噗……”尚在半空中的男人吐了一口老血。 “二哥!” 看见这一幕,院子里穿着藏青色衣服的男人们惊呼出声。 而那男人没有回应,他身子往上飞了会儿,开始下降,而就在这时,徐青云以极快的速度越过男人,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狠狠朝地面灌了过去。 “砰……”地一声响,男人被砸到地面上,周遭溅起一米来高的灰尘。 而那先前还嚣张的男人,此时口吐鲜血,两眼无神。 虽不至于断气,却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眼镜被弄坏了,出门配眼镜回来晚了,更新的晚了,抱歉, 第44章 你确定你能杀了我 院子里其余穿着藏蓝色护卫服的男人看到这一幕,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 苏晚心下同样惊诧,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徐老二会觉得徐青云会打死他了。 院子里寂静如斯,没人敢走,也没人敢出声。只有溅起的尘埃弥漫在空气中。 “杀……杀、杀人了……”短暂的寂静后,院子里响起颤巍巍的声音。 苏晚寻目望去,就看见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徐老二。 “不想死就闭嘴!”苏晚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当初,徐老二一直叫嚣着淹死自己,徐青云没直接打死他,多半是孟氏先前叮嘱过。 “……”徐老二原本还想指责苏晚不尊长辈,但看苏晚一副要杀人的目光,忙闭上了嘴巴。 许是徐老二这一声提醒了那些人,另一个穿着藏蓝色衣服的男人气冲冲地上前,但他不敢冲着徐青云和苏晚发火,转而瞪着徐老爷子:“徐老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知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还有,徐老头,你们家的人,伤了我们老大,我们兄弟,这事儿没完。” 苏晚闻言挑眉,视线落在徐老爷子身上,就见脸色不好的徐老爷子皱起眉头,拉着脸道:“这关我们什么事儿?他们又不是我们家的人,徐青云伤了人,你应该找徐大海去,找我一个老头子做什么?” 苏晚:“……”这特么是人说的话?! 跌坐在地上的徐老二忙爬起身来,“对对对,这位爷,徐大海一家早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徐青云又是个傻子,他们杀了人,您不能怪罪到我们头上啊!” “是啊是啊,跟我们无关的啊,再说了,刚刚你们提的条件,我们已经答应了啊,现在也不是我们惹出来的事情,不能怪我们的啊。”王氏紧跟着徐老二开口,一个个的全都在努力撇清关系。 苏晚皱眉,附耳在刘氏身边问:“四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刘氏闻言,无奈又伤情的看向苏晚:“这件事一两句说不清楚,就是……就是……” “嗯?”见刘氏吞吞吐吐,苏晚疑惑。 刘氏脸红了红,低下头道:“是当年一个看上我的山匪,前两天,我跟你四叔出去,不知怎的,被他们碰上了,就……就找到家里来了。” 山匪? 苏晚皱眉,瞬间就想起孟氏同自己说的话,“四婶,该不会是我爹救你那次的那个山匪吧?” 刘氏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我特么!!! 苏晚一时间只想骂人,这特么是什么品种的狗皮膏药??!妈的,都特么过了这些年了,还特么能缠上来!怎么?属蛇的吗?就特么爱缠? 苏晚越想越生气,一张脸黑的吓人。 “他们就是为了这个,才把四叔打成这样的?” 刘氏伤心的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 妈的,忍不了了。 苏晚说着,撸起袖子,扫了一眼徐老爷子等人。 徐老爷子皱起眉头,徐老二和王氏缩着脖子往后退。 苏晚眸光沉了沉,又问:“老爷子是什么态度?” 刘氏闻言更伤心了,“老爷子……要把我卖了……” 特码的,简直不是人! 苏晚气的,内心一万匹草拟马奔腾而过,恨不能当下就把这些狼心狗肺、没心没肺的徐家人给咔嚓了! “四婶,你先等着。” 苏晚说完,吐出一口恶气,朝着徐老爷子等人走去。 “你你、你想干嘛?”见苏晚凶神恶煞的,王氏打着哆嗦问。 苏晚冷笑一声,“要是不想死,现在就给我滚回房间去!” 闻言,徐老二原本想骂苏晚,但一看苏晚那一副索命鬼的样子,忙屁滚尿流地跑回房间,关上了门。 徐老爷子脸色不好,他本不愿同苏晚打交道,可现在的局面,又不得不打交道。 “你干什么?” 徐老爷子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 “不干什么,就是想来劝爷爷一句,接下来,场面可能会很血腥,爷爷要是见不得血,就先回去。” “你……” 不等徐老爷子把话说完,苏晚就冷嗤一声:“哦,我忘了,爷爷不是二叔,四叔都这么惨了,爷爷都见得,想来,也没什么见不得的。” 说完这一句,苏晚转身就走,紧接着就听见徐老爷子气急败坏的怒骂:“苏晚,你这个丧门星,你是想气死我老头子!” 闻言,苏晚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道:“爷爷,我要是丧门星,第一个克死的,就应该是你。” “你……”徐老爷子气得像是要把眼睛给瞪出来似的。 苏晚不理会他,朝着坐在楠木椅子上的男人走去。 走近了苏晚才发现,男人脸上有一道刀疤,看着很是吓人,像极了前世里在电视里看到的黑社会大哥。 不过,山匪么?也差不多。 “你、你干什么?”见苏晚朝着自己老大走来,两个男人忙拦住她。但因着徐青云先前的动作,语气不再嚣张,然而有些畏惧。 “能干什么?当然是让你们老大醒过来。”苏晚扯着嘴角微微一笑,这件事的关键在于这个男人,如果他不醒,问题根本得不到有效的解决。 两个男人闻言,对视了一眼,没能做出决定。 “随她去。” 忽然地声音响起,苏晚抬眸,就看见先前在院子外面拦她的男人走了进来。 “三哥……” 拦着苏晚的两个男人,看见来人,恭敬地喊了一声。 苏晚皱眉,大哥、二哥、三哥,呵,的确很有江湖气。 那人冲着两个小弟示意,两个小弟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退让到了一边儿。 苏晚走上前,伸手将扎在刀疤男人后颈的绣花针给拔了出来。 而后,拿出另一根银针,朝着男子头顶扎了过去。 “贱人!” 仅仅一瞬,那人就恢复了正常,速度极快地拔刀朝苏晚刺去。 苏晚原本想闪开,然而,还不等她动,就被人抱住了后腰,下一瞬便落在了几步开外的地方。 刀疤男人瞥见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男人,面露痛楚。 “贱人,敢伤我兄弟,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刀疤男人说着,便朝苏晚杀了过来。 “你确定你能杀了我?”苏晚扬起手中的绣花针。 “你……”刀疤男人刚刚中了苏晚的绣花针,只是动弹不得,听觉和视觉,并不受影响,此时看见绣花针,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 “岂有此理!”刀疤男人恼怒非常,“小贱人,原本还想着,你长得不错,可以待会山上玩一玩,既然你如此不知死活,那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第45章 相公打他 苏晚闻言黑了脸,冷冷出声道:“我们不杀无名之辈,你还是留个名字的好,免得回头死了都不知道是谁!” 刀疤男人被激怒,气愤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铜山刀疤五!” “刀疤五?”苏晚点头,“行,记住了。”苏晚拍了拍徐青云环在她腰上的手,道:“相公,打他!” “嗯!”徐青云闻言,好似被打了鸡血一般,当下松开苏晚,迎着刀疤男人打了过去。 苏晚扫了一眼,见对面那个微胖的男子眯着眼睛看,想到进院子之前,此人同自己说的话,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 而那人,察觉到苏晚的打量,朝她看了过来,露出一个笑容。 苏晚微微眯起眼睛,这人……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但很快,苏晚便收回了目光,走到徐老四身边,摸着他的脉搏探了探,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交代刘氏给他喂下去。自己则起身走到那被徐青云打得半死不活的男人面前,倒出两粒药塞进了他嘴里,而后,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咽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苏晚拍了拍手,找了个位置好的地方站定。 悠哉哉的欣赏了一眼正揍人的小相公后,苏晚眯起眼睛,看向了不远处想当黄雀的男人。 那男人察觉到苏晚的视线,很快就望了过来,甚至还冲苏晚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苏晚略挑了下眉头,没吭声。 两个人沉默的对望,像是一种无声的较量。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苏晚听见“咣当”一声响,她抬眸就看见徐青云一脚踹在刀疤男的胸口,刀疤男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被迎上去的小弟搀扶住。 “大哥……” “噗……”刀疤男猛地吐出一口血。 徐青云表情极其凶的瞪了刀疤男一眼,而后转身走到苏晚面前,瞬间从狼王化身可爱温顺大狗狗。 “娘子,我做得好不好?” 嚯,还是个讨赏的大狗狗! “特别好!”苏晚竖起大拇指,真诚地夸赞:“干得漂亮,相公!” “简直,欺人太甚!”刀疤男恼羞成怒,怒瞪着苏晚和徐青云,怒气冲冲道:“老三,把咱们的人都叫进来!” 被喊做“老三”的男人没有执行,只上前,笑得温和又讨好地道:“大哥,这不太好吧,这要是真惹出事情来,那边……怕是不好交待。” “我交代他老母,我交代!”刀疤男一把推开“老三”,愤怒道:“老子今天让他们全都死!”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苏晚笑盈盈地。 见苏晚不慌不忙,甚至都不畏惧,刀疤男越发恼火,“贱人,等杀了你男人,老子就把你卖窑子里去!” “哎呦,我好怕怕啊……”苏晚捂住胸口,故作楚楚可怜状,“相公,他们竟然要卖我,实在是太过分了,要不,我们送他们上山吧?” 徐青云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向来秉承自家娘子说什么都对,是以,连连点头道:“娘子说得对,我们这就送他们上山。” “嗯,相公真好。” 刀疤男眼看着这一幕,肺都要气炸了! 他心心念念地要杀人,而即将被他杀的人还在这儿秀恩爱?这是什么?这是不拿他当人看!这么想着,刀疤男怒火中烧,伸手拔出小弟腰上的佩刀,朝着两人就冲了过去。 苏晚看到了他的动作,眸中一闪而过的皎洁,樱桃一般的红唇轻启:“五、四、三、二、一,倒。” 她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怒气冲冲的刀疤男,原本想一刀砍死面前两人的刀疤男,在距离两人两步远的地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苏晚伸手捂脸,故作惊讶:“哎呦,这还没过年呢,怎么提前拜年了?”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苏晚循目望去,就看见了跪坐在徐老四身边的徐镁。不由挑了挑眉。 小丫头,胆子挺大嘛! “大哥……” 眼看着刀疤男跪下后,一动不动,小弟们全都慌了,齐刷刷朝着刀疤男围了过去。唯有“老三”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紧盯着苏晚。 苏晚对上他的视线,微微眯了眼,却是一言不发。 院内逐渐寂静,朝着刀疤男围过去的小弟们一个个跪了下去。 苏晚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而“老三”却是缓缓笑了。 “姑娘厉害。”他抬手鼓掌。 苏晚浅笑:“你也很厉害。” “老三”朝着苏晚走过来,见徐青云忽然挡在苏晚面前,一脸防备地看着他,这才停下了脚步。 “多谢姑娘开恩。” “不用谢。” 跪坐在徐老四身边的刘氏抬眸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那男人,抿着唇没吭声,只轻轻扯了扯徐镁,给了她一个眼神,徐镁会意,当下带着小豆丁往屋子里去了。 男人拱手,极其有礼道:“在下冯山鸣,龙虎帮三当家。敢问姑娘?” “苏晚。” 苏晚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我看阁下文质彬彬,像是读书人,怎么混到帮派里去了?” 说好听,是个帮派,说难听了,就是正洗白的山匪。 冯山鸣闻言笑了,“不过是世道艰难。” 苏晚皱起眉头:“世道艰难,所以,就能为难别人了?” 见苏晚生气,冯山鸣忙摆手:“姑娘误会了,此事与我无关。” 苏晚:“呵呵……” 冯山鸣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我来龙虎帮,不过才三年时间而已,当年的事情,我并未参与,这次,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奉命行事?”苏晚冷嗤,朝着冯山鸣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冯山鸣被她打量得不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二哥,以及倒了一片的帮派兄弟,心下忽地有些后怕。 他不知道苏晚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但,可以肯定的是,源头在苏晚这里,解药也在苏晚这里。 只是…… 冯山鸣抬眸看了一眼徐青云,想到他刚刚的伸手,心下暗暗盘算。 “此番,是我们兄弟的错,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些兄弟。”冯山鸣拱手,好声好气地同苏晚打商量。 “还说。”苏晚走到他面前站定,“方才我们来时,你放了我们进来,虽并非好心,却也间接帮了我们,所以,你,以及你外面的那些兄弟,都不会受到牵连。” “多谢姑娘、”冯山鸣拱手,心下那口气却并未松下去,因为,他觉得苏晚话里有话。 第46章 聊聊 “但……”果然,下一瞬,苏晚就话锋一转,看着昏迷不醒的徐老四道:“我四叔,平白无故受了欺负,如今半死不活,总要有人负责。” 冯山鸣闻言忙道:“姑娘放心,此事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负责。” 苏晚没吭声,只盯着他看。 明明刚见时,这男人还阴恻恻的,现在就笑得跟个活佛似的。想来,是个病态又腹黑的黄雀。 这么想着,苏晚突然靠近了冯山鸣,吓得冯山鸣猛地后退,生怕苏晚冷不丁地对他下毒。 “你怕什么?”苏晚似笑非笑地看他。 冯山鸣干笑,“姑娘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苏晚学着他阴恻恻的笑了声,站直了身子问:“冯山鸣是吧?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我。” 冯山鸣闻言猛地看向苏晚:“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苏晚没答话,只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刀疤男,又看了看半死不活的龙虎帮二当家。 冯山鸣眸底沉了沉。 苏晚挑眉:“咱们聊聊?” 冯山鸣看向苏晚,没有反对。 “娘子……” “娇娇……” 眼看着苏晚要往后院走,徐青云和刘氏齐齐喊出声。 “没事儿。”苏晚笑着摆摆手,“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便带着冯山鸣往后院走。 徐家老宅的后院是一块儿菜地,此时没什么人。 苏晚拐入后院后,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察觉到左侧的空气波动,嘴角勾出一抹笑,下一瞬身体就动了起来。 多年在军队的训练,以及执行任务时的经验,让她身体养出了惯性,想都没想便一手攥紧冯山鸣的衣领,另一手攥成拳狠狠朝他肚子上打了一圈,紧接着用巧劲儿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砰”的一声,冯山鸣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着正拍手的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恐慌。 “冯山鸣是吧?一个大男人,偷袭我一个小姑娘,害不害臊?” 苏晚这么说着,在冯山鸣跟前蹲下来,不等冯山鸣反应过来,就朝他伸出手。 冯山鸣还没从恐慌中回神,就觉得脖子尖锐地疼了一下,像是被蚂蚁蛰了一下似的。 “你干了什么?” 他双目瞪圆,眸光凶煞,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苏晚一样。 “我能干什么啊?”苏晚摆了摆手,“原本,我是想跟阁下好好说一说的,毕竟,我也算是帮了阁下,说不定,还能跟阁下做个朋友,却不想,阁下并不打算跟我做朋友。” 冯山鸣闻言皱起眉头:“姑娘,你应该知道,我刚刚只是试探,并非是要取你性命。” “嗯,我知道。”苏晚点头,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所以,这是你还活着的原因。” 苏晚蹲在他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冯山鸣,识相点儿,我并不想杀你,也不打算与你为敌,只是想跟你互惠互利一下而已,你要是这样,那我……可能要送你上山了。” 冯山鸣虽不知道上山是什么意思,但看着苏晚森白的牙,便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想我怎么做?” 冯山鸣原本想坐起身来跟苏晚交谈,可不知苏晚对他做了什么,他此时身子仿佛有千斤重,整个人一下也动弹不得。 苏晚蹲在他脑袋前,不答反问:“你想当龙虎帮的大当家?” 冯山鸣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想反驳,可见苏晚眼睛明亮,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索性点了点头。 “嗯,还算诚实。”苏晚中肯的评价,仔细观察着冯山鸣的面部表情。 “冯山鸣,你为什么想当龙虎帮的大当家,我不管,但,我可以帮你成为大当家。” 冯山鸣蹙眉,审视地看着苏晚:“你打算怎么帮我?” “你是傻子吗?”苏晚哭笑不得。 冯山鸣有些不高兴,皱眉道:“他们还不能死。” 苏晚注意到了他的用词,“还”? 嗯,有意思。 “看来真是个傻子。”苏晚笑了一声,“如今,你们大当家的受伤,伤养好的时候,能不能头脑能不能清醒,还得另说,至于二当家么?只会比他情况更糟糕。” 苏晚说完,冲着冯山鸣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几乎是一瞬间,冯山鸣便明白了苏晚的意思:“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一件小事。”苏晚脸上笑容浓郁,“对于未来的龙虎帮大当家来说,稳赚不赔的小事。” - “青云啊,娇娇怎么还不出来,不会出事了吧?” 院子里,刘氏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龙虎帮众人,又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龙虎帮二当家和大当家,仍心有余悸。 “是啊!”徐青云一脸恍然,抓了抓脑袋,“可娘子不让我跟过去。” “哎,你这孩子……” 刘氏叹气,刚要说让徐青云偷偷去看看,就看见苏晚和冯山鸣一前一后从后院走了出来。 苏晚还好,笑的春风满面,志得意满。 而跟在苏晚身后的冯山鸣却是脸色不大好。 刘氏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苏晚,陌生而遥远,再也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会追着她要吃的傻姑娘了。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可心下却尖锐地疼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快速消失,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抓住。 - “苏晚……” “我没事儿,四婶,别担心。”听见刘氏的喊声,苏晚冲着她笑了笑,而后朝着龙虎帮众人走去。 她走的太快,以至于没看到刘氏的目光,更没发现,今天一直喊她“娇娇”的刘氏,忽然喊了她“苏晚”。 “青云啊……” 眼看着苏晚走到刀疤男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倒出两粒东西塞到了刀疤男嘴里,又拿绣花针在刀疤男身上扎了几下,而冯山鸣则是跟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 刘氏眼眶通红,攥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 “怎么了?小婶婶?”见刘氏抓住自己的胳膊,徐青云不解地问。 “没……”刘氏眼泪落下来,忙拿着帕子擦了擦,“青云呐,先把你小叔叔,送屋子里去吧。地上凉,我怕冻着他。” “哎,好。”徐青云傻里傻气,不会想她话里的漏洞,只乖乖将徐老四抱起来送到屋子里去了。 刘氏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苏晚,眼眶又红了几分,她擦了擦眼泪,转而站起身来,跟进了屋子。 - 一刻钟后,苏晚站在老徐家院门口,眼看着冯山鸣带着人把昏迷的那些人装货物一般,全都装上马车,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 “姑娘,告辞。” 冯山鸣脸上没什么表情,拱手说完这一句,神色复杂的看向苏晚。 “嗯。”苏晚神色散漫。 冯山鸣没再多说,转身带着人离开。 可他刚骑马走出几步,就听见苏晚的声音:“慢走不送!” 冯山鸣一怔,不由笑了,他转过身来,冲着苏晚道:“有缘再见。” “嗯。”苏晚点了点头。 冯山鸣收回视线继续往外走,直到拐出巷子,苏晚方才收回视线,转身往院子里去了…… 第47章 江湖骗子 院子里空无一人,苏晚四下看了一眼,正想着徐老四的屋子是哪个时,就听见了清脆甜美的声音:“二嫂,这儿。” 苏晚寻目望去,就看见站在东厢房门口冲着自己招手的小徐镁,弯着眉眼笑了笑,抬脚走了过去。 “你爹呢?” “在里头。”徐镁往屋子里指了一下,道:“二哥和娘,还有豆丁,都在里头。{” “嗯。”苏晚摸了摸孩子头,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很安静,徐青云抱着小豆丁坐在凳子上,刘氏则坐在床边正拿着湿毛巾给徐老四擦手。 苏晚扫了一眼,见徐老四的脸已经擦干净,脏衣服也已经换下来,轻轻吐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四婶。” “娇娇来了。”刘氏抬眸看她,神色温柔宁静,只是眼睛红得厉害。 “四叔没事儿,你别担心。”苏晚温声安抚。 “嗯。”刘氏点头。 苏晚看了一眼徐老四苍白的脸色,沉默了片刻道:“我给四叔看看吧。” 刘氏身子微僵,须臾,吐了口气:“好。” 她说着,拿着毛巾站起身来,给苏晚腾出了位置。 苏晚也没客气,在床边坐下,一言不发地给徐老四把脉。 刘氏站在床边,眼看着苏晚号脉,也眼看着她检查徐老四的眼睛和全身的骨头,而后,又将徐老四断了的骨头一一接上。 等一切做完,苏晚松了口气,道:“骨头我已经给四叔接上,其他的,没什么大的问题,卧床静养就好,至于皮外伤,回头我让青云把药膏上过来,四婶你每天给他换一次药就行。” 刘氏点头,又问:“那最近是不能下床吗?” “最好不要。”苏晚想了一瞬,道:“至于汤药,等我回头开了方子再说,四婶你最近就别出门了,也不用再请郎中给四叔看,明天我和青云去一趟镇子上,把四叔要用的汤药配好,再给你送过来就行。” 刘氏蹙眉,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徐老四,“这怎么好?还是我去吧。” “四婶……”苏晚笑起来,“事情刚解决,四婶最近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让豆丁或者小美去喊我们。” 刘氏抬眸看她,欲言又止。 “都是一家人,四婶,先好好照顾四叔吧。”苏晚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徐青云道:“相公,你先在这儿,我去跟爷爷说几句话。” 刘氏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苏晚。 “就是随便说几句。”看出刘氏的担心,苏晚笑着道。 刘氏蹙着眉头,抓住苏晚的手道:“娇娇,虽说,老爷子不对,但,那也是青云的亲爷爷。” “我知道。”苏晚拉开刘氏的手,“我有分寸的,四婶,放心好了。” 刘氏看着她,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到底没说出口,只松开手道:“那就好。” - 等从老宅回来时,院门是开着的,孟氏已经回来,瞧见两人,忙快步迎了上来。 “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不是什么大事。” 孟氏既然这么稳,就表示已经知道了大概,苏晚自然也不会瞒着她,便坐在院子里,一边帮忙择菜,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我当时还觉得巧呢,就想着,娘才说没多久,这山匪怎么就出现了,而且,小美都十岁了,相隔十多年,还能找过来,实在是稀奇。” “但我后来问了才晓得,刀疤五带领的山匪,前几年跑去水上跟人合伙截了几个商船,分了不少银子,觉得做山匪不太好,便带着兄弟们下山来,改名龙虎帮,就在无隆县,本来,这跟咱们也没啥关系,但前些日子,无隆县那边托龙虎帮来给咱们县太爷送贺礼,刀疤五就带着人来了。” 苏晚说着,笑了,看着孟氏道:“娘也知道的,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定性,再加上现在不缺银子,便想着在咱们这儿转一转,那天,咱们镇子上有人请他来,想着加入龙虎帮,刀疤五就带着人来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巧,那天四叔带着四婶去镇子上,刚好遇上了,刀疤五一眼就认出了四婶,想着当年没能抱得美人归,这才追到了村子里。” 孟氏点了点头,叹气道:“原以为当年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谁曾想,还有这么一遭。” “没事儿,以后就好了。”苏晚笑着安抚,刀疤五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冯山鸣也已经和她达成协议,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骚扰他们。 “哎。”孟氏笑着应了,又问了徐老四的伤势,便没再多说。 - 苏晚坐牛车到了镇子上的时候,刚好是辰时过半。 原本,她是要带着徐青云一起来的,奈何一大早徐镁那小丫头跑了过来,说是刘氏不大舒服,苏晚放心不下,过去看了看,这才发现刘氏是发烧了,她想法子给刘氏退了烧后,在看嗷嗷待哺的两个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而老爷子那边,闭门不出,徐老二和徐老三更是躲着装死。苏晚不好撒手不管,便回去跟孟氏商量了一下,让徐青云留在家里,和孟氏一起照顾四叔四婶。 一想到昨天的事情,苏晚冗长地叹了口气。 她原以为徐老爷子挺喜欢四婶这个儿媳妇的,却不想遇到危险时,也会把她卖了。 她想起昨天在老爷子屋子里时,老爷子说的话。 “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办法?人是她招惹的?你四叔是被连累的?你看见你四叔什么样没?都快被人给打死了!还有,咱们这一家老老少少的,难道要因为你四婶一个人全交待出去!?” 苏晚听着这话,扯着嘴角笑了。 “爷爷,您这是心疼四叔呢?” 老爷子眸光闪了闪,没吭声。 苏晚嗤笑出声。 她想起来徐青云,想起来孟氏夫妇从老宅搬出来的主要原因。 呵! 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是亲孙子呢? 人常说隔辈亲,可徐老爷子却想弄死徐青云。 而昨天,更是看着徐老四被打,无动于衷。 这人得是多自私啊。 “哎呦,夫人,一看您这面相就苦的很,哎,命不好嫁错了人啊,您那位一看就是个自私的不得了的自私鬼,您跟着他,实在是太委屈了!” 苏晚正走着,一个极具有江湖气的声音就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窜进了她的耳朵。 “哎,可不是?你是不知道,我家相公他……” 苏晚寻目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路边插着一面算命幡,白底黑字地写着“小神仙。”三个大字。 算命幡一侧,一个穿着一身道士服的消瘦男子坐在那儿,在他面前,铺着一张发黄的纸,上面写着诸如风水、算命之类的。 苏晚脑海里蹦出四个字:“江湖骗子”! 第48章 小神仙 黄纸上的字,苏晚没仔细看,只略扫了一眼坐在“江湖骗子”对面儿的妇人,那妇人手上挎着个竹篮,穿着一身洗的掉色的粗布衣裳,此时坐在小马扎上,哭的像是要断气似的。 苏晚蹙眉,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那骗子。 心说,这江湖骗子,是不是第一次出来行骗?怎么就找了个没钱的妇人? 还说,这妇人是江湖骗子找来的托?又或者说,是她的同伙? 还不等苏晚想明白,就听那江湖骗子清了清嗓子,道:“哎,夫人莫要太过伤心,虽说这世间万般皆是命,不过,今日你运气好,遇到了贫道……” 那妇人立刻止住了哭腔,抬头看着江湖骗子:“道长有法子化解?” “自然。”江湖骗子捋着下巴上那一缕黑色的小胡子缓缓说道。 那妇人闻言很是激动,抓着江湖骗子的手道:“道长,只要你有法子帮我化解,让我相公远离那个狐狸精,您要多少银子都行?” 苏晚一挑眉,感情是自己看错了,这还是个有钱的主儿呢! “好说好说。”江湖骗子故弄玄虚的捋着胡须,许是察觉到了苏晚的视线,抬眸瞧了苏晚一眼,甚至还挑了挑眉。 有点儿意思。 苏晚扯了扯嘴角,不由多打量了江湖骗子几眼,而后就发现,这江湖骗子脸生的过于白了,以至于看着不像是骗子,倒像是个什么来着? 苏晚一时间没想起来,就听见有人喊“今个儿醉春楼有活动,烧鸡半价啦!大家赶快去抢啊!” 苏晚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哦吼,厉害哦!古代还有优惠大甩卖呢! 想着四叔四婶一个伤着,一个病着,两个小孩子嗷嗷待哺着,苏晚想都没想,就跟着人群往醉春楼冲了过去…… - 成功抢购两只烧鸡后,苏晚又去买了些药材和吃的,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然而,走到一半儿,就被人拦住了。 “我与夫人有缘,刚夫人算一卦如何?” 苏晚嘴里正嚼着麦芽糖,看清楚眼前拦路的人时,吓了一跳,险些把舌头咬伤。 “江湖骗子?”苏晚脱口而出。 江湖骗子被喊得愣了一愣,眨了眨眼睛,认真道:“也不是全骗,半蒙半骗。” “噗……”苏晚没忍住,笑了。 有意思,她心说。 “夫人有兴致吗?”江湖骗子问。 “收钱吗?”苏晚问。 江湖骗子清了清嗓子,道:“我与夫人有缘……” “收钱的不算!” 苏晚干净利落地打断他的话,绕过他就要离开。 “不、不收钱。”江湖骗子拉住她。 “那行吧。”苏晚回头盯着江湖骗子看了一眼,而后施施然走到了江湖骗子摊位前的小马扎上坐了下来。 江湖骗子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苏晚打开油纸包,拿出一块儿麦芽糖给他。 “吃吗?” 江湖骗子拿着签筒的手一顿,看着苏晚愣了一会儿,既没伸手,也没吭声。 苏晚嚼着麦芽糖看他。 须臾,江湖骗子放下签筒,接过麦芽糖塞进嘴里吃了。 苏晚问:“甜吗?” “嗯嗯。”江湖骗子点头。 苏晚将麦芽糖包好塞进布袋里,“你就不怕我下毒?” 江湖骗子一怔,抬起头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苏晚。 “看什么?”苏晚嚼着麦芽糖,随便抽了个签字研究了一下,“你不是小神仙吗?你不是能掐会算么?你给自己算一算,看我下了什么毒。” 江湖骗子僵了下,跟苏晚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一会儿,方才轻轻吐了口气。 “夫人别闹。” “有吗?”苏晚挑眉,脸上表情一如既往,只一双眼睛紧盯着江湖骗子。 “你没下毒。”江湖骗子说着,重新拿起签筒,一边将签子一一塞进去,一边问:“夫人想算什么?” “谁说我是夫人了?我还小,是个姑娘呢!”苏晚笑着说道。 江湖骗子又看了苏晚一眼:“夫人,您已经嫁人了,只是还没孩子而已。” 苏晚心下惊讶,面上不动声色。 “谁说的?” 江湖骗子神色无奈,似是想解释,可看了苏晚一眼,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 “嗯?”苏晚挑眉。 江湖骗子神情颓丧,“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信,你就当我是瞎猜的吧。” 苏晚闻言笑了:“你不是小神仙么?瞎猜什么行?你得说这是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江湖骗子神色复杂,默默将签文全部收好。 苏晚笑看着他:“时间还早呢?怎么收摊了?是换个地方?还是不算了?” “不算了。” 江湖骗子有气无力,像是受到了打击。 “可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我有缘?” 江湖骗子看了她一眼:“现在没了。” 说完,将东西一一放到背篓里。 苏晚坐着没动,仰头看着他道:“小神仙,你这样可不对,我来都来了,再说了,还说你请我来的,你这么着……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突然从“江湖骗子”晋升为“小神仙”,年轻人有些不适应,看向苏晚,吐了口气:“我刚刚给您算了一卦。” “说来听听。”苏晚挑眉。 “小神仙”将自己坐过的马扎收好放进背篓里,头也不回地道:“卦象显示,苏晚先前有麻烦,但并非是自己招来的麻烦,属于,救人于水火之中,这是好事,会有福报,所以接下来,夫人的日子相对比较顺,也会有意外收获。” 苏晚挑了下眉。 “小神仙”转过身来看她,“麻烦夫人让让,我要走了。” “行吧。”苏晚站起身来,见“小神仙”将马扎收好塞进背篓里,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 不知怎的,“小神仙”情绪陡然转好,整个人瞧着极为松快。 “我等修仙之人,素来是四海为家。” 苏晚嘴角抽了下,打开油纸包问:“修仙之人还吃糖吗?” “小神仙”看了一眼,沉思片刻道:“来一块儿吧。” “行吧。”苏晚拿了一块儿给他,又拿了一块儿塞到自己嘴里。 “不过……” 跟着人群往外走时,苏晚再度听见了小神仙的声音,不由侧眸看了他一眼,便见她蹙着眉头道:“我刚刚又给你算了一卦。” “什么?”苏晚惊讶。 “卦象显示不太好,你……”小神仙拧着眉头,“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儿。” 【作者有话说】 大家要不要猜猜这个配角的身份…… 第49章 贵人 苏晚咬了一下麦芽糖,“你能说清楚点儿么?小神仙?” “小神仙”被喊得脸一红,别开视线小声道:“我……我技艺不精。” 苏晚嗤笑出声:“技艺不精?你不是小神仙么?还有你算不出来的事情?” 小神仙低着头,红着脸道:“不是说了么?半蒙半骗。” “行吧。”苏晚没再问,抬脚往前走,走了一半儿,见小神仙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忍不住笑了。 “你这是干嘛?打算跟我回家?” “没……”小神仙红了脸,做贼心虚地道:“我就是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苏晚环顾长街,“这街上就这么几个人,你随便走走,还能跟我并肩而行?你这个随便,还挺厉害啊!” “这……”小神仙目光闪躲。 苏晚也不着急,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半晌,小神仙憋出一句话:“我……我给我自己算了一卦,说是今天能遇上贵人。” 苏晚扯着嘴角笑了。 小神仙一时间脖子耳朵全红了,急切道:“我说的是真的,卦象真是这么显示的,哎,我跟你说不明白。” 小神仙没说完的是,卦象不光显示他今天能遇上贵人,还显示,这个贵人能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所以,你的这个贵人是我?” 苏晚挑眉,笑着问道。 “原则上讲……”小神仙飞快地看了苏晚一眼,“是这么说。” “哦。”苏晚点了下头,没再吭声,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小神仙见状,忙背着背篓,拿着算命幡快步跟上。 - 远远瞧见回村的牛车时,苏晚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紧跟不舍的小神仙。 “你还打算跟多久?” 小神仙脸红了红,轻咳一声道:“夫人,你别看我长得瘦,却是身强体健,文能才高八斗,武能上山打虎,拳打北斗星君,脚踢南极泰斗,上山打猎,下海摸鱼,无所不能。” 苏晚嘴角瞅了下。 小神仙看着她,可怜巴巴道:“夫人,你我有缘,总不能见死不救。” 苏晚笑出了声。 小神仙神色戚戚然,“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夫人帮我这一回,日后夫人有事找我,我必定,全力以赴。” 苏晚收住了笑,抬眸看他:“你想我怎么帮你?” 小神仙眼神蓦然一亮:“多谢夫人!夫人大恩大德……” “别……”苏晚打断她的话,“我就是先问问,还没答应帮你呢。” “啊……”小神仙的脸,再度垮下去。 苏晚抱起手:“你总得让我知道,我需要做什么吧?毕竟,咱们萍水相逢,又不熟,单凭你帮我算了两卦,就想让我替你出生入死,那是不可能的。” “不不不。”小神仙连连摆手,“不用出生入死,您命格富贵,如今有星斗护着,您只要让我在您身边呆一段时间就好。” 苏晚狐疑地看他。 “真的!”小神仙有些急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会骗你的,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您收留我一段时间就好。” 苏晚蹙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你确定不是来骗吃骗喝的?” “真不是。”小神仙神色窘迫,“我真的不是骗你,而且,我能赚钱的!” “靠行骗?”苏晚扫了一眼算命幡说道。 “不是骗。”小神仙解释,“我真的会算。”说完,低下头,小声道:“就是学艺不精而已。” 苏晚笑出声,“扫地会吗?” 小神仙点了点头。 苏晚又问:“砍柴会吗?” 小神仙挺起胸膛:“我可以学。” “也行吧。”苏晚又打量了他一眼,道:“我已经成亲了,你知道吧?” “知道啊!”小神仙茫然地点头,心说,我不是算出来了么? 苏晚看了一眼他的衣裳,道:“我一个已经嫁人的人,带着个男人回家,似乎不太合适。” 小神仙闻言一僵,苏晚扫了一眼他背着的背篓:“你应该有衣服换吧?” “有……”小神仙低下头,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苏晚道:“你没有喉结。” 小神仙怔怔地看她。 苏晚道:“你长得矮。” 小神仙嘴角动了下,看上去有些无语。 苏晚继续道:“真男人,都有喉结的。”话落,戳了戳小神仙的脸道:“虽然你的声音学得很像男人,但你的皮肤,过于白嫩了,寻常男子,可没有这么好的皮肤。” 小神仙神情从茫然变成错愕。 苏晚笑着补充:“……走江湖的算命人更没有。” 小神仙:“……” “还愣着干嘛?”见小神仙一动不动,苏晚蹙眉:“换衣服去啊!” 小神仙神情复杂,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我不是不去换衣服,主要是,我的衣服……” “你的衣服怎么了?” 小神仙四下里看了一眼,问:“你应该不想走路上被人围观吧?” 苏晚蹙眉:“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片刻后,无人的巷道里,小神仙站在苏晚跟前,拿着包袱里的衣服给她看。 苏晚看着包袱里的衣服,好一瞬没吭声。 “你怎么了?”见苏晚不吭声,小神仙开了口,“姐姐,你别不说话啊,你这样……我有点儿怕。” 苏晚抬眸,神色复杂的看她:“要怕也是我先怕,我都没怕呢,你怕什么。” 小神仙嘴角动了动:“好像是这个理。” 苏晚抬手扶额,问:“我现在拒绝帮你,还来得及吗?” 小神仙攥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应该来……来不及了吧。” 苏晚仰天长叹,老天爷,她出来这一趟,究竟是接手了个什么样的烫手山芋啊! - 巳时,两人并肩从成衣铺子里出来,苏晚看着人来人往的长街,长叹了口气。 半晌,转身看着身边穿着一身灰布衣裳的少女,又是叹了口气。 “你……”少女搓了搓手,“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呵呵……”苏晚干笑,“还好。” 小神仙暗暗在心里嘀咕:可我看你不太好。 “那什么,衣服的钱,我会还你的。” “哦。”苏晚有气无力,一边往镇子口走一边想着到家后该怎么说。 老实讲,她并不想多管闲事,可这个小姑娘,看着太过单纯无害,而且,她那身衣服……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咱们不要根据标题看章节啊!你们知道的,我不是标题党,而且,标题都很随意,还有,咱们七猫审核很严的,我即便是想写点儿不能播的,你们也看不到啊……所以,宝贝们,答应我,不要跳着看好吗? 第50章 阿拉雅 “你应该不长这样吧?”往回走的路上,苏瑶看着前头的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啊——” 乍然听见这话,小神仙愣住,一时间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 苏晚盯着她看了一瞬,换了个说法:“你们那边的人,应该跟我们长得不太一样。”苏晚说着,觉得嘴里有些空,便找出麦芽糖往嘴里塞了一块儿。 “你们长得比较好看。” “还好。”小神仙笑起来。 “那你……”苏晚盯着她的脸,从衣服上看,她不是中原人,但从相貌上看,这姑娘除了眼睛灵动了点儿,皮肤白嫩了点儿,笑起来好看了点儿以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至于相貌,只能说是可爱。 “你多大了?”苏晚问。 “十六岁。” 苏晚闻言诧异,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你有十六岁?” “不像吗?”小神仙看了自己一眼,又看了看苏晚:“我觉得还好啊,咱们俩差不多高。”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晚摇头,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我是觉得,你长得,不像是十六岁,像是十三四岁。” “哦。”小神仙应了一声,道:“我不长这样。” 苏晚顿住脚步看她。 就见小神仙咧嘴笑起来:“我想跟大家看起来差不多。” 苏晚已经说不出话了。 “你……”她指着小神仙的脸,“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小神仙眸光闪了闪,躲开苏晚的视线没吭声。 苏晚用力嚼了嚼嘴里的麦芽糖,没在多问,只将小包袱往身上一甩,十分豪迈道:“走了!” 小神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了。 “来了!” 她抓着背篓的绳子,极其欢快地追了上去。 - 从村口下车往家走的时候,苏晚方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来。 “你叫什么名字?” 苏晚猛地停下脚步问小神仙。 小神仙正开心着,被苏晚这么一问,愣了。 “啊——” “啊什么?我是问你名字呢。”苏晚蹙眉。 她这回回来,坐的是别的村子的牛车,人家跟她不熟,也就没多问,这要是同村的,估计祖宗八代都要给问出来。 “啊——啊——” 苏晚拧了眉头,“我问你叫什么,你老啊什么啊?” “啊……” 苏晚打断她:“别啊,说名字。” “啊……”小神仙一脸愧疚。 苏晚脸色黑了下去。 小神仙紧张地舌头都顺滑了:“阿拉雅。”她睁大眼睛,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叫阿拉雅。” 苏晚:“……?” 短暂的愣神后,苏晚蓦然睁大了眼睛。 小神仙不大好意思道:“我不是糊弄你,我真的叫阿拉雅。” “咳……”苏晚握拳挡在鼻尖下,轻声咳了一下。 “知道了。” “那就好。”阿拉雅松了口气。 想到自己刚刚误会了人家,苏晚尴尬的不行。 “那什么,阿拉雅是吧,你这名字,不太北越,我们北越国,一般没人叫这名。” 阿拉雅:“哦。” 苏晚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小姑娘呆萌又可爱的,像是一只大白兔,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这样,为了避免麻烦,等下到了我家,就说你是我远房表妹,家里出了点儿事情,想来投奔我们家,然后在镇子上遇上我了。” “好。”阿拉雅乖乖点头。 苏晚又道:“至于名字么?你让我想想。”苏晚抱着手看着面前的少女,阿拉雅这名字,一听就很西域,所以说什么也不能用。 “你觉得,苏雅怎么样?” “啊?”阿拉雅茫然地看着她。 苏晚“啪”地打了个响指,道:“就叫苏雅,就说是我们家远房亲戚,不过,平时,我让他们叫你小雅,这样你也不至于想不起来是在叫你,你看怎么样?” “好啊、”阿拉雅笑起来,“我喜欢这个名字。” “那就这么定了。”苏晚抬脚继续往家走,边走边跟阿拉雅串供。 除却名字,苏晚连阿拉雅是她什么远房亲戚的故事,以及不远千里来投奔她的悲惨原因都编得滴水不漏。 快到徐家时,阿拉雅真诚地道:“你比我厉害,要不,你干脆跟我一块儿行走江湖给人算命去得了。” “靠你坑蒙拐骗那两下子?”苏晚挑眉,“那咱俩岂不是得饿死?” “不怕。”阿拉雅笑起来,“实在饿得不行了,我就带你回家。” “得了吧。”苏晚摆手,“我好好呆在自己家不行吗?还非得跑你家去,我又没什么大病,再说了,你连买衣服的钱都是我给你付的,你一个欠债不还,蹭吃蹭喝的,我跟你回家干嘛?跟你回家尝尝你家西北风是不是热的?” “我家西北风真是热的。”阿拉蕾笑着道。 “呵呵……”苏晚哼笑一声,“我家西北风还甜的呢。” 苏晚说完这一句,又道:“我家不光西北风是甜的,就连狗狗都是甜的。” 说完这一句,苏晚慢半拍地总结,甜的大狗狗,甜狗,甜狗,嗯…… 舔狗? 乍然想到后两个字,苏晚整个人都不好了。 “哇?你家还养狗狗了啊!我最喜欢狗了!不过,我最喜欢藏獒!”阿拉雅没注意到苏晚的变化,激动地问她:“你家狗狗多大了,什么颜色?什么品种?” 苏晚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知道知道品种呢?” “那当然!”阿拉雅一脸得意,“我阿……我哥哥很喜欢,他养了好多狗狗,小的时候,别人骑马,我骑狗。” 苏晚:“……” 见苏晚憋了一瞬,噗嗤笑出声,阿拉雅蹙了眉头,一脸不解地看她。 苏晚笑的肚子疼,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歉:“对不住,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新奇,嗯,对,新奇,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骑狗的呢。” “有那么奇怪吗?”阿拉雅说着,仔细打量了苏晚一瞬,道:“我瞧着你,个子不是很高,我哥哥那里,有长得很大只的狗狗,你要是感兴趣,到时候可以跟我回去,让你……” “让我骑狗是吗?”苏晚笑的心肝肺都要疼了,“谢谢啊,心意我领了,不过真不用。” “啊?为什么啊?”阿拉雅一脸的不解。 苏晚不好跟她往细了解释,毕竟对方还是个十几岁的纯情小姑娘,是以擦了眼泪道:“没啥,我没这爱好而已。” “哦。”阿拉雅上下打量了苏晚一眼,神色虽然复杂,却没再多说。 第51章 火 到家的时候,院门大开着,苏晚见烟囱冒着烟,便带着人进了院子。 院子里没人,苏晚忙往厨房去了,就看见孟氏一个人坐在灶台前出神。 “娘?” 苏晚喊了一声。 孟氏闻言回过神来,看着苏晚笑了。 “回来了。” “嗯。”苏晚点头,看着孟氏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心觉孟氏有事情瞒着她,但孟氏不说,她也不打听,只问:“四叔、四婶他们怎么样了?青云不会还在老宅吧?” 孟氏点了点头。 苏晚又道:“对了娘,今天镇子上的醉春楼烧鸡买一送一,我买了两只回来,还买了包子和点心,等下给四叔、四婶他们送过去吧。” “行。”孟氏点头。 苏晚笑了笑,犹豫了一瞬,走到孟氏跟前蹲下了。 “娘,我……” “怎么了?”见苏晚吞吞吐吐地,孟氏伸手帮她弄了弄散落的头发,柔声问:“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也不算什么麻烦。”看着孟氏疼爱的目光,苏晚忽地有些愧疚。 “这是怎么了?”孟氏握住她的手,目光越发慈爱。 苏晚嘴角动了下,话到嘴边,笑了。 “娘,我给你捡了个女儿回来。” 孟氏:“啊?” - 苏晚走进徐家老宅时,院子里没有人,烟囱里也没有炊烟。 偌大的院子里,连只来回跑动的鸡鸭都没有,更别说是孩子。 苏晚四下扫了一眼,抬脚往徐老四的屋子去了。 “二嫂。” 小豆丁已经睡着了,蹲在门口的徐镁瞅见苏晚后,一下子就站起身跳了过来。 “弹跳力不错。”苏晚伸手揉了揉她脑袋,笑着说:“可以去学功夫了。” “有学呢。”徐镁从苏晚手中接过了包袱,嗅到香味儿,眼神亮了一亮:“烧鸡?” “嗯。”苏晚点头,抬脚往里走,边走边问:“你弟弟呢?” “睡着了。”徐镁很开心,却也没有伸手去动包袱,只说:“二哥也睡着了。” 苏晚点头,掀开帘子就看见坐在床边出神的刘氏,躺在床上睡着的徐老四和小豆丁,以及趴在桌边睡觉的徐青云。 房间里很安静。 但刘氏却没有察觉到苏晚的到来。 直到徐镁快步跑到刘氏面前喊了一声“娘”,刘氏方才回神。 “娇娇?” “哎,四婶。” 苏晚走过去,“我带了药和吃的过来,四婶把小豆丁喊醒,一起吃点儿吧。” 刘氏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然而苏晚已经在缓神往桌边走去。 把东西全都放在桌上后,苏晚看着趴在桌边睡得安静的俊美青年,眉眼弯了弯。 “相公,醒醒。” 她伸手捏了捏徐青云的鼻子,只捏了两下,徐青云就醒了过来。 不同于睡着时的安静美好,俊美无双,醒来的青年目光迷离,看上去懵懂而性感。 苏晚一颗心软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我来接你回家了,相公。” 徐青云听了这话很高兴,咧着嘴笑了起来:“嗯……” 嗯,像是只甜狗。 苏晚心下总结。 听见脚步声远去,转身见刘氏已经带着徐镁出去洗手,便走到床边坐下,给徐老四复查身体。 等刘氏带着徐镁回来时,苏晚和徐青云已经站在门口。 “你们不吃完了再走吗?”刘氏开口问。 “不吃了,娘还在家里等着呢!”苏晚笑着说。 刘氏点了头,柔和地笑起来:“这两天,辛苦你们了。” “我们不辛苦。”苏晚看着刘氏眼底的青黑,“小婶婶,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太过担心,他们也不会来找你们麻烦,如果真的来了,让小美或者小豆丁去喊我就成。” “您不用太担心,孩子还小,您得好好的,四叔和孩子们,才能好好的。” 刘氏眸底带着惨淡的愁云,听完苏晚这话,轻声笑了。 “我记下了。”她说,“放心,小婶婶有数。” “那就好。” 刘氏是个聪明人,对于聪明人,苏晚觉得没必要说太多。 - 目送苏晚和徐青云离开,刘氏方才回了屋子。 徐镁正轻声喊小豆丁,苏晚拿来的包袱依旧在桌子上好好放着。 刘氏盯着包袱看了一瞬,无声地长叹了口气,方才抬脚走过去。 桌子上的包袱被她一一打开,药材,烧鸡,包子,点心,麦芽糖,甚至还有几个果子。 小豆丁嗅着香味儿醒过来,徐镁正轻声哄弟弟出去洗脸。 刘氏愣在桌边没动。 因为包袱的最下面是一把匕首,一个小荷包,以及一个纸条。 她盯着匕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拿起来,拔出匕首看了看,放下后,拿起荷包。 荷包里,是一些碎银子,铜板和纹银加起来,大概有二两。 刘氏将荷包收好,拿起纸条打开来。 上面却只有一句话。 -打起精神来啊! 刘氏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与此同时,滚热的泪从眼底涌出。 - 下午,村长来到了徐家,将钥匙交给了孟氏。 又说,老沈家得了信儿之后,特意派了小厮专程来送,还交代说,如果是徐大海要买,就先住着,回头有银子了再给就成。 对此,孟氏很是感谢。 下午时候,苏晚便拿着钥匙带着阿拉雅和徐青云往村南去了。 “咳咳……” 老沈家的房子多年未住人,到处都是尘埃,阿拉雅被灰尘呛得直咳嗽,却还大言不惭地道:“这房子太多土了,还没我哥那些狗狗住的房子好。” “哦。”苏晚头也不抬地道:“那你可以回家跟狗住。” “别了吧。”阿拉蕾声音小下去。 清理完杂草的徐青云窜进屋子里,像是只兴奋的大狗似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苏晚:“娘子,你猜我捡到了什么?!” “什么?” 苏晚笑起来,见徐青云将一只手背在伸手,很是配合地走了过去。 “这个!”徐青云伸出手来,高兴地将手里的东西展示给苏晚看。 “诶?” 阿拉蕾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蹙眉看着徐青云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令牌吗?这上面的图案是什么啊?莲花?还是火?” 苏晚皱了下眉头,伸手拿起了徐青云手中的东西。 这东西,看着有些像令牌,但又不太像。这东西整个儿是镂空雕刻的,颜色像是动漫世界里的星空,图案的画,既像是旋转的火苗,又像是一朵花。 “你见过这个图案吗?”苏晚拿着东西仔细看了一会儿,问阿拉雅。 “没有。” 阿拉雅摇头,“从没见过。” 徐青云凑过来,将东西从苏晚手中拿走,对着太阳道:“娘子你看,它在太阳下,还会变色。” 苏晚闻言抬眸,就看见这东西在太阳光照下变成了火红色,随着徐青云的手来回晃动,这东西就像是燃烧跳跃的火苗。 苏晚心下猛地一跳! 第52章 不吉 火? 这雕刻的会不会是燃烧的火? “真的哎!”阿拉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扒拉着苏晚的胳膊道:“表姐,真的会变色,好神奇啊!” 苏晚“嗯”了一声,却眼尖地瞥见有一处暗沉,她从徐青云手中拿走了东西,仔细看了看,又动手碾了碾,心下微沉。 是人血。 “相公,你在哪儿捡到的这个?” “就……后院杂草里。”徐青云伸手一指说道。 “能带我过去瞧瞧么?” 徐青云点了点头。 阿拉雅见状,也跟了过去。 后院原本是一小块儿菜地,跟前头的屋子用一扇小门隔开。 因为无人打理,长满了野草,但此时,野草已经被徐青云清理了大半。 “就是在这儿。” 徐青云带着苏晚走到墙角的石磙前,指着石磙道:“娘子,就是在这里捡到的。” 此时,石磙附近的杂草还没完全清理完,苏晚蹲下身,扒拉着杂草查看起来。 阿拉雅和徐青云不知苏晚在找什么,好奇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又齐齐看向苏晚。 就看见苏晚扒拉着杂草一路往东北角走。 而东北角的杂草,徐青云还没来得及清理,苏晚一路走过去,看着越来越高的杂草,心下越来越沉。 “表姐……” 眼看着就要走到杂草最高处的时候,苏晚听见阿拉雅略带颤抖的声音。 “怎么了?”她顿住脚步问。 阿拉雅牙齿打了个颤,缩了缩脖子道:“表姐,别……别找了吧,我刚刚……算了一卦,是……是不吉。” 苏晚扒开杂草的手,猛地一紧。一股寒意顺着尾骨窜上来,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娘子……”徐青云没听懂阿拉雅的话,看了看脸色不好的阿拉雅,又看了看苏晚,轻轻喊了一声。 “这房子咱们买下了,是要搬进来的。”苏晚声音很轻,像是在对阿拉雅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这房子里有什么,咱们总得知道。” 阿拉雅没出声。 苏晚继续往前走。 一步。 砰—— 两步。 砰砰—— 三步。 砰—— 每往前一步,苏晚的心都紧张一分,尽管,前世里,她看够了血腥,也看够了诡异。 但此时,她却是控制不住的紧张和颤抖,她弄不清楚原因,只知道自己忽然有些害怕。 等走到第五步的时候,苏晚停了下来。 像是有所预感,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而后伸手扒开了草丛。 尽管她提前做好了准备,可当看到地上的白骨时,她还是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好在,徐青云就在她身后,一把扶住了她。 阿拉蕾似是感觉到了,扒开杂草来到苏晚身边,待看到这一地的白骨时,同样倒抽了一口冷气。 “表姐,现、现在怎么办?” 苏晚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侧眸看见阿拉雅盯着地上的白骨看,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她是怕还是不怕了。 “你觉得呢?” 阿拉雅蹙眉想了会儿,叹了口气,道:“看上去死了也有几年了,咱们帮他收了骨灰,我回头帮他超度一下吧。” 苏晚正紧张着,闻言一下没崩住,笑了。 “超度?你还会做法事呢?” 阿拉雅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行走江湖嘛,难免东学一点儿,西凑一点儿,再说了,技多不压身嘛!”、 “你倒是通透。” 被阿拉雅这么一打岔,苏晚心里的害怕散去大半,蹲在地上检查起来。 阿拉雅站在一旁没动,道:“从他这个死状来看,多半是被人追杀了。” 苏晚头也不抬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阿拉雅道:“刚刚那个奇怪的东西,多半是这个人的,他肯定是逃到这儿的,然后受了伤,怕被人发现,拖着受伤的身子藏到了这儿。” “猜得挺对。”苏晚曲着一根手指在白骨的左腿敲了下,道:“左腿的骨头上有伤,胸口也有,这人,如果不是被人杀死,就是自己失血过多死了的。” 阿拉雅点了点头。 苏晚抬眸看她,笑问:“你不是会算吗?你算算这个人。” 阿拉雅摇头:“我很有原则的,表姐,我不算死人。” “为什么?”苏晚诧异。 阿拉雅叹气道:“单单是死人这两个字,就很晦气,再算他们,那得是多晦气啊!” 苏晚笑出了声,站起身道:“行,不算就不算吧。” 阿拉雅点头,紧接着又叹气:“哎,多好的一个房子啊。” 苏晚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下:“你刚刚还说着房子不如你家狗窝呢!” “我也没说错嘛!”阿拉雅抬手揉了揉被敲的地上,小声嘀咕:“这房子跟我家,那肯定是不能比,但跟你们那茅草屋……哎,不对!”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头瞪着苏晚:“你是不是用敲白骨的手敲了我的头?” “啊?”苏晚想了下,“可能吧。” 阿拉雅顿时急得原地跺脚打转,“你这个人,你怎么这样啊?怎么能用碰白骨的手碰活人啊!容易坏了人气运你知不知道?!” “啊……有这么严重吗?”苏晚有些自责,“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这个。” 以前在762的时候,大家一起出去执行任务,别说用碰过白骨的手碰活人了,甚至还跟用碰过死人的手,直接帮队友处理伤口。 “算了,你也不知道。”阿拉雅说着,随手折了一根草过来,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而后递给苏晚。 “你对着它,狠狠呸三下。” 苏晚:“啊?” “快啊!”阿拉雅焦急地催促。 苏晚不得已,照着做了,心说,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一天天神神叨叨的。 阿拉雅没再理苏晚,拿着那根草转身走了。 苏晚又看了一眼那白骨,皱了下眉头,刚要走,又猛地转过头。 “怎么了?” 徐青云不解地问她。 “我就是……觉得哪里奇怪。”苏晚说着,又蹲下身来。 须臾,阿拉雅折返回来,见苏晚还在白骨周遭扒拉,蹙着眉头道:“表姐,不是说不找了么?” “我就是觉得奇怪……”苏晚边说边扒拉周遭的杂草。 “姐夫呢?”阿拉雅四下看了一眼,见没有徐青云的身影,好奇的问道。 “我让他拿铲子去了。” “哦。”阿拉雅点头,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但见苏晚没有放弃的意思,抬脚走了过来,蹙眉问:“你到底……想找什么?” 第53章 辟邪 “我就是觉得……”苏晚看了她一眼,“你也说了,这个人受了伤,受了伤还能跑到这个院子里来,就说明这个人,他会武功。” “嗯。”阿拉雅点头。 苏晚又道:“按理说,他是有兵器的。可是,我没找到他的兵器,而且,也没发现他的衣服。” “是啊!”阿拉雅恍然,快步走到了白骨前,“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按理说,即便是衣服不好,也不至于破烂到毫无痕迹,而这个……竟然只有白骨。” “所以才觉得奇怪。” 阿拉雅点了点头,蹲下身,盯着白骨看。 须臾,她站起身来,看着苏晚道:“别找了,不在这里。” “啊?”苏晚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着她。 阿拉雅道:“不在这里。” 苏晚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你确定?” 阿拉雅道:“差不多。” “噗……”苏晚笑出了声,走过来问她:“你怎么算的?”说着,想起什么来,道:“是掐指一算吗?” “不用。”阿拉雅摇头,“没那么多讲究,想要算的话,折根草就能算。” “哦。”苏晚点头,又问:“那能找着么?” “我没算。”阿拉雅说,“我只算了这里有没有,卦象显示没有。” “嗯。”苏晚点头,刚想伸手去拉阿拉雅,就想起阿拉雅说白骨晦气的事情,便收了手,道:“不管了,先找个能装骨灰的东西去。” - “娘子……”徐青云将白骨一一装进一个木箱子里后,转身看苏晚:“我有点儿害怕。” 闻言,苏晚嘴角狠狠一抽,“你为什么害怕?” “不知道。”徐青云摇了摇头。 苏晚松了口气,宽慰道:“没事儿,没什么可怕的,跟鸡骨头一样,收好了盖上盖子就行。” “哦。”徐青云点头,转身继续收白骨。 阿拉雅有些看不下去,凑到苏晚耳边道:“我看姐夫长得挺好看的,你这么欺负他……” “怎么?”苏晚挑眉。 “……良心不会痛的吗?”阿拉雅蹙眉看她。 如果不是面前还有一堆白骨,苏晚就要笑了。 但她努力忍住了,看着阿拉雅问:“你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的挺快。” 阿拉雅闻言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当然了,毕竟我也不是头一回……” 见她戛然而止,苏晚挑眉,似笑非笑:“怎么不接着说了?” 阿拉雅轻咳一声,“时间不早了,我……准备准备,给这位可怜人超度吧。” 苏晚笑了声,没再说话。 - 等徐青云将白骨收好,三人将后院的杂草收拾完,借着处理杂草找了个架子车来,将装着白骨的盒子藏在草堆里,推去了村子里的荒地。 “就这儿吧。” 阿拉雅在荒废的林子里转了一圈,找了个土坡说道。 苏晚走过去,四下看了眼:“这块儿有点儿高,会不会被人发现。 阿拉雅站在土坡上,伸手在眼前搭了个梁鹏,看着对面的大山道:“这里视野好,能看到大山,还能看到大山上的树啊草啊的,那位仁兄应该会喜欢,他喜欢,就会留在这里,就不会往那房子跑了。” “好,就这儿!”苏晚当即拍板答应下来,而后招呼徐青云过来帮忙挖了个坑,将木箱子放了进去。 “还用立碑么?”趁着徐青云埋土,苏晚问阿拉雅。 “不用。”阿拉雅说着,走到不远处采了些野花野草过来。等徐青云把图埋好,阿拉雅跪坐在小坟头前,将花花草草摆了个奇怪的图案,而后低着头念念有词。 奈何她速度快,念得又是苏晚听不懂的语言,苏晚费心听了一会儿,见听不懂,只好作罢。 - “娘子,她在干什么?” 徐青云同样看不懂阿拉雅的行为,只能凑到苏晚跟前问她。 “不知道。”苏晚诚恳的摇头,但见徐青云脸上有土,刚要抬手给他擦一擦,就听见阿拉雅的声音:“别碰他!” 苏晚尚在半空中的手猛地一抖,下意识地看向阿拉雅,见她依旧背对着自己跪坐在坟头前,心下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娘子……”徐青云被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阿拉雅的背影。 阿拉雅没再吭声,低声念着什么。 苏晚收了手,没说话。 徐青云见状,也没吭声。 过了会儿,阿拉雅从坟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过身对苏晚道:“走吧。” 苏晚点了头,三人推上架子车往外走。 “那边有条小河,咱们洗了手再回去吧。”听阿拉雅这么说,苏晚看了她一眼,点头答应下来。 等三人从河边洗完手,阿拉雅方才开口解释:“刚刚不让你碰他,你没生气吧?” “没有。”苏晚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漫不经心道:“会影响气运嘛,你说过。” “嗯。”阿拉雅点头,又道:“他帮人收了白骨,你碰他,对你,对他都不太好。” 苏晚闻言转头看阿拉雅,见她神色凝重,顿觉她说话的语气神态,不像是十六岁,倒像是三十六岁。 “这个给你。” 阿拉雅递了个两个花草编的手环过来。 苏晚诧异:“你什么时候编的?” “刚刚随手编的。”阿拉雅扬起手腕晃了晃,道:“辟邪用的,毕竟是白骨嘛!” 苏晚没再问,拿着手环跑去给徐青云手腕上戴了一个。 徐青云很是开心,摸着手环道:“娘子你真好。” 苏晚哭笑不得:“你也好。” “你怎么知道那儿有白骨?”等苏晚回到阿拉雅身边时,就听见这话。 苏晚闻言险些笑了,“你当时应该看到了吧?” “什么?”阿拉雅先是一怔,随即了然:“你是说血吗?” 苏晚深深看了她一眼,“有时候,我真不知该说你是单纯,还是成熟。” “这不矛盾啊……”阿拉雅笑起来,又是一副可爱娇俏的模样,“我就是遇到事情的事情,格外认真,哎呀,受人影响了。”她说着,亲亲热热的挽住苏晚的胳膊,“我也看到血了,但我就没想到会有白骨。” “你那是没想。”苏晚不想解释,她总觉得这阿拉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没必要解释。 至于白骨…… 她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图案太过奇怪,不像是沈家那种村里人家里会有的东西,便多想了一点儿,而后,便是顺藤摸瓜。 当然,这藤也好顺,毕竟,白骨附近的杂草,长得实在是过于高了。 很明显,是吸收了什么不该吸收的营养……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我有个巨大的问题:每次写文配角都比猪脚刻画的好,真是要了老命了! 第54章 小人精 “那你要跟大娘说吗?” “不知道。” 最近家里接连连三的出事,苏晚不想让孟氏有过多的担心。 “不说也好。”阿拉雅笑起来:“做人子女,就应该报喜不报忧。” 闻言,苏晚狐疑地看她。 阿拉雅狐疑:“怎么了?” 苏晚嗤笑:“你一个离家出走的,哪儿来的脸说做人子女这种话的?” 阿拉雅:“……” 鼓着腮帮子和苏晚对视半天后,阿拉雅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离家出走?” “这还用问么?”苏晚说完这一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头也不回地朝徐青云走去了。 哎,小神仙能掐会算的,跟她一起,实在是太让人有压力了。 还是小相公好,长得好看,心思也单纯。 走到徐青云身边时,苏晚如是想。 _ 有关白骨的事情,苏晚思虑过后决定不告诉孟氏,也交代阿拉雅和徐青云不要说。 好在,孟氏对于几人的晚归没有过多的怀疑,叮嘱几人自己吃饭后,便拎着饭菜往老宅去了。 “表姐,我晚上跟谁睡啊?” 晚饭过后,阿拉雅一步一挪,挪到了苏晚跟前。 “你说呢?”苏晚好笑地看她。 阿拉雅沉思了片刻:“是你吗?” 苏晚嗤笑一声,没有答话。 阿拉雅看了一眼不远处收拾院子的徐青云,抿了抿唇,“我要是跟你睡,你的美人相公怎么办?” 她说完,不等苏晚答话便道:“他会不会恨我?” “这个么……”苏晚转身看向徐青云:“相公。” “哎……”徐青云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看向苏晚。 “过来。”苏晚摆手。 徐青云忙不迭的跑过来:“嘿嘿,娘子,我来了……” 苏晚指着阿拉雅道:“相公,小雅晚上跟我睡,你看行吗?” 闻言,徐青云神色古怪地看了阿拉雅一眼,而后拉着苏晚往一旁走了两步。 “怎么了?”苏晚不解地问。 徐青云拧着眉头道:“娘子,这不行吧?” 苏晚:“嗯?” 徐青云:“娘说了,不能跟娘子以外的女人一起睡。” “噗……”苏晚闻言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徐青云一脸困扰:“虽说表妹身量娇小,可咱们床也不大啊,娘子。” “那你说,让她睡哪儿?”苏晚笑问。 “就……”徐青云打量着苏晚的神色,试探性地问:“就上次,那两个坏人睡过的地儿,你看行吗?娘子?” 苏晚憋着笑看他:“行,我问问。” 说完,转身招呼阿拉雅过来。 阿拉雅见状一喜,忙小跑着过来。 “怎么样?表姐,姐夫是同意了吗?” “你跟她说。”苏晚憋着笑扯了下徐青云的衣裳。 徐青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了口。 “表妹,你已经长大了。” 阿拉雅:“诶?” 徐青云一脸认真:“长大了,应该自己睡了。” 阿拉雅一脑门子问号,明明徐青云说的每句话她都听得懂,可混在一起的时候,她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什么意思?”阿拉雅看向苏晚,见她努力憋笑,憋到脸红,整个人都不好了。 徐青云道:“我们家,还有一间屋子。” “哦。”阿拉雅松了口气。 徐青云见状,也跟着松了口气,开心道:“表妹你答应了就好。” 阿拉雅:“?” “我答应什么了?” 见两人一个开心,一个困惑,苏晚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 翌日一早,徐镁跑过来说徐老四醒了,让苏晚帮着去瞧瞧,苏晚当即跟着小美过去了,孟氏则带着其余几人去收拾村南的房子。 “哎呦,这不苏晚吗?”还没走到徐家老宅,便有妇人笑着同苏晚打招呼。 “嫂子。”苏晚隐约记得这人住在徐家老宅附近,夫家似乎是姓李,便笑着喊了一声嫂子。 妇人应声,视线落在徐镁身上,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这不小美么?哎呦,你这是去爷爷家啊。” “嗯。对。”苏晚微笑着点头。 妇人走近了几步,小声道:“前天你爷爷家里去了好多人你知道吗?听说是你叔叔他们惹了事情,哎呦,那么多人,好大阵仗,也不知道是惹了什么麻烦哦。” “是吗?”苏晚面上微笑不改。 “你不知道吗?”妇人挑眉,“我听人说,那天你也去了的啊。” “是吗?”苏晚微笑,抬手揉了揉眉心,“哎呦,瞧我,傻得太久了,记性都不好了。” “你真不记得啦?”妇人目光紧盯着苏晚。 “隐隐约约是有这么一回事啦。”苏晚放下手,“就是记性不好,再说了,嫂子,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啦。记性时好时坏的,要不嫂子你给我讲讲吧。” 妇人被苏晚这话弄的尴不尴尬,这要是徐镁不在,她也就跟苏晚讲一讲。可偏偏徐镁就跟在苏晚身边,此时,正仰着头睁大眼睛看她。 “哎呦,不巧得很,我今天有事儿,等改天吧。”妇人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听说啦,准不准的,也不知道。” “这样啊。” “哎,对。”妇人点头,“哎,苏晚,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说完,忙不迭地快步离开。 徐镁看着妇人离开的背影,回头看向苏晚:“二嫂,你真厉害。” “这有什么可厉害的。”苏晚笑着摇了摇头。 徐镁盯着苏晚看了一瞬,道:“二嫂刚刚看到李嫂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像是一幅画。”、 “嗯?”苏晚挑眉,“你这是在夸我盛世美颜,笑起来如画中美人么?” “不是。”徐镁摇头:“我的意思是,二嫂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有变过,虽然很好看,看上去,也很和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这孩子……”苏晚捏了捏徐镁的脸,“小人精啊!了不得。” “不过,我告诉你,那可不叫画,我那就是敷衍的笑。” 徐镁似懂非懂的点头。 苏晚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小丫头,生而为人,很不容易的。人世间,也是很艰难的。我们会遇到很多麻烦,也会有很多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这种时候呢,即便我们再不想理会,也最好不要得罪。” 徐镁蹙眉:“我不太懂,二嫂。” “意思就是说,与人相处,可以不做朋友,但千万不能轻易交恶,你要知道,得罪小人的后果是很可怕的。” 徐镁垂下眼帘,低声说:“是不是,会像爹一样?”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也祝大家2022一切顺利,有钱有颜有福气! 第55章 好事 “差不多。”苏晚惊讶于徐镁的聪慧,但想着徐镁有刘氏那样的母亲,便觉得情理之中。 “所以,当我们面对讨厌的人,要学会友好,和善,让别人抓不到把柄,跳不出错处。” “让他们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徐镁无缝接话。 苏晚话语一顿,笑了。 “对!就是这样!” 苏晚伸出手,徐镁会意的跟她击了个掌。 “谢谢二嫂。”徐镁笑着说。 “不用客气。”苏晚捏了捏小丫头的手,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道理,不过,别人教多了没用,你得自己经历,自己领悟,自己总结。” 徐镁点了点头,“那二嫂,如果……” 苏晚低头看她。 徐镁拉着苏晚的手咻地一紧,眸光都跟着闪了闪,须臾,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如果有个很坏很坏的人,想要欺负人,我又打不过他,那我该怎么办?” “曲线救国。” 苏晚神情坚定而认真,“正面打不过,还可以偷袭,偷袭不行,还可以找帮手。”苏晚说着,顿了顿,“如果找帮手也不行,那就等着。” “等什么?”徐镁好奇地问。 “等自己强大。”苏晚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足够你长大,也足够你变强,无论是武功,还是计谋,都足够了。” 徐镁若有所思的点头。 徐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苏晚如是想。 但徐镁不说,她也不会问。 她不想多管闲事,更不想逼问别人的此事。 可纵使她不想知晓,在看到四婶的那一刻,还是猜出了原委。 红肿青黑的眼眶,脸颊上的伤,以及眼底的红丝,无一不在向苏晚昭示着,昨晚这边出了事。 “四婶,你这是怎么了?” 为徐老四诊治完,刘氏送苏晚出门时,苏晚站在院门口问她。 “没事儿,昨晚起夜,没看清路,摔了一跤。”刘氏避开视线脸上露出牵强的笑意。 苏晚皱了下眉头,盯着刘氏脸上的伤痕看了一瞬,须臾说道:“我回头做些新的药膏过来,你涂在脸上,会好得快些。” 消肿止痛的药膏,苏晚那里有现成的,但不能去疤痕,苏晚不想给刘氏用。 刘氏伤在了脸上,这伤痕看得她心下难受,也让她想起初次上街时,刘氏对她善意的叮嘱。 她想做些去疤痕的药膏给刘氏。 “不用。”刘氏温和地笑了,“你之前送来的药膏还有,我用那个就行。” “那怎么行?”苏晚蹙眉,“那个药膏是给四叔的,四叔的伤比你的严重,用的药自然是药效强的,那个药膏,你可别用,回头把你皮肤烧坏了,我还得再来。” “啊?”刘氏诧异,“应该……不至于吧?”、 “至于!”苏晚斩金截铁,“我自己做的药膏,我还不知道?”她嗔了刘氏一眼,道:“刚好我那里有药草,我今天就把药膏做出来,等我送了新的药膏过来,你再用。” “嗯。”刘氏被唬住,点了点头。 苏晚心下松了口气,想问问她送刘氏的那把匕首如何了,可想着刘氏方才闪躲的目光,到底是没问。 - “娘,你晚上还去给四婶他们送饭吗?” 暮晚时分,孟氏在厨房做饭,阿拉雅坐在灶台前烧火,苏晚端着洗好的菜进去,趁着孟氏切菜的功夫问。 “去呦,咋能不去啊?”孟氏笑看了苏晚一眼,“先前那事儿闹得,你爷爷心里膈应,其他人也膈应,你四叔和四婶都是要脸又要强的人,哪儿会跟他们一起吃饭啊。” “也是。”苏晚点头,笑着道:“娘,要不你今晚跟四婶住那儿吧?” “啊——”孟氏不解地看向苏晚。 苏晚嘿嘿一笑:“四叔伤得重,我给他的汤药,喝了容易嗜睡,四婶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再照顾四叔,看着太累,我今天瞧着四婶,觉得她脸色特别差,头重脚轻的,怕她晚上起夜再摔着,所以,想请娘过去看着点儿。” 孟氏是个聪明人,但苏晚这话,她没听多明白,可想着中午送饭时刘氏的脸色,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为什么跟大娘说这些话啊?还让大娘去老宅住,你不是说,你们跟老宅的人关系不好吗?” 晚饭过后,阿拉雅一边跟着苏晚收拾碗筷一边问。 苏晚闻言嗤笑出声:“小神仙,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这时候怎么不算了?” “也不能天天算啊!”阿拉雅努嘴,“算这个,又不能吃饭。再说了,我还得留着真本事闯荡江湖呢!” “嗯,说得好!”苏晚将最后一个碗洗干净,端起来就往厨房走。 “哎……”阿拉雅忙倒了脏水追进去,“你就不问问我,今天在村南打扫房子有没有什么收获吗?” “有吗?”苏晚扭头看她。 阿拉雅瞬间颓丧:“没有。” “那不就是了。”苏晚拿着抹布清理厨房,忙的看都不看阿拉雅一眼,只道:“不帮忙别站着碍事,出去。” 阿拉雅:“……” 怒瞪苏晚半晌,见对方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阿拉雅气的跺脚出去。 但,刚走出门口,又折返回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苏晚:“今天有好事!” “啊——” 苏晚愣住看她,蹙眉问:“你不是刚走出去么?你什么时候算的?” “这你别管!”阿拉雅气呼呼的,“反正马上就有好事了。” 苏晚:“哦。” 见苏晚波澜不惊地继续收拾厨房,阿拉雅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跟你说好消息呢!” 苏晚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啊。” “那你——怎么没点儿反应?”阿拉雅气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能有什么反应?”苏晚心下其实没太当一回事儿,说完道:“你小小年纪的,定性怎么这么差?你小的时候,难道家里人没有教过你,宠辱不惊吗?” 阿拉雅哼一声出去了。 苏晚笑着摇摇头,继续收拾了。 - “娘子,娘子……” 徐青云风风火火跑进来时,苏晚正解下围裙,看到徐青云的时候想起阿拉雅的话,微微一怔想到:难道,这就是阿拉雅说的好事? 然而,还没想完,徐青云就冲过来把她抱了起来,边转圈边开心地说:“娘子,爹记起我了,爹记起我了!” “!!!” 苏晚猛地睁大了眼睛,激动地捧住徐青云的脸:“相公,你是说,爹记起你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刚!” 徐青云停止转圈圈,抱着苏晚欢喜地说:“刚刚我跟爹去给人还牛车,回来的时候,爹喊了我的名字。娘子,爹记起我了,我好开心啊!” 徐青云的傻,带着孩子气,说完便孩子一般笑了起来。 “嗯,我也好开心。”苏晚捧着徐青云的脸,低头“吧唧”在徐青云脸上亲了一口! 第56章 好处 徐青云自然不甘示弱,“吧唧”凑过来回亲了苏晚一口,只不过,苏晚亲的是额头,徐青云亲的是嘴巴。 这一下,直接给苏晚亲乐了。 她捧着徐青云的脸傻笑了好久后,歪头亲在了徐青云唇上。 啊,小相公的唇,真的又软又柔,怎么亲。都好亲。 “诶……”阿拉雅进来时,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她忙不迭伸手捂住眼睛,又透着指缝看抱在一起的两人:“门还没关呢,你们两个,好歹注意点儿……” 苏晚看了她一眼,拍拍徐青云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徐青云俊脸微红,背过身去没看阿拉雅。 “这种时候,换个人,就应该默默地走出去,再顺道关上房门。” “嗯,说得有道理。”阿拉雅笑起来,随即调皮地摊手:“但我就是没出去,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有那么一瞬间,苏晚怀疑这个人也是穿越过来的。 于是乎,她盯着阿拉蕾看了一瞬,张口道:“奇变偶不变。” “???”阿拉雅一脑门子问号,“什么不变?” 难道没上过学? 苏晚蹙眉,短暂的思考过后,轻咳一声道:“天王盖地虎。” 阿拉雅茫然地眨了眨眼。 苏晚看着她茫然的模样,隐约觉得,如果这是漫画世界,此时此刻,阿拉雅的头顶一定会缓慢地打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没事儿了。”苏晚摆摆手,算了,还是不为难孩子了。 “你找我干什么?” 阿拉雅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徐青云,刚要说话,就听苏晚带着威胁道:“别打我相公的主意,不然,我怕你活不到明天。” 闻言,阿拉雅猛地打了个哆嗦。 “你这个人……我就是看一眼,再说了,我打你相公的主意做什么?我有喜欢的人。” “如此最好。”苏晚脸色稍缓,“那你找我干什么?” “那什么……”阿拉雅神情扭捏,“大娘不是今晚不在家住么?” “嗯。”苏晚点头。 阿拉雅又看了徐青云一眼,察觉到苏晚面色不好,忙收回视线,一把抓住苏晚的手,撒娇卖萌地哀求:“好姐姐,反正大娘也不在,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姐夫跟大伯睡,我来跟你睡。” “为什么?”苏晚蹙眉看她。 见苏晚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自己。阿拉雅顿觉有戏,眼巴巴地看着苏晚,楚楚可怜道:“我需要沾沾贵人的贵气。” “啥?”苏晚脑子里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前世到今生,仙气儿、财气、福气、运气、喜气,她都听说过,唯独没听说过这个。 “我说的是真的。”阿拉雅往前凑了凑,一本正经道:“表姐,我需要沾一沾你身上的贵气,以此来掩盖我本身的气息,这样一来,他们想算我在哪儿,就算不准了。” “什么意思?”苏晚皱眉,“我怎么听不明白?” “很简单的。”阿拉雅解释:“就好比,天上有月亮,大家都能看得到,但如果这时候有片云飘过来,遮挡住月亮,大家时不时就看不到月亮了。” 苏晚缓缓点头,“可即便有乌云遮挡,大家还是知道,月亮就是在天上啊。” “那就另当别论了。”阿拉雅笑起来,眼睛里闪着皎洁的光芒。 苏晚看着她,心情复杂。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只小狐狸住到了小兔子的身体里。 “有什么好处?” 苏晚不傻,不会白白帮忙。 “嗯……”阿拉雅环顾室内,视线落在了徐青云身上,指着他道:“我可以帮帮你相公。” “什么意思?”苏晚看了一眼因为害羞一直背对着两人的徐青云。 “也许,你能治好他。”阿拉雅望着徐青云的后背说道。 “我知道。”苏晚挑眉笑了下。 阿拉雅转过脸来,“我的意思是,在我的帮助下,你能治好他。” 苏晚挑眉。 阿拉雅笑了,“你是不是不信?” “哪儿能啊?”苏晚笑起来,坐在桌边,单手撑着脸看她,“我要是不信你,就不会把你带回家了。” 阿拉雅对她这个说法似乎很满意,略得意地点了点头。 那模样,像是兔子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似的。 “人有三魂七魄,道家把三魂称为天魂、地魂、人魂、也叫主魂,觉魂,生魂,七魄通常称为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三魂里,生魂主宰生息,代表生命能源,能对周遭环境产生反应,植物的话,只有生魂。觉魂主宰意识,代表自我,能够思考,感受与记忆,动物拥有生、觉二魂,灵魂主宰人的灵性,代表智慧,能分辨善恶,通晓万物之情,这世上,只有人三魂齐备。” 苏晚认真听着,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我相公也丢了魂儿?” “嗯。”阿拉雅点头,“他的……还要复杂一点儿,应该是受伤或者别的事情导致的,跟一般小孩子被吓到丢魂是不一样的。” 苏晚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可我相公都傻了好久了,你确定能找回来?” “当然!”阿拉雅瞪大眼睛,“我虽然学艺不精,但我既然说了,肯定是能做到的。” 苏晚没吭声,狐疑地看着她。 阿拉雅被看的脸热,避开苏晚的视线道:“我既说了,肯定不会骗你,你……你就先把他身体里的毒解了就行。” 苏晚闻言猛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相公身体里有毒?” 阿拉雅无奈地看她:“我都说,我算过了。” 苏晚看着她,缓缓点头。 徐青云变傻的原因,她不止一次探究过,但,她用银针,却未曾试验出徐青云身体是否中毒。 她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这才不敢贸然动手。 再加上,她先前一直以为徐青云的问题出在头部,这才一直耽搁着。 当然,她也有私心。 徐青云啊,长得太好了,打架打的也好。现在的徐青云虽然有点儿傻,却是满心满眼的都是她。 她怕徐青云一旦好了,就不再属于他。 可现在,阿拉雅出现了,还说能帮她治好徐青云…… 这——是命中注定么? 苏晚不知道,她只是回头深深地看了徐青云一眼,衣袖下的手紧攥着,好半晌,都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小时候有没有丢过魂儿,我丢过一次,还发了烧…… 第57章 不可 “爹……” 跟着徐青云走进屋里时,徐大海正坐在桌边盯着油灯出神,被苏晚喊了一声,方才回神。 不同于徐青云的俊美,徐大海五官透着刚毅,像极了久经沙场的老将。 “娇娇来了……”看到苏晚时,徐大海脸上露出了亲和的笑容。 苏晚见状,也跟着笑了。 “嗯,娇娇来看看爹。” “哎。”徐大海应声,神情里满是欣慰。 “坐吧。” “哎。”苏晚点头,和徐青云一起在桌边坐下。 “爹,我给您号脉看看吧。”许是原身在孟氏和徐大海这里得到了足够的宠爱,所以,面对恢复正常的徐大海,苏晚并没有哪里不适应,反而觉得格外亲切。 “哎,成。”徐大海将手伸了过来。 苏晚一边给徐大海号脉,一边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眉眼间几多唏嘘感慨,心下亦是感慨万千。 “没什么问题。”须臾,苏晚收了手,开心道:“真好,爹好了,咱们整个家都好了,回头村南的房子收拾好,爹带着青云买些家具放进去,咱们就能搬过去住了。” “哎。”徐大海欣慰的点头,不知想起什么来,说道:“这段时间,辛苦娇娇了,回头等咱们搬去村南,爹就回镖局,你就在家好好歇歇,你放心,爹呢,还没老,还能挣钱,你啊,什么都不用操心,每天开开心心的就行。” 徐大海的话,勾起了脑海里遥远的回忆。 ——特属于原身的回忆。 “娇娇喜欢吃肉包子啊?” “嗯嗯!肉包子,香,娇娇喜欢,爹,娘,你们也吃。” “哎呦,爹和娘,都不吃,娇娇吃就成。” “谢谢爹娘。” “谢什么啊,咱们是一家人,以后啊,爹赚钱,娘做饭,娇娇啥都不用干,饿了找娘要吃的,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告诉爹娘,谁要是欺负了你,也告诉爹娘。” “还有青云!”徐青云插话进来,“娘子,你也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出气。” “嗯!” “对,就是这样,我们娇娇啊,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开开心心的就行。” 那似乎,是原主刚被卖到徐家的时候,住的就是这儿的茅草屋。可即便是茅草屋,傻乎乎的原主也很开心。 因为,面前这些人,比爹娘对她还好,爹娘会打她,骂她。但这些人不会,这些年疼她,爱她,对她温柔不说,还会给她买肉包子吃。 肉包子很好吃,这些人也很好。 原主这么想着,也把这印象刻在脑海里。 而后,如孟氏和徐大海所承诺的那般,原主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有,也时刻被维护。 从进入这个家门,一直到被淹死之前,原主都是开心的。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苏晚鼻尖发酸,眼眶也是热的。 可脸上,却是笑着的。 “知道了爹,等爹回了镖局,我就天天在家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天天啥也不干,就等爹赚了钱,回来给我买肉包子吃。” -啊,原主最爱的肉包子啊,临死之前都没能吃上一口的肉包子啊。 以后,就都由她,来替原主吃了吧。 - “你怎么了?” 阿拉雅坐在床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翻着一本褐色的小册子,见苏晚进来,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一抬头不打紧,就被苏晚发红的眼眶吓了一跳。 “没事儿。” 苏晚关了房门,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水喝下,问阿拉雅说:“你还看吗?你要是不看,我就把油灯灭了。” 阿拉雅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小册子,明白过来,“不看了。”她说着,将小册子塞进怀里。 苏晚灭了灯,借着月光走到床边,脱了外衣在床上躺下。 “你到底,怎么了啊?” 阿拉雅侧眸看苏晚,见她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虚空,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苏晚没出声。 阿拉雅安静地等待。 半晌,苏晚开口:“小神仙。” 阿拉雅:“嗯?” 苏晚:“你不是会算吗?你有没有算过我?” 阿拉雅被她问得一愣,扭头看她道:“你这话问得……我肯定算过你啊。” “结果呢?”苏晚对上她的视线。 “嗯……不好说。”阿拉雅拧眉,“就是……大概算了下,知道你是我的贵人。” “别的呢?”苏晚问。 “没算。”阿拉雅拉了拉被子盖好,“师傅说,不能老算,伤气运,尤其你还是我的贵人,所以,我不给你算。” “嗯。”苏晚松了口气,闭上眼睛道:“睡吧。” “哦。” 黑暗中,阿拉雅狐疑地看了苏晚一眼,眸中闪过几多疑惑。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给苏晚算上一卦,但忽地就想起自己刚认识苏晚那天的事情。 那一天,其实,她拦住苏晚的时候,有偷偷算过。但卦象只告诉她,苏晚是她的贵人。 她那时,下意识地想算算别的,但卦象却告诉她:不可。 不可…… 阿拉雅透过窗户看了眼外头的月光,反复在嘴里呢喃这两个字,像是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别的什么。 为什么是不可呢? 黑夜寂静,无人给她答复。 阿拉雅只纠结了一会儿,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翌日一早,徐大海便带着徐青云往镇子上去了。 村南的院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徐大海想换一扇门,毕竟原先的门老旧,有力气的人一脚就能踹开,实在是不安全。 苏晚对此很是赞同,便提议让徐大海把那些破旧的门窗一并换了。 徐大海欣然答应,找了纸笔记下了需要换新和需要购买的东西,便借了牛车往镇子去了。 “昨天……” 见家里只有自己和阿拉雅,苏晚逮了个机会问她:“你说我相公是中毒,但我用银针,却测不出来,你知不知道,什么毒是银针测不出来的?” “这个可就太多了。”阿拉雅掰着手指算了算,道:“光我知道的,就有十几种。” 苏晚语噎,嘴角动了动,问:“那你能算出来,他是中了什么毒吗?” 阿拉雅摊手:“姐姐,小神仙,只是我行走江湖的名号,我又不是真的小神仙。” 苏晚:“……” “不过,你可以试一试。”阿拉雅沉思了片刻,道:“动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想,说不定就能想出法子了。” 苏晚闻言满脸黑线。 阿拉雅往一旁躲了躲,“我是算命的,不是解毒的,你问我,我也没办法啊。” “……算了。” 第58章 腌臜货 孟氏从徐家老宅回来时,脸色很是不好,苏晚心有猜测,交代阿拉雅在院子里晾晒衣服,自己偷偷跟进了屋子。 “怎么了?娘?” 孟氏正生气的坐在屋内,听见苏晚的声音,忍了又忍,“没事儿。” 听出她嗓音沙哑,苏晚在她对面坐下:“娘,到底怎么了?” 孟氏还是摇头。 苏晚蹙眉,打量着孟氏,沉思片刻后,问道:“是不是二叔?” 闻言,孟氏脸色微变,猛地抬头看向苏晚:“你怎么知道?” “我哪儿用得着知道啊。”苏晚拉过孟氏的手,轻轻笑了。 “娘还记得,我是怎么好起来的么?” 一提起这个,孟氏的脸色更差了,气得捶床怒骂:“这个腌臜货!” “娘,别伤着手。”苏晚拉过孟氏捶床的手轻轻揉了揉,道:“我以前人傻,也不会告状,二叔那人风流无赖,除了三婶,还有咱们村的村北的刘寡妇,可咱们村里,真要说长得好的,气质也好的,谁能比得过四婶去?” 孟氏缓缓点头,想起什么来猛地抬头:“那娇娇你……” 苏晚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论姿色,全村的女子也比不过苏晚,再加上原身是个傻子,难免会有人惦记,徐家老二,也不例外。 “我以前虽然傻,但我天天傻吃,有的是力气,我刚来的时候,二叔的确是有些想法,有一回,还拿了点心哄我,但娘你知道的,我那时候虽然傻,但也只跟你们亲近,我一看他要伸手碰我,就猛地退了他一把,拿着点心跑了。” “二叔被我推得跌倒在地上打了个滚,气得不行,再后来,我大多时候都跟你们在一起,他也就没机会找我了。” 这是原主脑海里的记忆,不过,原主傻,事情过了,转头就忘了,自然不会跟孟氏告状。 “那就好。”孟氏松了一口长气。 苏晚道:“那娘你抓到二叔没?” 闻言,孟氏又是叹气,想起昨个儿的事情,更是气得不行。 “那个腌臜货,真是追狗不如!老四可是他亲弟弟啊!如今老四在床上躺着,他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简直不是人!” “别生气了,娘。实在不行,咱们想想办法。”苏晚帮着孟氏顺气,随即笑道:“对了,娘,爹想起来了。” “啥?”孟氏一时没回过神来。 苏晚解释道:“爹的失忆好了,如今好好的,就是昨个儿晚上的事情,今个儿一早。已经带着青云去镇子上了。” “老天保佑,这可真是太好了。”孟氏激动的又哭又笑,还不忘双手合十感谢苍天。 苏晚安抚道:“娘,你看我就说嘛,咱们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现在,事情就解决的差不多了,至于四叔四婶,实在不行,等村南的房子弄好了,让他们先过来跟咱们住。” “哎,我也这么想,回来的路上,就想跟你商量呢!” 孟氏叹了口气,虽说老宅那事儿有点儿见不得人,可苏晚是她当闺女一样疼的儿媳妇,便也没瞒着她。 “昨个儿,你让我留在那儿陪着你四婶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有问。”孟氏回忆着昨天的事情,止不住的叹气,“你四婶脸色一直不好,睡觉的时候,衣服也没脱,身上还带着匕首,晚上起夜的时候,我怕她晕倒,就跟着出去了,可还没到茅房,就看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着你四婶去了” “我当时还以为是那山匪又来了呢,想都没想,抄起棍子就打了过去,这一打,才知道是你二叔。” 孟氏越说越气,“我以为,他是弄错人了,后来一问才知道,徐老二那个腌臜货就是故意茅房边守你四婶,想着趁这个时候占她便宜呢!” 苏晚没吭声,昨个儿她看到刘氏的脸色,以及刘氏脸上的伤痕就觉得不对,在联想徐镁的话,果然,事情如她猜测那般。 只是,这徐老二也忒不是东西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倒好,连自己的弟妹都下手。、 “那娘你昨天闹出动静了没?三叔和爷爷他们知道了没?” 孟氏叹气:“你爷爷昨个儿让你三叔送他去你姑姑家了,你三婶带着孩子去了娘家,家里就只有老二两口子。” 苏晚缓缓点头,又问:“那二婶知道了吗?” 提起老二媳妇,孟氏便气得不行,“这老王家的女儿,怕是猪投胎的,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昨个儿晚上,那么大的动静,小美都出来了,她都没睡醒!” 苏晚闻言哭笑不得:“没睡醒,也算好事儿,至少不会闹大,不然,二婶一醒,哭天喊地的,再把邻居都招来,咱们这一大家子,还有什么脸面?” 当初,二叔和三婶的事情,苏晚纵使心有不甘,也没让事情闹大,毕竟他们和老宅是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懂。 如果真的传扬出去,别人不会把他们摘出来,只会说老徐家的人如何不像样。 村子里,最要脸面,徐老二和李氏犯下的错,总不能让所有徐家人都为此蒙羞。 “这种事情不适合闹大,这几天,娘就先去陪着四婶,我们几个赶紧把村南收拾出来,等能住了,就把四叔、四婶还有两个孩子接过去,等四叔好起来,让他和四婶在做定夺。” 孟氏点头:“现下,也只能这样了。” - 徐大海的动作很快,当天就带着人过来安了一扇新门,换了已经坏掉的门窗,与此同时连带着所有房间的门锁,也都一并换了新,毕竟先前的锁都生了锈,不大好用。 苏晚原本想着把地砖重新弄一下,但眼下四叔、四婶那里等不得,便只是修补了一番。 院子大致修葺后,剩下的便是家具,徐大海看着打扫一新的房子,说道:“我已经跟人说好了,也就这两天的功夫,就把床给送来了。等床一送过来,咱们一家人就能搬过来了。” 孟氏闻言,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欣慰地笑了。苏晚看着眼前的砖瓦房,也跟着笑了。 真好,终于不用再担心下雨天了。 - 等到一切收拾好,搬入村南房子的第一天傍晚,天空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苏晚和阿拉雅抱着行李从雨幕中冲到廊檐下,孟氏忙拿了毛巾给两个孩子。 “快擦擦。” “哎……”两人应声接下毛巾擦起来,孟氏从两人手中接过东西放进屋子,须臾走出来,看着雨幕松了口气。 “这雨下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停呢,咱们啊,幸好是搬过来了,不然,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了。” “可不是?”苏晚笑着道:“得亏咱们先把柴火和吃的搬过来了,剩下的,就是几张用过的床,不然啊,今个儿还真吃不上饭。” 此话一出,三人齐齐笑了。 须臾,阿拉雅问:“大娘,表姐,大伯和姐夫还没回来,咱们要去接一下吗?” 话音未落,便听得“轰隆”一声响,阴沉的天空猛地劈下一道闪电,苏晚下意识地闭上眼,可就在闭上眼睛的瞬间,她听见一声尖叫,紧接着身上一沉! 第59章 说亲 “啊——”尖叫声在耳边长嚎时,苏晚只觉得耳聋发聩,头脑发懵。 天边骤然昏暗下来,远处黑压压的乌云像是要从天上压下来一样。 苏晚揉了揉耳朵,拧着眉头道:“立刻,马上,赶紧从我身上下去!” “啊?”阿拉雅愣神。 一旁的孟氏见阿拉雅八爪鱼似的抱着苏晚,扑哧一声笑了。 “对不起啊,表姐。”阿拉雅松开苏晚,还不忘帮她整理了下被自己弄乱的衣裳。 苏晚懒得理会她,转头问孟氏:“娘,这儿有雨伞吗?咱们要不要去接应一下爹和青云?” “不用。”孟氏摇了摇头,看着天色道:“夏雨不凉,但看这天色,怕是早早就黑了,咱们得赶紧把屋子收拾出来,免得天黑后手忙脚乱。” “成。” 徐镁从刘氏手中接过了药包,笑着道:“娘,你放心,我一定把药熬好,你就在屋里等着我就成。” 刘氏闻言欣慰地笑了,抬手摸了摸徐镁的头发。 徐镁拿着药往厨房去了。 天色昏暗,雨声间歇。 徐镁蹲在厨房里认真的烧着小火炉。 “小美啊……”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徐镁一抬头就看见胖胖的王氏满脸堆笑的走进来。 “二娘。”徐镁站起身规矩地喊了一声。 “给你爹熬汤药呢?”王氏瞥了一眼炉子上的小砂锅,笑着问徐镁。 徐镁点了点头。 “哎,可怜呦。”王氏叹了口气,在徐镁对面的矮凳子上坐下。态度极其温和地问:“你爹怎么样了?” “挺好的。”徐镁想着苏晚的教导,敷衍地答着。 王氏点了点头,又问:“小美啊,你有十一岁了吧?” “快了。”徐镁心下生出一丝警惕,“三月份的时候,刚过完十岁的生日。” “哦,那也快了。”王氏咧嘴笑起来,绿豆大的眼睛打量着徐镁,笑盈盈地说道:“这一转眼,小美就是个大姑娘了。” 徐镁拘谨的笑了笑,没答话。 王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道:“小美这个年纪,也该说亲了吧,你爹娘有啥打算不?” 徐镁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她心下生出一股子怒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住。 “我才十岁,二娘,不是十六。” 王氏闻言嘿嘿笑了,“十岁不小了,你看你招娣姐姐,十六岁就出嫁了。” 徐镁闻言脸色不太好,绷着小脸没吭声。 王氏继续道:“小美啊,二娘是疼你的,毕竟,咱们是一家人不是?对了,二娘娘家有个侄子你知道吧?人长得周正,性子也好,还读过书,你要是能嫁过去,以后就享福咧。” 徐镁看着小火炉道:“二娘,小美年纪还小,婚姻大事,还是得爹娘做事。” “哎,二娘知道呢。”王氏笑呵呵的,“二娘,就是想先问问你,你要是同意了,二娘再去问你爹娘。” 徐镁闻言忍了又忍,这才没抄起烧火棍打人。 “二婶的娘家侄子?” 苏晚拧眉,在脑海里反复搜罗,都没找到一丝一毫的相关信息。 刘氏眼眶红得厉害,哽咽道:“她那娘家侄子,我见过几次,小时候送去镇子上的私塾读书,被人欺负了,后来性子大变,虽说读书识字,但见了人也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看你,瞧着阴沉得很,我光是看着他,便觉着害怕。” 苏晚点了点头,刘氏小声的哭泣:“她这是看你四叔倒下了,想欺负我们呢。” “都是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这又是何必?”孟氏拍着刘氏的后背安抚说道。 苏晚总结了一下前世自己看过的家庭伦理剧,在结合自己刚来时,徐老二喊徐老四帮忙,被徐老四拒绝的事情,心下了然。 “这事儿不是二婶说了算的,只要小叔叔小婶婶不答应,谁也不能把小美的婚事订下。” 刘氏摇头,“这件事,我们说了,怕是不算。” 苏晚心下一跳,便听刘氏道:“老爷子还在呢,要是他们说动了老爷子,我们……我们……”刘氏说不下去,捂着脸扑到孟氏怀里哭了起来。 饶是刘氏聪明,情商高,可在这个男人为尊,男权至上,需要依附男人生活的时代,她依旧没有办法。 徐老四是爱他,可现在徐老四倒下了。 而徐老爷子,他没有心。 孟氏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刘氏的后背安抚:“先别着急,这不还有我们呢?咱们先搬过去,我就不信了,你们都搬出去了,他们还能强行把小美嫁出去。” “我不搬!” 忽然地声音响起,苏晚猛地抬头,就看见不知何时醒来的徐老四艰难地扶着门框站在那儿。 徐老四跟徐大海五官上有些相似,但比徐老大显得俊秀。 此时,他拖着满身伤站在那里,眼睛发红,脸色发白。 “我就不搬!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想怎么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女儿卖出去!” “相公……”刘氏哽咽地喊了一声。 徐老四咬着牙,攥着门框的手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不知是身体问题,还是气的。 “老四啊……”孟氏开口想劝,却被徐老四打断了。 “大嫂,您别劝了,我就是死,也死在这里!我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才不顺他们的心意,想要卖我的女儿,除非他们踩着我的尸体出去!咳咳咳咳……” 因为太过激动徐老四说完猛地咳嗽起来。 孟氏和刘氏见状忙过去扶住他,苏晚则赶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老四,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等徐老四在床边坐下,顺了气,又喝了热水,孟氏方才松了口气。 “现在,你赶紧把身子养好才是紧要,别为了跟人置气,就任性。” “我不是任性。”徐老四眼睛通红,“大嫂,那两口子想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眼下,老三家不在,就剩我们跟他们了,要是再把我们赶出去,这家里家外的,就都是他们的了。” “他们要,就给他们,咱们先养身子。”孟氏温声劝道。 “不。”徐老四咬牙,目光带着怨愤,“我争的不是东西,我争的是口气!他们既然存了心来恶心我,膈应我,我绝对也不让他好过!” 第60章 骨气 说得好! 苏晚在心下默默给徐老四点了个赞。 是个男人,有骨气! “老四,你这又是何必……”孟氏无奈的叹气。 “我觉得四叔说的挺对的。” 一听苏晚这话,刘氏和孟氏齐齐抬头看向她。 苏晚继续道:“将心比心,若我是四叔,我也不会成全二叔,凭什么啊?而且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就好比两国交战,对方才刚兵临城下,咱们就逃了,对方不战而胜,肯定士气大涨,以后也会越来越嚣张。” “对!是这个理。”徐老四认同的点头。 苏晚继续说:“娘,你和爹搬出去的时候,腾出来的房子给了谁?” 孟氏闻言一怔。 刘氏道:“给了你二叔。” “二叔?”苏晚忍不住笑了,“他们住得完么?” 刘氏抿了抿唇,道:“你二叔家的有龙,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要是今年再考不中秀才,估计就该说亲了。” 原来如此! 苏晚缓缓点头,勾着嘴角笑了。 这徐老二,有点儿东西哈。 他自己和李氏的事情败露,自己安然无恙,却让李氏回了娘家。如今,他对刘氏图谋不轨,王氏又想卖了徐镁,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太响了! “你这孩子,你四叔正在气头上,你怎么还顺着他说?”从老宅出来时,孟氏叹着气说道。 大雨接连下了两天,彼时已经雨过天晴。 路上虽还有些泥泞,但也能走。 苏晚扶着孟氏走过坑坑洼洼的泥路,笑着道:“娘,遇事就躲,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态度!四叔挺男人的。” 孟氏叹气:“可他现在不是还在养伤么?” 苏晚知道孟氏的担忧,道:“娘,如果这事儿打在咱们身上,二叔二婶想卖我,你跟爹,怎么做?” “他敢!”孟氏皱起眉头,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见状,苏晚忍不住笑了:“你看,娘你自己都很生气。” “哎,这不一样。”孟氏被苏晚戳破,有些不好意思。 “没啥不一样的。”苏晚盯着路面继续道:“从我听四婶说完这个事儿,我就觉得四叔他们不会跟着咱们搬过去了。” “为啥?”孟氏问。 苏晚说:“娘,你想啊,山匪来的时候,四叔被打成那样了,都不妥协,他连山匪都不怕,怎么可能因为二叔就搬出来。” “哎……”孟氏叹气,“你四叔四个人啊,太要强了。” “我觉得还挺好的。”苏晚笑着说:“这不比那种,遇事儿就躲起来的男人强,再说了,四叔要不是这样的人,四婶也不会嫁。你看,四叔说不搬的时候,四婶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 “也是。”孟氏点了点头,拍了拍苏晚的胳膊道:“咱们回头多来看看,你四叔现在不比先前,他性子又要强,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可就麻烦了。” 苏晚认同的点头。 - 六月天气炎热,泥泞的地面很快被太阳晒干,宅在家里许久的人,也都纷纷出了门。 “你这个法子能行吗?” 山上,阿拉雅背着背篓,看了一眼背着弓箭打猎的徐青云,跟在苏晚身边小声道:“你就不怕,毒上加毒?” 苏晚瞥了她一眼:“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阿拉雅语噎,随即道:“我是算命的,不是救命的。” “那不就得了。”苏晚弯下腰继续采草药。 如孟氏所说,徐青云原本好好地,十四岁被征兵,十九岁被送回来,被送回来的时候,也只知道徐青云受了伤,傻了,却没说中毒的事情。 可…… 苏晚思来想去,一个被征兵过去的小兵崽子,怎么会中毒呢?谁又会给他下毒?还是下这种查都查不出来的毒? 苏晚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又找不到解毒的办法,就只能按照各种药物相克来试探。 阿拉雅得知她的想法后,将她所知道的那些查验不出的毒列了出来,又列了一些相克的草药和毒。 “你到时候一定要注意用量,有些毒是致命的,而且,有些毒没法直接解,还得以毒攻毒,别回头毒没解,你相公没了。” “我有数。”苏晚皱了下眉头,目光紧盯着徐青云的背影,好一会儿没吭声。 阿拉雅见状,也不再多说。毕竟该提醒的,她都提醒了。剩下的,全看苏晚自己了。 当然,也看徐青云自己的造化。 - 天晴之后,徐大海便回了镖局。 孟氏则动手收拾后院,想着趁着这时节,种些菜出来。 苏晚跟着在后院帮忙,看到石磙,忍不住想起那堆白骨。 阿拉雅见她一直盯着原先白骨所在的位置看,走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裳,小声道:“我在那儿弄了个辟邪的小法阵,现在没事了,你别担心。” 苏晚点了点头。 阿拉雅继续道:“即便人家要寻仇,跟咱们也没关系。” 苏晚:“……” 阿拉雅:“对了,你不是有毒的药草还没凑全?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镇子?把我也带上吧,我去摆个摊给人算命,也好赚点儿银子,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 阿拉雅能有此觉悟,苏晚很是欣慰。当下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明天。” “好。” 从牛车上下来,苏晚看着背着背篓的阿拉雅,点了点头。 “那成。”阿拉雅攥着背篓的绳子,道:“那你先去,我换个衣服,就在老地方摆摊,你买完东西回来找我就行。” “嗯。”苏晚点头,背着背篓往前走。阿拉雅则往旁边的巷子去了。 “马钱子,夹竹桃,情花,青娘虫,白附子……”中草堂内,赵掌柜接过苏晚递过来的纸条,看着上面的东西,越看越心惊,脸色都一点一点白了下去。 “你这孩子……”赵掌柜视线落在苏晚脸上,“谁让你来买这些东西的?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我知道。”苏晚笑着说,“我有用的,赵叔,我表妹中毒了,需要以毒攻毒,这是她给我列出来的药材。” 怕赵掌柜再打听别的,苏晚直接一步到位,把阿拉雅扯出来顶包。 赵掌柜皱眉:“她到底中了什么毒?”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帮她买药的。”苏晚深谙多说多错的道理,所以,干脆说不知道。 闻言,赵掌柜叹气,站在柜台前好一会儿才道:“这些药草,我这里可能凑不全,要是你不着急,我就托人帮你去景州那边问问。” “好,谢谢赵叔。” 赵掌柜点了点头,一边让人按上面的剂量抓药,一边叮嘱:“这些都是有毒的,尤其是前几个,像是马钱子这样的,一定要谨慎,不然,救都救不得。” “谢谢赵叔。”苏晚感激的道谢。 而此时,换过衣服的阿拉雅放好算命幡后,悠哉哉的在小马扎上坐下,悠哉哉的等人来。 街上人来人往,很快,便有人施施然而来,阿拉雅瞧见,眼神蓦地一亮,“蹭”地站起身窜上前,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第61章 悬赏告示 从中草堂出来,苏晚想着去集市买些吃的,可刚到闹市口,就看到一群人闹哄哄地围着一面墙。 “大娘,大家都凑在这儿干什么呢?” 见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苏晚好奇地凑上去问了句。 大娘看了她一眼说道:“咱们县太爷的夫人得了重病,现下正悬赏,找神医给夫人治病呢!” 苏晚点了点头,好奇地问:“咱们县太爷的夫人得了什么病啊?” “这谁知道啊,不过咱们县太爷的夫人已经很久没出门了,说是下不了床。” “下不了床?”苏晚陷入沉思,须臾,抬起手一边喊着:“让一让,让一让”一边用力挤到了最里面。 然而,悬赏告示上写得很简单,只说是夫人身体有疾,重金悬赏。至于有什么疾病,告示上没说。 看来,得去县太爷府上走一趟。 打定主意后,苏晚挤出人群,找人打听了一下衙门的地址后,又跑去买了点心和烧鸡,这才往衙门去了。 有道是衙门口朝南开,没钱别进来。 苏晚背着背篓站在街角远远地看了一眼,见半天没人出入,便绕去了侧门。 侧门门口没有人,苏晚盯着看了许久,侧门方才打开,一个小丫鬟拎着个包袱鬼鬼祟祟地从里头出来。 好机会! 苏晚勾起嘴角,悄悄跟了上去。 原本,她还想贿赂一下,现在,贿赂都免了。 小丫鬟大概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儿,出来后便抱着小包袱匆匆往一个方向走。 苏晚不远不近地跟着,见小丫鬟没有察觉,找了个手帕围住脸,在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快步上前,捂住了小丫鬟的嘴巴。 “唔……”小丫鬟拼命挣扎,然而还没挣扎两下,就身子一软,闭上了眼睛。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晚拍拍手,从巷子里走出来,径直往大路走,而后去了一家胭脂铺子,等从胭脂铺子出来,苏晚摸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化妆后平平无奇的脸,满意地摸了摸。 而后,看向街对面张贴出来的悬赏告示,当即收起小镜子,扬手挺胸,大步上前,扬手用力,“撕拉”一声,将悬赏告示撕了下来。 周遭围观的人瞧见,齐齐发出惊呼声。 然而,不等众人惊呼声落下,便有两个带刀衙役迎面而来。 “姑娘,是你揭的悬赏告示吗?” “是的。”苏晚点头。 “既如此,那就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 苏晚将手中的告示卷好,跟着两个衙役朝着衙门走去…… - 因着距离衙门不远,两个衙役领着苏晚很快到了府上。 只不过,是从侧门进去的。 “你就是那个揭了告示的?” 苏晚被人领进门后,直接去见了县太爷。 县太爷瞧着四十来岁,身材高瘦,长得一张国字脸,留着八字胡,看见苏晚的第一眼,就皱了眉头。 县太爷话落,一旁的师爷说道:“大人,先前找了多少郎中都不行,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能行吗?” “行不行的。”苏晚笑着说:“总得试了才知道。” “再者,学医也是看天赋的,我年纪小,并不代表我不行。” 县太爷闻言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一旁比县太爷矮了一脑袋的师爷黑着脸叱责:“小丫头好生狂妄!” 苏晚闻言也不恼,只咧着嘴角笑看着县太爷:“大人,今日,我既是来了,自然是对我自己有几分信心的,大人是一方父母官,想来,是愿意给小女子一个尝试的机会的。” 一旁的师爷闻言不大高兴,瞥了苏晚一眼,小声问县太爷:“大人,您看……” 县太爷抬手,打断了师爷的话,皱眉看着苏晚:“本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大人。”苏晚俯身行礼。 县太爷已经冷着脸,“若你胆敢戏弄本官,届时可不要怪本官无情了。” “大人放心,小女子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戏弄您。小女子来,自然是想替大人分忧,也替夫人解决顽疾。” 县太爷深深看了苏晚一眼,站起身道:“跟本官过来。”、 “是。” 苏晚俯身行礼,紧接着跟在县太爷身后往外走。 师爷脸色不大好,路上特意落后了县太爷几步,跟苏晚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道:“小丫头如此狂妄,不知是从何人啊?” “师从多位老师。”苏晚笑着说。 师爷皱眉,看了一眼县太爷高瘦的背影,沉声威胁:“年纪轻轻,如此狂妄,可不是什么好事!老朽劝你一句,你最好真的能治好夫人的病。” “多谢提醒。”苏晚颔首,“我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闻言,师爷黑了脸,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没吭声。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人穿过花园来到了一处院落。 院落内很冷清,除却院落外头守门的两个小厮外,就只有三四个小丫鬟和嬷嬷穿梭在院子里。 “大人……”侍从瞧见县太爷全都规矩地行礼,县太爷也不吭声,负手而行,直直地往屋内走去。 此时,已经是六月,天气炎热,但进了这院子,却觉得凉爽许多。 正当苏晚思考这其中缘由时,便有侍女掀开帘子,苏晚忙打起精神来,跟着县太爷走进院子。 不进屋子还好,一进屋子,苏晚便被吓了一跳! 只见偌大的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缸,屏风前的小香炉里还燃着艾草。 这…… 苏晚看得语噎,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还不过来!” 直到听见县太爷不悦的声音,苏晚这才回了神,忙快步走了过去。 县太爷皱了下眉头,转身绕过屏风往里走。 苏晚快步跟上,而后就听见一声咳,她循声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拔步床上坐着一女子,那女子皮肤很白,穿着一件白色里衣,披着一件淡青色的外衣靠坐在床边捂着嘴咳嗽。 苏晚打量着那女子的侧脸,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她是皮肤冷白,还是生病导致的苍白。 但好在,这女子只咳嗽了几声便抬起了头,瞧见县太爷,有些凄然地笑了。 “相公。” “嗯。”县太爷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在距离床两步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子道:“今日身子如何?” “还好。”女子靠在床头,仰着头看着县太爷。 苏晚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女子,这女子过于消瘦,面色清冷,却是姿色上佳,只眉宇间有散不去的愁容,浅浅的笑容里,甚至还带着一抹无力感。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将死之人给人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不是身体透露出来的,而是心理。 这女人,想死! 第62章 算姻缘 意识到这一点,苏晚猛地睁大了眼睛!难怪,难怪没人敢接着告示呢! 室内一片寂静,师爷没有跟进来,小丫鬟低垂着头立在床边,县太爷和床上的女子都没再说话,苏晚暗暗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大人,既然夫人醒着,不如,让我试一试吧。” 听到苏晚的声音,床上的女子缓缓扭头看过来,脸上透着一丝惊讶,似乎方才意识到屋内还有别人。 “嗯。”县太爷冷声应了,转身走到一边。 苏晚上前,冲着床上的女子规矩地行了一礼,笑着道:“夫人,我是苏晚,是来给您看病的。” “嗯。”女子脸上的惊讶消失,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丫鬟搬了个凳子过来,放在了床边,苏晚道谢后,在凳子上坐下,女子则配合的伸出手。 苏晚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站在窗户前的县太爷,暗暗琢磨一番,说道:“大人,夫人,看病讲究望闻问切,我等下,有些问题,要私下问夫人,大人可否容我和夫人单独说几句?” 县太爷闻言,沉着脸朝着苏晚看过来。 靠在床边的女子对上县太爷的视线,轻轻笑了:“相公,没事的,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再让人喊你。” “嗯。”县太爷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没有一句叮嘱,没有一句交代,冷漠的,像是冬月里的冰霜。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对于县太爷夫人的病,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夫人,是否时常腹痛?” “嗯。”女子目光轻柔地看着苏晚,缓缓点头。 苏晚又问:“夫人下腹部是否常有胀感,或者下坠感?” 女子目露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晚轻轻笑了,宽慰道:“夫人不必紧张,而且,夫人的情况,也并不严重,夫人放宽心就好。” “嗯。”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表情依旧温和,只是她那模样,不像是信了苏晚的话,更多的,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对自己的生命漠不关心。 “夫人能先躺下,让我检查一下您的肚子和腹部吗?” “放肆!”一旁的小丫鬟冷声呵斥,“夫人的身子,岂是你这等人能随便摸的?!” “翠儿……”女子微微蹙眉,声音虽依旧轻柔,却是透着不高兴。 “夫人……”翠儿忙低下头,后退了两步,回到本来的位置。 县太爷夫人这才看向苏晚,柔和地笑了笑,道:“无妨的。” 她说着,动了动身子,在床上躺下来。 “冒犯了,夫人。”苏晚站起身,伸手在她的肚子和腹部摁了摁,等摸到腹部的包块后,问女子:“夫人,这里疼吗?” “不是很疼。”夫人答道。 “那就好。”苏晚笑着收了手,将女子搀扶起来,刚想问什么,但见小丫鬟还在,犹豫了一瞬,道:“我有问题,需单独问夫人,不知……” 女子会意,略点了下头,看向小丫鬟:“你先下去吧。” 小丫鬟瞧着有些不情愿,似要张口说什么,但看了看夫人,到底是咬了下唇,转身走了出去。 “她已经出去了,有什么话,姑娘但问无妨。”县太爷夫人夫人语气温和,虽声音有气无力,但仍旧让人觉得亲切。 苏晚心下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压低了声音道:“等下,我问得问题,可能有些私密,若夫人不好意思回答我,只需要点头摇头即可。” “嗯。”夫人轻轻点头,脸上笑容随和。 苏晚暗暗吐了口气,开口道:“敢问夫人,不在葵水期时,下身,是否有过出血的症状?” 夫人脸上原本带着苍白无力的笑,闻言笑容瞬间一僵! - 长街上,阿拉雅满意地将转到的银子塞进腰包里,而后心满意足的在小马扎上坐下,睁大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想着从中寻找下一个倒霉蛋……哦不,是有缘人。 很快,有缘人便不请自来。 “新来的?”庞大的身影带着丫鬟小厮乍然而来,将小摊位围堵的严严实实时,阿拉雅吓了一跳,但又怕影响了自己“算命人”的高深,便稳坐在小马扎上,看着面前一身华服的女子道:“敢问姑娘是算姻缘,还是看风水?” “你是不是傻?”不等一身华服的胖女人说话,一旁的小侍女便劈头盖脸的对着阿拉雅骂了起来:“我家小姐天生丽质,倾国倾城,要啥有啥,来找你,不算姻缘,难道还看风水吗?” 小丫鬟说话的时候口沫横飞,阿拉雅被殃及,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子,道:“姑娘有话好好说。” “我……” “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小丫鬟还欲再骂,胖女人就不耐烦的伸手推了她一把,直接给小丫鬟推的一个踉跄。 那小丫鬟本就瘦的厉害,被这么大力一推,踉跄了几步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遭有人瞧见,啧声道:“哎呦,柳小姐又出来祸害人了。” “可不是?啧啧,这回瞧上的还是个算命的。” “这算命的长得不错,是个小白脸,我刚刚瞧见了,柳小姐最喜欢这样的了!” 阿拉雅还没回过神,听见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怜她初来乍到,压根不认识柳芊芊,也不知柳芊芊的传说,虽心下预感到不好,但摊位已经被柳芊芊庞大的身躯堵了个严实。 柳芊芊才不理会旁人的话,站在摊位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阿拉雅打量了一遍儿。 这算命先生瞧着年级不大,虽说瘦弱了些,个子也不高,但脸长得好看啊,一看就嫩得很,虽比不上先前她瞧见的美男子,但也清秀的很。 这么想着,柳芊芊嘴角溢出一丝口水,故作娇羞地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缓缓在摊位前坐下:“算姻……”缘字还没说出来,柳芊芊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而那可怜的小马扎,终究是没承受住柳芊芊过于庞大的身躯,英勇的牺牲在了肥臀下。 “……”阿拉雅张了张嘴,又张了张。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面前这个肥婆,是看上她了…… ……应该是看上她了,没错吧?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把老娘扶起来!”柳芊芊一屁股坐到地上,疼的龇牙咧嘴,但见小厮和小丫鬟还愣着没动,气的大骂出声。 小厮和小丫鬟这才回过身来,忙七手八脚地将柳芊芊扶了起来…… 第63章 又一可怜人 “哎呦,疼死……”老娘了三个字还没说出来,柳芊芊就发现面前算命的小白脸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忙收了揉屁股的手,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小厮和丫鬟,冲着阿拉雅露出一个自认为娇羞动人的笑容来:“我刚刚想了想,不打算算姻缘了,想着算一算风水,先生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去府上瞧瞧吧。” 阿拉雅心肝发紧,若是没听见路人说的话,她可能会看在银子的份上,跟人去看看风水,可现在…… “走啊!”见阿拉雅不动,柳芊芊急躁地催促了一句。 “哎,好……”阿拉雅站起身来,“姑娘请稍等,我收好东西就走。”说着,弯腰收拾东西。 柳芊芊神情浮现一抹不耐烦,“又不值钱,要不别收拾了,等你给我看了风水,有的是银子!” 周遭人同情地看向阿拉雅。 “哎呦,又是一个可怜人……” “文秀才也不出来管管。” “哎,谁说不是呢!” 阿拉雅硬着头皮收拾完东西,冲着柳芊芊礼貌一笑:“姑娘,我收拾完了,咱们可以走了。” “嗯。”柳芊芊总算满意了几分,不大的眼睛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阿拉雅一遍儿。 不远处有人道:“柳小姐这么胖,这算命先生这么瘦弱,怕不是要被她压扁……” “哎,谁说不是呢!可怜人哦。行走江湖算命,饥一顿饱一顿的,现在,还碰上这种事,哎呦,可怜呦。” 阿拉雅听着周遭人的话,冷汗都要出来了。 早知道出门前给自己算一卦了! 这下好了,等下说不定跑都跑不掉。 这么想着,阿拉雅有点儿想哭,心心念念地盼着苏晚赶紧回来,赶紧拯救她与水火之中! 然而,此时她心心念念的苏晚,正坐在床边给县太爷夫人分析病情。 “夫人的病,算不得严重,只是肚子里长了个多余的东西,回头手术切了,就没问题。” 县太爷夫人面色苍白,闻言轻轻点了下头。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继续道:“夫人先前没有孩子,就是跟这个有关,能治好了,养上半年,就能准备要孩子了。” 闻言,县太爷夫人脸上方才有了意思松动。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能有孩子?” “自然是能的。”苏晚笑着点头,安慰道:“夫人,这真的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如今这世道,医者多是男子,不好给你诊治罢了。” “谢谢。”县太爷夫人的脸上溢出一抹笑容来。 苏晚继续道:“虽然我与夫人是初次相见,但我还是要劝夫人一句,万事看开,若是实在看不开,躲开也是好的。” 县太爷夫人面露疑惑。 苏晚笑了笑,朝她靠近几分。 “夫人,咱们女子,在这世上生活,本就不易,所以,更不该为难自己,你这病……说到底是心病。” 县太爷夫人闻言垂下了眼帘,抿着唇没吭声。 “夫人,人呢,都是七情六欲的,咱们女子,最容易受情绪影响,一旦郁结于心,便容易生病端,生了病端,这心情自然越发不好。” “有道是,人世艰难,知足常乐。”苏晚说完,见女子睫毛颤了下,心下叹了口气,继续道:“夫人,我并非是说您不知足,我是意思是,若是在一种环境里生活的艰难,应该设法跳脱出来,换一个环境,而不是死磕。” 县太爷夫人凄然地笑了声,抬眸看向苏晚:“这世上对女子不公,我们既错了,便只能错下去。” “夫人这话不对。”苏晚摇头,“亡羊尚且可以补牢,走错了路,自然可以折返,人生亦是如此,没道理说,错了就得错一辈子,再说了,这世上谁人不犯错?纵使神明,也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我等凡人。” “错了没什么,及时止步,及时更改就好。” “嗯。”县太爷夫人闻言轻轻笑了,看着苏晚道:“你瞧着年纪不大,看事情倒是通透。” 苏晚笑起来,“像我们这种农家女,日子更加不容易,若是看不开,只会把自己困死,既如此,不如看开一些,勇敢一些,如此,也能好过一些。” “你很勇敢。”县太爷夫人看着苏晚,“曾经,我也勇敢过……” 她眸中溢出一抹伤感,摇头轻轻笑了。 苏晚见状不好多问,道:“夫人,关于如何诊治,我已经同您说了,若您不反对,我就先给您开一个方子,您先喝几天汤药,等过个三五天,我再来帮您手术,您看可以吗?” 这个时代,尚且没什么人会做手术,苏晚怕县太爷夫人害怕,说之前特意解释了下需要手术的原因,以及手术过程。 她以为县太爷夫人会害怕,却不想,她只是点了点头。 “可以。”县太爷夫人点了点头,须臾道:“你能……” 见她声音戛然而止,苏晚不解地看她,便见她摇了摇头,轻笑道:“都好。” 苏晚心下奇怪,却不好发问,遂道:“夫人,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但说无妨。”夫人轻笑。 苏晚环视四周,道:“夏季虽炎热,但夫人多日不出门,又在屋内摆这么多的水,委实不好,屋子太湿,身子吸收湿气后,容易体寒,体寒严重,亦容易不孕。” 县太爷夫人闻言笑容僵了下,神情也有些奇怪。 “夫人?”苏晚疑惑地喊了声。 “多谢你。”县太爷夫人浅笑,看了一眼屋内大大小小的水缸,道:“我回头便命他们将这些都弄出去。” “嗯。”苏晚点头,又道:“若是可以,夫人这几日多晒晒太阳,如今尚且是夏季,夫人便手脚冰凉,这要是到了冬季,该如何是好?” “知道了。”县太爷夫人声音温温柔柔的,听上去很舒服。 苏晚不免又交代了几句,直到小丫鬟领着县太爷进来,方才作罢。 - “先生是哪里人啊?家中还有何人?” 长街上,柳芊芊边走边跟阿拉雅聊天。 阿拉雅心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硬着头皮道:“我自幼跟着师傅,四海为家。” “哦。”柳芊芊点了点头,满意道:“这个好啊,无牵无挂。”说完,笑着看向阿拉雅:“我们梧桐镇好得很,先生不如以后就留在梧桐镇。” “是挺好。”阿拉雅干笑着附和。 柳芊芊收回视线,随手一指道:“看到前头没,穿过巷子,再拐个弯,就是我家了。” 阿拉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心肝猛地一颤,甚至都想到自己被人关到院子里的惨状了。 她越想越怕,奈何直到柳芊芊拐入巷子,她还没想出法子来! 第64章 世上谁人不犯错 然而,阿拉雅心心念念的苏晚,此时正坐在床边给县太爷夫人分析病情。 “夫人的病,算不得严重,只是肚子里长了个多余的东西,回头手术切了,就没问题。” 县太爷夫人面色苍白,闻言轻轻点了下头。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继续道:“夫人先前没有孩子,就是跟这个有关,能治好了,养上半年,就能准备要孩子了。” 闻言,县太爷夫人脸上方才有了意思松动。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能有孩子?” “自然是能的。”苏晚笑着点头,安慰道:“夫人,这真的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如今这世道,医者多是男子,不好给你诊治罢了。” “谢谢。”县太爷夫人的脸上溢出一抹笑容来。 苏晚继续道:“虽然我与夫人是初次相见,但我还是要劝夫人一句,万事看开,若是实在看不开,躲开也是好的。” 县太爷夫人面露疑惑。 苏晚笑了笑,朝她靠近几分。 “夫人,咱们女子,在这世上生活,本就不易,所以,更不该为难自己,你这病……说到底是心病。” 县太爷夫人闻言垂下了眼帘,抿着唇没吭声。 “夫人,人呢,都是七情六欲的,咱们女子,最容易受情绪影响,一旦郁结于心,便容易生病端,生了病端,这心情自然越发不好。” “有道是,人世艰难,知足常乐。”苏晚说完,见女子睫毛颤了下,心下叹了口气,继续道:“夫人,我并非是说您不知足,我是意思是,若是在一种环境里生活的艰难,应该设法跳脱出来,换一个环境,而不是死磕。” 县太爷夫人凄然地笑了声,抬眸看向苏晚:“这世上对女子不公,我们既错了,便只能错下去。” “夫人这话不对。”苏晚摇头,“亡羊尚且可以补牢,走错了路,自然可以折返,人生亦是如此,没道理说,错了就得错一辈子,再说了,这世上谁人不犯错?纵使神明,也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我等凡人。” “错了没什么,及时止步,及时更改就好。” “嗯。”县太爷夫人闻言轻轻笑了,看着苏晚道:“你瞧着年纪不大,看事情倒是通透。” 苏晚笑起来,“像我们这种农家女,日子更加不容易,若是看不开,只会把自己困死,既如此,不如看开一些,勇敢一些,如此,也能好过一些。” “你很勇敢。”县太爷夫人看着苏晚,“曾经,我也勇敢过……” 她眸中溢出一抹伤感,摇头轻轻笑了。 苏晚见状不好多问,道:“夫人,关于如何诊治,我已经同您说了,若您不反对,我就先给您开一个方子,您先喝几天汤药,等过个三五天,我再来帮您手术,您看可以吗?” 这个时代,尚且没什么人会做手术,苏晚怕县太爷夫人害怕,说之前特意解释了下需要手术的原因,以及手术过程。 她以为县太爷夫人会害怕,却不想,她只是点了点头。 “可以。”县太爷夫人点了点头,须臾道:“你能……” 见她声音戛然而止,苏晚不解地看她,便见她摇了摇头,轻笑道:“都好。” 苏晚心下奇怪,却不好发问,遂道:“夫人,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但说无妨。”夫人轻笑。 苏晚环视四周,道:“夏季虽炎热,但夫人多日不出门,又在屋内摆这么多的水,委实不好,屋子太湿,身子吸收湿气后,容易体寒,体寒严重,亦容易不孕。” 县太爷夫人闻言笑容僵了下,神情也有些奇怪。 “夫人?”苏晚疑惑地喊了声。 “多谢你。”县太爷夫人浅笑,看了一眼屋内大大小小的水缸,道:“我回头便命他们将这些都弄出去。” “嗯。”苏晚点头,又道:“若是可以,夫人这几日多晒晒太阳,如今尚且是夏季,夫人便手脚冰凉,这要是到了冬季,该如何是好?” “知道了。”县太爷夫人声音温温柔柔的,听上去很舒服。 “夫人,您真的很好,所以,请您务必好好活着。” 见苏晚如此郑重的说出这话,县太爷夫人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缓缓笑了。 “好。” - “先生是哪里人啊?家中还有何人?” 长街上,柳芊芊边走边跟阿拉雅聊天。 阿拉雅心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硬着头皮道:“我自幼跟着师傅,四海为家。” “哦。”柳芊芊点了点头,满意道:“这个好啊,无牵无挂。”说完,笑着看向阿拉雅:“我们梧桐镇好得很,先生不如以后就留在梧桐镇。” “是挺好。”阿拉雅干笑着附和。 柳芊芊收回视线,随手一指道:“看到前头没,穿过巷子,再拐个弯,就是我家了。” 阿拉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心肝猛地一颤,甚至都想到自己被人关到院子里的惨状了。 她越想越怕,奈何直到柳芊芊拐入巷子,她还没想出法子来! 许是快到家的缘故,柳芊芊本性暴露,直勾勾地看着阿拉雅:“我家院子大得很,先生近日若是没住处,直接住在我家就行。” “呵呵,多谢。”阿拉雅心下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而后眼尖地看到了不远处墙边竖着一整排的竹子,顿觉天不亡我! 这边,柳芊芊心下正得意着,以往,她都是用强才能把人请到府中,而这回,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这个算命的小白脸人傻,竟然三言两语就骗过来了,想到这儿,柳芊芊满心得意,心下哼起了小曲儿,甚至都开始盘算这小白脸脱了衣服能坚持多久了。 她越想越期待,丝毫没注意小白脸在干嘛,直到“哗啦”一声响,修长的竹子接二连三地砸下来,她才回过神,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一边哎呦着喊疼。 “蠢货!还不赶紧帮老娘挡一挡!” 柳芊芊长得胖,受力面积大,接连被竹子砸了几下怒骂出声。 小厮和小丫鬟闻言忙上前帮忙,然而很快,便有眼尖的小厮大喊:“小姐,那算命的小白脸跑了!” “什么?!”柳芊芊恼火的瞪大眼睛,一把抓过小厮的衣领:“我让你看着人,你怎么看的!” “小姐,我、我……”小厮害怕的腿肚子打颤。 柳芊芊哼了一声,将人甩开,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去追!要是不把他抓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是、是小姐……”两个小厮屁滚尿流的去了。 柳芊芊看着倒了一地的竹子,恨恨地叉腰。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外地来的小白脸,竟然还给人跑了!真是气死她了! 她越想越气,哼哧哼哧喘了几口粗气后,狠狠一脚踢在竹子上,这一踢不打紧,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巷子,当即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第65章 警告 而另一边,师爷冷着脸送苏晚出门,到了门口时,忍不住又问:“夫人的病,你真的能治?” “师爷这是不相信我?”苏晚笑眯眯的。 师爷的脸黑了两分,冷哼一声道:“我警告你,少耍滑头,不然……” “师爷放心,我本分得很。”苏晚面上笑意不改,就像是没听到师爷的威胁一样。 “哼……”师爷瞥了苏晚一眼,不悦地甩袖离开。 苏晚站在府门前,看了一眼师爷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 “谁——” 察觉到背后有人偷袭时,苏晚身子一闪,条件反射地抓住那只偷袭的手,猛地往前一拽,刚要赏给对方一个过肩摔,就听见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我……” “你……” 听到阿拉雅的声音,苏晚尴尬地松开手,转身就看见眼泪汪汪的阿拉雅。 “你……不至于吧?”苏晚后退了一步,道:“我感觉,我刚刚也没用力啊……” “你怎么才回来啊?”阿拉雅一脸委屈,揉着被苏晚抓红的手腕咧嘴哭了起来。 “哎,不是……”苏晚手足无措,但见阿拉雅眼泪哗哗地往下掉,越发慌乱。 “你哭什么啊?是我弄伤你了吗?” 阿拉雅不答话,只咧着嘴大哭。 苏晚无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有,我以为你会摆摊等我呢,可我到了也没瞧见你啊!我还以为你这是不需要我这个贵人,准备走了吗?” “我怎么走嘛!”阿拉雅委屈得不行,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是被人骗了,你是不知道,我差点儿就被人骗走关起来了。” “诶……这……”苏晚讪讪,上下打量她一眼,心说,这姑娘看着,也不是个傻的啊。 “你这是什么眼神?”阿拉雅不满,抹了一把眼泪看苏晚,“我真的被人骗了,差点儿就失身了!” “啊……”苏晚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说的是真的!”阿拉雅急得跺脚。 “不是,这……”苏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疑惑地抓了抓头:“你该不会是这一身打扮去摆摊的吧?你不是说,换上男装吗?”苏晚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我记得你会伪装男声啊,难不成是被人发现了?” “都不是!”阿拉雅越说越委屈,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苏晚说了。 苏晚一听,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一时间捂着肚子拍着大腿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阿拉雅正伤心,见状指着苏晚的鼻子:“你……你,你竟然还笑我?” “对……对不起。”苏晚伸手擦了眼角笑出来的泪,“你的确有点儿可怜,不过,我是真的想笑,哈哈哈哈哈……” 被她这么一笑,阿拉雅更难过了,咧着嘴仰着脸在她对面嗷嗷大哭。 偶尔有人途经此处,见两人面对面,一个大哭,一个大笑,还以为是两个神经病,是以,无人上前,纷纷摇头离开。 “行了行了,别哭了。”苏晚笑够了以后,一边擦眼泪一边劝阿拉雅。 “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能说你长得太好看了。”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阿拉雅皱着鼻子哽咽道。 “哎,我只能说,你不了解我们这儿。”苏晚抬手,在阿拉雅肩膀上拍了拍,而后声情并茂地为她讲述了柳芊芊的传奇人生。 等阿拉雅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事情就是这样,别说是你,我相公那么傻的,她都不嫌弃。”苏晚叹了口气,“当时要不是我在,说不定我相公就惨遭毒手了。” 阿拉雅嘴角艰难地抽了抽。 “你相公……” 苏晚:“嗯?” 阿拉雅:“……他们应该打不过吧。” 苏晚:“噗……哈哈哈哈哈说的也是。” 见苏晚又笑得睁不开眼,阿拉雅忽然不想哭了。 毕竟,哭了苏晚也不会安慰她,还不如省点儿力气。 想到这儿,阿拉雅没有在哭,只目不斜视地看着苏晚。 “你看我干什么?”苏晚被她看得心底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阿拉雅蹙眉,满脸疑惑道:“明明你哪里都没有变,可我怎么感觉,你没有之前好看了呢?” 苏晚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俏皮地眨了眨眼:“好奇嘛?想知道吗?” 阿拉雅诚恳地点了点头。 苏晚满意了,伸手戳了戳阿拉雅的脸道:“只要,你把你脸上的秘密告诉我,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怎么样?公平吧?” 阿拉雅闻言一僵,随即摇头:“算了,我不想知道了。”话落,头也不回地朝镇子口走去。 苏晚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即缕了一下头发跟上。 -哎,看来传承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化妆技术,小阿拉雅是get不到了! 啧!可惜呦…… - “对了,我这几天都还得来镇子上,你要是愿意,可以继续来摆摊,不过,你要想办法,把自己弄得不那么像小白脸。” 牛车在村子口停下时,苏晚同阿拉雅说道。 “不。”阿拉雅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还是在你家吃白饭吧。” “嗯,也不是不行。”苏晚略想了一下。 “不过……”阿拉雅慢半拍地转过脸来,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往镇子上跑啊?” 苏晚:“给人治病!” “哦。”阿拉雅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双目无神地看着苏晚:“那你小心些,我算到,你近日有劫。” “啊……?” 闻言,苏晚愣怔地看着阿拉雅。 “我说的是真的。”阿拉雅声音毫无起伏,“但是……” 不等她把但是后面的话说出来,苏晚就听见了熟悉的喊声,扭头就看见小豆丁气喘吁吁地跑来。 “二嫂……” “怎么了?” 苏晚快步迎着小豆丁跑过去,一把扶住了累得快要摔倒的小豆丁。 “二嫂,你可算是回来了,大娘,还有我娘,让你过去呢!” “过去?”苏晚疑惑,“去老宅吗?” “嗯。”小豆丁扶着腿点头。 “出什么事情了?”苏晚心下不安,忙问了一句。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让你快些过去。” “好。”苏晚点头,摘下背篓塞到阿拉雅怀里,又一把拽过小豆丁塞给她。 “老宅有事,我得过去一趟,他们都交给你了,你待回咱家去。”说完,不等阿拉雅点头,便摸出钥匙塞给阿拉雅,自己一股脑地跑了…… 第66章 管管你的傻儿媳 “喂……” 阿拉雅抱着背篓,看着跑远的苏晚,欲哭无泪。 半晌,她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又看了看跟前的小豆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 “哎呦,苏晚呐,你可算是来了,快去瞧瞧吧,你们家来亲戚了!” 刚进巷子,苏晚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巷子口,其中一个大娘笑呵呵地冲她说。 “谢谢大娘。”苏晚道了一声谢,快步往里跑,待到了门口,见里头既没有争吵声,也没有打斗声,心下松了口气,调整了下呼吸,慢步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苏晚就察觉到了古怪。 倒不是别的,而是院子里太安静了,静得让人不安。 但好在,她走进院子里没多久,就听见了孟氏的声音,要不然,她都要怀疑这院子里的人是不是全被杀了。 “娇娇,过来……” 孟氏站在东厢房屋檐下,冲着苏晚招手。 见状,苏晚忙快步过去。 “怎么了?娘?出什么事情了?”苏晚四下看了一眼,“这院子里怎么这么安静?” “你先进来再说。” 孟氏没回答苏晚的话,只拉着她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苏晚便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抑,她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抬头就看见黑着脸的徐老四,红着眼的刘氏。 至于徐镁,则不见踪影。 “这……” 苏晚愣住,满脸疑惑地看向孟氏,压低声音问:“不是说家里来亲戚了?” “是来了。”孟氏神色复杂地看了苏晚一眼,偷偷捏了下她的手,苏晚瞬间闭上了嘴巴,一脸乖巧地站在孟氏身边。 至于孟氏,则看向徐老四夫妻俩。 “娇娇来了,你们看,这个事情,它到底……” 不等孟氏把话说完,便有刺耳的尖叫声传来,苏晚一张脸瞬间变了颜色,还不等那尖叫声落下,她整个人便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小美!” 苏晚循着尖叫声冲到西厢房的屋子时,一眼就看见被压在地上满手是血的徐镁,以及坐在徐镁身上,正死死掐着她脖子的男人。 而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把带血的匕首静静躺在那里,苏晚看着那把匕首,脸色变了又变。 “二嫂,救我!” 看到苏晚,徐镁忙出声呼救。 苏晚没多想,快步上前,跳到男人身后锁住了他的喉咙。 “松手!” 男人不吭声,苏晚看不清他的面容,见他不肯松手,顿时加大了力道:“松手!” 男人依旧不发一眼。 苏晚见好声说话这人不停,抬手抓住男人的左上臂,手上一个用力,“咔嚓”一声,男人的胳膊便转了个方向,与此同时,手上用不上劲儿的男人不得已松开了徐镁。 苏晚如法炮制地卸了男人的右胳膊,而后,一脚将人踹开,把徐镁扶了起来。 “怎么样?小美。” “咳咳……我没事,二嫂。” “我可怜的女儿……” 此时,刘氏已经跑了进来,瞧见徐镁手上的血,眼睛一瞬间红了个彻底,踉跄着上前把徐镁抱住。 苏晚忙里偷闲抓住徐镁的手看了一眼,见掌心有道不浅的口子,眉头就跟着拧紧了。 她嫌恶地扫了一眼被她踹倒在地,至今还没爬起来的男人,弯腰走过去捡起了一旁带血的匕首。 这匕首是她从镇子上买来,送给刘氏防身用的,没想到,会被徐镁拿到。 “哎呦,远啊,你咋这样了啊?” 王氏不知何时冲了进来,瞧见倒在地上的男人心疼的不行。 苏晚瞥了王氏一眼,猜出了男人的身份。 难怪那些邻居说家里有亲戚! “哎呦,远哥儿,你咋还流血了啊!” “啥?”另一道声音紧跟着插进来,嗓门高得吓人,苏晚硬生生被吓了一跳,可她刚转身,就看见一个人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儿啊,谁伤了你啊?诶……咋流血了?儿啊,你咋不动?你……你说话啊……” 苏晚朝男人看去,这才发现他右胳膊在流血。只是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衣袍,不易察觉罢了。 看到这儿,苏晚扭头冲着徐镁竖了个大拇指,徐镁一边安慰刘氏,一边偷偷冲她笑了。 “是不是你伤了我儿子?小贱人,是不是你?!” 见男人一直不吭声、不动弹,那女人有些发疯,放下男人就朝着徐镁冲过去,眼看着她扬起手要打苏晚,苏晚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女人个子比苏晚高一些,虽身材消瘦,但力气极大,若非苏晚这段时间干活儿、上山的锻炼,怕是扛不住她的力道。 “是妗子啊,呦,许久不见啊!你怎么来了?” 原主记忆里没有眼前这个女人,苏晚根据情况分析了一下,笑着喊出声。 “知道还不赶紧松开我!”女人怒斥出声,瞪向孟氏道:“管管你的傻儿媳!” 孟氏脸色难看,刚要反驳,就见女人面部扭曲起来。 “谁允许你这么跟我娘说话的?” 肉眼可见的,女人的手腕被苏晚拧的变了形,那女人更是疼得说不出话。 王氏见状忙站起身来,“苏晚啊,你这是干啥呢?这可是你妗子,是你的长辈。哪儿你这么对长辈的,快松开?” 苏晚勾唇,冲着王氏凉凉一笑,“二婶这是在教我做事?” 王氏被她看的脊背一凉,缩了缩脖子收了手,“二婶不是教你做事儿,二婶是说,你妗子是来走亲戚的,你这样对亲戚,传出去不像话。” 苏晚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视线落回到女人身上,警告道:“下次看到我娘客气点儿,不然,胳膊给你拧下来。” 本来,苏晚想说脑袋给你拧下来,但又怕吓着孟氏他们,便改了个说话。 女人狠狠瞪了苏晚一眼,没吭声。 苏晚也不想弄的太难看,嫌弃的甩开女人的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转身对徐镁道:“走,回去。” 徐镁点头,扶着刘氏往外走。 孟氏神色复杂,看了看屋内几人,又看了看苏晚,最终跟在苏晚身边往外走。 “娇娇啊,这样……能行吗?” 苏晚闻言,刚要答话,就听见身后女子气急败坏地声音:“二姐,你先前怎么给我说的?你说给远哥找媳妇,我们这才来的,可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我的远哥儿害成什么样子了?!” 不同于女人的歇斯底里,王氏的声音颇有些唯唯诺诺,甚至还带着一丝讨好:“哎呀,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我也不想的嘛。再说了,我是疼远哥儿的啊,你知道的……” “走了,娘。”苏晚不想管王氏的破事儿,见孟氏顿住脚步,伸手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孟氏抬头冲着苏晚温和地笑了下,没开口说什么。 然而,等两人回到屋里时,却没瞧见徐老四。 “诶?”苏晚诧异,四下打量了一眼,问:“娘,四叔呢?” 不等孟氏答话,苏晚就听见脆响声,她忙快步跑出东厢房,就听见正屋传来的声音:“爹,你这是想逼我去死!” 【作者有话说】 昨天我把章节改了改,可能有些地方有些变化,但变动不太大,大家莫慌。 第67章 千万别求我回来 闻言,苏晚来不及给徐镁包扎伤口,便快步跑进了正屋。 一入堂屋,就看见碎了一地的茶杯和碗碟。 徐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徐老二坐在左侧。徐青云扶着徐老四站在右侧椅子前。 徐老爷子眉头紧皱,脸黑得厉害。 徐老二在一旁笑面虎似地劝:“老四啊,不是二哥说你,小美这年纪也不小了,早日找个婆家,你也轻松,再说了,你二嫂娘家那侄子有什么不好的?读过书不说,人长得也周正,爹娘也能干,这十里八村的,你都找不着条件这么好的。” “也就是啊,你二嫂喜欢小美,要不然,这么好的机会,都轮不到小美。” 徐老四气红了脸,闻言一双眼睛好似在冒火,他想要抓起身边的东西朝徐老二砸去,奈何身边已经没有东西可砸。 “好!真好!条件真那么好,二哥你怎么不把你女儿嫁过去!” “哎,这不是招娣已经嫁人了吗?”徐老二眸光闪了闪。 徐老四气愤道:“招娣嫁人了,还有兰花呢!你怎么不把兰花嫁过去!” “这……”徐老二笑看着徐老四,像是在欣赏他的愤怒一般道:“兰花是要给祝公子做姨娘的,怎么能嫁给远哥儿呢?” “你……”徐老四气得说不出话。 老爷子黑着脸不吭声。 苏晚及时上前插话:“二叔,你也说了,表哥哪哪儿都好,既如此,更应该让兰花嫁过去,哎,姨娘再怎么也是妾不是?有道是,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啊!” 苏老二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 苏晚继续道:“如二叔所说,我觉得远表哥长得也挺好的,跟兰花哪哪儿都相配,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而且,自己亲舅母给自己当婆母,想想都很好,怎么也不会受委屈,而且啊,远表哥还读书识字,是个有学识的人,肯定会疼爱妻子,照顾长辈,兰花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的。” “你……” 看着苏晚两眼放光,一脸真诚的说出这话,徐老二脸上的肉都颤抖了。 他指着苏晚,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 “哎,二叔?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诶,你该不会是不想把兰花嫁过去吧?难不成你是不喜欢远表哥?” 闻言,徐老二嘴巴都要气歪了! 苏晚明显是给他挖坑呢!毕竟这话怎么答都不对! “二叔?”见他不吭声,苏晚往前走了一步,睁着一双大眼睛继续追问。 徐老四忍了又忍,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够了!” 关键时候,徐老爷子开了口。 “苏晚……”徐老爷子眸光沉沉地看向苏晚,面色不悦道:“你们家已经从徐家分出去了,无论是兰花,还是徐镁的婚事,都是我们的家事,都跟你们没关系。” 话落,不等苏晚说话便下了逐客令:“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该走了。” 徐老二闻言,扭曲的面容上重新有了笑容。殷勤地站起身给徐老爷子端了一杯茶。 “爹说得对,大哥都分家了,就不该再过来了。”他说着,扫了一眼苏晚几人,继续道:“当初分家的时候,可是大哥自己说的,绝不踏入老宅一步。” “行啊!”苏晚闻言也不恼,笑盈盈地看向徐老二,“二叔别着急,我这就走。”说着走到徐老四身边,伸手扶他:“四叔,我和青云,先送您回去。” 徐老四刚要说不走,就见苏晚偷偷冲她使眼色,便点了点头,任由苏晚和徐青云扶着他往外走。 等三人走到门口,苏晚顿住脚步,回眸看向徐老爷子和徐老二:“我走,没问题,你们可要好好祈祷,千万别有求我回来的时候。” 说完这一句,苏晚勾唇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哗啦”一声,徐老爷子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忤逆不孝!忤逆不孝啊!” 他狠狠用拐杖敲打着地面,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徐老二见状忙开口:“爹,您消消气,就苏晚那个臭丫头,咱们怎么可能求她回来啊!” 徐老爷子冷哼一声。 徐老二趁机火上浇油,继续道:“爹,依我看,苏晚这么嚣张,都是大哥大嫂惯出来的,而且,爹,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时候,咱们都把苏晚扔河里后,她在水 徐老二适时地停住,仔细打量着徐老爷子的表情,见徐老爷子皱眉沉思,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继续说道:“爹,我以前听人说啊,这河里是有水鬼的,这水鬼在河里吸收了足够的人气后,就能在别人死后,占了别人的身体。” “而且,爹,苏晚以前什么样子,我不说您也知道,她就是一个傻子,除了吃,啥也不会,不然,她长这么好看,也不至于卖给咱们青云当媳妇啊,你看青云,当兵回来傻成什么样了,就是隔壁村的傻子,都比他聪明。” “可你看看现在的苏晚,伶牙俐齿不说,还会打人,还会治病,多奇怪啊!就算先前的苏晚经此一劫没死,那顶多是恢复成正常人,哪里会突然又会打架又会医术的?” 徐老爷子一言不发的捋着胡须,徐老二见状,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凑上前继续道:“爹,我听人说,隔壁镇子上有个大仙,最擅长驱鬼,不如,我回头请他来看看?” 徐老爷子捋着胡须没说话。 徐老二知道老爷子这是同意了,一时间笑的眼睛都快成一条线:“我知道爹您心善,但咱们再心善,也不能让一个鬼来祸害咱们家啊,你看看,自从那个鬼占了苏晚的身体,来到咱们家之后,把咱们都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徐老爷子没应他的话,只问:“你说的那个什么大仙,真的能驱鬼?” “当然!”徐老二拍着胸脯打包票,“爹,这件事,我可是找人打听过的,绝对不会有错。” “嗯,那就行。” 见徐老爷子点了头,徐老二满脸堆笑地靠过去,“爹,为了咱们这个家好,我想着这两天就把大仙请过来,但,我最近手头上,有点儿紧,您看这个……” 他搓了搓手,徐老爷子看懂了他的意思,刚缓和过来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第68章 救救远哥儿吧 关于徐镁受伤的经过,早在苏晚带着她出去洗手时,徐镁已经和盘托出。 王氏娘家弟妹带着王远来了以后,徐老爷子亲自发话让徐镁去见。徐镁虽然对这个爷爷很失望,可徐老四如今重伤未愈,她不想让徐老四硬出头,便让小豆丁去村南喊人,自己安抚了爹娘后,偷偷顺走了刘氏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往西厢房见人去了。 “我当时也没说什么。”洗手的时候,徐镁低垂着眉眼,小声道:“我只是告诉他,我不喜欢他,绝不会嫁给他,也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他就忽然扑过来,我当时有点儿害怕,想都没想就拔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徐镁说着,咧着嘴角笑起来,看着苏晚道:“我原本想捅他肚子呢,谁知道他用胳膊挡了一下,没捅着,就只是伤了他胳膊。” 苏晚点头:“那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徐镁低下头:“按理说,我跟爹爹学过几招,他一个书生,应该是打不过我的,可他当时好奇怪,跟疯了似的,一句话不说,就像……像……” “野兽?”苏晚接话道。 “对!”徐镁点头:“反正就是瞧着特别可怕,不仅如此,他还夺走了我的匕首,想杀我,我就伸手去挡,这才伤了手。” “嗯。”苏晚点头,看着徐镁手上的扣子道:“还行,伤得不是特别严重。” 徐镁咧嘴笑了。 苏晚看她,问:“疼吗?” 徐镁摇头:“不疼。” 她话落,耸了下肩膀补充道:“我很勇敢,二嫂,我当时反应也很快,我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匕首。” “干得漂亮!”苏晚竖起大拇指夸赞,又道:“虽然你很棒,但下次,可不能这么草率了,知道吗?咱们虽然要反抗,但更要自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得看情况来,大多时候,我们要做到伤敌一千,然后全身而退。” “嗯!我记住了,二嫂。”徐镁认真的点头。 “真棒!”苏晚揉了揉孩子脑袋,笑着夸赞。 - “咱们真就这么走了吗?” 东厢房内,孟氏得知了堂屋里发生的事情后,看着给徐镁包扎伤口的苏晚问道。 “嗯。”苏晚点头,而后冲着孟氏咧嘴一笑,道:“娘,别担心。” “可……”孟氏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徐老四一家人,如今,徐老四重伤未愈,徐镁伤在了手上,家里唯二完好的两人就是刘氏和小豆丁。 可刘氏,是个弱女子,小豆丁也只是个孩子。 这一家人,可要怎么办? 孟氏发愁地直叹气,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只能道:“要不,咱们还是趁着今个儿天气好,搬到村南去吧?” “不!”徐老四想都不想的拒绝。 “大嫂,我不走!” “哎,老四你……” “娘。”苏晚给徐镁手上绑了个蝴蝶结,转身打断孟氏的话。 “我说了,不用担心。” 孟氏闻言不放心的蹙眉,“事情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担心啊?” 苏晚闻言眨眼俏皮一笑:“娘,我都说了,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您放心,他们会求着咱们回来的。” “啊?”孟氏愣住,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有徐镁一个人,冲着苏晚笑了:“我就知道,二嫂厉害着呢!” “你也厉害!”苏晚伸手揉了揉徐镁的头发,夸赞道:“知道反抗,知道自保,就很厉害了,知道吗?” “嗯。” 徐镁笑着点头。 刘氏视线落在徐镁身上,眸光里满是担忧,可到底没说什么。 - “爹,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绝对不让那恶鬼祸害咱们老徐家。” 堂屋内,成功从徐老爷子手上拿了银子的徐老二拍着胸脯保证道。 徐老爷子脸色不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应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帘子被人掀开,胖胖的王氏急匆匆闯了进来。 “爹,您快救救远哥儿吧!” 她说着,噗通一声,跪在了徐老爷子面前,一把紧抱住徐老爷子的胳膊,硬生生给徐老爷子吓了一跳。 徐老爷子回过神,嫌弃地抬脚,想要踢开王氏。 “救人找郎中去!我又不是郎中!” 徐老二见状赶紧上前拉王氏,“臭婆娘干啥呢?你外甥有病,你找郎中去,找咱爹干啥?” “爹,相公……”王氏满脸是泪,手足无措,“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你们快去看看远哥吧,他不知道是怎么了……” 见王氏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徐老二嫌弃的不行,往后退了两步和王氏拉开距离,生怕王氏把眼泪鼻涕蹭到他身上。 “有事儿说事儿,哭什么?”徐老二嫌恶的皱眉,话落看向徐老爷子:“爹,我去看看远哥儿怎么了。” “嗯。”徐老爷子黑着脸应声。 徐老二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快的,像是在逃离。徐老爷子见状老黑一黑,喊住徐老二:“把你媳妇也带走。” 徐老二脚步一顿,活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尿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脸色不好的转过头来,冲着徐老爷子努力扯出一抹笑来:“知道了,爹。” 话落,不情不愿地走到王氏身边,伸腿踢了她一脚,皱眉训斥:“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出去!真是凭白地惹人烦!” 王氏闻言委屈的不行,抹着眼泪道:“相公,你咋这么说话啊?你知不知道我……” 徐老二懒得听她废话,不耐烦的打断道:“不是要给远哥儿看病?你到底还去不去?不去我可就走了!” 说完,徐老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哎,相公,相公你等我啊……”眼看着徐老二掀开帘子出去,王氏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 “咱们就这么走了啊?” 走出徐家老宅后,一步三回头的孟氏不放心的问苏晚。 “嗯。”苏晚点头,搀扶着孟氏的胳膊笑着安抚:“娘,你听我的,准没错,你看着吧,咱们都走不出巷子,二叔他们就得回来,求着我们回去。” 孟氏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徐青云则摸着变肚子问:“娘,娘子,咱们晌午吃什么啊?我都饿了。” “饿了啊。”苏晚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来,露出一个大包子。 “来,相公,先吃这个。” “娘子真好。”徐青云接过包子,冲着苏晚傻笑。 “我当然好了!”苏晚笑着捏了下徐青云的脸, 孟氏看着两人有爱的互动,也跟着笑了。 徐青云大概是饿的狠了,拿着包子大口大口吃起来,没几下,一个大包子就被他吃完了。 “哎呀……” “怎么了?” 第69章 算你识相 见徐青云忽然停下,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苏晚紧跟着停了下来,满脸担忧的看着他。 “娘子……”徐青云看向苏晚,一副要哭的样子。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是手疼吗?”苏晚心疼的不行,忙松开孟氏跑到徐青云跟前检查他的手。 然后,就听见徐青云委屈又自责地说:“娘子,刚刚你给我的是肉包子……” “嗯?” 苏晚疑惑地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心下九曲十八弯的想到那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然而紧接着她就听到:“肉包子是娘子最喜欢的,我……我忘了给娘子留着了……”说完,一副要哭的样子。 苏晚看着他,有一瞬的愣怔。随即哭笑不得的抬手去揉他那张好看的脸:“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肉包子而已,我已经不喜欢肉包子了,还有,我买了好多肉包子呢,等会儿回家,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徐青云闻言松了口气,开心地笑了。 “娘子你真好。” “那是!” 孟氏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腻歪,偷偷拿帕子挡着嘴偷笑。 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王氏的喊声。 “大嫂,苏晚,青云,等一等……” 苏晚闻言转身,就看见王氏拖着肥胖的身体跑过来。 “这……”孟氏蹙眉,小声问苏晚:“她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可能有事儿找咱们吧。”苏晚扯着嘴角笑了下。 一家人不再说话,静等着王氏跑到跟前。 “大嫂……”王氏累得气喘吁吁,弯着腰一边喘气一边道:“我……可、可算是……追上你们了。” “有什么事儿吗?”孟氏淡淡问了句。 “有。”王氏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苏晚,想起来时徐老二的叮嘱,努力喘了几口气,直到把气喘匀了,方才陪着笑脸道:“苏晚啊,我知道你没有恶意的,可你看,远哥毕竟是咱们家亲戚,是你表哥,如今被你伤成这样,要是传出去,咱们家实在是不好做人,你看,能不能辛苦你,回去一趟,帮着给看看?” 王氏这一番话说得并不情愿,苏晚伤了远哥儿,坏了她的好事儿,她心里恨死了苏晚,可偏偏如今的苏晚厉害得很,她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就只能陪着笑脸。 “这不好吧?”苏晚蹙眉,一脸为难的模样。 “为啥啊?”王氏一脸疑惑,心下的怒气蹭蹭蹭地往上翻涌。“远哥儿,怎么也是你表哥呢,再说,他又是你伤的,你咋能不管啊?” 哎呦,这就露出本来面目了吗? 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讽,却是皱了皱鼻子,委屈地看着王氏:“二婶,娘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也知道那是远表哥,心下也盼着表哥好的,若非不得已,我自然是看想回去给表哥看看的。毕竟,表哥读书识字的,日后前途无量,哪儿是我们能比的。” 这话听得王氏心下无比熨帖,满意地点头不说,就连腰板都挺起来了。 看来,她老娘说的没错,这嫁出去的女儿啊,靠的就是娘家人,只要远哥儿有出息,谁也不敢欺负她。 孟氏狐疑地看了苏晚一眼,见苏晚冲她摇头,便没吭声。 “算你识相!”王氏一脸得意。 苏晚不着痕迹的勾了下嘴角,作可怜状:“我是真心盼着表哥好的,可二婶,您不知道,我刚刚是想给远表哥看看的,可爷爷不同意让我们一家人呆在老宅,就给我们赶出来了。” “啊?”王氏愣住,“赶出来?为啥赶出来?”难不成是因为苏晚和徐镁这两个小丫头伤了远哥儿? 想到这儿,王氏心下美得不行,果然,远哥儿才是她的依靠! “对啊!”苏晚点头,王氏这模样,一看什么都不知道。徐老二么……估计是不敢出来的。 “没事儿,你就跟我回去,你放心,有二婶在呢,谁也不敢赶你出去!”王氏拍着胸脯保证。 “这不好吧?”苏晚嘴角下垂,看了一眼孟氏和徐青云,说道:“二婶,我还是不让你为难了,而且,现下时候也不早了,我跟我娘,还有青云,就先回去了,至于远表哥,伤得不重的,你随便找个郎中给他看一看就成。” “这怎么行!”王氏急了眼,人是苏晚和徐镁弄伤的,让苏晚看,不用花钱,这要是找别的郎中看,那可是要花钱的! “二婶,您这是要为难我么?”苏晚可怜巴巴地看着王氏。 王氏有一瞬的犹豫,但看着苏晚那一脸好欺负的模样,瞬间,胆量猛增,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苏晚的手腕:“二婶信不过别人,二婶就相信你,你跟二婶回去!” 王氏说着,拉着苏晚就往回走。 “这不好……二婶。”苏晚弱弱的挣扎,做出一副随时要哭的模样。 “不行,你必须得跟我回去。”王氏语气不容置疑,远哥儿的伤口还没包扎,弟媳妇还在发疯,她要是不把苏晚带回去,她就完了! “二婶……”苏晚声音里带了哭腔。 “快放开我娘子!” 徐青云见状顿时急了,上前一把抓住王氏的胳膊,疼得王氏龇牙咧嘴,哎呦出声。 “疼疼疼疼……徐青云你个傻子,你快松开我!” 此话一出,不光孟氏皱了眉头,苏晚更是直接黑了脸。 “二婶,怎么能这么说我相公?”苏晚从怀里抽出一方手帕,伤心的坐在地上哭起来,“我知道二婶是心疼远表哥,着了急,可二婶也不能这样啊,我相公他,跟有龙弟弟,都是一脉相承,怎么也比远表哥要近啊,难道,在二婶眼里,远表哥是人,是心肝宝贝,我相公就是那仇人了吗?” 不远处的巷子口,看热闹的人还等在那里,眼看着这一幕,纷纷凑了过来。 “哎,苏晚,你这是咋了?” 苏晚一边擦眼角的泪,一边用眼角余光去偷瞄,眼看着众人快走到跟前,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孟氏的衣裙,孟氏微怔,低头去看苏晚时,见她俏皮地冲自己眨眼睛,顿时哭笑不得。 “哎呦,咋坐地上了啊,苏晚。” “青云他娘,你们这是咋了啊?” 村子里,一年到头,除了下地干活儿,上山打猎外,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这导致大家对八卦别人家,以及看别人家热闹的事情格外热衷。 “婶儿……”苏晚抬眸,红着眼睛看向蹲在她跟前的妇人,“没啥,婶儿,您别管了……”话音落下,低下头,豆大的泪珠便滚落下来…… 第70章 跟我走 看着苏晚这副可怜样,妇人内心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脸上做出一副心疼到不行的模样,抬手一边帮苏晚擦眼泪一边道:“哎呦,别哭了,这到底是咋了啊?怎么哭成这样了?” 那妇人说着,瞥了一眼正龇牙咧嘴的王氏,眸中一闪而过的嫌恶,转而哄苏晚:“哎呦,小心肝,你快别哭了,你瞧你这眼睛,咱们十里八村的姑娘啊,就属你长得最好看了,眼睛也漂亮,跟会说话似的,这要是哭坏了,回头可怎么着啊?” 苏晚对面前这个妇人有些印象,就住在巷子口门朝南的那位人家,夫家姓什么,苏晚不记得,只知道人喊她胡娘子,而这位胡娘子,以前跟徐老二眉来眼去的时候,被原主撞见过。 只是原主傻,那时候看不懂。 另一边,两个稍微年长些的妇人正劝孟氏,还有一个老婆婆正劝徐青云:“青云啊,快松手,这是你二婶呢!” 徐青云如今智力不如常人,自是不会听劝,只梗着脖子道:“她欺负我娘子。” 那老婆婆愣了一下,方才他们远远瞧见的时候,心下便有所猜测,在想着王氏平日的作风,以及当年徐老爷子一家人欺负人家徐老大的事情,心下叹了口气,转而同孟氏道:“青云他娘啊,你快让青云松开他二婶吧,毕竟一家人呢,要是伤着谁,可就不好了。” 孟氏正拿帕子擦泛红的眼角,闻言看向徐青云,嗓音沙哑道:“青云,快放开你二婶。” “娘……”徐青云没松手,不情愿的看向孟氏:“她伤了娇娇。” 孟氏无奈地看向老婆婆,一副我也无能为力的模样。 老婆婆无奈,只能看向苏晚:“苏晚呐,你快让青云松手,怎么,那也是你二婶呢!” “我知道。”苏晚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地看向徐青云:“相公,你快放开二婶。” “娘子……”徐青云心疼的看着苏晚。 苏晚摇头:“我没事,你快放开二婶,不然,我要生气了。” “那……好吧。”徐青云虽然还是不情愿,但到底还是更怕苏晚生气,便松开了王氏。 “哎呦,你这傻子,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你是想把我的骨头给我捏碎啊!” 王氏又疼又气,揉着胳膊冲着徐青云骂道。 闻言,苏晚心口的怒火蹭蹭蹭往上涌,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是泪的看着王氏:“二婶何必说话这般难听?!” 王氏胳膊疼得不行,闻言怒瞪着苏晚:“我说话怎么难听了?难道他不是傻子?!” “不是!”苏晚红着眼睛大声反驳。 “青云是我相公,才不是傻子!”苏晚手上紧攥着帕子,若不是现在周遭人多,她恨不能撕烂王氏这张嘴! “我知二婶心里向着娘家,也知爷爷心里向着二叔二婶,可二婶你们也不要欺人太甚了!爷爷已经把我们赶出来了,您还要来羞辱我们?怎么?二婶这是想把小美嫁给远表哥不成,还想把我送过去么?” 看热闹的众人齐齐一愣,联想到今天徐家老宅来了亲戚的事情,顿时猜了个七七八八。 “有龙他娘,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小美也就算了,苏晚可是青云媳妇,你怎么能这么干呢?”胡娘子站在苏晚身边,皱着眉头说道。 她早就看王氏不顺眼了,如今逮到机会怼她,自然不会错过。 “是啊,有龙他娘,虽然那是你娘家侄子,可青云也是你侄子啊,再说了,你都嫁人了,事事要为夫家考虑,怎么还能天天想着娘家呢?” “对啊,有龙他娘,你就算是疼娘家侄子,也不能这么干啊?小美那丫头才多大啊?今年有没有十岁还不一定呢,可你那侄子,都十七八了吧?” “可不,有龙他娘,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当娘大海哥一家是怎么从老宅搬出来的,咱们大家伙可都清楚呢,最近,天天往老宅跑,那也是为了给老四家送饭。哎,说到这儿,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怎么,老四一家也还没分出去呢,你们不能因为老四病了,就不给他们一家人饭吃啊!” “是啊是啊……” 有道是,众口铄金。 眼看着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王氏整个人都混乱了,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又或是先反驳谁。 徐家老宅内,见王氏迟迟未归,王远的娘再没了耐心,叮嘱徐老二帮忙照看王远后,便追了出去。 不成想,刚出徐家老宅没多久,就看见不远处被一群人围着的王氏和苏晚等人,心下顿时怒火中烧,快步行至跟前,推开碍事的围观百姓,对着王氏骂道:“让你找个人,你都找不回来,要你有什么用?!” 说完,看都不看周遭人一眼,上前一把抓住苏晚的胳膊就转身往回走。 “你干啥你?”胡娘子见这女人如此强势,忙一把抓住了苏晚的另一只胳膊。 “我干啥要你管?!”在王远娘心里,儿子就是全部,只要王远有一点儿不好,这个当娘的就要发疯,更何况如今王远被苏晚卸了两条胳膊,她如何还能有理智。 胡娘子被王远他娘吼的一愣,下意识地想放手,可瞧着众人都看着自己,忙又抓紧了苏晚的胳膊,挺直了腰板朝王远他娘瞪去:“你们还要不要脸了?刚刚把人赶出来,现在又想强行把人带走?这是我们百里村,不是你们家,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对啊对啊!”胡娘子一把村子带上,大家立刻群情激奋起来。 原本,他们看到王远的娘强行要拉走苏晚时,便觉得路离谱,心说这人怎么好意思强抢亲戚家的儿媳妇当自己儿媳的? 如今被胡娘子这么一说,顿觉这已经不是徐家的家事了,而且整个儿村子的尊严问题。 要是苏晚就这么被人带走了,回头谁还敢嫁来百里村啊! “关你们屁事!”王远的娘一心担心儿子,哪儿有心思搭理这些看热闹的,抬眸阴沉沉地扫了众人一眼后,冲着胡娘子喊:“你咋那么闲,要你管闲事啊!快给我放手!” 说着,快步走过去用力掐胡娘子的手。 胡娘子吃痛,哎呦一声松开了手,看着被掐出红痕的手又气又恼:“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你当这是你家呢!” 话落,坐在地上哭喊起来:“哎呦,没法活了,这外村的人来咱们这儿欺负人了啊……” 王远的娘懒得理会她,目光阴沉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去拉苏晚,察觉苏晚挣扎,阴沉着脸看她道:“今天,你跟我走,也得走,不跟我走,也得走!” 胡娘子一听这话,更激动了。 “哎呦,青天白日的抢人了啊,谁来人去找村长啊!” “跟我走!”王远他娘说话间,强势地抓住苏晚的两只胳膊,想要将她拖回老宅去。 孟氏见状自然是不肯,“你这是干什么?松开我家娇娇!” 孟氏想要掰开王远他娘的手,奈何王远他娘力气大得很,莫说孟氏了,刚刚苏晚挣扎的时候,都没挣脱开。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来帮忙?”王远他娘抬手甩开孟氏后,皱着眉头冲着王氏说道。 王氏这才回了神,忙快步上前来帮忙。 孟氏被她这么一甩,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好在徐青云及时过去扶住她。 苏晚见状有些生气,恨不能暴打眼前这两人一顿,可如今围观的人太多,一旦她出手,一切都功亏一篑,想到这儿,苏晚咬牙忍住了! 第71章 必须跟我走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孟氏见王远他娘和王氏一起拉着苏晚往回走,顿时急了。 苏晚亦是挣扎:“你们松开我。” 胡娘子刚刚被王氏他娘掐了一把,此时正怀恨在心,见状大喊:“哎呦,没天理了啊,老天爷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吧,这些人青天白日的抢人了啊!” “娘子……”徐青云见状顿时急了,忙松开孟氏要去救苏晚,却是被孟氏一把抓住。 徐青云疑惑地回头,就看见孟氏往后踉跄了一步。 “娘,你咋了?” 眼瞅着孟氏要晕倒,徐青云忙伸手去扶住她。 见孟氏拖住了徐青云,苏晚松了口气,继续红着眼挣扎。 有着胡娘子在一旁喊,很快,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等王远把苏晚拖回徐家老宅,村长就带着人匆匆赶来了。 “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 早在路上的时候,村长就从通风报信的人那里将事情听了个大概,他敬佩徐大海是个汉子,也看不见徐老爷子的做派,再听闻王氏娘家人要强迫苏晚和徐镁嫁过去,心下别提多大火气。 他一路紧赶慢赶,不成想就看到王氏和一妇人强势拖着苏晚的场景,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 “村长来了!” “哎,村长你可算是来了,你快看看吧,人家要从咱们村子抢人了……” 看到村长,胡娘子忙哭喊着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 村长闻言更加生气,如果真有人从百里村强抢民女,传出去他这个村长还如何出门见人! “王氏,让这妇人松开苏晚。” 村长沉着脸开口,神情严肃冷峻。 王氏虽怕王远他娘生气,但更不想得罪村长。 毕竟,她已经嫁到了百里村,如果得罪了村长,不光她的日子不好过,连带着几个孩子都要遭殃。 这么想着,王氏松开了手,祈求地看着王远他娘。 “远哥儿他娘,你看,我们村长来了,要不……”见王远他娘没有松手的意思,王氏小心翼翼地开口劝说。 “我不!”王远他娘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老鼠似的,一下子急了眼,声音都尖锐的近乎刺耳。 “我说了,她必须得跟我走!不走也得走!” 一听这话,村长的脸更黑了。 “把人给我放下!” 苏晚被村长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心下却忍不住给村长点了个赞,够威武!够霸气!是个好村长! 王远他娘,目光阴沉的看了村长一眼,一言没发,下一瞬,猛然加大了力道拖着苏晚往回走。 苏晚被这一变故吓的尖叫出声。 徐青云见状顿时慌了,想都没想便松开孟氏送了上去。 “放开我娘子!” 话音未落,徐青云便跑到跟前,一脚揣在王远他娘肚子上,对方吃痛,眉头都拧了起来,却仍不肯松手。 徐青云见状又急又恼,抬手照着王远她娘的胳膊劈了下来。 “咔嚓”一声响,王远他娘,这才脸色苍白的松开了手。但,仍旧是不甘心,看了徐青云一眼,就要上前来。 村长见状,黑着脸道:“去拦住她!” 有村长发话,跟来的几个年轻人忙上前去拦人。 王氏看着巷子里的一群人,心知事情闹大,想着偷偷摸摸离开,可她那庞大的身躯,稍微动一动就引人注目。 “哎呦,有龙他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胡娘子心下嫉恨王远他娘,又存了心给王氏找不痛快,自然是密切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胡娘子这么一喊,正恼火的村长发现了想要偷摸溜走的王氏,脸色更加难看。 “不像话!” 闻言,王氏顿时慌了,忙摆手道:“村长,您听我说,这件事可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不是我的主意……” “王大花!” 许久没吭声的王远他娘闻言突然出声,满眼怒火地瞪着王氏。 “你敢说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你,我跟远哥儿会来你们村?!你别忘了,是你跟我们说好的,要不是你……” “远哥儿他娘,别生气,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眼看着王远他娘盛怒之下要把自己供出来,王氏慌得不行,忙开口打断她的话,好声好气道:“我没说是你,你别生气,远哥儿还在呢,咱们这不是得想法子么?” 王远他娘哼了一声,面色鄙夷的移开了视线。 村长眉头皱得死紧,他原不想管老徐家的破事儿,但如今这件事影响太大,他不得不管。 “你们都跟我进来。”村长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孟氏和苏晚说了这话后,抬脚往徐家老宅去了。 众人见状,相互对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反正看热闹不要钱,再说了,村长也没说不许看热闹不是? 不过是一口茶的功夫,众人便涌进了徐家老宅,原本还算大的院子,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徐镁听见声音,掀开帘子跑出来,看到一群人进来,有些蒙。 “村长伯伯,您怎么来了?” 看到徐镁,村长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刚舒展眉头对着徐镁露出一个笑容,就看到了徐镁刚刚包扎的右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干净,想到先前村民找他时说的话,越发恼火。 “你们家的大人呢?” 徐镁闻言,疑惑地看了一眼眼眶发红的苏晚、孟氏,以及神色慌乱的王氏,点头道:“我这就去喊爷爷。” 话落,转身往正屋跑去,不多时,便掀开帘子跑出来,去东厢房喊了刘氏。 “村长伯伯,爷爷等会儿就出来。” 徐镁说话间,刘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村长看了刘氏一眼,见她眼睛红肿,想到最近村子里的传闻,关切道:“老四可好些了?” 刘氏嗓音沙哑,一听就是刚刚哭过:“多谢村长挂念,好多了,只是现在还不大能下床。” “嗯。”村长点头,环顾四周,见没有徐老二的身影,转头问王氏:“老二呢?” “在……在屋里吧。”王氏迟疑的说道。 村长皱起眉头:“把他喊出来!” “哎……”王氏应声,小跑着往屋子里去了,但很快就掀开帘子出来,“村长啊,我相公不在。” “嗯?” 村长皱眉。 然而,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喊声:“有人在吗?徐二叔翻墙摔着了,有没有人管管?” 第72章 不许再进我徐家门 一听这话,院子里一群人偷笑。 村长脸色更是难看得紧。 只有王氏紧张地往外跑:“有的有的,快送进来……” 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这个徐老二,最是好吃懒做,也最是偷奸耍滑,方才怕是早就听到了巷子里的动静,想要偷偷躲出去,又不敢走正门,这才跑去翻墙的。 徐老爷子从屋子里走出来时,正巧听见这话,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老脸,瞬间拉得老长。 不过,有一说一,徐老爷子的确是长得不错,即便是一把年纪也看得出来。 徐家的几个儿子也都生得不错,孙子辈的也都继承了良好的基因,长得很周正。 “村长怎么来了?” 徐老爷子拄着拐杖走上前,“不知我们家出了什么事情,还劳烦村长亲自来一趟。” “徐叔不知道么?”村长语气算不上好。 徐老爷子皱了下眉头,须臾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村长,我老头子年纪大了,早已经不管事了。” 村长脸色难看,“徐叔既然不管,那我就来帮着管一管,毕竟,事情已经不单单是徐家的家务事了。” “村长这是什么意思?”徐老爷子睁开眼,不悦地看向村长。 村长负手而立,站得笔直,“苏晚和徐镁,都是百里村的村民,我身为百里村的村长,总不能任由他们被人强行带走。” “村长这话什么意思?”徐老爷子脸色不好,“我就在家里,怎么没听说有人要带他们走。” 他说着,视线落在苏晚脸上,皱了下眉头,继续道:“村长,我知道你心善,但也别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才好。” “徐叔这话是什么意思?”村长皱眉。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跟村长说一声,这些都是我徐家的家务事,至于苏晚,徐大海一家已经从我徐家分出去了,她的事情,不归我老徐家管,如果村长要说她的事,还是去别处说的好。” 此话一说,院子里的围观群众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先前的老婆婆更是看不下去直接开口:“大海他爹,苏晚怎么说,也是青云的媳妇,青云是你的孙子,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这要是让大海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哼,他执意分家出去的时候,也没管过我这个做爹的。”徐老爷子不知想起什么,整个人瞧着格外生气,拿着拐棍用力在地面上一戳,“时候不早了,我们家还要招待客人,大家伙还是都出去吧。” 他说完,看向孟氏,“先前分家的时候,不是说,绝不踏进老宅一步?现在,请你们立刻出去,以后都不许再进我徐家门!” 徐老爷子对徐大海本就不满,如今听了徐老二那番话,越发认定苏晚是被鬼占了身子,光是看见苏晚都觉得晦气,哪儿愿意让他们再进徐家门啊! “徐叔!” 村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徐叔别怪我说话难听,当初要不是大海,徐叔哪儿能过得这般悠闲,要不是大海早些年辛辛苦苦赚钱,徐叔哪儿住得上这么大的院子?!” “你这是怪我?” 徐老爷子黑了脸,话落不等村长开口,便带着怒气一甩衣袖转过身去。 “时间不早了,我徐家的家务事就不劳烦村长了,老四家的,送客。” 刘氏乍然被点名,愣了下,红着眼看了看徐老爷子,又看了看村长,缓缓低下头去。 “爷爷!” 苏晚不想刘氏为难,抢在她之前开了口。 徐老爷子不悦地偏过头来看她。 “爷爷想必是误会了。”苏晚站的笔直,一字一句,甚是清晰。 “我自然知晓我们已经和爷爷分了家,方才爷爷赶我们出去时,也没想过要回来,是二婶,还有妗子。”苏晚抬手,指着两人道:“是她们非要拉我回来的,爷爷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大家伙,方才大家伙可都是看见了的。” 众人一听这话,越发觉得是进了瓜田,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的檫。 “对啊,人家苏晚刚刚不愿意回来,王氏和那女人非要拖着人家回来、” “就是,还推了青云他娘。” “哎呦,可不是?还掐了我一把,现在还红着呢!”胡娘子伸着手给大家伙看。 “哎呦,这掐的,这是肿了吧?” “可不是肿了么?”胡娘子一脸委屈,“村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哎,你都这样了,那他们刚刚拖着苏晚往回走,苏晚岂不是更惨?”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伙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苏晚身上。 苏晚适时地低下头,小心地摸着手腕,看上去别提多可怜了。 “哎呦,可怜哦。” 论人缘,徐家老宅所有人加在一起的人缘都比不上徐大海夫妇。此时苏晚又站理,大家自然是一边倒。 村长皱起眉头:“徐叔,这事儿要怎么说?”他皱着眉头,神情严肃,“既然大海一家分出去,那这就不是徐家的家务事了,就是村里的事情,是大家伙的事情、”、 “对啊对啊。”人群中有人附和,其中胡娘子尤为积极。 “现在青天白日的,都想把苏晚拉走,那回头被拉走的是不是就是我们了?” 王远他娘一直没吭声,闻言面色阴沉地看了众人一眼,目露嫌恶。 “哎,你这是什么眼神啊?”站在她附近的妇人瞥见了她的眼神,顿时炸了毛。 “安静。”村长皱了眉头,那妇人顿时闭了嘴。 村长视线落在王远他娘脸上,看了一瞬后,转而看向徐老爷子。 “还望徐叔给大家伙一个说法。” “此事与我无关。”徐老爷子说着,就听见“哎呦哎呦”地痛呼声,瞧见有人搀扶着徐老二回来,嫌弃地皱了下眉头,说道:“拉苏晚的,是王氏和她的娘家人,村长要是想要个说法,找他们就是,我老头子年纪大了,不管这个。” 话落,理都不理众人,便朝着正屋走去。 村长一张脸又黑又冷,绷着脸好半晌没吭声。 “哎呦,村长咋来了?” 不同于徐老爷子的强硬,徐老二笑的一脸讨好。 毕竟,徐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他还年轻,以后在村子里的日子还长着呢。 村长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说说吧,今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徐老二有心装傻,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模样,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村长:“村长大哥,这是咋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村长懒得理会他,随手指了个小伙子道:“跟你徐二叔好好说说。” 小伙子连忙应了,跑到徐老二跟前,语言简洁,条理清晰的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村长,冤枉啊!这事儿我真是不知道啊!这是我娘子和她娘家人的事儿,跟我无关啊……” 第73章 你们求我来的 苏晚一听这话,恨不能把白眼翻出天际。 王氏顿时急了眼,扑上去抓着徐老二的胳膊问:“相公,你说啥呢?这事儿怎么就跟你无关了,不是你跟我说,把小美嫁给远哥么?你现在咋又说这话?” “我啥时候说这话了?你胡说什么呢?!”徐老二瞪了王氏一眼,转而一瘸一拐地走到村长面前,陪着笑脸道:“村长,这可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掺和这种事啊,再说了,我娘子她也就是想保个媒、牵个线,也没什么坏心思,毕竟两边都是亲戚的,要是成了,也能亲上加亲不是。” “二叔想亲上加亲,让兰花姐姐嫁过去不就是了,找我做什么?我才多大!” 一直没出声的徐镁忽然开口,现场气氛骤然凝固。 苏晚给徐镁递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小丫头,干得漂亮啊! 徐老二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周遭人更是议论纷纷。 “是啊,小美才多大啊!那丫头,有没有十岁都说不好呢!” “可不是?” “哎,真想当亲家,把兰花嫁过去啊,兰花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嫁给表兄弟多好啊!” “可不是么?”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递眼色,人群中发出低低的笑声,王氏一张脸变了颜色。 “你们说啥呢?我们兰花是要嫁给祝公子的!” 中热一听这话,八卦之魂更胜。 “哎呦,感情这是瞧不上自己外甥呢!” “可不是咋地。” “外甥哪儿比得上祝公子啊!” “就你家兰花那样,祝公子也得看的上才行啊!” “可不是?” 众人嬉笑着,不知谁说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瞬间激怒了王氏。 “你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她说着,张牙舞爪地就去扯那妇人的头发。院子里很快闹成一团。 苏晚拉着孟氏往一旁躲了躲。 村长的脸臭的厉害,忍无可忍道:“都给我住手!” 然而,女人们已经打成一团,眼看着没人听,村长脸色黑得吓人,看着傻眼的小伙子们说道:“一个个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拉开!” 几个小伙子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拉人。 小伙子们离开后,王远的娘便得了自由,想都不想便快步走到苏晚面前,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往西厢房走去。 “哎,你干啥?” 孟氏瞧见这一幕,忙伸手拉住苏晚的另一只手。徐青云也紧跟着上前:“你这个坏人,快放开我娘子!” 王远他娘脸色阴沉的厉害,怒瞪了一眼孟氏和徐青云,看着苏晚面带威胁道:“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她为啥要跟你走!” 村长不知啥时候走了过来,黑着脸质问王远他娘。 “不关你的事儿!”王远他娘瞥了村长一眼,便回头看向苏晚,语气阴沉,面带威胁:“你到底跟不跟我走?你要是不跟我走,回头我儿子出了事儿,我就去衙门告你去!” 苏晚闻言差点儿气笑了。 “你还想告我?我还想告你呢!再说了,凭什么告我?你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晚说完,拼命挣扎起来。 王远他娘自然是不肯松开,但好在她有徐青云在一旁帮忙,这才挣脱开了束缚。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王氏那边还吵吵嚷嚷,村长脸色不好,看着王远他娘问:“你哪儿个村的?姓甚名谁?夫家是谁?” 王远他娘不吭声,只冷着脸站着。 村长气噎,转身瞥见正悄悄往屋子里挪动的徐老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徐老二!” “哎,在呢,在呢。”徐老二身子一哆嗦,忙一瘸一拐地过来了。 “咋了,村长,有啥事儿您说?” 村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问:“这是你亲戚吧?” 徐老二看了一眼王远他娘,点头道:“对,是我媳妇他娘家弟媳。” “嗯。”村长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徐老二说:“我小舅子叫王冬,弟媳姓丁,在娘家的时候排行老三,大家都叫她丁三娘,至于本名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嗯,这就行了。”村长摆摆手,徐老二忙退到了一边儿。 那边几个小伙子还没把扭打在一起的妇人们拉开,村长无视院子里的喧闹,走到丁氏面前。 “丁三娘是吧?” 丁三娘沉着脸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村长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当这是你们村呢?” 丁三娘移开视线。 村长并不想跟一个妇道人家计较,可如今事情摆在这里,他总不能甩手走人。 “你一个妇道人家,我本不想为难你,但是,这里是百里村,苏晚是嫁到我们百里村的媳妇,徐镁是我们百里村的姑娘,我们百里村但凡还有一个男人,就不能任由你随意带走她们。” 丁氏闻言皱眉,而后凉凉开口:“是你们求我来的。” “什么?”村长愣住。 丁氏抬起头,眸子里带着阴森冷意。 “我儿以后是要考状元的,怎么会看上她们?” 她说着,瞥了一眼徐镁和苏晚,目露鄙夷嫌弃,转而看向一旁的徐老二:“要不是二姐求着我来,我能来?要不是二姐说徐镁旺夫,我能来?” “我来的时候,我们远哥儿好好的,那时候姐夫你跟二姐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好了,出了事了,你说跟你没关系?咋的?只跟我们有关系呗?” 徐老二本就有点儿怕丁氏2,毕竟丁氏跟王氏不同,王氏就是个纸老虎,外强中干,但丁氏不一样,丁氏这个女人别看长得瘦,但力气贼大,下手也狠,尤其是事情涉及王远,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弟妹,有话好好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徐老二笑容尴尬,一方面要应付村长,一方面要应付丁氏,这一时间真真是进退维谷。 “那姐夫是什么意思?”丁氏眼神又阴沉了几分,抬脚朝着徐老二走了两步,“二姐夫别忘了,我儿子来的时候,可是好好地,今天,我儿子要是在你们这儿出了事儿,回头,你们老全家全得给他陪葬!” 最后一句,丁氏是吼出来的,那歇斯底里的声音,硬生生刺激的苏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说徐家的人,就连一直闹腾不休的女人们也被她这一嗓子吼得齐齐安静下来…… 第74章 无我无关 村长皱了眉头。 徐老二吓得腿软,踉跄了下指向苏晚:“找她!弟妹,是苏晚伤的远哥儿,有啥事儿你找苏晚,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啊!你就是要怪,也得怪你二姐,是她让你来的,也是她跟你说徐镁跟远哥儿般配的,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你不能牵连我的。” 眼看着徐老二摆着手连连后退,苏晚险些气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就徐老二这样的,都不用大难临头,就已经扑棱着飞走了。 “你……”王氏像是声音戛然而止,胸口起起伏伏,像是下一瞬要因心肌梗塞去了似的。 “徐老二,你个没良心的,我跟你拼了……” 王氏说着,便哭喊着冲过来,攥着拳头打徐老二的脸,动手扯徐老二的头发,徐老二也不多让,抬手攥住王氏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扬起,朝着王氏的脸狠狠打了过去。 “啪——” 耳光声蔓延出去,又沿着四面的墙壁折返,发出清晰的回声。 一时间,莫说跌坐在地上的王氏傻了眼,就连看热闹的也都傻了眼。 “臭娘们,还敢打自己男人,真是给你脸了!” 徐老二骂完,还吵着王氏吐了口唾沫,而后满脸堆笑地朝着村长走去。 “村长,您别生气,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您个交代。” 村长脸色紧绷,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傻了眼的王氏,皱眉看向徐老二:“徐老二,我是来找你们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打媳妇的。” “嗨,多大点儿事儿。”徐老二不以为意,“都怪这女人不懂事儿,要不是她瞎折腾,怎么会大热天的把您折腾出来,实在是对不住啊,您放心,我啊,立刻就把这事儿处理好,绝不给您添麻烦,也绝不让您费心。” 苏晚扯了下嘴角,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相比于王氏的愚蠢可恨,徐老二的卑鄙无耻,更让人难以忍受! 村长没吭声,只是瞥了王氏一眼。 他心知,这件事他解决不了,如果他在,徐老二会继续动手。而他,作为村长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别人打媳妇。 “村长,您看,这时间也不早了……”徐老二满脸堆笑。 村长皱眉,抬眸看了他一眼,警告道:“你最好把此事处理好!” “那是当然。”徐老二心花怒放,笑呵呵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娘,我们也走吧。” 苏晚开口,声音虽不高不低,却也足够旁人听得见。 “哎……” 孟氏点头。 人群中有人说:“走走走,咱们也走。” 还有人同孟氏说:“青云他娘,快些回去吧,以后可千万别来了,这地方,乌烟瘴气的,有啥好的。” 孟氏轻笑着应了。 胡娘子附和道:“可不是咋地?反正我以后是不来了。” “你不能走!” 眼看着苏晚要走,丁氏从人群里冲出来,一把抓住了苏晚:“谁都可以走!唯独你不能走!” 村长闻言顿住脚步,皱眉看向徐老二。 苏晚看着丁氏的眼睛道:“妗子,您这是要为难我么?我爷爷赶我走,让我们一家人从此别踏进徐家老宅的门,您非要拉我回来,如今又不许我走,您想干什么?” 徐老二见状忙上前劝道:“弟妹,你快松手,先让苏晚他们回去,至于远哥儿,回头咱们再想想办法。” “不!”丁氏高声反驳。一双眼睛紧盯着苏晚:“我不管,反正你说啥也不能走!” 苏晚闻言,无奈地看向村长,村长沉着脸看向徐老二。 徐老二急得只想骂人,他好不容易劝村长离开了,还没送出门,就被丁氏这个程咬金给耽误了,若非人多,他真想一巴掌给丁氏打晕过去。 “远哥儿他娘,你就听我一句劝,先让苏晚回去,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头再说。” “我不!”丁氏固执而坚定。 “你……”徐老二气噎,见丁氏劝不动,便转过头看向苏晚。 “苏晚呐,咱们都是一家人,要不,你先留下来,等这边的事儿处理完了,你再回去。” 看着满脸堆笑的徐老二,苏晚胃里有点儿犯恶心。 “二叔,爷爷今天已经连续两次赶我们出去了,我们一家人要脸面,也不想被人说是赖着不走,还有,如爷爷所说,我们已经分家了,这边的事儿,跟我们没啥关系,还望二叔不要为难我。” “这……”徐老二气得想骂人,可当着村长的面又不敢,只得忍了又忍,陪着笑脸道:“瞧你这话说的,分家了不也是一家人,咱们这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远哥儿也是你表哥,你……” “二叔错了。”苏晚打断他的话,“我是嫁过来的,我家姓苏,二叔姓徐,远表哥姓王,说到底,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更别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这种话了。” 徐老二脸色有些难看,心说,要不是你们一家子多管闲事,现在王远和徐镁说不定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至于闹成这样?! “你这是打定主意不想管了?”徐老二皱了眉头。 “本来也与我无关。”苏晚皱起眉头。 “本来也跟人家苏晚没有关系嘛!”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对啊对啊,本来也跟人家苏晚没关系啊。” “都分家了,刚刚还赶人家苏晚走,现在又非要让人留下,这不是欺负人么?” “可不是?我看啊,这就是欺负大海不在家,想要欺负人孤儿寡母的。” “哎,可不呗。” 众人议论纷纷,徐老二的脸色越发难看。 村长忍不住开口:“老二,这要是只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也就不管了,但方才徐叔已经说了,大海一家已经从老宅分出去,不算是老宅的人了,你非要苏晚留下,怕是不合适。” 徐老二心下窝火,又不好正面跟村长刚,只得道:“分家归分家,亲戚还是亲戚嘛。” “那也得看人苏晚愿不愿意!”村长耐心告罄。 “人苏晚要是愿意,这件事我绝不再插手,人苏晚要是不愿意,那今天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把她留下!” “村长说得好!” 人群中有人鼓掌喝彩。 苏晚暗暗给村长竖了个大拇指。 徐老二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 刘氏带着徐镁远远看着,一言不发。 丁氏则紧攥着苏晚的手腕不松手。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 半盏茶的功夫后,村长开口:“老二,这件事怎么着,怎么算,你说吧。” 第75章 烧家 赶人,是老爷子开口赶的,徐老二没法子改口,就只能退让到一边,放人离开。 “妗子,麻烦松手。”苏晚看着丁氏开口。 然而,丁氏不为所动。 徐老二有些气急败坏,但他不敢打丁氏,只能气急败坏地踹了王氏一脚,怒骂道:“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让她松手!” 王氏红了眼,刚要哭天喊地,就被徐老二一眼瞪了回去。就只能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挪到丁氏身边,小声劝道:“远哥儿他娘,你就松开吧,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先让她走,咱们在想想法子,不然,这么耽搁着,也不是个事儿。” 丁氏面色阴沉地看了王氏一眼。 王氏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道:“再拖下去,远哥儿可就耽误了。” 丁氏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走吧。”村长皱眉看了一眼,开口说道。 苏晚点了头,和孟氏一起往外走,村长则紧跟其后。看热闹的人也跟在村长身后走了出来。 院子很快变得冷清,刘氏拉着徐镁的手,赶在大家伙离开之前回了屋子。 徐老二原本想翻墙去镇子上潇洒一把,如今人没潇洒,还受了一肚子气,心情别提多差了,冲着看热闹的人狠狠吐了唾沫后,转而对着王氏骂道:“死老娘们,都是你给我惹得麻烦,要不是你,我用得着受着委屈!” 王氏正委屈,闻言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那不是你说的么?要不是你说把徐镁嫁给远哥儿,能有这事儿?” “吵什么吵?”丁氏脸色阴沉地扫了两人一眼,“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赶紧找人来给我的远哥儿看病,要是我的远哥儿出了事儿,回头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说完这话,丁氏头也不回地往西厢房去了。 徐老二脸黑得像是锅底,他不敢跟丁氏发火,只能狠踹王氏一脚,怒骂:“还愣着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去做饭!” 王氏抹着眼泪往厨房去了。 徐老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骂骂咧咧地出门找郎中去了。 毕竟,王远受了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王远在他们家出事儿,不然,以丁氏的性格,非跟他们拼命不可! - “二嫂!” 远远地,苏晚就看见坐在家门口的小豆丁。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小豆丁估计是等了很久,瞧见三人后,忙不迭地跑过来,不放心地道:“大娘,二嫂,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我爹娘他们没事吧?” “没有。”苏晚笑着揉了揉小豆丁的脑袋。抬眸往门口扫了一眼,没瞧见阿拉雅,便问了句:“带你回来的人呢?” “你说那个姐姐啊……”小豆丁仰起头来,说道:“她说她要给你们做饭。” “啊——”苏晚闻言一惊,猛地抬起头来,见有烟雾从院子里飘出,却并非是从烟囱里出去,一张脸瞬间变了色,忙不迭地往院子里跑去。 孟氏和徐青云不知所以,见状也忙跟了进去。 然而,院子里空荡荡,并没有人。 “在后院呢!”小豆丁适时地提醒道。 孟氏闻言,忙往后院跑去。 可一入后院,便傻了眼。 后院灰白色烟雾飘飘,拿着芭蕉扇子的阿拉雅在墙角的石磙旁坐着,石磙上放着一个竹筐,里头菜啊馒头啊肉啊,乱七八糟地放了一堆。 阿拉雅的面前,不知何时燃起了一个火堆,火堆上用铁丝做了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堆菜和肉,还有些馒头片。 苏晚愣在原地,看的叹为观止! 她原以为让阿拉雅做饭是烧家,却万万没想到会是烧烤! “这……”孟氏惊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走上前,扯了扯苏晚的衣裳,小声问:“娇娇啊,她这是……在做什么啊?”、 “烤肉呢!”被烟雾呛得直咳嗽的阿拉雅忙里偷闲转过身来,“大娘,你过来尝尝,可好吃了。” “哎……”孟氏干笑,却是不敢上前。 苏晚则哭笑不得,是了,就连她都忘记烤串最早是从西域传来的了,更何况孟氏呢?她这么一个中原人,哪儿见过烤串啊! “能吃的,娘。”苏晚小声在孟氏耳边说了句。 “真的啊?” 孟氏神情疑惑,明显不大相信。 “真的。”苏晚说着,抬脚走了过去。看了一眼,问道:“这哪儿是烤好的啊!” “这块儿。”阿拉雅伸手一指,“左边的都已经熟了,右边的还不行。” “嗯。”苏晚点头,见上面已经撒好了酱料,拿起一旁准备好的筷子和大碗,将熟了的都夹了起来,往嘴里放了一口青菜,顿时被惊艳到。 “厉害啊!”苏晚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呢,还做的这么好吃,真棒!” 阿拉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腼腆道:“我也只会做这个,你们中原……哦不,你们这儿的菜,我不会。”见苏晚挑眉看她,阿拉雅忙把到了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咽了回去。 “嗯,这就很好了。”苏晚道了谢,端着碗过去给孟氏他们品尝。 小豆丁还好,在苏晚他们回来之前就吃过几口,便不觉得奇怪。徐青云人傻,更不在意。唯有孟氏起初有些不放心,但尝了一口之后,立刻夸赞起来。 “对了,你跑的那么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等苏晚端着空碗回来,坐在阿拉雅身旁,帮她一起烤时,阿拉雅小声地问。 “一点儿小事儿。” “哦。”阿拉雅没再多问,只道:“我方才带着无聊,又算了一卦,觉得我没算错。” “怎么说?”苏晚抬眸看她。 “你最近,真的要小心。”阿拉雅神色认真,“我接连算了两次,不会出错。” “嗯。”苏晚弯着眉眼笑起来,“多谢。” “客气。” - 然而,不等一顿饭吃完,小豆丁便急匆匆跑进了后院。 “二嫂,二叔来了,说是要找你,你快去瞧瞧吧。” 闻言,苏晚也不急,说了句“知道了”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往前院去了。 前院里,围着围裙的孟氏脸色不好地站在门口,拦着徐老二不让他进来。 “大嫂,我也是没法子了,你就让苏晚跟我去瞧瞧,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万一远哥儿在咱们家出了事儿,回头苏晚也脱不了干系不是?” 徐老二站在门口陪着笑脸说道。 “什么叫咱家?”孟氏绷着脸,一脸的不高兴,“我们一家早就从老徐家分出来了,今个儿过去,也被赶出来了,我们已经不是老徐家的人了!” 第76章 算什么自家人 “哎,大嫂,瞧你这话说得,爹也就是一时不高兴,等气消了就好了,再说了,我跟大哥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啊。” 孟氏冷嗤,“现在想起来是亲兄弟了,你趁着我和你大哥都不在,把我们娇娇扔水里差点儿淹死的时候,咋不说是亲兄弟了?” “啊……这……”徐老二神色尴尬,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那件事有误会,况且,我们也是我为了青云好啊。” “咋的?我们青云求着你们淹死他媳妇了?”孟氏生气地质问。 “呃……”徐老二语噎,一时间想不到措辞,直到瞥见院子里的苏晚,这才眼神亮了一亮,喊道:“苏晚啊,你可算是出来了,我跟你说,远哥儿可是你伤的,你可不能不管啊!” “咋就我们伤得了?谁看见了?”孟氏生气,说着将徐老二往外推,“滚滚滚,别来我们家,我看见你就烦!” “哎,大嫂别……别啊,有话好好说啊!” “谁跟你好好说!”孟氏看见徐老二就烦,见他不肯走,拿起一旁的扫帚就往徐老二身上打。 “哎,大嫂,大嫂……轻点儿啊,大嫂。” 见徐老二被打的像个孙子,苏晚努力憋笑。 “大嫂,大嫂……”徐老二抱着手,被打的满心憋闷,心下将徐大海一家狠狠骂了个遍儿,可偏偏他还不能走。 毕竟,百里村的郎中医不了王远,建议他去找伤了王远的人,他没了法子,这才跑来了村南。 “你走不走?”孟氏一边打一边问。 “大嫂,我不是不走,可你得让苏晚跟我回去,不然……哎呦,疼……不然,远哥儿怎么办?” “你……”孟氏气得够呛,她从以前起就看不上不学无术的徐老二,后来,见徐老二打媳妇,便越发瞧不起他。 后来,苏晚出事,她不光得知徐老二和李氏有一腿,还得知徐老二是害苏晚的主谋,心下气得半死,若非苏晚拦着,早就找徐老二拼命去了,哪儿还能让徐老二好吃好喝地活到现在? 而今,她既有了教训徐老二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不过她手上有分寸,全都是避开了紧要地方打的。 那扫帚落在徐老二身上,虽然疼,却也只是疼。并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苏晚斜倚在大门口,兴致勃勃地看着,也不上前拦着。 小豆丁从旁伸出脑袋看了看,小声道:“大娘打得好!” “噗……”苏晚忍俊不禁,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怎么跑出来了?” “过来看看二叔被打。”小豆丁说完,看着被打的徐老二道:“二叔那个坏蛋,终于挨打了,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苏晚哭笑不得:“呦,还大快人心呢?这词儿跟谁学的?” “跟我爹。”小豆丁想也不想地回答。 但转瞬,就焉了,抬眸问苏晚:“二嫂,我爹啥时候能好起来啊?” “快了。”苏晚看了一眼远处湛蓝的天空,笑着道:“马上了,你别着急。” “哎。”小豆丁像是被打了鸡血,开心地应了一声后,乖顺地站在苏晚身旁。 那边,孟氏还在追着徐老二打,小豆丁喵悄地看着,时不时小声喊一句“打得好。” 等到苏晚孟氏累得气喘吁吁,苏晚方才揉了揉小豆丁的脑袋,叮嘱道:“去跟你小雅姐姐说,让她把吃的准备出来,咱们给你爹娘送饭去。” “哎。”小豆丁应声,转身往后院跑去。 苏晚迈过门槛,对着孟氏喊:“娘,别打了,回来煮汤吧。” 孟氏累得直喘粗气,闻言才想起徐青云还在厨房里烧着火,还等着自己回去煮汤。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徐老二,这才拿着扫帚往回走。 “关门!”孟氏带着怒气说。 “娘……”苏晚笑着喊了一声,接过孟氏手中的扫帚,温声劝道:“娘别生气了,赶紧煮汤去吧,四婶他们还等着咱们送饭去呢。” 孟氏皱了下眉头,一时没吭声。 “快去吧,娘,这边儿我会看着办的,您放心,有事儿我一定喊您。” “那你小心点儿。” 孟氏抬眸看苏晚,见她冲着自己眨眼睛,无奈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往厨房去了。 “哎呦,侄媳妇,你看看你娘给我打的。” 徐老二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龇牙咧嘴地说道。 苏晚嘴角扯出一抹讥诮:“我娘一个妇道人家,她打这几下,还没二叔从墙头摔下来那一下摔得狠呢。” 被人提及丢脸的事情,尤其提的人还是苏晚这么个晚辈,徐老二尴尬又窘迫,却又不能骂苏晚,只得道:“你说这个干啥啊……” “不干什么。”苏晚抱着扫帚,看着徐老二问:“就是想跟二叔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毕竟,您就是不走,我们也不会留您吃饭。” 徐老二闻言尴尬,一张老脸活像是便秘了半个月似的。 “苏晚啊,你不能不管啊,远哥儿那胳膊,可是你给卸下来的。” “所以呢?”苏晚挑眉,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笑意。 “二叔,您不会这么天真吧?”苏晚微微挑眉。 “你什么意思?”徐老二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忽然有些后悔来找苏晚。 “他的胳膊,是我卸的,又能怎样?况且,你怎么证明那是我卸的?再有,我还是被爷爷赶出来的呢!” “二叔,我们一家人也是要脸面的,现下全村的人呢都知道我们一家人被爷爷赶了出来,我若是在跟你回老宅去,岂不是要叫人看笑话?” “自家人的事儿,怎么能算是看笑话呢?”徐老二陪着小脸,心下怒骂: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能来找你! “自家人?”苏晚嗤笑出声,“二叔真会说笑。都分了家了,还算什么自家人。” 徐老二折腾了一天,先是从墙上摔下来,又是跑来跑去,方才还被孟氏打,如今是又饿又疼。耐心也紧跟着告罄。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给远哥儿看病,你不如直说。” 苏晚挑眉:“如果我说,我怎样都不给他看呢?” “你——!”徐老二气噎,一双眼睛怒瞪着苏晚。 苏晚也不恼,只勾着嘴角浅笑。 “你……苏晚,你可想好了,要是远哥儿出了事,丁三娘得把咱们都嫉恨上,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人是二叔招来的,即便是嫉恨,那也是先嫉恨二叔。” “你——!” 第77章 趁火打劫 闻言,徐老二气急,恨不能伸手一把掐死苏晚! “二叔不用这么瞪我,我这个人啊,吃软不吃硬,二叔若是说几句好听的,再赔礼道歉的话,我可能就愿意给远表哥治病了。” 她在762部队多年,卸人胳膊用的是762部队特有的手法,除非是762的人,否则寻常人难以接上。 “你想趁火打劫?”徐老二恼火非常,他就说,苏晚在折腾什么幺蛾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苏晚啧了一声,“什么叫趁火打劫?” “瞧二叔这话说得,我不过是收一下诊金罢了,毕竟,咱们已经分家,已经不是亲戚了。” “若是非要算一算的话,那得算是仇人,毕竟,当初二叔可是一心想要淹死我呢!” “你……”徐老二语噎,好一会儿才咽下胸口的怒气,陪着笑脸道:“这不都过去了么?咱们一家人,老提那过去的事儿干啥?再说了,你不也因祸得福了么?要不是因为这事儿,你现在还傻着呢,哪儿能这么伶牙俐齿的?” “呦,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二叔你了?”苏晚气笑。 “谢就不必了。”徐老二说,“只要你赶紧给远哥儿看看,把远哥儿给治好,这事儿,咱们就两清了。” “行啊。”苏晚放下扫帚,朝着徐老二走去。 “你……”明明苏晚脸上带着笑容,可徐老二却生出一种死神朝自己而来的恐惧。 “你……你想干什么?” 徐老二止不住的后退,害怕的说话都带着颤音。 “不干什么,只是想报答一下二叔而已。”苏晚一边的嘴角勾起,那弧度好似一把锋利的弯刀。 密密麻麻的恐惧顺着尾骨爬起来,就好似被厉鬼盯上。徐老二想都不想地转身就跑。 可刚跑出几步,就被人一脚揣在后背上,他踉跄了下,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下巴磕在地上疼的徐老二倒抽一口冷气,飞溅起来的尘埃趁机涌入喉咙,呛得他直咳嗽。 然而,还不等他咳嗽声停下,就被人抓住了后颈,提溜着往前走去。 “苏晚,你……你想干什么?我可警告你,我是你二叔!你……你这是以下犯上。” 苏晚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往前走。 老沈家的宅子在村子的最南边,附近没几户人家,除了小树林就是一条河。 苏晚拖着徐老二,不消片刻便到了小河边。 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徐老二彻底慌了。 “苏、苏晚,你、你、你……杀人、杀人可是犯法的。” 苏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拽着徐老二到了水边,看着河水道:“二叔大恩大德,苏晚没齿难忘,但,总是欠着别人的人情可不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还了二叔这人情。” 苏晚说完,拖着徐老二就往里走。 边缘部分的河水很浅,一直走了七八步喝水才到了腰间。 六月天气炎热,今日的日头又晒得很足,以至于河水都暖洋洋的,而此时,正是晌午,大家伙都在家做饭吃饭,没什么人出门,苏晚站在河中,攥着徐老二后颈的衣裳,一把将人摁到了水里。 “唔,嗯……” 徐老二想反抗,却压根使不上力气,等脑袋没入水中,周遭就只剩下咕嘟咕嘟的水泡声了。 苏晚冷眼看他挣扎,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方才把他脑袋从水里拽出来。 “怎么样?感觉如何?” “咳咳咳……”徐老二咳得不停,压根说不出话来。 苏晚看着他,勾了勾嘴角,下一瞬,再度将徐老二的脑袋摁到了水里。 徐老二气都还没喘匀,就猝不及防地被摁到水里,来不及屏住呼吸,温热的水便顺着口腔和鼻子涌入胸腔。 疼…… 胸腔、脑袋、身体,所有地方都在疼。 “疼吗?” 几次三番后,苏晚笑着问徐老二。 而此时,徐老二被折腾的只剩下一口气,别说反驳了,连喘息都觉得费劲,根本没力气回答她。 “我当时体验的,如今,也让二叔体验了,回头,二叔可千万别再拿这件事来说了,不然,我会觉得二叔想要再多体验体验。” 徐老二愤恨地看着苏晚。 “二叔这是不满意吗?”苏晚笑着说,“如果二叔不满意,我还可以让二叔多体验几次。” 一想到在那种快要溺死的痛苦,徐老二就控制不住的打哆嗦,整个人连连摇头。 “不,不了。” “这样啊……”苏晚笑了下。 “那二叔,还需要我去给远表哥看病吧?” “不,不了。”徐老二连连摇头,虽然丁氏那疯女人可怕,但苏晚更要命! 他宁可得罪丁氏,也不想再跟苏晚打交道了! 闻言,苏晚蹙眉,“可,我要是不去,回头远表哥出了事儿?” “跟、跟你一、一点儿关系都、都没有。”徐老二连连表示。 “二叔真好。”苏晚笑起来,“那二叔可要说话算话才好,毕竟,上有神明,下有阎罗,都听着呢,要是二叔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回头,可是要遭报应的。” “你、你你放心,二叔一、一一定说话算话!”徐老二心下恐惧,两腿打哆嗦不说,就连牙齿都上下打颤。 “二叔这么紧张做什么?” 苏晚笑的柔和,可徐老二看着她的笑,心下却越发慌了。 “我呢,也不是不讲人情的,再怎么说,也是亲戚嘛,如果二叔能好好跟我说一说的话,我还是愿意给远表哥看一看的。” “不、不、不……不用了。”徐老二连连摆手,看着像是要哭了。 “嗯?”苏晚挑眉,脸上的笑意冷了几分。 徐老二几欲崩溃,哭丧着脸看着苏晚问:“苏晚,苏祖宗,苏姑奶奶,您到底想怎么着,您直说行吗?” “我能怎么着啊,我不过是想帮帮忙罢了。”苏晚笑靥如花,话锋一转说道:“只不过,我是被爷爷赶出来的,再加上,咱们已经分家了,所以你看,二叔啊,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实在是,也很为难啊……” “你……”徐老二气噎,他算是看明白了,苏晚就是来报复他的。 可偏偏,他现在不是苏晚的对手,只能任人宰割。 “姑奶奶,我都听您的,只要您说得出,我做得到,咱啥都行,我就求你,别再把我往河里摁了,行吗?” “嗯,好说好说。”苏晚眯起眼,笑着摆了摆手。 哎,早这么老实不就好了,非得让她动手,何必呢? 第78章 言而无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用青云陪着?” 等苏晚换了衣裳拎着饭菜带着小豆丁准备回老宅时,孟氏不放心地问道。 “不用。”苏晚笑了笑,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徐老二,冲着孟氏笑道:“娘,别担心,没事儿的。” 孟氏看了徐老二一眼,收回目光同苏晚交代:“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让小豆丁回来喊人就行。” “哎,知道了。” 苏晚笑嘻嘻地应下,拉着小豆丁的手转身离开。 徐老二则一瘸一拐地走在两人前头。 半路,小豆丁忽然开口道:“二嫂,我看见了。” 嗯? 苏晚低头看他:“你看见什么了?” 小豆丁神秘兮兮道:“我看见二嫂把二叔摁在河里喝水了。” 他说完,不等苏晚惊讶便说道:“二嫂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嗯,行。”苏晚点头,伸出手指道:“那咱们拉钩。” “好。”小豆丁伸出小手,认真的跟苏晚拉钩。 “不过,二嫂,你好厉害啊!” 小豆丁一脸崇拜地说。 “你现在还小,只要你好好努力,以后绝对比二嫂厉害。” “真的啊?”小豆丁一脸惊喜。 “嗯。”苏晚点头,“不过,你呢,要先学会读书识字,最好上个私塾,然后呢,再跟着你爹学学拳脚功夫,长此以往,长大后,就是文武双全啦。” “嗯!”小豆丁听得很是激动,极为认真地点了头,攥着小拳拳道:“我一定好好学,做个跟二嫂一样厉害的人,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嗯。”苏晚点头,笑着揉了揉小豆丁乱糟糟的头发。 徐镁和小豆丁都想变成厉害的人,想来是因为徐老四受了刺激。 这世上大多数的小孩子都觉得父母很厉害,能一直保护他们。可现在徐镁还没长大,徐老四就差点儿在她面前被人打死。 这种冲击是巨大的,而后,徐老二又对刘氏图谋不轨,种种冲击下,徐镁过早成熟,而小豆丁,虽然年纪尚小,却也已经有了变强大的意识。 苏晚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往好的方面引导两个孩子。 - 抵达徐家老宅时,苏晚将装有饭菜的篮子交给小豆丁,自己则在门口停了下来。 “苏晚啊,你真要这样啊?”徐老二一脸为难的看着苏晚,“老爷子都一大把年纪了,这……怕是不太合适。” “嗯,是挺不合适的。”苏晚视线落在徐老二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徐老二闻言松了口气,然而,还不等他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苏晚便转身离开。 见状,徐老二眼珠子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但还是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哎呦,我说姑奶奶,您这是又弄哪儿出啊?” 苏晚停下脚步,好笑地看他:“二叔,我来之前,咱们可是说好的,你现在要反悔,我没生气,也没怪您,但,您总不能自己反悔了,还想让我信守承诺留下来吧?” 徐老二噎住,看着苏晚不敢吭声。 当然,他倒不是完全没话说,只是苏晚的眼神让他害怕,还有苏晚嘴角的笑,总觉得像极了黑白无常索命时的模样。 “二叔,言而无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闲散地丢下这句话后,苏晚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口走。 她一边走,一边悠闲地数着步子,等她数到第九步的时候,徐老二追了上来。 “苏晚,你,你别生气,是二叔的错,你别着急,二叔马上、马上兑现诺言哈!” 苏晚的嘴角再度勾了起来,“好啊!” 她如是说道。 徐老二闻言如临大赦,又讨好的说了两句后,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徐家老宅去。 苏晚目送着他的身影进了徐家的门,四下扫了一眼,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待着。 东厢房内,刘氏再三问道:“你二嫂是这么跟你说的?” “嗯!”小豆丁点头,“娘,你放心吧,二嫂厉害着呢,二嫂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不会出错。” 刘氏抿着唇没吭声。 徐镁喝了几口汤,抬起头说道:“娘,您别担心,等下我出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再来喊您就是了,您别出去呢,免得坏了二嫂的事儿。” 刘氏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心下叹了口气,“知道了。” 徐镁笑了笑,没在多说,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起筷子吃饭。 刘氏看着她手上的纱布,有些于心不忍,半晌,背过身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 徐老二是如何劝动徐老爷子的,苏晚不知道,只知道徐老爷子出现时,她正站在阴凉地跟胡娘子说话。 “哎呦,苏晚呐,那是你爷爷吧,他怎么出来了?” 胡娘子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真是好极了,看了一晌午热闹不说,就连去邻居家还个东西都能瞧见纳凉的苏晚。 可依照上午发生的事儿,苏晚出现在巷子里,那是怎么看都不对劲。所以,她忙凑过来跟苏晚唠嗑,盼着能唠出点儿热闹。 然而,苏晚变聪明以后,嘴巴紧得很,她问来问去,也只知道等下来会有一场大热闹看,除此之外,再问不出别的。 为此,她以家里有西瓜为由,折返回去了一趟,再以最快的速度将“有热闹看”的好消息告诉邻居大婶后,方才心满意足的跑回家里,捧着两块儿西瓜出来了。 所以,当徐老爷子出现时,苏晚手里的那块西瓜刚啃完。 胡娘子为了专心看热闹,早就扔了西瓜皮,此时正拿手绢擦手上的西瓜汁,一边擦一边看着拉着老脸往这儿走的徐老爷子,以及一旁胆战心惊的徐老二说:“哎呦,苏晚呐,你们家这到底是咋的了?一个个的,脸色怎么都这么不好。” “谁知道呢?”苏晚慢条斯理的擦了手,抱着胳膊愉悦地欣赏这一幕。 炎炎夏日,黑着脸不情不愿地徐老爷子,和一瘸一拐满脸忐忑的徐老二,唔,虽然画风不是很美好,但落在她眼中,却让她心情好极了。 “你不是说,只有苏晚一个人么?” 徐老爷子本就不情愿,瞧见苏晚身边的胡娘子,脸色更差。 徐老二有苦难言,小声道:“爹,我刚刚进家门的时候,的确是只有苏晚一个人,兴许、兴许是,她等的时间太久了……” “哼!”徐老爷子冲着徐老二哼了一声。 徐老二怕他反悔,忙道:“爹,咱们可是说好的啊……” 第79章 让徐老爷子认错 闻言,徐老爷子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冷冷看了徐老二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 “哎呦,苏晚,瞧瞧你爷爷那个脸色,啧啧……真是好吓人的呦。”胡娘子捏着兰花指品评道。 苏晚笑了笑,没接话。 因着是大中午,看热闹的不多,除却站在苏晚身旁的胡娘子,以及巷子口那几个远远观望的,再没什么人。 毕竟,大晌午的,热得要死,没几个会顶着大太阳出来看热闹。 明明距离不远,但徐老爷子拄着拐杖足足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到苏晚面前,以至于苏晚都开始怀疑,这位老爷子是不是因为心是冷的,所以也不觉得这大太阳热。 “苏晚。” 徐老爷子在苏晚面前停下,拐棍戳在地面很是掷地有声。 “爷爷。”苏晚笑着打招呼。 徐老爷子面部肌肉紧绷,像是在做什么挣扎。 一旁的胡娘子打起十二分精神,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几人,那架势,像是要用她的眼睛把眼前这一幕给录下来似的。 “先前,赶你出去,是爷爷的不对,现在,爷爷给你赔不是了。” 只一句话,便将一旁的胡娘子惊得目瞪口呆。 而苏晚,却只是咧着嘴角笑了。 见她不说话,徐老爷子脸色难看,须臾微微拧着眉头道:“爷爷现在请你回来。” 苏晚嘴角的笑,越发浓郁,她眉眼弯弯的,站在阴凉处一动不动,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徐老二却知道,那只是她的伪装。 “这么说,爷爷是知道错了?” 徐老爷子脸色骤然黑了下去。 徐老二见状心下大呼不好,忙上前一把抓住徐老爷子的胳膊,作搀扶状。又讨好地看着苏晚:“自然是的,先前都是我们的不对,咱们一家人嘛,如今,我们都知道错了,苏晚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跟我们回去吧。” 苏晚笑着点了点头,“回老宅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她蹙眉看了徐老爷子一眼,为难道:“要是爷爷在赶我出去,可怎么办?” “你……”徐老爷子气噎,可刚瞪大了眼睛,就被徐老二打断。 “你放心,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二叔今天向你保证,以后你们回老宅,那就是回自己家,绝对不会有人在赶你们!” “嗯。”苏晚点头,笑着说道:“也是,这老宅的房子,本来就是我爹赚钱修建的,即便是分家,那房子也是我爹的,我回来,自然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徐老爷子此时的脸色已经难以形容。 苏晚不想气死徐老爷子,便没再往下说。 徐老二心惊胆战,刚想着怎么结尾呢,就听胡娘子“咦”了一声说道:“哎呦,徐叔,您这是咋了啊?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手也在抖?该不会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吧?” 苏晚闻言险些没忍住笑出来,然而,胡娘子不等徐老爷子答话便继续道:“哎呦,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生病,徐叔您也别病急忌医,该看还是要看的。” 胡娘子这一番话说完,徐老爷子的脸,跟大酱有一拼。 要不是前世在部队训练多年,忍耐力好,苏晚此时真是要笑出声了。 这个胡娘子……真是太有意思了,她以后说什么也要跟她交个朋友。 有这样的神队友在,不仇气不死对面的。 “你胡说啥呢?我爹身体好着呢!” 眼瞅着徐老爷子的忍耐到了极限,徐老二瞪了胡娘子一眼,一边给她使眼色一边说道。 “哎呦,我这……这不是关心徐叔么?”胡娘子讪笑着改口。 徐老二此时身心俱疲,懒得理会看热闹的人,便搀扶着徐老爷子对着苏晚说道:“侄媳妇啊,你看,这误会咱们都解释清楚了,如今大晌午的,日头晒得很,不如咱们先回家去吧,毕竟你爷爷年纪大了,这要是晒着了,可不好。” “嗯,二叔说得对,我都听二叔的。” 该说的都说了,想看的局面也都看到了,苏晚神清气爽,顺着徐老二递过来的台阶下了。 “婶子,谢谢你给的西瓜,改明我从镇子上回来,给您带点心吃。” 临走时,苏晚冲着胡娘子说道。 胡娘子一听这话,顿时乐得不行:“哎呦,你这孩子,一块儿西瓜而已,客气啥。” “没客气,是婶子人好。” 胡娘子闻言笑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哎呦,你这孩子,嘴真甜,回头来婶子家玩儿哈,婶子家不光有西瓜,还有小白瓜呢!” “哎,成。”苏晚笑着应了,冲着胡娘子摆了摆手,这才往徐家老宅走去。 目送着苏晚进了徐家老宅的门,胡娘子一脸兴奋地往巷子口走去。 等候在巷子口的众人因为距离远,只看了个大概,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以,瞧见胡娘子回来,忙上去围住胡娘子,你一嘴我一嘴地问了起来。 “哎呦,你们别急……” 胡娘子被他们吵得耳朵嗡嗡响,抬起手喊道。 “哎呦,到底出了啥事儿了,你到底赶紧说啊!” “是啊是啊,你老不说,我们能不着急么?” “对啊对啊,快说啊。嫂子。” 胡娘子很是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心下一时间美得不行,但是,她还是想卖个关子。 “就今天这个事儿啊,我跟你们说,你们绝对想不到。” “啊?为啥啊?”其中一人不解地问。 胡娘子但笑不语,直到另一边扯着她的袖子催着她赶紧说,她方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哎,要说今天这个事儿啊,就不得不说,苏晚那孩子啊,是真的厉害……” - “二嫂,你真厉害!” 徐镁冲苏晚竖起大拇指,闪着光的眼睛里满是崇敬。 “你看见了啊?”苏晚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问。 “嗯。”徐镁指了指门口,说:“我就趴在那儿看着呢。” 苏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听小丫头说:“我从小到大,还没见爷爷跟谁低过头,人过错呢,哪怕当年二哥哥那件事,爷爷也没松过口。” 苏晚知道她说的是徐老爷子想把傻了的徐青云扔到山上自生自灭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件事,徐大海才跟徐老爷子决裂的。 “可今天,爷爷竟然跟二嫂赔不是了。”徐镁一脸的不可思议。 苏晚对上她的视线,轻笑了下。 “小美啊。” “嗯?”徐镁好奇地睁大眼睛,静等着苏晚往下说…… 第80章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 “今天能让爷爷跟我认错,不是我厉害,是二叔厉害。”苏晚捏了捏徐镁的脸,“是二叔劝动了爷爷,不是我。” 徐镁愣住,诧异地张大了嘴巴,须臾,低下头,抿着唇沉思。 “但,是二嫂拿捏了二叔。” 听见这话,苏晚愣住。 “我娘说,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二叔能说动爷爷,但二嫂能治二叔,这说明,二嫂更厉害。” 闻言,苏晚一下子笑出了声。 是了,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 是这道理,没错了。 只是,能降住面前这少年的,又该是怎样的人呢? 西厢房内,苏晚看着靠坐在墙边的少年,出神地想。 正是晌午,炙热的光透过竹帘子星星点点地洒进来。却是落不到少年身上半分。 他就坐在那里,目光阴沉,神色阴郁,整个人一言不发,活像是一株阴生植物。 “他是一直都这样吗?”苏晚忍不住问一旁的丁氏。 但这句话不知触动了丁氏的哪根神经,使得她顿时暴躁起来。 “你是不是这样你不知道?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晚嘴角狠狠一抽,心说这女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一旁的王氏见状忙上前劝丁氏,“远哥儿他娘,你少说两句吧。”话落,冲着苏晚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苏晚呐,你远表哥平时都好好的,就是今天……哎,你只要把他胳膊接回去就行了。” 苏晚对此不置可否,本来还想问问这少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看这情形,自己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这么想着,苏晚上前,咔咔两下,将王远的胳膊给接了回去。 “好了,可以动了。” 苏晚说着,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王远没说话,抬手动了下,却也只是一下。 苏晚瞥了他一眼,确定这个人是真的有病。 “他好了,没我什么事儿了。”苏晚摆了摆手,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行!”丁氏猛地出神。 苏晚顿住脚步,转过身就见她脚步极快地走到王远跟前,跪坐在王远跟前,神情紧张而凝重。 “儿啊,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王远没第一时间答话,反而抬眸看了苏晚一眼,就在苏晚被他看得困惑时,他“嗯”了一声。 丁氏这才松了口气,冲着苏晚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苏晚耸了下肩膀,不置可否地朝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丁氏的声音:“儿啊,你别难过,那个徐镁啊,娘看了,不是个好的,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娘子,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啊,就安安心心地读书,知道吗?我和你爹,咱们全家,可都指望你呢……” 帘子放下后,丁氏的声音便听不大清楚,苏晚想起王远那双阴郁的眼睛,忽然有些顿悟了。 “苏晚啊……”王氏追了出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怎么了,二婶?” 苏晚转过身看她,王氏固然不讨喜,但她并不想为难一个女人。 “就远哥儿他娘吧,就那个样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哦,知道了。”苏晚点头,想起丁氏对王氏的态度,忍不住问:“她一直都这样吗?” “啊?”王氏被问得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哎,我这弟媳妇,其实挺能干的,读书识字的,有本事的嘞,就是性子不大好。” “那远表哥呢?” “他啊……”王氏叹了口气,“这孩子小时候聪明着呢,脑子灵光的很,小时候他娘带着他,三岁就会背诗了嘞。”王氏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苏晚点了点头。 王氏继续道:“不过那孩子小的时候,性子可不这样,他随我弟弟哦,虎头虎脑的,讨人喜欢的很呢。” “那后来怎么变成这样了?” “哎……”王氏叹气:“还不是读私塾闹得,哎……你不知道,那时候他……” “二姐!” 丁氏忽然掀开帘子出现在西厢房门口,声音尖锐地喊了王氏一声,给王氏吓的一哆嗦。 “咋?咋了?” “还吃不吃饭了?”丁氏瞪了苏晚一眼,冲着王氏喊道。 “哎,这、这就吃。”王氏话落,冲着苏晚道:“苏晚呐,我先去忙了,改天再跟你说哈。” “嗯。”苏晚点头,抬眸看了丁氏一眼,见她还脸色阴沉地瞪着自己,微微眯了下眼睛,冲着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哎,明明六月的日光毒辣又明亮,怎么就没把某些人身上的阴沉晒去半分呢? 不过,事不关己,苏晚向来是高高挂起的。 - 等给徐老四换完药走出门,苏晚冷不丁看见了站在西厢房门口的王远,乍然对上那阴沉的面容,阴郁的眼睛,苏晚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四目相接,王远不躲不闪,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苏晚。 甚至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苏晚心下虽奇怪,却没吭声,就站在东厢房门口跟他对视。 直到徐镁出来,看到这一幕,轻轻抓住了她的手,“二嫂,我送你出去。” “嗯。”察觉到徐镁的紧张,苏晚低头看了徐镁安抚地笑了下。 等再抬起头时,西厢房前已经没了王远的身影,苏晚愣了下,若非徐镁还盯着西厢房门口看,她都要怀疑刚刚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了。 “二嫂。” 走出徐家老宅很远时,徐镁开了口。 “怎么了?”苏晚低头看她。 徐镁蹙着眉头,神情认真而凝重。 “二嫂,我觉得那个远表哥,并不想成亲。” “啊?” 苏晚愣了下。 徐镁继续说:“我当时太害怕了,没多想,但后来我想了想,他好像那时候是故意的,他不想成亲,也不想搭理我,所以……” “你的意思是,他是不想成亲,才故意伤害你?” “嗯,好像是这样。”徐镁点头,神情里带着一抹疑惑,而后又自顾自地道:“不过,他好奇怪,一句话也不讲,但二婶说,他不是哑巴,只是不爱说话,他既然不愿意来,直接说不就是了,干嘛这样?给我吓得半死。” 苏晚想了想丁氏,又想了想王远那双眼睛,笑了。 “小美啊,这世上,不是每个父母,都足够疼爱孩子,尊重孩子,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坦诚的跟父母说自己的想法的。” 徐镁仰起头,一脸困惑地看她:“二嫂,我不懂。” 【作者有话说】 世间万物,莫过于一物降一物! 第81章 心病 苏晚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懂了。不过小美有什么都可以跟四婶说,如果不方便跟四婶说的,可以跟我说,总之,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知道吗?” “嗯!!”徐镁开心的点头。 “憋出来的毛病?” 石桌前,县太爷夫人有些茫然地看着苏晚。 苏晚见状笑了,一边给她斟茶,一边道:“对。人们总是在意身体上的其他病症,却忘了,心才是最重要的,有道是,心病最难医。” “心病……”县太爷夫人神情有些恍惚,在日光照射下,她脸上的皮肤带着透明的白,看上去脆弱不堪,就好像下一瞬就要化成泡沫消失在日光下似的。 “对。”苏晚点头,“老祖宗把导致疾病的因素分为了四类,即内因、外因,病理产物形成的原因,和其他病因。” “所谓外因,就是里外感六淫,即风、寒、暑、湿、燥、火;内因就是我们身上的发各种情绪,喜、怒、忧、思、悲、恐、惊,还有饮食无节,起居无常也能致病。” “而病理产物就是痰饮、瘀血、结石等;其他的包括外伤、虫兽咬伤抓伤以及烧烫伤等等。” 县太爷夫人点了点头,而后笑了。 “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 苏晚被夸得小脸一红,“夫人过誉了,这些,都是学医者应该懂得。若是这个都不懂,还如何敢出来给人看病?” “也是。”县太爷夫人笑着应了。 苏晚问:“先前给夫人看的药,夫人可有吃?” “嗯。”县太爷夫人点头,“昨个儿已经喝过了。” 苏晚点头,“那就好,不过夫人的身子不大好,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再喝两天汤药的好。” 县太爷夫人点了点头。 苏晚犹豫了一瞬,问道:“夫人可有跟大人说,咱们如何治病?” 闻言,县太爷夫人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无妨的,左右,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闻言,苏晚愣了下,半晌,还是开口劝道:“要不,还是说一声吧,免得届时大人不清楚情况,再派人闯进来,届时要是把我抓走了,夫人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会。”县太爷夫人摇头,脸上的申请坚定不移,“我会让人守着院子,不会有人闯进来。” “那就好。”苏晚松了口气。 县太爷夫人转而看向一旁的侍女,道:“奶娘说,今日要做糖水,你去问问奶娘,看作好了没有?” “是。”小丫鬟闻言离开。 县太爷夫人转过身来笑着跟苏晚说:“我奶娘手艺很好,做的糖水很好吃,先前你来时,她不在,今日可以尝一尝。” “谢谢夫人。” “嗯。”县太爷夫人不是话多的人,再加上她如今身子不好,没什么心力,说完这一番话便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 苏晚安静的坐在一旁,时不时看看风景喝喝茶。 约莫等了一刻钟,苏晚听见了慈祥柔和的笑声。 “夫人,糖水来了。” 苏晚闻言朝来人看去,就看见一头发灰白的老嬷嬷端着两碗糖水笑呵呵地走过来。 见状,苏晚忙上前去接。 “大娘,我来吧。” “不,你坐着。”老嬷嬷没让苏晚接,自己端着托盘稳稳地放在了桌面上。 “奶娘……”县太爷夫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蹙着眉头看着老嬷嬷,带着几分嗔怪道:“不是跟您说了,您年纪大了,不要自己端着这个,怎么又不听?” 老嬷嬷笑呵呵地道:“什么年纪大啊,我觉得我身子骨好着呢,再说了,多干点儿,也锻炼身体了不是。” 老嬷嬷说完,视线落在苏晚脸上,微微一怔:“姑娘,我怎么觉得你瞧着,有点儿眼熟啊?” 苏晚点头:“大娘,我也觉得您有点儿眼熟。” 县太爷夫人一脸迷茫地看着两人。 半晌,老嬷嬷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抓贼的那个姑娘!” 老嬷嬷说完,激动的同县太爷夫人道:“夫人,这位姑娘就是我那天跟你说的,在街上抓了贼,帮我拿回钱袋,又帮我医了脚的那个姑娘。” “是她!”县太爷夫人惊讶地看向苏晚。 “可不是么?”老嬷嬷激动的合不拢嘴,“我一直想谢谢她呢,还想着她医术这么好,说不定能给夫人您看一看呢,可是,后来上街再没瞧见这位姑娘了。” “说来也巧,昨个儿晚上夫人跟我说是位姑娘的时候,我就想,会不会是帮过我的那位姑娘,不成想,还真的是。” 老嬷嬷大概是真的很激动,说话时,脸都红了。 “看来咱们是有缘分。”苏晚笑着说,她那时候不过是随手帮忙,不成想竟是县太爷夫人的奶娘,这缘分……啧啧。 “嗯。”县太爷夫人跟着笑起来,看向苏晚道:“奶娘那时候一直跟我说,我还想着,若是找到你,一定要好好谢谢你,没成想,竟是这般巧。” 老嬷嬷叹息,“怪我那天不在,不然,一定一眼就认出来了。” “没事,现在认出来也不晚。”县太爷夫人笑着接了话,而后对着小丫鬟吩咐:“去准备一份谢礼给苏姑娘。” “不用不用。”苏晚闻言连连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夫人不用这么客气。” “要不是你,奶娘的脚怕是要养上很久,你也算是间接帮了我的忙,我理应好好谢你。”县太爷夫人笑着说。 苏晚闻言还想拒绝,便听老嬷嬷说道:“哎呦,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快尝尝我做的糖水,好吃着呢。” 被嬷嬷这么一打断,苏晚便没再多说,接过老嬷嬷递过来的糖水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 从县太爷府上出来时,是老嬷嬷亲自出来送的。 这位嬷嬷已经五十多岁,府上的人都喊她薛妈妈,是县太爷夫人的乳娘,也是县太爷夫人母亲以前的贴身侍女。 “多亏有你,这要是换了旁人,我还不放心呢。”往外走时,薛妈妈拉着苏晚的手,笑呵呵地说。 “我家夫人啊,不容易,若是姑娘能给我家夫人治好,再让夫人有个孩子,老身定去佛祖面前,烧香祈福,祈愿姑娘一身顺遂。” 薛妈妈看着苏晚极为真挚的说道。 苏晚闻言笑着说:“薛妈妈不必如此,夫人身体上的病,并不严重,也好治,至于孩子,等夫人病好了,养一养,自然是有的。” 薛妈妈闻言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道:“老天保佑。” 苏晚道:“夫人的主要问题是心病,我瞧着夫人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薛妈妈闻言叹了口气,“她哪里是不在意?她是伤了心了……” 第82章 负心人 “伤了心?”苏晚好奇地问。 “对。”薛妈妈叹气,眸子里满是心疼。 “这……”苏晚没往下说。 薛妈妈挥手让跟着的小丫鬟退下,拉着苏晚一路出了府门,待走到无人之处,方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说了。 县太爷夫人段湘宁,原是南越人,父亲是当地的富商,母亲生于书香门第。当年,段老爷对段湘宁的母亲一见钟情,准备了极为贵重的聘礼上门求娶,并承诺绝不纳妾。 因着段老爷长得好看,在段家在当地的名声也好,段湘宁的外公答应了这门亲事。 而段湘宁的父母成亲后的确感情很好,至今也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段湘宁是家里的长女,宠长大的也不为过。 可就是娇养如公主一般的段湘宁,看上了当时还是穷小子的县太爷。 “他自幼父母双亡,来投奔自己的叔叔,他叔叔是段家打理花草的花匠,老爷和夫人可怜他,便让他在族学里念书,盼着他能有出息,哪里知道小姐会看上他?” “若是知道,老爷和夫人,说什么也不会可怜他。” 薛妈妈越说越生气,越说越生气。 “他是我们段家养大的,甚至还娶了我们小姐,原以为他能感念当年的恩情,对我们小姐好一些,可谁曾想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娶了我们小姐,带着我们小姐离开了南越,却未曾真心对他,若不是他,我们小姐,怎能落得如此地步?” 眼看着薛妈妈抬手擦眼泪,苏晚心下唏嘘不已,这无非是穷小子和富家千金的故事,只可惜,生活不是童话,穷小子做了官,没能记着富家千金的好,反而处处冷落。 她大概明白初次见面时,段湘宁为何一心向死了。 多半是伤透了心,再无希望。 “现在,我家夫人病着,大人和那个吴师爷,就盼着夫人赶紧死,赶紧给他们腾地方,如此,才好把那小妖精抬进府里来。” 苏晚闻言愣住,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没说话,想起初见时,县太爷板着脸的模样,嘴角抽了下,问:“薛妈妈,您是说,县太爷在外头养了人?” “可不是?”薛妈妈擦了眼角的泪,红着眼眶道:“我们刚调任过来,吴师爷就想方设法地把他妹妹往县太爷面前送,几次三番地,不就得逞了,只是如今夫人还在,他们不敢明着往府里抬人罢了。” 苏晚惊得说不出话,“既、既如此,那县太爷为何还要张贴告示?” “还能为什么?”薛妈妈哭哑了嗓子,“那负心人是觉得无人医得了夫人,只是怕日后有人拿此事参他,这才做出一副对夫人上心的模样来。 “这……”苏晚简直想骂人,段湘宁长得多好啊!这县太爷是疯了吗?放着一个美娇妻不管,去外面吃野草? “姑娘……”薛妈妈抓着苏晚的手,哀求道:“若是别人,我不会说这些,但我相信姑娘,现下,我只求姑娘把夫人治好,我已经派人往南越送了信,能夫人好了,我们就劝夫人跟那负心人和离,我们回南越去。再也不碍他们的眼了。” 苏晚闻言一时间说不出话,脑海里慢半拍的想:你们要是走了,县太爷记恨我怎么办? “姑娘放心,只要姑娘能治好我们夫人,我们段家,一定重金酬谢姑娘,至于大人那边,姑娘无须担心,那人自恃清高,是不会为难姑娘的。” 苏晚松了口气。 “姑娘,你放心,我们不会给姑娘带来麻烦,只要姑娘能治好我们夫人,我们绝不会亏待姑娘。” 薛妈妈这话说得郑重,苏晚听懂了她的意思,点头答应下来,想到薛妈妈先前说过的话,说道:“薛妈妈,若是事情如您所说,那您这几日,怕是要辛苦一些了。” “姑娘此话怎讲?”薛妈妈疑惑地看着她。 苏晚说:“若她们,真的是不想夫人身体好起来,定然会想方设法地阻挠,所以,夫人的吃食以及汤药,都要仔细,还有,衣物和熏香,以及摆在屋子里的东西,都需要仔细。” “除此之外,薛妈妈最好找一些信得过的人来,如此,等我动手给夫人做手术时,让他们在外头守着,免得到时候出意外。” “嗯。”薛妈妈点头,“姑娘说的是,老身回去就安排下去。” 薛妈妈说着,神色变的凌厉起来,冷哼一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想怎么害我们小姐!” 薛妈妈这话说得极有气势,苏晚看着忍不住笑了。 “薛妈妈,段小姐能有您在她身边,是她的福气。” “什么福气……”薛妈妈闻言红了眼,“老身倒是希望她不要有这样的福气,而是有个疼她、爱她的夫君。” “会的,会有的。”苏晚笑着宽慰,“薛妈妈,段小姐她才多大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福气啊,也都在后头呢。” “哎……”薛妈妈笑着应了。 - 回到百里村时,日头在西山映照出大片的红霞,看上去美好的不像话。 苏晚从村口下了牛车,背着背篓一路往回走,远远地,就看见站在大树下跟人闲聊的胡娘子。 “婶子……” 苏晚走过去笑着打了招呼。 “哎呦,苏晚呐,你这是刚回来啊?吃饭了了没有啊?”胡娘子手里拿着一把晒干的南瓜子,边磕边问。 “吃过了,婶子吃了吗?” “吃了吃了。”胡娘子说完,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朝着苏晚走过来,将苏晚拉到一旁:“苏晚呐,你三叔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啊?”苏晚愣住,茫然地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啊。” “哎,一看你就不知道。”胡娘子啧了一声。“就今天晌午的时候,我正在巷子口跟人说话呢,就看见你三叔绷着一张脸回来了。” “哎呦,我就不明白了,这老徐家的男人是不是都遗传,除了你二叔,剩下的,都跟不会笑似的,一个个的,天天拉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他钱了呢! 苏晚心说,没人欠他钱,只不过有人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而已。 胡娘子继续道:“我当时想着都邻里邻居的,跟他打个招呼吧,结果,他理都没理我,就回家去了。” 胡娘子越说越生气,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就他那样的,难怪你三婶带着孩子回娘家,到现在都没回来。” “哦。”苏晚缓缓点头。 胡娘子打量了苏晚一眼,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肘:“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第83章 和离 “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闻言,苏晚一脸茫然地摇头。 心说我一整天都没在家,我能知道什么啊! “你啊你……”胡娘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还以为你不傻了以后,学聪明了,感情还是个傻的。” 苏晚摸着鼻子傻笑。 胡娘子又道:“虽说大海哥能赚钱,可老宅那么大一个院子呢,而且,老宅盖房子的钱,也是你爹出的,你咋就不上上心呢?” “这……”苏晚哭笑不得,“我嫁过来之前,我爹和爷爷就分家了,这事儿,都板上钉钉了,我就是上心,那也没用啊。” “你啊你……”胡娘子戳了戳苏晚的脑门,又凑过来问:“你真不知道老宅出了什么事儿啊?” “真不知道。”苏晚一脸无辜,大眼睛看着胡娘子说:“我这不等着婶子告诉我呢。” “你这孩子,惯是会偷懒!”胡娘子抬手,半真半假的打了苏晚一下。 “婶子别生气。”苏晚说着,放下背篓拿出两包东西递给胡娘子。 “这啥啊?”胡娘子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但还是矜持的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苏晚将东西塞到胡娘子怀里,笑着道:“我先前不是说给婶子买点心吃么?我今天去镇子上,把之前采的药草卖了,得了些钱,就给婶子买了点心,给弟弟妹妹买了麦芽糖。”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的,婶子不过是给你吃了块儿西瓜罢了,又不值什么钱,你这又买点心,又买糖的,多浪费啊。”胡娘子拿着东西,笑的合不拢嘴。 苏晚闻言咧着嘴笑的很是乖巧,“不浪费,婶子对我好,我也该对婶子好。” “你这孩子,实在是太实诚了。” “我娘说了,谁对我们好,我们就对谁好。”苏晚说着,弯腰将背篓拿起来背到身上,胡娘子见状忙帮忙托了托。 “婶子,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哈。” “哎,行。”胡娘子笑着点头,见苏晚离开,忽地又想起什么来,忙开口喊她:“苏晚,等下。” “怎么了?婶子?”苏晚停下脚步,疑惑的回头看她。 胡娘子快走几步追上,小声说道:“刚刚被你一打岔忘了说,你三叔今天好像去你家了。在你回来之前,又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啊?”苏晚一脸茫然。 胡娘子见她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乎乎的,便当她没回复好,拍了拍她胳膊道:“你回家问问你娘,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是有什么麻烦,来找婶子就行。” “好,谢谢婶子。” “哎,客气啥。” - “我娘和青云呢?” 苏晚回到家时,只找到了在后院给菜浇水的阿拉雅,至于孟氏和徐青云,都不在家。 “大娘下午带着青云哥哥出门去了。”阿拉雅蹲在菜地里,头也不抬地回答。 “没说什么事儿?”苏晚又问。 “没说。”阿拉雅摇头,说完抬头看苏晚:“大娘说,让你回来之后去老宅一趟。” 苏晚点头,而后问:“还有说别的吗?” 阿拉雅摇头。 苏晚见问不出什么来,便收拾了下,带着买来的点心和麦芽糖去了老宅。 等从老宅回来时,院门打开着,徐青云正拿着锄头刨大门一侧的土。 “你干什么呢?相公。”苏晚好奇的走上前问。 “娘子你回来了啊。”徐青云扭头,咧着嘴角看着苏晚傻笑。 见他满头大汗地,苏晚拿出帕子上前帮他擦了擦,这才问:“你下午跟娘出去干什么了?” “买树苗去了。” “啊?” “树苗。”徐青云放下锄头用手比画着解释:“娘说了,在门口栽上树苗,养一养,就会结出果子来。” “原来是果树啊!”好不容易听明白的苏晚,有些哭笑不得。 “对!”徐青云认真的点头,又说:“娘子,娘买了西瓜回来,你快进去吃。” “哎……”苏晚笑着进了门,就看见院子里放着几棵树苗,她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想分辨出是什么树苗时,孟氏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是柿子树和石榴树的树苗。”孟氏笑着说,“等栽种下去,养一养,日后就能吃柿子和石榴了。” “这个好。”苏晚笑着说。 孟氏笑的眉眼温柔,“忙了一天,累坏了吧,厨房里有凉水冰着西瓜呢,等下咱们切了吃了。” “哎好。” 若说夏天里,什么水果最讨喜,那绝对是西瓜了,所以当苏晚抱着大西瓜走到院子里,一刀切开,看见红色的瓜瓤时,那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这种好心情持续了很久,直到孟氏说出徐老三要跟李氏和离的消息。 “啊?”苏晚愣住,“怎么忽然要和离了?” 苏晚仔细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徐老三那张脸,似乎为数不多的见面里,他从没笑过,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看上去很不好相处。 “哎……”孟氏叹了口气,“你三叔啊,看着不好相与,其实外冷心热。” “李氏做出这种事,要是想让他们俩把日子过下去,似乎也不太可能,而和离,是你三叔提出来的,李氏也没闹。” 苏晚缓缓点头。 孟氏长叹了口气:“等和离的事儿完了,你三叔,就走了。” “走?”苏晚一脸茫然,“走哪儿去?” “从军。”孟氏看着苏晚的眼睛,“你知道的,你爷爷那颗心,是石头做的,你爹又不在家,你三叔找不到商量的人,就过来跟我说了说。” “那你劝他了吗?”苏晚好奇地问。 “没有。”孟氏摇头,“我看他那样子,让他留下来,他心里估计也难受,既如此,倒不如让他走。” 苏晚对此不置可否。 孟氏继续道:“经此一遭,他能想着去从军,也是好事,总比那些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只会打女人的强。” “的确。”苏晚笑着点头,严重怀疑孟氏是在内涵徐老二。 “你三叔说,若战死沙场,是保家卫国,也算是为老徐家争光了,若能有幸立功,活着回来,也算是有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苏晚笑了:“这么一看,三叔的确是真男人。的确比二叔强。” “可不。”孟氏原本正伤感,被苏晚一句话逗笑。 “老徐家的男人,除了你二叔,剩下的都铁骨铮铮。” 孟氏说完,见苏晚困惑的拧眉,不解道:“怎么了?” “那爷爷……” 第84章 被跟踪了…… 见苏晚欲言又止。 孟氏噗嗤笑了。 “别看你爷爷那样,他年轻时,也是参过军的。” “啊?”苏晚震惊。 “这事儿是真的。”孟氏收敛了笑容,继续道:“只是你爷爷运气好,刚征兵过去不久,就打了胜仗,之后就拿着朝廷给的银子回来了,那之后,娶妻生子,就一直呆在村子里。” 苏晚合上嘴,默默地想,徐老爷子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你爷爷这个人,是心狠心硬,但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胆量有骨气的,我听你爹说,那时候徐家就你爷爷一个儿子,家里是不想让他去的,但你爷爷觉得男儿郎应顶天立地,保家卫国,说什么也要去,这才去成了的。” 苏晚神色复杂:“这么一说,爷爷年轻时候,挺是个人的,现在怎么……” 孟氏闻言笑出声,看着苏晚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不许人家所有改变么?” “那变化也忒大了点儿。”苏晚撇嘴,“怎么也是当过兵的,现在怎么就……”苏晚斟酌着用词,但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词来,索性没往下说。 “人都是会变的啊……”孟氏唏嘘道。 苏晚点了点头,须臾再度抬起头来,看着孟氏问“那爹呢?” 乍然听见这话,孟氏愣了下。紧接着就见苏晚抬起头看她:“爹年轻的时候,参军了吗?” “嗯。”孟氏点了点头,“你爹也是参过军的。”她说着,转身将装着菜的盆子放到身后的案板上,拿起刀来,一边切菜一边道:“老徐家,就你二叔一个没出息的。” “噗……” 这拉踩,不愧是她婆婆,厉害了! - 接连两天,苏晚都是一睁开眼就往镇子上跑,等到下午申时左右回到村子里。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苏晚从铁匠铺里拿到了自己要的手术刀,虽说不及从前用过的精致,但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做的能用吗?丫头。” “能的。”苏晚笑着点头,一边拿钱袋一边问:“大叔,多少钱啊?我给您。” “不用。”大叔笑着摆了摆手。 苏晚愣住,不解地看他,便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笑着道:“大叔不是不收你钱,是前两天你爹来拿镖局要的兵器,瞧见这个问了两句,知道是你要的,就帮你把钱结了。” 闻言,苏晚咧着嘴角笑起来,心下满满地开心。 “那我就拿走了,大叔。” “嗯,走吧。”大叔摆了摆手,又低下头叮叮铛铛地打起兵器来。 苏晚将手术刀小心地包好揣在心上,这才往县太爷府上去。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 苏晚同段湘宁约好明日来做手术,又列了一张单子给薛妈妈,让她准备,而后便拿着薛妈妈给的点心出了府门。 但很快,苏晚就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脚步顿住,看着长街上人来人往,想起阿拉雅先前说她有劫难,提醒她小心的话;微微皱了眉头,而后背着背篓往镇子口走去。 是她大意了! 她最近一心想着段淑宁的病,便忘了这茬,再加上她怕徐青云的相貌出入县太爷府上惹出事端,便没让徐青云跟着。 想来,也正是因为她没让徐青云跟着,才让人断定她是一个人,也才敢在今天动手。 许是顾忌镇子上人来人往,跟踪苏晚的人,一直到了镇子口也没动手。 苏晚看了一眼停在镇子口的牛车,想着这些老爷爷全都一把年纪,便没上牛车,径直往镇子外走去…… 此时正是未时末,天上的日头火辣辣地晒着,随着苏晚往外走,路上的人越来越少。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后,路上彻底没了行人,肉眼所见,除却稀稀疏疏的房屋,便是大片的农田和树木。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晚没有回头,只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一直跟着苏晚的几个人,大概是见路上没了人,脚步越来越快,不多时,便追了上来。 “小娘子,走这么快干什么啊?” 一个男人快步跑上前,拦住了苏晚的去路,笑容猥琐的看着她。 苏晚停下脚步,四下看了一眼,见前后一共四个男人,心下稍微松了口气,缩了缩鼻子,低着头,做害怕状。 “你、你们想干什么?” “你说我们能干什么啊?”站在苏晚左手边的男人说了一句,其余几人立刻猥琐的笑了起来。 “你们……”苏晚想往后退,但转身就看见身后的男人色眯眯地看着自己,忙收回了脚步。 “几位大哥,有话好好说,若是为了钱财,我给你们就是。” 苏晚说着,便伸手去翻钱袋。 几个男人闻言哄笑起来。 “哎呦,哥几个,听见没?这小娘子竟然以为咱们是图财,啧啧……” “我说小娘子,你瞧不起谁呢?我们要是图财,找你干什么啊?图你那一身破布衣裳吗?” “那你们……”苏晚一脸害怕,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男人们见她这般,越发放松警惕,得意道:“哥几个,就是看你长得好看,你放心,只要你给哥几个伺候好了,哥几个,保管给你留个全尸。” “全尸……”苏晚脸色苍白,惊恐的捂住嘴巴。 “大哥……”其中一个男人皱着眉头上前提醒说话的男子,那男子忙轻声咳了咳,笑容猥琐道:“小娘子,别害怕啊,刚刚哥哥说这些,都是吓唬你的,你放心,只要你把哥几个伺候好了,我不光不会伤害你,还会给你银子,送你回家呢!” “真的?”苏晚睁大眼睛,一脸天真地问道:“真的会给我银子,放我走吗?” “当然!”男子笑容浓郁,心说这傻女人也太好看了,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竟是半点儿脑子也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临死前,还能让他们兄弟几个潇洒潇洒。 “那……那……”苏晚低下头,红着脸做扭捏状,“你们要说话算话。” “当然说话算话了!”男子说着便要上前,看着苏晚那张脸,那窈窕的好身段,一时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别……”眼看着男人朝自己伸出手,苏晚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我、我还是初次,以后还要见人的,不能在大路上来。” “也是。”男人想了下,点头。这大路上的,要是被人撞见,的确不大妥当。 “哎,那边儿有个林子,大哥……”其中一个男人指着不远处的树林说道。 “林子……”苏晚皱了皱鼻子,红着脸道:“林子里也不好,我知道前头那边有个破庙,几位哥哥,不如我们去那儿吧。” “哎,这个好这个好。”几个男子忍不住拍手鼓掌,一个个脸上全是兴奋的笑容。 他们万万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拿钱办事儿不说,倒霉的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关键这小娘子还愿意配合,让他们哥几个爽一爽。 啧,这运气! 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第85章 谁先来 “几位哥哥,就是这里了。” 苏晚领着人到了一处破庙前。 之所以知道这破庙,还是因为孟氏。 那时,她初来乍到,孟氏带她出门,途经此处时,指着这个破庙说:“娇娇啊,你看到那个破庙了吗?” 她不知所以,只乖巧的点头。 孟氏笑着道:“娇娇啊,要是哪天,你觉得自己又开始糊涂了,又或者,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就到那个破庙里坐着,娘到时候就来破庙找你。” 她那时候被孟氏这番话惊诧了好久,好半晌都没说话。 后来,她带着徐青云来镇子上时,也曾来过这个破庙,指着里头的神像说:“相公啊,你看,这个是菩萨,如果你哪天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就来这儿,我到时候来这儿找你。” 徐青云傻乎乎地点头,还拉着她的手说“我跟着娘子,娘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再看到这佛像,往事如海水翻涌,苏晚眸中浮现一抹笑意,但很快,这抹笑意就被几个男人迫不及待的声音打断。 “哎,我说小娘子,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别耽误时间了,赶紧的吧。” 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低着头掩着唇小声道:“几位哥哥,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我毕竟还未经人事,你们看,能不能一个一个地来?” “一个一个来?”四人对视一眼,“也行。” “那……谁先来?”苏晚小声问。 最开始拦路的男子一挥手道:“当然是我先来!” 苏晚点了点头,红着脸看了看剩下三人,“那这三位哥哥……”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第二!” 苏晚咬了咬唇,极妩媚娇柔的看了三人一眼,道:“要不,三位哥哥抽个签,排个顺序好了。” “抽签,哎,这个好。”其中一个笑着道。 “抽什么签?你们三打一架,谁赢了,谁第二,剩下的,再打再分。”排在第一的男人大手一挥说道。 苏晚闻言,都想给他鼓掌叫好了! 原本她是想这么说的,但怕引起几人的怀疑,便没说。谁曾想,这个坏人头头替她说了。 苏晚低下头,用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 “行,那咱们打一架!”其中一个男人赞同,话落,对着另外两个男人道:“这破庙施展不开,咱们去外头打。” “成!” 另外两个男人不想在小美人面前落了价儿,纷纷点头跟了出去。 转眼,破庙里只剩下坏人头头和苏晚两个人。 “来吧,小娘子。”坏人头头,此时心里美极了,他先前就想着独占苏晚,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要设法拖住那三个弟兄,他可不想玩得正尽兴的时候被人打搅。 毕竟这小娘子是要灭口的,玩过今天,可就没有明天了。 “哥哥……”苏晚往后退了一步,捏着嗓子柔媚地喊了一声。 “哎,咋了?小美人。”坏人头头被喊得心花怒放,两眼放光地看着苏晚。 苏晚看了一眼佛像,道:“菩萨可是神明,神明在上,咱们怎么能在神明面前做这些事……” “你什么意思?”男人不高兴,顿时拉了脸。 “我的意思是……”苏晚红着脸,扭捏地往佛像后头指了指,“咱们去到里面去。” “哎,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男人又高兴起来,兴奋地搓着手道:“那咱们赶紧去。” “嗯……”苏晚红着脸率先走了进去,男人一脸兴奋的跟了进去。 然而,就在男人拐进去的刹那,苏晚以极快的速度伸出右手食指,在男人肩膀和脖子交接处用力一按,咔嚓一声细微的声响后,男人两眼一白,软倒下去,苏晚伸手扶了男人一把,又一掌砍在男人后颈,确定男人短时间不会醒过来后,这才将男人缓缓放到地上,而后从背篓里拿出今日从中草堂取回来的药包,捏了一些给男人喂了下去。 “这药草,毒性也不是特别强,你害我在先,可别怪我。”苏晚捏着男人的嘴,确定男人将有毒的药草咽了下去,这才满意地收了手。 “我可是给你留了一线生机的,你能不能活,可全看天意了。” 说完,苏晚站起身,捏着嗓子娇柔造作地喊了起来:“哥哥,慢、慢点儿……疼……” 她喊完,偷偷跑到破庙的门口往外看了一眼,见几人打得不可开交,嘴角微微上扬。 还好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跟这些人硬碰硬,不然,她如今这副小身板,还真的不是对手。 但,此事也是个警醒。 前世,她一直在部队,各项体能都训练的很优秀,如今她虽然有经验,但这身体的体能却是远远不达标,对付一两个人还行,若对方真是练过的,自己还真不是对手。 看来,锻炼体能的事情,要排上日程了。 毕竟,古代社会不像现代,不是什么时候遇到危险就能找警察的。、 再有,此番害自己的人,就藏在衙门里,她就是去报官,也于事无补。 看来,还得是自己强大才行。 苏晚长吐了口气,估摸着时间,动手将自己的衣服头发全都弄乱,惨兮兮地扒拉着门口看着外头三人。 “几位哥哥打出胜负了么?” 三人闻言转身,看到苏晚这模样顿时气血上涌,一个个的眼睛都看直了。 “还、还……”脸胖胖的男人盯着苏晚结巴的说不成话,另一个瘦高个道:“快、快了。” 苏晚可怜巴巴道:“里头那位哥哥说你们太慢了,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让你们猜拳决出胜负。” “哎,这个好!” 三人此时精血上涌,米青虫上脑,对苏晚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当下便猜拳决起胜负来。 “哈哈,我第二!”脸胖胖的男人高兴的仰天大笑。 另一个脸上有斑的男人也高兴道:“我第三。” 独留瘦高个一脸不高兴的站在原地。 苏晚看向脸胖胖的男人,娇声道:“那这位哥哥,跟我进来吧。” “哎,哎,这就来。” 男人开心地往破庙里跑,然而,刚跟着苏晚进去,便眼前一黑,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苏晚如法炮制,给他喂了有毒的药草,而后便捏着嗓子娇柔造作的喊了几声。 “两位哥哥,慢些,慢些啊……” 外头的两人,早已经迫不及待,眼看着兄弟四人已经进去了两个,脸上有斑的男人着急的来回走动,听到破庙里传来的声音,越发浮想联翩…… 第86章 江湖人的事儿能叫骗吗 “三弟,大哥和老四都进去了,这外头,可就咱俩了……” 瘦高个的男人闻言皱眉,“你该不会是想现在进去吧?你是知道大哥脾气的,到时候拿刀砍你可能都是轻的。”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雀斑男子嘿嘿笑了笑,往破庙里看了一眼,道:“我听着里头挺激烈的,没想着进去,我就是想着,咱们俩进去,趴在佛像那儿听一耳朵。” “听一听?”瘦高个的男人心动,挑了挑眉,伸长脖子听了一耳朵,顿时全身的血液都往一个地方翻涌。 “既然二哥想去,那我就陪着你去。” 他边跟着往里走边精明地想,反正我是跟着二哥进来的,即便是大哥发火,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反而,两人刚走近,声音便停了下来,很快,苏晚探出身子来,双目微红,妩媚又风情地看向两人。 “两位哥哥,怎的进来了?” 闻言,雀斑男人只觉得一颗心都酥了,两眼放光地盯着苏晚说:“这还不是想着小娘子你么?” “这样啊?”苏晚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天真的眨了眨,冲着男人咧嘴一笑,“哥哥有心了,那哥哥过来吧。” 瘦高个看着苏晚,虽然也心动,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然而,还不等他想出是哪里不对劲,他那色迷心窍的三哥已经走了进去。 “三哥!” 他猛地喊出声,雀斑男闻言回头,苏晚见状不再掩饰,快速上前,速度极快地打晕了男人,而后抽出男子腰上的长刀,闪身躲到了一边。 这一躲,虽躲开了瘦高个挥过来的长刀,却也让瘦高个看见了佛像后昏迷不醒的两人。 “你……!”意识到自己被欺骗,瘦高个气红了眼,“小贱人胆敢骗我们!看我不杀了你!” “江湖人的事儿,能叫骗吗?” 苏晚身体灵活的躲开,笑着说道:“再说了,我只是打晕了他们,可没要他们性命,你对我喊打喊杀的,怕是不合适。” “贱人!”瘦高个气的怒骂,手上的长刀舞得又狠又快。 “今天定要你命丧于此!”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苏晚嗤笑一声,却是不敢正面迎战,只能巧妙闪躲。 虽说,她前世杂七杂八地学了不少,却唯独没学过怎么用长刀。 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纪,身为一个军人,她用的最多的是枪。 拿自己弱项跟别人的强项硬刚,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想到这儿,苏晚一边闪躲后退,一边看着男人说:“我说这位哥哥,你真要杀了我吗?我可没想杀你呢!” “你这个狡诈狡猾的女人,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么?”瘦高个气急败坏,说着,又舞着刀朝苏晚砍了过来。 苏晚堪堪躲过,嘟起嘴,眼神妩媚地看向男人,娇嗔道:“哥哥可真是不解风情,我都说了,我没有杀他们,他们只是昏迷而已。” “再说了,我要是真想杀他们,早就动手了,哪儿会只是打晕他们啊。” 瘦高个一听觉得有道理,但很快又摇头,怒瞪着苏晚道:“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啊……”苏晚脸红了红,柔声道:“我不过是觉得他们三个长得不好看,不想让他们碰我,想单独跟哥哥你欢好呢。” 看着苏晚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男人几乎要相信了,但理智还在坚持:“你休想要花言巧语地骗我!” “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苏晚说着,伤心地丢下长刀,抬手抹起眼泪来,“罢了,既然哥哥不信我,那就杀了我好了,反正我今日已经这样,没了清白,即便是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苏晚哽咽两声,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男子:“这位哥哥,你让我死,可以,但我得告诉你,我是真的相中了哥哥,想着打晕他们,跟哥哥远走高飞的。既然哥哥不信我,那边杀了我好了。” 苏晚说完,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男人原本是不相信的,可奈何四人之中他是相貌是最好的,有人相中自己,倒也不奇怪。 他理智上觉得苏晚狡诈,但看着苏晚这一心求死的模样,又开始怀疑。 ——难道,这小娘子真的是相中了自己? 瘦高个陷入自我怀疑。 他觉得自己心下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叫他相信苏晚,一个叫他别相信。 挣扎了好半晌后,男人打量了苏晚几眼,心想走过去看看,要是这小娘子真的有什么小动作,自己就一刀砍死她,如果这小娘子没有,他就带着小娘子远走高飞。 他心下打算的极好,手持长刀,脚步极轻的朝着苏晚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苏晚听着脚步声在心下默数,等数到第六步的时候,猛地睁开眼,速度极快地朝男人伸出手,男人见状心知受骗,忙扬起手中的刀,然而,手刚扬到一半儿,便身子一软,猛地跪了下去。 “你——骗我。” 一句话说完,男人两眼一白,倒了下去。 “切……”苏晚冷哼,拔出扎在男子脖子上的针,嗤笑道:“你们都想杀我了,还不许我骗你们了?” 她说完,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而后转身去了佛像后。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晚将人挪到了破庙后,又用秸秆将几人围住,做完这一切,苏晚回到破庙内,极为虔诚对对着菩萨拜了拜。 “菩萨再上,小女子今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小女子将人拖了出去,定不污了您的眼,等他日小女子赚了钱,一定给您重新建个庙堂,还望菩萨看在小女子被逼无奈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 苏晚说完,认真的拜了三拜,这才背着背篓,整理好衣裳头发,转身离开…… - 不只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苏晚出了破庙,在路上走了好半天,正寻思着天黑之前能不能走回去时,便瞧见一辆马车朝自己的方向而来,她心下欢喜,寻思着跟车主商量一下,坐个顺风的马车回去,便站在路边等候,等马车走近些,冲着马车挥手。 “怎么了?姑娘。”车夫在勒住马儿,看着苏晚问。 “是这样的,大哥,我没赶上回村的牛车,我想问一问,你们能不能搭载我一道,我可以出钱的。” “这……”车夫犹豫。 “好啊……” 还不等车夫犹豫完,帘子就被人用扇子挑开,紧接着,露出一张俊隽的脸来…… 第87章 我当夫人是朋友 苏晚闻言心下猛地一咯噔,抬眸对上那人的笑脸后,嘴角狠狠抽了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片刻后,苏晚坐上了马车。 南翊珩“唰”地打开折扇,极为优雅地扇着风。 苏晚抿着唇没吭声,摸出帕子擦了把脸上的热汗。 牧野抱着胳膊闭着眼睛,一副不打算说话的模样。 南翊珩则饶有兴致的看着苏晚:“看来,我跟夫人,不是一般的有缘啊。” 闻言,苏晚有些无奈的看他,“车钱,我会付给你的,至于别的,你想都别想。” “噗……”南翊珩直接笑出声,“夫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我还没开口,夫人就知道我想说什么?” 苏晚闻言嫌弃地直皱眉,“看在老天爷的面子上,别用蛔虫形容我成吗?那东西多恶心啊!” “对对对。”南翊珩连连应声,笑的几乎咳嗽,“夫人倾国之姿,当是在天比仙子,在地比罗敷。” “停——”苏晚抬手打断他,“南公子,大可不必如此,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南翊珩轻笑出声。 苏晚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须臾,南翊珩笑问:“夫人就不打算问问,我们此次来,是干什么的吗?” “谢谢。”苏晚礼貌性微笑,“我不想知道,公子也不必告诉我。” “嗯。”南翊珩叹气,“看来夫人是当真不关心我们了。” 苏晚嘴角瞅了下,耷拉着眼皮看他。 “哎,且当我是自作多情了吧。”南翊珩装模作样的叹气。 苏晚懒得在理会他,学着牧野抱起手闭上眼睛。 南翊珩打量了她一瞬,摇头而笑,一脸的愉悦模样。 等到马车抵达百里村村口时,苏晚要下车,却是被南翊珩给拦住了。 “夫人这么着急做什么,左右夫人已经搬了家,同我们顺路,等到家门口再下车也不迟。” 苏晚掀帘子的手顿住,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搬了家?” 南翊珩将扇子遮在脸上,眯笑着眼睛说:“我知道的,可不仅仅是这个。” 苏晚盯着他看了一瞬,放下帘子,闭上眼睛重新坐好:“那就有劳了。” 南翊珩眸光闪了闪,“夫人就不问问我么?” “好奇心害死猫。”苏晚闭着眼睛说:“我这个人,惜命的很。” “这样啊……” 南翊珩眼睛又眯了眯,而后拿着扇子轻轻扇动起来…… “夫人……” 等马车在家门前的小路上停下,苏晚掀开帘子跳下车,刚要走,就听见南翊珩的声音,转头便瞧见南翊珩掀开帘子探出一个脑袋,笑看着她。 苏晚挑眉看他,等他开口。 “我兄弟二人,可能要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 “所以呢?”苏晚皱眉,心下生出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南翊珩莞尔:“所以,可能又要给夫人添麻烦了。” 闻言,苏晚拧眉,刚要拒绝,便听南翊珩说:“我们会付钱的。” “你当我这儿是客栈吗?”苏晚黑了脸。 “我当夫人是朋友。”南翊珩歪头一笑,“我想,夫人届时,也不会见死不救。” 苏晚没说话,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家门走去。 “都跟你说了不行。”一直没开口的牧野伸了个懒腰说道。 “她不会不管的。”目送着苏晚进了家门,南翊珩放下帘子,重新坐回了马车内。 牧野斜着眼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来,看了一会儿,皱眉道:“希望这次,咱们能顺利些。” “顺利么?”南翊珩眸中浮现一抹冷意,“若真如我们猜测那般,顺利是不可能顺利的。” 牧野皱眉,“你刚刚为什么,不请苏晚给我们弄点儿药丸什么的,至少,也要躲过毒气才行。” “哎,你以为我不想吗?”南翊珩叹了口气,抱着手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这么直接跟她说,那肯定是不行的。” “为什么?”牧野不解。 “回头再说吧。”南翊珩偏过头,掀开侧面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六月,也许,等到七月会好一些。” 牧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收了地图道:“你不如说等到冬天,到时候山上的动物基本都冬眠了。” “也可以。”南翊珩勾唇一笑,回头看向他:“就是不知道你等不等的到了。” “我有什么……”牧野下意识的反驳,可话说一半儿,不知道想到什么,皱眉低下头,没再吭声。 - “你可算是回来了。” 苏晚刚走进院子里,阿拉雅便快步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你这是又算到了?”苏晚笑着看她。 阿拉雅蹙眉,抓了抓头发,“就是有些不安,稍微算了下。” “既然算到了,怎么不去救我?”苏晚边问,边往屋子里走。 阿拉雅跟在她身边,小声道:“我算着你能平安归来,就没声张,怕吓到大娘他们。” “嗯,还算考虑周全。”苏晚将背篓放在桌子上,弯腰从背篓里拿出两包东西递给阿拉雅。 “这什么?”阿拉雅伸手接过,好奇地问道。 苏晚看了她一眼,“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拉雅闻言低头打开,看到瓜子和麦芽糖顿时喜上眉梢,上前一把抱住苏晚:“表姐,你人真好。” “行了,别贫了。”苏晚伸手推开她,“大热天的,搂搂抱抱的,不嫌热么?”说话,四下看了一眼,问:“我娘他们呢?” “哦,去地里干活了。” “嗯。”苏晚点了头,将背篓里的药包拿了出来,阿拉雅站在旁边,默默往嘴里塞了一块儿麦芽糖,等苏晚忙完,方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闻言,苏晚愣了下,视线落在药包上,狭长的睫毛垂落,遮挡住眼睛,好一会儿方才道:“等我回头跟娘商量一下。” “好。” 阿拉雅点头,须臾道:“不过,别拖太久,我在这里,呆不了太久的。” “嗯。” 苏晚点头,心下却是盘算着,至少,也要等到农忙结束,段湘宁的事情忙完才行。 - 许是因为担忧的事情太多,苏晚躺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等到亥时未时,她从起身来,扒拉着窗棂往外看。 月光姣姣,繁星闪闪。安静的院子被照亮大半。 苏晚皱了下眉头,心下却是有些不放心。 南翊珩再一次上山了,即便她不问,也知道他们的目标是那片林子,可……那片林子里究竟有什么呢? 苏晚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她的不安,只是因为南翊珩到现在都没来敲门…… 【作者有话说】 南翊珩:我当夫人是朋友,夫人当不当我是朋友,我可就不知道了…… 第88章 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两个人,该不会死在山上吧?! 想到这儿,苏晚眉心突突地调了下,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心想这两个人应该不知道这么衰吧。 可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后院的那具白骨…… “娘子……” 身边人动了动,徐青云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含糊不清地问:“娘子,你怎么不睡觉啊?” “这就睡了。”苏晚温声安抚,而后在床上躺下来。 徐青云白天干了一天的农活,许是太过辛劳,重新躺下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 为了以防万一,苏晚第二天去镇子上时,还是带上了徐青云。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晚特意给徐青云化了个妆,遮住了他俊美的容颜后,方才出门。 “苏姑娘,这位是……” 薛妈妈一大早就等在了府门口,瞧见并肩而来的两人,疑惑地问苏晚。 “这位是我相公。”苏晚简单的介绍了下,便拉着薛妈妈往一旁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将昨日自己被跟踪的事情说了,薛妈妈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薛妈妈……”苏晚抢在薛妈妈开口之前说话:“这件事,您就当不知道,今天是夫人手术的日子,咱们定要万分谨慎,我也是怕再出意外,方才带上了我相公。” “而且,您最好别表现出来,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毕竟,夫人手术后,还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能离开。” “嗯。”薛妈妈闻言冷静下来,抓着苏晚的手轻轻拍了拍,满心愧疚道:“是我们连累了姑娘。” 苏晚笑着摇了摇头。 “行医者,治病救人,是应该的。” 薛妈妈叹了口气,“哪儿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是姑娘心善。”她话落,看着苏晚又是敬佩,又是心疼,“姑娘放心,我们定不辜负姑娘。” 苏晚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徐青云,同薛妈妈道:“薛妈妈,咱们进去吧,有什么事,等夫人好了再说。” “嗯。”薛妈妈点头答应下来。 往府内走时,苏晚一路小声地跟薛妈妈说话,问她单子上列出来的东西可准备好,又问她院子里的人,可妥当,准备的药材可妥当。 薛妈妈点头:“院子里的人,我都已经排查过,今日里,守着院子的人,是绝对靠得住的。” 薛妈妈说着,冲着苏晚微笑,“姑娘且放心,今日这院子,我一定让人守好了。” “嗯。”苏晚点头,心下却在想,今日这负责守院子的人是谁,能让薛妈妈如此放心。 直到她在段湘宁院子里,看到那张与薛妈妈有几分相似的脸,方才顿悟出来。 “这是我儿子袁聿,他习武多年,功夫很好,这些人,也都是他带来的。” 苏晚仰着头,看着面前身高近乎一九零的男人,又看了看私下里看着黑色劲装,腰间挎着长剑的男人们,心下瞬间顿悟。 难怪薛妈妈先前能如此跟她打包票,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段家有钱,薛妈妈又在段家多年,有些手段,实属正常。 “苏姑娘,今日有劳了。”袁聿抱拳,朝着苏晚施了一礼。 “袁公子客气。”苏晚还了一礼,再抬头,便见袁聿一脸的欲言又止,她心下好奇,但还未来得及询问,薛妈妈便带着她继续往里走。 “夫人早就等着姑娘了,姑娘且放心,今日,定不会出任何差错。有我儿在,绝不会让阿猫阿狗的进来打搅姑娘。” “嗯。”苏晚点头,心下对于袁聿的身份,却是多有猜测。 “苏姑娘……” 走进内室,苏晚看见穿着一身蚕丝里衣坐在床上的段湘宁。 “夫人。”苏晚施了一礼,抬起头来笑问:“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段湘宁脸上带着轻柔的笑,像是早春三月的春风。 “很好,多亏了姑娘给开的方子。” “有用就好。”苏晚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开始给段湘宁号脉,又同段湘宁闲聊了几句,这才站起身来,对薛妈妈道:“等下,我就开始手术,届时,就有劳薛妈妈多费心了。” “姑娘放心,老身但凡有一条命在,都不会让坏人进来坏了事。”薛妈妈神情严肃,话落,想起什么来,放缓了语气道:“对了,你相公他还在外头呢!” “嗯。”苏晚点头,笑着道:“我知道薛妈妈的意思,等下我出去同他说,薛妈妈放心,我相公这个人,性子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断不会出去乱说的。” “姑娘多虑了。”薛妈妈笑起来,“我们相信你,自然也相信你的相公,方才问你,也只是怕招待不周而已。” “薛妈妈太客气了。”苏晚没在多说,站起身来,同薛妈妈一道走出了门。 “巷子……” 一看苏晚出来,徐青云便快步迎了上去,“娘子,你可算是出来了。” “嗯。”苏晚点头,四下看了一眼,拉着徐青云到一旁低声叮嘱了几句。 须臾,走回来,见薛妈妈正在和袁聿说话,等两人说完时,方才领着徐青云上前。 “薛妈妈,等会儿就让袁公子和我相公一起守在门外。”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薛妈妈点头,“虽说这院子里的人,我已经筛查过,可到底不能放心。” “看来我和妈妈想到一处去了。” “可不是……” 薛妈妈笑着附和。 苏晚仰起头看向袁聿,“袁公子,有几点我要交代,我相公他,有些迷糊,所以,这些事,我需得托付给你。” “夫人但说无妨。” 听袁聿这话,苏晚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心说这袁公子改口还挺快。 “嗯。”苏晚压住想笑的嘴角,将袁聿叫到一旁,低声说了些什么。须臾,两人一同走回来,苏晚脸上看不出什么,但袁聿神色却是异常严肃。 薛妈妈诧异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没有多问。 苏晚道:“薛妈妈,旁的人我信不过,等下,就由薛妈妈留在屋里给我帮忙吧。” “哎,行。”薛妈妈点头,笑着说:“只要姑娘不嫌弃老身年纪大,腿脚慢,老身便是什么都做得的。” “那就辛苦薛妈妈了。” 苏晚礼貌地施了一礼,抬起头冲薛妈妈露出一个微笑,这才一起回了屋子。 - “蠢货!” 屋子里,吴师爷正气冲冲的来回踱步。 屋内的地上一个小厮垂首立在那里。 吴师爷来回走了几步后,指着小厮的鼻子骂:“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那个村妇,今日怎的又来了?!” 小厮吓得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师爷,饶命啊,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屠老大他们,可是咱们镇子最派的上用场的人了,先前的事儿,也都是找的他们几个,谁知道这次出了什么事儿啊,事儿没解决不说,他们几个人也没回来。” 吴师爷越想越气,但气过之后,便冷静下来。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说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当下计上心来。 “去,带上几个人,跟我去后院。” “是。”小厮死里逃生,心下松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都来不及擦,便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第89章 她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了 手术刚进行不久,外头便传来了吵闹声。 薛妈妈皱起眉头,心说果然还是来了。 “姑娘,您先忙着,我出去看一眼。” “好。”苏晚点头,自顾自地坐着手术,丝毫不为外头的事情分心。 左右,外头有袁聿在,有徐青云在,若袁聿靠不住,那还有徐青云。而只要徐青云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约莫有半刻钟,房门被推开,苏晚头也不回地喊:“薛妈妈?” “哎……”薛妈妈应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外面如何了?”苏晚侧眸看了一眼,见纱帐外,薛妈妈正低头擦眼泪,眉头略挑,收回视线问了一句。 “没事儿,姑娘莫要分心,我儿在外头守着,断不会叫人闯进来。” “嗯。”苏晚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度安静下来,苏晚松了口气,看了一眼从段湘宁肚子里取出来的东西,开始准备缝合。 - 院子里,袁聿脸色阴沉,徐青云盯着他看了一瞬后,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来,送到他面前:“吃糖吗?” 袁聿正生气,闻言愣了下,看了一眼面前的麦芽糖,又看了一眼徐青云,见对方眼神澄澈,毫无杂质,缓了神色,婉拒道:“多谢,不过,不用了。” 徐青云看着他,略想了下,道:“你还是吃一块儿吧,我娘子说,吃糖心情会变好。” 袁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起苏晚先前同自己说的话,轻笑了下,伸手拿了块儿麦芽糖塞进嘴里。 “多谢。” 徐青云见状笑了起来,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儿麦芽糖后,仔细地将油纸包包好,又塞回怀里。 袁聿看着他,心底生出无限的羡慕。而后轻轻摇头,无声地笑了。 等苏晚推开门从屋子里出来时,已经是午时。 听到声音,袁聿和徐青云齐齐回头,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苏晚面前。 “娘子,你总算是出来了!” “苏姑娘,我家小姐她怎么样?!” 见两人齐齐开口,苏晚哭笑不得,抓住徐青云的手,冲着他笑了下,转头对袁聿说:“手术很成功,夫人没事,只是现在还没醒过来。” “那就好。”袁聿松了口气。 苏晚想着他方才紧张的模样,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在联想薛妈妈泛红的眼眶,开口道:“袁公子,方才,外面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 “这……” 见袁聿脸色瞬变,苏晚回想薛妈妈刚刚一直摇头的模样,心下了然,笑了笑,道:“无妨,若不方便的就不说了。” “也没什么不方便。”袁聿看了一眼徐青云,见徐青云满心满眼的都是苏晚,眸中浮现出几分羡慕。 苏晚疑惑地看他。 袁聿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低头轻声咳了下,道:“方才吴师爷来了。” “吴师爷?”苏晚蹙眉,“他来做什么?” “他说……”袁聿脸色不好,皱了下眉头,又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方才压低声音道:“他说,他妹妹坏了姑爷的骨肉。” “啊?”苏晚愣住,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方才明白了袁聿的这句话。 “难怪……” “什么难怪?”听见苏晚的话,袁聿好奇地问。 苏晚叹了口气,“我第一天来给你家小姐治病的时候,那个吴师爷就为难我,还警告威胁我,我那时候没理他,后来薛妈妈跟我说了些事,我便一直提防他,可奇怪的是,那个吴师爷一直没出现,直到昨天……” “昨天?昨天怎么了?”袁聿皱起眉头,神情紧张。 “也没什么,就是他找了几个地皮流氓跟踪我,但而我巧妙躲开了。” “真是胆大妄为!”袁聿气得怒骂,转而对苏晚道:“姑娘放心,以后由我派人送姑娘回去,绝不让姑娘再有危险。” “不用。”苏晚笑着摆了摆手,“我相公在呢,我相公能保护我,就不劳烦袁公子了,袁公子还是好好看好你家小姐,莫要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点姑娘大可放心。”袁聿抱拳,神色认真,“我自幼在段家长大,老爷和夫人对我很好,只要我有一条命在,定护小姐无恙。” “那就好。”苏晚笑了笑。 - 因为手术之前给段湘宁喝的是麻沸散,直到暮晚时分,段湘宁也没能醒过来。 袁聿看了看天色,为难地道:“苏姑娘,我家小姐还没醒,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您看,您和您相公明日再走可以吗?” “嗯。”苏晚点头,虽然她觉得手术很成功,但心下仍旧有些担忧。 袁聿闻言松了口气,“那苏姑娘家里?” “无妨。”苏晚的视线从段湘宁脸上移开,“我来时,同我娘说过,今天可能不回去,所以,无需让人过去通禀。” “那就好。”袁聿脸色缓和许多,“姑娘先忙,我这就让人给姑娘准备房间。” 苏晚点头,见他转身时喊住他,叮嘱道:“袁公子,如果可以,让我住的距离夫人近一些,也方便夫人晚上醒来时,我来看他。” 袁聿闻言,眼睛睁大了几分,随即拱手道谢:“辛苦姑娘了,我这就安排下去。” “多谢。” “姑娘客气。”袁聿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薛妈妈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苏晚还在段湘宁床边坐着,慈祥地笑了。 “我瞧着夫人睡得很好,姑娘莫要太过紧张了,过来喝一碗绿豆汤解解暑吧。” “多谢妈妈。”苏晚起身走过来,端起碗喝了口冰凉的绿豆汤。 薛妈妈说:“你家相公在外头,我刚刚让我儿子带着他去偏厅歇息了。” “让您费心了。”苏晚放下碗道谢。 “这有什么费心的啊……”薛妈妈脸上带着笑意,“你不知道,我看到你从夫人肚子里取出来的那些东西,一开始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就松了口气。” 苏晚安静地看着她。 薛妈妈笑了笑,缓缓说道:“夫人小腹刚大起来的时候啊,我们都以为夫人是怀孕了,很是替夫人高兴,可请了郎中来瞧,可郎中说,夫人并非喜脉,我们那时候啊,都想着,兴许是郎中诊断错了,可一连换了几个,都说夫人没有喜脉。” “本来,姑爷听闻夫人有孕的时候就不高兴,一听说夫人没有喜脉,越发不高兴。那时候,夫人也开始怀疑自己,可偏偏,肚子在长大。” 薛妈妈说着,叹了口气,低着头,拿帕子擦眼泪。 “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了三年,用别人的话说,三年了,就算是怀了个哪吒,那也该生出来了,可偏偏,夫人的肚子摆在那儿,瞧着像是怀孕四五个月的,可偏偏,没有喜脉,也诊断不出什么来。” “原本,在姑爷高中后,两人的关系,便说不上好,又有了这件事,一连几年,姑爷都没怎么跟夫人说话,也不歇在这里,而夫人,也越来越不好,因为那肚子,夫人这几年几乎从不出门,即便出门,也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看自己,也生怕从别人嘴里听见什么闲话。” 薛妈妈声音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低下头,抹了好一会儿眼泪才继续:“如今,夫人的病能治了,她以后出门都不用再遮遮掩掩,也不用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了。” “她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了。” 第90章 天下月本是天上月 段湘宁的病,其实算不得严重,只是寻常的卵巢囊肿,只是那囊肿在她肚子里长得有些大,才让人误以为她是怀孕。 也许是因为段湘宁嫁给芮宏便未曾舒心过,她郁结于心,总是跟自己过不去,慢慢地,所有的伤心和不甘心,都积累成了病。 芮宏应该是不爱段湘宁的,可既然不爱,又为什么要娶她呢? 而既然娶了她,为什么不能对她好一点儿呢? 苏晚想不通,毕竟她怎么看都觉得段湘宁很好,相貌好,家世好,学识高,且知书达理,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不过,男人的心思她素来是摸不透的,毕竟她前世一辈子都贡献给了国家,也没谈过什么恋爱。 “苏姑娘……” 听见微弱的喊声时,苏晚忙转过头来,见段湘宁正带着浅笑看她,顿时松了口气。 “怎么样?夫人,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段湘宁轻轻摇头,微笑着跟苏晚道谢:“多谢你。” “谢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段湘宁眼睛里似乎有水光,可脸上,却是带着苍白的微笑。 “苏姑娘,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事,让奶娘来就可以了。” “好。”苏晚见她没什么异样,便点了头,起身推门出去,换了薛妈妈进去。 已经是亥时,苏晚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很久,方才收回视线,然而,她刚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低着头站在小池塘前的袁聿。 苏晚有些诧异,短暂的犹豫过去,抬脚走了过去。 “公子再看什么” 袁聿听见声音,缓慢转头,见是苏晚,苦笑了下,道:“再看水中月。” “水中月?”苏晚愣住,顺着他的视线盯着水中的月亮看起来。 “姑娘觉得,这水中月同天上月相比,有什么不同?” 闻言,苏晚笑了,“袁公子莫非是要同我论道吧?” 袁聿笑着摇头,摇头看起天上的月亮。 “这天下月,本是天上月,可姑娘不觉得,这天上月,离我们太远了吗?” 苏晚略微挑高了一边的眉,她原以为这袁公子是个搞武学的,没想到,还是个搞文学的。 “天下月本是天上月,水中月乃是云中月。”苏晚说完,冲着袁聿笑了下,回头继续道。 “水中月虽然近,但终归是幻影,看得见,但摸不着。” 说完这一句,苏晚心下补充,当然,天上月也摸不着,除非你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能坐飞船去月球。 “嗯,的确如此。”袁聿点了点头,转身同苏晚道谢:“姑娘辛苦了一整日,如今天色已晚,姑娘且回去歇息吧。” “嗯。”苏晚点头,友好的笑了笑,便转身朝袁聿给自己安排的住处走去。 - “站住——” 翌日,苏晚和徐青云从县太爷府上离开没多久,就被人喊住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晚皱起眉头,转身,就看见吴师爷黑着一张脸站在几步外,而他身旁,跟着一个小厮,留个衙役。 “吴师爷是在喊我吗?” 苏晚浅笑着开口,徐青云见状忙挡在了苏晚面前。 “你这个坏人,怎么又是你!” “又是你!”看到徐青云,吴师爷气恼的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行啊!昨天你打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今天,咱们就一并算账好了!”吴师爷气急,一甩衣袖吩咐衙役道:“来人啊,把他们俩给我抓起来!” “你凭什么抓我们?!”苏晚厉声质问。 吴师爷冷哼,扫了一眼不远处围观的百姓,板着脸道:“大家伙都听好了,就是这两个人,借着给夫人治病的缘由,频繁入府,在咱们县太爷府上偷走了不少东西,如今,我奉芮大人之命捉拿两人归案!” “你敢污蔑我!”苏晚眸光泛冷。 “哼!是不是污蔑,咱们公堂之上,自会见分晓!”吴师爷冷哼,眸中满是算计,话落对着几个衙役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抓起来!” 他心下算盘打的极好,段湘宁的病还没好,只要他把苏晚抓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弄死在大牢里,回头段湘宁那儿没了人给她治病,那就早晚都是一个死。 而只要段湘宁死了,他妹妹吴臻就可以光明正大嫁到县太爷府衙上,到时候,他就是县太爷的大舅子,这地位,必然是水涨船高。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在梧桐镇横着走了。 想到这儿,吴师爷捋着胡须险些要笑出声。 “师、师爷……” 听到小厮颤抖的声音,吴师爷不耐烦的睁开眼,刚要开骂,就看见四个衙役全都捂着屋子躺在地上。而罪魁祸首苏晚和徐青云,却是好好地站着。 “苏晚!你竟敢藐视官府,殴打衙役,真是反了你了,来人啊!去把衙门里的人都叫过来!” 苏晚抱起手,嘴角挂着微笑。 “吴师爷,你错了,我不是藐视官府,我只是藐视你而已。” “你……” 吴师爷气急,恨不能上前掐死苏晚。但见徐青云站在苏晚身边,便硬生生忍住了。 要知道,昨个儿他带人去段湘宁院子里闹的时候,就是这个徐青云,狠踹了他一脚。 想到昨个儿的事儿,吴师爷便觉得肚子痛。 “苏晚,我可给过你机会了,现在乖乖束手就擒,你还有一线生机,若你继续冥顽不灵,届时公堂之上,可是要加上一条罪状的!”吴师爷四下看了一眼,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心下越发烦躁。 “吴师爷,我现在要是乖乖束手就擒,怕是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见了。”苏晚眯着眼睛笑:“倒是吴师爷你,若是被发现假传逮捕令,那也是犯法的。” “你……” “我?怎样?”苏晚挑眉。 吴师爷恼怒地指着苏晚,而后就见徐青云表情凶狠地瞪着自己。 “坏人,你再凶我娘子,我就把你手折下来!” 闻言,吴师爷猛地收了手,意识到自己在害怕徐青云,又觉得丢了颜面,怒地一甩衣袖道:“我不跟你这黄毛小儿计较!” 说完,看着苏晚道:“苏晚,我劝你悬崖勒马,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看,不是苏姑娘执迷不悟,是吴师爷你在执迷不悟才是!” 冷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师爷顿觉一股子凉意顺着尾骨爬上起来,顷刻间蔓延全身。 “敢问,苏姑娘和她相公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还劳烦吴师爷亲自出来?” 只片刻,长手长腿的袁聿就走到了吴师爷面前,他依旧穿着那身劲装,手上拿着佩剑,看了一眼苏晚和徐青云后,冲两人微笑了下,转而,冷眼看向吴师爷…… 【作者有话说】 天下月本是天上月,水中月乃是云中月。 袁公子这话,其实是一句隐晦的情话,但,我们聪明的娇娇听懂了,所以,你们听懂了吗? 第91章 吓尿了…… “这跟袁公子无关吧?” 话虽如此,但吴师爷目光闪躲,边说边悄悄往后挪动脚步。 他先前同袁聿打过几次交道,每次对方都凭着那一身蛮力胡作非为。关键是,袁聿连他们县太爷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是他了! “苏姑娘是我的朋友,对我娘有救命之恩,同时,也在为夫人治病,为此,才一直出入府上,若吴师爷只因这个,便怀疑苏姑娘偷盗,怕是有些不妥吧。” 吴师爷抬眸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心下暗骂一个个吃饱了撑的,不好好赚银子,看什么热闹?! 现下好了,他连逃跑都不好跑,就只能强撑着站在这儿。 可问题是,这袁聿一向不讲理,谁知道他等下会不会一时冲动跟自己动手。 想到这儿,吴师爷便烦躁得不行! 先不说年龄,光是身高,他就比不上袁聿。更别说袁聿一个武夫,他一个文人了。 “袁公子怕是误会了,我不过是接到举报,想要请他二人回去查明真相罢了。” “举报?”袁聿冷嗤了声,“他们二人入府后,一直呆在夫人的院子里,尤其是苏姑娘,一直待在夫人的房里,可夫人房里并未丢失什么东西,我倒是想知道,从昨天到今天,夫人院子里几乎没人出入,府上究竟是丢了什么东西?又是谁跑到吴师爷这儿举报的。” 看着袁聿身上透出的威压和杀气,吴师爷后退了两步,笑着摆手:“既然袁公子这么说了,可此事很可能是误会,误会……” 吴师爷干笑,转而看着围观百姓道:“都是误会,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怎么能散呢?”苏晚开口,啧了一声道:“这可是县太爷府上,丢了东西,必定是要查清楚的,怎么能糊里糊涂就算了呢?” 闻言,吴师爷恨恨瞪了苏晚一眼,转而冲着袁聿讨好地笑道:“袁公子,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若不是他们二人,那就是府上的下人手脚不干净,等我回去回禀了大人,到时候,看大人如何定夺,您看如何?” “吴师爷这是说,我一个外人不方便插手府上的事情了?”袁聿皱眉,声音冷了几分,“既如此,不如我回去同夫人说上一说,我家夫人虽病着,却也是这府上的女主人,按理说,府上丢了东西,应该先告知女主人才是。” 闻言,吴师爷脊背开始冒冷汗,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陪着笑脸道:“这不是夫人正病着么?” 话落,又小声道:“再说,夫人已经不管事许久了,我……” 袁聿闻言声音陡然一寒:“夫人不管事,你就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姓吴的,我告诉你,我家小姐她就是不管事,她也是府上的女主人!” 这话警告意味明显,吴师爷身上的冷汗顺着鸡皮疙瘩往下掉。 “是是是,袁公子说的是,我这就回去禀告夫人!” 吴师爷说完,来不及招呼小厮和衙役,便转身往回跑,然而,还没跑几步,袁聿便一个翻身,到了他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吴师爷吓得睁大眼睛,忙往后退,偏偏手脚一时不听使唤,既向前,又向后地,很快便踉跄了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袁聿我可告诉你,杀人是犯法的!” 吴师爷是真的怕,这袁聿看着就像是不要命的,而他昨个儿,为了刺激段湘宁,说出了吴臻有孕的时间,而这袁聿是段湘宁的人…… 吴师爷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袁聿会先杀了自己,再杀了吴臻,好为段湘宁以绝后患。 袁聿没说话,只抬脚朝他走去。 袁聿本就身高腿长,加上常年习武,整个人威压又有气势,吴师爷那矮小的身材,平日里瞧着袁聿就害怕,如今坐在地上看他,更加害怕! 隐约觉得,这袁聿像个巨人一样,而这巨人一步一步走来,好似下一秒就要一脚踩碎他的身体似的。 “你……你……你别过来……” 袁聿充耳不闻。 吴师爷一边手脚并用地后退一边道:“我可是府衙的师爷,袁聿你要是伤了我,我、我……” “如何?” 袁聿皱了下眉头,弯腰蹲在了他面前,用剑柄的一端,挑起他的下巴。 “吴师爷,打算奈我何?” “我、我……”吴师爷看着袁聿,总觉得下一瞬,袁聿手中的长剑就要刺破自己的喉咙,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打哆嗦。 “哎呀……”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苏晚就嗅到一股子尿骚味儿,她忙捂住口鼻,然后就看见吴师爷身下一片黄色的尿渍。 啧…… 苏晚嫌弃地皱眉,原以为这吴师爷敢雇凶杀人,是个有胆子的,不成想,袁聿还没干什么呢,这货就被吓尿了。 啧啧…… 袁聿原本也只是想吓一吓吴师爷,虽然,他很想直接弄死这吴师爷,可奈何段湘宁不愿意,他不想让段湘宁不高兴,这才一直留着这吴师爷。 昨个儿,吴师爷带着人闹到段湘宁院子里时,他虽觉得对方可恶,却也觉得自己还算有几分胆子,不成想,今日他还没动手呢,这厮就尿了。 “废物。” 袁聿嫌弃地收了长剑,后退几步同吴师爷拉开距离,皱眉看着几个衙役道:“你们师爷身体不适,暂且送他回去。” “是、是……”几个衙役结结巴巴地应了,手忙脚乱地跑到吴师爷跟前,抬起人踉踉跄跄地跑了。 袁聿看了一眼围观众人,说道:“府上的确是丢失了一些东西,但都是吴师爷监守自盗,与苏姑娘无关,还请大家不要误会。” 说完,拱手抱了抱拳。 众人见没了热闹看,只剩下一个身量极高,表情又极其冷酷的人,哪儿还有看热闹的心情,忙点头应下,四散开来。 “让两位见笑了。” 袁聿走到苏晚和徐青云面前,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什么。”苏晚摆了摆手,笑着说:“多亏袁公子及时赶来,不然,我和相公可是要麻烦了。” “是我考虑不周,让两位身陷险境,这是我的错。”袁聿满怀歉疚,“如今时间不早了,就让我送两位回去吧。” “这……”苏晚愣了下,“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你送我们,谁守着你家小姐啊。” 闻言,袁聿低头笑了下,眸中浮现一抹温柔。 “有我娘在,有我那些兄弟在,小姐那里不会出事的,所以,就让我送两位回去吧。” “那就有劳公子了。” 第92章 苏姑娘是个聪明人 袁聿说到做到,果真亲自赶了马车送苏晚和徐青云回去。 只是袁聿这人话不多,这一路上,他同苏晚为数不多的交谈,全都是围绕段湘宁展开的。 等到马车抵达百里村村口时,苏晚说:“就到这儿吧,剩下的,我们可以走回去。” “也好。” 袁聿轻轻点头。 徐青云率先跳下马车,而后转过身来,扶着苏晚下车。 袁聿在一旁看着两人,眸子里满是羡慕。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袁公子了,至于你家小姐那里,该注意的,我都写下来了,若是没什么事情,我两天后过去。若是有什么异常,您直接来百里村找我就是了。” “嗯。”袁聿点头答应,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了苏晚面前。 “这……”苏晚不解地看他。 袁聿不再自在的笑了,道:“姑娘先前救了我娘,如今,又帮了我家小姐,我本该好好谢谢姑娘的,但……我这个人,实在是不擅长挑选礼物,所以,就只能送姑娘这个,来,聊表谢意了。” 苏晚闻言哭笑不得,伸手将银票推了回去。 “不用,薛妈妈那件事,本就是举手之劳,至于你家小姐,等你家小姐病好了,再给我诊金就是了。” “姑娘还是拿着吧。”袁聿为难的拧眉,“我一个习武之人,实在是不擅长说那些场面话,但如果姑娘不拿这个,我心里怕是要难受许久,姑娘就当时为了成全我,不然,我、我……” 见袁聿结巴起来,苏晚差点儿笑了。 “那好,我就当是拿了酬金了。”苏晚接过银票,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袁公子是不是从不生病?”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袁聿被问得一愣,疑惑地看着苏晚。 苏晚晃了晃手中的银票,笑着说:“我不过是看了个病,哪儿用得着二百两银子?” 袁聿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姑娘先后帮了我娘和我家小姐……” “嗯,知道了。”苏晚笑着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了。” 不是她的医术值钱,只不过是在袁聿看来,他的娘亲和他家小姐比较贵重罢了。 - “娘,咱们有钱了!” 回到家,苏晚直接跑到屋里,将银票拿给了孟氏,抱着孟氏的胳膊撒娇。 “这……”看到银票上的数额,孟氏惊呆,睁大眼睛看了又看,又扭头看了看苏晚。 “二百两?” “嗯!”苏晚点头,“是不是吓了一跳?娘?我一开始,也吓了一跳呢。” “这……” 孟氏蹙眉,神情间带着担忧。 “娘……”苏晚伸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头,“你别想太多,这个钱,很干净的,只是人家觉得我医术好,给我的酬金罢了。” “嗯。”孟氏笑着点了点头,眸子里有欣慰,也有心疼。 “你把这个钱收起来吧。”孟氏将银票塞回到苏晚手里,“等回头咱们赚了银子,你都存起来。” 苏晚闻言忍不住笑了,“都存起来干嘛?” 孟氏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等存够了,估计能给你开一间医馆了。” 苏晚闻言一怔,随即笑了,撒娇道:“娘,你怎么这么好啊?你怎么知道我想开医馆啊……” 孟氏笑了笑,没说话,抬头看着远天道:“学医么,治病救人,是好事。开医馆,也是好事。” “嗯。”苏晚点头,满足地靠在孟氏肩头看着远山。 她欣赏着天边云霄,山上苍翠,却是没看到孟氏眼眸中那浓浓的怀念。 - “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趁着孟氏出门时,苏晚问阿拉雅。 “有。”阿拉雅点头。 “谁?”苏晚紧张地问。 阿拉雅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吃了口果子道:“就是小豆丁啊,又或者那些邻居啊。” “有陌生人吗?” “没有。”阿拉雅摇头,又咬了口果子,边嚼边问:“你看上去不太对,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苏晚摇了摇头,不自觉咬了下唇。 她已经多日不上山,对于那片林子,更是一无所知。 如今,也只是知道南翊珩和牧野在那片林子里中了毒…… 可现在,都过去一天一夜了,这两个人,怎么还没动静,难不成,真的死在山上了? 阿拉雅一边吃果子一边打量着苏晚,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犹豫了一瞬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跟我说一说,我帮你算一算。” 苏晚抬眸看她,抿着唇没说话。 阿拉雅困惑,歪着头眨了下眼睛。 须臾,苏晚摇了摇头,移开视线看向大山。 “算了……” - 入夜,县太爷府上。 薛妈妈从段湘宁房间里出来时,看到儿子还在小池塘前站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儿啊……” “娘。”袁聿转身,看见薛妈妈浅笑着喊了一声。 “睡不着?”薛妈妈问。 “嗯。”袁聿点头,继续看水里的月亮。 薛妈妈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你这毛病,怎么还没好?” 袁聿闻言笑了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娘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薛妈妈叹了口气,看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小金鱼道:“要不,回头等苏姑娘来了,让她帮你看看。” “不用了吧。”袁聿想也没想地拒绝,“这些年,我又不是没看过郎中,我没病,娘你是知道的。” “可你这样,也不是个法子啊?”薛妈妈一脸心疼,说完又是叹了口气。 “要不,回头等小姐和离,你跟我们一起回南越去吧。” “不了。”袁聿摇头,“我还有职务在身,能来此处,已然是主子开恩,主子对我有恩,我不能做出这种事。” “那好吧。”薛妈妈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肯走,那我便跟着小姐回去,至于苏姑娘那里,怕是招了吴师爷的嫉恨,日后,你多照看她一些。” 袁聿:“嗯。” 薛妈妈又道:“今日,多亏你派人偷偷跟着,不然,苏姑娘他们,真的要有麻烦了。” “不一定。”袁聿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下,转头看向薛妈妈,“娘,苏姑娘是个聪明人。” 薛妈妈闻言笑了,“苏姑娘聪不聪明,我还能不知道吗?可她再怎么聪明,也是个弱女子,又是个农家女,免不了要被人拿捏,受人欺负的。” “那可未必。”袁聿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愉悦,“她相公徐青云,虽然有些憨傻,但功夫,却是一顶一的好,虽不一定打得赢我,但寻常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啊?”薛妈妈惊住,“那年轻人,这么厉害呢?” “嗯。”袁聿点头,“我看人,是绝对不会错的,而且,娘还记得吧,昨日吴师爷带着人来闹事,还想打伤娘时,就是徐青云救了您。” “对对对,是这样没错。”薛妈妈笑起来,“我当时吓了一跳,觉得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肯定躲不过去了,不成想。那年轻人神仙似的,一下子就过来把我带到了一边,甚至还踹了吴师爷一脚呢。” “哎呦,想起吴师爷被踹倒时,四脚朝天的模样,我就想笑,哎呦,真的跟个王八似的。”薛妈妈说着,真的笑了起来。 袁聿见母亲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93章 这次是什么 房门被敲响时,苏晚猛地睁开了眼,而后迅速下了床,穿着鞋子打开门走出来。 借着月光,她一路走到院门前。 “谁?” “夫人,是我,南翊珩。” “怎么又是你?”苏晚皱着眉,语气嫌弃,却是第一时间打开了院门。 辕门外,南翊珩脸上带着伤,牧野依旧昏迷不醒。 苏晚眉头紧锁,“上次是毒气,这次是什么?” “不知道。”南翊珩脸色有些苍白,冲着苏晚露出一个微笑后,气息不稳地说道:“夫人,那林子里,好像……真的有阵法。” 最后一个字说完,南翊珩的身子便软倒下去。 “喂……”这一回,苏晚没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他一把。 但见他身体软得像是砍烂泥,一时间快要气笑了。 这南翊珩,是有毒吗?这人怎么每次都能凭着一口气拖着一个人来到她家门口,而后又说完一句话就晕过去的? 这人,究竟是什么牛逼的npc人设?! 苏晚心下吐槽万千,可再怎么吐槽,也还是认命地喊了人。 毕竟,见死不救,不是她的风格。 - “这两个人……” 将两人搬到西厢房后,苏晚借着油灯给两人做检查。 而一旁拿着油灯的阿拉雅盯着两人看了半晌后,开了口。 “怎么?你认识?”苏晚头也不回地问。 “怎么说呢?”阿拉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也不能说是认识,只能是打过交道。” “嗯?”苏晚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阿拉雅觉得这事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直接说了:“就是之前,我跟你一起去镇子上,摆摊算卦,还差点儿被那个什么柳小姐占便宜的那次。” “嗯。”苏晚点了点头,“那不是过去很久了吗?” “是过去很久了。”阿拉雅抓了抓头发,“正因为过去很久了,所以我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嘛。” 苏晚诧异:“你是那个时候遇见他们的?” “嗯,对。”阿拉雅点头,兴奋道:“我当时觉得这人穿得好,长得也好,说不定好骗,就骗他买了几个福袋。” 苏晚无语地看她。 阿拉雅被看的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那什么,也不能说是骗,只能说,姜太公钓鱼,再说了,我的福袋里,有我辛辛苦苦画的符咒呢。” 苏晚:“呵呵……” 见苏晚继续给两人检查,阿拉雅又道:“对了,就这个人。”她指着南翊珩,说:“她当时还问我有没有什么能辟邪的,我就又卖给了他几个辟邪的东西。” 苏晚看了南翊珩一眼,不置可否。 阿拉雅揉了揉鼻子,“当时我瞧着这两个人长得挺好的,还以为是什么世家公子,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哎,早知道他们是装出来的世家公子,我就不骗……哦不,我就少收他们点儿银子了。” 苏晚面不改色道:“他们不缺钱。” “哦。”阿拉雅点头,紧接着问:“他们既然不缺钱,不好好在家里带着,跑这荒郊野岭地干什么?” “谁知道……” 苏晚先后检查了脸上和身上的毒,见两者不同,不由皱眉。 她将牧野的手翻过来,见掌心发黑,眉心瞬间皱成一个“川”字。 阿拉雅没再吭声,直到苏晚检查完,站在床边长吐了口气,她方才小声道:“表姐,他们俩弄成这样,该不会是……” “什么?”苏晚转身看她。 阿拉雅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你看,不是我多想,只是这地方,荒山野岭地,又穷,所以……” “所以什么?” “你说,会不会是这山上有什么皇室陵墓,他们俩,专门来盗墓的?” “嗯,有可能。”苏晚点头,转身走到桌边,开始倒腾药箱子里的药材。 阿拉雅见状追过去,继续道:“如果不是来盗墓的,怎么会弄成这样,而且,你看他们俩这倒霉样,怎么看都像是盗墓的时候,中了机关,又中了毒的。” 苏晚闻言抬起头,认真地点头,“嗯,有道理。” 说完,拿着几个小瓷瓶走过来,往两人嘴里塞了几个小黑药丸。 阿拉雅继续碎碎念:“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盗墓这种事,太损阴德了,容易遭报应,表姐你既然跟他们认识,回头就好好劝劝他们。” 苏晚闻言笑了,扭头看她:“你不也认识他们,我觉得,你更适合来劝他们。” “啊?为什么?”阿拉雅指着自己的胸口,茫然地问。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苏晚走到桌边,将瓶瓶罐罐在桌上放好,须臾转过身来,小看着阿拉雅道:“……你是算命先生啊!” 阿拉雅:“……” - 袁聿将段湘宁看护得很好,一直到拆线,都没出什么差错。 “这……这就好了?”薛妈妈眼看着苏晚给段湘宁拆了线,激动地问。 “算是。”苏晚笑着将羊肠线扔掉。 薛妈妈激动的红了眼,“哎呦喂,这么好几年,谁能想到,这一下就没了啊……” 的确,切除了囊肿之后,段湘宁的肚子便塌了下来,她人长的瘦,身上没多少肉,没了囊肿支撑,小腹扁扁的,只是上面的皮肤有些松弛。 “这伤疤……”薛妈妈盯着刀口看了看,转过身来问苏晚:“苏姑娘,有没有什么祛疤的啊?” “有。”苏晚笑着站起身,走到桌边,打开药箱子,拿出一个小盒子来,递给了薛妈妈。 “这个药膏,就是祛疤的,不过,现下还不能用,等过几天,刀口完全长好了,每天晚上抹在上面,不出两个月,刀口就看不见了。” “至于松弛的皮肤么?” 苏晚想了一下,道:“这个可以靠锻炼恢复的,等夫人养好了,我教夫人几个动作,夫人没事儿多练练,就恢复过来了。” “谢谢。”段湘宁躺在床上,目光柔和,声音温柔。 “不用谢。”苏晚摆了摆手,笑着道:“袁公子可是给了我好大一笔酬金呢,别说现在只是给夫人看病,那就是让我留下来照顾夫人,那都是应该的。” 段湘宁闻言怔住,诧异地看向薛妈妈:“奶娘……” 薛妈妈同样愣住,“酬金?我……我不知道啊。” “哎呀,袁公子偷偷给的,薛妈妈和夫人不知道也是正常。”苏晚笑的眉眼弯弯,话落又道:“薛妈妈帮我准备些纸笔吧,我在写个方子出来,另外,夫人身子太弱了,我写一个药膳出来,您让人煮给夫人吃,也好补一补。” “哎,多谢姑娘,我这就去。”薛妈妈乐呵呵地出去了。 段湘宁看了苏晚一眼,见她仍旧乐呵呵地,抿了抿唇,轻声唤:“苏姑娘……” “怎么了?夫人。” 苏晚回头笑望着她。 “姑娘既然知道,我和薛妈妈不知此事,为何还要告诉我们?” 第94章 总要有所图 “嗯?”苏晚歪着头,疑惑地看她。 段湘宁继续道:“姑娘既告诉了我们,便无法从我这里获得酬金,而大人那里,想必也不会感激姑娘;但若姑娘不说,我对此事一无所知,便会付给姑娘一笔酬金。” “你说这个啊……”苏晚笑起来,一边整理药箱子一边道:“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袁公子已然给了我二百两的银票了,我若是厚颜无耻,不告诉你们,回头被我爹娘知道,说不定要给我打断腿呢!” 段湘宁诧异地张了张嘴。 苏晚站在桌边,低着头继续道:“人啊,不能太贪心的。” 段湘宁抿了唇,好一会儿才道:“苏姑娘,只是二百两。” 苏晚闻言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段湘宁不解地问。 “我笑夫人出身富贵,不知民间疾苦,莫说是二百两,我连二十两银子都没有。” 段湘宁愣住,须臾垂下眼帘,“是我冒犯了,苏姑娘。” “没什么。”苏晚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世有千世,人有千面。有人生来天潢贵胄,有人生来富贵千金,也有人生来一无所有,更有人带着一身残疾而来,不光一无所有,还要惨遭抛弃,世间种种,都是常态。夫人没什么可抱歉的。” 段湘宁抬眸看她,满眼歉疚。 苏晚笑起来,“夫人,这件事没什么的,夫人出身好,只能说明,夫人前世做了好事,所有投胎投的好,嫁人后不好,也只能说是前世欠了他人情谊,如今,情谊还完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段湘宁诧异地看她。 苏晚继续道:“若夫人仍旧想不开,可以找些事做,比如,先回老家看一看,再去山上走一走,若还是想不通,那就做个善人,收留些孤儿,开个书堂,教他们读书识字,日子久了,夫人可能就想得开了。” 段湘宁眼睛睁大了几分,嘴角动了动,好一会儿才道:“我、我从未想过这些。” “没关系,以前没想过,现在开始想,也来不及,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未必是为了找一棵树吊死,多走,多看,多听。” “然后呢?”段湘宁眼睛里生出一抹光亮来,带着期冀问道。 “然后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可真是太美好了,美好到让你觉得,一个人也想活个千百年。” 苏晚说完这一句,段湘宁便笑出了声。 “苏姑娘,你可真的太有意思了。” “人嘛……”苏晚将收好药箱子,转身走到床边,看着段湘宁道:“这一辈子就是来吃苦的,活着哪有死了容易?可活着既不容易,为什么大家还想活着?” “为什么?”段湘宁思路被她带着跑,想也不想地问。 苏晚笑了下,“因为这世上,有我们舍不得的人,放不下的事。” 段湘宁愣住,脸上的笑容消散,神情有几分茫然。 “人生在世,总是有所图的。”苏晚转过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花木,微微眯了眼睛,笑着说:“除却名利权势,美人,美景,美食的,总得图一个吧?” 她说完,转身歪着头,笑看着床上的段湘宁。 段湘宁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那苏姑娘你,图什么?” “每个时期图的都不太一样。”苏晚莞尔,“以前,我图家国天下,图精忠报国,觉得女儿也当自强,我想着,我热爱我的国家,我要把我奉献给我的国家。” 若是这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段湘宁怕是要当笑话听。 可苏晚说这话时,眼神明亮,神情坚定,那模样好似在说,“这些都是我曾经做过的。”一样。 “那后来呢?”段湘宁问。 “后来啊……”苏晚歪头笑了下。 “后来苍天垂帘我,让我有一个相公,我便觉得,美人真好,美食也好,家人也好,就想着,我要努力,赚好多好多的钱。” “这样,我就能带着我的相公,我的家人,带他们四处看看,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披星戴月,翻山越岭,跨越山川和河流,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品尝所有的美食。” 段湘宁忍俊不禁,“苏姑娘,他们说,这人世间很大的。” “我知道。”苏晚走到床边坐下,弯着眉眼笑看着她,“我知道世界很大,即便是有钱,一辈子也走不完,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人嘛,总要为自己活一次的。” “也许是现在,也许是以后,总之,有梦想是好事,有想做的事情,也是好事。我们不要想着自己能不能做到,只要想到,然后去做就可以了。” “总之,是喜好的话,就随自己的心意;是梦想的话,就好好努力,剩下的,自有天意。” 段湘宁心下一颤,眼睛里迸射出一抹光亮。 苏晚冲她眨了下眼睛,凑近了些,悄声道:“唔,我忘了跟你说,我还有过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 “我在想,如果没有遇到我相公的话,我可能也是想有人爱我的,那样,我就先努力做好我自己,然后去到很多地方,我相信,只要我遇见的人足够多,就一定有人爱我。” 段湘宁诧异地张着嘴,好半晌没说出话。 苏晚看着她,继续道:“女人嘛,总是想要被疼爱的。钱、爱情、梦想,总要占一样。钱最实用,爱情最美好,梦想么,是所有努力的动力。” “至于爱人,分为两种,一种是上苍送到身边来的,还有一种,是自己走了很远迎接来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它出现了,我们都应该珍惜。” 有些话,苏晚不好说的太明白,但她想让段湘宁明白,便只能尽力委婉。 段湘宁移开了视线,垂着眼帘道:“我可能……是别的事情都太顺了,所以情路,太会格外坎坷。” 芮宏不爱她,也不喜欢她。 她爱错了人,嫁错了郎。她这一整个儿的人生,全毁了。 “才不是呢!”苏晚撇嘴,喁喁细语,循循善诱。 “我刚刚不是说了,这世上,有很多人,但合适的人,就像是合适的鞋子一样,哪儿那么容易就配对成功的。” “你这是什么形容?”段湘宁被逗笑。 “老话说得好,一个萝卜一个坑,还有,再怎么熟练的老师傅也会出错,更何况我们人呢?我们都是第一次做人,做错了选择很正常,只要纠正过来就好。” “还有,你也说了,人世间很大的,所以,真正爱你的那个人,很可能正披星戴月,翻山越岭来见你呢。” “真的?” “真的。”苏晚点头,继续道:“所以,在别人攥着月老给的红线,努力朝你走来时,你要努力把自己身体养好,然后开开心心的,这样,那人辛辛苦苦走了一路过来,见你开心又健康的,肯定很高兴。” “相反,如果你身体也不好,也不开心,那人看到你,得多难过,多心疼啊,他肯定觉得是上苍亏待了他的姑娘,心里说不定会怎么责怪自己,怨恨自己呢。” “所以,为了报答那人一路的辛苦和努力,也为了对得起月老真正的红线,你一定不能辜负自己。” “谢谢。”段湘宁素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眼眸里,好似有了光。 “谢谢你,苏姑娘。” 第95章 谁让我善良呢 “醒了?” 南翊珩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就看见坐在床边的苏晚。 “夫人……”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南翊珩心下松了口气,哑着嗓子喊了苏晚一声。 “嗯。” 苏晚从床头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个黑色的药丸给他。 “吃了。” 南翊珩闻言乖乖张开嘴。 苏晚继续给他扎针,一边扎针一边道:“行啊!南公子,上次只是毒雾一种毒,这回弄出两种来了,怎么?变着花样的给我出难题?” “给夫人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南翊珩有气无力,他是很想坐起身来给苏晚赔不是,奈何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苏晚冷哼了一声,瞥了他一眼道:“见过上赶着求财的,没见过上赶着送死的。” 南翊珩腼腆地笑了下。 苏晚嫌弃地皱眉,心说你腼腆个鬼! “我说,就算你真的是上山盗墓,你也别光买福袋和辟邪的东西,你也买点儿什么万能解药之类的。” 苏晚说着,脑袋卡了壳,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说有那种能解很多毒的丹药吗?你这么有钱,不如去买两颗。” “哪儿有这种丹药?”南翊珩哭笑不得。 “若真的有,我肯定一早买了来,何至于来麻烦夫人?” 苏晚瞥了他一眼,“得亏是没有,不然,你可能就在深山老林里安了家了。” 南翊珩笑了笑,没说话,侧眸看向别处,见牧野躺在另一张床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看来,夫人家搬了新家,收益最大的是我和牧野。” “知道就好。”苏晚走回来将南翊珩身上的针灸针一一拔出后,拿着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南翊珩口渴得厉害,原本想跟她要杯水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没了影。 他无语地看着房门好一会儿,这才认命地叹了口气,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喂……” 脚步声响起时,南翊珩以为是苏晚回来了,却不成,房间里响起的是另一个声音。 “你……”看着陌生的少女,南翊珩疑惑。 “我来给你送吃的。”阿拉雅有些别扭,现下对方可能认不出她来,但她认识这两个啊! “先喝杯水吧。”将托盘放下后,阿拉雅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表姐说,你昏迷太久,得先喝点儿水。” 她说完,便等着南翊珩起身来接,然而,南翊珩躺着没动。 阿拉雅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南翊珩也眨了眨眼经,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后,阿拉雅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对不起啊,我忘了你昏迷好几天,没力气了。” 她说着,将水杯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又从床围的柜子上搬来了一床棉被。 南翊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折腾,也任由她费劲地将自己搀扶起来,将被子放到自己身后。 “这样就、就好了。”累得半死的阿拉雅,长呼了口气说道。 “嗯。”南翊珩看着抬手擦汗的阿拉雅,笑着道了谢。 “不用客气,都是应该的,谁让我……”当初骗你钱。 不等话说完,阿拉雅就察觉到失言,忙将剩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姑娘怎么不说了?”南翊珩好奇地问。 “谁让我善良呢……”阿拉雅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而后快速拿了床头柜上的水,走过来热情地送到南翊珩嘴边。 南翊珩不习惯她靠这么近,下意识地想拒绝,奈何他如今浑身无力,便只能任人宰割。 “怎么样?现在有力气了吗?” 阿拉雅灌狗似的给南翊珩灌了一杯水后,激动地问。 “咳咳……” 南翊珩接连咳嗽了两声,方才缓过一口气。 “好、好多了,多、多谢姑娘。” “客气。”阿拉雅大手一挥,笑得开心。 “还喝吗?” “不了吧。”尽管还有些口渴,但南翊珩真的不想被她灌了。 “嗯……”阿拉雅抱着手想了下,“昏迷那么久,一下子喝太多水也不好,要不咱们现在吃饭吧,表姐让我给你弄了早上剩下的粥,现在刚好,估计……” 话说一半儿,见南翊珩睁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看她,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表姐早上就算到你要醒了,特意给你煮的,不是剩下的。” 南翊珩:“……” 阿拉雅心下生出几分愧疚来,将粥端到了南翊珩面前,小声道:“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娘特意熬了一早上熬的八宝粥,可好吃了,表姐说你刚醒过来,不适合是太硬,太油腻的,喝点儿粥刚刚好,而且,距离我们吃早饭也只是过了一个多时辰而已,要不是因为你醒了,这粥是要留给我和小豆丁中午吃的。” “看来,是我抢了你们的午饭了。”南翊珩嘴角绽放出一个笑意,声音虽沙哑,却柔和得要命。 阿拉雅裂开嘴笑了,“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儿上,我就让一让你。” 她说着,拿着勺子夞了一勺粥送到南翊珩嘴边。 南公子八岁以后,除却重伤,几乎未曾被人喂过饭,而给他喂饭的,数年来,也只有那一人而已。 “怎么不吃?” 见南翊珩躲开,阿拉雅疑惑地问他。 “我……我自己来就好。”南翊珩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扯着嘴角苍白的笑了下。 “那好吧。”阿拉雅松了口气,她也不想给人喂饭,奈何苏晚已经嫁人,徐青云虽然憨傻,却是个醋坛子,至于孟氏,还要忙地里的活儿。 于是,这活儿便落到了她头上。 “不过,你有力气吗?能端得住碗吗?” 对上阿拉雅疑惑的目光,南翊珩笑了下,道:“姑娘可以将粥放到我身后的柜子上,我自己慢慢吃就是了。” “那好吧。”阿拉雅速度极快地将粥放到床头柜上,而后拍了拍手警告道:“表姐家很穷的,这粥很珍贵的,你可千万别糟蹋了,不然,你只能饿着了。”、 “嗯,知道。”南翊珩点头。 只是早上剩下的粥而已,又不是隔夜的,再说了,他什么没吃过? “那好吧。”阿拉雅面上露出几分欢喜,“不过,咱们可说好了,是你不让我喂的,可不是我伺候你,回头表姐问起来,你可不许陷害我。” “知道了。”南翊珩的声音有气无力。 阿拉雅彻底放心,嘴角微微上扬。 “那行吧,你慢慢吃,我就先出去忙了。” 事实上,阿拉雅没什么可忙的,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出去偷吃甜瓜。 当然,她也怕跟南翊珩呆久了被人认出来,毕竟,这南翊珩看着还挺聪明的。 第96章 拜师 等阿拉雅坐在门口,吹着夏风吃完一整个儿甜瓜后,还没瞧见苏晚的身影,便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回到院子里洗了手,擦了脸,往西厢房走去。 “呀,你已经吃完了啊!” 见南翊珩闭着眼睛靠在床头,床头柜上的粥碗已经空空如也,阿拉雅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嗯。”南翊珩睁开眼,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不错。”阿拉雅赞许地点了点头,拿起碗勺刚要走,就被南翊珩喊住。 “怎么了?”阿拉雅不解地看他,便听南翊珩说:“姑娘可否在给我一杯水?” “好说!” 徐家老宅,东厢房内,苏晚听完刘氏的话,干脆地点头。 刘氏闻言欢喜,忙招呼徐镁:“快谢谢你二嫂。” “谢谢二嫂。” 徐镁说着,就要跪下来磕头,但被眼疾手快的苏晚给拉住了。 “都一家人,这是干什么?”苏晚哭笑不得。 “以前拜师,不都是要磕头的吗?”刘氏说。 “不用。”苏晚摆了摆手,“咱们都是一家人,小美又是我的妹妹,咱们不兴那一套,以后小美好好跟着我学就成。” “谢谢二嫂。”徐镁笑得开心又腼腆。 刘氏笑起来,眸子里满是欣慰和感激。 徐老四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苏晚准备起身离开时,方才开了口。 “娇娇……” “怎么了?四叔?”苏晚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坐在床上的徐老四。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养病,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的缘故,徐老四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一样,就连两鬓,都有了白发。 明明,徐家老二都还没有白头发…… 苏晚有些不忍心,暗暗寻思着,回头弄点儿补药给四叔,毕竟,小豆丁年纪还小。 “四叔谢谢你。” 闻言,苏晚先是愣了下,随即笑了。 “知道了,那四叔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看您。” 说完这话,苏晚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徐镁看了徐老四一眼,眼睛转了转,跟着苏晚走了出去。 - 晚上,孟氏和徐青云从地里回来时,苏晚将徐老四夫妇想让徐镁跟着她学医的事情说了。 “你答应了?”孟氏抬起头来看她。 “嗯。”苏晚将锅盖盖上,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再说了,学医挺好的,治病救人,小美愿意学,是好事。” 孟氏认同地点了点头。 苏晚又说:“娘要学吗?” 孟氏闻言笑了:“你这孩子,竟是会拿娘说笑。” “我认真的。”苏晚收敛了笑意,神情严肃:“娘认识草药,也算是有基础,学起来肯定要方便很多的,再说了,娘还读书识字,回头我要是能开医馆,娘还能给我帮忙,这多好啊。” 孟氏笑出声:“感情你让娘学医,就是为了让娘给你帮忙啊?” “才不是呢!”苏晚从灶台后绕过来,在孟氏身旁蹲下来,“我是想着,把娘教会,这样以后我生孩子的时候,娘就可以帮我接生。” 孟氏愣住。 苏晚继续道:“外人哪有娘好啊,再说了,外人可能害我,但娘肯定不会害我。” 孟氏眼眶蓦地红了,与水光同时出现在眼眸中的,是伤情和悔恨。 苏晚心下诧异,然而,还不等她看清楚,孟氏便别开了眼,一边往灶台里添柴火一边道:“好,等回头娘有功夫,娘也跟着你学。” “哎……” 苏晚笑着答应下来。 - 孟氏有事情瞒着自己。 苏晚一直知道。 但孟氏,很多时候流露出来的都是伤感,以至于苏晚根本不敢去问。 似乎,只要开口问了,就是亲手撕开孟氏的伤疤。 苏晚觉得这有些残忍,所以,饶是心下千万疑惑,也未曾开口问过一句。 但,只要疑惑产生,就会在人心里一点一点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 牧野是在一个下午醒来的。 那时,天边云霞璀璨,透着打开的窗户照进来,他睁开眼看着房顶好一会儿,都没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人吸干了阳气似的,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哎呀,你醒了啊!” 门口不知何时探进来一个脑袋,不等牧野看清楚,便听那人声音清脆地喊:“南公子,你兄弟醒了,你快来!” “哎……” 一声冗长的应答声从远处传来,牧野嫌弃地皱了眉头。 门口的姑娘哒哒哒跑进来,从桌子上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水过来。 “哎,渴了吧?来,喝杯水。” 牧野皱着眉,死鱼眼一般看着她。 阿拉雅被看得不大舒服,干笑了下,道:“你可能不渴,那我先走了。” 说完,将水杯放回到桌面,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把人小姑娘吓走了?” 南翊珩穿着一身短褐掀开帘子进来时,牧野正望着窗口出神,听见声音回头看他。 他不看时还好,这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你……” 见他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南翊珩哭笑不得:“你有看我的功夫,不如看看你自己穿的是什么?” 闻言,牧野忙低头看自己,待看到自己身上同样的短褐后,眼珠子一时间险些要瞪出来。 “知足吧。”南翊珩不以为意,走到桌边端起水走过来。 “咱们是有求于人,人家能在咱们昏迷不醒的时候,给咱们解毒,给咱们找干净衣裳,已经不错了。” 牧野没说话,死了心似的,望着天花板。 “行了,赶紧起来把水喝了。” 闻言,牧野总算动了。 但,只是动了动眼珠子看他。 南翊珩跟他对视了一瞬,顿悟了。 “嗨,早说啊……” 他笑着摇头,将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自己在床边坐下,动手将牧野扶起来后,又拿过水来喂给他。 “还喝吗?” 牧野点了点头。 他是很想说句话,奈何他嗓子像是被火烤过一样,压根发不出声音。 南翊珩又倒了一杯水,如法炮制地喂给他。 “南公子,你兄弟他吃饭吗?” 第二杯水还没喝完,阿拉雅的小脑袋又从门口探了进来。 牧野耷拉呀眼皮看她。 阿拉雅忙缩了缩脑袋。 南翊珩嗤笑了声,压低声音在牧野耳边道:“你要是想饿死,就直说,不用这样。” 闻言,牧野收回了视线,低垂着头看着身上的被子。 南翊珩望向阿拉雅,笑着道:“不用那么麻烦,你把中午煮好的绿豆汤弄一碗过来就行。” “哎,好。”阿拉雅笑着答应,而后一溜烟地跑了。 第97章 是不是见过 “她是谁?” 等一碗绿豆汤喝完,牧野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嗓音沙哑地问南翊珩。 “据说是苏晚的表妹。” 牧野拧起眉头。 南翊珩一边挽袖子一边道:“你先歇着吧,我去帮忙?” “什么?”牧野诧异地看他。 便见南翊珩冲着他嗤笑:“牧小狗,互帮互助,也是这世间生存的法则之一。” 牧野狠狠皱了下眉头,原本苍白的脸,瞬间黑下去几分。 南翊珩没理会他,摇了摇头,笑着走了出去。 - 后院内,正刨土的阿拉雅看见他,抬手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不来,你自己也弄不完啊。”南翊珩走过去,拿了茄子苗开始栽种。 阿拉雅一边刨土一边道:“你兄弟看着好凶,我还以为他要打我。” “怎么会?” 话虽如此,南翊珩还是笑出了声。 阿拉雅撇嘴摇头,“反正我看着是这样。”她说着,看了南翊珩一眼,咧嘴笑了。 “还是你好,知书达理,温柔懂事。” “咳……”南翊珩险些被她这一句话给呛死,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道:“姑娘成语说得很好,但,以后别再说了。” “为什么?”阿拉雅不解。 南翊珩尴尬地咳了一声,“敢问,姑娘的成语,是谁教的?” 阿拉雅抱着锄头一脸得意道:“本姑娘自学成材。” 南翊珩:“难怪……” “什么难怪?” “没什么。”南翊珩摆摆手,“就是……姑娘对成语,可能有些误解,日后,还是少说吧。” “哦。”阿拉雅缓缓点头,心觉是自己对中原文化了解得不够深入,闹了笑话,于是,虚心受教了。 而南翊珩却是看着她没说话,脸上也没了笑容。 “怎、怎么了?”阿拉雅忐忑地问。 南翊珩略蹙了下眉头,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怎么可能!”阿拉雅猛地一跳,一下子跳出三步远。 “我才没见过你,从来没见过你,你可不要污蔑我!” 阿拉雅瞪着双大眼睛,一边摆手一边激动地说。 见状,南翊珩笑了下,“我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小雅姑娘还是赶紧过来帮忙的好,你表姐可是说了,要是她回来的时候,咱们还没种完这些菜,可就没晚饭吃了。” “哦。”阿拉雅松了口气,走回去捡起锄头,继续刨土。 但她到底是不放心,生怕南翊珩认出她来,是以,一边刨土,一边偷偷打量南翊珩,见南翊珩认真种菜,再没看过她,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 为了防止自己被认出来,当晚阿拉雅费了好大一股劲儿将自己算命的东西全都藏了起来。 藏好后,阿拉雅松了口气,躺在床上庆幸苏晚换了新房子,让自己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毕竟,中原人大多讲究礼节,南翊珩看着知书达理的,肯定不会闯到自己房间里来。 想到这儿,阿拉雅顿时放了十二个心。 然而,她这心还没放热乎,就被人提了出来。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翌日,牧野坐在床上,皱着眉头盯着负责送饭的阿拉雅问。 闻言,阿拉雅险些手一抖,把饭菜甩出去。 但她努力忍住了。 “公子真会说笑,昨天你醒的时候,咱们不是刚见过么?” 说完这句,阿拉雅背过身,将饭菜放到桌上,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任由牧野在屋内气急败坏地喊她,她都生死不回头! “喂……” “喂……” 南翊珩迎着牧野气急败坏的声音掀开帘子进来,见牧野眉头皱成“川”字,笑问:“谁又惹你了?” 牧野气急败坏:“你说那个小雅姑娘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南翊珩一脸茫然。 牧野生气道:“我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南翊珩无语,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走到桌边去倒水。 “我劝你少说两句,你这几日,可是要指望人家照顾你的。” “不是有你么?” 牧野皱眉。 “哎……”南翊珩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扬着嘴角好笑地看着他:“你可真是出身富贵,不知民间疾苦啊……” 牧野不高兴地黑了脸。 南翊珩放下水杯,活动了一下筋骨道:“我最近忙着给恩公干活,没空理你。”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 不等农忙告一段落,徐老三和李氏的和离书便办了下来。 等苏晚这边收到消息时,徐老三已经踏上了从军的路。 孟氏看完徐老三托人捎来的信,长叹了一口气,却是没说一句话。 那之后,日子变得飞快起来。 等阿拉雅惊喜的告诉苏晚后院的青菜种子发芽了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下旬。 苏晚跟着她去后院转了一圈,欣赏了刚发芽的青菜,又顺路摘了两根黄瓜,这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你相公怎么还不醒?” 苏晚坐在门口吹着小风吃黄瓜时,阿拉雅问她。 “不知道。” “你不担心吗?”阿拉雅蹙眉看她。 “担心……”苏晚笑了下,对上阿拉雅的眼睛:“担心有什么用啊?” 阿拉雅被问得一噎,慢吞吞地移回视线,盯着远处的河水出神。 - 沈家院子附近,没什么人家,除却那条河,其他都是青草树木。 是以,即便是夏日,坐在门口吹风也很凉快。 苏晚啃着黄瓜,微微偏着头,看着左前方的树下。 此时,那里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徐青云,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徐青云在睡觉,但苏晚清楚,徐青云如今这般,是因为试毒导致的。 她心下长叹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却有些笑不出来。 距离南翊珩和牧野离开,已经过去了几日。 她无心跟两人打听什么,收了诊金,又给两人准备了些吃的,便让人走了。 人走的当天,她找孟氏聊徐青云的病,也聊治病的法子。 原以为孟氏如此疼爱徐青云,断不会轻易答应,却不想,孟氏答应了。 直到今日,苏晚还记得孟氏那时的模样。 两眼发红,双眸含泪,却是握着她的手,慈祥又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跟她说:“我们娇娇,是个好孩子,娘相信你,你做什么,娘都相信你。” 因着这一句,苏晚觉得肩上的担子陡然一沉。 而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可仍未试出徐青云身上的毒…… 第98章 再为你卜上一卦 “二嫂……” 清脆声传来时,苏晚寻目望去,就看见徐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怎么跑这么急?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晚迎上去,扶住踉跄的徐镁,一边动手给她擦汗一边问。 “没……”徐镁摇头。 “先歇会儿,把气喘匀了再说。”苏晚扶着徐镁走到门口坐下。 “快,喝点儿水。”阿拉雅很有眼力见地回去端了碗水出来。 “谢谢小雅姐。” 徐镁大热天跑了一通,此时又热又口渴,接过碗喝了个干净,方才跟阿拉雅道谢。 “客气!”阿拉雅笑嘻嘻地接了碗,啃着黄瓜往院子里去了。 “到底怎么了?”苏晚将徐镁额头上新冒出来的热汗擦了,瞥见她眼里的红血丝微微皱眉。 “是远表哥来了。”徐镁蹙着眉头说道。 苏晚闻言一愣。 就见徐镁咬了咬唇道:“二叔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依我说,那远表哥绝对是二叔请来的,要不然,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自己来。” 苏晚一时间没听明白,问:“他来做什么?” 徐镁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疼地看着苏晚:“二叔说,远表哥近来不大好,说什么,想着都是一家人之类的话,想让你去给他看一看。” 苏晚拧起眉头,“让我给王远看病,难道不应该是二叔自己来吗?” 徐镁气愤道:“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可不知道二叔跟爷爷说了什么,爷爷非让我来找你。” “没事儿。”苏晚伸手揉了揉徐镁的脑袋,笑着安抚:“就当咱们尊老爱幼了。” 徐镁努嘴,小声抱怨:“凭什么只让我们尊老,他们怎么不爱幼……” 苏晚笑了笑没说话。 - 等阿拉雅拿着刚摘的黄瓜从后院走出来时,就见苏晚拎着药箱子从屋子里出来。 “你要出去啊?” “嗯。”苏晚脚步未停,径直往外走。 见状,阿拉雅快步追上去。 “你……你相公还昏迷着,你走了,他怎么办?”瞥见等在门口的徐镁,阿拉雅压低了声音。 闻言,苏晚皱了下眉头,脚步却没停。 阿拉雅没再吭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 “你要干什么?” 见苏晚拿出针灸针,阿拉雅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现在得试一试。” 阿拉雅松了手。 苏晚将药箱子放在床头,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打开来,将针灸针插入瓷瓶中,须臾再拿出来。 原本的银白色针灸针变成了浅粉色。 苏晚拿着银针扎在徐青云头上,而后如法炮制,在面颊,脖子,身上,胳膊上,乃至脚面上,全都扎了针灸针。 阿拉雅蹙眉立在一旁,静默不语。 徐镁虽好奇,却是没有多问,只坐在门口安静地看着。 苏晚站在床边没动。 六月盛夏,村南这边没什么人经过,只有聒噪的蝉鸣声,以及时不时飞来飞去的蝴蝶和蜻蜓。 “吱——吱——” 左后方的小白杨的蝉一直在叫,声音尖细且绵长。 苏晚目不斜视地看着徐青云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耳听着蝉叫到第八声时,针灸针在变成酒红色之后,再也改变。 她心下叹了口气,抬手去拔徐青云头上的银针。 看到银针最下面的红褐色时,轻轻叹了口气。而后从上往下的拔银针。 就在她将上半身的银针拔完时,衣裳被人扯住,紧接着听到阿拉雅激动的声音。 “你快看……” 苏晚心跳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扭头顺着阿拉雅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露出来的针灸针,变成了紫红色。 她心下一跳,动手将那根针灸针拔了出来,见刺入肉里的部分变成了黑紫色,一时间又惊又喜。 阿拉雅在一旁道:“你先别太激动,也有可能是先前的毒素积累。” “嗯,我知道。”苏晚面色平静,看上去并不激动。 阿拉雅松了口气,松开她的衣裳安静地看着。 苏晚动手将腿部、脚踝以及脚面的银针全都拔了。 可奇怪的是,只有右腿脚踝处插入肉里的银针变成了黑紫色,其他的都是红褐色。 “怎么会这样?”阿拉雅不解,蹙眉盯着托盘上的银针看了好半晌,方才道:“虽说,我不懂制毒和解毒,但我觉得,除非是蛊虫,不然,其他的毒,都是入体后顺着血液开始蔓延。” “嗯,的确如此。”苏晚眯着眼睛,拿起那根底端黑紫色的银针在日光下打量。 “我大哥说过,人中毒后,最怕毒素进入到心脏,但一般而言,毒素最容易进入到心脏。”她说着,蹙眉好一会儿,方才疑惑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们错了?” “什么意思?”苏晚转头看她。 阿拉雅道:“按你所说,你相公之前是正常人,并不痴傻。按我推断,他是中毒,加上缺少了魂魄。所以,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所中的不止一种毒,只是,中毒之后,被人救了,然后这些毒,被压制在不同的地方?” 她说完,歪头看着苏晚。 苏晚抿着唇没吭声。 她不是没有这么怀疑过,但,人体的血液是流通的,按理说,一个人中毒后,毒素会慢慢蔓延全身,尤其是心脏。 毕竟,所有血液都经过心脏。 “你怎么看?”阿拉雅忍不住问了句。 苏晚将银针放下,从药箱子里拿出针对试毒药草的解药塞到徐青云口中。 “我跟你想法差不多。” “但……”她视线落在徐青云脚踝上,“这有些不合常理……” “什么?” 苏晚皱了下眉头,自顾自地道:“一个医者,得有多厉害,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阿拉雅张了张嘴,半晌困惑地抓了下脑袋。 苏晚将用过的银针放回屋子里后,方才带着徐镁往徐家老宅去了。 - 目送着苏晚走远,阿拉雅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到树下,见徐青云还没有醒过来,努了努嘴,盯着他的脚踝看了一瞬。 “原以为,你只是长得好看,啧啧……” 她轻轻摇头,嘴角地笑意味深长。 须臾,她弯腰着了一根草,随意在手中摆弄着。 “就当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也当是谢谢大娘的饭菜,让我……再为你卜上一卦吧!” 第99章 疯了的天才 “哎呦,侄媳妇,你可算是来了。” 苏晚没想到徐老二会等在家门口,一见她过来,极为热情地迎了上来。 “侄媳妇,热坏了吧。二叔帮你扇扇。”徐老二边说边拿着芭蕉扇子给苏晚扇风,苏晚被他莫名的热情吓了一跳,默默同他拉开了些距离。 “我不热。” “哎,瞧你这孩子,跟二叔客气啥?”徐老二笑呵呵地凑上来。 苏晚眼看着因为过于热情而冒出来的满头热汗,以及因为想要表现慈祥,而导致略有僵硬感的面部肌肉,脑海里就只有两句话。 一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一句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惜,她不是弱鸡,即便是鸡,那她也是一只英勇的战斗机!对付别人,可能会不行,但对付徐老二这个臭老鼠,可是绰绰有余了。 “真不用。”苏晚皱起眉头,面带不悦地往一旁挪步,语气疏离,神情冷漠道:“我跟二叔虽是一家人,却也只是二叔的侄媳妇,二叔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免得叫人误会。” 徐老二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恢复如初,连连点头:“侄媳妇说的是,是二叔考虑不周了,你放心,二叔这就让你二婶过来。” 说完,也不等苏晚答话,便喊着王氏的名字一路往西厢房跑去。 苏晚和徐镁愣在原地,两人同时抽了抽嘴角,而后就看见王氏拖着那肥胖的身子掀开帘子从西厢房里跑出来,极为热情地请苏晚往西厢房里去。 苏晚本就是来给人看病的,自然也没拒绝。 便拍了拍徐镁的肩膀示意她先回去。 “苏晚呐,快来坐。” 待领着苏晚进了屋子,王氏热情地擦了凳子,倒了茶水请苏晚坐下。 苏晚没扭捏,大大方方地坐了。 王远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依旧是那副阴沉模样,从苏晚进来时,便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苏晚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想忽视他的视线都不成。 “侄媳妇,快尝尝,这可是我今个儿一早去镇子上买的糕点,好吃着呢。” “不用。”苏晚瞥了一眼徐老二递过来的糕点,视线落在王远身上。 “敢问远表哥是哪里不舒服?” 王远不吭声,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苏晚。 徐老二给王氏使了个眼色,见王氏不敢上前,便伸手推了她一把。 “他、他、他……”王氏紧张地结巴起来。 苏晚回过头看她:“二婶想说什么?” 王氏见她似笑非笑,心下猛地一咯噔,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徐老二心下暗骂王氏废物,陪着笑脸上前道:“侄媳妇,咱们借一步说话。” 苏晚坐着没动,“有什么二叔不能在这儿说?” “这……”徐老二瞥了王远一眼,欲言又止。 “行吧。”苏晚点头,站起身跟着徐老二去了耳房。 “二叔要说什么,就直说吧。”一进门,苏晚便看开门见山的说道。 徐老二倒也没扭捏,讨好地笑了笑,道:“侄媳妇啊,你也看到了,你远表哥他吧,有点儿不对劲,我想着,你医术好,想问问你能不能治,你放心,咱们都是亲戚,二叔不占你便宜,该给的诊金,二叔会给你的。” 先不说徐老二会不会给,单单是能从他口中说出这番话,便足够苏晚惊讶了。 “妗子呢?” “啥?”徐老二神情困惑。 苏晚见他没明白,便补充说:“妗子,最是疼爱远表哥,今个儿,妗子怎么没来?” “远哥儿他娘有事。”徐老二眸光闪躲。 苏晚扯了下嘴角,蹙起眉头,一副为难模样。 “二叔,按理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我给远表哥看病也没什么的,但,妗子那个脾气,她要不亲自来找我,我哪儿敢给远表哥看病啊,万一惹得妗子不高兴,还不得手撕了我?” 徐老二心说,你对丁氏倒是了解得很,面上却是笑呵呵道:“哪儿能啊……” “哎,二叔,可不是我不愿意给远表哥治病,实在是上次的事情,我心有余悸啊……”苏晚说着,揉了揉手腕,道:“上次被妗子抓伤的手腕,足足疼了好几天呢……” 徐老二闻言面色尴尬,“这……上次不是有误会么?” “哦,是吗?”苏晚一脸天真地看向他。 徐老二心下暗骂“小狐狸”,而后忍着肉疼,从怀里掏出一钱银子放到苏晚面前。 “侄媳妇啊,上次的事儿,真的是个误会,是二叔对不起你,二叔在这儿给你赔罪了。” “二叔这是什么意思?”苏晚瞥了一眼桌上的银子蹙眉问道。 “二叔没啥意思。”徐老二嘿嘿笑了两声,道:“这是远哥儿他娘给的诊金。” 苏晚挑眉。 徐老二继续道:“二叔没骗你,这事儿真的是远哥儿他娘找来的,说是想求你给远哥儿看看,这样,他说不定就能参加今年的秋闱。” 苏晚皱起眉头,“二叔,我只会看病,也并不能保证什么病都能治好,至于秋闱……”她将银子推了回去,“我不是神仙,可不能给人看了病,就能保证人能参加秋闱的。” 徐老二见状有些急了,道:“侄媳妇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二叔是什么意思?”苏晚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上去核善极了。 徐老二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苏晚面前:“侄媳妇,二叔真不骗你,你看看,这是远哥儿写的文章,私塾的夫子说过的,他人聪明,学东西快,想要考中并不难……” 苏晚打开看了看,眸中闪过一抹惊奇。 浅黄色的草纸上,是一手秀润华美,正雅圆融的字体,若是以字来窥人,苏晚定要觉得这写字的人是位儒雅俊秀的公子。 但,最让她惊奇的不是这一手好字,而是这一篇绝妙的文章。 她越看下去,眼神越是亮,心中越是惊奇。 等她一字不落地看完整篇文章,只觉得回味悠长,难以忘怀。 若要用两个词来形容这篇文章,那绝对是:淋漓尽致,完美无缺。 可这样一篇透着气势恢宏的文章,却是出自一个阴沉阴郁的少年之手。 苏晚又心惊,又遗憾。 既不解,又理解。 天才和疯子,从来都是仅一线之隔。 前世,美国的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说过,“将超级聪明的头脑和精神错乱的性格集于一身,我们就得到可能诞生出高效天才的条件。这些人虽然充分了解并能够评判自身才智,却也会受到个人想法的控制,去影响这个时代的其他人,让他们变得更好,或者更糟。” 比如一直为世人所推崇的荷兰后印象派画家梵高,就有严重的精神问题,他曾因精神失常割下自己的一只耳朵,最后,也因为精神失常开枪自杀。 再比如,现代诗人海子,就有浓重的自杀情节,生前无数次跟好友探讨自杀方式,甚至还把自杀当成了他诗里重要的一部分,最后他也成功的卧轨自杀。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但王远会不会成为其中一个,苏晚尚未可知。 她唯一清楚的是,这是一个随时可能会疯掉的天才。 第100章 我没病 “我治不了。” 苏晚放下泛黄的纸张,吐了口浊气说道。 “哎,咋治不了呢?”徐老二有些急,“侄媳妇,你可是被河神庇护的,要是连你都治不了,那谁还能治他啊?” 苏晚抬眼看他:“二叔,别说是我,即便是神明显世,也不一定能治好他。” “哎,你误会了,二叔说的,不是让你治好他,你只要能让他开口说话,能正常上考场就行。”徐老二陪着笑脸说道。 “这个,我可保证不了。”苏晚心下翻了个白眼,过于杰出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精神问题。 “哎,侄媳妇啊,二叔也不是为难你,但,人家私塾的夫子说了,你远表哥才高八斗,只要能好好参加秋闱,一定……” 徐老二说得苦口婆心,滔滔不绝,大有不说到苏晚点头,就绝不停下的意思。 苏晚仰着头看天花板,脑海里走马观花般地想着…… 宋太祖赵匡胤患有双相情感性精神障碍,杜甫有酒依赖综合症,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晚年有精神障碍,居里夫人患有睡行症,美国前总统林肯患过反应性精神病,斯大林患有严重的脑动脉硬化伴发的精神障碍。 著名的国画家石鲁患有精神分裂症,英国文豪查尔斯1狄更斯患有躁狂抑郁症,科学家牛顿患有精神分裂症,著名的文艺理论家胡风患有精神分裂症…… 从古至今,伟大又杰出的人,似乎都多少带点儿毛病,那王远,会成为哪一种呢? 这么想着,苏晚站起身来。 徐老二见状,忙快步跟上:“侄媳妇,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晚掀开帘子,走进堂屋,见王远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靠墙坐着,见他出来,神色阴郁,目光阴沉地看着她。 苏晚走到他面前,抱着手看他。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如死水,一个带审视。 徐老二和王氏对视了一眼,没敢吭声。 对视了近乎半盏茶的时间后,苏晚伸手拉过一张椅子在王远面前坐下。 “对酒当歌?” 王远不语。 徐老二和王氏皆一脸莫名。 苏晚蹙了下眉头,“你喜欢什么字体?” 王远依旧不语。 苏晚又问:“纵观文坛大家,你喜欢谁?” 王远还是不说话。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觉得文治和武治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王远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 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光亮。 “若你能选,你想学文,还是习武?” 王远移开视线,看向了一旁的虚空。 苏晚轻笑了下,须臾站起身,抬脚往外走。 “我治不了,二叔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出了门。 徐老二闻言和王氏对视一眼后忙快步追了出去。 “侄媳妇,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苏晚转过身来看他,“二叔,我已经好说了。” “呃……”徐老二神情尴尬。 苏晚扯着嘴角笑了下,头也不回地往东厢房去了。 徐老二站在西厢房门口,眸光闪了闪,须臾,转身回屋里去了。 王远依旧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徐老二看了他一眼,往右边的耳房去了。 帘子掀开,就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留着灰白胡子的男人坐在那里。 “大师,怎么样?” 徐老二走进去,压低声音激动地问。 坐在桌边的男人捋了捋胡须,高深莫测道:“这小鬼,的确是狡猾。” “那大师能收吗?”徐老二紧张起来。 男人沉吟了片刻,长吐了口气道:“虽说有些麻烦,但,若能请得我师兄过来,我二人合力,定能让这小鬼束手就擒!” 男人吐字铿锵有力,用手比画的架势,就好像已经把小鬼给拿下。 徐老二喜不自胜,一边殷勤地给男人倒茶,一边陪着笑脸恭维:“我就知道大师您是有真本事在手的,此等小鬼,哪儿能在您面前嚣张啊……” 男人被徐老二恭维得舒坦,眯着眼睛绿着胡须缓缓点头。 堂屋内,王氏看着坐在墙边的王远心底发怵,忐忑不安地站了大半晌后,往前走了几步。 “远哥儿啊,马上晌午了,你看你想吃啥,二姑好去做。” 王远没理她,依旧看着那片虚空。 王氏心下发毛,猛地打了个哆嗦。 “那啥,远哥儿,你要是没啥想吃的,二姑就看着做了哈。” 王氏说完,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等抬手掀开帘子,见王远仍未动弹一下,这才松了口气,抬脚出了西厢房。 而就在她出门的刹那,王远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门口。 他盯着门口,极为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后,站起身,抬脚往外走去…… - 等苏晚回到村南的时候,孟氏已经回来。 “呀,你回来得挺早啊!” 阿拉雅拿着个羊角蜜坐在门口吃着,瞧见苏晚笑嘻嘻地说。 苏晚轻笑了一声,转身朝着徐青云走去,见他还昏睡着,便拿出几根银针来,从头顶一路扎下去。 “欸……” 乍然听见阿拉雅的声音,苏晚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 “那人……是不是来找你的啊?” 阿拉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对劲,苏晚这才抬起头。 她顺着阿拉雅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站在路边的王远。 莫说阿拉雅,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 苏晚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对着阿拉雅说了句“我去看看”后,便朝着王远走去。 “表哥找我有事?” 对上王远阴沉的目光,苏晚打起十二分警惕,毕竟王远一看就是有精神问题或者心理问题的,苏晚可不想靠她太近。 “他们……”王远皱了下眉头,语气僵硬地开口。 “嗯?”苏晚一脸问号。 王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过了一分钟,方才继续道:“……要害你。” “……”苏晚嘴角狠狠一抽,瘪了瘪嘴,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表哥的意思是,有人想害我?” “嗯。”王远面无表情地应了声。 苏晚又问:“那……他们是谁?” “你知道。”王远阴郁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 苏晚乐了,“我要是什么都知道,表哥何必跑这一趟?” 王远紧抿着唇,看着她不说话。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道:“表哥想要什么?” 她问完,不等王远答话便补充道:“先说好,让小美嫁给你,那是不可能的。” “谁要她!”王远一脸嫌弃,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苏晚嗤笑,“原来表哥会说话啊。” 王远皱眉看她,而后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我没病。” “?”苏晚嘴角抽了抽,整个人都迷茫了,心说你没病,你走啊!你找我干什么? 第101章 我改 “我想……”王远再一次开了口,猝不及防,又戛然而止。 苏晚:“……想什么?” 王远面色不改:“参加……” 苏晚略微挑眉。 但,足足等了一分多钟,王远才僵硬地蹦出来最后两个字。 “……秋闱。” 苏晚深吸一口气,险些忍不住爆粗口骂人。 “我说表哥,能不能拜托你,下次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你一次性把一句话说完不行吗?” “不行。”王远拒绝地干脆利落。 苏晚抬手扶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远表哥,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以你这样的说话方式,即便是笔试第一,回头也是你不行的。” “为什么?”王远面无表情,但苏晚还是从他阴沉的眼眸里看到了一抹固执。 苏晚叹了口气,“论文才,表哥的文章,的确是无人能及,可表哥,科举选拔人才,不光要你有文才,你还得有口才。” 王远是个聪明人,苏晚觉得他能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自古文臣,即便不要求你舌战群儒,也要求你口齿伶俐。不然,如何上朝?如何断案? “我改。” “啊?” 听见这两个人苏晚惊了一惊,愣怔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你怎么改?” 静默半晌后,苏晚问。 王远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苏晚觉得自己要被他这不是沉默,就是半天两个字的尿性给气死时,王远总算再一次开了口…… “哎,远哥儿呢?” 王氏做饭的空档,想起还没问徐老二要吃什么,便往灶台里塞了柴火,匆匆往西厢房去了,等问完徐老二想吃什么,准备回厨房时,慢半拍地发现王远不在。 她心下一惊,忙快步掀开帘子去了左边的耳房,却发现耳房内空空如也,压根没有王远的身影。 一想到丁氏因为王远时不时抓狂的模样,王氏心肝都开始发颤,忙不迭的往右边的耳房去了。 “相公,远哥儿呢?你看见远哥儿没有?” “你烦不烦?”徐老二正恭维那屋子里的男人,闻言不耐烦地摆手,“他在哪儿,我哪儿知道?” “相公……”王氏急的快哭了,“远哥儿真的不见了,这要是让远哥儿他娘知道了……” 徐老二原本还想在骂,听到这一句皱起眉头,脸色不好地走过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知道啥?”他边骂边往外走,掀开帘子时,不耐烦地道:“我刚刚还见人在……” 看到空空如也的堂屋,徐老二声音戛然而止。 王氏急得红了眼,“这远哥儿,能去哪儿啊?” 徐老二黑了脸,沉默半晌道:“你先去做饭,我等下出去瞧瞧。” “哎……”王氏虽不乐意,却也不敢反驳徐老二,况且,眼下也没啥更好的办法。 等王氏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堂屋,徐老二转身,变脸似的,满脸堆笑地进了耳房:“大师……” - “你真要帮他啊?” 目送着王远的身影走远,阿拉雅收回视线问苏晚。 “嗯。” 苏晚站在树下的木床前,将银针一根一根往外拔。 除却右脚脚踝上的那一根,其余银针都没太大变化。 苏晚从药箱子里翻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又拉起徐青云的右手,在食指上戳了一下,等鲜红的血珠冒出来,忙用小瓷瓶接着。 阿拉雅满腹疑惑,却又怕影响到苏晚,直到看她做完这一切,方才问:“你这是在干嘛?” “取样。”苏晚将小瓷瓶收好,又陆续拿出来青色和黄色的小瓶子,如法炮制地从徐青云的脚趾和脚踝取了血。 阿拉雅努了努嘴,没再问。 - 另一边,徐老二得了那大师的话,急匆匆跑出来寻王远,却不想,刚到巷子口,就看见王远慢悠悠走回来。 “哎呦,远哥儿,你这是去哪儿了?要出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王远不吭声,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回走。 徐老二暗暗咬牙,心下将王远骂了千万遍,但看着王远那阴沉的模样,又不敢骂出声,只能在心里忍着。 - 徐青云醒来时,天边云霞璀璨。 他从木床上坐起身,就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放了一个小木桌和两个四个小马扎。 桌子上摆着一个妆奁,桌面下放着一个小竹筐。 孟氏正在绣帕子,阿拉雅在嗑瓜子看话本。 苏晚则侧对着他,拿着荆芥神情认真又温和地同徐镁说话。 “荆芥,你认识的,我们平时都把它当成菜,但,它也是中药材的一种,不过不同的是,我们平时吃荆芥的时候,都只掐头部的嫩叶,药用的时候,则是荆芥的全草,荆芥性温、味辛,归肝、肺经,有疏风清热,活血止血的功效,主治外感风热,头痛,咽喉肿痛等。” 徐镁认真地点头。 苏晚浅笑了下,将荆芥放入竹筐,刚要将薄荷叶拿起来,就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寻目望去,就对上徐青云清澈的眼眸。 “醒了啊,相公。” 苏晚笑着喊了声,起身走了过来。 徐青云看上去有些恍惚,两眼一直紧盯着苏晚。 “热吗?”苏晚拿毛巾擦了他额头的汗,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疼得不行。 徐青云点了点头。 “饿不饿?”苏晚拿起一旁的芭蕉扇子给他扇了扇。 徐青云又是点了点头。 苏晚转过身来,对着阿拉雅道:“小雅,去把饭菜端出来。” “哎,这就去!” 阿拉雅忙不迭地放下瓜子和话本,拍了拍手往院子里去了。 徐镁则很有眼力劲地跑回院子端了一盆清水过来。 等徐青云洗了脸在小桌前坐下时,阿拉雅已经将饭菜摆好。 因着小桌子坐不下,阿拉雅便抱着瓜子和话本做到了门口,徐镁则跟着她一并去了。 “小丫头。” 阿拉雅往徐镁手里塞了一把瓜子,看着满脸笑容伺候徐青云吃饭的苏晚,小声问:“你二哥二嫂感情一直这么好吗?” 徐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没答话。 “问你呢。”阿拉雅看她。 徐镁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须臾,转过头看阿拉雅。 “你不是二嫂的表妹吗?” 阿拉雅被问得语噎,哭笑不得道:“我是她远房表妹。” “哦。”徐镁点了下头,看着徐青云道:“二嫂,是我们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 阿拉雅笑出声,“那你二哥呢?” “我二哥……”徐镁垂了眼帘,看上去有些伤感,“我娘说,我大哥和我二哥,是天生的将才。” 阿拉雅张了张嘴,没说话。 徐镁低下头,声音哽咽:“后来,他们就从军去了,然后,大哥就没了,二哥就变成这样了……”看着徐镁眼里的泪珠掉下来,阿拉雅忽然觉得手里的瓜子不香了,连带着话本也不好看了。 她试图开口安慰一下徐镁,可一想到徐镁口中的大哥都不在人世了,便不知从何开口,亦或者从什么地方开始安慰。 毕竟…… 她视线落在孟氏身上…… 最惨的,应该是这个母亲才对。 第102章 你的福气还长着呢 “我给你算一卦吧。” 徐镁正伤心,闻言微微一怔。 “不收钱的。”阿拉雅冲着她笑,甚至还眨了下眼睛。 徐镁的伤心戛然而止,瘪了瘪嘴道:“不了吧。”不是她不信人,实在是阿拉雅这模样,活像是专门来村里骗小孩的。 “哎,别着急拒绝啊,我算卦很准的……”阿拉雅说着,摊开手,扒拉着手里的瓜子,一边扒拉一边问:“你说个数吧。” “什么数?”徐镁一脸困惑。 “就是你最喜欢的数,或者你能想到的,比如一二三,四五六之类的。” “哦。”徐镁点了下头,而后想都不想道:“十八。” 阿拉雅被她迅猛的答复呛得咳嗽了一声,而后在小姑娘略显嫌弃的目光下,低头巴拉了一下手里的瓜子仁,随即笑了。 “你原本的命数不太好,但,你命里有贵人帮扶,先前不好的命数便随之更改。”她说着,歪头看向徐镁:“小丫头,只要你坚持初心,如现在一般对待周遭的人和事,紫微星会一直护佑你,只要你好好努力,不走偏路,日子会越来越好,前途也越来越好。” “真的?”徐镁狐疑地看她。 “还不相信我……”阿拉雅撇嘴,“我都没收你钱。”她说着,将瓜子扔进嘴里,“咔”地一声磕开,意味深长的看着徐镁道:“小丫头,信我,你的福气,还长着呢!” 徐镁努了努嘴,没说话,默默磕起瓜子来。 见徐镁不信自己,阿拉雅摇头轻笑,心说,庆幸吧,小丫头,你啊,差点儿就丧父丧母,自己也被人拐卖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毕竟,贵人已经在了。 - 接连几天,阿拉雅都见苏晚拿着从徐青云身上取来的血在那儿捣鼓,她心下好奇,从苏晚身边绕了几圈,也没能看明白。 而苏晚,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一连数日都不出门,一天到晚的不是去山上采草药,就是在家里捣药,煮汤药。 在她的努力下,试毒再见成效。 “这……”阿拉雅看着变成青紫色的银针,皱眉道:“你相公,不就是从军么?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么多毒?” 苏晚皱眉,盯着银针上的毒看了一瞬,视线落在徐青云脸上。 见她神情凝重,阿拉雅有些紧张:“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苏晚轻轻摇头,拿出一个红色小瓶子,倒出一颗黄褐色的丹药,塞进了徐青云嘴里。 阿拉雅觉得她有事儿没说,但想着两人是合作关系,便也没多问。 - 因着苏晚近来不出门,采购药材和食材的事情,便都交到了孟氏手里。 这天,孟氏一直到申时末才回了家。彼时,苏晚正坐在水池边,孟氏见她一动不动,出神的厉害,便没喊她,等走过去,看见盆里的青菜,越发奇怪。 “娇娇?” 怕吓到苏晚,孟氏喊得声音很轻。 “娘……”苏晚回神,缓缓转头,见是孟氏,微微笑了。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孟氏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幕,但见苏晚没说,便没追问,只笑着道:“你要的那些药材,娘都给买回来了,对了,娘啊,还撞见了你爹,你爹说最近忙,没空回来,还说东家给了他一匹料子,让我拿回来给你做衣裳。” 孟氏说着,从背篓里拿出一个灰色的包袱来,打开来,是一匹藕荷色的布料。 “家里还有青色的布料,回头我得了空,给你重新做身衣裳,上衣就用青色,然后用这布料做裙,你觉得可好?” “都好。”苏晚点头。 孟氏松了口气,温和地笑了。 苏晚看着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犹豫,但很快,她便跟着笑了。 - 晚饭后,孟氏关了院门往回走时,就看见苏晚独自坐在堂屋内,至于徐青云和阿拉雅,早已不知所踪。 孟氏叹了口气,抬脚走进门,在苏晚身边坐下来。 “娘……”苏晚一直在出神,瞥见孟氏的衣袖时,方才缓缓抬起眼眸。 印象里孟氏是消瘦的,如今虽比以前气色好了些,但仍旧瘦得厉害。 明明才四十来岁,但两鬓已经有了些微的白发。可即便如此,孟氏笑的依旧很温柔。 苏晚看着她满目的疼爱,忽然有些不忍心。 见她欲言又止,孟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着说:“娇娇啊,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老这么憋着,你难受,娘也心疼。” “娘……”苏晚笑着喊了声,心想娘怎么能这么好啊…… 她扑倒孟氏怀里,抱着她的腰撒娇。 孟氏轻轻摸着孩子的头,眉眼温柔,眼神却是有些恍惚。 - “问出来了?” 阿拉雅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东厢房门口看星星,见苏晚从正屋里走出来,轻声问了句。 “嗯。” 苏晚下意识地回答,随即猛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知道?” 阿拉雅轻笑出声,站起身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朝苏晚走近。 “大娘怎么说?” 苏晚抿了抿唇,垂着眼帘道:“娘说,相公身上的毒,是因为她生相公时,住进了一个客栈,不巧碰上寻仇的,偏偏被寻仇的也是个孕妇,那孩子跟相公同一天出生,下毒的人弄不清楚,便把那天出生的孩子,都下了毒。” 阿拉雅咋舌:“这是什么深仇大恨,还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 苏晚摇了摇头。 “那后来呢?毒是怎么逼到一个地方的?” 月光如水,夜风习习,阿拉雅凑近了苏晚,似乎想要看明白她的犹豫和纠结。 “后来……”苏晚抿了抿唇,“娘说,是那个被寻仇的夫人精通医术,设法将两个孩子的毒都逼到了一处。” 阿拉雅惊呼。 “既然能做到这一地步,为何不请她将两个孩子的毒解了?” 苏晚拧眉:“娘说,那位夫人自己也中了毒,当时没多少时间了,再加上没有药材,即便是想要解毒也不行,而且……” “而且什么?”见苏晚戛然而止,阿拉雅好奇地往她面前走了两步。 苏晚轻轻摇了摇头,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娘说,那位夫人是给自己吊着一口气,帮两个孩子控制住体内的毒素以后,便去世了。” “……” 阿拉雅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这位夫人人不错,就是命短了些,她若能活着,你相公身上的毒,就不愁了。” 苏晚没动,垂着眼帘站在那儿,下颚线紧绷成一条直线,却是一言没发。 阿拉雅蹙眉,忍不住伸手扯她衣服:“你……”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第103章 我就是个看病的 “咚咚咚”地急促敲门声,像是战场上的鼓点一般敲击着人的心脏,苏晚不知何时回了身,同阿拉雅对视一眼后,快步朝门口跑去。 “咚咚咚”地敲门声未曾停止。 苏晚随手抄起放在门边的棍子,沉声问:“谁?” “苏姑娘,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晚骤然睁大了眼睛。 “袁公子?” “对,是我。”袁聿的声音沙哑低沉,即便是隔着院门,苏晚都能听到他沉重的喘息。 “袁公子怎么这么晚过来,可是段小姐出了事?”饶是有过几面之缘,苏晚也不敢贸然开门,毕竟,袁聿的声音听着很不对,而且这敲门声……太冒失了,不像是袁聿的风格。 “是我有事,麻烦姑娘开下门。”袁聿声音越发沉重,听上去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开骂?”阿拉雅扯了扯苏晚的衣裳,无声地问她。 “开。” 苏晚将手中的棍子交给阿拉雅,示意她藏好,这才动手开门。 毕竟,袁聿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若拒绝,便显得不近人情。 房门打开,浓重的血腥味儿混着别的味道顺着夜风争先恐后地涌进苏晚的鼻腔,激得她一阵反胃。 “袁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苏晚第一时间伸手捂住了口鼻,另一只手速度极快地扯了阿拉雅一把。 阿拉雅会意,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对不住,给姑娘添麻烦了,只是,我受了伤。” 袁聿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捂着胸口,随着他说话,胸口起起伏伏,就连呼吸也渐渐急促。 “先进来吧。” 借着月光,苏晚看见袁聿脸上豆大的汗珠和伤疤,也察觉出袁聿一直在强忍。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也做不到动手将人赶走,只能将院门打开。 “娘子……” “娇娇……”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苏晚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道:“娘,是我在县衙当值的朋友过来了。” 孟氏聪明,听懂了她的暗示,笑着点头:“快请进来,我去收拾房间。” 夜色深深,徐家院子里没有点灯,苏晚见袁聿进来,伸手扶了他一把,对着徐青云喊道:“相公,过来帮忙。” “哎……” 徐青云快速跑过来,扶着袁聿往厢房里去。 阿拉雅扒拉着院门往外瞧了瞧,但见没有人影,轻轻吐了口浊气,缩回脑袋,将院门关好后,跟着往厢房去了。 孟氏动作极快地收拾了厢房,点上了油灯。 徐青云扶着袁聿在床上躺下后,疑惑地看着他问:“你不是功夫很好,怎么受伤了?” 孟氏闻言抬眸看了徐青云一眼,视线落在袁聿身上,笑容慈祥柔和:“可怜的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受了伤?对了,你吃饭了吗?” “给大娘添麻烦了。”袁聿苍白着脸答了一句,勉强地扯着流过血的嘴角笑了笑。 苏晚在一旁看得分明,先是交代站得最远的阿拉雅去她房里拿药箱子,紧接着让徐青云出去弄一盆干净的凉水,最后笑着跟袁聿说了句话,方才拉着孟氏出去。 “娘……”苏晚长话短说,“这是咱们县太爷夫人的奶娘的儿子袁聿袁公子。” 不等孟氏问,苏晚便将袁聿的身份介绍明白,“虽不知他是如何受伤,但,看他样子,应该是还没吃饭,劳烦娘去给他弄些吃的,最好是粥,我看他伤在了胸口,怕是不方便动弹。” “嗯,娘知道了。”孟氏慈祥地拍了拍苏晚的手,转身往厨房去了。 “袁公子……” 苏晚走回房间,见袁聿还捂着胸口,便找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默不作声地给袁聿号脉。 很快,阿拉雅和徐青云先后进来,但见苏晚在忙,都没吭声。 “相公……”苏晚从床边站起身来,扭头笑看向徐青云,手指着笑说:“把他衣服脱了,再把他伤口擦一下,我等下进来。” 阿拉雅诧异地张了张嘴,就见徐青云点了头。 苏晚走到阿拉雅身边,将人拉了出去。 “你……” 见苏晚头也不回地进了杂物间旁的小屋子,阿拉雅抬脚跟了进去。 “想问什么?” 苏晚点了一根蜡烛,焊在桌面上,而后转过身走到架子前。 村南的房子屋子众多,近来为了给徐青云解毒,苏晚折腾出了一间小药房,里面有不少的中药材。 当然,除却中药材,还有几本医书。但,不同于中药材,医书极为难得,还是苏晚托了赵掌柜帮忙,方才得来了几本。 “他身上,似乎有种奇怪的味道,你不担心吗?”阿拉雅看着苏晚的背影,试探地问了句。 “与我无关。” 桌面上放着一个小称,苏晚从架子上拿了几张裁剪好的,泛黄的草纸,拿着称,称了药材后,一一放入草纸上。 阿拉雅蹙着眉头看她。 苏晚却像是不曾察觉似的,依旧忙着配药。 “等下,要劳烦你去熬汤药了。” 苏晚说着,将药包一一包好。 “我不明白你。”阿拉雅拧着眉头,小脸皱的厉害。 苏晚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 “我就是个看病的,往高大上了说,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往小了说,我这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别人受伤生病,找到我,我就救。管他是天潢贵胄,还是乞丐山匪,这与我而言,都不重要。” 她手上动作极快,不一会儿便将药包全都包好。 暖黄色的灯光下,阿拉雅见长桌对面的女人抬头,笑容柔和,眉眼漂亮,神情却是磐石一般坚定。 “来到我面前,那便代表他是个病人,病人嘛,在我眼里都一样,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所以,他们是谁,又或者来自哪儿,经历过什么,这都不重要,我只是个看病的,不是断案的。” 说完这一句,苏晚也不管阿拉雅有多震撼,绕过长桌,拿起一个药包塞到阿拉雅怀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苏姑娘,不打算问我些什么吗?” 等到苏晚给袁聿处理完伤口,站在桌边整理瓶瓶罐罐地药膏时,袁聿躺在床上,侧着头,借着灯光看向她。 闻言,苏晚忍不住笑了。 “袁公子想让我问些什么?” 袁聿被她问得一噎,须臾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苏晚莞尔,“袁公子此番伤的不轻,能一路挣扎着走到我这里,的确是不容易。” 袁聿转过头来,眸中里带着忧郁的复杂,“姑娘,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吗?” “啪”地一声,药箱子被合上,苏晚满不在意地笑了…… 第104章 你讨厌他 “袁公子看重段小姐,知道我的住处,无可厚非。不过,袁公子能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也是对我的信任,我很荣幸,能得到袁公子的信任。” 袁聿没说话,一双眼睛紧盯着苏晚。 半晌,他移开视线,轻声道:“能认识苏姑娘,也是我的荣幸。” - 袁聿的伤,说起来可轻可重。 不同于南翊珩和牧野的中毒,袁聿只是单纯的流血事件。 先不说苏晚在他身上发现的大大小小的旧伤,单单是这一次,袁聿身上便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九处。 其中,最严重的两处一个在胸口,一个在左腿;胸口处是被人刺了一剑,左腿上同样是剑伤。 所幸的是,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单纯的崴伤。 “过几日,我要去给段小姐复查。” 早上,等袁聿吃了早饭,苏晚给他换完膏药时,漫不经心地提及了此事。 袁聿神情有一瞬的恍惚,须臾看向苏晚:“此事,还请姑娘替我保密。” 苏晚略挑起一边的眉,须臾笑了。 “看来大家都一样。” “什么?”袁聿不解地看她。 苏晚耸了下肩膀,“出门在外,难免受伤,我爹是镖师,每次受伤也从不告诉我们,除非,真的瞒不住。” 袁聿愣了下,但很快明白了苏晚话里的意思,紧跟着笑了。 “男子汉大丈夫,本该如此。” “我知道,男儿本色嘛!”苏晚笑着打了个响指。 袁聿应了声,“这几日,要麻烦苏姑娘了。” “客气。” 见袁聿神情放松,苏晚也跟着松了口气。 - “他什么时候走?” 苏晚刚一从西厢房出来,就被一直猫在外头的阿拉雅拽到了门口。 “你讨厌他?”苏晚哭笑不得地问。 “没有……”阿拉雅目光闪躲。 “哦。”苏晚扫了她一眼,没再问,抬脚往回走。 阿拉雅见状快步跟上,压低声音好声好气道:“我对你没坏心的,你知道的。” “嗯。”苏晚头也不回地进了小药房,拿起桌子上的医书看了起来。 “表姐……”阿拉雅在她身边坐下,扯着她的衣裳拉长了音调撒娇。 苏晚面不改色,浑然自若地翻看着医书。 见这招不顶用,阿拉雅有些颓丧。 “你不信我。”她说得委屈又肯定。 苏晚闻言笑了,放下医书看她:“你认识他?” “不认识。”阿拉雅拧起眉头,看向别处。 “你看……”苏晚摊手,“你自己对我,也并非全部信任,你也没跟我说你的事情,但我从不问你,也从不觉得你会害我。” 阿拉雅眨了眨眼。 苏晚轻吐了口气,“阿拉雅,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我没想打听你的事情,也不想打听别人的事情。” “在我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一定的。相识的时候,好好珍惜便是,至于别的,无需太过计较,有道是,大智若愚,活在这人世间,糊涂一些,没什么不好。” 前世她谨小慎微,生怕出了错处。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出了错,丧了命。 这一世,她肩上再没有重担。 她有普通的出身,普通的家庭,普通的生活。 虽生活磕磕绊绊,也避免不了家长里短,但苏晚仍旧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是她曾在无数个夜里,辗转难眠,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快走了。” 阿拉雅红了眼,抬起头来看着苏晚,“你说的都对,但,你们对我很好,我是真的为你好。” “嗯,知道了。”苏晚笑了下,拿过帕子给她擦了眼泪。 阿拉雅哭着哭着,却忽然气笑了。、 “你是不是很高兴?” 苏晚被她质问的一愣,“你这是……倒打一耙?” 阿拉雅自顾自的伤心起来,“我就知道你很高兴。” 她越说越伤心,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 苏晚瞠目结舌,无语半晌后,最终放弃挣扎。 “对,你说得对,我可高兴了。” “你……我就知道!”阿拉雅气的大喘气,她扯过帕子擦干了眼泪,气愤道:“我就知道,我一走,你就开心,我走了,就少了一个人吃饭,还少了一个人捣乱,更少了一个人花钱,少了一张嘴,对你来说太重要了!” “嗯,有道理。”苏晚琢磨着她的话,认同的点头。 “你……”阿拉雅气噎,指着苏晚的手指都在颤抖。 苏晚转过身来看她,神情夸张:“哦,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你没说呢?” 阿拉雅黑了脸,耷拉着眼皮不吭声。 苏晚坏心眼地笑了。 “你说过,你会帮我治好我相公再走,你这么说……那就意味着,我相公快好了。” 阿拉雅一瞬间丧了气,垂头耷脑地,活像是霜打的茄子。 “这都被你发现了……” “嗯。”苏晚嘴角勾起一抹愉悦,“说吧,你想到什么了?” 阿拉雅幽怨地看了苏晚一眼,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 “你不是都测出来了么?” 苏晚长叹了口气,“测出来有什么,我又不了解,再说了,我还没把毒药研究出来呢。” “我就知道!”阿拉雅气得哼了一声,抱着手道:“你留着我,肯定是知道,还有用到我的一天!” “你这个人……”苏晚哭笑不得,“我又没赶你走,是你自己要走的,你自己要走,还要反过来倒打一耙。” 阿拉雅心虚地低头,缩着脖子道:“我这不是不想走么?” “那你可以不走。”苏晚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阿拉雅神情有一瞬的挣扎,但很快丧了气。 “我不得不走。” “嗯,知道了。”苏晚揉了揉孩子脑袋。 是了,在她眼里,阿拉雅一直都是个孩子。 只不过,这个孩子特别一些罢了。 屋内安静下来,阿拉雅低着头,苏晚便自顾自地翻看医书。 半晌,阿拉雅轻轻开口说:“按照你这段时间的试毒,以及大娘说的那些,我想了很久。” 苏晚扭头看她。 阿拉雅抬起头,眼眶虽然红着,神情却是格外认真。 “这大概是一种叫做穿云的毒药。”。 “穿云?”苏晚蹙眉,毒药的名字,都这么好听的吗? 阿拉雅点头:“若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叫穿云,但我没见过这种毒,只是听说过。” 苏晚没说话,默默拿起了纸和笔。 阿拉雅皱了下眉头,有些不高兴地道:“这毒药,听着名字美好,但名字越美好的毒药,毒性越是厉害,就比如说这穿云,就是一种很折磨人的毒。” 第105章 你要去天雪山 “怎么说?”苏晚一边研墨,一边抬头看她。 阿拉雅道:“这穿云,不是会当场要了你的性命,一旦这种毒进入体内,就会跟随血液快速溢满全身,据说,中毒者会感觉有无数虫子啃噬身体,无数根针扎在身上,痛苦难捱。” “只是疼吗?”苏晚皱眉。 “不。”阿拉雅摇头,脸色却有些泛白,“这种痛苦,会越来越严重,身体还会溃烂,大概六个时辰,人就会不治身亡,在痛苦中死去。” 苏晚白了一张脸,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阿拉雅继续道,“这种毒虽厉害,但并不易得,因为它需要用到一种毒蝎,但那种毒蝎,生活在南疆的万古森林里。” 苏晚皱眉,抿着唇沉思。 “想要进入万古森林,并不容易,因为那里从动物到植物都是有毒的,莫说寻常人,就连南疆的人,都不敢随意入内。” 见阿拉雅神情凝重,苏晚忐忑地问:“既然穿云的毒来自南疆的万古森林,解药,该不会也来自那儿吧。” “不是。”阿拉雅神色复杂,“穿云的毒,难解就在于,毒药来自于南疆,但解药,却来自于北疆。” 苏晚嘴角狠狠一抽,彻底说不出话了。 “别慌。”阿拉雅抓住她的胳膊以示安慰,“北疆从大秦时期,便隶属于大宁,如今北疆王百里霄同大宁的关系极好,甚至还将女儿嫁给了大宁的贵族。” 苏晚越听越糊涂。 “我怎么不明白呢?” 阿拉雅笑起来,露出可爱的牙齿,“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解药里需要的那一味来自北疆的药,我觉得,那位南公子,能给你搞得到。” 苏晚嘴角狠狠抽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阿拉雅神秘兮兮地冲她眨了下眼睛。 她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解毒需要从南疆牵扯到北疆,她就不给徐青云解毒了,如此,能省去好多麻烦。 “至于你相公身上的另一种毒……”阿拉雅沉默了话说一半儿,摸索着下巴陷入思考。 苏晚干等了半晌不见她出声,忍不住催促:“你怎么不说了?” “谪仙。”阿拉雅看着她的眼睛说。 “谪仙?”苏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对,就叫谪仙。”阿拉雅拍了下手,笑着凑近苏晚:“怎么样?这个毒药的名字,是不是更好听?” 苏晚神色复杂的点头,脑海里却想起阿拉雅刚刚说的那句,名字越好听,毒性越厉害,心口像是被钉耙镂过一般,撕裂般地疼了起来。 “谪仙这种毒,最早出现在逐月,是逐月的王室为了控制皇帝而研制出来的毒药,这种毒药,能让人丧失心智,最终沦为傀儡。” 苏晚越听越迷糊:“逐月?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毒,是怎么做到控制人的?” 阿拉雅想了想,道:“具体我不大清楚,只听说是这样,按照我的理解,应该是类似于南疆的蛊虫,但南疆的蛊虫是分子母,子虫受母虫的控制和召唤。” “这个的话……” 阿拉雅抓了抓头发,困惑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记不清楚了,但应该是差不多的原理,也有可能是靠乐器,又或者香味儿来控制,因为逐月曾经有巫师能用笛声控制蛇群。” 苏晚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这个要怎么解?” “这个……”阿拉雅拧着眉头,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相公身上的谪仙,很可能有人替他解过,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毒没解完不说,还伤到了你相公,这才导致他出了问题。” 苏晚蹙眉,须臾道:“可你还是没说,怎么解毒……” “这个么……”阿拉雅眸光闪躲。 “嗯?”苏晚凑过去。 阿拉雅便转过头背对她,装傻似地看着房顶。 苏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脸。。 “说不说?” “哎,你快松开……”阿拉雅挣扎着去扒拉苏晚的手。 “粗鲁!” 她气呼呼地看了苏晚一眼,心疼地摸着自己的脸。 苏晚笑出声:“怎么?你是怕我把你外层的脸皮揉坏了吗?” “就是,这样?”阿拉雅气呼呼的,“揉坏了你又赔不起!” 苏晚一想也是,自己又不会做这玩意,一般人也不会,论价值的话,好像真的赔不起。 见苏晚不反驳,阿拉雅心情好了一些,“谪仙需要天雪山上的雪莲花和天雪山的温泉水。” “什么玩意?”苏晚眼角抽搐。 “……”阿拉雅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这女人,聪明是聪明,但也太没见识了。 “天雪山是天宇大陆最大的雪山,在极北之地,那里一年四季都很寒冷,皑皑白雪终年不化,而雪莲花,据说长在山顶。至于温泉,据说是在某个山洞里。” 苏晚颓丧地坐回到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下次再有这种,你直接告诉我解不了就得了,我可没本事跑去极北之地,我怕冷。” “没让你去。” 阿拉雅深色复杂的看她。 苏晚被她盯的莫名,蹙着眉头回望过去。便见阿拉雅拧巴着小脸说:“苏晚,你运气真的很好。” “什么意思?”苏晚皱眉,满脑子的问号。 阿拉雅转过身,背对着苏晚靠在椅子上,“除了我说的这几样,剩下的解毒药材并不难找,你把剩下的药材找齐,然后找南公子要北疆的那味药,至于天山雪莲和温泉水,你就不用操心了。” 苏晚蓦然睁大了眼睛:“你要去天雪山?!” “怎么可能?!”阿拉雅红了小脸,气呼呼的反驳,而后移开视线道:“我答应过你,帮你治好你相公,就自然会帮你,至于我怎么弄得到,你别管,你安心弄别的药材就是了。” 说完这一句,阿拉雅抬脚往外走,走到一半儿,又折返回来:“你最好,少跟那个袁公子打交道。” 苏晚一脸莫名,然而,还没来得及问,阿拉雅便道:“我要吃烧鸡。”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等苏晚想起来很久没见过南翊珩这件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她放下笔,揉着眉心走出门,途径西厢房,透着打开的窗户往里看了一眼,见袁聿正睡着,暗暗皱了下眉头,抬脚继续往外走,就在门口的几棵大树下,看见了坐着吃黄瓜的阿拉雅,以及秀手帕的孟氏。 “娘,青云呢?” 孟氏停下绣花的动作,笑着道:“刚刚小豆丁过来,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神神秘秘地往那边林子去了。” 苏晚抬眸往林子看了一眼,正值盛夏,树木茂盛,野草都长得一米来高,苏晚没看到人,也没多想,视线落在阿拉雅身上,想要多问两句,但短暂的犹豫过后,没能问出口。 第106章 你 要赶我走 “娘子……” 徐青云神秘兮兮地从外头进来时,苏晚正坐在屋子里翻看医书。 “怎么了?相公?” 听见声音,苏晚抬起头,就看见笑的阳光灿烂的徐青云。 “娘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见他背着双手,苏晚配合地问。 “绝对是好东西!”徐青云说的信誓旦旦,而后便献宝似的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苏晚好奇地凑上去看,等对上笼子里赤黄色的竖瞳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样?娘子,你喜不喜欢?”徐青云将东西往前推了推。 苏晚战略性后移,跟笼子里那条七彩小蛇对视了一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相公,你从哪儿弄来的?” “从树上抓来的!”徐青云很开心,指了指林子的方向,道:“小豆丁找我去林子里抓蛐蛐时,抓到的,怎么样?娘子,是不是很好看?” 看着七彩的小蛇,苏晚说不出好看两个字,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条小蛇特么的绝对有毒! “相公……”苏晚移开视线,耐着性子哄道:“你先把它放远一些,我有话跟你说。” “哦。”徐青云神情虽茫然,但他一向听媳妇的话,闻言乖乖拿着小蛇放到了门口的小架子上,而后跑回来,好似乖学生一般站在苏晚面前。 “我放好了,娘子。” “嗯。”苏晚松了口气,冲着徐青云招手,示意人过来。 “怎么了娘子?”徐青云乖乖走过来,不解地问道。 苏晚看着他,一边检查一边问:“你怎么抓他的那条小蛇?是用手抓的吗?还有,那条小蛇有没有咬到你?” 话落,想起豆丁,又问:“有没有咬到小豆丁?” “没有。”徐青云摇头。“我怕不小心给它捏死了。”他说着,垂下长而直的墨黑睫毛,委屈又难过的说:“小豆丁嫌弃我捏死了它的蝴蝶。” 苏晚嘴角瞅了下,“你不是去抓蛐蛐的?” “对啊!”徐青云眼神亮起来,开心道:“但,林子里有蝴蝶,小豆丁想要,我就帮他抓了。” 苏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徒手抓?” “嗯嗯。”徐青云连连点头。 苏晚:“……”学到了。 “小豆丁呢?”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苏晚揉着眉心问。 “在门口吃瓜呢。” “哦。”苏晚视线落在门口的笼子里,见那条小蛇半立着身子望着这里,心下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是个祸害。 “相公啊,你去把小雅叫进来,我找她有事儿。” “哦。”徐青云就这点很好,无论苏晚说什么,他都会听,大多时候,也不会问原因。 苏晚很满意,目送着人出去,走到门口盯着那条小蛇看。 这条七彩的小蛇很小,手指粗细,一尺来长,可偏偏这个小笼子不够大,这小蛇盘着身子窝在里头,看着很是憋屈。 “那个……”苏晚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双手合十,一脸恭敬:“对不住啊,大仙。” “我相公他是个傻子,他真不是故意抓了您的,您放心,我今天一定好吃好喝招待您,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它计较。” 万物之中,蛇最有灵性,也最是记仇。苏晚前世就明白这一点。 小蛇赤黄色的竖瞳看着苏晚,一动不动,也没吐舌头,看上去沉静又平静。 苏晚奇怪,歪着头看它。 “大仙?” “喊谁呢?” 阿拉雅咬着跟黄瓜从外头进来,咔吱咔吱的脆响声由远及近,连绵不绝。 苏晚黑了脸看她。 “干嘛这么看我?”阿拉雅撇嘴,一脸的委屈。而后又气呼呼地咬了口黄瓜。 苏晚叹了口气,朝七彩小蛇伸手,“来,给大仙行礼。” 咔吱声戛然而止,阿拉雅猛地后退一步,防备地道:“你这是承受不住贵重的命格,终于疯了?” 苏晚满脸黑线,上前一把揪住阿拉雅的衣领,指着架子上的小笼子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阿拉雅眨了眨眼,但跟笼子里的小蛇四目相对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苏晚摁着眉心道:“就你这眼神,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给人算命的。” “醋醋,你怎么来了?” 乍然听见这一句,苏晚好似被雷劈了下,她僵硬地扭过头,就看见阿拉雅捧着笼子,心疼得不行地看着那小蛇:“醋醋,谁把你关在笼子里的,呜呜呜,好过分。” 苏晚:“……” 阿拉雅抱着笼子亲了亲,心疼地嘤嘤嘤:“我可怜的醋醋,你都瘦了,呜呜呜……” 苏晚嘴角艰难的抽动了下,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儿想骂人。 “这蛇是你的?” 心下疯狂吐槽了千百句后,苏晚艰难地开口。 “不是。”阿拉雅冲着苏晚摇头。 苏晚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以及那没有情绪的“不是”俩字,再对比刚刚的嘤嘤嘤,顿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那你……”苏晚眼神在一人一蛇脸上打转。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阿拉雅低头将笼子打开,那小蛇便顺着阿拉雅的手指爬到了她头顶,然后,盘着身子,半立着身子,没有表情的看着苏晚。 苏晚:“……” 阿拉雅高兴起来,笑嘻嘻地道:“醋醋是我朋友养的小蛇,不过,有段时间,我朋友比较忙,所以放在我这里养了一段时间,我跟醋醋养出了感情,醋醋很喜欢我,所以,时不时会来找我玩。” 苏晚闻言,看看阿拉雅,又看看那小蛇,张大的嘴巴,好一会儿都没能合上。 半晌,苏晚合上嘴巴,“所以,你都这样了,它是怎么认出你的?” 阿拉雅闻言嘿嘿一笑,“不告诉你。” 苏晚:“……”忽然想打人怎么回事儿? “哎呀,醋醋,千里迢迢地跑来找我,累坏了吧?嗯?我给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阿拉雅不理会苏晚,伸手从头顶拿下彩虹小蛇,捧在手心,心疼的亲亲,那温柔的调调,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哄孩子。 “你确定?”苏晚冷笑,“阿拉雅,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正在我家白吃白喝?” “你怎么这样啊?”阿拉雅一脸幽怨地看着苏晚,“我为了帮你弄解药,都牺牲这么多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苏晚无语凝噎,她怎么对她了? 阿拉雅开始皱着鼻子假哭:“那可是天雪山啊,雪莲花啊,温泉水啊,千金难求的你知不知道?” 苏晚:“……” 阿拉雅开始哽咽:“你这个人,瞧着长得好看,心肠这么就不如大娘,要是大娘,肯定是要好吃好喝照顾我的……” 苏晚嘴角狠狠一抽,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的彩虹小蛇,忍住了打人的冲动,一手摁着眉心,一手指着门口道:“你可以走了。” 阿拉雅闻言,顿时泪眼婆娑:“你真的要赶我走?” 见她戏精附身,苏晚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出去,明天就别想吃烧鸡了。” “烧鸡?!好的,我这就滚。” 阿拉雅神色一喜,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跑没了影儿。 等苏晚想起来自己忘了问那小蛇有没有毒的时候,庭院内早已经空荡荡。 第107章 像娘子一样的娃娃 等到苏晚想起来问阿拉雅彩虹小蛇的事情时,已经是夜里。 彼时,她给袁聿换了药从西厢房出来,见阿拉雅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便抬脚走了过去。 阿拉雅正坐在桌面跟彩虹小蛇说话,声音软软糯糯,苏晚模糊地听见她问“……好不好,开不开心”之类的,至于别的,因为她声音太低,苏晚没听清。 “咚咚……”苏晚屈起手指,在门板上敲了两下,阿拉雅抬头望过来,盘着身子立在桌面上的小蛇,也朝苏晚看了过来。 阿拉雅眨了眨眼,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还敲门?” 苏晚嘴角狠狠一抽,走过去在阿拉雅脸上捏了一把,没好气道:“我一直很客气,是你老不爱敲门。” “哪儿有?”阿拉雅努嘴,苏晚在桌边落坐,视线对上彩虹小蛇赤黄色的竖瞳上,一人一蛇对视,全都一动不动。 阿拉雅在一旁,看看彩虹小蛇,看看苏晚,小声地问:“你们……难不成认识?” “不认识。”苏晚移开视线,看向阿拉雅:“你先前跟我说,让我找南翊珩要那味来自北疆的药材,但你没说名字,还有,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南翊珩了。” “会出现的。”阿拉雅伸手戳了戳彩虹小蛇,心情似乎很好,玩着眼睛笑起来。 “真的?”苏晚挑眉。 “嗯。”阿拉雅戳了下小蛇的脑袋,看向苏晚道:“北疆的那味药材,叫血蕊甘霖,至于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清楚。” 苏晚嘴角瞅了瞅,心说,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到底是动物类,还是植物类,又或者是雨露类? “别问我,我不知道。” 不等苏晚开问,阿拉雅便摊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知道了。”苏晚吐了口浊气,看了眼彩虹小蛇,“这蛇有毒吗?” “没礼貌。”阿拉雅伸出手,彩虹小蛇顺势爬到阿拉雅手中。“人家有名字的。” 苏晚:“……” 深吸一口气,苏晚压下即将胸口的闷气,问:“请问你的宝贝醋醋,它有毒吗?” “当然!” 阿拉雅一脸骄傲。 苏晚:“……”这人到底是在骄傲什么? “有毒还是没毒?”苏晚咬着牙追问。 “难道我说的不明白吗??”阿拉雅蹙眉,看看彩虹小蛇,看看苏晚。 但见苏晚正用力咬牙,怕真的把人惹急了,这才快速道:“有毒。” “嗯。”苏晚黑着脸站起身,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地又停下来。 “怎么了?”阿拉雅好奇地问。 苏晚看了一眼彩虹小蛇,沉吟片刻道:“它毒性如何?” “……”阿拉雅被问得一愣,低头看了看彩虹小蛇,道:“具体如何,我不知道,但听我朋友说,它的毒,既能杀人,也能救人,单论毒性,很强,咬你一口,不出半个时辰,你就凉了。” 苏晚:“……” 阿拉雅见她黑了脸,忙表示:“你放心,咱们是朋友,醋醋不会咬你的。” 说完,又忙睁大眼睛补充:“也不会咬大娘他们!” 苏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毒能解吗?” “不知道。” 阿拉雅摇头,“我朋友没跟我说。” “嗯。”苏晚点头,侧眸沉思了片刻,道:“你临走之前,把醋醋的毒给我留下一些,可以吗?” 阿拉雅闻言愣住,睁大眼睛错愕的看着苏晚,见她大半个身子都处在黑暗中,心下一时间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不行吗?”苏晚问。 阿拉雅嘴角动了下,低头看着彩虹小蛇,小声道:“也不是不行。” “那就好。”苏晚说完,转身迈出了门槛。 阿拉雅抬眸,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皱了皱眉头,抿着唇好半晌没吭声。 而那条彩虹小蛇,依旧立在她掌心,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口。 只可惜,门口一片黑暗,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 “娘子。” 入夜,苏晚正躺在床上出神,徐青云忽然翻身过来抱住了她。 “怎么了?相公?”察觉到男人身上传来的温热,苏晚心下莫名生出一抹安心,她凑过去,枕在男人臂弯里,伸手在男人腰上捏了捏。 嗯,皮肤很光滑,手感很好。 苏晚心下生出一股子满足,嘴角微微上扬。 “娘子。”徐青云将人往怀里抱了抱,有些腼腆地说:“今天抓蛐蛐的时候,小豆丁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苏晚闭上眼睛,在男人胸口蹭了蹭。 而后就听徐青云说:“小豆丁问我,咱们什么时候生胖娃娃。” 苏晚闻言一噎,惊得猛然咳嗽起来。 “怎么了娘子?”见苏晚咳嗽,徐青云顿时紧张起来。 “没事儿。”苏晚接连咳了几声,总算好受了些。 “你怎么说的?”借着月光,她看向徐青云。 柔和的月光下,男人的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光,如玉如琢的面容,透着几分清冷,看上去性感又迷人,却偏偏透出几分禁欲的气息。 “我不知道。”徐青云有些苦恼,“村里好多人都问我,但娘以前说,别人问的时候,不能回答。” 苏晚愣了下,但很快就明白孟氏不让徐青云回答的原因。 毕竟,别人问这话,多半是为了取笑徐青云,徐青云无论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好。 况且,她跟徐青云直到现在,也只是单纯的睡在一张床上而已,除了亲亲抱抱举高高,就没别的了。 “娘子……”徐青云委屈又可怜地凑近苏晚,巴巴地看着她问:“咱们什么时候生胖娃娃啊?” 苏晚闻言乐了。 “你怎么知道是胖娃娃?说不定是瘦娃娃呢?” “啊……”徐青云愣住,眨了眨眼睛,说:“可大家都说是胖娃娃啊。” 苏晚闻言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娘子,难道不是胖娃娃吗?” 苏晚笑的肚子都要疼了,但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 面对徐青云天真又认真的追问,苏晚不好在忽悠他,便凑过去,在男人柔软温热的唇上亲了亲。 “是小娃娃,刚出生的娃娃,都是小娃娃。” “哦。”徐青云认真的点头。 苏晚继续说:“不过,小娃娃也分男娃娃,和女娃娃。像豆丁那样的,就是男娃娃,像小美那样的,就是女娃娃,相公想要个什么样的娃娃。” “像娘子一样的娃娃。” 徐青云凑过来,在她唇上吻了吻,而后看着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眸光璀璨,上扬的嘴角好似窗外的月亮。 苏晚心跳莫名跳漏了一拍。 第108章 生一双 第一百零八章: 好一会儿,她才问:“那我要生个像相公一样的娃娃。” “可我喜欢娘子。”徐青云蹙起眉头,有些不大高兴。 “可我喜欢相公啊。”苏晚闭上眼睛,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可我还是喜欢娘子……”徐青云的声音带上几分幽怨,偏偏那声音低浅悦耳,落入耳边时,热热的,痒痒的,等顺着耳膜进了心,让苏晚觉得整颗心都酥酥麻麻的。 嗯,想撒娇。 她心下如是说。 而后轻声哄道:“嗯,都听相公的,生一个像我的。再生一个像相公的。” “这个好。”徐青云高兴起来。 苏晚听着他在耳边笑,心情甚好,心想着,按照遗传来说,女儿多半像父亲,男孩才像母亲。所以,想要生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小姑娘,实在是不容易。 不过,小姑娘更好,到时候相貌随徐青云,肯定是个大美人。 苏晚越想越远,临睡之前迷迷糊糊地想着,太美了似乎也不好,自古美人多薄命…… - “苏姑娘……” 给段湘宁复查后,苏晚刚走出府衙,就被人喊住了。 “薛妈妈……” 见薛妈妈匆匆朝自己而来,苏晚忙迎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薛妈妈,您看着怎么这么着急?”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薛妈妈脸上扯出一个笑意,“就是想托你开个方子。” 闻言,苏晚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啊,是薛妈妈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薛妈妈摇头,见苏晚疑惑,笑着道:“是我儿子,他睡眠不好,总是睡不着。” 苏晚回想袁聿那张脸,心说,这人时常绷着脸,该不会是因为睡眠不好闹得吧? “那您知道他为什么睡眠不好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薛妈妈心疼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苏晚道:“先前一直想托你给他开个方子,但是他一直不让,前几天,他有事儿出门去了,我便想着等你来了,托你开个方子,谁曾想我今日刚出门,你就来了。” 苏晚闻言笑起来:“我今日还跟夫人问起薛妈妈呢,以往我来的时候,薛妈妈都在,今天却没瞧见,还想着薛妈妈去哪儿了呢。” “探望人去了。”薛妈妈说:“我在这儿认识的一个老姐妹,他儿媳昨个儿生了,我得了消息,便过去瞧了瞧,不然,说什么也不能出门。” “这样啊……” “对了……”薛妈妈说着从拎着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苏晚好奇地问。 “这个啊,是人家给的喜蛋,你拿回去吃,争取来年也生个胖娃娃。” 苏晚闻言嘴角狠狠一抽,心说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催她生娃娃。 可问题是,她跟徐青云都还没圆房,往哪儿生啊! 当然,想生也不是不行,只是,徐青云现在傻乎乎的,万一哪天清醒了,忘了圆过房的事情,怕是要难受一阵子。 为了自己不费劲,也为了日后的美好生活,苏晚觉得,这事儿还是等徐青云好起来再说。 毕竟,徐青云好了之后,未必会要她。 所以,不圆房,对两人都好。 “谢谢薛妈妈。”苏晚将喜蛋收好,匆匆略过这个话题,“给袁公子开药方子也不是不行,只是,药不能乱吃,还是等我回头给袁公子号脉看看,弄清楚他的症结点在哪里再开方子比较好。” “就怕他不愿意。”薛妈妈面脸愁容。 “这个薛妈妈就别担心了,交给我就行。” “那可太谢谢你了。”薛妈妈闻言一喜,脸上的愁云顿时散开大半。 - 等苏晚背着背篓回到家时,远远地就看见王远坐在家门口的大树下,而阿拉雅则坐在门槛上,一边啃黄瓜,一边打量他。 苏晚见状忙加快脚步走过去。 “远表哥?你怎么来了?” 王远依旧是一脸阴沉,即便是日光灿烂,也没能将他同化。 “你说过……” 苏晚:“?” “……帮我的。” 苏晚嘴角狠狠一抽,抬手摁了摁眉心,“你等我一下。” “好。”王远应声,移开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山。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冲着阿拉雅使了个眼色,阿拉雅便站起身来,跟着她进了门。 “相公和娘还没回来吗?”苏晚将背篓放下,拿了尚且温热的肉包子递给阿拉雅。 “没呢。”阿拉雅接过肉包子,开心起来,大大咬了一口,将扣了一些肉馅放到手心,递给盘踞在肩上的醋醋吃。 苏晚嗯了一声,她临走时,孟氏说要去地里干活。估计现下还没忙完。 “袁公子呢?” “躺着呢。” 阿拉雅翻了个白眼。 苏晚看了她一眼,似乎每次提及袁聿,阿拉雅都不太高兴,所以,她没再多问。 “门口那个,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阿拉雅看着趴在她掌心吃肉的粉色小蛇,须臾转过身来问:“烧鸡买了吗?” “买了。” 苏晚说着,将油纸包包着的烧鸡递给阿拉雅,叮嘱道:“你可以先吃个鸡腿。” “不是给我自己的吗?”阿拉雅瞪大眼睛,一副大受刺激的模样。 苏晚瞥了她一眼:“你要是敢自己吃完,你就死定了。” 闻言,阿拉雅一脸受伤,皱着鼻子出去了。 苏晚从背篓里拿出一包麦芽糖,抬脚走了出去。 “吃糖吗?” 苏晚走到门口,拿着麦芽糖问王远。 闻言,王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晚知道他这是拒绝的意思,便拿起一块儿麦芽糖塞进嘴里,拎着凳子,在王远面前坐了下来。 “我上次跟你说了吧,你这个是心病,你得跟我讲一下原因,我才能帮你。” 王远没说话,只低头从怀里拿出几张泛黄的草纸。 苏晚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接过草纸看了起来。 等她把草纸看完,只想叹气。 “表哥……”苏晚将草纸递给王远,道:“你会画画吗?” 王远皱眉看着苏晚,没说话。 看来是不会。 “那能劳烦你帮我抄本书吗?” 王远眉头又拧了几分。 苏晚笑起来,“我说表哥,我都不收你医药费,你帮我抄本书怎么了?难不成,你连这个都不愿意?” 苏晚说着,皱起眉头,伤心地道:“我先前还说呢,表哥字这么好看,抄出来的书,肯定比买来的好看。” 王远移开了视线,耳尖微微泛红。 【作者有话说】 我把苏晚所在的国家的名字从北越改成了大宁,因为我写着写着发现,南越是个区域,北越是个国家,有点儿别扭,我在此跟大家说一下,别大家看着看着,以为我写混了。 第109章 你可以反悔 苏晚压住上扬的嘴角,理了理衣裳道:“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呢,最近把给你的药抽空做成药丸,方便你服用,你呢,抄书给我,这样有来有往,也算公平。” “还有……”不等王远拒绝,苏晚便补充:“表哥日后看到我,一定要记得跟我打交道,而且,不光是我,还有我相公。” 王远皱着眉头看过来,神情不悦。 苏晚如同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说道:“看见我们,就问,吃饭了吗?切记,一定要完整地说,如果你中途停顿,我就会……拿这个扎你,或者,让我相公打你。” 苏晚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比手指还长的针。 王远瞳孔猛地一缩。 苏晚伸手在针上弹了一下,道:“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当然,你也可以反悔,反正要参加秋闱的是你,不是我。” 王远狠狠拧了下眉头,紧抿着唇角没说话。 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没拒绝,就得答应。 “对了,你从哪儿来?” “你知道。”王远总算答了话。 苏晚笑了,“那你来,我二叔知道吗?” “知道。”王远移开视线看向大山。 神情依旧阴沉,可眸子里却也有几分抑郁。 “哦。”苏晚笑出声,伸了个懒腰道:“看来,二叔最近是不会来找我麻烦了。” 王远没吭声。 苏晚活动了下筋骨,问:“你是在这儿坐会儿呢,还是回去呢?” 王远没吭声,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远山。 苏晚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回了院子。 等她从后院摘了菜出来时,门口已经没有王远的身影,小小的凳子 苏晚走过去,移开凳子拿起草纸,却发现那是一张空白的草纸。 她将草纸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儿,都没看出什么来,便将草纸折起来,塞进了衣袖里。 - 王远放那张草纸是为了什么,苏晚不知道,但王远是心病。 天生聪慧,十二岁时,在私塾写出来的文章便比旁人要好,为此,被人欺负,扔进粪坑,再加上丁氏对他学业的过度重视,让他精疲力尽,整个人陷入抑郁不说,甚至还有些像是精神分裂。 只是,目前来看,王远除却人变得阴沉,说话也两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以外,暂时没有别的问题。 精神分裂与多重人格不一样,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多存在幻觉和妄想表现,但并不涉及在多个人格状态中转换的症状。 但多重人格不一样,多重人格在精神病学中的正式名为“分离性身份障碍”,属于分裂障碍的一种,其表现特征是出现两种以及两种以上不同的身份和人格。 苏晚先前有怀疑王远是不是多种人格,但综合丁氏来看,应该不是。 针对精神分裂,首选肯定是药物治疗,但王远明显有一定的心理问题,所以,心理辅导和社会干预也必不可少。 至于王远两个字三个字往外崩的说话方式,很有可能是他给自己的一种心理暗示,比如,有些精神疾病患者,会因为自卑,觉得自己相貌丑陋,所以从不肯让别人看自己的脸。 还有些病人,会因为小时候不会说话,被家长训斥,便觉得自己不应该开口说话,潜意识里会想,自己要是个哑巴就好了,长此以往,便真的成了哑巴。 还有的病人,为了逃避现实,觉得自己是残疾人,两腿不能动,非要住到精神病院,甚至还要求医生给自己截肢。 诸如此类的实例数不胜数,苏晚读书的时候听得够多,有关的治疗方案也听过一些,只是,她那时候是旁听,并非专门研究心理学,虽然多少知道一些,但并未亲自治疗过。 但好在,她记性不错,开个方子出来不成问题,至于心理治疗么…… 王远明显的自卑,需要鼓励。 但,这家伙也有极端的自负,所以,适当的打击,也很必要。 只是,如何控制好这个度,苏晚有些为难。 - “我今天见到薛妈妈了。” 晚上给袁聿换药时,苏晚如是说。 袁聿闻言倒是不惊讶,只淡淡应了声,又问:“我娘和小姐可好?” “段小姐恢复的很好,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动身回南越了,薛妈妈也很好。”苏晚将纱布包好,抬头看了他一眼,“薛妈妈托我给你开个方子,说你睡眠不好。” 袁聿笑了下,没说话。 苏晚移开视线,自顾自地道:“我跟薛妈妈说,得见了人,才能开方子。” “不是什么大事。”袁聿开口,垂着眉眼开着纱布说:“只是睡不好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的确。”苏晚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面色浅淡,“失眠不是病,只不过有时候也要人命,你现在年纪轻轻就睡不好,如果不是病理原因,那就是心理问题,随着年龄增长,以后会越来越严重。” 袁聿没吭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苏晚沉吟了片刻,道:“你可能有一些神经衰弱,所以入睡困难,但我观察过你。” 袁聿抬起头看她,眸中带着几分防备和疏离。 苏晚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一般而言,大多数人是在晚上没有安全感,但在白天,会相对安心,但你白天睡觉的时候,也时常处在噩梦中。” “你怎么知道?”袁聿皱了下眉头,神情里透着几分窘迫。 “这是我家。”苏晚莞尔,指了下窗户道:“我从那儿经过,瞥一眼就能看见你满头的冷汗。” 袁聿抿着唇看向了窗户。 “袁公子的睡眠问题,多半是心理问题,可能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入睡后总会想起来,然后不断地在噩梦里挣扎。” “也不算是噩梦。”袁聿开口。 苏晚不解地看他。 袁聿沉吟了片刻道:“我总觉得,我是没睡着。” “幻觉?” “也不算。”袁聿拧了眉头,“很真实。” “那可能是梦魇了。”苏晚缓缓点头,一边示意袁聿伸手过来,一边问:“频繁吗?什么时候开始的?多久了。” 袁聿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过来。 “好多年了,差不多每天如此。” “那挺严重的。”苏晚话落认真号脉,不再说话。 袁聿看了看苏晚,见她神色平淡,像是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心下忽地松了口气…… 第110章 合作愉快 “你有四个选择。” “什么?”袁聿闻言神色微变。 “别紧张。”苏晚笑着安抚,“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选择喝汤药,或者安神茶,但这个可能麻烦一点儿,也可以选择针灸,但这个得时常过来,我估摸着你可能没那么多时间。” “那第四个选择呢?” “我可以帮你把药制成药丸,但你得付我手工费。” 袁聿闻言笑起来,“苏姑娘这是在逗我么?你明知道我会怎么选。” “哎呀,也不算。”苏晚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那我明日里去买药,等我把药丸做好,你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今天的话,就先给你弄个安神汤吧。” “多谢。” “不必。”苏晚回头看他,“反正你会付我诊金的。” “也是。”袁聿点头,看上去神情放松了几分。 苏晚见状,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就说,袁聿这人瞧着有些不对劲,感情是神经过于紧绷了。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日日梦魇啊…… - “我跟你一起去吧。” 早饭时,得知苏晚要去镇子上,阿拉雅凑过去如是说。 苏晚看了她一眼,没拒绝。 阿拉雅明显松了口气,低头抱着糊糊头也不抬地喝起来。 两人坐牛车到了镇子上时,阿拉雅在镇子口同苏晚分开。 “你忙你的,回头我在这儿等你。” 阿拉雅说着,一双眼睛四处瞟,不知在寻些什么。 “行。” 对于不该问的事情,苏晚素来不多问,是以,也不问阿拉雅今天为什么没带算命的家伙,只背着背篓往集市去了。 等目送苏晚的身影走远,阿拉雅方才眸光闪了闪,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 “呦,缘分啊!” 苏晚从中草堂出来,正想着要不要给阿拉雅买只烧鸡时,肩膀就什么敲了一下,她正要皱眉,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南翊珩! 苏晚一瞬间瞪大眼睛,猛地一转身,就看见笑的如沐春风的南翊珩,以及站在南翊珩身边黑着脸的牧野。 “真的是你!” 见苏晚神情激动,南翊珩笑意一僵,战略性后退了一步。 “夫人今日这是怎的了?”南翊珩笑容不似先前,眼神四下扫描,似是随时准备逃跑一般。 “有事相求!” 苏晚上前,一把抓住了南翊珩的手腕,笑容和煦道:“前面有个茶楼,咱们去茶楼说。” “哎,夫……” 不等南翊珩反驳,苏晚便风风火火地将人拽进了茶楼。 “喝茶。” 眼看着苏晚笑盈盈的将茶盏端到自己面前,南翊珩心下不安,看了看青釉色的茶杯,又看了看苏晚脸上和善的笑容,手中的扇子停顿了一瞬,笑了。 “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他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牧野便端起茶盏喝了大半。 南翊珩脸上的笑容僵住:“……”这人,是不怕茶里有毒吗? “南公子莫要紧张,我就是许久不见公子,甚至想念罢了。”苏晚笑的柔和,却还不忘提前铺垫一下。 南翊珩闻言狠狠一抖,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上次南公子从我家走后,咱们许久都未曾见过了……”苏晚端起茶杯,继续矫揉造作。 南翊珩拿着扇子的手蓦然一抖,一旁的牧野皱了眉头。 “夫人有话还是直说的好。”南翊珩轻咳一声,“夫人毕竟对我兄弟二人有救命之恩,只要夫人所求,是我兄弟二人做得到的,我兄弟二人,定全力以赴。” 牧野悠悠地看了南翊珩一眼,要报恩自己报去,拽着他干嘛? 南翊珩冲他使眼色,让他老实坐着,不要招惹苏晚。 毕竟,他们的事儿还没忙完,回头求着苏晚的时候多着呢。 牧野皱了下眉头,扭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苏晚将帕子塞回去,正色道:“我要血蕊甘霖。” “什么?!” 南翊珩惊呼出声,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我要解毒,需要这个。”苏晚面不改色,神色平静。 南翊珩皱起眉头,“穿云?” “嗯。”苏晚微微扬了下嘴角,跟聪明人对话就是简单。 一旁的牧野回头看了苏晚一眼,“谁中了穿云?” “这你别管。”苏晚笑了,端起茶盏啜了口茶。 见她不愿多说,牧野没再问,只朝着南翊珩望过去,见对方蹙着眉头沉思,移开视线没说话。 桌上寂静,长街上的喧闹声顺着打开的窗户闯进来。 苏晚也不着急,一杯茶喝茶,自己动手续了一杯。 等第二杯喝了大半时,南翊珩总算开了口。 “血蕊甘霖,我可以给你。” 苏晚挑眉。 “但……”南翊珩抬起头来,笑了,“你弄解药时,需要多弄两个,分给我。” “可以。”苏晚答应的爽快,“但你不能问我要钱。” “当然!”南翊珩愉悦,“我不光不会问你要钱,还会附赠你一株百年人参。” “多谢!” “客气!” “那合作愉快?”苏晚端起茶杯。 “合作愉快。”南翊珩举杯同苏晚碰了下,俊隽的脸上笑意绵绵。 牧野看了两人一眼,没说话,直到三人从茶楼出来,目送着苏晚的身影走远,他方才开了口。 “你想干什么?” “不干嘛。”南翊珩轻轻扇着扇子,眼看着苏晚的身影混入人海消失不见,这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牧野盯着苏晚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瞬,方才转身去追南翊珩。 - 因着碰到了南翊珩,苏晚心情非常好,就连买烧鸡,都多买了两只。 她一路往镇子口走,远远地就看见等在那儿的阿拉雅。 “想什么呢?” 见阿拉雅眼神飘忽,苏晚疑惑,四下看了一圈,却并未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没。”阿拉雅摇头,神情却有些恍惚。 “真的?” “真的。”阿拉雅不看苏晚,低着头转身就走。 “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免得等会儿赶不上牛车。” “好。”苏晚没反对,也没追问,跟着阿拉雅上了牛车。 一路上,阿拉雅都精神恍惚,就连下车时,都还没回过神来。 “你到底怎么了?” 眼看着阿拉雅踉跄着要摔倒,苏晚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这才避免她跟大地的亲密接吻。 “没。”阿拉雅看了苏晚一眼,而后飞快地移开视线。 苏晚没再追问,想着阿拉雅上次说要走的事情,便将今日在镇子上碰到南翊珩的事情说了。 “好事啊。”阿拉雅难得笑了。 苏晚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两个人一声不吭地往家走,等快到家门口时,阿拉雅方才开了口…… 第111章 退路 “你说,十年,一个人,还会记得一个人吗?” 苏晚被问得一愣,但见阿拉雅垂着眼帘,神色忧伤,心下长叹了口气。 “不知道。” 阿拉雅闻言笑出了声,抬起头来,无奈又委屈地控诉她:“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一直都这样。”苏晚轻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再说了,十年,能改变的,太多了。” 阿拉雅闻言,嘴角的笑容连同身子一起僵住。 苏晚不爱给人无望的希望,伸手摸了摸孩子头,“世间万事,最好的就是报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这样,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比较容易接受。” 说完这句,苏晚头也不回地往家门走去。 而阿拉雅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下头去,咬了咬唇,委屈又难过的道:“真是……” 剩下那半句,她没说出来。 夏日的风,带着燥热,从山岗上吹过来,夹带着花草的香味儿。 阿拉雅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眼睛,而后闷着头往家走去。 - “这几天睡得好吗?” 换完药膏后,苏晚在床边坐下,看着袁聿问。 “睡得很好,多谢姑娘。” 袁聿脸上带了笑意,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那以后就按这个方子来吧。”苏晚站起身,“我按这个方子给公子做药丸,等什么时候,公子觉得,这个药没什么效果了,咱们再换方子,如果有效果,就一直这么吃。” 袁聿点头,“让姑娘费心了。” “不费心。”苏晚收拾了药箱子,想了想还是道:“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公子还是看开些好。” 袁聿应了一声,神色淡淡。 “一切往前看。”苏晚继续说。“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往日如云烟,风一吹就散了,公子当往前看。” 袁聿看向苏晚,笑了,“苏姑娘有一颗仁心。” “我还有一颗赚钱的心。”苏晚笑着补充。 袁聿笑了笑,没在多说。 苏晚知道他这是不想谈论此事,便扯开了话题。 - 袁聿是在一个暮晚离开的,彼时青山笼罩在夜幕下,苏晚站在门口,目送着人远去。 阿拉雅走到她身边,长吐了一口气道:“讨厌鬼,总算是走了。” “人家招你惹你了?”苏晚哭笑不得。 “哼!”阿拉雅抱着胳膊看向别处,小模样又傲娇又可爱。 苏晚伸手拍了拍孩子头,转身往院内走去了。 - 南翊珩来徐家送血蕊甘霖之前,徐大海的几个徒弟回来了一趟,带回了长临州的点心,和布料。 除此之外,还有两坛上好的酒,说是孝敬给徐大海的。 只可惜,徐大海前几日跟着东家出门去了,至今未归。 “娇娇,你还有表妹呢?” 安怀凑过来,低声笑问。 苏晚挑眉,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跟孙达说话的阿拉雅,心下了然。 “她过段时间就要走了。” “啊?”安徽啊一脸失望,默默叹气,“竟然要走了,还想着撮合一下她和老四呢,哎,可惜了。” “趁早把这心思收了。”苏晚笑出声,“我那表妹心里有人。” “哦。”安怀很伤心,一边帮苏晚摘菜,一边叹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类的。 苏晚心说,师兄你看错了,这次是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 “这个给你。” 苏晚在厨房里烧火时,杨金宝从外面走进来,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苏晚。 “这是什么?”苏晚好奇。 “打开看看。”杨金宝在她面前蹲下来,目光慈爱。 苏晚忍不住笑了,低头打开盒子,就看见是一些头绳珠花,并几根簪子。 杨金宝说:“这是几个哥哥凑钱给你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苏晚开心地点头。 “喜欢就好。”杨金宝松了口气。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了?”苏晚合上盒子问道。 杨金宝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笑着说:“以前,总觉得你是个孩子,几个哥哥回来的时候,不是给你买糖,就是买吃的。” 苏晚看出他神情里的感慨,脑海里浮现出那些过往。 “娇娇,吃糖吗?等我们走镖回来,给你买糖好不好?” “好……” “娇娇,买点心吧!点心也好吃。” “好……” “娇娇,干脆哥哥们给你买衣裳吧。” “好。” 一字一句,一点一滴,全都牢牢印刻在原主的记忆里。 即便那时候的原主傻乎乎的,但,她记得几个哥哥的好,也知道,这些哥哥是真的疼她。 “现在,我们娇娇长大了,也该买些别的了。” 杨金宝揉了揉苏晚的头。 苏晚弯着眉眼,甜甜地笑了。 她知道,这几位哥哥是在帮忙填补徐青云却给她的那些东西。 “谢谢哥哥们。” 见杨金宝眼睛里带着伤感,苏晚忙道:“那哥哥们下次回来,给我买发带吧,就那种能编头发的。” “好。”杨金宝笑起来,眼里的伤感也随之消失。 苏晚心下松了口气,又提了几个小要求,这才放人离开。 “金宝那孩子,又来给你送东西了?” 杨金宝出去没多久,孟氏便走了进来。 彼时,苏晚正出神,闻言笑起来。 “几个哥哥给我买了头花,可好看了。” “嗯。”孟氏也跟着笑起来,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娘……” 苏晚收敛了几分笑容。 “怎么了?”孟氏不解地看他。 苏晚说:“你说,我要不要给师兄们做点儿毒药?” 孟氏愣住。 苏晚试探。“你看,师兄们走镖那么危险,带点儿毒药,说不定,能绝地反击。” 孟氏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看着苏晚问:“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也不是忽然。”苏晚视线落在灶台里跳动的火苗上,“就是想起四叔那回了。” “娘……”她停顿了一瞬,声音低缓。“没有人会战无不胜,但我希望绝地时,哥哥们能有退路。” 孟氏心下一颤。 就见苏晚抬起头来:“娘也不希望,爹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吧?” 孟氏沉默下来,站在灶台后,好半晌都没说话。 - “师兄……” 乍然听见喊声时,孙达正斜倚着门框,眯着眼睛看远处的青山。 “娇娇……”回头看见笑盈盈地苏晚,孙达有些诧异,随即松开手站直了身子,看上去有些局促。 “别紧张啊,师兄,我又不是让人去杀人。”苏晚笑着挪瑜。 孙达的脸微微红了,腼腆地别开了脸。 苏晚哭笑不得,“师兄,你这样我可要笑你了。” 闻言,孙达无奈的看了苏晚一眼,“没大没小。” “师兄教训的是。”苏晚假正经地站直了身体。 孙达叹了口气,“你找我什么事情。” “果然,四师兄是最聪明的!”苏晚竖起大拇指。 孙达无奈地看她。 苏晚也不好一直瞎胡闹,忙表明了来意。 孙达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一瞬,道:“此事,你应该找大师兄说。” “大师兄太善良。”苏晚想都没想地说。 闻言,孙达神色幽怨,“你这是说,我不善良?” 第112章 做药引 “不不不,不是这意思。”苏晚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四哥哥你最机灵,大师兄过于正直,不懂得曲线救国。” 孙达心下熨帖,神色缓和。 苏晚继续道:“在我心里,四哥哥你一直是最靠得住的,所以,交给你,我最放心。” “嗯。“孙达点头,神情带着几分愉悦。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苏晚趁热打铁,“我抓紧时间做出来,回头四哥哥你抽空来拿。” “行。”孙达点头。 见孙达答应,苏晚便开始琢磨做毒药的事情,转身朝院内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孙达就追了上来。 “娇娇……” “怎么了?师兄?” 见他面带急色,苏晚好奇地打量着他。 “不知娇娇,可否帮我一个忙。” - “什么忙?”阿拉雅一边逗弄醋醋,一边问正在院子里教徐青云练太极拳的苏晚。 “一个小忙。”苏晚笑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只要你帮了我,我就给你买醉春楼的烧鸡。” 阿拉雅闻言努了努嘴,“小气!” “都醉春楼的烧鸡了,你还想怎样?”苏晚被气笑,停下来伸手去捏阿拉雅的脸。 “捏坏了捏坏了……”阿拉雅扯开她的手,心疼地摸自己的脸皮,“弄坏了买不到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苏晚慢悠悠地拉长了音调,“弄坏了好啊,还能看看你本来长什么样子。” 徐青云紧跟着停了下来,好奇地看阿拉雅:“你不长这样吗?” 阿拉雅眸光闪了闪,垂着眼帘小声道:“我不好看的。” 苏晚嘴角抽搐了下,心说,你在鬼扯!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大概是不想讨论自己原本的相貌,阿拉雅扯开了话题。 “你跟我去镇子上一趟。”苏晚走到水池边,捞起泡在盆子里的羊角蜜,每人给了一个。 “去镇子上干什么?”阿拉雅接过羊角蜜,一脸防备。 苏晚咔嚓咬了一口羊角蜜,“以前很照顾四师兄的一个阿婆病了……” 阿拉雅拧眉:“你昨天说过了,可你今天不是去看过了?” 但她刚说完,就见苏晚直勾勾地看着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防备道:“我可不会治病!” 苏晚见状,勾着嘴角笑了。 “我知道你不会治病,但,做药引总行吧?” 阿拉雅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苏晚补充:“放心,不吃人。” “哦。”阿拉雅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紧张起来。 奈何,还不等她开口问,苏晚跑到徐青云面前,跟人亲亲抱抱举高高去了。 阿拉雅:“……”小丑竟是我自己。 - - “所以,你让我来,是专门来忽悠人的?” 辰时刚过,梧桐镇的某条胡同里,阿拉雅一脸幽怨地看着苏晚。 “哎,这不是没办法吗?老人家,最信命了,等下,你就可劲儿忽悠,忽悠到她相信你的话为止。”苏晚做了一个加油鼓劲的动作,那鼓励的表情,那坚定又明亮的眼眸,好似传销头头。 阿拉雅眼前拉下一整排黑线,深觉自己的上了贼船。 “去吧。”苏晚不给人反悔的机会,抓着人肩膀转了个圈,将人朝着没人的巷子推了进去。 半盏茶的功夫后,变装后的阿拉雅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不错。”苏晚看着身穿道士服,手拿算命幡的阿拉雅,毫不吝啬的竖起一个大拇指。 阿拉雅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脚步又放慢了几分。 “我可跟你说好,这次要是再遇上那个什么柳小姐,我保不准会让醋醋咬她!”磨蹭到苏晚跟前时,阿拉雅咬牙切齿地说。 “我支持你!”苏晚拍了拍孩子肩膀。 粗粗适时地从阿拉雅手腕爬出来,弹着脑袋看了苏晚一眼。 苏晚朝彩虹小蛇眨了下眼睛,彩虹小蛇身子微僵,默不作声地缩了回去。 - 很快,一个阿婆出现在巷子口拎着菜篮子拄着拐杖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往里走。 “就是她!快去!” 苏晚综合了孙达给自己提供的信息,一把将阿拉雅推了出去。 阿拉雅被推得一个踉跄,激动地险些骂人。 但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道袍,便硬生生忍住了。 理了理身上的道袍,阿拉雅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朝阿婆走了过去…… - “娇娇,你医术真好!” 来拿毒药时,孙达对着苏晚如是夸赞,神色间难掩激动。 “阿婆都病了许久了,不成想,吃了你的药,才几天就好了!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不是我厉害!”苏晚笑着解释:“那阿婆本身病得就不重。” “怎么会?之前别的大夫也给阿婆看过,但一直都没好。”孙达疑惑不解。 苏晚放下手中的医书,轻声解释:“阿婆的病真的不严重,只是,那阿婆年纪大了,觉得自己这一病是要活不久的,有道是,病由心生,她有了这个想法,日日夜夜这么想着,肯定是好不起来的。” 孙达似懂非懂的点头,“那你是怎么让她好起来的。” “很简单。”苏晚笑着打了个响指,“我找了一个算命的,告诉阿婆,她有福气,能活到一百零八岁。” 孙达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苏晚莞尔,“心态好,才是真的好。” 孙达诚以为然,及佩服的朝苏晚竖起了大拇指。 - 等到南翊珩将血蕊甘霖送来时,苏晚并不在家,等到她徐青云从山上下来时,方才看到了这千金难求的药材。 “南公子说这个量,够你做三颗解药。” 苏晚看着手中如玉一般的小瓶子,蹙眉问:“你打开看过吗?” 阿拉雅摇头,“他说不能打开。” “为什么?”苏晚疑惑。 “好像是打开后会挥发,还说这是从冰室里拿出来的。”阿拉雅拧了下眉头,说着指着小瓶子道:“这瓶子是玉石做的,等你做出解药,这用着瓶子装着,免得挥发。” 苏晚语噎。 阿拉雅又指着桌子上的红木金丝的盒子道:“那是百年人参。” 苏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便听她道:“初九是个好日子,最适合招魂,你最好赶在那之前,把解药都研制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苏晚的错觉,她竟从阿拉雅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缥缈感。 她眼皮调了下,朝着阿拉雅望去。 浓郁日光下,少女单手撑着脸坐在树下,明媚的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她身上,而少女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目光迷离地望着远方。 而那条彩虹小蛇,则盘踞在少女的肩膀上,半立着身子,一动不动,也不吐舌头,就连那双赤黄色的竖瞳,也未曾动一下…… 第113章 招魂 许是察觉到苏晚的视线,彩虹小蛇蛇头微动,朝着苏晚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蛇瞳沉静幽深,好似活了千百年的老者。 苏晚弯了眉眼,冲它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彩虹小蛇没理会她,缓缓转了过去…… 苏晚低下头,盯着玉石小瓷瓶看了看,又拿到耳边晃了晃,听到里面微微的水声,确定血蕊甘霖是液体,这才松了口气。 - 许是因为王远的缘故,一连数日,徐家老宅一直很消停,没来找苏晚的麻烦不说,也没找徐老四一家人的麻烦。 七月流火,徐镁拎着一篮子的小白瓜过来,给坐在门口纳凉的几个人一人分了一个。 “哪儿来的这么多瓜?”苏晚坐在小桌边,面前摆着一本医书,旁边放着一本手抄书。 “地里种的。”徐镁在苏晚身边坐下,睁大眼睛看着阿拉雅肩膀上立着的彩虹小蛇。 “地里种的?”苏晚好奇,扭头看向绣帕子的孟氏,“娘……”她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孟氏笑了,“你要是想吃,回头娘买些给你。” “不用。”徐镁回过头来,认真道:“我知道种瓜的地在哪里,二嫂要是想吃,回头我带你去摘。” 苏晚噗嗤笑出了声,她这一句话都没说呢,这两个人便猜出了她的心思,这究竟是她太好懂了呢,还是这两个人太聪明了呢? “今天学什么?”徐镁好奇地问。 “今天不学了。”苏晚说,“木爷爷扭着脚了,回头你跟我过去看看。” “成。”徐镁爽快地答应下来。 苏晚暗暗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丝毫嫌弃,眸中浮现一抹满意的笑。 “对了……”阿拉雅忽然开口,看着徐镁道:“你们地里还有别的吃的吗?” 徐镁被她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眨巴了眼睛道:“有南瓜和面瓜。” “带点儿过来吧。”阿拉雅扬唇而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徐镁看着她地眨了下眼睛,应了一声好。 彩虹小蛇没动,视线扫过徐镁,只一瞬,便收了回来。 - “都弄好了吗?” 月明星稀,苏晚借着烛光在小药房里捣药时,阿拉雅走了进来。 闻言,苏晚微微一怔,停下手中的动作,借着昏黄的烛光看着阿拉雅。 “穿云的解药已经做好了,至于谪仙的……就差天雪山的那两样了。”苏晚停顿了一下,看着阿拉雅笑了。 “嗯。”阿拉雅摸了摸彩虹小蛇的蛇头,垂着眼帘看着桌面的捣药器。 “你把谪仙的药材都给我,剩下的,我来吧。” “好。” 苏晚没拒绝,弯腰打开抽屉,拿出几个白色的小药碗来。 “这些药材,我全都称好了重量,一点儿都不差的。” “嗯。”阿拉雅拿过一个托盘,将药碗全都放在了托盘上。 “你会做药丸吗?”苏晚在人准备离开时,好奇的问道。 阿拉雅顿住脚步,努起嘴巴:“小瞧人。” 苏晚噗嗤笑出了声。 阿拉雅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七月初六时,下了一场大雨,大雨下了一整天,等天晴之后,气候明显凉爽。 山风带着花草气息吹进院落时,苏晚站在廊檐下,微微仰头望着夜空。 七月初九,月光明亮,繁星点点,明日定是一个好天气! 这么想着,苏晚眉眼弯了弯,沿着走廊来到阿拉雅门前。 “咚咚……” 房间里的灯亮着,苏晚曲着手指在门前敲了两下,很快,便听见脚步声朝着自己而来。 “都做好了?” 门打开,阿拉雅低声询问。 不同于往日,今日的阿拉雅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细地白下巴。 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着奇怪的花纹,看上去诡异又神圣,苏晚盯着看了一瞬,心下忽地生出一股子慌乱。 “嗯。”她应了一声,缓了缓心神,盯着阿拉雅的下巴问:“你……非穿成这样不可吗?” “嗯。”阿拉雅应了一声,那条彩虹小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爬到了阿拉雅的头顶。 苏晚觉得今天的阿拉雅格外严肃,便没多说废话,只道:“你让我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了,青……我相公,也已经服下解药睡下了。” “那就好。” 阿拉雅缓缓点头,转身走进屋子,从桌上拿了什么折返回来。 “等下,你将这个符咒放在身上,再用这个堵住耳朵。” 苏晚看着递过来的耳塞和黄色符咒纸,不解地问:“为什么?” 阿拉雅仰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知道了。”苏晚低下头接过东西。 “还有这个。”阿拉雅又递过来一个长方形的红色小布袋,“这个里面是压魂用的符咒,你把这个塞到你相公衣裳里,切记,一定要贴着心口,七天内,都不准拿出来。” 阿拉雅说这话时,神色极为严肃,苏晚点头接过,没有多问。 “这个交给大娘。” 阿拉雅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黄色的小布袋,也是长方形,不同意那个红色的小布袋,这个面上画了奇怪的符咒,只可惜,苏晚看不懂。 但她刚要伸手去接,便听见阿拉雅极轻地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还是让大娘自己过来吧。” 苏晚猛地抬起头,可阿拉雅已经转身关门。 “……?” 因着事关徐青云,苏晚忍住了敲门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后,朝着堂屋走去。 “进去吧。” 阿拉雅说这话时,苏晚正站在堂屋前。 阿拉雅站在台阶下,一袭黑袍,神秘诡谲,手中的招魂幡随风而动,看上去有些诡异。 苏晚抿了抿唇,“必须如此么?” “嗯。”阿拉雅坚定的点头,“你最好按我说的做,不然,很可能出状况。”说完这话时,阿拉雅不知想到了什么,拧起了眉头。 “那好吧。”苏晚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孟氏,转身进了堂屋。 眼看着堂屋的门关上,阿拉雅收回视线看向孟氏:“大娘,记住我的话。” “嗯。”孟氏点了头,脸上的笑容慈祥和善。 阿拉雅眉眼弯了弯,随即,深吸一口气,朝着东厢房走了过去…… - 灭了蜡烛后,苏晚在孟氏的床上躺下,用耳塞塞住耳朵后,又将符咒塞进胸口的衣衫里,又摸出一个小瓷瓶,从里头倒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嘴里。 做完这一切,苏晚闭上眼睛。 彻底睡去之前,她想,小相公一定要平安醒来啊,不然,怎对得起她们这一番努力啊……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亲爱的们! 第114章 娘子……你这是高兴傻了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娘子……你这是高兴傻了吗? 明媚的日光照在苏晚脸上时,她拧着眉头醒过来,却发现屋内无人。她伸手揉了揉额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打开门才发现,日头已经到了正南方。 “娘……” 环顾庭院,苏晚看见坐在东厢房前出神的孟氏,好奇地走了过去。 “娇娇醒了啊?饿了吗?娘给你留了饭了。” 孟氏慢半拍地回过神,但脸色却不大好。 “不饿。”苏晚摇头,四下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偏一时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奇怪。 “娘,你脸色怎么不太好?”苏晚在孟氏跟前蹲下来,轻轻拉过她的手,却发现孟氏的手凉得厉害。 “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苏晚惊讶,动手给孟氏搓了搓。 “没事。”孟氏摇头而笑,可脸色却有些苍白。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苏晚心下一跳,“娘,昨晚……” “娇娇……”孟氏打断她,反握住她的手,“娘盼着你们都好。” 苏晚听得雨里雾里,抿着唇一时没吭声。而孟氏明显不愿多说,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可以去看看青云,但小雅说,这几天你都不能喊他,也不能动他,直到他醒来为止。” 苏晚猛地睁大眼睛,她总算知道刚刚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她走了?” “嗯。” 孟氏望向门口,眼神伤感又不舍。 “昨晚就走了,她说,叫咱们不要担心她。” “别的呢?”苏晚追问。 孟氏笑了,回过头低头看着苏晚:“那孩子,只说了这一句。” - 不同于来时热热闹闹,也不同于缠着苏晚要跟她回家时的话多。 阿拉雅走时,只留了这么一句话。 除却她来时背着的背篓,阿拉雅只带走了苏晚买给她的两身粗布衣裳和两个羊角蜜,一包麦芽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东厢房内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阿拉雅的气息,也没有她住过的痕迹。 阿拉雅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苏晚在东厢房内坐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走出来时,心下担忧地想想着一个小姑娘没有干粮,没有银子,路上会不会挨饿。 又想着这小姑娘不会武功,会不会遇到危险。 此时此刻,她全然忘了,她担心的那个小姑娘,是一个人从遥远的西部跑到这里来的。 但人对于在意之人的担忧,似乎是一种本能。 - 一连几天,徐家都很安静。 阿拉雅的离开,似乎带走了家里的热闹,苏晚和孟氏一连几天都没怎么说话。 每一天,两人都各忙各的。 而每一天入夜后,孟氏都会拿着徐青云一件青色的衣裳,站在门口拉着音调,冗长地喊三声:“青云,天黑了,快跟娘回家了。” 这是按照阿拉雅的叮嘱做的,而那件青色的衣裳,据孟氏说,那是徐青云从军以前穿过的衣裳。 每当此时,苏晚都会安静地站在东厢房前,一声不发。 七月十五那天,孟氏依旧站在门口喊,苏晚依旧站在东厢房前,等孟氏喊到第二声时,忽然起了风。 凉凉地夜风迎面吹来,吹得苏晚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鼻子有些痒,控制不住地想要打喷嚏,而就在她打喷嚏的一瞬,隐约觉得有一道怪风,“嗖”地一下,从她身边吹了过去。 意识到这一点,苏晚猛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脸色都跟着白了几分。 她僵硬地转过头,见东厢房内的蜡烛短暂的摇曳了一下,又恢复如初,心下的惊恐更甚。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抬起脚,一步一步朝着屋内走了过去。 房内,寂静如斯,与先前没有任何差别。 徐青云也依旧躺在那里,安静的睡着。 面如冠玉,神色宁和,俊美如初,和以往一般无二。 苏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一定是她太紧张了,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 这么想着,苏晚缓缓吐了口浊气,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水喝下。 等热水进到胃里,苏晚身体慢慢暖起来,鸡皮疙瘩也慢慢消失。 孟氏拿着衣裳走进来,盖到徐青云身上,转头对苏晚道:“时间不早了,等下灭了灯,就回去睡吧。” “嗯,好。”苏晚点头,放下水杯,拿着蜡烛跟着孟氏出了门。 房门关上的时候,苏晚四下看了一眼,此时,风已经停了,庭院内安静的很。 苏晚觉得有些不适应,一边想着回头买条狗,一边寻思,阿拉雅为什么跟孟氏叮嘱,在徐青云醒来之前,都让他自己一个人一间屋子。 可直到她躺在床上睡去,也没能想明白。 - 这晚,苏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回到了762部队,猎鹰一路狂奔来迎接她,她蹲下身来抱住猎鹰,猎鹰则开心地拿舌头舔她。 她开心的咯咯直笑,虽然一直说痒,却始终没推开它。 “痒……” “嗯。” 悦耳的声线带着笑意落入耳中,如三月春风吹过桃花的温柔细腻。 温热又撩人,性感又沉醉。 几乎是在一瞬间,苏晚睁开了眼睛。 毫无征兆的,苏晚看见了男人长而直的黑色睫毛,也是在那一瞬,她因惊讶而张开的唇,被人叼在嘴里轻轻啃咬了下。 “翁”地一下,突如其来的电流直击脑海,心脏骤停的瞬间,大片大片的烟花在苏晚脑海里炸裂开来。 心脏酥麻时,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所有感官变得迟钝,所有声音都像是从远古而来,跨越时间的长河,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带着雨雪风霜,郑重又温柔地朝她走来。 “娘子……你这是高兴傻了吗?” 含笑的声音窜入耳膜时,苏晚慢半拍地回神,见俊美无俦的男人在笑,眉眼温柔而宠溺,瞬间沦陷其中。 “别笑了……”苏晚红着脸伸手推人,心说,美人如蛊,你可别在笑了,在笑,我可要溺死在这笑容了。 虽说,徐青云以前也时常冲着她笑,那苏晚觉得那不一样,以前的笑,虽然也好看,但总觉得透着几分傻气。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徐青云的笑容性感又迷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璀璨漂亮,里头的光亮像是一个个小勾子,一下子就勾到苏晚心里去了。 “娘子不喜欢我笑?”徐青云挑眉,笑意收了大半,只微微勾了一边嘴角。 苏晚这一看,更觉不得了! 如果说先前笑着的徐青云是蜜糖,那此时的徐青云则像是一朵黑红色的罂粟花,俊美邪肆,危险又迷人。 尤其是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简直要命!就好似有什么魔力,只要看一眼,就能将人吸进去似的。 要命!太要命了! 苏晚颓然地想,她英明一世,万万没想到会栽在一个男人身上! 哎,丢脸,太丢脸了! 这要是被762的那些人知道,一定会笑话死她的!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明天就是新年啦!祝大家虎年吉祥,虎虎生威,财运亨通,记性高照! 第115章 治不好 王远来到徐家时,苏晚正坐在门口磕瓜子,徐青云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锯木头。 苏晚看着他那不紧不慢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相公,你是不是不会?” 徐青云侧眸过来,略挑起眉峰看她:“什么不会?” “喏……”苏晚瞥了一眼半天都没锯断的木头,嘴角笑意越发浓郁。 徐青云轻笑出声,声音清润悦耳。 苏晚眯起了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男人看,脑海里却想起那句:长得好看的人,哪怕披个麻袋都是好看的。 762部队里,不乏俊男美女,但从没有一个人,像徐青云这般好看。 “有人来了……” 听到徐青云的提醒,苏晚慢半拍地回神,扭头就看见正朝她走来的王远。 数日不见,那人还是一脸的阴郁,整个人透着化不开的阴沉,就像是从被人塞进阴云里泡了许久似的。 “给你。” 王远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将手抄书递给苏晚。 苏晚腾出一只手接过,翻看看了看,笑着夸赞:“远表哥的字,越来越好看了。” 徐青云略挑眉,放下锯子走过来。 王远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垂下眼帘自顾自地坐下了。 “远表哥?”声音在头顶响起时,苏晚闻到一股子陈年老醋的味道。 她抬起头无奈地看了徐青云一眼,却蓦地想起什么来,眼睛睁大了几分,扯着徐青云的衣裳道:“相公,打他!” 此话一出,万籁寂静! 徐青云于寂静之中带了几分惊讶挑起俊逸的眉。 垂着头的王远也在第一时间抬起头来。 然而,下一瞬,他就看见原本站在苏晚身边的徐青云如鬼魅一般袭了过来,紧接着他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掌。 一掌下去,王远只觉得胸腔里的内脏被一股大力震得乱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可就在他即将以狼狈的姿势扑倒在地时,别人抓着肩膀摁了回去。 “干得漂亮,相公!” 苏晚满意地竖起大拇指,徐青云勾了勾嘴角。 “你们……”王远阴沉着脸开了口,“想干什么?!” “哎呦,不错哦。”苏晚笑着鼓起掌来。 王远脸色僵了一瞬,而后便恼羞成怒地想要站起身,但被徐青云一把给摁了回去。 “远表哥是记性不好吗?”苏晚收了笑意,坐姿笔直,神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王远对上她的视线,见她眉头蹙起,呆坐着没说话。 “远表哥,我先前说过的吧,日后看到我和我相公,一定要开口跟我们打招呼。” 王远阴郁的神情僵了一瞬。 七月的风带着山花的味道吹过来,吹得树叶微微作响。 苏晚拿着那本手抄书,翻了又翻,最终叹了口气。 “表哥,已经是七月中旬了,八月上旬就是秋闱了……”苏晚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 “嗯。”王远低着头,坐着没动。 苏晚继续道:“表哥,咱们可是时间紧任务重,这段时间里,你要是连简单的交流都做不到,又或者,想不起来做,就不如,直接放弃。” 话落的一瞬,王远猛地抬头,阴郁的目光如一把墨色的利箭,带着万千不甘射向苏晚。 苏晚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脸上的表情严肃又冷漠。 “表哥,我说过,你可以反悔的。” 王远攥紧了拳头。 苏晚忽地笑了下,“表哥,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王远“噌”地一下站起身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徐青云看向苏晚,用神情问她:不追? 苏晚摇了摇头。 有些时候,人需要自救,若不自救,旁人再怎么努力都帮不了。 “回去吧。”苏晚将手抄书放到一旁的矮桌上,站起身招呼徐青云往院子里走。 水池里有早上泡着的西瓜,想来,也该泡好了。 “呀,西瓜!” 徐镁带着小豆丁跑来时,苏晚刚切了西瓜。 “快来吃。”苏晚招了招手,两个孩子忙跑过来坐下,一人抱了一块儿西瓜再吃。 徐青云拿着毛巾给小豆丁擦了嘴角,却并不开口说话。 徐镁没在意,只凑到苏晚面前小声说:“二嫂,我刚刚来的时候,在那边林子里看见远表哥了。” “嗯。”苏晚浑不在意地应了声,吐了西瓜子问:“他在干什么?”徐镁拧起眉头,神情困惑:“那边林子里不是有棵大树嘛?他就站在树下盯着那棵大树看……” “二嫂,你说,他该不会是要寻死吧?” 苏晚心下一跳,旋即摇了摇头。 “不会。” 坐在不远处的徐青云侧眸扫过来一眼,但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为什么?” 徐镁一脸困惑,仔细回想了下王远的模样,小声道:“远表哥那个人,一直都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被鬼缠身了似的。” “他要是想死,早就死了,不会等到现在。”苏晚想起王远的那双眼睛,除了挥之不去的阴郁和化不开的阴沉,便是浓浓的不甘。 他有不甘,有执念,即便是想死,也会等那些不甘心消失殆尽。 但,王远这样的人,素来固执。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苏晚又递了一块西瓜给徐镁,算是堵住了小姑娘的嘴。 - “你想治好他?” 徐镁带着小豆丁离开后,徐青云拧着绳子问。 苏晚噗地笑出声来,“相公,你高估我了。” “难道不是?”徐青云挑眉看她,神色带着几分讶异。 “不是。”苏晚回答的认真,但见徐青云一脸不解,叹了口气道:“治不好的。” “为什么?”徐青云脱口而出,但见苏晚微蹙着眉头看着那本手抄书,沉吟片刻,“你连我都治得好……” “不一样的。”苏晚知道徐青云的意思,因此,笑的有些无奈。 “你是运气好,况且,你也不是我治好的。” 徐青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遇上了贵人。”苏晚想起阿拉雅,眉眼温柔了几分。 徐青云能好,主要功劳在阿拉雅,是阿拉雅找回了他缺失的魂魄,也是阿拉雅帮忙解了毒。 她想起阿拉雅一身黑袍的模样,也想起阿拉雅将谪仙解药递给她时,苍白的脸色,以及红褐色解药里,残留着的血腥气。 她曾想要开口谢一谢她,又觉得这谢意微不足道,所以,直到阿拉雅离开,她也没能好好跟她道谢。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四下只有蛐蛐的声音。 半晌,徐青云视线落在某个地方:“他来了……” 苏晚转身,就看见一步一步走回来的少年。 仍旧面色阴郁,仍旧带着化不开的阴沉。 但,透过七月的日光,苏晚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抹光亮。 她想,能自救的人,总归是有救的。 第116章 我是要陪着娘子的 “为什么治不好?” 等目送着王远走远,徐青云问出了心里一直困惑的问题。 彼时,苏晚正给针灸针消毒,闻言叹了口气道:“世间病症千千万,但心病最难医。” 徐青云正拿着锯子比画木板的大小,他昨天醒来时,曾说要给苏晚在门口做个秋千。 “那你还答应他?”徐青云扭过头来,带着笑意看她。 “虽然治不好,但是,吃药加外界干预,应该能稳定在一个比较好的范围内。”苏晚想着,忽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你没看过远表哥的文章,真的很有才华。” 徐青云转眸,眸光缥缈,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木板,“看来,娘子很惜才。” 苏晚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我只是觉得,这样惊才艳艳,若是埋没了,似乎有些可惜。” “这样啊……”徐青云浅浅笑了,拿着木板往后退了几步,眯着眼睛打量那两棵大树。 苏晚原本安定的心,忽地乱了。 她收回视线,嘴角的笑却是怎么都维持不住。 这是徐青云醒来的第二天。 关于过往,他几乎什么都没说,被问及的时候,也只是说不大记得了。 而对于她…… 除了刚醒来时的亲密,其他时候吧,虽然温柔以待,听她、任她,可苏晚还是感受到了一抹疏离。 只是一时间想不出,这疏离是徐青云带给她的,还是她自己的小心思作祟。 她侧眸,看着一旁的石榴树,还是有很多话想问,可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回去。 算了…… 她对自己说。 - 入夜,孟氏关了院门回来时,就看见苏晚站在廊檐下望着月亮出神。 “怎么了?娇娇。” 苏晚缓慢回神,看到孟氏,笑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日的月亮,不如昨日的圆。” 孟氏微微一怔,须臾走上前来,温笑着道:“月亮嘛,都是这样的。” “嗯。” 苏晚乖巧地点头。 孟氏冲着苏晚笑了笑,道:“七月了,月子里凉快,坐凳子上歇会儿吧。” “好。” 苏晚没拒绝。 孟氏松了口气,抬脚往堂屋去了。 院子里的小花坛前,放了一张躺椅,苏晚下了台阶走过去坐下来,仰面看着夜空里的皎皎明月。 满天星河闪闪,像是随时都要洒落下来。 苏晚看着看着,便出了神。 - 堂屋内,孟氏看着摇曳烛光轻轻叹了口气。 “娘……”徐青云从外面走进来,声音清幽地喊了一声。 “来了……”孟氏仰头冲他露出一个慈祥温和的笑意,“坐吧。” “嗯。”徐青云在桌边落坐,瞥见孟氏眸中的浓愁和无奈,拎着桌面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娘,我们是母子。” 孟氏抬眸看他,神色复杂。 面前的这个孩子,已经有了男人的模样,相貌俊美,身姿英挺,不似小时候奶团子一般的可爱,也不似那时的单纯和任性,更不会像那时一般,为了一块糖,甚至一个包子扯着自己的衣袖撒娇。 面前的这个孩子,早在从军的那一年,就已经长大了。 鼻子酸涩时,眼眶温热,可孟氏,却是笑了。 “我们青云啊,长大了。” “嗯。”徐青云笑着点头,眉眼温柔,嘴角弯弯,看上去温和又亲近。 孟氏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拍了拍。 “娘啊,没想到你还能好起来,娘很开心,娘希望,你以后都平平安安的。” 徐青云轻轻点头,并未打断她。 “娘跟娇娇说过了,不会让告诉任何人,你好了的事情,你也不要讲。知道吗?” 徐青云看着孟氏满含殷切的眼眸,只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娘……” 他这一声,直接让孟氏红了眼,可还不待他开口说什么,孟氏便情绪激动地在抓住了他的手。 “儿啊,娘只有你了,娇娇,也只有你了,你要是走了,你让娘怎么办?让娇娇怎么办?难道,你还要让爹娘,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听到屋内传来的哭喊声,苏晚坐起了身子,但犹豫了一瞬,见再没什么声音传出来,便又缓缓躺了下去。 已经是七月中旬了…… 她来这里,也不过两月有余,可怎么就觉得,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一样呢? 这么想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早已经入了秋,就连中元节也已经过去了。 粮草已然备下,紧接着,是不是要开战了啊…… 夜空下,万籁寂静,只有微凉的夜风吹过。 苏晚想,战争啊,果然是永恒的话题…… 微凉的手,被包裹进温热的掌心时,苏晚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在月光的照射下,那双眼眸有了迷人的光泽,一眼望去,璀璨夺目,如天河繁星。 这一瞬间,苏晚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喜欢的人,他本就是天上星。 “我以为,娘子是睡着了。” “我以为,相公会把我抱回去。” 苏晚莞尔一笑,逗得徐青云低笑出声。 低沉润耳的声音落入耳中,苏晚听得半颗心都酥了。 而就在她眯起眼睛的一瞬,身子腾空,她下意识地抱住了男人的脖子,就看见星星从银河落下,吻在了她的眉心。 “嗯……”苏晚努起嘴巴看他,俊美无俦的青年笑出了声,而后吻在了她唇角,浅尝辄止,如蜻蜓点水,但苏晚还是笑出了声。 徐青云深邃的眼眸里像是藏了日光,温柔又明亮。 他没有制止苏晚,只抱着人进了屋子。 苏晚坐在床上笑个不停,但见徐青云一句话也没说就往外走,脸色一白,笑声戛然而止。 只一瞬间,山河阒静,江水停流。 星星没有了,月光没有了,温柔和美好,没有了。 徐青云恍若未闻,走到门口,抬手利落地关了门,方才转身走回来,见苏晚坐在床上怔怔地看他,弯着眉眼,翘起唇角笑了一下。 “娘子在看什么?” 苏晚愣怔地眨了下眼睛,看着落了锁的门痴痴道:“你不走吗?” “娘子很希望我走?”徐青云欺身过来,双手摁在苏晚身后的床上,将苏晚整个人全都圈进了怀里。 砰…… 砰…… 砰…… 像是一口大钟闯进来,一下一下狠狠杂乱了心脏的节奏。 胭脂一般的红从脸颊蔓延开来,将瓷白的皮肤染上粉红。 徐青云凑过来,笑声清润悦耳,却像是带着巨大的蛊惑。 “我是要陪着娘子的,娘子希望,我走去哪儿呢?” 【作者有话说】 我喜欢的人,他本就是天上星。 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这一句,觉得特别好,特别应景。就写在了这里。所爱之人,当是天上星,云间月。 第117章 为何不救 这本该是一句满含涟漪的话,可苏晚听了,忽然就委屈起来。 饶是男人再怎么好看,她也记得,她这小相公醒来的第一日,是如何笑盈盈地自己走去东厢房睡觉的。 那时候她站在夜风里,茫然又迟钝地想,以前不都是一起睡的吗?这是在做什么?还是说,过河要拆桥? 又或者,貌美的小相公,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 她为此难过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小相公过来哄了她好久,方才将此事放下了。 可如今,她又想起来,整个人委屈得不行。 眼看着苏晚红了眼眶,徐青云无声叹了口气,脱了鞋子爬上床,面对面将苏晚整个人抱进怀里。 “娇娇……”他轻喊,带着宠溺诱哄。 “过分!” 苏晚气地在他胸口锤了一下。 “嗯,我过分。”徐青云点头附和,笑容温柔,眉眼宠溺。 “简直无赖!”苏晚又锤,却压根没用上几分力气。 “嗯,我无赖!” “你倒打一耙!” “嗯,我倒打一耙。” “你……”苏晚的气愤快要维持不住,带着哭腔,委屈又难过的道:“你怎么这样啊……” “是我不对。”徐青云将人抱进怀里,轻轻抚着苏晚的后背安抚,垂下狭长的睫毛,低头在苏晚发丝上吻了吻。 他只是恢复了正常,并不是失忆。 在他傻乎乎的日子里,苏晚对他的好和维护,他全部都记得,也全部都知晓。 但,人世间,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 身旁男人沉沉睡去时,苏晚借着月光打量身边的男人。 月光下,男人白皙的皮肤上像是镀了一层光,如玉如华,如谪仙临世。 苏晚凑过去,睁大眼睛看着男人。 为什么呢? 为什么能睡这么死呢? 不是都已经十九岁了吗?都已经成亲了,也已经恢复正常了,为什么不碰她呢? 是不喜欢,还是没感觉,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呢? 苏晚想不通,翻来覆去好半晌才睡下。 等苏晚彻底睡熟,一直睡着的徐青云睁开了眼睛。 借着月光,他用目光细细描摹苏晚的眉眼,色淡如水的唇微微上扬,而后,俯身上前,在苏晚脸上落下一吻,而后悄悄起身下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远处青山寂静,月色凉薄如水,微凉的夜风缓缓吹来。 徐青云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衣袍,站在月光下。 堂屋的门紧闭,孟氏早已经睡熟。 徐青云回头看了一眼半开的窗户,想着苏晚睡熟时,安然的眉眼,眉眼微弯,脸上肌肉放松,整个人显得极为柔和。 须臾,他收回视线,一跃而起,出了庭院。 而此时,原本该是熟睡中的苏晚,却是睁开了眼睛。 月色寂静,她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虚空没说话。 此时此刻,她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悲伤,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半晌,她终是长叹了口气,苦笑着翻了个身。 到底是怪她的神经太敏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还是怪徐青云不够谨慎呢? 苏晚不知道,但,她清楚,有些事,不适合戳破,一旦戳破,可能就失去那仅有的,仅存于表面的美好了…… 而此时,徐家附近的林子里,徐青云负手而立,目光坚定而平静地看着远方。 在他身后,一黑衣人不着痕迹地落下,单膝跪地,嗓音低哑地喊了一声:“少主。” “你还知道,我是少主?” 徐青云的声音夹带着森森冷意,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飙风骤然而起,卷挟着地面的残枝落叶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朝着黑衣人袭去。 犹如猛兽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口,想要将人一口吞噬。 “少主饶命……”黑衣人带着颤抖和惊恐的声音响起的刹那,那条由枯枝败叶形成的猛兽在他面前堪堪停了下来。 徐青云转过身,冷眼看他:“原来玄云宫的人也怕死。” “少主,属下知错,还请少主看在宫主的面子上,饶属下一命。” “呵……”徐青云冷笑出声。 “现在知道让我饶你一命了?那我娘子出事的时候,为何不救?!” 寒冷的声音里带着恼怒,黑衣人闻言身子一颤,只觉得黑云一般的威压朝着自己压过来,压得他动弹不得。 原本聚拢成猛兽的枯枝败叶也在一瞬间分散开来,如射出的箭雨一般,带着飙风而来,将他伤的体无完肤,却又避开要害。 除了疼,再无其他。 但他知道,少主开恩了。 “多谢少主饶命。” 黑衣人跪在地上咬牙支撑。 这些年来,他一直跟随徐青云,深知徐青云是为了苏晚被浸猪笼的事情而责怪他,但……宫主只是让他负责徐青云的安危,至于旁人,尤其是苏晚,并不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况且,那件事发生在白天,他总不好在徐家人面前出现。 如今,大事未成,他还不能暴露于人前,不然宫主一定会杀了他! “哼……”徐青云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冰冷的目光犹如实质。 “你最好能将功赎罪。” 黑衣人身子微微颤了下,头埋得更低了。 面对这样的徐青云,他还难将他和白天那个笑起来温柔明媚日光一般的俊美青年联系在一起。 但他和徐青云相识多年,太清楚徐青云的脾性,也清楚,此时此刻的徐青云,才是以前那个冷情又果决的少主。 尽管他畏惧这个人,但,能看到曾经熟悉的少主,他心下莫名心安。 - 回到徐家时,天上的玉盘已经被树叶遮了大半。 徐青云屏住呼吸,轻轻关上房门,步调极轻地走到床边,见苏晚睡的正熟,紧绷的神情方才放松下来,掀开被子,轻轻上了床,而后动作极为温柔地将人抱进了怀里。 - 翌日,苏晚醒来时,日光从窗口斜射进来,带着秋天特有的温柔。 身旁的人,早已经起身离开。 她伸手摸了摸温度,想着那人昨日半夜带着一身凉意悄悄回来时的模样,摇头而笑。 “娘子……” 徐青云正端着粥从厨房出来,瞧见苏晚眼神猛地一亮。“正要去喊你呢。” 苏晚莞尔,“看来咱们是心有灵犀。” “一点通?”徐青云挑眉,笑容美好真挚,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媚耀眼。 “……”此人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 苏晚心下如是想着,就看见徐青云冲着自己璀璨一笑,转身往堂屋去了。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心下长长地叹息一声。 “娇娇,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孟氏紧接着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饭菜。 苏晚应了一声,快步朝水池走去…… 第118章 不希望我去 “我今天得去镇子上一趟。”快要吃完早饭时,苏晚说道。 孟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苏晚放下筷子点头,“得给县太爷夫人复查了。” “这样啊……”孟氏松了口气,缓缓笑了,“让青云跟你一起去。” “不用吧。” “好。” 婉拒的话刚说出口,徐青云的轻快的应答声就落入耳中,苏晚看向他,神色复杂。 “娘子不希望我去?”徐青云挑眉。 “也不是……”苏晚犹豫,迟疑了一瞬道:“你还记得柳小姐吗?” “柳小姐?你是说柳员外家的那个柳小姐?!”徐青云一时间没想起来,倒是孟氏反应过来了。 “应该……没事吧。”孟氏视线落在徐青云脸上,为难又无奈,但还是提议道:“要不,戴个斗笠遮一遮?” “不行。”苏晚摇头,紧接着长叹一口气,“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闻言,徐青云不置可否,只愉悦地勾了嘴角。 - “呼,应该可以了。” 一通捯饬后,苏晚长舒一口气看着面前一脸土色的男人,还是不大满意。 不行,还是帅。 “怎么了?”见苏晚拧着眉头,神色郁结,徐青云神色疑惑,“莫非是有什么不妥?” 苏晚没做声,皱着眉头转身,须臾拿着毛笔走回来。 徐青云只觉得脸上有清凉滑过,见苏晚眉头紧锁,便没吭声,一双明亮眼眸看着苏晚。 “可以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后,苏晚满意地松了口气,扬着手中的胭脂叮嘱:“记住,出门后,少说话,别对人笑。” “那当如何?” “绷着脸就行。” 徐青云眸光闪了闪,须臾笑了。 “好。” “就这么定了。” 苏晚心满意足地出了门,徐青云站起身,随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抬脚走到桌前。 透过古朴的铜镜,他看见镜子里,面色发黑,左侧脸颊还带着伤疤的男人。 虽五官依旧英俊,但不好的面色委实扣分,再加上脸上的伤疤,看上去很凶,很不好惹。 原来他家小娘子打的是这般主意。 英气的眉微微上挑,青年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笑意。 - “娇娇,又带青云去镇子上啊!” 两人刚到村口,便有人笑着打招呼。 苏晚应了一声,如往日一般笑着跟人寒暄。 徐青云跟在苏晚身边,一如既往地不说话。 “娇娇啊,好久没瞧见你三婶了,该不会是跟你三叔吵架了吧,怎么住在娘家一直没回来啊……” 问话的是同村的一个婶子,此时正穿着一身红褐色的粗布衣裳坐在苏晚对面。 那婶子胖胖的,笑起来的时候乍看十分和善。 “不知道呢。” 苏晚脸上挂着招牌式微笑,乖巧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李氏和徐老二偷情的事情,徐家捂得严实,没人知道。徐老三和李氏和离的事情,除了村长和苏晚一家,也没人知道。 村长是个厚道人,不曾外传,孟氏和苏晚,更不会把此事往外说,是以,村子里的人压根不知道。 至于李氏那里,想来是自知理亏,不敢往外说。 “诶,你也不知道啊?” 那妇人眼睛睁大了几分,有些不相信。 “我也纳闷呢。”苏晚蹙了眉头。“只是我们分家很久了,三婶也不大喜欢我……”她低下头,看上去很是苦恼,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巴巴地看着妇人道:“婶子距离他们近,可听说什么了?” 不等妇人作答,苏晚便道:“我们如今跟爷爷他们有些远,婶子也知道的,爷爷他们,不太喜欢我们,但说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若是老宅那边有什么事儿,婶子可要告诉我才是。” “对了……”苏晚视线从半张着嘴,神情诧异的妇人脸上移开,看向车上其他人:“各位叔伯婶子、哥哥嫂嫂也是,你们要是听说了什么,可千万记得告诉我。” 众人:“……” “我在这儿先谢谢诸位了。”苏晚咧开嘴角,露出瓷白的牙,笑得霎是好看。 原本想从苏晚嘴里打听点儿东西出来的众人,瞬间意兴阑珊。 好家伙,还打听什么?!苏晚比他们还八卦!关键,苏晚这么八卦都不知道,看来,他们也打听不出来了…… 众人心下齐齐叹气,苏晚见缝插针,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那妇人:“对了,婶子,我前两天,听说你家隔壁的王二哥把他娘子打了,还说要休妻,这是不是真的啊?” “哎,你也听说这事儿了啊!”那婶子猛地一拍大腿,震得腿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哎呦,你是不知道,他们家那事儿,热闹着呢……” 徐青云坐在一旁,眼看着自家娘子四两拨千斤地将旁人问话驳回去,又看着自家娘子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将祸水引向别处……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努力压了又压,这才没在众人面前笑出来。 临下车的时候,一妇人猛地一拍大腿道:“哎呦,我说我咋觉得青云不一样了呢!”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了过来。 苏晚心下猛地一咯噔,朝着妇人望过去。 便瞧见那妇人指着徐青云的脸惊讶地道:“青云啊,你这脸是咋了啊?先前挺好看的,今个儿是咋了啊?” 苏晚心下长松了一口气,挡在徐青云面前笑看着妇人道:“昨个儿自己玩炭灰糊了一脸,又不小心伤到了,这才这样了。” 妇人闻言惋惜:“哎呦,可怜的呦。”啧啧摇头后,又叮嘱苏晚:“可得好好看着点儿,咱们村,就青云最好看了,以后还指着青云给咱们长脸呢!” 其余几人闻言连声附和:“是啊是啊……” “一定,我这就带他买药去。” 苏晚笑盈盈地送走了一步三回头叮嘱她的几个妇人,转过身看向徐青云时,神情嗔怪而无奈。 徐青云一脸的无辜委屈,扯着苏晚的衣裳小声道:“娘子,我可都听你的了,一句话也没说。” 苏晚:“……”感情都是她的错呗? “娘子?”见苏晚不说话,徐青云眨了眨眼睛。 “算了……” 饶是知道这人的一脸无辜是装出来的,苏晚也不忍心责怪。 “走了。”她认命地背着背篓往前走,却没注意身后青年上扬的嘴角。 “知道了,娘子。” 轻快的声音响起,青年小跑着到了她跟前,拉起她的手,同她一并往前走…… 第119章 县太爷找你 苏晚无奈的抬眸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下颚线好看的不像话,心下叹了声英雄难过美人关,视线上移,日光下,她看到男人璀璨漂亮的眼眸,长而直的睫毛,心下一跳,皱眉提醒:“不许笑。” 徐青云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绷起脸来。 许是伤疤起了作用,也许是男人如刀削一般的侧脸,又或者是那一道墨黑的剑眉,让原本柔和的男人看起来冷而凌冽,就像是寒冬里,雪地里的冰剑。 冰冷,疏离,不可触碰。 嗯,这样好多了。 苏晚心下舒服了,眉眼弯起,面色柔和。 “以后来镇子上,你就这样,如此一来,咱们不光能吓退图谋不轨的柳小姐,还能吓住心怀不轨的坏人。” “嗯,娘子说的都对。” 徐青云眼眸扫过街角某处,声音温和清润的回应。 - “找我?” 苏晚万万没想到会在县太爷府衙前碰上吴师爷,更没想到吴师爷是专程来找她的。 “嗯。” 吴师爷从鼻子里应了一声,拧着眉头看了一眼苏晚身后的徐青云。 却堪堪对上青年那双如幽冷深邃的模样,他脊背一凉,本能的觉得危险。下意识地想逃,但想着自己是站在府衙门前,便堪堪忍住了。 “是县太爷找你。”吴师爷又多说了一句。 苏晚疑惑,“敢问师爷,县太爷找我做什么?” 虽说两人有前尘旧怨,但苏晚不至于抓着这点儿事儿不放,毕竟,吴师爷短时间内还是师爷,自己也还要在梧桐镇生活。 “不知道。”吴师爷有些不耐烦,拧着眉头似乎想要骂人,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硬生生忍住了,一甩衣袖道:“话,我已经带到。去不去是你的事情。” 说完,迈着阔步进了府衙。 苏晚同徐青云对视了一眼,见对方同样一脸茫然,抬眸看了一眼府衙的牌匾:“先进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徐青云点头应下,跟着苏晚抬脚进去,迈过门槛时,漫不经心地往吴师爷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但见吴师爷的身影已经寻不见,便又收回了视线。 “夫人恢复的很好。” 花厅内,苏晚给段湘宁做完检查后,笑着说道。 “多谢姑娘。”段湘宁坐起身来,冷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轻快。 “哎,真是太谢谢你了。”薛妈妈一脸感激,端上茶盏道:“姑娘快喝口茶。” “多谢薛妈妈。”苏晚接下茶盏,低头啜了一口,瞥见花厅内摆了两口箱子,微微一怔。 “夫人是准备离开了?” “嗯。”段湘宁应了一声,声音缥缈,望向门口屏风的视线也显得有些迷离。 “这么多年了,是梦,也该醒了。” 她语带伤感,却没了以往的死气。 一旁的薛妈妈眼眶红了,瞧瞧抬手擦了把眼泪,笑着说道:“回去是好事,老爷和夫人,都想着小姐呢。” “有爹娘,人生尚有归处,这是好事。”苏晚笑着放下茶盏,微微扬起脸,身子微微前倾,笑着问段湘宁:“看得出来,您的父母把您养的很好,教的也很好。” 闻言,段湘宁看向苏晚,无声笑了,可眼眶却是红了。 “我的父母……他们的确很疼爱我,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让他们伤心了。” “没有。”苏晚摇头。 “对于父母来说,孩子永远是孩子,只要在这人世间好好活着,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孝,最大的好。” “这世上,最难过的,不是孩子不听话,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段湘宁身子一僵,原本冷白的脸,越发白了。 苏晚拍了拍她:“回去吧,有家人盼着,是大喜事呢。” 段湘宁眼眶又红了几分,低下头轻声应了。 苏晚原本想问一问段湘宁,县太爷为何找她,可见段湘宁这般,便忍住了。 - 临走之前,除却给段湘宁开调理的方子,苏晚还给她开了备孕的方子,又叮嘱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离开。 目送着苏晚离开,段湘宁看了看桌边放着的几盒药膏,垂着晶莹的睫毛,好半晌没说话。 花厅外,苏晚将吴师爷找自己的事情小声同薛妈妈说了。 “有这等事?”薛妈妈神色诧异。 “薛妈妈不知道?”苏晚疑惑。 薛妈妈摇头,须臾叹了口气,神情伤感:“姑爷已经许久不来这边,我也未曾见过他,所以,并不知晓他为何找上姑娘。” 顿了顿,薛妈妈挺起胸膛说:“不过,姑娘莫要担心,此事多半是因为我们而起,姑娘不必前去,回头老身去一趟便是了。” 薛妈妈说着,生起气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负心人,究竟想干什么?!” “不必如此麻烦。”苏晚笑着宽慰,“不是什么大事,薛妈妈没必要亲自过去,免得节外生枝,如今夫人既然已经打算回南越,合该早早收拾启程才是,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至于大人那边,我去一趟便是了。” “左右,大人是官,我是民,想来,他是不会同我一个民妇计较的。” 薛妈妈点了点头:“那人向来清高,不至于为了为难你而找你,多半是真的有什么事情。” “我觉得也是。”苏晚笑盈盈的。 薛妈妈抬手在苏晚手上拍了拍,“姑娘人好,老身记下了,待老身回了南越,定去真武大帝庙前为姑娘祈福。” 苏晚笑着摆手,“不必如此麻烦,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医者,行医问药,皆是本分。” 薛妈妈脸上溢出笑容,“袁聿同我说了,你给他开的方子很管用,我代他谢谢你。” “都是小事,薛妈妈不必放在心上。” 薛妈妈面带感激,却并未多说,只拍了拍苏晚的手背,“既然姑娘要去见姑爷,我让人带姑娘过去就是了。” “多谢薛妈妈。” 薛妈妈转身,冲着一个婢女招手,那婢女当即快步过来,极为恭敬的行了一礼。 “带苏姑娘去大人那里。” “是。”婢女应声,上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姑娘这边请。” 苏晚点头,告别薛妈妈往外走,在院门前瞧见站在花坛前的徐青云,便带上他一起往县太爷院子里去了。 薛妈妈一路回了花厅,见段湘宁还坐在锦榻上出神,心下长叹了口气,抬脚走过去,找了个盒子,将苏晚带来的药膏仔细地收进盒子里。 又走到内室,拿出一个盒子来,将里面的东西清点一番,见没什么差错,这才道:“东西已经清点完了。” “嗯。”段湘宁轻轻地应了一声,忽地抬手将头上的翠玉簪子拔了下来…… 第120章 都听我的吗 薛妈妈见状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奶娘……”段湘宁语带叹息,“我没想干什么,我只是,忽然想给苏姑娘送些什么,但……”她看了看手里的玉簪,“这簪子,是我出嫁前,娘给我的,我本想把她送给苏姑娘。” 她苦笑一声,红着眼继续道:“可姑娘过得很好,而我,过得很不好,我又觉得,送这个,不大合适。” 薛妈妈一听这话,眼眶便猛地红了,她忙背过身去,但滚热的泪已经从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抬手擦眼泪的时候,薛妈妈伤心地想,她家老爷夫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她家小姐同样善良,可怎么……就过的如此伤情呢? “大人……” 走进书房的苏晚,恭敬地同芮宏行了一礼。 彼时,芮宏正坐在书案前看卷宗,闻言掀起眼皮扫了苏晚一眼,又低下头去,翻着卷宗道:“你治好了本官的夫人,有功,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晚一怔,微张着嘴看着芮宏,心下却偷偷发笑。 什么嘛! 还以为是来找她麻烦的,没想到是论功行赏。 果然。芮宏这人和薛妈妈说的一样,清高的很,不屑于为难她一个小农妇。 “多谢大人。” 苏晚俯身行了一礼,笑容得体:“酬金夫人已经给过了。” “嗯。”芮宏无所谓地应了声,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不知道在卷宗上批注了什么。 苏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以站着没动,直到芮宏批完一本卷宗,伸手去端一旁的茶盏,见她还愣在原地,方才皱了眉头。 “你求什么?” 苏晚闻言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心下一万句文明用语飘过,最终在脸上落下三道重重的黑线。 “大人是不是误会了?”苏晚笑的敷衍,“大人不让民女退下,民女如何敢不告而别?” 她这话带了几分怒气,芮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 “你这是在责怪本官?” “民女不敢。” “哼!我看你敢的很!” 芮宏眼睛细长,微微向上倾斜,国字脸上没什么肉,似乎是性格冷漠,连带着整张脸也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为数不多的见面礼,苏晚从未见他笑过。 苏晚想起段湘宁,想起那张漂亮的脸,心下止不住地冷笑:可惜了。 好好的一个美女,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人渣呢? “大人是要治我的罪么?”苏晚收敛了笑容,面色平静,腰杆挺得笔直。 芮宏皱眉,面色不虞地看着她,却是没有吭声。 苏晚亦是不语,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她懂得很。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不要自尊。 书房内寂静如斯,淡淡的花香顺着半开的窗户吹进来,苏晚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心下想的却是,她这么久不出去,徐青云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冲进来? 她想的认真,却不知,书房的屋顶的瓦片被人揭开了一片,此时,一双沉着深邃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沉默良久,芮宏移开了视线,冷冷开口:“出去!” “多谢大人。”苏晚嘴角绽开一抹灿烂笑容。 看来,她赌赢了! 自恃清高的芮宏,再怎么生气,也不好跟她计较! 毕竟,跟她一个小农妇计较,实在是有失身份,若是传到别的官员耳中,怕是要当成笑话听的。 从书房走出来,苏晚心情放松,眉眼都是舒展的,若非此处还是芮宏的地界,她都想哼个曲子了。 等候在外的婢女看到她什么都没说,只领着人走了出去。 - “娘子,怎么才出来!” 刚一出芮宏的院落,徐青云便快步迎了上来,满目担忧的抓住了苏晚的手。 “没事儿,我医好了夫人,县太爷夸我医术好呢。”苏晚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那就好。”徐青云松了口气,而后慢半拍的想起周遭还有人,有些慌乱地瞥了一眼那婢女,这才看向苏晚。 但见苏晚冲他摇了摇头,紧绷的神情方才舒缓下来。 而那婢女,从始至终都低垂着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话。 - 待送苏晚和徐青云出了门,婢女快步回了花厅,将事情汇报给了薛妈妈。 “没事就好。” 薛妈妈松口气,抬眸看着天上明媚的日光,欣慰又感慨地叹道:“今个儿,天气真好啊。” 婢女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薛妈妈,点头附和:“嗯,是很好,以后的天气,会更好。” - 走出县衙的苏晚,心情陡然轻快起来,开心地跟徐青云讨论去醉春楼的烧鸡,却没留意,青年在离开时,扭头回望府衙门匾的眼神。 “对了,多买两只吧。”苏晚开心地说,“再买几斤酱牛肉,到时候给四叔他们送一些。” “都好。” 见自家小娘子嘴角上扬,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徐青云眉眼弯了弯,眸子里满是温柔宠溺。 “都听我的吗?”苏晚挑眉。 “嗯,都听娘子的。” 青年声音温润真诚,连带着脸上的凶狠都弱了几分。 苏晚看着他,只觉得一大口蜜猛地灌入口中,甜得她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果然,上天对她很好! 她家男人,比芮宏那个狗官实在是强太多了! 虽然不知道心里为何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但这种比较却让苏晚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她眯着眼睛往前走时,脑海里想起一句话来。 很多人的幸福感,都是比较出来的。 - “你找我做什么?” 日光明媚,四下无风。 徐镁站在大树下,防备地看着几步开外的王远。 她是在来给孟氏送东西的,不成想从孟氏那里出来不久,就被王远给拦住了。 今日的王远,穿着一身青色圆领长袍,看上去人模狗样,莫不是他神色阴郁,倒是能称得上一句好看。 只是,他目光死沉,消瘦的脸颊,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原本清秀的面容。 “你……” “?”徐镁蹙眉。 “吃饭了吗?” 徐镁蓦然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脱口而出道:“你有毛病吗?” 王远面色明显阴郁了几分,却是站在原地绷着脸抿着唇没吭声。 徐镁烦躁:“这才巳时,我吃什么饭?!” 话落,徐镁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她以往并不这般,寻思着多半是因为上次这人伤了自己,自己又心有怨念,这才没了耐心。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徐镁嘴角耷拉下来,看着王远问。 而王远就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徐镁被他看的烦闷,拧着眉头道:“早饭吃过了,午饭还没吃,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王远死沉的眸光里破裂出一丝诧异,旋即摇了摇头。 徐镁松了口气,语气也跟着软了几分。 “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我爹还等着我熬汤药呢。” 说完这句,徐镁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忽地停下来,猛地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王远。 而王远,就站在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徐镁抿了抿唇,“远表哥,我才十岁。” 王远阴郁的表情明显抽动了下,而后脸色黑了几分。 “我……” 他停顿了会儿,拧着眉头:“不喜欢……” 徐镁疑惑,紧接着就见他,带着几分气急败坏补充:“小孩!” 第121章 是谁 “苏姑娘!” 乍然的声音落入耳中时,徐青云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 “苏姑娘,徐兄弟。” 袁聿迈着长腿走过来,彬彬有礼的打了招呼。 徐青云看了一眼跟在袁聿身后,穿着黑色劲装的两个男人,没说话。 “原来是袁公子。”苏晚脸上挂上一贯的微笑。 “我刚从府衙出来,见袁公子不在府上,还以为您已经离开梧桐镇了呢。” “没有。”袁聿浅笑了下,看了徐青云一眼,眸中有什么一眼而过,而后神色如常道:“我刚从外地回来,就看见两位,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苏晚笑着点了头,却是丝毫不去看袁聿身后的人,只问袁聿:“薛妈妈今日还同我说起公子,不知公子近来睡眠如何?先前的药,还是否有效?” “多谢姑娘惦念,姑娘医术高超,我如今睡得很好,只是,我最近要出一趟远门,怕是要辛苦姑娘在做一些药丸给我。” “好说。”苏晚答应的干净利落,“公子什么时候要?” “今天可以吗?”袁聿语气迟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苏晚错愕地张了张嘴。 徐青云看了袁聿一眼,视线扫过苏晚,没吭声。 “不行吗?”袁聿微微蹙眉,看上去有些失落。 “也不是不行。”苏晚斟酌着用词,“今天的话,也还有时间,能赶出来,只是,袁公子这次怎的这般着急?” 袁聿明显松了口气,浅笑道:“我也不想为难姑娘,只是职务在身。”他顿了顿,又道:“若是麻烦,等我下次回来再取也行。” “不麻烦。”苏晚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时间道:“现下是做不出来了,若是公子不嫌麻烦,暮晚时分来我家取药就是。” “多谢姑娘。” 袁聿朝苏晚拱手道谢,又寒暄两句,便带着人离开。 而从头到尾没说话的徐青云,盯着等几人离开的背影眸光幽深。 “在看什么?” 听见苏晚的声音,徐青云眸光瞬间变得温和。 “在想,他为什么长得这么高。” 苏晚噗嗤笑出声,拍了拍徐青云的肩膀宽慰:“别这样,相公,你比他矮不了多少。” 闻言,徐青云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幽怨。 苏晚忙往回找补:“只是几厘米而已。” “几厘米?”徐青云挑眉,眸子里盛满了疑惑。 苏晚轻咳一声,避开丝线道:“几个手指头。” 徐青云:“……” “但,相公你比他好看。”苏晚忽然凑过来,抱着人的胳膊笑着说:“相公这么高刚刚好,太高了没必要。我每次看见袁公子都得仰起头,烦得很。” “再说了,长得高,哪儿有长得好看招人喜欢啊?” “娘子喜欢长得好看的?”徐青云一边的眉挑起。 苏晚蹙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难道相公喜欢长得丑的?” 徐青云:“……”这话他还真没法接。 苏晚心下得意,摇了摇脑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道:“爱美之人,人皆有之,当年爹娘不也是看我长得好看,才买了我给相公吗?我要是长得丑,哪儿有这福气?” 徐青云原本想反驳,但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娘子与旁人不同。”他弯了弯眉眼,笑着说。 “那是!”苏晚得意地一挑眉,但见徐青云在笑,忙瞪了他一眼:“收回去!” 徐青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顿时崩了脸。 苏晚松了口气,苦口婆心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徐青云好看的眉皱起,“娘子这般好看,还不遮掩,难道就不怕旁人觊觎?” “不怕。”苏晚摆摆手,“在梧桐镇,我只听说过柳小姐强抢民男,从未听说有人强抢民女的。” 徐青云神色无奈,“娘子莫不知,女子名节大于天,女子纵使被人非礼,也是不敢宣之于口的。” 他抬手用拇指在苏晚眼角摩挲了下,“况且,除却柳小姐,谁还敢如此明目张胆。” 苏晚回想起跟踪过自己的那几个人,暗暗点头:“的确是不敢。” 徐青云眸光一紧,猛地抓住了苏晚的手腕,就连覆在苏晚眼尾的手都蓦然加大了力道,将那里擦出一片红。 “嘶……” 原主皮肤娇嫩,苏晚皱着眉头看面前的青年。 可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那人紧张又冷厉的声音:“是谁?!” 苏晚眼看着面前面容俊美的男人变了脸,先前的熟悉荡然无存,除了那仅存一瞬的诧异错愕,就只剩下满心满身的陌生。 对,陌生。 先前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小相公像是一瞬间离她远去。 苏晚一颗心像是被人掏空似的骤然失重。 她忽然有些后悔,她不知道是不喜欢还是不熟悉导致了她的难过。 她觉得事情开始失控,开始朝她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铺天盖地的后悔席卷了她,她忽然发了疯的想念那个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把一切捧给她的徐青云。 也开始怀念那个,面对危险,即便自己害怕,也趟着河水挡在她面前,为她拼命的男人。 虽然,那一切,都是她从原主那里得来的。 但,她还是发了疯的怀念。 “什么是谁?” 苏晚嘴角扯出一抹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些过去那个傻乎乎的身影。 然而,可惜的是,面前的那人,面色发黑,眼神幽冷疏离,像是冰山之内的黑暗不见天日的冰凌,红褐色的伤疤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危险。 那个傻乎乎的徐青云,那个笑起来天真又纯粹的徐青云,一丝一毫也找不到了。 一丝一毫…… 也找不到了…… 莫大的颓败席卷了苏晚,她看着面前的人,难过而无能为力。 她清楚的知道,那段由她主导的日子,全都一去一复返了。 而面前的这个人如同他面上的妆容一样,都是因为她而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娘子……” 意识到自己失了控,徐青云内心慌乱,忙松开苏晚的手腕,心疼地在她擦红的眼角处吹了吹,小心翼翼又满心歉疚道:“对不起,娘子,是我错了。” “没事。” 苏晚无声笑了笑,眼眸的光,却是不见了。 “再晚就买不到烧鸡了,咱们快去吧。”她若无其事地将覆在眼角的手拉下来,轻轻握住,笑着道:“再买几包麦芽糖给相公吧,我记得,相公喜欢来着。” “好。”徐青云又换上那副温和无害的神情,甚至还冲苏晚微微笑了下。 这次,苏晚没有制止,但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怎么说呢?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太过聪明的人,总是不好掌控的。万事都有利弊啊! 第122章 你……不要我了吗 暮晚时分,西天边一片绯红时,袁聿出现在徐家。 彼时,徐青云正在徐家门口锯木头,他动作很快,袁聿不过是从马上下来,再牵着马匹走到门口的功夫,徐青云就已经锯断了一块儿木头。 “徐兄弟。” 袁聿顿住脚步打了个招呼,徐青云抬眸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袁聿心下疑惑,忍不住又盯着徐青云打量了一番,见他面容如从前,不似晌午见面时那般发黑,也再没了伤疤,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难过早上会觉得他与从前不一般,袁聿移开视线,可心下仍觉得哪里怪怪的。 “苏姑娘呢?”袁聿不好直接进院子,便开口问了句。 正要据第二根木头的徐青云仿佛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停下动作看向袁聿,憨厚地笑了下,“请跟我来。” 袁聿心下疑惑,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的确是哪里怪怪的。 徐青云没再说话,领着人进了院子。 “这里。” 他在小药房前停下,连帘子都未掀开,只对着里头喊:“娘子,袁公子来了。” “知道了。” 平静无波的声音传过来,脚步声随即响起。 “袁公子。” 竹帘被掀开,露出苏晚那张俏丽的小脸。 她手里拎着一个包袱,一手拎着一扯开包袱:“瓷瓶里的药是袁公子你的,这几个盒子是给段小姐的,这个是药膏的说明。” “多谢。”袁聿看着压在最 苏晚笑起来,又拿出一封信来。 “这封信也是给段小姐的,劳烦袁公子帮我捎带过去。” “好。”袁聿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伸手接过包袱和信,又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苏晚:“来的匆忙,也不知道够不够。” “多了。”苏晚伸手接过银子,笑着说道。 袁聿松了口气,“那就好。” 苏晚将银子塞进怀里,“那我就不送袁公子了。” “好。” 袁聿点头答应下来,拎着包袱转身离开。 “有劳相公了。”苏晚面带微笑看向徐青云,对方同样报以微笑。 “娘子客气了。” 苏晚笑了笑,视线从青年俊美的脸上移开,看着天色道:“天色真好。” 徐青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须臾嗓音温润悦耳的嗯了一声。 走出徐家时,袁聿跨身上马,却是忍不住回头往徐家望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徐青云和苏晚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虽然,他同两人打交道不多,但每次这两人一起出现时,即便不说话,也能察觉到两人间缠缠绕绕的黏腻。 可刚刚,明明两人再说话,在笑,袁聿却只是感受到了客套和疏离。 尤其是苏晚,从屋内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没看徐青云一眼。 这着实有些奇怪…… 袁聿皱了下眉头,虽然他很感激苏晚治好了段湘宁,但他无意插手被人的家务事,是以,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想法甩去,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夜幕降落时,苏晚早早地收拾妥当上床歇息。 徐青云走进来时,就看见面朝里躺在床上的身影,原本温和的眉皱起,带出几分冷冽,紧珉着的薄唇也显得凌厉。 他知道,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可问题出在哪里呢? 他一时想不通,只知道自己被如今的状态折磨的心浮气躁! 虽然,这样的状况不过持续了大半天。 房门落锁的声音传入耳中时,苏晚紧闭着的眼睛微微动了下。 紧接着,屋内昏黄的珠光熄灭。 身旁的被子被掀开时,苏晚如蝉翼般的睫毛颤了下,原本死水一般的心猛地挑了两下。 “娘子……” 低润如夜风从身后传来,紧接着苏晚被人搂着腰抱进了怀里。 她眼皮一跳,想都没想地挣扎。 “娘子……” 身后的声音变了语调,连带着抱着她腰肢的手也僵住了。 难过犹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席卷来,苏晚紧闭着眼睛,胸口却是一片苦涩。 “娘子……” 颤抖沙哑的声音传来,像是在伤心的海洋里浸泡过一般,光是听着,便让人心疼。 “你……不要我了吗?” 苏晚鼻子骤然一酸,却是死死咬着唇没吭声。 不要了吗? 怎么能不要呢?这可是上天送给她的小相公,也是她心心念念,又拼尽全力治好的人。 如今,那么聪明,那么好。 怎么能不要了呢? “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僵在腰间的手轻轻环过来,那人哽咽着在苏晚脖颈处蹭了蹭。 “你不是……我娘子吗?” 那声音又软又委屈,听得苏晚心软又伤心。 她想要转过身去,想要抱着对方,像从前安抚他那样抚摸着他的后背,在亲一亲他,然后告诉他:没有不要你,我最喜欢你了。 可这个念头刚一竖起一个苗头,上午在镇子上,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危险又冷厉的模样便浮现出来。 就像是被印刻在脑海中一样,清晰的让苏晚觉得,自己甚至记得住当时太阳洒下来的温度。 太冷了…… 太冷了…… 那样眼神幽冷疏离的徐青云是她未曾见过的。 陌生,太陌生了。 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曾是762部队里最优秀的女军医,在学校时,她功课好,在部队时,她任务完成的也很好。 学校和部队都教会了她很多,她那短短的一生似乎都在不断学习新的知识。 可是,她学的那么多知识里,唯独不包括如何恋爱,如何面对心悦之人的性格骤变。 “娘子……” 身后的声音听上去伤情的很,苏晚胸腔里的苦涩蔓延到心口,使得她心里又苦又疼。 她清楚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是她别扭,是她一时难以接受。 但,若让她彻底放开手,放下身后这个人,她又做不到…… “没有不要你……” 无声地长叹一口气后,苏晚握住了环在她身前的那只手。 “你是我相公。” 她如是说道,却是轻声低浅,如呓语呢喃。 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身后的人没吭声,苏晚闭着的眼睛也未曾睁开,她猜不到徐青云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她只是心里难过。 “睡吧。” 她握着徐青云的手,轻声说道。 “……好。” 徐青云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须臾才缓缓应了一声好。 虽然依旧悦耳,却是带着明显的沙哑。 苏晚闭着眼睛想,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等明天一早醒来,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一样的和谐,一样的……美好。 月光透着半开的窗子洒进来,落在苏晚嘴角那抹苦涩又无奈的笑,也照出她身后人伤情深邃的眼眸…… 【作者有话说】 冠以夫姓,并非是荣耀,以自己的姓氏存在,才是荣耀。文里夫人和小姐称谓的改变,不是写错了,是每种称呼代表不同的含义。 第123章 自请下堂 花香伴着夜风吹进房内时,段湘宁坐在床上出神。 薛妈妈带着婢女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盅汤。 她径直地朝段湘宁走过去,婢女则动手去关窗户。 “小姐……” 薛妈妈视线从段湘宁手上尚且拆封的信封扫过,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奶娘……”段湘宁回神,扯着嘴角对着人极浅地笑了下。 “时间不早了。”段妈妈将托盘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矮身在床边坐下,端起那盅汤递到段湘宁面前:“温度刚刚好,小姐快些喝下睡觉吧。” “嗯,好。”段湘宁本不想喝,但她看着薛妈妈头上多出来的白发,实在是不忍心,便乖顺地点了头,接过汤盅喝下。 薛妈妈欣慰,接过空了的汤盅放在一旁,起身要伺候段湘宁躺下。 “等会儿吧。”段湘宁制止了她,“我想看了信再睡。”见薛妈妈神情错愕,愣住没动,段湘宁努力扯出一个柔和的笑:“我看完信一定睡,您就先回去吧。” 薛妈妈本不愿意,可又想着段湘宁病了多年,如今大病初愈,她不愿让段湘宁难受,便点了点头,端着托盘离去。 屋内只剩下段湘宁一人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垂着眼帘打开信封,就看见信纸上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的字迹。 她看到称谓处的“段小姐”三个字,眼眸睁大了几分,随即嘴角溢出一抹如吹风杨柳一般的笑意。 她抬手细细抚摸着信纸,一一扶过上面的每一个字,最终,视线落在最后一行。 ——此后经年,愿有人爱你如生命。如果没有,也没关系,岁月总会善待你。 - “大人……” 婢女拦住芮宏去路时,他刚从外回来,见婢女如此不识趣,脸色沉了几分。 “何事?” “我家小姐请你过去。” 婢女低垂着头,声音不卑不亢,似乎丝毫不在意她面前的人是谁,可偏偏,她俯身行礼的动作又规矩至极,以至于芮宏想要挑她的错处都挑不到。 他皱了下眉头,像是没留意到婢女对段湘宁的称呼从“夫人”变成了“我家小姐”,只冷着脸甩袖而去。 婢女回头,见他是往段湘宁的院子里走,这才松了口气,匆匆跟上。 - “大人。” 老实讲,段湘宁的院子,芮宏已经许久不曾踏入,明明上次来,也不过是上个月的事情,可他却觉得很久远,心下甚至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薛妈妈站在廊檐下,见那人面色不虞地走过来,眸中一闪而过的怨恨,但很快就将这情绪隐去,只规矩地行了一礼。 芮宏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掠过薛妈妈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窗户大开着,缠枝牡丹翠叶熏炉散发着清幽的香味儿,芮宏皱了下眉头,打从以前起,他就讨厌这熏香味儿,可偏偏,无论段湘宁身在何处,都爱燃着熏香。 他心下不喜,眸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你来了……” 段湘宁坐在红木椅子上,身下铺着软垫,身上盖着一条质地很好的毛毯的。 在她身前一张红木长桌,此时长桌上放着一套天青色的茶具。 “坐吧。” 芮宏的不理会,段湘宁已经习以为常,她移开视线拎起茶壶,一边行云流水地斟茶,一边劝自己不要放在心上。 可到底是在意过的人,即便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心口还是针扎似的疼。 芮宏没说话,冷着脸在段湘宁对面坐了下来。 “许久不烹茶,手都生了。” 段湘宁将茶递过去,脸上笑容很是柔和。 芮宏没接,只是看着她,但微微蹙着的眉头,表示了他的不满和不情愿。 段湘宁垂下眼帘,藏起苦涩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我记得,你来我家时,年纪还小。” 芮宏拧了下眉头,脸色骤然黑了几分,却是压着眉头没吭声。 段湘宁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她想要用这一肚子的话为自己过去这些年的错付做一个了结,可看着这样的芮宏,她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她苦涩地笑了下,放下了茶盏。 “大人再不是从前的少年郎了。” 她顿了下,看着面前男人冷硬不悦的面容,压下满心的苦涩伤情。 “我也不是从前的段湘宁了。” “你想说什么?” 一直沉默的芮宏总算是开了口,语气不耐,神情不满。眼底,甚至还有几分恼羞成怒。 段湘宁忽地恍然大悟。 是了。 她错了,一直都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她一直以为,过去在段家的那些日子,是她和她的少年郎这些年来所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却忘了,这想法全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对于她所珍爱的少年郎来说,那段岁月是他这一生的污点和耻辱。 她忽然就明白了芮宏对她的冷淡。 不是因为她不好,只是因为她见证了他的不好,以至于她的存在也成为了他的污点。 “和离吧。” 心脏疼得快要停止跳动时,段湘宁听见自己说:“芮宏,和离吧,放过你,也放过我。” 她以为芮宏会同意,伸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葱白一般的指尖颤了颤,到底是推了过去。 “和离书我已经拟好,只要你在这上面签了字,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段湘宁说完,又将研磨好的墨汁和毛笔递了过去。 芮宏拧着眉头看完了和离书,却是没动。 段湘宁看不出他的想法,沉吟了片刻问:“是有什么不妥吗?我可以改。” 芮宏抬起头来看向她,目光冷硬疏离,可说出的话,却是让段湘宁错愕。 “我不同意和离。” “为……为什么?” 死水一般的胸腔里升腾出一丝希望,连带着心脏都快速跳动了起来。 段湘宁放在桌子 然而,另她没想到的是,芮宏沉默了片刻后,就只是冷着脸说了句:“下个月,督察御史要来。” 段湘宁平静的神情有一丝破裂,浅粉色的唇也因诧异微微张开。 “监察御史会评定各地方官员的德行,在那之前,本官不能和离。” 本官? 和离? 段湘宁听到这话几乎要气笑了。 快速跳动的心脏骤停了一瞬后,恢复如常。胸口的苦涩和疼痛如海水退潮一般汹涌而去。 段湘宁看着面前的人,终于笑了。 “我自请下堂。” 芮宏脸色黑了几分,相比于错愕,更多的是不满。 “你非要如此吗?” “嗯。”段湘宁坐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的神情冷硬的男人,吐字清晰,语气坚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段湘宁,入府多年无所出,自请下堂。” 消散了…… 无论是喜欢,在意,怨恨,希冀,不甘,全都在一瞬间消散了。 原来放下一个人,真的只需要一瞬间。 第124章 一别两宽 芮宏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你就不能等一等吗?等监察御史离开……” “对不住。”段湘宁打断他的话,“我等不了了。” 过去那些年,那些被冷落,被嫌恶的日子,段湘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但如今,她一时一刻,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再也不回来了! - 飞鸟振动翅膀飞过时,等段湘宁从屋内走出来,目送着那个恼羞成怒的身影离开。 薛妈妈担心地上前:“小姐……” “我没事。”段湘宁回握住薛妈妈的手,温和一笑。 “都过去了。” “嗯,过去了。”薛妈妈红了眼。 段湘宁又问:“给苏姑娘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薛妈妈擦了眼角的泪,“只是东西还没收拾完……” “不收拾了。”段湘宁笑着说:“没什么紧要的,回头奶娘将单子给我看一看,除却我想带走的,剩下的,都不要了。” “啊?”薛妈妈错愕,忙劝道:“小姐,虽然咱们家不缺这些,但,怎能留下来便宜了那些人?” “谁说要给他们了?”段湘宁笑的柔和,“我不要的,也不会给他们,全都收起来,回头弄个单子,就当是谢礼,送给苏姑娘吧。” “哎,这个好。”薛妈妈眉眼舒展开来,“我这就去叫人准备。” “嗯。”段湘宁点头,想起什么来,又喊住薛妈妈:“奶娘,若是可以,今晚便走吧。” 薛妈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哎了一声。 等到薛妈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段湘宁收了笑意,视线平静地扫过院子里的一景一物。 最终,抬起头看向天空,轻声呢喃道:“若人生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和她的少年郎,终究是走上了相见不如陌路,也终究是……要一别两宽了。 - 段湘宁离开的消息,苏晚是在几天后得知的。 彼时,已经是七月末,徐家门口的大树下多了一个秋千,除却秋千,还有一个近乎两米长的长椅。 来送信的婢女将信交到苏晚手上,礼貌又规矩地道:“我家小姐让我代她给您道谢。” 苏晚原本正恍神,闻言笑了。 “都是分内之事,你家小姐太客气了。” 婢女对此不置可否,只微微笑问:“苏姑娘不打开信看看吗?” 苏晚被她问得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上厚厚的信封,又抬眸打量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婢女,抿了下唇,问:“现在吗?” 婢女浅浅点头。 苏晚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拆信。心下腹诽着,找人送信这招,段湘宁是跟她学的么? 折叠在一起的信纸被展开,苏晚看着上面端秀流美的字体,心下喟叹:果然是字如人啊。 段湘宁的字,如她的人一般,让人熟悉,让人赞叹,也让人惋惜。 抛开开头的敬语,大半张纸上全是段湘宁的感激与心境,她从疾病的噩梦里挣脱,眼前的那一层迷雾似乎也随之看开,终于顿悟出这是死局,是困境。也终于看来。 她向苏晚道谢,谢她让自己重生。也谢她开导了自己。 苏晚静静看着,心说,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段湘宁是曾身陷泥潭,但她聪明,看的通透,虽迷茫,却好在知道亡羊补牢。 苏晚赞叹着段湘宁的果决,却不妨在翻到第二张信纸时,神情怔住。 半晌,她错愕的抬起头,迷茫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婢女。 那婢女却笑着说道:“医馆,是我家小姐一早就准备好的,地址就在长安大街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医馆后面有院子,足够姑娘一家人住了。” 苏晚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婢女道:“这是我家小姐的谢礼,还请姑娘不要推辞,不然我家小姐会过意不去,再者,姑娘医术好,合该坐镇医馆,救治更多人。” “我家小姐还说了,若姑娘不愿,就当是我家小姐聘请姑娘是医馆坐镇,但,医馆具体如何经营,全凭苏姑娘,再者,我家小姐还说,苏姑娘心善,开医馆可能会赔钱,她让您不要担心,段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小姐会每年往医馆拨一批银子过来,绝不会让医馆倒闭。” “姑娘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考虑,只好好治病救人就是。” 苏晚闻言,只觉得一个香甜的大蛋糕猛地向她砸了过来,她整个人陷在奶油的香甜时,一时间竟是找不到真实感。 “哪儿有这样的……”她笑起来,看着婢女说:“我的诊金,不值这么多。” “值得。”婢女说:“我家小姐,乃我陆家无价之宝。” 苏晚眼睛睁大了几分,看着婢女错愕的说不出话,脑海里却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薛妈妈说过的话。 具体什么,她此时想不起来,只知道段家很有钱,比她想象中,还要有钱。 “苏姑娘想好了吗?” 婢女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几张纸放在了苏晚面前。 “这是那家医馆的地契,我家小姐已经买下,上面如今是苏姑娘的名字。”婢女将地契往前推了推,又道:“这是我家小姐给的聘请书,苏姑娘,您自己选吧。” 苏晚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白纸黑字,那是段湘宁的字迹。 说白了,段湘宁是让她二选一,要么接下作为谢礼的地契;要么签下聘请书,坐镇医馆,而她的佣金,便是医馆的地契。 “哪儿有这样的?”苏晚哭笑不得,“这哪里是让我选,这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的。”婢女嘴角带着微笑,“签下聘请书,医馆名义上,便是我们段家的医馆,经营好坏,全都有段家兜底。” 言外之意,也有段家的庇佑。 段湘宁虽然走了,但袁聿还在,远在南越的段家也还兴隆,但凡懂点儿的人,都不会来招惹苏晚。 “太贵重了。”苏晚抬手将几张纸推回去。 “不会。”婢女说,“我家小姐相信苏姑娘,苏姑娘医术好,一定能为我家小姐赚很多钱。” 苏晚闻言一下子笑出了声,“你家小姐将你留下,是专门让你来当说客的吗?” “不。”婢女反驳,嘴角却是微微上翘,神情温柔,声音虽轻,却很温柔,“我是专门来给姑娘当账房先生的。” 苏晚笑意怔住,抬眸看着眼前人……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去我对象家时,胃病犯了,疼的厉害,他们村有个会针灸的医生给我扎了两针,没多久就不疼了,效果很好,然后我听说,那个医生,还有个师兄,那个师兄针灸比他学的还好,二十多年前他们那里有个富商,快死了,被他师兄救活了,便认了他师兄当干儿子,那之后,那个师兄就不当医生了,但不缺钱,因为他干爹有钱,给他车,给他房,还养着他,我听了,非常羡慕!段湘宁的这个情节,就是根据这个写的,有钱人的命,真的很值钱啊 第125章 我喜欢的人也在这里 虽然是婢女,但面前的女子温柔沉着,聪明伶俐,谦卑有礼,甚至还带着一股子书香气,比柳芊芊还像是门户里娇养出来的小姐。 “你……不回南越去么?” “应该不回。”婢女笑得眼睛如月牙,“我叫忘忧,二十一岁,我从七岁便跟着小姐了,在小姐回南越以前,我负责管账。” “忘忧……”苏晚重复了一句,心下却乱七八糟地想着,究竟是忘忧草的忘忧,还是诗词里何以忘忧的忘忧。 “对。”忘忧点头,“我家小姐说,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忧愁常在,想要活得快活,需得忘忧。” 苏晚点了点头。 忘忧继续道:“若是姑娘不嫌弃,以后,我就跟着姑娘了。” 苏晚怔住,看着面前人含笑的眉眼,拒绝的话说不出,“我是没什么意见,就是觉得,你跟着我,有些屈才了。” “不会。”忘忧摇头,“我很喜欢姑娘,想跟着姑娘学医,所以,我是主动请缨的。” “况且……”她顿了顿,“我喜欢的人,也在这里。” 苏晚傻了眼,错愕地张大了嘴巴,脑海里不知怎的浮现出袁聿的身影来。 该不会是…… 她猛地闭上了嘴,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分内之事。”忘忧嘴角上翘,“只要姑娘不嫌弃就好。” 哪儿能嫌弃?又哪儿敢嫌弃啊! 段湘宁身边养出来的账房先生,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而她自己,虽懂医术,却对做生意管账之类的,一窍不通,有忘忧这么个人精在,她也能省心不少。 “不对……”苏晚猛地抬起头来,“你不回去的话,你家小姐那儿怎么办?” “姑娘觉得我家小姐身边,缺人吗?”婢女眉眼柔和,“我不在,还有夏荷姐姐呢。” 她顿了顿,“况且,那是南越段家。” 言下之意,段湘宁回到了自己家,回到了疼爱她的爹娘身边,回到了维护她、关心她的弟弟身边,再也不需要为任何杂事操心。 而她们这些陪嫁婢女,所学的技能,都是为了帮助自家小姐在夫家站稳脚跟。 可如今,段湘宁没了夫家。 几乎是一瞬间,苏晚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站起身来,朝忘忧伸出手:“从今往后,就辛苦你了。” - 晚上,孟氏回来时,苏晚将地契摆了出来,将晌午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 孟氏看着地契,震惊得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徐青云默默倒了两杯水,分别递到孟氏和苏晚面前。 “长安大街……”过了好一会儿,孟氏拿起暗黄色的地契,“这可是梧桐镇最好的地段……” 徐青云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啜了两口,视线掠过苏晚,见她平静温和,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我只是去坐诊。”苏晚开口,“不过,娘不同意就算了,都听娘的。” 孟氏神色复杂,她是觉得此事不妥,可…… “娘没有不同意。”她将地契放下,长舒了口气,“娘就是觉得挺突然的。” “我也觉得挺突然的,先前我也没想到。”苏晚笑笑,袁聿给了诊金,她便以为此事到此结束了,不成想,还有这么大一个惊喜。 “去吧。” 孟氏不知想起什么,神色有些忧伤,苏晚凝眉望过去,想要看仔细,但孟氏已然低了下头。 “治病救人,总归是好事。” 不知道是不是苏晚的错觉,她总觉得孟氏的声音里带着叹息和伤感。 她一时之间想不通缘由,索性没出声。 - “娘子,不打算问问我的意见么?” 怀着心事回到屋内,苏晚刚动手去铺床,徐青云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 她抓着被子的手僵住,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看着青年问:“相公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俏丽的脸上带着笑,在暖黄色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无比柔和。 但柔和之后,是绷直的脊背。 徐青云视线掠过那僵硬的手指,落在苏晚的脸上。 “我觉得很好。”他抬脚走过去,面对面将人抱进怀里,低头在苏晚饱满漂亮的额头上蹭了蹭。 “娘子妙手回春,本就该是悬壶济世造福桑梓的良医。” “嗯。” 苏晚浅浅地应了,莫名紧绷的神经松散了几分,伸手轻轻推开徐青云的胳膊。 “时间不早了,去看看院门关好了没有。” “嗯。”徐青云面不改色地应了声,转身朝外走去。 目送着青年修长的背影离开,苏晚长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徐青云傻乎乎,导致自己养成了习惯,也或许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在疏离徐青云,以至于从她拿到地契开始,从未想过要告诉徐青云,也从未想过询问她的意见。 她心中所思所想,全在孟氏身上。 想到这儿,苏晚皱起眉头,将铺好的被褥又理了理。 是她太过分了。 她心里清楚。 从徐青云醒来开始,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存在了,不仅仅是因为徐青云的半夜外出,也不仅仅是因为那日长街上他忽然变脸地发问。 一切的根本都在于,问题早已存在。 可偏偏,两个人都在逃避,全都在粉饰太平。 可,问题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便会疯狂地吸收养分成长,并不会因为两人有意的忽略而改变。 刺,就是刺。 不会忽然不存在,只会在日积累月里长成参天大树。 苏晚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应该快刀斩乱麻,但,她近三十年来生活里,从未有过亲情和爱情,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置。 她想起段湘宁,想到那个将十几年蹉跎一刀斩断的女子,心下满满的钦佩。 要是她能有段湘宁一半儿的果决就好了。 - 夜色浓黑,镰刀一般的月亮挂在半空,徐青云抬步走到门前,刚要落锁,便听见细微的猫叫声。 脸色沉下去的瞬间,徐青云皱下眉头,乌黑明亮的眼眸在一瞬间结了冰。 “咔哒”一声,清脆的落锁声在庭院内显得无比清晰。 徐青云转过身,扫了一眼仍旧亮着灯的堂屋和厢房,抬脚朝着左手边走去, 那里是一块儿空地,紧挨着西厢房的耳房,此时零散地摆着些木柴,需要曾说要在这里种上一棵桂花树,等到桂花开花时,还能打下花朵做成桂花蜜。 桂花蜜么? 徐青云糟乱的神情缓和了几分,轻轻一跃,出了庭院…… 第126章 一夜暴富 “少主。” 黑衣人单膝跪地,姿态恭敬。 “你最好是有事。” 徐青云的脸又冷了几分,声音也带着几分不耐。 黑衣人微不可查地缩了下脖子。 “是宫主来信了。” 黑衣人从胸前的衣裳里掏出手指长的纸条,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徐青云展开看了一眼,眉眼往下压了压,下一瞬,修长的手紧握成拳,白纸黑字,在他手中化为粉末。 黑衣人大气也不敢出,只硬着头皮等徐青云发落。 “他这是要死了吗?” 黑衣人错愕,疑惑又惊诧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青年。 徐青云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直领对襟衣,外着一件浅灰色的大袖衫,一头乌发散漫的别了一根桃木簪子,黑灰交错的腰带束着一把如刀窄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身姿修长。 凉如水的月光洒下来,给徐青云脸上笼上了一层玉色,而偏偏他身后是浓郁的黑,以至于他大半身影都笼罩在黑色里,只露出那张俊美无俦,清冷矜贵的脸。 这身行头配不上徐青云,配不上玄云宫无人能及的少主。 “属下不知。” “呵……”徐青云冷哼,转身不耐道:“既然他还死不了,那就没必要找我回去。” 说完这一句,徐青云便转身要走。 “少主!” 黑衣人急声喊住他,斗着胆子劝道:“少主,您知道宫主脾气的,您……还是去一趟吧。不然……” “……他又要发疯?”徐青云皱起眉头,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冷峻。 黑衣人低下头,“宫主他……也很不容易。” “……知道了。” 沉默半晌,徐青云沉着脸应了声。 黑衣人闻言一喜,“多谢少主……” 他激动的抬起头来,打算要问徐青云准备何时回去,可抬眸的瞬间,他面前,哪儿还有什么人啊? - 回到院子里时,徐青云特意从茅房绕回去,见孟氏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脚步稍作停顿,须臾抬脚走了过去。 “娘……” 乍然听见喊声,坐在桌边的孟氏回头,见徐青云掀着帘子站在门口,慈祥温柔地笑了。 “是青云啊……” “嗯。” “怎么还不睡?” “娘怎么不睡?”徐青云嘴角带着笑,仍是曾经那个乖顺讨喜的青年。 “马上就睡了。”孟氏嗓音带着一抹沙哑,笑着叮嘱:“回去吧,别让娇娇等急了。” “嗯。”徐青云点头,“娘也早些睡。” “好。” 徐青云放下帘子,转身离开。孟氏望着微微晃动的帘子,却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起身走到门前,将房门关好,这才折返回来。 只是,她仍未休息,而是在桌边坐下,翻过一个茶杯往里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自己对面。 “小姐。” 孟氏嗓音沙哑,声音却很温柔。 “娇娇要开医馆了。” 她轻笑,“这是好事吧?我记得,您以前,就想开医馆的,只是,后来没了机会。” 笑容逐渐苦涩时,滚热的泪溢出眼眶。 孟氏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地契,伸手去摸怀里的吊坠,却是红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说话。 “小姐,您会保佑他们的吧?” 长夜无声,夜风卷挟着山间的草木香吹过山林,吹入村落。 从高处俯瞰,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昏黄光亮一点一点消失,最终,整个儿归于黑暗。 苏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面前,平静柔和。 从窗口散落进来的月光照在她脸上,使得那张脸看起来昳丽非常。 徐青云微微侧着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凑过去吻一吻他的小娘子,嗅一嗅她身上的清香。 但,他没有。 他不知道他的小娘子有没有喜欢他,会不会喜欢他。他只知道,他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那个人太发疯了,他必须去见一见他。 不然,谁知道他会在疯狂的状态下,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 徐青云侧眸看向身旁人。 从他醒来的那一天,他便意识到,他们之间和从前大不相同,他小心翼翼,想要维持曾经的平和,但现在看来,当初那小小的缺口,越来越大了。 他要怎么办呢? 徐青云不知道。 他只希望,等他重新回来时,他还能有机会。 - “这……” 医馆后院内,苏晚看着厅堂内的数口大箱子,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 她错愕的转身,忘忧请她来医馆看看时,她没拒绝,让她来后院看看时,她也没拒绝,毕竟,以后都是要在医馆待着的,但…… 苏晚看着面前的大箱子,还有各种屏风花瓶,神色惊诧复杂。 “我家小姐走得匆忙,姑娘是知道的。”忘忧笑不露眼,像是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说道:“这些都是我家小姐的东西,我家小姐嫌带回南越麻烦,便都留下了。” 她说着,睁开眼,看着苏晚道:“我家小姐不想睹物思人,但也不想便宜了旁人,但我家小姐很喜欢苏姑娘,所以,这些全都送您了。” 苏晚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却是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脑海里,浑浑噩噩的只有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一夜暴富的感觉么? 五月份的时候,她还在思考如何赚钱养家,如何吃得上饭。 六月份的时候,她在思考如何顿顿吃得上肉。 七月份的时候,她在想,如何能开个医馆,毕竟,她前世不是在学校,就是在部队,别的也不会,经商的话,好像也没经验。 而如今,她踩在七月的尾巴上,忽然一夜暴富了。 忘忧笑意不减:“这些东西,也不值什么钱,姑娘可以看看,若是用得着的,便用着,若是用不着的,送人,卖掉,丢掉,都可以。” 苏晚嘴巴缓缓合上,看着屋子里这一口口的大箱子。 不值钱么? 但段湘宁的眼里,这些或许真的不值钱,但……能随随便便送她一个医馆的人,该是怎样的一个有钱人?! 所以,忘忧口中的不值钱,在她等小老百姓眼里,可是太值钱了! 气氛沉默下来,空气里似乎满是金钱的味道。 苏晚站在没动,垂着眼帘出神。 “苏姑娘?” 过了好一会儿,忘忧见苏晚还保持着先前的动作,不放心地喊了一声,问她怎么了。 “在思考。”苏晚语调认真。 “思考什么?”忘忧诧异。 苏晚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曾经的人生目标忽然实现,忽然感觉,人生茫然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请问一夜暴富后什么感觉? 苏晚:哎,茫然了,人生没有目标了。 作者君:那把你的钱给我? 苏瑶:……你可能没睡醒。 第127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噗……”忘忧笑出声。 “你不懂。”苏晚在大箱子上坐下,摸了摸红木箱子道:“我给人看病,不是行善,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饭,如今忽然能混吃等死了,我……” 忘忧笑的胸腔都跟着颤动了。 “苏姑娘这是不想看诊了么?” “也不是。”苏晚矛盾,前世她虽然不缺钱,但也没什么钱,主要她那时候就是个军医,能有多少钱呢?当然,她一年到头在部队,也没花钱的机会。 “不着急,姑娘慢慢想就是。”忘忧收敛了笑意,“人生在世,不过是耗时间罢了。” 她说着,眉眼弯了弯,又道:“趁着医馆还没开门,姑娘不如先给医馆取个名字吧。” 苏晚点了点头。 “姑娘取好名字,记得告诉我,我也好去打个牌匾。” 苏晚再度点头,支着下巴开始想名字,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被忘忧牵着鼻子走了。 等到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忘忧已经领着她转完了后院所有的屋子,开始问她何时搬过来了。 “我有说要搬过来吗?”苏晚狐疑地看她,“只是看诊的话,没必要搬过来吧?” “都听姑娘的。”忘忧眉眼弯弯,笑不露眼。 笑不漏眼的,都是大佬。 苏晚警惕了几分,轻咳了一声道:“名字还没取好,能名字取好再说吧。” “也好。” 苏晚仔细看了忘忧一眼,见她面上神情不变,越发觉得大户人家厉害,先不说薛妈妈那一身本事,单单一个负责管账的小丫鬟都不容小觑。 “你住哪儿?” “那儿。”忘忧随手一指。 苏晚望过去。 医馆后院一共上下两层,忘忧指的是一楼的东厢房。 东厢房的台阶前,放了几盆绿植,南边是几棵海棠树。 “你最近都住在这儿?”苏晚收回视线,诧异地问。 “嗯。”忘忧点头,已经笑意绵绵,“医馆总是要有人打理的,若是觉得不方便,等姑娘搬过来,我就搬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晚连连摆手,“我是说,你自己住在这儿,不害怕吗?” “不怕的。”忘忧睁开眼,“我不怕鬼,更不怕人。” 苏晚:“……” “姑娘莫要担心,忘忧也是学过几招的,打不过,不还是能跑么?” 苏晚无语凝噎,大户人家的婢女,都这么强的么?难怪以前会有百年世家…… - “娘子……” 见苏晚神色恍惚,徐青云顿住脚步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苏晚慢半拍地回过神。 徐青云摇了摇头,神情温润,“我是看娘子一直心不在焉的,是出什么事情了吗?还是医馆那边……” 原本两人是一起出门的,但因着路上遇上了徐大海,两人便分开来,一个跟着忘忧去了医馆,一个跟着徐大海离开。 两人约好了在醉春楼前汇合,可等徐青云赶到醉春楼时,就看见神情恍惚地苏晚,不光是反应迟钝,有时候甚至没听到他说话。 这一状态一直持续到两人从醉春楼出来。 “哦。”苏晚淡淡应了声,眨了眨眼说:“可能是被一夜暴富的喜悦给砸晕了。” 徐青云:“……” 苏晚忽地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敲了下,“对了,咱们去买酒吧?” “啊?”青年面带错愕,一时间竟是跟不上他家娘子的思维。 “你去租一辆牛车,咱们多买些东西回去。”说完,苏晚不等徐青云答话,便转身回了醉春楼。 徐青云愣在原地,看着自家娘子风风火火的身影,俊美的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来…… - 一夜暴富的喜悦激发了苏晚的购买欲。 但,许是穿过来以后穷了太久,苏晚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买吃的,买很多很多吃的! 于是乎,等两人带着一牛车的东西出现在徐家门口时,孟氏整个人都傻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苏晚抱着一坛子酒从牛车上下来,开心地道:“庆祝!” 孟氏愣怔,错愕地看向徐青云,见自家儿子无奈地冲自己摇头后,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头,忙上前帮着把东西搬下车。 等打发走了车夫,孟氏四下看了一眼,快步走回院内,抬手关了院门。 苏晚诧异,“娘,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 孟氏看着她叹了口气,而后走过来,拉着苏晚在桌边坐下。 “娇娇啊……” “怎么了?娘?”苏晚歪了头,茫然地看着孟氏。 孟氏看着她迷茫的神情,微微泛红的脸颊,只觉得她是喝醉了,偏偏苏晚身上一点儿酒味儿都没有,她心下叹气,这傻孩子,多半是被喜悦给砸晕了。 “财不外漏啊,娇娇,纵然咱们现在不缺钱,但……你也不能如此。” 苏晚张了张嘴,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睛。 孟氏语重心长道:“娇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过得不好时,没人搭理咱们,这是好事,可一旦咱们过得好了,那些牛马蛇神,可都要循着味儿过来了。” 自打苏晚从医馆出来,整个人就一直恍惚着,就好像浮在云端,没有真实感,就连大脑也混沌的无法正常思考。 可现在,孟氏不高的声音落入耳中,却是一下子让苏晚警醒了。 “我错了,娘……”苏晚乖顺的认错,“我就是……一下子糊涂了,觉得咱们有钱了,想多买些吃的喝的回来。” “傻孩子。”孟氏戳了戳苏晚的脑门,“想吃这个,随时可以买,以后莫要如此,这要是招得别人眼热,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苏晚乖顺的保证,抱着孟氏的腰软萌萌地撒娇。 孟氏本就疼她,见状心软地抱着人轻轻拍。 徐青云站在一旁,心下吃味。 明明他也在,他的小娘子,怎么不来抱他呢? 还有,同样的话,他在镇子上的时候,也说过啊,只是他怕苏晚生气,说的委婉。 想到自己当时说半天,苏晚都未必听见一句的模样,徐青云黯然神伤,不由地抬手去摁发疼的眉心。 - 苏晚买了一车东西回来的消息,到底还是在村子里传遍了。 孟氏只得将东西分了分,给村里的大家伙送了些,说是徐大海走镖赚了钱,想着买些东西回来,算是庆贺苏晚没了傻病。 因着徐大海两口子为人好,再加上给大家伙都送了些东西,众人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 苏晚躲过一劫,坐在家里,一边剥花生,一边同孟氏感慨人心复杂。 孟氏正绣帕子,闻言笑看了她一眼,“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苏晚语噎,忽然觉得自己前世在部队的生活好简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孟氏低垂着头,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道:“这种小山村里的人,已经很朴实了,你要是去到京城,那就不是这回事了。” “京城?”苏晚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娘还去过京城呢?” 孟氏闻言笑了,看向她道:“娘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苏晚:“……”好有道理,她竟有些无言以对。 孟氏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绣帕子,“小心驶得万年船,娇娇,谨慎些,没什么不好,树大招风……” 【作者有话说】 苏晚:我有钱了,开心开心! 孟氏:树大招风。 徐青云:娘子竟然不看我…… 第128章 委屈 小心驶得万年船…… 因为孟氏的这一句提醒,苏晚彻底打消了搬去医馆的念头。 尽管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怕小人纠缠。 她是不怕那些小人,但,处理起来,总归是麻烦。 再说了,徐家老宅里还有黄鼠狼,原主也还有一对儿用一百两银子卖掉她的爹娘,若她没钱,这些人谁也不来搭理她。 可一旦她显露了什么,那些人说不定全都闻着味儿找过来了。 先前,是她糊涂了。光顾着高兴,全然忘了考虑人性。 但好在,有孟氏在。 “你觉得,青山医馆这个名字怎么样?” 徐青云正帮苏晚捣药,闻言怔住,脑海里想了无数遍的“该用什么借口出远门”的问题还没想出答案,便再一次卡了壳。 “你说什么?” 苏晚:“……” 短暂的沉默一瞬后,苏晚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儿。 “挺好的。”徐青云浅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寓意不错。” “那就叫这个?”苏晚眼神亮了亮。 “嗯。”徐青云点头,看着苏晚脸上俏丽的笑容,心情越发复杂。 “娘子……”他艰难开口。 “嗯?”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字的苏晚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 “我……” 苏晚安静地等,可等到她把“青山医馆”四个字写完,也没听见下文。 “怎么了?”她抬起头来,见男人微微拧着眉头,神情纠结,长而直的睫毛垂落,遮挡住眼睛,抿了抿唇,轻声问了句。 “我……” 明明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徐青云就是说不出来。 “你我是夫妻。”苏晚放下毛笔,坐直了身子看他,“有什么话,相公可以直说。” 徐青云抬眸看他,乌黑瞳孔时倒映着她平静的脸。 “我可能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很快便恢复平静。 “云州。”徐青云看着苏晚的眼睛,不等对方发问,便主动交代:“有人托爹爹去云州送一封信,爹爹和几位师兄要去江南走镖,忙不过来,说是让我去一趟。” “嗯,好。”苏晚垂下眼帘,蝶翼般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下,拿着毛笔在空气中划拉了一下,问:“什么时候走?” 徐青云神色复杂,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他很想让这件事办得顺利,也怕苏晚问太多问题,可当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却不追问任何细节时,那一颗原本浮躁的心,像是被铁锤锤了一下似的,重重地落下去。 “啪”的一声,苏晚胳膊肘不小心碰到桌边的书,忙放下毛笔去捡。 “对了,怎么去啊?”苏晚拍了拍书上压根不存在的尘埃,“要去多久?” 徐青云紧盯着她,见她语气淡淡,始终没有要抬头看自己的意思,胸口闷得不行。 “娘子想我什么时候去?” 苏晚被问得一怔,莫名的,她觉得徐青云嗓音里透着委屈,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动物。 她抬起头来,看向几步开外的男人,见那人可怜又伤心地看着自己,嘴角抽了下,忽地有些无奈。 她将书在桌面上放好,上吐了口气道:“是你自己说要出门的,你又要委屈。” 徐青云低下头,看着捣药罐出神。 “早去早回吧,既然已经答应下来,总不好反悔。” “嗯。” 徐青云声音沉闷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苏晚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人真是…… 明明话题是他挑起来的,怎么还委屈上了呢? 闭上眼睛的刹那,苏晚想,若面前的青年,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小相公,她倒是能哄一哄,也知道如何哄一哄。 可现在这个人…… 她哄不了,也不知道怎么哄。 毕竟,她总不能拿那套哄孩子的手段,来哄一个成年人。 - 孟氏得了徐青云要出门的消息,有些闷闷不乐,却也没说什么,问了几句,便开始给徐青云收拾行囊。 “不用这么麻烦的,娘。” 眼看着孟氏大包小包的收拾,徐青云叹了口气上前劝阻。 “云州那么远呢。”孟氏眼睛微红,带着几分气恼道:“你爹也是,怎么能让你去云州呢?” 徐青云张了张嘴,没说话。 “娘……” 关键时候苏晚走了进来,拉住孟氏,温声劝说:“不用带这么多东西,东西带得多了,反而麻烦,稍微带点儿,再拿上银子就成了。” 孟氏抹着眼泪没说话。 苏晚递了个眼神给徐青云,徐青云会意,转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 苏晚是如何劝说孟氏的,徐青云不清楚,他从堂屋出来后,在廊檐下站了一会儿便回屋子里去了。 等到苏晚回来时,他正坐在桌边出神。 “不是说明天一早出发吗?怎么还不睡?” 苏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床边去铺床。 徐青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见状动手帮忙。苏晚也没拒绝。 等铺好床,苏晚从床头柜的箱子里翻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徐青云。 “这里面有碎银,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你明天出去的时候,戴在身上。”苏晚话说一半儿,皱了眉头。 “怎么了?”徐青云紧张地问。 “你明天出门,穿哪件衣服?”苏晚忽然抬眸问他。 徐青云被问得一愣。 苏晚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衣柜前,翻出一身雾蓝色的长袍。 “就穿这个吧。”苏晚边说边找翻出针线盒子,又找了些虽不出来。 徐青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原地愣怔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过去。 “把荷包里的银票拿出来给我。”苏晚翻开长袍,拿着线将一块蓝色碎布缝到了衣服内侧。 徐青云打开荷包,将银票递了进去后,乌黑眼眸盯着苏晚出神。 已经是二更天,屋内的蜡烛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照得苏晚一张脸温柔昳丽。 这样美好的女子,看上自己什么了呢? 徐青云不知道。 但满心都是舍不得,一想到他此番出去,要有好多天看不到苏晚,他就难受得不行。 “好了。” 将银票缝到衣服里后,苏晚长吐了口气,端起桌上的凉水一饮而尽后,将衣服塞给徐青云,“记住,银票在这里,没钱的时候,把线拆开,就能拿出来了。” 说完,又叮嘱:“出门在外,一定要记得财不外漏,也要注意地方小偷,听到没?” “嗯。”徐青云抱着衣服,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苏晚。 “睡吧。”苏晚冲着他笑了下,站起身走到床边,脱下鞋子上了床,面朝里躺下。 徐青云坐在桌边,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雾蓝色长袍,这才站起身,灭了蜡烛,抱着衣服朝床边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哎,写了三个多小时,删删改改,生怕审核不给我过…… 第129章 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九章: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不想走。 不想跟苏晚分开。 一时一刻都不想。 躺在床上的时候,徐青云嗅到苏晚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儿,如是想到。 “娘子……” 身体被人紧紧抱住的时候,苏晚听见徐青云喑哑委屈的声音。 紧绷的后背,贴上身后人温热的前胸时,苏晚紧闭的眼睛睁开,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不想去了。” 委屈的声音,夹带着任性和不舍。 “你自己答应的。”苏晚语调缓慢,满满地都是无奈。 “可我不想了。”徐青云低头在她肩窝处蹭了蹭。 “我想和你在一起,娘子。” 沙哑悦耳的声音响起时,有温热柔软落在脖颈处,顺着脖颈一路往上蔓延。 苏晚原本平静地心,蓦然抖了抖,连带着没有表情的脸都染上了绯红。 “你……”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推那人。 却猝不及防,被人翻了个身,紧接着,青年滚烫的身体便压了上来。 “娘子……” 委屈至极的声音落下时,炙热的吻也落了下来。 “你……”苏晚再次伸手,却是在双手触及对方胸膛时,骤然红了脸,原本便没怎么用力的双手,瞬间绵软。 以吻封缄,所有将要脱口而出的话,都被炙热的气息逼了回去。 “唔……” 上颚被灵巧有力的舌抵住时,苏晚蹙着眉头哼了一声,而后就感觉身上的人明显一僵,紧接着汹涌热烈的吻,便如疾风骤雨一般压过来。 酥麻顺着热意席卷全身时,那双抵在男人胸膛上的手,无力地软下来,紧接着被有力的大手拉过去,摁在床上,十指纠缠。 气息纠缠,呼吸相渡。 全身绵软时,苏晚觉得自己既像是漂浮在软绵绵的云彩上,又像是因为醉氧而漂浮在海底的鱼。 唔…… 快要喘不过气了…… 头脑混沌,大脑也无法思考时,苏晚本能的蹙了眉头,而后不自觉呻吟出声。 然后,便察觉身上的人动作一僵,随即离开了她的唇,让她有了喘气的机会。 冷空气忽然涌入口腔时,苏晚不高兴地皱了眉头,先前的温热连同被填满的感觉一同消失,让她心情瞬间不好起来。 然而,还不等她说什么,下巴就被人咬了一下,紧接着,灼热的吻便顺流而下。 “唔,被咬……” 察觉到那人牙齿在皮肤上细细研磨时,苏晚伸出手,有气无力地去推人。 “我的……” 那人声音染上了情欲,听上去沙哑性感,让人沉迷, 明明大脑还因为缺氧迷糊着,可苏晚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真是,这人是狗吗? 非得留下标记,才能证明是他的? 她撇嘴,心下暗暗腹诽,却是没再阻止。 即便心里的那一根刺还在,但,这个人,是她相公这一点,目前无可更改。 而且,这人总能撩拨的她心软情动,而她,实在是太吃这一套了。 衣服被扯开时,苏晚心下叹气,想着徐青云长得那么好看,自己也不吃亏。 然而,身体滚烫的青年,却忽然支着身子停下了。 苏晚疑惑地睁开眼,卷翘漂亮的睫毛颤了颤,便见那人喘着粗气在看她,眼眸里,是压抑到极致的情欲。 苏晚那一颗心,猛地颤了颤。 紧接着,就看见那人露出委屈的神情,俯身在她肩窝处蹭了蹭,而后趴在她身上,咬了咬她的耳朵,三分委屈,四分撒娇地说:“我要留着。” “噗嗤……” 苏晚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眼眶却是有些泛酸。 真是,她到底在介怀什么啊?这人即便是聪明了,可以前的那个他,也没失去不是吗? 曾经傻乎乎的徐青云,是这个男人的一部分,而如今的男人,是完整的全部。 徐青云扭过头来看她,少女弯着眉眼在笑,月光从窗口自照进来,为这张昳丽的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如玉如仙,最为撩人。 徐青云看着,须臾也跟着低低笑出声。 “娘子……” 他抬手扣住苏晚的手,用鼻子蹭了蹭苏晚的侧脸。 “你会等我回来的吧?” “嗯。”苏晚看着眼前的虚空,“会吧。” 徐青云笑容僵住。 苏晚侧过脸来,抬手点了点他的唇,“如果您能早早回来,那我会等。如果你要是一去不复返,我等什么?” “不会的。”徐青云握住她纤细漂亮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 “我会回来的。” “嗯。” “娘子……”徐青云张嘴在她手指上咬了下,苏晚“嘶”了一声,无奈道:“你是狗吗?怎么还咬人的?” “标记。”徐青云抬起眼皮,乌黑明亮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活像是一汪泉水。 “娘子,不会太久的,等我回来,好不好?” 沙哑性感的声音,伴着温热的气息落入耳中,苏晚看着那双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谢谢。” 徐青云开心起来,眉眼弯起,嘴角上扬,放松的面部肌肉都带着开心。 - 子夜过后,苏晚沉沉睡去时,徐青云依旧睁着眼睛。 他毫无睡意,就那么一错不错地看着苏晚熟睡时恬静柔和的脸。 就像是长在月夜里的一朵花,虽不明艳,却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喉结上下滚动时,徐青云听到自己内心的渴望。 他想要跟苏晚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想要看她笑,看她哭,看她眼尾泛红,声音软软地呻吟撒娇。 他想要爱她,想要把她融入骨髓,最好是直接长在一起,这样,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带着她。 但很快,他就摒弃了这个变态又危险的想法。 这是上天送给他的宝贝啊,是拯救他的仙子,他怎么带着她去直面危险呢? 他不能。 他想把人藏起来,藏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一个除了他,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这样,就不用担心有人来抢,更不用担心失去。 但他知道,他不能。 她的娘子,不是一无所长之人,他的娘子是能治病救人的良医。 “娘子……” 暗夜无声,徐青云低头吻了吻苏晚的唇,本来,只是想轻轻一吻,可触及时,像是舍不得分开。 好甜。 他情难自禁地又吻了吻,顿觉更甜了。 好想…… 好想把人拴在身上带走…… 睡梦中的苏晚小兽似的呜咽了一声,而后便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住。 灼热的吻逐渐肆虐,攻城略地。 苏晚迷迷糊糊中醒来,拧着眉头推了推身前人,含糊不清地问:“你还睡不睡了?” “不睡了。”徐青云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垂着眼帘去咬了咬苏晚的唇。 “反正,也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我删删改改好久了的,求审核大大放过我,我没有脖子以下的内容! 第130章 你还嫌弃我 “你……” 苏晚刚要说话,就被徐青云拉住了手,紧接着蓦然睁大了眼睛。 然后就对上徐青云明亮又无辜的眼眸,“你看,我没骗你。”的确是睡不着。 苏晚嘴角抽了下,觉得手里的东西烫手的很,忙不迭地往后缩,却是被人死死摁住。 “娘子……”乌黑的眸子像是染了雾气,看上去迷离又可怜。 “你……”苏晚气得咬牙,这人……是吃准了她吃这一套,所以才一直装可怜吗?! “娘子……”徐青云低下头,密密麻麻的吻便落下来。 “你帮帮我……”他啃咬着苏晚锁骨上的软肉,语气说不出的可怜,可摁着苏晚手的力道,却丝毫未放松。 “不许撒娇。”苏晚挣脱不开,一张脸羞得通红。 大尾巴狼! “娘子……”徐青云睁开眼看她,神情很是委屈。 “也不许装可怜!”苏晚气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徐青云顿时更委屈了,“可我睡不着……” 苏晚气得咬牙。 寂静中,四目相对,一个委屈可怜,一个咬牙切齿。 半晌,苏晚见他委屈又可怜地眨眼,终究是没忍心。 - 翌日,苏晚一觉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她望着眼前的虚空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动作缓慢地抬起手。 看到自己白嫩的手已经被擦干净,昨晚的事情便海浪一般涌出来,苏晚一张脸瞬间红了个彻底。 脏了,她真是脏了!她怎么能做这种事! 苏晚拽过被子盖住脸,害羞地在床上打滚。 但想到徐青云最后附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娘子,我喜欢你啊。”心脏没出息地跳乱了节奏。 美色祸人啊…… 难怪有帝王会要美人不要江山,这美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 因着害羞,苏晚在床上翻腾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可一出门,就看见孟氏坐在廊檐下出神。 一旁的妆奁里摆满了各色针线,孟氏手中的帕子也才绣了几针。 苏晚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过去,动手拿过孟氏手中的针线,方才轻声唤她:“想什么呢?娘。” “是娇娇啊……”孟氏慢半拍地回过神来,看着苏晚缓缓笑了。“饿不饿?娘在锅里给你留了饭菜。” 苏晚摇了摇头,紧挨着孟氏坐下。 “娘是担心相公吗?” “嗯。”孟氏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眼帘和嘴角一同垂下。 “只是去送一封信罢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娘别担心。”苏晚抱着孟氏的胳膊,温声劝着。 孟氏抬眸,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苏晚的胳膊,“娘知道了。” 苏晚心下一跳,怪异感像是吸收了养分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爬上来,将原本安定的一颗心,紧紧包裹住。 无法呼吸,亦无处可逃。 “洗漱去吧,娘给你弄吃的去。” 孟氏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不知是不是苏晚的错觉,在孟氏走下台阶的那一瞬,她听见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是有什么被她忽略了吗? 是有什么被她忽略了,对吧? 可…… 苏晚张了张嘴,看着敞开的院门,透过院门,她看见远处的河水,越过河水,她看到树林,看到苍翠的青山。 她似乎……真的忽略掉很多东西。 但,爱情本身,似乎就很容易让人迷茫。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在意一个人的时候,爱一个人的时候,注意力就容易被扭曲,分散,注重点会变化,就连思维,似乎也会迟钝。 苏晚抬手揉了揉眉心。 是她大意了,看来……她需要好好想一想,仔细想一想。 - “二嫂……?” 徐镁第三次喊苏晚时,对方总算回了神。 “怎……怎么了?” 见徐镁神色怪异地看着自己,苏晚茫然。 “看来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徐镁叹了口气,顺手一指道:“有人找你。” 苏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便瞧见站在那儿的王远。 “远表哥?” 王远神色微变,移开视线攥着拳头,极为别扭地小声道:“吃饭了吗?” “?”苏晚茫然的眨眼。 “我……”王远补充,却是好一会儿才接了下半句:“说了。” 苏晚:“?”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思维迟钝的苏晚,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很棒!”苏晚竖起大拇指,起身走过去,兴高采烈的拍了拍王远的肩膀,“干得不错,远表哥,俗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你现在都能一口气说四个字了,等回头会考时,肯定能出口成章。” “嗯。”王远腼腆的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杂草。 徐镁视线在两人间打转,神情不置可否。 “坐吧。”苏晚转过身,一边撸袖子一边道:“你们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切西瓜。”说完,不等王远答话,便往院子里去了。 王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内,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咽回去。 “坐啊……” 视线刚落下来,就跟坐在桌边的徐镁来了个对视,王远身子蓦地一僵,却见年仅十岁的小丫头冲他翻了个白眼,而后十分嫌弃的努着下巴招呼他。 王远:“……” “不坐拉倒。” 徐镁撇了撇嘴,低头翻看手抄书。 王远没吭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手抄书。 熟悉的纸张,熟悉的字体,是他抄的,没错了。 “你怎么还不坐?” 徐镁再度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皱着眉头道:“你老这么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她努了努嘴,又说:“我可没欺负你!” 王远忽然有些想笑,想说这小丫头是疯了吗?她一个十岁的小孩,如何能欺负自己? 但,他太久没笑过了,以至于僵硬的肌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牵扯,导致他原本清秀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扭曲。 “你……你想干嘛?”徐镁心下一跳,战略性后仰。 胸腔里的笑意霎时间消散殆尽,王远下颚线紧绷,阴郁的脸一瞬间像是结了冰。 “你……”眼看着对方黑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到自己对面坐下,徐镁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你……”徐镁往后缩了缩身子,压抑着害怕提醒:“我二嫂可就在院子里,你要是……” 阴沉嫌弃的目光看过来,打断了徐镁的话。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徐镁有些急了,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还嫌弃我?” 王远移开视线,从怀里拿出另一本手抄书放到桌上。 他什么也没说,但,徐镁看到那本手抄书时,表情却是凝固了…… 第131章 我跟你去 微风带着花香吹过来,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听上去很是热闹。 “今天的西瓜可甜了,我跟你们说……” 苏晚端着切好的西瓜欢欢喜喜地走出来,却是直到把西瓜放到桌边,才察觉出异样。 嗯? 她疑惑地看向两人,王远神色虽阴郁,但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 至于徐镁这个鬼精灵,怎么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你们……”苏晚斟酌着用词,拿起西瓜问:“不吃块西瓜吗?” “嗯。” 出乎意料地,王远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西瓜,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看来,她刚刚没看错,王远心情是真的很好。 “小美……” 见徐镁还没回神,苏晚拉过她的手,将西瓜塞过去,又将桌面上的书合起来放到一旁,“吃西瓜吧。” 徐镁这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苏晚心下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儿。 等吃完西瓜,苏晚开始给王远看诊,徐镁坐在一旁一边研墨,一边看两人一问一答。时不时蹙眉,时不时疑惑。 “看来,好多了,好好吃药。”苏晚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开始写方子。 “我……” 王远的声音响起,苏晚提起笔看向他,“秋闱……要……开始了。” 苏晚皱起眉头,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好。 王远紧张的攥住了自己的衣裳,“我想参加……” 苏晚脸色稍霁。 王远:“……秋闱。” 苏晚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就听他问:“你能不能……” 苏晚:“?” “跟我……”王远看上去有些紧张,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一起去?” 苏晚:“……” 徐镁:“……!!!” “不行!” 半晌,不等苏晚开口,徐镁便拍桌而起,气愤道:“我二嫂已经嫁给了我二哥,怎么能随你去参加乡试?!” 她气红了一张脸,丝毫不给王远解释的机会,便怒气冲冲道:“我就知道,你是看我二嫂长得好看,对她图谋不轨!我告诉你,想都别想,门都没有!” 徐镁一向勇敢,苏晚是知道的。 但,她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勇敢,往那儿一站,指着王远鼻子瞪着王远的气愤模样,活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似的。 王远大抵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一时间傻了眼,等回过神后,一把夺过苏晚手中的毛笔,扯过一张泛黄的草纸便在上面写了起来。 很快,写满字的纸张被递过来,苏晚低头看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 她嘴角抽了抽,看着王远尴尬一笑,将纸张递给了徐镁。 徐镁正生气,看完纸上的字,小脸微红,但很快就双手叉腰,秉承着怀疑道:“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谁去考试还带着郎中的。” 苏晚心说,这事儿还真有。 前世,她部队里的好朋友的弟弟,心理状态一直不太好,高考之前全面崩溃,后来依着部队里的关系找了个专门研究心理学的老教授,那老教授陪着他去参加了高考。 不过,那弟弟也争气,考上了全国排名前三的医科大。 但,这事儿不好说,苏晚便扯了扯徐镁,轻声说:“你先坐下。” “二嫂……”徐镁蹙眉,还欲再说,但见苏晚冲她使眼色,便乖乖坐了下来。 “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苏晚看向王远,“乡试也没多少天了,以你现在的状态,让你自己去参加乡试,的确是有些困难。” “嗯。”王远应了一声,低着头没说话,长且直的眉紧皱着,视线紧盯着攥着衣裳的双手。 看出他的紧张和忐忑,苏晚叹了口气,也跟着为难起来。 乡试三年才一次,如果王远错过今年的考试,就要再等三年…… 但…… 若这是二十一世纪,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这里是大宁国,是男尊女卑的时代,是对女性要求极为严格的时代。 如果她跟着王远去了,孟氏可能不会说什么,可她不能保证别人会怎么想。 气氛冷凝下来,桌上的人都没再说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王远的心变得焦躁起来,就连虫鸣鸟叫声都让他觉得烦躁。 膝盖上的衣裳已经皱巴巴,手心里攥着的衣服早已经因为汗渍变得濡湿黏腻。 王远的头,越发低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想起去茅房小解时,被人一脚踹到茅坑,弄脏了一身衣裳,想要爬起来,却再度被人踹进去…… 再比如,他的书,会不翼而飞,等找回来时,上面满是腥臊的尿渍,再比如,课桌里会翻出虫子的尸体,甚至活生生的蛇,再比如,他用来吃饭的碗,会忽然沾满屎…… 所有的事,一件件,一桩桩,一点一点结成密集的黑色大网,将他整个儿罩住,结结实实,不留一丝缝隙地罩住。 无法呼吸,无法逃离。 曾经的讥笑嘲讽从四面八方袭来,无孔不入地打在他身上。 好恨。 好怨。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我要变成现在这样? 我为什么还没有爬到高处? 我为什么还没把他们踩在脚下,踩进污泥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我跟你去。” 轻柔的声音,像是翻山越岭,日夜兼程,从遥远的地方而来。 “我跟你去,远表哥。” 不是……幻觉吗? 眼前的黑雾似乎在散开,无孔不入的讥笑声渐渐散去,就连那张束缚着他的黑色大网也渐渐松开。 光…… 他重新看到了光,看到了自己的衣裳,甚至看到了桌面下的土地。 “你准备一下,看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像是浮在空气中,满满地都是不真实。 青年缓缓抬起头,却只看到苏晚白皙好看的侧脸。 他嘴角动了动,一句谢谢堵在喉咙,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苏晚没看他,正低头写着什么。 “喝水吗?” 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别扭,王远缓慢的转过视线,就看见徐镁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一碗水递过来。 仍旧是蹙着眉头的模样,小脸也还带着红,但却没了先前的嫌弃。 “你到底喝不喝啊?” 见他不动,徐镁急躁地问了一句,甚至还跺了下脚。 他没再犹豫,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徐镁长松了口气,看着青年苍白的脸,抿着唇没说话。 “谢……谢。” 王远放下瓷碗,低下头,不大自然地开口道谢。 徐镁看着他额头细密的汗珠,想着青年刚刚低着头,身子控制不住颤抖的模样,抬手递了块儿帕子过去…… 【作者有话说】 王远这个事情,我是综合了两个男生的情况写的,其中一个今年21岁,武汉医科大,小时候因为是留守孤儿受尽了欺负,现在依旧很偏执,另一个曾经很优秀,因为被欺负,加上父母不理解,比较严重,双重人格,但我不想把王远写的那么惨…… 第132章 出发 “给你。” 王远怔住,抬起头看她时,神情里满是错愕。 徐镁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将帕子塞到他手里,便转身跑院子里去了。 “好了。”苏晚吐了口气,看着自己写好的药方子,轻轻吹了口气,想要将上面的墨汁吹干。 她没看王远,只自顾自的道:“你看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这边收拾一下,不过,咱们不能一起去。” 苏晚放下药方子,看着王远道:“你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跟你一起去。” 王远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疑惑的看她。 苏晚曲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道:“远表哥,我二叔什么样,你是知道的,你是没关系,但我,还是要生活的。” “况且,这已经是我最大限度的牺牲了,你总不能,让我以后没法活吧?” 因为惊讶,王远眼睛睁大了几分,紧接着,便有些想笑。 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笑,便半张着嘴巴怔怔地看着苏晚。 “嗯?”苏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瞬,蹙了蹙眉头,神色古怪,明亮眼眸转了一圈后,猛地一拍手,道:“我知道怎么办了!” - 许是入秋后的太阳和风都很温柔,王远从徐家离开时,心情说不出的轻松,就连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日子会好起来的,他看着苍翠的高山,看着绵软的白云,看着金黄色的日光,那颗因为激动而狂跳的心脏,一点一点变得滚烫起来。 总有一天…… 他想,总有一天…… 他会站在高处,俯瞰那些在淤泥里蠕动的蛆虫。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娘,你看,行吗?” 暮晚,孟氏做饭时,苏晚坐在灶台前,一边烧火一边跟孟氏说王远的事情。 原本,她也不想同王远一起去,可,王远当时的样子,实在是让她不忍心。 她作为一个医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在自己面前崩溃呢? 她实在是狠不下心,也没办法不管不顾。 切菜的动作停下,孟氏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她:“娇娇,你这是,不相信娘呢?” “啊?”苏晚被问得一愣,茫然的睁大了眼睛。 “没事儿。” 孟氏笑意温和,“娘是这么不开明的人么?” 苏晚闻言先是一惊,随即一喜,猛地站起身蹿过去抱住了孟氏。 “娘,你怎么这么好啊……我都不舍得离开您了……” “你这孩子……” 孟氏揉着苏晚的脑袋轻笑出声。 “娘,你真好。” 孟氏笑意更浓。“好了好了,还不快烧火去,再耽搁,柴火可就要掉出来了。” “哎……” 苏晚开心地点头,松开孟氏跑到灶台前继续烧火。 - “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啊?”梧桐镇外的官道前,停着一辆马车,车外,一男子带着斗笠,围着面罩在车前,一旁,徐镁掀着帘子伸长了脖子瞧着。 苏晚坐在马车内,一边翻书一边道:“应该快了……” 话音未落,便听徐镁激动地道:“来了,二嫂,他来了!” “嗯。”苏晚应了一声,将书合上,掀开一侧的帘子往外看,果然看见一个匆匆的身影。 王远穿着一身灰白色长袍,背着箱笼快步而来,看到马车上冲着自己招手的苏晚,顿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加快脚步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马车前,刚要上车,就被赶车的男人瞪了一眼,王远动作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有劳。” 男人移开视线,没理他。 王远松了口气,费劲地上了马车。 “谢……谢。” 进入到车厢,王远放下箱笼,不大自然地跟苏晚道谢。 “客气。”苏晚微笑,“我还等着远表哥高中,好提携我一下呢。” 闻言,王远有些窘迫,别开视线没说话。 “出发吧。”苏晚冲着徐镁说。 “哎。”徐镁应声,随即掀开帘子对着赶车的男人说:“爹,人齐了,可以走了。” 王远:“……” 难怪刚刚那人瞪自己,原来是徐老四! 见王远面色颓败,身体僵硬,苏晚放下手中的书道:“此番去康平府,必定是要耽搁些时间的,若是只有你我二人,到时候怕是说不通,有四叔和小美在的话,能省去许多麻烦。” 王远点了点头,心下却油生出愧疚来。 此事是他有求于苏晚,他没能付给苏晚什么钱不说,连带着出门的法子,以及租马车的钱,全都是苏晚出的。 见王远神情放松了些,苏晚松了口气,道:“此番路上要走上几天,舟车劳顿,表哥在车上睡会儿吧。” 如今已经是八月份,秋闱一共分为三场,每场考三日,三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即初八、初十一、十四进场,考试后一日出场。按照时间算,王远十六日才能出考场。 梧桐镇虽然距离康平府不算远,但依照马车的速度,至少也得走上两三天。 苏晚盘算着日子,心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人临走时,她曾答应那人要等他回来,却不成想,那人刚走的第二天,她就紧跟着出了门。 想到那人临出门前的不舍和难过,苏晚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下意识地伸手扯了扯脖颈处的衣裳。 八月份的天,已经相对凉爽,但为了遮掩脖子上的痕迹,特意穿了高领衣裳的她还是有些闷热。 徐青云是属狗的吗? 想到早上照镜子时,看到的大大小小的吻痕,苏晚心下油生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徐青云离开的那天,她也照过镜子,甚至还在那人留下的咬痕上戳了戳,心下鬼使神差地想着,标记消失之前,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而现在,标记消失之前,徐青云可能会回来,而她,却不一定。 明明,她承诺过要等他回来的啊…… 想到那人委屈又可怜的看着时的模样,想到那人的慌乱无措,苏晚就满满地心疼和愧疚。 希望,那人能回来的晚一点儿吧。 - 因着徐青云的关系,苏晚这一路上的心情都高低起伏,直到马车抵达康平府,方才松了口气。 “二嫂,你是不放心大娘吗?” 徐镁扯了扯苏晚的衣裳,言辞关切。 苏晚被问得一愣,随即笑了。 “放心呢。” 他们临出门时,特意让刘氏带着小豆丁去陪着孟氏,再加上她出门前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如今,可谓是放心的很。 徐镁追问:“那你怎么总是时不时地蹙眉叹气啊?” 苏晚被问的一怔,随即红了脸,别开视线:“哪儿有……” 徐镁嘴角狠狠一抽,顿悟了! 第133章 抵达 “苏晚……” 乍然听见王远的声音,苏晚转过头,就见王远神色不大自然道:“我想……去贡院……看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梧桐镇的时候,苏晚便交代王远,出门在外喊她名字就行,千万别喊弟妹,免得让人误会。 “嗯,行。”苏晚点头,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街上人不算多,咱们先去贡院,然后再找客栈。” 王远还没适应喊苏晚名字的事情,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说道:“不……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我一个人……也可以。” 苏晚惊诧地瞪大眼睛看他,随即笑起来:“可以啊,表哥,都能一下子说七个字了,有进步!” 王远被她夸得羞赧。 苏晚却眼神亮晶晶的,“看来,我的医术还是很过关的,表哥你在努力努力,就能克服这个了。” 说完,不等王远答话,便冲着驾车的徐老四喊:“四叔,先去贡院。” “嗯。”徐老四声音沉沉地应了一声,架着马车调转车头。 徐镁默默地看了一眼信心满满的苏晚,又看了一眼红着耳尖,不知如何是好的王远,心下长叹一口气。 她家二嫂,大概是过于高估此事了。 大宁的区域划分是府-州-县,康平府相当于后世的省城,大宁在各府的城东南建立贡院,作为乡试的考场,而康平府在梧桐镇的东面,所以,马车是从西城门而入。 能进入南北的大道后,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有背着箱笼的书生,还有赶着马车的。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热闹的很。 因着贡院前人多,马车在远处停下,徐老四留下看车,苏晚用面纱为自己和徐镁遮住脸,这才跟着王远下了车。 贡院此时大门紧闭,门匾上黑底黄字地写着“康平贡院”四个大字,一旁的墙上贴着告示,几人走进看了一眼,全都是些考试要求。 等看完告示,苏晚便嚷嚷着肚子饿,带着人往外走。 因为秋闱,康平府热闹的很,距离贡院近的客栈,早已经人满为患。几人来得晚,便只能在稍远一些的客栈下榻。 “后天就要进考场了,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吃饭的时候,苏晚问王远。 “嗯。”王远点了头,苏晚见他没什么精神,饭菜也没怎么动,下意识地看向徐老四,见徐老四也板着脸,心下了然,动手给王远夹了个鸡腿后,又将另一只鸡腿送到徐镁碗里,看向徐老四笑道:“四叔,等远表哥进考场,你带着我跟小美在康平府转转吧,娘说,你来过这儿,肯定比我们懂。” 徐老四嗯了一声,依旧是板着一张脸。 苏晚知道他就这么个性子,便没再多说。 用过午饭,几人上了楼。 为了让王远好好休息,订房间的时候,苏晚订了三间。王远害怕徐老四,徐老四也不待见王远,她只能将两人分开。 “咚咚……” 王远回房后,刚坐下来,就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苏晚抱着个包袱站在门口。 “我过来看看。”见对方神情疑惑的看着自己,苏晚扬了扬手中的包袱,错开他,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王远抿了下唇,抬脚跟了进来,就见苏晚走到桌边,打开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拿。 “这些笔墨纸砚,我都检查过,都是符合要求的。” 段湘宁给苏晚的那几十口箱子里,多的是笔墨纸砚,苏晚来之前去了医馆一趟,除却安排医馆的事情外,还跟忘忧打听了秋闱的事情,又托她准备了些考试要用的笔墨纸砚。 “至于,食物,鉴于你后天才进考场,那我们明天再准备也不迟,准备的太早,会坏掉。” 苏晚说完,看了看王远的箱笼,支着下巴想了会儿,道:“这箱笼,怕是不行的。” 王远疑惑的看她,便见苏晚拍了拍手道:“你先歇息吧,我们要出去逛一逛,等我回来再找你。” 闻言,王远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回去,低着头,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应了一声好。 - 等苏晚回来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彼时,王远还在屋内看书,听见敲门声,方才回过神来。 “干什么呢?”苏晚往屋子里瞅了一眼,见桌面放着书本,当即皱起眉头。 “怎么不点灯?” “忘了……” 见苏晚不大高兴,王远垂下眼帘,声音又低又轻。 “算了,先下来吃饭吧。” 王远没反对,合上书跟着苏晚出了房门。 因着几人房间紧挨着,出门的时候,王远看见徐老四从苏晚房间出来,后面紧跟着徐镁,他张了张嘴,刚想着是不是要打招呼时,就见徐老四眸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算了吧。 他低下头,如是想到。 - 因着考试临近,晚饭后,苏晚给王远做心理疏导后,又给他针灸了一下,确保他晚上能睡好后,方才离去。 翌日,王远醒来的时候,苏晚一行人已经出了门,小厮进来送早膳时,特意说了此事。 “苏姑娘交代过了,您好好休息就成,有什么事儿,喊小的一声就是了。” “嗯。”王远点头,眉头下压,看着桌面上的饭菜。须臾,又不大自然地说了句谢谢。 “您客气了。”小二笑呵呵地出了门。 王远松了口气,拿起筷子来开始吃饭。 可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半晌,还是拧了眉头。 - “终于要进考场了。” 马车在贡院外停下时,苏晚掀开帘子下车。王远紧随其后。 徐老四则是将一个竹考篮,一个小藤箱,从马车上拿下来,徐镁见状,忙上前帮忙,却是被徐老四拒绝了。 王远看了一眼那箱子,又看了一眼徐老四,忙伸手去接,却是被徐老四皱着眉头躲开了。 “不用。” 王远嘴角抽动了下,僵在半空的手,讪讪收了回去。 徐老四拧着眉头往前走,苏晚见王远低着头,颓丧地愣在原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箱子沉得很,我都拎不动的,四叔习武多年,身体好,想着你一个读书人,怕累着你。” 王远抬眸看她。 苏晚继续道:“四叔这个人,就这样的,虽然总爱板着脸,但人很好,你看,我们最近出去给你准备考试要用的东西,全都是四叔帮着买的,也全都是四叔给拎回来的。” 闻言,王远诧异的张大了眼睛。 苏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而且,有时候呢,别人对你好不好,不是用眼睛看的,是要用心去感受的。”说完,苏晚冲着他眨了下眼睛,转身去追徐老四去了…… 【作者有话说】 我初中的时候,我们学校校园霸凌特别厉害,有个男生在厕所被打,后来就转学离开了,那时候,校园暴力特别厉害,哎,比我写王远这个可怕多了,现实,永远比更残忍啊…… 第134章 会给你的 “四叔,慢点儿。” 王远身子一阵,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还愣着干什么?”徐镁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双手叉腰似的蹙眉看他:“我爹可不知道你的考场考号,你再不去,我可就要生气了。” 闻言,王远如梦初醒,忙快步朝着贡院走去。 等到将人在小小的号舍里安顿下来,苏晚拍了拍手,长吐了口气,蹙着眉头感慨:“还是后世好啊!” 徐老四和王远齐齐抬眸看她。 察觉到失言,苏晚忙轻咳一声,道:“东西都放下了,我和四叔,就先出去了,要是缺了什么,你托人说一声,我们再给你送进来。” “嗯。”王远点头,站在号舍前没再吭声。 见状,苏晚有些不放心,走到徐老四面前,悄声说了句什么,徐老四点了点头,朝外走去,苏晚则走回来,拍了拍王远的肩膀,温声道:“没什么的,你就当,是来体验一下。” 王远看着明亮温和的眼眸,心下的不安,消散了些。 “还记得我昨晚跟你说过什么吗?” 王远点了点头。 “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苏晚从怀里掏出一个福袋来,递给王远。 “这个福袋你拿着,昨个儿出门,特意在庙里求的,听说,灵验着呢。” 王远接过福袋看了看,握在了手里。 “实在不行,就吃糖。”苏晚笑着说,我给你放了两包麦芽糖呢。” 许是离家太远,也许是最近的经历太过新奇,王远忽然有些鼻酸,他看着苏晚,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谢谢。” - “二嫂,你怎么对他那么好啊?”见苏晚从贡院走出来,蹲在马车前的徐镁,郁闷地问。 “这就叫好啦?”苏晚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我对你不好了吗?” “不是。”徐镁一脸郁闷,“就是觉得他……” “不值得?”苏晚挑眉。 徐镁先是一愣,随即点了头。 “也不能这么说。”苏晚看向贡院门前来来往往的人,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多一个对大家有益的人,总比多一个危险分子要好。” 若是她伸出手,就能拉王远一把,她是愿意伸这个手的。 王远很聪明,也很有才华。若是他能做一个正常人,那对大家都好。但若他真的成了疯子,那早晚会伤害到别人。 她是不应该多管闲事,可谁让她曾经是个军人呢…… - 号舍内,王远打开藤箱,就看见里面放着的书籍和鸡鸣炉、号帘、墙围、被褥、枕垫、钉锤、驱蚊药以及艾草等。 他抿了抿唇,转身去打开考篮,就看见三层考篮里,下层是笔墨、稿纸、挖补刀、浆糊、红绳等,中层是写精巧的点心和麦芽糖,上层则是切好的盐水鸡、包子、馒头、鸡蛋等,一切都井井有条,应有尽有。 王远嘴角动了动,一滴清泪落下,“啪”地一声砸在考篮的隔板上…… - 贡院正式封闭后,苏晚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地带着徐镁逛街去了。 他们连续逛了两天,乱七八糟地东西买了一堆。 “二嫂。” 徐镁看着大包小包地东西,忧心忡忡,“咱们花这么多钱,真的好吗?” “怕什么?”苏晚拿着珠花往徐镁头上比画了下,兀自点头:“这个就不错。”话落,招呼老板都给包起来。 徐镁看得直皱眉头,偷偷扯了扯苏晚的衣裳:“二嫂,别买了,咱们没那么多钱。” 闻言,苏晚一怔,刚想说自己有钱,就想起孟氏的教导,美眸流转,揉了揉徐镁的脑袋,笑着说:“怕什么?不是有远表哥呢么?他有钱呢!” “他?”徐镁神色困惑,小声说:“我没觉得……”、 “哎,你管他呢,反正,有他负责就行了。”苏晚打断徐镁的话,付了钱从老板手中接过包好的首饰递给徐镁。 “总而言之呢,咱们是来陪考的,远表哥理应多付出一些。” 徐镁一脸纠结:“这不太好吧。” “没事儿,咱们又没买太贵的,再说了,又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他付钱的。” 见苏晚拔脚就走,徐镁没再多说,拎着东西快步跟上。 - 初十那天,考试结束,王远走出贡院时,一眼就看见了混在人群中冲着他挥手的苏晚和徐镁。 “远表哥,可算是出来了,饿不饿?想吃什么?”苏晚眉眼弯弯,笑意浓郁,丝毫不问考试的事情。 一旁的徐镁递了个红彤彤的苹果过来:“吃个苹果吧!” 王远对上她略显热情的笑容,身子微微一僵,却是没敢伸手接,只疑惑地看了苏晚一眼。 “拿着呀。”苏晚拍了他一下,“这可是我们小美从客栈洗好了带过来的。”苏晚冲王远使眼色。 王远这才僵硬地伸手接过,却是看了看,没敢吃。 “吃啊!”徐镁蹙了眉头,“没毒的!可甜了!” 苏晚闻言险些没憋住笑。 王远怔了怔,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徐镁,好一会儿,才将苹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甜吧。”徐镁开心地笑了,眉眼弯起,看上去俏皮可爱,又灵动非常。 王远点了点头,的确很甜,他从未吃过这么甜的苹果。 徐镁心情似乎格外好,一路上跟王远说话的频率都高了起来。 王远结结巴巴地应答,眼看着到了客栈,实在是忍不住,找了个机会将苏晚拉到一旁询问:“是……我的……错觉吗?” “什么?”苏晚一脸莫名。 王远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憋得满脸通红问:“徐镁她……似乎对我……” “对你怎样?”苏晚蹙眉,紧接着睁大眼睛道:“她不喜欢你!你别误会。” 王远闻言脸上的红瞬间散了大半:“有些热情。”他僵着脸补充。 “这样啊……”苏晚讪笑,尴尬得想要转身就走。 然而,王远始终在盯着她。 “咳……”过了一会儿,苏晚干咳一声,道:“对你过于热情,可能是因为我?” “为什么?”王远眼帘压低,语调难得利落。 “就那天……”苏晚不好意思地将两人逛街的事情讲了,“当然了,我主要是为了你好,毕竟我们是来给你陪考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是让你出钱,我只是……” “我知道了。”王远打断苏晚的话,说话的声音带着一贯的阴郁,却难得的顺溜丝滑。 要不是处在这个尴尬的档口,苏晚都想给他点个赞。 “会给你的。”王远抬眸看她,眸光虽阴郁,却异常坚定:“你要……全都记账,我……不能……欠你的。” 苏晚:“?” 第135章 关心 “待我……”王远卡住,看着苏晚好一会儿才继续:“高中,一定都还……给你。” 苏晚听完,如鲠在喉,好半天才费劲地喘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王远的肩膀:“远表哥,你不用给我,你只要争气,努力把六个字说顺溜了,比什么都强。” 苏晚吐了口浊气,“老这么听你说话,我觉得我容易心肌梗塞。” 说完,拍了拍胸口,转身叹着气,朝客栈大堂走去。 - “远表哥,你跟二嫂说什么了?她怎么唉声叹气的?” 王远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动弹,就看见徐镁和苏晚擦肩而过,打过招呼后,走到他面前。 王远垂着眼帘,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没吭声。 她才十岁。 他心想。 “远表哥?”徐镁疑惑地蹙眉,仰头盯着他打量了一瞬,“你该不会是没考好吧?” 王远身子骤然一僵。 紧接着,就看小姑娘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扬起手,似乎是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但高度差的实在有些大,须臾,便讪讪地收了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没事儿的,大不了明年再来嘛!我听说,考这个可难了,多少人一辈子都考不上,而且,我们今天去接你的时候,听说还有人体力不支昏过去,被抬出来的。” 小姑娘嘴巴张张合合,似乎说了很多话,但王远都没听见,他脑海中,来来回回就一个念头:这个人在关心他。 这个人,她在关心他。 这个人,在关心他啊…… “谢谢。” 忽然的声音从青年口中发出时,徐镁话音戛然而止,而后狐疑地打量了王远一瞬,面带担忧:“我说你,听见我刚刚再说什么了?” 王远身子一僵,睁开眼睛看她,神情茫然而慌乱。 看来是真的考得不好。 徐镁叹了口气,“没事儿的。”她小大人似的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王远的手背。 “大不了明年再来。” 王远脸上一闪而过的怪异,“秋闱……”他顿住,好一会儿补充说:“三年一次。” 徐镁:“……” - 考试的歇息时间,似乎特别短,等王远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再度进了考场。 如同上次一般,徐老四放下藤箱和考篮后,转身就走,留下苏晚跟王远说话。 “加油啊远表哥!”苏晚冲他做了个加油鼓劲儿的动作,“等考完,咱们就能回家了。” “嗯。”王远点头。 “那我走了!”苏晚摆摆手,王远也抬起手,学着她的动作挥了挥,苏晚瞧见了,短促了笑了一声,愉悦地弯了眉眼,紧接着背着手,哼着歌,走了出去。 王远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方才收回视线,低下头来。 东西一如既往地准备得井井有条,与初八那天似乎并无太多不同,只是将吃食换了些种类。 王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他来时,好不容易打发了丁氏,匆忙间,带的东西不多,所有的一切,连同身上的这身衣服都是苏晚给准备的。 至于这些重达百斤的藤箱和竹考篮,则是徐老四帮着置办、帮着拎进来的。 这些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王远不知道。 但,他清楚的是,他应该努力。 无论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个曾经被人踩在脚底的自己,还是为了对他好的这些人,他都应该努力才行。 - “二嫂……” 入夜后,徐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身来喊苏晚。 “怎么了?”同样睡不着的苏晚转过身来看她。 “二嫂,你说,远表哥要是考不上怎么办啊?” 见徐镁一脸紧张,苏晚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啊?二嫂,我说认真的呢,他要是考不上,怎么还你钱啊……” “哈哈哈哈……”苏晚捧腹,见徐镁苦着小脸,足足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你这小丫头,考不上那不是很正常吗?” 徐镁闻言一怔。 苏晚伸手过来,蹂躏了一下她的小脸,“这可是秋闱啊!多少人一辈子都考不上呢。” 徐镁嘴角动了动,好一会儿才道:“可我听说,以前远表哥读书读得很好,小小年纪就考了秀才的。” 苏晚笑了,“远表哥呢,的确是个有文采的人,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美,像秋闱这种大型考试,一切都说不准的,咱们呢,也别太当回事就是了,免得他心理压力大。” 徐镁张了张嘴,脸色微微白了:“二嫂,他要是考不上,会像上次那样吗?” 苏晚笑意一僵,她知道徐镁指的是哪件事,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 “人类的疾病,分为很多种,从外到内,从头到脚,从生理到心理,所能引起的病症数不胜数,先前,我一直都在教你基础的东西,现在,我来给你讲一讲所有病症里最难的部分吧。” 徐镁怔住,睁大眼眸看她,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苏晚笑了下,问:“在小美看来,目前最难医治的病,是什么病?” 徐镁想了一下,道:“瘟疫。” “也不算错。”苏晚从床内侧扯出一个包袱,打开来是几本医书,苏晚翻了翻,将其中一本递给了徐镁。 “瘟疫固然可怕,但也不是无药可医。” 徐镁接过书,疑惑地看了苏晚一眼。 “大多数的瘟疫,都是能找到相应的应对办法的,但,精神类和心理类的疾病,却不好说。” 徐镁翻书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她。 “小美。”苏晚抬手摸了摸徐镁的头发,“我现在跟你说这个,你可能还不太能理解,但,我今天所说的,是一个世界级的难题,不要说现在,即便是再往后几千年,也未必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徐镁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苏晚开口稍稍安抚了她之后,便跟她讲起了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的相关内容。 虽有些枯燥,但徐镁却听得格外认真。 窗外,夜色寂静。 号舍内,同样寂静,只有偶尔翻动纸张的轻微声响。 而此时,远在玄云宫的徐青云,脸色却是比夜色还要沉。 “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的大殿内,黑色的双龙盘旋在玉柱上,一排排蜡烛散发着暖昏黄的光。 淡青色的轻纱被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吹得轻轻摇晃。 十步开外的帘子里,侧躺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色衣裳,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着花纹,只是,在珠帘的遮挡下,让人看不真切。 同样看不真切的,还有那人的脸……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我自从加了一个心理学的群以后,可爱写心理和精神疾病了,哈哈哈哈……不过,现实不是童话,大家现实里,最好不要跟精神分裂,又或者人格分裂的人打交道,很危险的。 第136章 阿姐我想你了 “不然呢?” 那人哼笑,语气里似是带着嘲弄,又似是无所谓。 大殿内的鎏金珐琅祥瑞大鼎内燃着熏香,淡淡的香味儿从中飘出,灰白色的烟雾在大殿内缓缓散开,又被风吹的消失不见。 “我是怕你,忘了我们的正事。” 大概是因为徐青云许久未吭声,那人便又说了一句。 夜色很浓,那人明明在笑,可声音里却没有温度,没有重量,好似鬼魅,却偏偏,又带着几分凉薄。 听上去无情又凉薄。 攥着的拳蓦然收紧,好看的眉咻地拧起,好一会儿,才渐渐舒展开来。 “我没忘。” “那就好。”那人的声音里又轻了几分,像是从地狱尽头的海底传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徐青云皱眉,好一会儿才道:“再等一等。” “等?”凉意陡然而生,下一瞬一个酒杯如利箭般朝着徐青云而来,徐青云猛地闪身到一边,晶莹剔透的玉酒杯好似从冰层里取出来的凶器,在被徐青云躲开之后,“叮”地一声,嵌入在大殿的玉柱上。 徐青云抬眸看了一眼,见大半个玉酒杯都嵌了进去,脸色沉了几分。 “等什么?”那人的声音带着讥诮声响起,如妖似魔,“等你跟你的小娘子,亲亲热热,生下孩子么?” 闻言,徐青云脸色瞬变,乌黑眼眸里骤然结了一层冰。 “怎么,想杀了我?” 那人说话的尾音,微微上挑,“青云啊,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徐青云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我劝你,最好听话一些,毕竟,我们要做的事情,本就是你该做的事情。” “我跟你不一样。”徐青云皱着眉头,沉声开口。 “嗯,的确是不一样。”那人嗤笑出声,“我要是你,就不会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他啧啧出声,端着一杯酒,轻轻啜了一口。 “若是我,定是要将他们全都是杀了的。” “我不是你。”徐青云拧眉,面前的这个人,一直都是个疯子,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跟他打照面。 “青云啊……”那人轻笑,“你怎么想呢,我不管,你只要把你该做的事情,全都做好就行。” “至于其他,我都不管。” 徐青云皱了皱眉。 那人放下玉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透着珠帘看大殿内的徐青云。 “只要那件事了了,你积你的德,我造我的孽。从此,你徐青云纵使上天入地,又或者街边乞讨,我都不会过问。” - 不过问吗? 走出大殿时,徐青云抬起头。 夜色深重,远天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只露出浅浅的上半天,像是碎了的玉珏。 曾经的漫天繁星消失不见,只剩下些残存的星光。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徐青云抬手,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有力,他对着月光,轻轻描摹了下,乌黑明亮的眸子里,染上了相思。 也不知,他家小娘子现在如何了。 他留下的标记,大概已经消失了吧? 没能在标记消失之前回去,是他的不好。 - 大殿内,寂静无声,昏黄的烛光,随风摇曳,那人坐在珠帘内,捏着玉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黑纱遮脸的女子走进大殿,见那人一直在喝酒,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下。 “夜深了。” 那人听见声音,缓缓抬眸望过来,透过珠帘看到那双清冷如寒霜的眉眼,耸着肩膀笑了声。 “知道了。” 他带着笑意如是说。 而大殿内的女子,却是皱了眉头。 “青云已经走了。” “哦。”那人端起玉酒杯,一饮而尽后,讥诮出声:“走就走了吧,神稀罕……” 黑衣女子一时没吭声,见他又在倒酒喝酒,抬脚走上前,在珠帘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既然把人找来,就该好好说话,你这般折腾,最后伤的,又是谁?又能伤得了谁?” 那人嗤笑出声,抬起泛红后漂亮又妖冶的眼睛看她:“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吗?” 那人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看上去是在笑,可好看的眸子里,却是满满的黑暗。 黑衣女子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后退了两步,神情恭敬:“属下不敢。” “呵……”那人哼笑出声,端起玉酒杯晃了晃,眯起眼眸看她:“既然知道,还不滚?怎么……难不成,想让我留你,喝一杯?” “属下……” 不等黑衣女子把话说完,那人捏着玉酒杯的手指微动,清泠如泉水般的酒,瞬间化成为一条会飞的蛇,直直地朝着女子袭来。 那女子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慌乱,忙不迭的闪身,而那注酒,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就朝着她冲了过来。 “宫主饶命!” 女子脸色一白,急声喊了一句。 那条由酒水形成的小蛇,好似被人点了穴似的,在距离女子面颊五指的地方停了下来。 “滚……” 那人声音又轻又凉,像是秋夜里的风。 “谢宫主饶命。” 女子失了体面,匆匆退了出去。 那由酒水形成的小蛇,在一瞬间散落在地上。 珠帘内的人没动,依旧自顾自地喝酒。 直到,他把自己喝的烂醉,方才停下来,拎着酒坛子,掀开珠帘,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他一路出了大殿,仰头看了看月亮,扯着嘴角妖冶鬼魅地一笑,紧接着,他一路往外走,穿过回廊,穿过拱门,来到九层宝塔前。 “手可摘星辰啊……”他仰起头,看着将月光挡住大半的宝塔,拎着酒坛子猛地喝了一口后,足尖轻点,如一只夜鹰般,飞上半空,落在了宝塔的三层。 宝塔的三层,没有守卫,只有花,各种各样的花,养在盆里的,水缸里的,甚至还有刚从树枝上剪下来,插在花瓶里的。 各种花香萦绕在一起,混成一股难以言说的香味儿。 那人虽走的跌跌撞撞,却是眉眼碰到任何一朵花。 他掀开层层纱幔,路过各色花瓣,走进深处。 塔的深处,没有丝毫想象中的涟漪,有的只是一座雕像。 那雕像雕的是一个坐在案台前弹琴的女子,一身素纱,眉眼温柔。 那人看着雕像,神情有一瞬的恍惚,紧接着,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放下酒坛子,极其乖地在书案前跪坐下来。 “阿姐……” 他低着头喊,声音哽咽、难过,又委屈。 “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我跟你们讲,这个新出来的男人,是我这本书里最爱的人设了,本来,他不该出场这么早,但是我好喜欢他啊,哈哈哈哈……所以,就写出来提前跟大家见面了,我相信,只要我争气,我能把他从九线男配,写成二线的……哈哈哈 第137章 阿姐不要怪我 他低下头,无力的捂住了脸。 “我想你了,阿姐……” 痛苦压抑的声音从那人喉咙间发出,伴着秋夜的冷风在三层塔楼内散开。 然而,没人回应,没人安慰。 雕像里的女子神色不变,一动不动。 宝塔外的月色,忽明忽暗。 他的阿姐没有回应他,也无法回应他。 那人的哭声和痛苦,就只能消弭在夜色中。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难过,又有多想念。 雕像上的人不知道,秋夜里的风不知道,天上缓缓而动的乌云,同样不知道。 但,大殿内飘动的纱幔知道,五颜六色的花,同样也知道。 可是,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 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全都不是他的阿姐啊…… 许久以后,那人许是哭够了,站起身来,擦了眼泪,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雕像前,靠着雕像坐下,闭上眼睛哑着声音低语:“阿姐,不要怪我。” 他在雕像的肩膀上蹭了蹭,撒娇一般道:“你说过,会一直疼我的,你最言而有信,从不诓我的。” 他说着,忽地高兴起来,抱住雕像人的胳膊说:“我就知道,阿姐不会怪我的。阿姐最好了。” 他说着,神情放松下来。须臾,又觉得不舒服,干脆弯腰从雕像人的胳膊下钻过去,躺在了雕像的膝盖上。 “我就在这里睡一觉。”那人声音愉悦而乖巧,“只是睡一觉就好了,阿姐你,可要守着我才是。” 夜风轻轻吹动纱幔,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塔楼内安静下来。 无人回应,一切都归于寂静。 而那人,却是极安稳地睡了过去…… - 趁着王远考试的功夫,苏晚带着徐镁在康平府逛了几天,等察觉到疲累时才发现,秋闱已然结束。 “九天这么快的吗?” 站在贡院门口等人出来时,苏晚惊诧的捂住嘴巴。 徐镁打着哈欠道:“可算是考完了……” 苏晚低头,看了看徐镁,又看了看人满为患的贡院门口,沉默了会儿,问:“你说……” “出来了!” 不等苏晚把话说完,就被徐镁惊喜的声音打断。 苏晚寻目望去,就看见拎着竹考篮和箱笼的徐老四,已经跟在徐老四身后,同手同脚的王远,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徐镁神色复杂地抬眸看她。 苏晚摆摆手:“我没事儿,哈哈哈哈哈……” 徐镁又朝王远望了一眼,眼看着人要走过来了,扯了扯苏晚的衣裳,小声提醒:“二嫂,你这样不太好吧,你先前还跟我说要照顾病人情绪……” “对,是我说的。”苏晚猛地刹住笑意,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但也不必太压抑自己,我觉得远表哥没那么脆弱的,再说了……” “人来了……” 徐镁适时地打断她。 苏晚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因为咽得太着急,还把舌头给咬了、 “嘶……”苏晚猛地吐出舌头,动手扇风。 王远刚想着该如何跟苏晚几人打招呼,就见她这副模样,眼角猛地一抽,站在他斜对面的徐镁,神色同样一言难尽,唯有徐老四一人,面色如常。 也不知是见怪不怪,还是压根不在意。 当然,也有可能是性格使然。 - 直到上了马车,先前的尴尬方才消散了些。 苏晚清了清嗓子,问王远:“远表哥有什么想买的吗?如果有的话,咱们现在就去。” 王远摇了摇头,他耿耿于怀,非做不可的事情,唯有秋闱。如今,秋闱已过,他心中的结散开大半,整个人轻松许多,除却想好好睡一觉外,并无旁的想法。 “没有啊……”苏晚脸上的笑容浓郁了些。 “既是没有,那咱们下午便起程回去吧。” 王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点了头:“好……” 苏晚满意了,靠着车厢眯着眼睛开始哼歌。 徐镁看了看自得其乐的苏晚,又看了看茫然的王远,神色复杂。 - 苏晚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她不过是想买些康平府的月饼带回去给家里人尝一尝,想着王远在贡院那小小的号舍里闷了许久,便带着他一起下车去买。 谁曾想,会在点心铺子里,碰上垃圾呢! “哎呦,这不是王远吗?” 讥诮声响起时,苏晚刚刚挑完月饼,正掏钱递过去,哪儿曾想,会听到这个? 她压着眉头转过身,就看见一个穿着华服的胖男人站在王远面前,面色不善,神情讥诮。 在那胖男人身后,是一个瘦高的男人。 苏晚皱了下眉头,看向王远,却只看到青年阴沉的目光,阴郁的侧脸,以及垂在身侧微微攥紧的拳头。 “哎呦,可不是么?” 瘦高个接话,神情里满是嘲弄。 “我还以为,早回村里种地去了呢,没想到,还能在这儿见到呢!”瘦高个啧啧出声,上下打量着王远,不大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我说王远,你该不会是来参加秋闱的吧?” 那胖子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王远的鼻子道:“就他,我说表弟,你可别说笑了,就他这个熊样,还参加秋闱呢,我……” “晦气哦!” 苏晚走过来,伸着手在面前用力扇着。 胖子的话被打断,有些不悦,但见一个围着面纱的女子走过来挡在了王远面前,眉头拧起,刚要发作,就被苏晚抢了先。 “啧……我就说,刚刚开始,怎么叽叽喳喳的,还以为是苍蝇呢,没想到,走近了才发现,是两只臭虫。” “哎呦,好臭啊!” 苏晚摆出一副喘不过气的痛苦神情,挡住鼻子,一脸嫌恶地看了看两人:“我说两位,长得丑,出门不照镜子也就算了,怎么吃了屎,出门还不知道刷牙呢?” 苏晚弯起眉眼,笑的很是核善。 而面前的两个男人,却是气红了脸。 “你……小贱人你敢骂我?” “呜呼,我可没点名道姓,但你非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的。”苏晚眯起眼,笑的更加核善了。 “你……” 见胖子要动手,一旁的瘦高个拉住了他,凶神恶煞地对着苏晚威胁:“贱人,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是谁?”苏晚缩了缩脖子,一脸害怕道:“该不会是屎壳郎的亲戚,屎大郎吧?” “你……”两个人怒指着苏晚,气的面容扭曲不说,那样子就像是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挂了似的。 “哎呦,两位别激动啊,万一心梗猝死了,可就不好了,人家店铺还要做生意呢,就算是意识到自己长得丑的不能见人,也合该去外头寻死,而不是在这店里头。” 店里的人不算多,有些客人和小伙计听着苏晚的话,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想笑不敢笑,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但想走,又舍不得。毕竟,这么有意思的热闹,不是哪里都能看的。 错过这个村,可就再没有这个店了。 第138章 活着哪儿有死了轻松啊 “你……”瘦高个总算喘过来一口气,指着苏晚骂:“敢得罪我们兄弟,你给我等着!”他话落,转身对着小厮吩咐。“去,喊人过来,把这女人给我带走!定叫她尝尝老子的厉害!” “老子可比你厉害。”苏晚说,“老子著有《道德经》,你有什么啊?”她说着蹙了蹙眉,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有不道德。” “你……”瘦高个闻言简直要气死,往他欺负人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贱人!农妇!刁民!” 苏晚闻言顿时乐了,这儿一定是气疯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胡言乱语。 “走吧。” 然而,苏晚刚要回怼,就被王远拉住了胳膊。 微微一怔,她回头看向王远,却只看到青年略显苍白的唇。 似乎,比先前更阴郁了。 “如果我不走呢?” 苏晚笑问,“表哥不会丢下我的吧?” 王远没说话,就只是轻轻松了手。 “我就知道表哥够意思。” “我说呢!原来是王远的表妹,难怪站出来呢?!”胖子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诋毁的点,便抓着这个点说了一堆。 “一对儿奸夫淫妇!怎么?王远这个废物也有人要?”胖子神色鄙夷,说话轻蔑地看向王远,可话语却是对苏晚说的。 “小娘子,王远读书的时候什么样,你一定不知道吧?” “我告诉你,他那时候他啊……” 胖子一句话还没说完,王远便疯了一样冲过来将他撞倒在地,紧接着骑在胖子身上,紧紧攥住了对方的脖子。 胖子惊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一双眼睛越等越大,整张脸因为喘不过气而憋得通红。 围观众人原以为是看个热闹,哪儿能想到还会闹出人命啊!一个个的齐齐变了脸色。 就连一旁的瘦高个,都忘了上前阻拦,愣怔地站在原地看着。 一众人里,只有苏晚最先反应过来。 她气恼的皱眉,低声骂了句脏话。 她费时费力,好不容易把人从黑暗中拉出来一点儿,这倆臭虫倒好,一出现,就给人一脚踢回去了! 大爷的,好好的人不做,非作死! “表哥……” 苏晚走过去,抓住了王远的胳膊。 “这种垃圾,让他死,太便宜他了。”苏晚丝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看着王远的眼睛直接了当的说道。 “让他活着。”苏晚说。 “活着,哪儿有死了轻松啊!” “是……” 好一会儿,王远渐渐回神,神色恢复清明。 他松了力道,看着胖子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我得让你……活着。” 坏人只有活着,他才能报复! 坏人也只有活着,他才能把人踩到发臭发黑的烂泥里去! “起来吧。免得让人弄脏了你的衣裳。” 苏晚弯了眉眼,语气温和。 却是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在胖子身上做了点儿手脚。 王远松开手,刚要去理一理褶皱的衣裳,便想起这衣裳是苏晚准备的,可他这双手,却是碰了那个恶心的胖子。 “擦擦吧。”苏晚递过来一块儿胖子,扬了嘴角看地上傻了眼的胖子:“你这手,可是写文章的,可不能让他们给脏了。” “嗯。”王远接过帕子,极为细致地将每一根手指擦过。 他低垂着眉眼,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的下巴。 “你……” 瘦高个此时才回了神,对着进来的小厮吼道:“一个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人扶起来!” 傻了眼的小厮们,这才回过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扶那胖子。 瘦高个看向背对着他的王远,眸中浮现一抹狠厉,他抬脚,快步朝王远走过去,想要将王远踹倒在地。 然而,就在他走到王远身后,刚一抬脚,便觉得大腿上有细微的疼,还不待他分辨清楚,立着的那条腿便抽搐了下,顷刻间,麻意顺着刚刚刺痛的地方蔓延开来,等他察觉到身体不听使唤时,整个人便抽搐地倒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惊得围观众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王远转过身,看到瘦高个扭曲的面容,抽搐的嘴角,眉眼微微上挑,带出一丝疑惑。 苏晚啧了一声,猫着腰上前看了一眼:“哎呦,这人怕不是羊角风发作吧?”她说着,猛地后跳一步,退出老远,惊恐地捂着嘴巴道:“哎呀,这病会不会传染啊?” 此话一出,点心铺子里顿时慌乱起来。 “啊?传染?羊角风传染吗?” “哎呀,不知道啊……” “这病传染,大家快跑啊!” 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句,紧接着大家齐齐往外跑。 苏晚眼疾手快,付了银子拿了包好的点心后,拉着王远就往外冲。 - “四叔,快走!” 跑到马车前,苏晚催促着王远上车后,便催促徐老四赶紧走。 徐老四看了一眼不远处慌乱的人群,没有多问,只以最快的速度赶着马车往西城门去。 “二嫂,你们这是怎么了?”马车内,徐镁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不解地蹙眉。 “哎,除暴安良呢!”苏晚扯了面纱,笑得得意。 王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徐镁神色复杂,盯着苏晚看了一瞬后,视线落在了王远身上。 “咳……”王远被她看的有些别扭,轻咳一声别开了脸。 “真的。”喘匀了气的苏晚伸手过来,捏了捏徐镁的小脸,笑嘻嘻道:“真的是干好事,助人为乐呢,就差当场给人看个诊了。” 徐镁狐疑地看她,苏晚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做了好事回来的。 倒像是,报了仇、砸了场子回来的。 苏晚叹气一声,“小美啊,你说说你,二嫂都不信,你还信谁?耶稣吗?” 徐镁:“……” 马车内短暂的寂静了一瞬,须臾,徐镁闷闷地问:“耶稣是谁?” 苏晚:“……” “是一位为拯救人类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真神救主。” 徐镁诧异的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迷茫地摇头:“没听说过。”她转身看向王远,“你听说过吗?” 王远身子一僵,随即摇了摇头。 徐镁蹙眉,短暂的沉默后,又看向苏晚:“二嫂,我们都没听说过……” “咳……”苏晚干笑了声,掀开帘子往外看,“哎呀,要出城了,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家了,就好开心啊!” 徐镁:“……” 王远:“……” 苏晚扯着帘子尴尬的抠脚,她该怎么解释?先不说耶稣是哪个国家的,单单耶稣出现的时代,就跟这里对不上啊喂! 再有,大千世界,这说不定是哪一个时空呢! 但,以苏晚的观察,这里,很有可能是一个类似于平行时空的存在。 毕竟,就她学过的历史而言,大宁国并不存在。所以,不可能是穿越回古代,那很有可能是灵魂因为某种她不清楚的原因,进入到了大千世界的其中一个。 唯有如此,似乎才能解释这一切。 第139章 垃圾应该待在地狱里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八月十八的夜里,赶回了梧桐镇。 说是夜里,也不完全,当时天刚刚黑下来没多久。 彼时,徐家的院门早已关闭,但院子里的灯还亮着,孟氏听见苏晚喊门,忙起身来开门,瞧见几人,很是开心,忙喊了刘氏和小豆丁。 “这么晚回来,可曾吃饭了?” 看着尘风仆仆的几人,孟氏极为心疼,摸了摸徐镁的头,又摸了摸苏晚的小脸。 “没呢。”苏晚答得诚实,抱着孟氏的胳膊撒娇,“等着回来让娘给做好吃的呢!” “你这孩子。”孟氏笑嗔,瞧见抱着大包小包走进来的王远,笑意温柔。 “远哥儿累坏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乍然被问话,王远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嘴角颤动了好一会儿才吭吭哧哧道:“不……不……” 众人疑惑的看向他。 王远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一时间脸和脖子全都憋的通红。 “……麻烦了吧。” 众人:“……” 孟氏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愣怔的面容微微颤了颤,重新露出微笑:“不麻烦,先做吧。” 她话落,不再询问王远,松开苏晚的手,转头对刘氏说:“春香,你来帮我吧。” “行,嫂子。”刘氏笑着答应,将小豆丁交给徐镁后,便跟着孟氏往厨房去了。 徐老四倒是没说话,一直默默地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而后,又卸了车,将马儿拴在院子里,转身出去了。 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等苏晚回过神来的时候,徐老四已经拎着一大捆草进来,开始喂马了。 苏晚站在院子里,看着熟练喂马的徐老四,叹为观止。 “我……” 一直浑身别扭的王远走到苏晚身边,低着头,吭吭哧哧地开口。 “怎么了?”苏晚转过身来看他。 王远瞥了一眼正吃药的马匹,眉头往下压了压,“我……该……回去了。” “嗯?”苏晚挑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指着门口道:“我说表哥,你不会是打算自己走夜路回去吧?” “没……”王远别开脸,垂着眼帘,神色阴郁,情绪低落,“没……问题的。” 苏晚:“……” 长吐一口气后,苏晚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不知什么时候背上了箱笼,一时间有些无语。 “天都黑了,你怎么走?你要是半路被狼吃了,又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回头,谁给我还钱?” 王远怔住,睁大眼睛看向苏晚。 “还有……”苏晚蹙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徐老四,“四叔已经很累了,你要是现在走,说不定他还得起身套上马车去送你,你好意思吗?” 王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这不就是了。”苏晚眯笑着眼睛,“我家房子多,你呢,就先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这样,才是真正的不给人添麻烦,知道吗?” 王远垂了眉眼,没吭声。 “我娘和四婶都已经去做饭了哎……”苏晚压低声音,“要是知道你要走,肯定要出来拦你的,那样的话,肯定会耽误时间,饭做好的时候,肯定更晚了,我和小美,还有四叔,都已经很累很饿了,表哥。” “知……知道了。” 王远败下阵来,最终妥协。 他倒不是有多不喜欢这里,他只是不想给人添麻烦,更不想让人说闲话。 他是无所谓,毕竟他压根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但徐镁和苏晚不一样。 “成,那就这么定了。”苏晚拍了下手,指着一间耳房道:“你今晚就住那儿吧,先前来找我看病的人住过,不过,那人是受伤,不是什么传染病。” 这话大抵是勾起了王远在康平府的回忆,消瘦的身影微微一僵,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苏晚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只道:“我带你过去吧。” 对于有心理问题的人,应该搞清楚他心里的症结点在哪里。苏晚深知这一点。 但,王远明显不想说,若她贸然去问,只会起到反效果。 但,若她猜得没错,王远的心病,是他们在康平府遇到的那两个垃圾造成的。 可具体那两个垃圾做了什么,苏晚不想猜,因为,即便不猜,也能知道,那是残忍又过分的事情。 想到这儿,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低声咒骂了一句脏话。 要不是留着他们还有用,她真想送那两个人去见阎王! 垃圾!就应该待在地狱里!活在人间干什么?! - 热气腾腾的晚饭端上桌的时候,苏晚激动的恨不能抱着孟氏亲两口。 “娘,你真好,做的都是我爱吃的。” 孟氏嗔笑,“你这孩子,吃你的吧?多大的人了……”话虽如此,眉眼却是温柔宠溺。 “这孩子,都被我娇惯坏了。”孟氏放下汤,笑着对刘氏说。 “大嫂那是疼爱。”刘氏将装着馒头的小竹筐放下,眼角余光瞥见王远僵硬地坐在一旁,一动也不动,蹙了下眉头,将馒头递到了他面前。 “吃吧,今天刚蒸的馒头,好吃着呢。” 本就精神紧绷的王远,闻言又是一怔,他的视线落在馒头上,好一会儿视线才顺着拿着馒头的手上移,对上刘氏温和地笑。 他张了张嘴,慢半拍地想起来,这是徐镁的母亲。 他想道谢,可他实在是太紧张了,嘴角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再不吃,可就要被他们吃完了。”刘氏说着,拉过他的手,将馒头塞到了他手里,又将筷子塞过去,而后,无奈的看了一眼埋头吃饭,话都不说一句的三人组。 “你快吃!” 大概是刘氏的话引起了徐镁的注意,坐在王远左手边的徐镁一边速度极快地吃饭,一边忙里偷闲夹了一块儿肉到王远碗里,“再不吃就没了!” 她话落,看见疯狂夹肉的苏晚,忍不住控诉:“二嫂,红烧肉要被你吃完了!” “我凭本事夹的!”苏晚越说越来劲,将肉放到碗里后,以最快的速度动手去夹。 “太过分啦!二嫂!” 徐镁站起身来反抗,不光给自己夹肉,还给徐老四和王远夹肉。 王远拿着筷子还没来得及动弹,碗里就垒了七八块红烧肉,而徐镁碗里,就只有五六块,他看了看苏晚碗里,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因为苏晚不光嘴里塞着红烧肉,就连碗里也有大半碗! 王远嘴角抽搐了下,又去看徐老四,就见这位长辈,像是察觉不到桌边的吵闹声似的,速度又稳又快地吃着饭。 而徐镁那夹肉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吃! 【作者有话说】 苏晚:我凭本事抢的红烧肉! 第140章 不怪我吗 “二嫂,你都一碗肉了!” 眼看着装红烧肉的瓷盆见了底,徐镁大声控诉。 在一旁看了半晌热闹的孟氏,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打圆场,“娇娇,小美还小……” 不等孟氏说完,苏晚就可怜巴巴地看向刘氏:“四婶儿,你看我,都瘦了……” 徐镁见状大声斥责,“二嫂,你耍诈!” “好了好了,小美。”刘氏笑的肚子都要疼了,却还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锅里还有呢,娘去给你盛。” 徐镁这才消停,而正看着碗里红烧肉,犹豫着要不要给徐镁分一些的王远,顿时打住了这个念头,低下头,默不吭声的吃了起来。 见状,苏晚和徐镁对视了一眼,下一瞬,苏晚嚼着红烧肉悠悠道:“我觉得,这个扁豆也好好吃。” 徐镁闻言,猛地站起身来,端着盘子给王远和自家爹各自扒拉了小半碗。 “好了,都是你的了,二嫂。” 苏晚嚼肉的动作一顿,王远紧跟着一怔。 唯有徐老四,佁然不动,宠辱不惊…… - 因为苏晚和徐镁的小心思,这一顿饭,每个人都吃的很撑。 饭后,睡不着的苏晚,摸着撑的圆滚滚的肚皮,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月亮,同样撑得不行的徐镁,摸着肚子,生无可恋地躺在她旁边的藤椅上。 “二嫂,咱们这是为什么啊?” “为了人间有真情,人间有大爱。” 徐镁有气无力,生无可恋,苏晚亦是好不到哪里去。 王远从茅房出来时,就看见躺在庭院里的两人,他顿住脚步,在无人察觉的黑暗里,盯着两人看了许久,方才抬脚走出黑暗。 这是他吃过的最好一顿饭了。 没有沉默,没有痛苦,没有压抑,没有欺辱,没有孤单,也没有难堪,热闹又充实,以至于吃撑了都没有察觉。 许是胃里的饭菜太暖,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好,王远恍惚觉得,他在走向光明。 察觉到这一点,他顿住脚步回头看,看到不远处没有灯光,也没有月光的黑色区域。 明明不大,却黑得要命,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他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脚下。 月光从半空洒落,温凉又柔软,虽然在他身侧投下了一片阴影,却是将他笼在了光亮中。 他忽然想起从前,想起那些月光都不理会他的日子。 那时候,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没有光,没有人,没有温暖,没有热闹,更没有热腾腾的饭菜。 那时候,他一个人,是怎么在冰冷的夜里,熬过来的呢? “远表哥……” 苏晚的声音穿过庭院传入耳边,明明听上去有气无力,可声音却异常洪亮。 王远朝她望过去,就见苏晚晃着藤椅冲他喊:“我们俩动弹不了了,表哥你帮忙拿两床毯子过来。” 他先是一怔,而后吭吭哧哧地应了声好。 还没想好去哪儿拿毯子,脚已经离地,朝着堂屋走去,但见孟氏正坐在屋里跟刘氏说话,全身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是远哥儿啊……” 孟氏柔和地笑了,放下针线看他:“是来给娇娇他们拿毯子的吧,你等着。” 王远僵硬地点了头。 孟氏起身进了东耳房。 刘氏笑意温和地看他:“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王远看向他,嘴角动了动,缓缓摇头。 “不累吗?”刘氏笑意不减,“我看你,都瘦了呢。” 空洞黑暗的心脏,像是漏了个缺口,有什么温热又明亮的东西,挤了进去。 “您……”喉结上下滚动,王远艰难地开口。 刘氏眉眼温和,静待着他往下说。 “……不怪我吗?” 刘氏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温柔平和地笑了。 “那不是你的意思,我知道的。” 王远嘴角动了动,眼眶却是微微红了。 “你没必要自责,也没必要觉得,无法面对我们。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刘氏笑了笑,语气温柔地说:“对于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 王远抱着两条毯子走回来时,藤椅上只剩下苏晚。 他微微一怔,看着一旁空了的藤椅好一会儿才道:“她呢?” “谁啊?”苏晚打着呵欠问,“小美吗?去茅房了。” 说完,冲他招手:“毯子。” 王远走过去,将毯子递给了她。 苏晚盖到身上后,心满意足地喟叹:“现在感觉舒服多了。” 王远朝茅房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垂下眼帘,站着没动。 苏晚眯开一条眼睛缝看他,一边的眉微微上挑,忽然就不困了。 “我们聊聊吧。” 闻言,王远缓缓回过头,就看见苏晚坐起身微微仰着头看他。 “聊什么?” “随便。”苏晚耸了下肩膀。 “好。”王远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苏晚嘴角溢出一抹笑,努力压了压,道:“坐吧。” - 徐镁呲着牙拖着两条发麻的腿从茅房走出来时,就听见庭院内低低的说话声,寻目望去,就看见坐在躺椅上的苏晚,以及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的王远。 至于自己的那张藤椅,依旧空在那里。 徐镁心情一时间说不出是好受还是难受,她用力跺了跺脚,姿势不大自然地走过去。 “你们说啥呢?二嫂。” “没啥。” 见徐镁回来,苏晚双手交叉置于脖颈后在藤椅上躺下,翘着二郎腿看着夜空晃来晃去。 “真的?”徐镁狐疑地看向王远。 王远僵了下,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很轻地嗯了一声。 “哦。”徐镁抱起藤椅上的毯子坐下。 苏晚撇嘴,“我说了不信,他说了你就信?小丫头,白疼你了。” “二嫂你还好意思说……”徐镁神色幽怨。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我好意思的很,我……” 眼看着两人斗起嘴来,王远尴尬地轻咳一声,捉摸着自己呆在这儿不合适,便站起身打断两人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睡了。” “嗯,好。” 苏晚答得随意自然。 徐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远忽然有些脸热,但没在多说,转身快步往耳房去了。 听着仓促的脚步声,徐镁又回头望了他一眼,直到他仓皇地进了耳房,关了门,方才收回视线…… 第141章 我遵照约定回到你身边 第一百四十一章:我遵照约定,回到你身边 “二嫂,你有没有觉得,他……怪怪的。” 听见徐镁压低的声音,苏晚睁大眼睛看着天上一眨一眨的星星。 “哪里怪了?” “就……”徐镁蹙眉沉思,须臾道:“就感觉,跟以前不一样……”她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是好事。”苏晚摇晃藤椅的动作依旧,声音缓慢清和。 “他以前那样,才是不好的,现在跟以前不一样,说明他在改变。” 徐镁疑惑地看她。 苏晚停下摇晃的动作,坐起身看她:“小美,你知道伤口愈合的过程吗?” 徐镁有些茫然,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觉告诉她,苏晚要问得,跟她知道的,不是一回事。 大概也没指望她说出的答案,苏晚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认真道:“伤口愈合的过程分为四期,凝血期,炎症期,修复期,和成熟期。” “通常,在创伤面形成的一瞬间,机体首先出现的反应,是自身的止血过程,就像是我们不小心划伤了手,即便不去管它,它也会自己慢慢不再流血,这就叫做凝血期。凝血期结束,自创面形成开始的前两到三天,是炎症期,这个时候,可能会发生一些感染,最常见的,就是有人受了伤,又淋了雨,这个时候,伤口就很容易引发炎症。” “至于修复期,它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上皮再生和肉芽组织形成,这个时期,是在创面形成后的二到二十四天。” “等到创伤面被再生的上皮细胞完全覆盖后,创面的愈合过程并没有完全结束,这个就是创面的成熟期,因为新生的肉芽组织和上皮细胞还需要进一步分裂分化、转型,使它力量增强,最后才能使创面得以完全愈合。” “我……不是很懂。”徐镁困惑的摇头。 “没关系。” 苏晚笑了下,“简单来说呢,就是受伤后,伤口要先止血,止血的时候,还要预防感染,然后等待结痂,等待新的皮肤和肉长出来,其中,结痂,是不必可少的环节,一般而言,只有伤口处完全长好,外面的痂才会自动脱落。” 徐镁仍旧不大理解。 苏晚也不着急,柔和地笑了笑,问:“小美啊,你说,痂是我们皮肤上原本就存在的东西吗?” 徐镁眨了眨眼。 苏晚继续:“如果你脸上受了伤,愈合之前长了痂,你会不会也觉得很别扭?” 徐镁身子一怔,僵住了。 苏晚知道,她这是明白了,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任何的病,都是一样的,都有一个结痂的过程,无论是伤在了哪里,也无论这伤能否看得见。” - 微凉的夜风,伴着月光从窗口悄悄进来。 王远躺在床上,却是没有睡。 他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想到最后,身子都在颤抖,想到拳头都紧紧攥起。 他怨,他恨。 可脑海里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别着急,慢慢来…… 他渐渐平复下来,黑暗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 他想起晚饭时的红烧肉,想起递给他的那个热腾腾的馒头,也想起,点心铺子里,那个忽然走过来,挡在他面前的身影。 昏暗中,他抬起胳膊,借着月光看着自己修长的双手。 他不是当年那个弱小又无助的孩子了。 王远,你长大了。 喉咙满是苦涩时,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抬起的手,缓缓垂落。 微微侧过身,他看见半开的窗子,也看见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 他以为,苏晚会问他点心铺子的事情,他紧张又忐忑。饶是他知道自己不堪,却也不想将过去那个身处发腥发臭烂泥里的自己摆到她面前。 明明……她们都那么的光明。 他们全都活在璀璨的日光下,她们跟自己不一样。即便是说给她们听,他都觉得,会脏了她们的世界。 所以,怎么能说呢? 不能说。 他只能,拼尽全力,一点一点,努力地攥住那唯一的藤蔓,拼尽全力,从粘稠的烂泥里爬出来。 唯有如此,只有如此。 方才,可以。 也方才,可能。 - “娘子……” 半梦半醒间,苏晚察觉到有人靠近,身体惯性反应,刚要睁开眼反击,就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儿。紧接着,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我回来了……” 那人声音沙哑,低头在她脖颈处蹭了蹭。 满身风尘,满脸凉意。 苏晚忽地有些心疼。 “睡觉,困……”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摸着那人的脸颊,凑过去亲了亲,而后含糊不清地呢喃:“睡吧,相公。” 那人先是一怔,随即发出一声低笑。 嗓音低沉,愉悦又性感。 “嗯,睡觉。” 棉被被掀开,那人微凉的身体靠过来。 苏晚凑过去,在那人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抱着那人的腰,沉沉睡去。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她察觉那人在她发丝吻了吻,低声同她说:“娇娇,我遵照约定,回到你身边,所以,按照约定,你要给我机会。” 那时,因赶路而疲惫的苏晚,迷迷糊糊地想,什么机会?什么约定? 但,只想了那么一瞬,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 许是因为秋闱的紧张,加上连日的赶路过于疲惫,等王远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然十分明亮。 他看着陌生地屋顶恍惚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这是徐家,便猛地坐起身来,赤着脚往外跑,可刚推开门,又想起自己衣冠不整,忙又猛地关上门,回去收拾仪容。 等再度推门出来时,就看见正对着他房门的地方,徐镁端着个小竹筐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愣怔地看着他。 王远僵住,慢半拍地回想方才推门而出的狼狈,想要确认徐镁那时候是不是也站在这里。 然而,他当时太慌乱了,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 但…… 他盯着徐镁看了一瞬,心下确定以及肯定,徐镁刚刚就在这里,且,看到了狼狈的他。 “我……” 王远想要为自己解释找补一下,然而,开口的一瞬,舌头就不听话了,一张脸倒是烧得火热。 他无奈,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一边别扭地别开了脸。 眼看着王远脸红的像是要滴血,徐镁嘴角抽了下,但想着苏晚往日的教导,忙调整表情扯出一个笑。 【作者有话说】 徐青云:我遵照约定,回到你身边,所以,按照约定,你要给我机会。 这好像是我曾经睡梦中,梦到的一句话,梦里,是一对青梅竹马分开,又重逢的故事,男生叫阿年,很自卑,因为他从国内到国外,曾光芒万丈,跌落无底深渊,从人人喜欢,到人人防备,但他还是想要再见女主一面,所以,回国了,然后,这是他跟女主说的一句话。哈哈,我睡眠不好,天天梦里看电影了。另外,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啊!爱你们,么么么么 第142章 因为他来得晚 “啊……你起来了啊?” 徐镁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特意笑了几声,方才腾出一只手指着厨房说:“二嫂他们去打核桃去了,厨房里留了饭,二嫂说了,你要是饿的话,就先吃,要是不饿,就去帮忙打核桃。” “对,核桃树就在林子那儿,你出门后,顺着河边的林子,一直往南走,穿过林子,就能看见他们了。” 话落,又指了指杂物间:“那里有背篓,你去的时候,背一个过去。” 听她说完一番话,王远怔怔地转过头来看她,半张着嘴神色诧异。 徐镁端着小竹筐的手攥紧了几分,察言观色道:“你要是想走,我也不拦着你,主要是,现下快晌午了,大娘出门之前说,让你吃了饭再走,还说,今天要做好吃的。” 王远张了张嘴,原本阴沉的双眸像是起了一层雾气,看上去有些迷离。 徐镁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别开脸道:“事情就是这样,我去摘菜了。” 话落,快步朝着后院而去。 王远站在原地愣了会儿后,抬头看向天空,见日头已经快到正南方,抿了抿唇,须臾,洗了手,走进厨房,掀开竹盖子,见锅里放着一个原木色的竹篦子,篦子上放着两个馒头,一碗汤,一碗素菜,一碗肉。” 王远看着,鼻子忽然有些酸。 他将竹盖子放到一旁,动手把汤端了出来,又拿出馒头掰开夹了些菜和肉进去,而后将竹盖子盖上,又将那碗尚且温热的汤一饮而尽,咬了口馒头,去刷了碗,这才拿着馒头边走边吃,进了杂物间,须臾,背着背篓,咬着馒头,出了家门。 怕王远不辞而别,徐镁去了后院后,又偷偷折返回来,但见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忙往王远昨晚住的耳房去了,但见行李都还在,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回后院去了。 远远的,王远就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上有个人,他伸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这才发现树上的人是徐青云,他想起王氏以往对徐青云的形容,不由缩了缩脖子。 但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哎呦,表哥来了啊!” 苏晚原本正站在苏晚,对着树上打核桃的徐青云指手画脚,眼角余光瞥见王远过来,一边的眉,瞬间挑高。 “嗯。” 一想到自己在别人家,一睡到了大晌午,王远就脸热得厉害,压根不好意思面对苏晚。 “睡好了就成。”苏晚笑起来,“说起来,我们也刚起……” “?”王远诧异地回头看她。 苏晚抓着头发嘿嘿一笑,“这不是赶路太累了吗?所以,起得晚了。” “不过多亏了我娘!”苏晚话锋一转,“要不是她老人家一早起来把窗户给咱们都关了,咱们都还睡不了这么好呢!” 王远:“!!!!” 他就说,他没打开房门之前,怎么没察觉到光线刺眼呢!原来是孟氏把他窗户给关了! “我娘人多好啊!”苏晚一脸认真,“以后发达了,千万不要忘了她老人家。”话落,抬起头,郑重其事的在王远肩膀上拍了拍。 王远:“……” “二嫂,你又偷懒……” 小豆丁不满的声音响起,苏晚拉长尾音应了声。 “哪儿有……” 顺着苏晚的视线,王远这才看见先前被大大的竹筐挡住了的小豆丁。 再看苏晚,顿时神色复杂。 ——连小孩子都忽悠…… “哎,麻烦!”苏晚蹙眉,语速极快地交代王远:“看见地上那些核桃了吗?等下都是你的。” 话落,不等王远答话,便小跑着到了树下,揉了揉小豆丁的脑袋,而后拿起树旁的竹竿,蹭蹭两下,猴儿似的上了头,跟徐青云一起左右开弓,打起核桃了。 王远怔怔地看着,直到苏晚不耐烦地催促他,方才抬脚走过来。 看到树下一脸幽怨的小豆丁,再看看满地的核桃,以及地上摆着的几个空竹筐。 他相信了苏晚的话,这夫妻俩,大概没比他早起多久。 但…… 他同小豆丁对视了一眼,瞬间生出一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苍凉感。 甚至开始怀疑,徐镁说,孟氏要留他吃饭的真实性。 “哎……” 小豆丁短暂地叹了口气后,认命地弯腰捡起核桃。 王远见状,忽地有些想笑,但听见核桃落地的声音,低头看了一眼遍地的核桃,还没蔓延到嘴角的笑意,猛地收了回去。 “……” 他沉默了,沉默半晌,想起小豆丁是徐镁的弟弟,刘氏的儿子,便弯下腰,认真负责的捡起核桃来。 苏晚站在树上,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抹笑,冲着徐青云眨眼一笑。 徐青云也无声地笑起来,明媚温柔,美不胜收。 - 等到核桃打的差不多时,苏晚和徐青云先后从树上下来,找了个石头坐着休息。 “哎,对,那边那边……,还有那边,哎,那片草地里也有。” “啧,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别浪费啊!” 小豆丁猫着腰拎着个小竹筐,认认真真地剪了半天的核桃,但见苏晚坐在远处,一边晒太阳,一边指点他们捡核桃,顿时生气了。 “二嫂,你好过分!” “诶?”苏晚撇嘴,身体战略性后倾,“我怎么过分了?” 小豆丁挺直了腰板,单手叉腰,气呼呼道:“你不捡核桃也就算了,你还一直咋咋呼呼的影响我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哪儿有?”苏晚笑起来。“我明明是帮你们,怕你们捡不干净呢!” “那你为啥不捡?” 王远闻言看了一眼胆子很大的小豆丁,这个问题问得好! “先前不是说好了吗?”苏晚支着下巴,笑盈盈地道:“分工合作啊!什么叫分工合作,那就是脏活累活危险的活儿,我跟你二哥来做,简单的交给你们,这是你同意了的啊!” “我……我……”小豆丁憋红了一张脸,也没憋出反驳的话来。 王远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苏晚,心说,小孩,跟苏晚斗,你还是太嫩了。 当然,分工合作这事儿,苏晚没跟他商量过,他完全有理由反驳,但,想到苏晚在康平府捉弄那两人的模样,王远放弃了这个打算。 “你看,你自己都知道你没理。”苏晚用眼角余光撇了王远一眼,见他继续捡核桃,嘴角笑意更浓。 “小豆丁,跟远表哥学着点儿,你看,远表哥什么都没说呢。” “我……”气呼呼的小豆丁看了王远一眼,须臾憋出一句:“那是因为他来得晚!” “诶,有点儿道理!”苏晚认同地点头,而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既然你也觉得表哥来得晚,那你就让表哥多捡点儿核桃,你少捡点儿。” 小豆丁:“……” 王远:“……” 第143章 欢迎回家 短暂的沉默后,小豆丁气愤的绷起了小脸,他的重点,是这个吗?! 王远则缩了缩脖子,这女人……好可怕! 苏晚笑眯眯地看向王远:“表哥不用不好意思,虽然爬树危险,搬核桃累,但没关系,这都是我跟我相公应该做的,你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王远嘴角动了动,他没不好意思吧? 苏晚说完,也不等王远答话,便转身去催促小豆丁:“哎呀,小豆丁,快吃晌午饭了,赶紧捡核桃了,哦,核桃还挺多,你等着,我跟你二哥去等推个架子车来哈!” 说完这一句,苏晚跳下石头,拉着徐青云就跑! 跑到林子里时,苏晚遥遥的听见小豆丁气愤的喊声“二嫂,你太坏了!” 闻声,苏晚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徐青云看着她,有些无奈。 “这样做,真的好吗?” 苏晚笑着摆手,好一会儿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放心吧,不会出问题。”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苏晚收敛了笑容,神色认真的看他:“我既然敢留他们俩单独相处,就说明,我是有把握的,再说了,现在,王远已经在吃药了,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再说了,他已经又在努力。” 徐青云点了点头。 苏晚拉过他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道:“远表哥这样的病,单单靠吃药,是不够的,三分药,七分养,环境很重要。如果让他立刻回王家,就他那个母亲……” 苏晚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 “原生家庭太重要了,不是每个父母都像爹娘这么好。” “嗯。”徐青云见她目光投过来,冲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缱眷的笑容。 “我们都很幸运。” 徐青云再度点了头。 苏晚挠了挠他手心,笑出了声,而后边走边道:“远表哥现在需要跟人打交道,小豆丁就很合适,天真,善良,孩子气。” 所有的心理疾病的病人,都很需要外界的环境帮助,青山绿水,纯真善良,所有的温柔以待,都会成为黑暗中,拯救他们的一束光。 只需要医生,是不够的。 “可,他总要回去。” 听苏晚说了一路,快到家门口时,徐青云方才开口提醒。 “也是。”苏晚顿住脚步,蹙眉想了一会儿,忽地有些生气。 “他那个娘,实在是太难搞了,算了,回头再说吧,不想了。” “好。”应声的瞬间,徐青云低头在小妻子的额头落下一吻。 秋日,阳光正好,连风都是温柔的。 额前有温热落下时,苏晚抬起头,看见青年好看的喉结,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涌上心头,她忽地弯着眉眼笑出了声。 “欢迎回家。” 在青年离开的一瞬,她踮起脚尖,吻在了青年的喉结上。 青年身体僵硬的那一瞬,苏晚扬起脸对上他乌黑明亮的眼眸。 “遵照约定,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了……” - 悲催二人组,在苏晚和徐青云离开后,认命地捡起了核桃,小豆丁到底是年纪小,没多久就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汗不动弹了。 “我捡不动了,表哥,太累了,我想喝水。” 王远正弯腰捡核桃,闻言一怔,四下看了一眼,“这儿……没有,要不,我……回去给你……取?” 他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可小豆丁却听懂了。 “不用这么麻烦。”小豆丁看向不远处的石头,“那儿就有。” 王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石头上放着一个水壶,一旁放着两只空碗,他起身走过去,刚要伸手拿碗,就发现自己的手因为捡核桃脏得厉害,便掀开衣服,用里面那层软布用力擦了擦,直到手上的脏污擦下去大半,方才松了口气,拿过一只碗,倒了一碗水,转身朝小豆丁走过去。 “谢谢。” 小豆丁接过碗咕嘟咕嘟喝了好一会儿才喝完,末了一抹嘴,手上的脏污瞬间蹭到了嘴角。 王远看着他,忽地有些想笑,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笑,又怕自己笑的太可怕吓到小豆丁,便拼命忍耐。 本能和理性的交织结果,便是面部肌肉连带着嘴角一起抽搐了下,但好在,小豆丁正张着嘴打呵欠,并没发现。 “你……” 他伸出手,想要提醒小豆丁。 看见王远伸出的手,小豆丁明白过来,拿衣袖在嘴角蹭了蹭,却没能把脏污擦下去。 “还有吗?” “嗯。” 小豆丁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的让人想亲近,所以,在王远的理性做出应答之前,手已经伸到小豆丁嘴边,为他擦去了脏污。 “谢谢你。” 小豆丁咧着嘴角笑起来,真诚,纯真,美好。 王远却是僵了一僵,好一会儿,才缓缓收了手。 他……刚刚是用这个手,碰小豆丁了吗? 怎么可以?他的手那么脏,怎么能碰小豆丁呢? 他张了张嘴,看着小豆丁,忽然满心抱歉。 他真是……太卑鄙了,这么美好的小孩子,在爱和光亮下长大的小孩子,他怎么能碰他呢? “你不渴吗?” 听到小豆丁的话,王远慢半拍地回神,冲着他摇了摇头。 “骗人,你嘴唇都干了!” 小豆丁说着,一屁股坐起身,拿着碗朝着大石头跑去,须臾,吭吭哧哧端着一碗水回来。 “给你。” 几岁大的孩子,开心地笑着,那笑容,在日光下,明媚又温暖,像是凝聚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谢谢。”王远嗓音沙哑,伸手接过碗,送到嘴边。 小豆丁却忽然“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他抬起眼来看他,就见小豆丁抱歉地指着碗的边缘,“你看,脏了。” 他说着,抱歉又自责的伸出手,“对不起啊,表哥,是我的手太脏了。” “没事儿。” 小孩子的手,胖嘟嘟,粉嫩嫩,饶是那手上满是尘埃和捡核桃时蹭上的颜料,在王远眼里,也依旧干净漂亮。 他低头将水喝完,却是有些想要流泪。 “很甜。”他拿着碗,看着小豆丁说。 “真的啊?”小豆丁一脸惊喜,“我刚刚也觉得很甜呢!” “嗯。”他点头,犹豫了一瞬后,还是抬起头,僵硬又温柔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八月金秋,日光很好,很温柔。 穿过蓝天,穿过白云,穿过林稍树叶,照在了青年的脸上。 小豆丁忽然抬起手,将王远遮住额头和大半眼睛的头发缕了上去。 王远身子一僵,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 遵照约定,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了…… 遵照约定,我在这里,等大家来,不管大家来或者不来,我都在这里。 另外,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144章 他们是瞎了吗 小豆丁认真地看了他一瞬,“表哥,我觉得,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你为什么不把头发梳上去呢?” 王远被问得一愣,须臾,垂下眼帘,“我长得……不好看的。” “为什么?”小豆丁一脸疑惑。 王远抬眸,对上小孩子纯净的眼眸,里面没有丝毫杂质,只倒映着他的脸,也只露出疑惑。 “他们都这么说的。”王远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碰就会碎。 小豆丁闻言沉默了一瞬,就在王远满心忐忑,以为小豆丁是不是也要这么认为的时候,便听这孩子极为生气地说。 “他们是瞎了吗?” 王远怔住,猛地抬起头。 便见小家伙站起身,双手叉腰,极为气愤的指着他说:“表哥,你听着,他们说的不对,你长得很好看!只是你的头发挡住了你的颜值!” 王远心脏猛地一颤。 噗通…… 噗通…… 噗通…… 回忆如潮水般涌出来,嘲笑声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看啊,他这个丑八怪!” “可不是?长得那么丑?怎么好意思出门见人的啊?” “长成他这样的啊,就是给本少爷倒夜香本少爷都嫌弃!” “哎,可不是。” “什么神童嘛!长得这么丑?我要是他啊,我就一头撞死,哦不,是找根绳子在荒山老林里吊死!” “表哥,表哥……” 视野一片黑暗时,干净清脆的声音,带着担忧从远方传来,一声一声,急促又担心。 脑海混沌,嘲笑声渐渐远去时,王远想,他是谁?他在哪儿?谁在喊?再喊什么? 疑惑萦绕着他时,视野逐渐清明,紧接着,他看到一张稚嫩的脸。 “表哥,你是不是累坏了?” 混沌的大脑逐渐恢复,王远看着面前的小孩,僵硬的嘴角动了动,又动了动,总算是扯出了一个,不算吓人的笑。 “谢谢你。” 他如是说道。 谢谢你,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 - “你……” 但见王远一脸别扭地站在自己面前,徐镁满脸疑惑。 “你要说什么?” 王远耳尖微红,侧着脸,没看徐镁。 “你……你觉得我……” 见他说话又说一半儿断掉,徐镁简直想吐血,“我说……”她气愤的双手叉腰,“你跟我说话,能不能看着我说?你看那桌子干嘛?那桌子是我吗?” 王远被说的一囧,忙看向徐镁,但只一眼,便快速移开了视线。 徐镁:“……” “怎么着?看我烫眼睛啊?” “不……不是。”王远仓皇地反驳,整个人因为紧张,有些手足无措。 “那你这是干什么呢?” 徐镁满心憋闷,自王远捡核桃回来后,跟了她好一会儿了,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偏偏又一句话不说。 “我……”王远脸色,俊脸微红,低头轻咳了一声,方才小声问:“你觉得我丑吗?” “哈?”徐镁闻言只觉得离谱,紧接着,便皱了眉头。 “你过来。” “啊?”王远愣住,错愕的看了徐镁一眼,但见她有些生气,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坐下。”徐镁指着一旁的椅子说。 王远虽疑惑,但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徐镁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伸手将王远额前的头发缕了上去。 手心的温热和柔软擦过皮肤时,王远身子僵住,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女的眼睛。 却见少女,蹙着眉头,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看。 “不丑。” 好半晌,徐镁评论,“虽然没有二哥好看,但,比徐有龙他们都要好看。” 王远心下一颤。 就看见徐镁收了手,抱着胳膊道:“虽然比不过二哥,但跟别人比,绰绰有余了。” 她转过身,拿起先前的小竹筐,背对着王远道:“以后不要再问这种傻问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炫耀你长得好看。” 王远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唇也半张着。 徐镁却忽然回过头来看他:“老是变相炫耀自己长得好看的话,会被打的,我告诉你。” 说完,带着几分气愤,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王远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原本阴沉的眸子里,迸发出光亮和惊喜。 他不丑的。 徐镁说他不丑。 厢房门口,苏晚斜倚在那里,单手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瞧,但见坐在桌边的青年,低下头,无声而笑,眉眼弯了弯,也跟着笑了。 - 送王远离开时,苏晚告诉他,他可以去医馆帮忙,就当是还债。 王远闻言,怔了怔,错愕的看着苏晚,好一会儿没出声。 “你可以考虑一下,来不来,都随你。” 苏晚面带微笑,神情随意。 王远看了看一旁的徐青云,对方同样给了他一个微笑,并告诉他:“我不反对的。” 王远诧异的张大了嘴巴。 他明明记得,徐青云傻了。 可如今…… 他压下心头的诧异,没有多说。 是了,苏晚连他的病都能治,更何况是徐青云呢,只是徐家没有对外宣布这个事情,他自然也不会多说。 “我……会考虑的,多谢你们。” “客气!” 苏晚抬手在王远肩膀上拍了下,拍的青年一个踉跄。 “哎呀,不好意思,下手重了。”苏晚讪笑。 一旁的徐青云无奈地看她。 王远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咬着牙倒抽一口冷气,道:“我会好好考虑的,你们……不用送了,我……我自己能走!” “哎呦!”苏晚激动的拍了手,“厉害啊!表哥,果然是暴力手段出奇效!你这都能一口气说七个字了,看来我……” 眼看着苏晚抬起了手,王远捂着肩膀猛地后退了几步,那架势,活像是看见了怪兽。 “不……不必了,我……我这就走了!你……你们回去吧!” “那好吧。”苏晚笑嘻嘻地应了,拍了拍手道:“那改日再见。” “改……改日再见!” 说完这一句,王远忙不迭的转身逃离,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但见苏晚和徐青云还站在原地,尤其是苏晚,还笑盈盈的看着他,忙加快了脚步。 “你看你把人吓得。” 看着逃难一般离开的王远,徐青云笑着说道,可看向苏晚的眼眸里却满是温情宠溺。 “不来一剂猛药,如何能有奇效啊!” 闻言,徐青云挑眉:“那你是准备以后,都这么做了?”他顿了下,略沉思了一瞬。“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帮一帮娘子。” “别……”苏晚笑着制止,“偶尔一下,是有效,老是下猛药,可就把人治死了,咱们是为了救人,可不是为了杀人。” “也是。”徐青云眉眼略弯,“娘子所言甚是有理,是为夫,鲁莽了。” 【作者有话说】 外界的言论,有时候很重要,我读书的时候,经历过校园暴力,他们也不是打我,就是冷暴力,说我丑,后来,我就坚定不移地认为我丑,现在也是,哪怕我身边的朋友一次又一次的告诉我,我不丑,我很可爱,但是,没用,潜意识思维已经形成,很难改变。所以,我几乎不出门,因为我觉得,我会丑到别人,这就导致我,身体很差,真是个不好的循环。 第145章 龙阳癖 忘忧的办事效率很高,早在苏晚回来之前,就已经将苏晚临走之前交代的工作全部完成。 “牌匾已经做好,坐诊的大夫也已经找好,姓孙,前段时间刚从外地回来,还没出来坐诊过,很符合您的要求。” 苏晚刚一进门,忘忧便跟在她身旁将事情回禀了一遍儿。 “不用这么客气的……”苏晚顿住脚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忘忧。 “你喊我名字就成,要是不习惯,喊娇娇也行。” 忘忧比苏晚年长了些,又曾是段湘宁的婢女,现在虽说不跟在段湘宁身边,那也不是苏晚能轻视的人,况且,忘忧能力摆在那儿,能留在医馆帮助苏晚,已经让苏晚很感谢了。 “再说了,对外,你才是医馆的掌柜,该是我对你客气才是,若是你对我一直这么客气,让别人看见,怕是要怀疑的。” “是我考虑不周了。”忘忧脸上笑意不减。 “那娇娇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开业好?” “哎,这就顺耳多了嘛。”苏晚松了口气,跟着笑起来,抬脚顺着后院的青石板路往医馆去。 “如果都准备好了的话,咱们就找最近的黄道吉日就行。” “嗯。”忘忧点头,跟在苏晚身边,边走边道:“我按照你先前的要求准备了,等下你看看还缺什么,如果不缺,我这边再去找人算日子。” “行!” 忘忧的工作能力,苏晚毫不怀疑,而忘忧的确也没让苏晚失望,医馆内干净整洁,药材也都分类整理的十分妥当,除此之外,医术,捣药的器具,以及桌椅,病床,笔墨纸砚,和各种医用工具,全都齐备。 除了手术刀。 苏晚很是满意,对着忘忧好一番夸赞,又将事情敲定下来,方才离开。 “夫人!” 刚从医馆出来没多久,背后就传来一声喊。 苏晚眉心一跳,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可刚走没几步,身旁微风一晃,紧接着,就被人拦住了。 “夫人怎的走的这般匆忙?” 苏晚不得已顿住脚步,抬起头看向面前人。 那穿着一身华服,拿着折扇,笑的文雅风流的,不是南翊珩,又能是谁? “南公子啊……” 苏晚换上一贯笑容,“真巧啊,南公子又来了啊。” “嗯。我与夫人有缘。”南翊珩一只手轻轻摇着扇子,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四下瞧了瞧,问:“怎么不见你相公?” “我相公有事。”苏晚有些不爽,上下打量了南翊珩一眼,“南公子,你一个男人,打听我相公做什么?难不成您有……” “有什么?”南翊珩挑眉。 - “龙阳癖。” “噗……咳咳咳咳……”茶馆内,茶馆内,牧野在听南翊珩说完这三个字后,猛地咳嗽起来,许是惊吓太过,他咳得一张脸都红了起来。 南翊珩笑容核善:“很好笑?” 牧野想要回他一句,但奈何,嗓子痒得厉害,便只能摆手。 “不是?”南翊珩挑眉,下一瞬唰地收了扇子,在牧野脑袋上狠狠敲了下,“那你咳嗽什么?” 被打的牧野瞬间黑了脸,“又不是我说的,你打小爷干什么?!” “哦,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南翊珩懒洋洋地靠在红木椅子上,端起一盏茶送到嘴边啜了两口,“毕竟,咱们还有求于人,我要是打了苏晚,也不合适。” 牧野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却也不咳嗽了。 雅间安静下来,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缓慢起来。 半晌,牧野看着窗外问,“你不觉得,他跟镇北侯,真的很像吗?” “像吗?”南翊珩嗤笑了声,瞟了牧野一眼说,“我怎么觉得,他跟安康县主更像呢?” “有什么区别吗?”牧野皱眉看他。 “好像没有。”南翊珩勾了唇角,单手撑着脸,看向窗外,口中低声呢喃:“安康县主……”他低声一笑,“可惜了……” 牧野没说话,只低头端起茶水,默不作声地喝了半杯。 “找到爹爹了吗?” 苏晚从醉春楼出来没多久,就看见等在不远处的徐青云,忙快步去到他跟前。 “没。”徐青云原本冷着一张脸站在那儿,看到苏晚,面上表情方才柔和了些。 “还没回来吗?”苏晚蹙眉,但见徐青云身后来接她身上的背篓,便配合地递给他。 “按理说昨天就应该回来了。”徐青云眉头皱了下,眸光有些发暗,须臾,轻轻摇了下头。 “应该没事,你别担心,走镖,本来就说不准的。” 苏晚点了头,古代的走镖,拼的全是人力和马力,无论是天气变化,还是人为原因,都容易让时间延长。 她和徐青云今日一早来了镇子,与之同来的,还有徐老四他们。 不过,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兵分三路,苏晚去医馆,徐青云去镖局找徐大海回信,至于徐老四,则带着刘氏和徐镁,去集市买东西。 “对了,我刚刚,看到二叔了。” “二叔?”听到徐青云的话,苏晚微微一怔。“他也来镇子上了?” “嗯。”徐青云点头,“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苏晚嗤笑了声,“干坏事吧,咱们这个二叔,一肚子的坏水儿。” 徐青云眉眼微弯,嘴角带起一抹笑。 “你说得对。” “当然!”苏晚扬起下巴,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但,这个想法刚浮现在脑海,她就听见了徐镁的声音。 她忙应了一声,转身朝徐镁挥手后,拉着徐青云快速朝他走去,至于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 自苏晚回到梧桐镇的第二天,徐老四一家便搬回了老宅,至于那辆租来的马车,则被安置在了医馆内,以备不时之需。 几人坐牛车到了村口下车,而后分道而行。 到家的时候,孟氏正在门口的树下坐着绣手帕,瞧见两人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接应。 “医馆的事情,怎么样了?” 孟氏拿出来晾凉的绿豆汤,盛了两碗放在桌边,声音温和地问苏晚。 “嗯,都弄的差不多了,就差开业了。” “那就好。”孟氏点了点头,放下勺子道:“你们先歇会儿,娘去做饭。” “哎……”苏晚应了一声。 徐青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绿豆汤,犹豫了一瞬,快速在水池边洗了脸,又扯过毛巾快速擦了两下,便跟着进了厨房。 “娘,我来帮忙吧。” “不用。”孟氏眼尾有些红,嗓音都带着几分沙哑。“歇着吧,娘自己做就行。” 徐青云看着他,胸口说不出的沉闷。 “娘……” “娘知道,娘都懂。”孟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声道:“娘不怪你,就是娇娇……” 孟氏嗓音哽咽,有些说不下去。 徐青云是她养大的,饶是她愚笨,有些事情,也还是能看出些苗头。 “我会跟她说的。” 徐青云沉默了一瞬,走过去抱了抱孟氏,“对不起,娘,让您担心了。” 第146章 不信鬼神 庭院内,苏晚喝了一整碗绿豆汤,都还不见徐青云出来,眉眼挑了挑,视线落在徐青云的那碗绿豆汤上。 孟氏啊,到底是心软。 大抵,是不想帮着徐青云来糊弄她,否则,不至于在知道徐青云今日要去找徐大海的事情后,还能一句都不问。 这说明什么呢? 苏晚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她这个人,素来不爱揣摩别人心思,也不爱多想,如今同样如此,她不想问徐青云什么,只盼着她的小相公,都伪装的好一点儿。 也只盼着,他们能维持现下的生活状态,但,依照孟氏的反应来看,想来,是维持不了了的。 苏晚忽然有些遗憾,早知道如此麻烦,当初就不应该费心费力地医治他,如今,人医好了,反倒是留不住了。 - 下午,徐镁来时,脸色不大好,苏晚追问了几句方才徐镁方才开口。 “就徐有龙嘛……” 徐镁挎着一张小脸,“大概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吧,二娘和二伯脸色都不大好,一直在闹脾气,家里同样的鸡,也不知怎的死了两只。” “都在今天?”苏晚挑眉。 “嗯。”徐镁闷闷地应了一声。 “没事儿,他们闹他们的,你别管,只要不碍着你什么事儿,就当看不见。” 徐镁叹气:“我也不想管,可二嫂,二娘那个样子,你是知道的啊。动不动就哭天喊地,坐地上撒泼,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苏晚笑问。 “看着生气!”徐镁气呼呼的。 “你要是看不惯,不看就是了,再说了,在有些日子,医馆就开业了,到时候,你要是还嫌麻烦,就搬到医馆跟忘忧姐姐住。” “再说吧。”徐镁蔫头耷脑,没什么精神。 苏晚知道她这是不放心徐老四他们,便也没再多劝。 -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苏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记了,偏一时想不起来。 “怎么了?娘子。” 徐青云关门进来时,就看见苏晚坐在床上出神,脚步微顿,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没事儿。”苏晚抬眸冲着他笑了笑,而后转身铺床。 徐青云见她不说,便也没多问,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帮忙。 等到熄了灯,苏晚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见状,徐青云侧眸看她:“娘子是睡不着吗?” 苏晚闻言一僵,脑海里蓦然浮现出徐青云出门前那一晚的事情,小脸“腾”地热了个彻底。 “睡……睡得着。” 见她脊背紧绷,说话都结巴起来,徐青云忍不住笑了,侧身过去,将人抱进了怀里,又抓住苏晚的手十指交错。 “娘子,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没什么事情。”苏晚微微是挣扎。 可她不动还好,一动就容易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你……” 黑暗中,苏晚脸红的厉害,扭过脸质问笑意绵浅的男人:“你怎么把衣服脱了?!” “不可以吗?”徐青云借机凑过去,在苏晚唇上轻轻咬了下。 “你……”苏晚暗怪男人太狡猾,偏偏,她又吃这套。 “没说不可以。”她小声说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热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放进热水里煮的虾子。 “娘子要脱吗?我可以帮你。”徐青云说着,便伸手去解苏晚的衣裳,但被苏晚一把抓住。 “娘子……”他拉长了尾音,听上去委屈又可怜的。 “你……”苏晚脸热的要命,咬了好几下舌头,方才问:“你洗澡了吗?” “嗯?嗯!”徐青云睁大了眼睛,盯着苏晚看了一瞬后,忽地笑出了声。 “我知道了。”他松开苏晚的衣裳,将人抱进怀里笑个不停。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苏晚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娘子想用什么洗?”徐青云抵着她的额头,借着月光看着她的眼睛笑问。 月光下,青年脸上像是镀了一层光,看上去俊美如玉,美不胜收。偏偏青年眉眼温柔,神情认真又郑重。 苏晚心肝猛地颤了一下,感觉浑身都酥麻了起来。她忽地生出几分期待,凑过去,蹭了蹭青年的鼻尖。 “我要花瓣,好多好多花瓣。” “好。”徐青云笑着答应下来,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唇,偷得了那片香…… 夜色渐深,等身旁的青年睡过去时,苏晚睁开眼,借着月光打量他,想到晚上的胡闹,忍不住红着脸笑了,却是忍不住,伸手去摁了摁男人柔软又漂亮的唇。 有关在街上遇见南翊珩的事情,苏晚存有私心,所以没告诉徐青云。 至于徐青云说为云州回信的事情要去镖局找徐大海的事情,她也不怎么信。 她不想去深究,小相公究竟在瞒些什么事情,但很明显,这个要瞒着的事情,徐大海夫妇,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要不然,也不会帮着他圆谎。 这么想着,苏晚又响起那晚起夜,无意间透过月光看到的人影,嘴角微微上翘。 “还不睡。” 作怪的手被抓住,徐青云闭着眼睛在她手指上咬了一下,却是没正眼,只将人抱紧了些,而后,嗓音低哑地威胁:“娇娇要是再不睡,可就真没机会睡了。” 闻言,苏晚脸蓦地红了个彻底,忙不迭闭上了眼睛。 - 翌日一早,苏晚起的很早,简单地吃了几口早饭后,便跟着徐青云一起上了山。 已经是八月下旬,气候没了先前的闷热,早上的山风,甚至带着凉意。 苏晚跟着徐青云一路走上山,蓦地想起那片密林来。忍不住旧事重提。 “你还记得那片林子吗?” 听见这话时,徐青云正在布置陷阱,闻言头也不回地问:“哪片林子?” “就娘说,不能进去的那片林子。”苏晚解释,拿出水袋喝了口水,便站在一旁看着徐青云忙碌。 “嗯,有些印象。” “那你还记得,你进去过吗?” 闻言,徐青云愣了下,错愕的回过头来看苏晚:“我……”他指了指自己,“进去过?什么时候?” “看来是不记得了。”苏晚轻轻笑了,“不记得了好。” 徐青云静静看了苏晚一瞬,沉思片刻道:“娘子进去过?” “嗯,跟着你进去过一回。”苏晚看向那林子的方向,回答的坦诚。 徐青云眸中闪过什么,布置好陷阱后,起身和苏晚一并往前走。 “那娘子觉得那林子如何?” “还好。”苏晚神色淡淡,须臾看向他问:“有人说这林子闹鬼,相公怎么看?” 徐青云轻笑了声,润声道:“我不信鬼神。” 第147章 我不会负你娇娇 苏晚挑了挑眉,须臾噗嗤笑了。 “娘子笑什么?”徐青云疑惑的看她。 “虽然我没办法证明什么。”苏晚收敛了几分笑意,看着徐青云的眼睛说:“鬼神一说,不好证明,但相公,别人可以不信鬼神一说,但你得信。” “此话怎讲?”徐青云蹙眉。 “你知道你怎么好起来的吗?”苏晚笑问。 徐青云笑答:“娘子治好的。” “非也。”苏晚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这林子里是否闹鬼,我是不知道,但你能好起来,跟我没多大关系。” 徐青云蹙眉:“娘子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可以问问娘。”苏晚神色鲜有的认真,“你当初傻,不只是因为你中毒,更多的是因为你缺失了魂魄。” 徐青云眼角抽动了下。 “一开始,我也不信。”苏晚笑了下,歪头看他:“但事实,你就是这么好起来的。” 徐青云神色复杂。 苏晚抓住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鬼神一说,本就缥缈,信与不信,都没什么关系。” 徐青云脸色好了些,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在我看来,鬼神即便存在,也不及人心。” 苏晚看向他的侧脸,静待他往下说。 “世上最险恶的是人心,最善良,最柔软的,也是人心。” 徐青云顿住脚步,看向苏晚道:“所以,我只信人心。” “人心难测。”苏晚挠了挠他的手心,“但相公说的没错,这世上,最好最坏,最难得的,全都是人心。” “嗯。” 四目相对之时,徐青云冲着苏晚点了点头。 清晨日光下,青年乌黑的眼眸被照得明亮,就连那张俊美脸庞,也像是有了光。 “我不会负你,娇娇。” 苏晚闻言一怔,随即小脸发热。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徐青云凑过来,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在她额前吻了吻。 “只是忽然想告诉你。” 低沉性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苏晚心下一颤,只觉得从耳入心,全身上下都酥了。 “嗯,知道了。”苏晚笑着应下。 她想,她大概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喜欢渣男了,因为,渣男有颜有钱还会哄,长得好看,又能撩,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专一,不够爱。 但目前来看,徐青云还不算渣男,他长得好看,但没钱,虽然能撩,但也只撩他。至于缺点么? 有所隐瞒。 但,这种隐瞒不是变心,不是出轨,苏晚觉得无伤大雅,只要自己能好好瞒着,她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 “上来。” 先前,苏晚在山上采药时,发现有块峭壁上,背光的地方长了一小片的铁皮石斛,铁皮石斛曾被誉为九大仙草之首,虽然价格比不上人参鹿茸灵芝,但也不便宜,且药用价值极高。 奈何,铁皮石斛的最佳采摘期,是每年的十一月到来年的二月,苏晚现下还用不着这位药材,便没有采摘,虽然,从原则上讲,这铁皮石斛一年四季都能采摘。 但,苏晚还是想养一养,想等它们长得更好一些。 但,苏晚又怕被人抢了先,又或者被什么动物吃掉,所以,一有时间,就来看一看。 可铁皮石斛生长的这块峭壁路委实不好走。 尤其是现在,秋高气爽,石壁光滑,饶是苏晚小心再小心,却还是好几次差点儿摔倒。 徐青云心疼她,便一直走在她前面,帮她开路,也帮她,保驾护航。 苏晚仰起头,看向两步开外,站在更高一块儿石头上的青年,青年脸上洋溢着笑容,清澈的眼眸在阳光的照射下烨烨生辉,绚烂璀璨。 远天,惠风和煦,云卷云舒。 俊美无俦的青年朝苏晚伸出手,苏晚将自己的手指搭在他指尖,徐青云伸手勾起苏晚,用力将她拽了上去。 被人紧紧抱在怀里,稳稳站在石头上时,苏晚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大块儿似的,一整颗心,都跟着又软又甜。 可惜的是,这种软甜,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两人检查完铁皮石斛,从峭壁上下来,又收拾了猎物开始下山时,就看见了徐镁的身影。 “二嫂……” 徐镁跑的满头大汗,看见苏晚和徐青云的一瞬间,双手扶着膝盖,用尽全力地喊了一声。 见状,徐青云和苏晚对视了一眼,忙不迭朝着徐镁跑去。 徐镁大抵是一路跑上山的,整个人衣服都湿透了,嘴唇也干裂。若非徐青云眼疾手快抱住了她,徐镁这小丫头,怕是要直接倒下去了。 “二嫂……”徐镁嗓音沙哑,说话有气无力,可汗湿如水洗的手,却是紧紧攥住了苏晚的胳膊。 “村……村里来了个道士,说……说咱们家有鬼,还……” “先喝口水。”苏晚放下背篓,拿出手袋,打开来送到徐镁嘴边,“有什么话,润了嗓子再说。” 徐镁摇了摇头,还想再说,但被苏晚瞪了一眼,这才乖乖喝了水。 苏晚看着她,心疼的不行,拿了帕子给孩子擦了擦汗,又将她粘在脸上的刘海扒拉到耳后。 “那坏道士,说你是水鬼,说……说你河里死了几百年的恶鬼,因为……因为有了道行,就……就占了别人的身体,还……还说……” “还说什么?”苏晚神情平静。 “还说,你会祸害我们全村的人。”徐镁嗓子好了些,但脸红的厉害,也不知是累的,还是中暑了。 “嗯。”苏晚点了点头。 徐镁摇头:“二嫂,我不信他们的话,他们就是想害你。他们……他们都是坏人,二嫂你……最好了。才不是恶鬼。” “嗯,我知道。”苏晚笑了笑,温柔地回握住徐镁的手。 徐镁脸色苍白的笑了笑,猛地想起什么来,又着急地催促:“他们……他们肯定是去找大娘去了,二哥,你快回去……” “我们这就回去。” 徐镁摇头,“二嫂,你不要回去,他们……他们想害你。” “我又不能一辈子躲着。”苏晚轻笑,“再说了,我不回去看看,怎么证明我是清白的呢?” 徐镁还想再说,但苏晚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针,在她脖子上眨了下,徐镁缓缓闭上眼睛,身子也紧跟着软了下去。 “娘子……”徐青云抬眸看她。 苏晚明白他想问什么,解释道:“小美这是体力透支加中暑,这孩子太累了,我这是帮助她休息,不然,等下她就会头晕想吐了。” “嗯。”徐青云点头,站起身,将徐镁抱在怀里。 “相公不怀疑我吗?” 【作者有话说】 徐青云:我不会负你,娇娇。 苏晚:可你要走。 徐青云:我只喜欢你。 苏晚:可你要走…… 徐青云:娘子…… 苏晚:可你要走…… 第148章 是他们错了 苏晚紧接着站起身,却没有立刻动身下山,而是抬脚拦住了徐青云的去路。 微微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的眼睛问。 “我信娘子。”徐青云眸光一错不错的看着苏晚。 他的眼睛狭长,重睑宽而深邃,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漠,眉眼下压的时候,显得冰冷,但弯起眼眸笑的时候,却是明媚温柔的,像是这世上一切的美好。 苏晚的红唇勾起些微的笑意。 金色日光洒落下来,给饱满的唇镀上了一层光。使得微微上翘的唇珠看起来越发性感。 徐青云忽然有些心痒,口中的舌微动,舔了舔后槽牙,他弯腰在苏晚唇角啄了一下。 “是他们错了。” “嗯?”苏晚挑眉看他。 紧接着便听徐青云站直了身子,看着她认真又郑重地说:“我家娘子,该是天上仙,云上神,怎么会是水下鬼呢?” 他说完,看着苏晚,微微歪头笑了。 “这世上,哪儿有鬼能像我家娘子这么好看,又哪儿有鬼能像我家娘子这般心善?” 饶是苏晚听多了他的夸赞,此时,也有些羞赧,脸一热,随即笑出了声。 “花言巧语。”她笑嗤,却是身体前倾凑近,踮起脚尖快速在青年脸上琢了下,而后看着青年好看的眸子说:“仙女赏你的。” 话落,笑着跑远了。 徐青云先是一怔,随即回了神。 他想伸手摸一摸被亲的脸颊,奈何腾不出手。 抬眸看向渐渐远去的欢快背影,徐青云嘴角溢出一抹笑,抬脚跟了上去。脑海里,却是苏晚挥之不去的笑容。 那双眼眸,似乎是日光还要明亮。比万物都要美好。 而苏晚整个人,都纯粹美好,明亮璀璨。 不像是身处黑暗漩涡里的他…… 他想,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他的娇娇,一定是神明送来拯救他的。 - 苏晚其实并不太担心孟氏。 但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山,毕竟,那个身影一直藏于暗处,从未暴露,她也不想那身影因此暴露。 如此,有些隐匿在黑暗中的东西,就不得不暴露出来了,她不想如此。 - 远远地,苏晚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徐家门口,手里甚至还拿着棍棒和铲子,那架势,活像是来打架的! 瞳孔骤然一缩,忙不迭地加快脚步朝着家门跑去。 然而,还不等凑近,便听见村民举着大喊:“把苏晚交出来!把苏晚交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苏晚来不及冲进人群,便冲着他们大喊一声。 声音落下的刹那,有人转过身来,看到苏晚瞪大眼睛大喊:“是苏晚回来了!” 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转过身来。 “你们在干什么?” “你这妖孽,还敢回来!” 一道沉声呵斥从人群中传来,紧接着,村民自发让出一条路,苏晚寻目望去,就看见一个老道拿着拂尘走出来。 “你们干什么啊!” 孟氏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抢先跑过来,拦在了苏晚面前,瞪着那老道,像是老母鸡张开了翅膀,堵上了生命在维护她的小鸡崽。 “我刚刚已经说了,这是我儿媳妇!不是你们恶鬼,也不是你们要找的祸害,你们要找,去别的地方找去,来我们家做什么!” 明明孟氏一直都很维护自己,也很疼爱自己,可苏晚看着孟氏那单薄消瘦的身子,心下还是颤了颤。 “娘……”她抓住孟氏的胳膊轻轻喊了一声。 孟氏的胳膊在颤抖,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苏晚忽然很心疼,很心疼。 但她没说什么,只抬眸看向朝她走来的老道。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大海媳妇啊,我们也没有恶意,可你家儿媳妇以前是个傻子,这谁不知道啊……” “是啊是啊,嫂子,这傻子,咋会忽然好起来啊,好起来不说,还那么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想想也不对劲啊!” “对啊,婶子,我们也是为你好啊!你和大海哥都是好人,我们也是盼着你们好的,万一你们被那孽障害了,回头可怎么好啊??” “可不是。” “对啊,再说了,大师跟苏晚又没仇,是看到咱们村有灾星,这才来的。” “对啊对啊,这么好的大师,哪儿找去啊,分文不收,只为帮咱们除了祸害,多心善啊!” 苏晚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有同情,有嘲讽,有讥诮,有幸灾乐祸,还有嫉妒。 古人最信鬼神,也最信这种分文不取,只为“除魔卫道”的道士。 可…… 苏晚视线落在那老道的脸上,长得的确很像是个正道人士,但朝她看过来的那双眼睛,却太浑浊了。 浑浊的让人看不到属于正道的光芒,有的只剩下算计和名利了。 “你们胡说啥呢,我家娇娇一直都这样,才不是灾星妖孽!” 孟氏气愤地反驳。 很快,刘氏、徐老四,以及小豆丁也穿过人群,从徐家门口来到了苏晚身边。 “大嫂,你别激动。”刘氏温声劝说孟氏。 小豆丁则过来牵住了苏晚的手,轻轻晃了晃,苏晚看向他,见他冲自己使眼色,便再度朝人群看过去,而后就看见了混在人群里的徐老二。 苏晚挑了挑眉,忽地想起徐青云昨日里的话,脑海里,有什么迷雾般的东西,渐渐清明起来了。 她暗暗朝小豆丁竖了个大拇指,松开小豆丁,松开孟氏,抬脚走上前。 “娇娇……” 孟氏,反过来一把抓住苏晚的胳膊,担心地看她。 苏晚看到她发红的眼睛,冲着她笑了。 “没事儿的娘,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见状,孟氏没再多说,轻轻松开手。 苏晚走到那老道面前,半眯着眼睛,微微笑了。 “大师说我是灾星妖孽,可有证据?” “自是有的。”大师沉了脸。 “那大师可否说上一说,就算是死,也让小女子死个明白。”苏晚神色温和而温和。 那大师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但想着,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又能奈他何。 是以,一挥拂尘,故弄玄虚地边走边说:“五月初七,贫道在东南时,曾夜观天象,见西边黑云显现,荧惑星散,九天星断,随后有星辰陨落,此乃异象,乃是灾星降世之状。” 苏晚嘴角动了动,忽然很想吐槽。虽然,她不是完全的唯心主义,但这老道跟阿拉雅也差太多了吧? 还有,星辰陨落,难道不是该叫流星嘛?怎么就成灾星了呢? 再有,五月初七……若猜得没错,应该是她来之前的日子。 看来…… 【作者有话说】 老道:“你这妖孽,还敢回来!” 苏晚:我不回来,你不就唱独角戏了吗?还不快谢谢我,说书先生…… (ps:本姑娘给你贡献了热度,让你有了说书讲故事的机会,你不要不知好歹!) 第149章 铲除妖孽还我太平 苏晚微微眯了眯眼,朝着人群扫了一眼。 徐老二看见她,顿时往其他村民身后藏了藏。 见状,苏晚美眸流转,淡淡将目光收了回来。 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他们玩玩。 - 村民们全都竖着耳朵在听,连看那老道的眼神都带着崇敬,老道满心地欣赏着大家的表情,心下十分舒坦,转过身来继续道。 “灾星降世,乃是不详。我见灾星降落在西北,便日夜兼程赶来。一路找寻,但见此处村落上空被厄运笼罩,这才进了村子,一路占卜推算,方才算出。” 他看着苏晚,“若贫道算的不错,你于千年前,被心爱之人辜负,跳河寻死,因心有不甘,便化为厉鬼,在那河里害人。” “因你作孽太多,罪孽深重,被人镇压在河底,如今,前年过去,封印松动,又恰逢灾星降世,落入那水中,你便吸收了灾星的力量,突破了封印。” “然后呢?”苏晚挑眉。 暗道,这老道编故事的能力这么强,不去写话本,委实是可惜了。 再有,连害她,都要给她编个可怜又可恨的前身,委实叫她无话可说。 但,莫名地,苏晚竟然有点儿期待接下来的故事了。 真的,要是这老道现在放弃害她,改行写书的话,她是愿意赞助他一下的。 毕竟,也算是个人才了。 这么想着,苏晚蓦地蹙了下眉头,紧接着开始反思。 是不是前世把自己奉献给国家的时候,心灵太过神圣了,怎么什么时候都想着为国家保住人才? 见苏晚这般,老道顿觉她是被自己给唬住了,便捋了捋胡须,继续道:“贫道当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见这边,突然黑气冲天,心觉不好,但想着,她纵使冲破封印,也无法从水中出来。” “毕竟,她在如何厉害,也是个被封印了千年的水鬼,即便是吸收了灾星的能量,她也无法化成人形。” 闻言,苏晚恨不能给他鼓个掌,打个赏。 多好的口才,多好的说书先生啊!怎么就入错行了呢! “可惜,我终究是离得太远了……”老道长叹一声,“若贫道离得近,定是要提醒大家,莫要靠近村西那条河,但,贫道离得太远了,你们又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 他看着苏晚,面露不忍,“这可怜的孩子,便是在那恶鬼冲破封印的第二日,去了那河边。” “那恶鬼,在水里困了前年,鲜有出来,瞧见这孩子,便吞了她的魂,强占了她的身子。” “谁说我去了?”苏晚笑着反问,“你是有千里眼吗?你说我去,我就去了吗?” 那老道大概是没想到苏晚会在这个时候反驳他,顿时拉了脸。 “贫道推算,你当日是去了的,再者,你如何能证明,你没去?” “我能证明!”孟氏开口,“我儿媳妇,那天一直在家,一直都没出门!” 老道闻言深深看了孟氏一眼:“这位妇人,她现在已经不是你儿媳妇了,你那可怜的儿媳,早已经香消玉殒,如今,虽然站在你面前的还是这个壳子,但里头,早已经换了人了。” “你胡说!”孟氏想都没想地反驳,“我跟我儿媳朝夕相处,我还能认不出她来!你这不知哪儿来的道士,赶快离开,不然我就报官抓你!” “哎,青云他娘,你咋说话呢?大师也是为了咱们好。” “是啊。” “快给大师道歉,别寒了大师的心。”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起来,孟氏却更生气了,但她刚要反驳,苏晚便拦了他一下,笑看着老道追问:“大师,说话要讲究证据的,您要是想把灾星的帽子扣在我身上,得先证明,我那天去过那条河吧。” 那天,她从水里出来时,河边只有徐家老宅的人,并未瞧见其他人。 这老道…… 她不否认这世上有比阿拉雅算得准的人,但绝不会是这老道,她倒要看看,她那二叔,会不会为了置他于死地,站出来证明! 当然,刘氏和徐老四当天也在,但这两人一直站在孟氏这边,饶是对她有所怀疑,也不会站出来指证她。 徐老三和李氏,都不在,徐老爷子也算要脸面的人,不可能站出来。 王氏不在这儿,如今,就看他这好二叔了。 老道被问得心情不爽,若非徐老二千叮咛万叮嘱,而他又跟对方打了包票,绝不会将他说出来,此时此刻,他真想将徐老二拽到苏晚面前。 四目相对,一个沉默,一个面带微笑。 半晌,老道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贫道知你是可怜人,千年前被人辜负,方才寻了死,可辜负你的人,也已经死了千年了,你又何必执着,何必迁怒旁人继续害人?” “看来大师是证明不了了。”苏晚笑盈盈的,“大师既然证明不了我去过那条河,我就说嘛,我没有去过那儿。” 那老道顿时拉下了脸,下一瞬,一甩拂尘怒斥:“你这妖孽,尖牙利嘴!是在欺旁人没有天眼,看不出你的真身吗?!” “大师这是恼羞成怒要倒打一耙了吗?!”苏晚眼睛微眯,嘴角带着笑,整个人看上去不慌不忙,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眼眸幽冷,丝毫没笑。 “伶牙俐齿!” 老道怒斥,“你果然和师祖记载的一样狡猾!难怪当年能杀那么多人,又能蒙骗村民如此之久!就连原主可怜的家人,都被你骗得团团转!” “我骗什么了?” 老道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临水而居,设法作阵,以整个儿村子的百姓的性命为祭,不过是想用他们无辜的生命,助长你的法力,好让你在人间继续作恶!” 此话一出,村民们的脸色,陡然一白,齐齐转动眼眸看向苏晚,表情有震惊,有惊恐,有害怕。 但苏晚,始终面不改色,不慌不忙。 “但如今,贫道来了!哪怕贫道是豁出性命去,跟你同归于尽,绝不会让你祸乱人间!” 他这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极为大气不说,还煽动性极强。 果然,他话落时,村民们齐齐举着手中的棍棒铲子大喊:“铲除妖孽,还我太平!” “铲除妖孽,还我太平!” 整齐划一,喊声震天。 苏晚不得不高看这老道一眼。 如此能蛊惑人心,不去参加一下演讲大选,实在是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苏晚:我一心为人民,没想到,人民一心想弄死我。哎…… (ps:说个好消息!本宝宝参加七猫网站的活动,中奖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大,第一次中奖,哈哈哈哈哈……开心!) 第150章 反杀 第一百五十章:反杀 “妖孽,贫道劝你悬崖勒马,束手投降,上苍有好生之德,贫道可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不伤你根本,还将你封印在那条河里。” “封印?”苏晚挑眉。 “那条河?” “嗯。” 老道一本正经地点头。 “河底吗?”苏晚眼神明亮,嘴角微勾。 “自然。”老道沉声而答。 闻言,苏晚忽地笑出声来。 “你……”老道被她笑的莫名,又怕被苏晚带的跑偏,忙怒斥:“你这妖孽,死到临头,还不认真悔改!” “悔改?”苏晚擦了下笑出来的眼泪,正眼看向老道:“大师,您还真是有意思,我是人,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要是被人用石头弄到河底去,就没命了。” “您这哪儿叫封印啊!您这叫谋杀!” “你……!” “怎么?我有说错吗?”见老道怒指着自己,苏晚出声打断他,“您没有办法证明我去过那条河,也没办法证明我不是人,却又口口声声要杀了我。” “你说我害人,可我害谁了?我爹娘相公,这些离我最近的人,都好好地。我甚至还治好了县太爷夫人,试问,这些所谓的大师您,能做得到吗?” “再者,您若真的是大师,就不会动不动对我喊打喊杀,更不会鼓动村民们过来,真正的大师,就如同真正的神医,不需要那么多花里胡哨,只要一出手,就能解决大半问题。” “可您呢,您在这儿煽动大家,无非是您做贼心虚,又怕自己行骗被抓,这才鼓动村民,想让村民动手害我。” “如此一来,您就可以撇清关系,即便我爹娘真的去县太爷府上告状,您也可以说一句,您并未动手,此事与您无关。” “但这些村民们就可怜了,到时候,整个儿镇子,甚至整个儿州城都会知道,百里村的村民听信一个骗子的话,害死了嫁过来的可怜姑娘。” “到时候,但凡家里父母有人性的,都不会将女儿嫁过来。众所周知,女人对一个民族来说,是很重要的。” “没有女人,就没有人繁衍子嗣。届时,周遭的姑娘们不嫁过来,百里村的儿郎们娶不上媳妇,自然也无法繁衍后代,上了年纪的老人去世,却无后代承接香火,这是何其悲惨之事?” “老人无法,颐养天年,享儿孙之乐,男子无法娶亲,享受不到贤妻和稚子相伴左右的幸福,说不定等不到年老,就活不下去了。” “如此以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无人的村庄,届时,房屋破烂,渺无人烟,土地荒废,蛇鼠横行,周遭村子,说不定路过这儿都绕道而行,同自家孩子提及时,也只会说一句,百里村村民听信妖道,自食恶果。” “但大师您,却不受丝毫影响,甚至还能趁着大家死绝的时候,让您的子孙后代过来挨家挨户地搜刮一下银子呢。” 苏晚大气都不带喘一下地将这番话说完后,嗤笑了声,走到老道面前:“大师,人在做,天在看,您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你……你……” 老道瞪大眼睛,指着苏晚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苏晚见他被自己糊弄住,转身看向村民。笑意盈盈:“各位叔伯婶子,哥哥嫂子弟弟妹妹们,我知道大家都是被这老道给蛊惑来的。” “我不会怪大家,毕竟大家也是为了村子好。但,这老道,咱们也不认识,冷不丁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实在是叫人起疑。” “再者,咱们大宁国,地大物博,君主英明,朝中也设有钦天监,若是真有什么灾星降世,咱们英明的皇帝陛下,定是早就派人来了。” “纵然不是国师,那也绝对是钦天监和禁军快马加鞭而来,如何需要一个老道自己走三个月,从东南到这儿?” “况且,三个多月,若真是什么天降灾星,早就把村子给毁灭了,哪儿还能等他三个月啊!” 苏晚瞥了一眼变了脸色的老道,轻笑了声,继续道:“再者,灾星降世,乃是国之大事,若真有此事,早在五月份时,禁军便该来此,可禁军没来,甚至如今都过去三个多月了,咱们村子没什么坏事发生,京城也未曾传出什么消息,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压根就没有什么灾星降世一说。” “但至于,这老道,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瞎话,那我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苏晚轻轻眨了下眼睛,语气认真又俏皮:“说不定,是有人跟咱们村有仇,巴不得咱们村的好儿郎们娶不上媳妇呢。” 说完这一句,苏晚便不再往下说。 这老道不就是想利用舆论,让村民动手来害她么? 不过是煽动民愤,借刀杀人而已,谁又不会呢? 甚至,她比他用的还熟练呢! 他能用全村人的性命来勾起大家的愤怒心,她便能用断子绝孙这招来反驳。反正随口说说的事情,若不是口渴,她还能再鬼扯点儿,把问题扯的更严重点儿! “有道理啊……” 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的村民渐渐回神,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紧接着便有人应和。 “对啊……要是真的是灾星,国师肯定看得见,京城那边肯定早就来人了。” “对对对,咱们距离京城也不远,要真的有什么灾星,五月份就该来人了。” “可不,哎,差点儿就被这老道骗了!” “幸亏没听他的,我儿子可是刚定下亲事,这要是真出了事,说不定我连儿媳妇都没了。” “可不……” “哎,这老道,心肠咋那老坏啊!” 徐大海夫妇看重苏晚这个儿媳妇,说是儿媳,但大家都知道,孟氏把苏晚当闺女来疼的,平日里便不许人说苏晚一句,万一他们真把苏晚沉河了,依着孟氏的性子,说不定真的去报官! 而徐大海和几个徒弟在镖局当镖师,跟他们东家关系好,县太爷也卖庆丰镖局东家的面子,到时候,这案子一查,老道没动手,反而是他们动手的,他们可就真的完了。 即便不判刑,也得脱一层皮,赔上一大笔钱! 众人越想越害怕,一想到这老道险些害得他们受苦受难,断子绝孙,便恨不得打死这老道! 但又怕杀人偿命,便只能苦苦忍耐。 苏晚目光扫过众人,见群情激奋,村民们各个紧握手中的家伙什不说,连带着看老道的眼神都带着熊熊怒火,眸中一闪而过的皎洁,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苏晚:论嘴炮,你个小老道,不是我的对手,要不是口渴,我甚至还能跟你论论道…… 第151章 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徐青云隐匿在林间,负手而立,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他视力好。饶是距离有些远,也能瞧见他家小娘子眸子里闪过的皎洁,浅色薄唇微微上扬。 “少主……” 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落在徐青云身后,嗓音依旧低哑,“人已经安顿好,没什么大碍。”他说着,朝人群中望了一眼,问:“少主不过去吗?” “不用。” 徐青云答得利落,轻快的声音隐隐透着几分笑意。 黑衣人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欣长的背影,他忍不住又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见人群闹哄哄的,也没在意,只收回目光暗暗想,少主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呢? 毕竟,这些人是在针对他们的少主夫人…… 嗯,勉强算是少主夫人吧。 而且,在他看来,他们少主,还挺在意这个夫人的,只是,为什么放手不管,他猜不到,也可能是少主不想暴露自己已经正常这件事。 正想着,他便听见喧闹的人群爆发出整齐响亮的呵斥声:“黑心老道,骗子,滚出我们村!” 黑衣人闻言一怔,猛地瞪大眼睛去看立在人群中的少主夫人,就看见那女子,神色淡然,笑容明丽,全然不像是身陷困境,被人诋毁。 反倒是像…… 像什么呢? 黑衣人皱了下眉头,随即在村民对那老道的哄赶声中想到了! 像看热闹的! 意识到这一点,黑衣人嘴角狠狠一抽,联想起苏晚往日里的行径,在想起,那天晚上,起夜的苏晚,忽然顿住脚步,转身朝他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的事情,心肝猛地颤了一颤。 一股凉意顺着尾椎骨爬上来,顷刻间袭满全身,黑衣人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却是微微探头,神色复杂地去打量徐青云,但见他嘴角勾着一抹愉悦笑意,瞳孔瞬间地震! 下一瞬,他猛地收回视线,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 目送着老道黑被村民们哄赶着离开,苏晚明亮的眸子弯起,其中盛满了笑意。 但,她并未跟上众人,而是眯笑着眼睛一直在打量,直到瞥见鬼鬼祟祟,想要绕过林子逃跑地徐老二,方才扯着嘴角笑了下,抬脚朝人走去。 “二叔……” 见事情败露,无法收场。 徐老二赶在那老道要将自己供出口之前,朝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若不供出自己,钱好商量。但若供出自己,一分钱也别想拿! 那老道虽心有不甘,可到底是图钱,便强撑着老脸,在村民的驱逐下,气愤地走了。 临走还不忘诋毁苏晚,想要为苏晚扳回一局。 奈何,苏晚的言论已经抓了人心,相比于这老道没有根据,没有证据的话。苏晚那有关于娶妻生子,断子绝孙的话,更能影响村民。 徐老二同样也清楚这一点,心下一边骂苏晚小狐狸,一边沿着徐家的院墙逃跑。 却不想,还没走远,就听见了苏晚的声音。 他心肝猛地抖了一抖,颤巍巍地闭上了眼睛,心下一遍遍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觉,幻觉,他啥也没听见。 这么想着,他继续沿着墙,偷偷摸摸地往前走。 却不防,前方忽地伸出一条腿,“砰”地一声,踹在了距离他脸颊一掌之外的地方。 “哎呦……”徐老二心肝猛地一震颤,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说,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就看见苏晚一条腿立在地上,另一条腿如劈叉般,抵在高墙上,此时,正眯笑着眼睛,勾着嘴角看他。 “你……你……你想干什么?” 苏老二吓得连连后退,丝毫形象也不顾,若非是他今日为了看热闹,特意少喝了两碗水过来,如今,怕是要吓得尿裤子了。 “我能干什么啊。”苏晚收了腿,抬脚走过来,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郁了。 “你……我……苏晚,我可告告告诉你,我是你二叔!” 明明苏晚在笑,那可笑容,却像是鬼魅,徐老二看着,只觉得她像是来索命的,一时间,说话都结巴起来。 “呵……”苏晚在徐老二面前蹲下,“正是因为你是我相公的二叔,你才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话落的那瞬间,徐老二看见苏晚朝自己伸出手来,他心下万分恐慌,想要爬起来逃跑,奈何,还没来得及动弹,便听见咔嚓一声响。 紧接着,就看见苏晚从怀里抽出一条手帕,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指。 “这是,给二叔的一点儿小教训,二叔最好安分守己一点儿,别总想着害我,我要想弄死二叔,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今天,二叔应该感谢自己,没站出来证明,我差点儿淹死在那条河里,不然,二叔做的那些事,都会公之于众。” “到时候,别说有龙弟弟无法参加科举,兰花妹妹也嫁不到大户人家,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二叔在村里,可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徐老二面露惊恐,“你……你……” 苏晚勾了勾嘴角,拍拍手站起身来,低头扫了一眼徐老二的左腿。 “二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招,这次,小惩以戒,若是还有下次,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双腿也卸下来?” 她这话,说的极为温柔,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极为和善。 而徐老二,却像是看到了厉鬼,苍白着一张脸,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了徐家好,也为了大家都好,二叔,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苏晚勾笑着嘴角,眯笑着眼睛看着徐老二。 徐老二此时,整个人都已经不太好,因为,他明确感受到,他的左腿,使不上力气,如今苏晚,除了害怕,还是害怕。以至于,听到苏晚的话,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那就好。”苏晚长舒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日头,漫不经心道:“时间不早了,没什么事儿的话,二叔就回去吧,我们最近穷得很,就不留二叔吃饭了。” 说完这句,苏晚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往家走去。 原先热闹的门口,早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几个妇人,在跟孟氏赔不是,瞧见苏晚过来,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开了口。 “对不住啊,苏晚,大家伙不该怀疑你,婶子代大家给你赔不是了。” 村子里,若论出息又心善的,徐大海当属头一份,多年来,找徐大海帮忙的人不少,虽然他们羡慕嫉妒孟氏的傻儿媳便聪明了,却也不会表现在明面上。 若是借着这个机会,除了苏晚也便罢了。 但如此,局势反转,大家还要继续相处,难免有求到徐家的时候,自然不想让徐家为此介怀。 是以,特意留了几个妇人来赔不是。 “没事儿。”苏晚笑盈盈的,一如既往的乖巧。“大家平日里对我什么样,我都知道的,此番,大家伙也不想害我,都怪那老道,黑心黑肺,大家不过是被他骗了而已。” “哎,可不是……” 【作者有话说】 黑衣人:我好想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我好害怕,瑟瑟发抖中…… 第152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苏晚这么一说,几个妇人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孟氏看了苏晚一眼,没说什么,可眼里满是心疼。 “此事不怪大家的,大家肯定也是盼着我好呢,我想,大家一开始也没相信那老道,只是那老道说的太过玄乎了,大家伙也都是为了村子好。” “这心情,我能理解。几位婶子大娘,也莫要往心里去。咱们呢,还像往常一样,婶子大娘们疼我,我也喜欢婶子大娘们。”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大家伙,要不是大家最后明见秋毫,还我清白,我可能真的要被那妖道给害了。” “哎,这有什么啊,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几个妇人心下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下来,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心笑容。 “还是要谢谢大家,不过,我们家穷,也没什么钱,没法子好好谢谢大家,这样吧,我最近在学习医术,大家以后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不舒服的,就来找我,只要我会的,保准尽心尽力。” “哎,好孩子。”一个妇人喜笑颜开。 另一个拉着苏晚夸赞起来:“哎,要不还是说,我们孟姐姐有福气么?瞧瞧娇娇,又乖巧又漂亮的,谁见了不喜欢啊。” “哎,可不是么?” 孟氏有些笑不出,但见苏晚冲自己使眼色,方才跟着笑了。 等送走几个婶子大娘,苏晚挽着孟氏的胳膊往家走。 孟氏心疼又气愤地道:“明明是他们错了,你又何必哄着他们?” “娘……”苏晚撒娇似的喊了一声,“不是娘教我的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咱们还要在这村子里生活,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小事让人介怀。” “可……”孟氏顿住脚步看苏晚。 苏晚知道孟氏这是心疼下,便伸手抱了抱孟氏,拿脑袋在孟氏怀里蹭了蹭,撒娇地说:“我知道,娘最疼我了。” 孟氏知道她这是懂事,也明白苏晚这样做是对的。 可亲手带大的孩子懂事了,她的心却是更疼了。 所以,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别开了眼,心里却是疼得不行。 - 因着徐镁昏迷,人群散开后,得了消息的刘氏便急急进了院子,留下徐老四在外头守着孟氏。 所以,当苏晚走进厢房时,屋子里只有刘氏和小豆丁。 “二嫂来了!” 看到苏晚,小豆丁猛地跳起来,一脸的崇拜和激动。 “我喊姐姐,喊不醒她,二嫂你快来看看。”小豆丁跑过来,拉着苏晚的手往床边走。 “知道了知道了。”苏晚笑意莹莹地应着,视线却是看向了刘氏,但见刘氏目光温和地看她,神情里并无责怪,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暗暗叹了口气。 “小美是中暑了。” 号脉后,苏晚放下徐镁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青云将她送回来时,已经喂了药了,看这样子,下午就能醒了。” 刘氏温和地点了头。 倒是小豆丁,好奇地问:“二嫂,人中暑会昏迷吗?” 苏晚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小豆丁的脸,“你姐姐虽然中暑,可没昏迷,不过,人中暑后,容易头晕脑涨,呕吐反胃,我怕你姐姐太难受,就给她扎了一针。” “哦,这样啊……”小豆丁小大人似的点头。 苏晚揉了揉孩子的小脑袋,转身朝刘氏道谢:“今天的事情,多谢四婶了。” “客气了。”刘氏依旧是温柔平和的表情,“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四婶说的是,那四婶先歇着,我去给娘帮忙,我们今个儿在山上收获不小呢,等下给四婶弄个好吃的!” “嗯,好。”刘氏没有拒绝。 苏晚笑嘻嘻地出去,小豆丁正崇拜苏晚,见状跟刘氏打了个招呼,也跟了出去。 原本热闹的厢房安静下来,秋日的风从打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刘氏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拿着湿毛巾仔细地给她擦脸擦手。 半晌,却是停下来,看着眼前的虚空,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 家门口的小河边,徐青云手脚利落地处理猎物,苏晚则在一旁打下手,小豆丁则寸步不离的跟在苏晚身旁,一脸崇拜地跟苏晚闲聊。 “二嫂,你今天好厉害啊!” “厉害吧!”苏晚一脸得意地叉腰,甚是得意地道:“你二嫂我,当年可是762……” “什么?”见苏晚声音戛然而止,表情都有些不对,小豆丁好奇地问。 闻言,苏晚没理会小豆丁,而是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处理猎物的徐青云,见他看都没往这边儿看一眼,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是什么啊?二嫂。”小豆丁急的伸手扯苏晚的衣裳。 “呵呵,没啥。”苏晚干笑,先前徐青云傻,她说话不大注意,如今人好了,也没改过来。 但好在,她足够机灵,说到一半儿的时候,意识到了这点儿,不然,可就麻烦了。 “啊?”小豆丁一脸疑惑,明显不接受苏晚的敷衍。 “我是说,我当年,可是我们七……七……七里八乡的一枝花。” “哦。”小豆丁点头,随即问:“二嫂,什么是一枝花?” 苏晚瞥了一眼徐青云,见他没注意到自己这边,这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就是说,长得好看的意思。” “我也觉得二嫂好看!”小豆丁大声认同。 苏晚干笑。 “不过,二嫂,你今天真的好厉害啊!那个老道都不是你的对手!” 听小豆丁提及老道,苏晚松了口气,心想,终于过了刚刚那茬了。于是乎,神经放松下来,摸着小豆丁的脑袋道:“也不是多厉害,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小豆丁不解,抓了抓脑袋问:“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晚被问得一愣,随即正了神色,认真解释道:“这句话是出自一个叫朱熹的人,写的一本名字叫《中庸集注》的书,他在书的第十三章写:“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意思就是使用别人自身已有的道理和方法来修养他自身。” “通俗点儿解释,就是用别人对待你的方法,来对待他。” 小豆丁神色迷茫地哦了一声。 见他不懂,苏晚便细细跟他讲解。 “其实,很简单的,就好比说,有人打了你,你也打回去,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再比如今天那老道,他说我是个灾星,是个恶鬼,但是,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如果我真的是个鬼,他大可以直接弄个符咒灭了我,但他做不到。他只能诬陷我。” “但他又不想承担责任,所以,才煽动村民,想要借刀杀人。” “哦……”小豆丁蓦然睁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并激动地接话:“所以,二嫂后来也煽动大家,也借刀杀……不对,是借助大家,把他赶走了?” 第153章 奇变偶不变 “嗯……孺子可教也。”苏晚满意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原来是这样!”小豆丁很是激动,“二嫂原本可以直接把他打走的,但二嫂没有,二嫂甚至什么都没做,他就被赶走了!这么对比着看,二嫂比那老道厉害得多的多!!” “那是当然!” 小家伙满眼的崇拜让苏晚心情很好,心情一好,就难免好为人师。 “这其实,也算是曲线救国了,毕竟直接打走他,也可以。但是,大家可能就会相信他的话,觉得我是被人戳穿了,恼羞成怒。” “嗯嗯!”小豆丁攥着拳头,睁着双大眼睛连连点头。 苏晚忍着笑捏了捏他的小脸:“暴力解决问题虽然迅速,但不是任何事情,都能暴力解决,我们解决问题的时候,要选择最佳方案,当然,如果实在是很生气,先揍一顿也无妨。” 一直默默听两人说话的徐青云闻言嘴角猛地一抽。 紧接着就听见小豆丁语气天真地对:“就像二嫂对二伯那样吗?” 徐青云:“……” 苏晚:“……” 而小豆丁却忽闪着大眼睛,脸上满满的求知欲。 苏晚实在是挨不住小家伙的目光,沉默半晌后,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但又怕把孩子给教坏了,是以,苦口婆心地又多说了许多话,直到徐老四把小豆丁喊走,苏晚方才松了口气。 “自作孽啊……” 苏晚长吐一口气坐在了河边的大石头上。 徐青云眼带笑意地回眸看她:“娘子这是在说谁?” 苏晚掀开眼眸看他,见他笑得有些挪瑜,努了努嘴,“咱们明明一起回来的,怎么那老道都被赶走了,我都没看见你?” “冤枉……”徐青云动作利落地将猎物的内脏掏出来,笑着说:“不是娘子说,叫我避开人群,先把小美送回家的吗?” “……”苏晚一时语噎,毕竟,的确是她交代徐青云不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许是存了私心,她不想让人知道徐青云已经不傻了的事情。 “我不让你出来,你还真躲着不出来啊?” “哪儿有?”听出苏晚语气的撒娇和小别扭,徐青云回头看向她,俊美笑容在日光下显得无比耀眼。 “我一直偷偷瞧着呢,但见娘子霸气威武,大杀四方,怕我出来影响了娘子的发挥,这才没出来呢。” “你还有理了!”苏晚气笑,从石头上站起身,走过去踢了徐青云一下。 她用的力道不大,且是踢在鞋子上,想来不疼,可徐青云却是“嘶”了一声,坐在了地上,仰着一张好看的脸看她:“完了,我被娘子踢伤了……” 苏晚看着他,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你这是……碰瓷?” “碰瓷是什么?”徐青云有些疑惑,但紧接着便捂着脚踝喊疼:“不好了,我这脚踝疼得厉害,怕是不能走路了,这几日,怕是要辛苦娘子照顾我了……” “哦,是吗?”苏晚咬牙,“那需不需要我给你背回去啊?” 徐青云笑:“那就不用了,娘子只要亲亲我就好了,有娘子的关心和爱,我能自己走回去的。” “还亲亲……”苏晚深吸一口气,紧攥着拳头闭上眼睛劝自己:自家相公,自家相公,自家相公。 不能打,不能打。 打坏了,就没有了…… 这么想着,她睁开眼睛,刚要给徐青云一巴掌,便觉得有微小的风迎面而来,紧接着,便有柔软温热贴在了唇上。 错愕中,她看见男人乌黑明亮的笑眼,心下莫名跳漏了一拍。 徐青云偷了一吻,笑容越发浓郁,离开时语调都轻快很多。 “既然娘子不来亲亲我,那我来亲亲娘子,也是一样的。” 话落,拎起处理好的猎物,速度极快地朝家门跑去了。 “徐——青——云!” 慢半拍回过神来的苏晚,咬牙切齿地喊出徐青云的名字。 可惜的是,不等她喊完,徐青云的身影就到了门口,甚至还停下来,回过头冲着她露出一个风采万千的笑容来。 那一瞬间,苏晚忽然觉得,自己的怒气有些莫名其妙。 她的小相公,都长得那么好看了,在她面前,也努力维持以往的美好了,她还求什么呢? 这样就很好了,不是吗? - 多年以后,苏晚坐在庭院内,看着金色的日光,仍旧会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晌午。 想起绿树环绕的院落,想起高高的院门,想起青年站在院门前,手里拎着处理好的猎物,却停住脚步,回头冲着她笑的模样。 她想,那是秋天里最美好不过的颜色了。 纵使经年流转,青年不再是青年,少女不再是少女,记忆里的美好,却一如从前,从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褪色。 - “八月二十九,便是个好日子。” 巳时,忘忧坐在徐家庭院内,将几张有些泛黄的纸递到了苏晚面前。 “三个日子里,最近的就是二十九,也是这三个日子里,最好的一个。下一个,是九月初九。” 苏晚看着手里的纸张,上面用黑色墨汁写着:八月廿九,壬寅年【虎】,己酉月,庚辰日,财神位正东,喜神位西北,福神位西南,阳贵位东北,诸事皆宜,凶忌全无。 “的确是难得的好日子。”苏晚将“辛苦姐姐了。” “不辛苦,应该的。” 苏晚眉眼弯了弯,“医馆那边,姐姐都已经准备好,府衙那边,也都登记过,若是那位孙大夫也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八月廿九的时候开业吧。” “嗯,好。”忘忧点头答应,又同苏晚商量了些事情,方才起身离开。 送走忘忧,苏晚还没收回视线,就听见徐青云的声音:“医馆八月廿九开业?” “嗯。”苏晚点头,随即转身看他:“你听到了。” “嗯。”徐青云眉眼弯起,看着苏晚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苏晚闻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偏偏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还不等她想清楚,徐青云便扶着她的肩膀往回走,“我先前说要给娘子做个小玩意儿呢,刚刚忽然有了思路,娘子快随我进来……” 苏晚思绪被打断,稀里糊涂地点着头,跟着徐青云进了小药房。 等徐青云坐在书案前,行云流水地画出一个类似于ak47的玩意时,苏晚沉默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徐青云也是穿越而来。 于是,短暂的沉默后,苏晚开口:“奇变偶不变?” 徐青云正准备献宝,闻言疑惑地抬眸看她:“娘子刚刚说什么?” 见他眼底的茫然不似作假,苏晚摇了摇头,指了一下他画在纸上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第154章 补偿 “这是连弩枪。” “连弩枪?”苏晚疑惑,心想,连弩她知道,但不是这样的啊! 而且,这东西,跟连弩就差了一个字,怎么形状差这么多。 见苏晚拧着眉头,徐青云放下笔,笑着解释,“这是已经过世的镇北侯和他的夫人做出来的东西,曾经用于军事,但,这东西做工极为复杂,在镇北侯和他夫人过世后,制作图纸也跟着失踪。” 徐青云的声音里带着惋惜,低着头看着图纸不知在想什么。 苏晚站在桌案前,只看到他长且直的浓黑睫毛,看不到他眼底的神色。 “图纸失踪,做这个的人,应该还在吧,重新画一张不就是了。” “哪儿那么容易。”徐青云笑着摇头,伸手拉过苏晚的手,将人抱进怀里。 “听说,当年负责做连弩枪的人,都是镇北侯和他夫人的亲信,在镇北侯夫妇遇刺身亡后,负责做连弩枪的人,也紧跟着消失,那之后,再无新的连弩枪问世,仅存的几把,也都因为没有里面的特制箭弩而无法使用。” “特制箭弩?”苏晚蹙眉,盯着纸上的图案沉思了片刻,问:“是什么样子的特制箭弩,你能画出来给我看看吗?” “嗯。” 徐青云点头,一手抱着苏晚的腰,一手拿过镇纸压住纸张,而后拿毛笔蘸了墨汁在纸上画了起来。 苏晚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光这个连弩枪像ak47就连这个特制箭弩都像是子弹头。 她支着下巴陷入沉默,一时间,连自己还坐在徐青云怀里都忘了。 “就是这样。” 徐青云放下笔,揽着苏晚的腰肢,将人往怀里抱了抱。 “嗯……”苏晚盯着图纸没说话,就连徐青云的小动作都没在意。 窗外,虫鸣鸟叫声时不时传来,徐青云腾出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苏晚的头发,深邃且宽的重睑因为他低垂的眉眼显得极为漂亮。 好一会儿,苏晚开口:“那个a——咳……那个,连弩枪,你能做出来吗?” 她语气少有的严肃,听上去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 徐青云打量了她一眼,眉眼弯了弯,温声道:“应该可以。” “如果你能把这个做出来。”苏晚指着连弩枪的图纸,轻轻敲了两下,“我大概可以给你画出来它的内部结构。” 徐青云怔住。 连捏着苏晚头发的手,一时间都忘了动作。 他怔怔地看着苏晚,却觉得面前的女子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不是治病救人的苏大夫,也不是撒娇的苏晚,更不是他的小娘子。 她像是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是天生的领导者。所以,她才能如此平静又严肃的说出那些话。 咚咚…… 苏晚又在图纸上敲了两下,“虽然,可能不太一样。但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说着,放下手里拿着的特制箭弩的图纸,盯着看了一瞬,接着伸出纤细漂亮的手,指着上面的图案说:“这个,似乎要简单一些。” 尚未回过神的徐青云闻言一震,却是好一会儿,才收敛了眸子里神色,低头在苏晚脖颈处蹭了蹭,笑的一如往昔。 “娘子好厉害。” “嗯。”苏晚点头,神色依旧严肃。 她的视线在两张图纸上打转,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偏偏,快得让她抓不住。 究竟,是什么呢? 一直到暮晚,苏晚都没能想清楚。 但她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将ak47的内部构造图画了出来,她在部队多年,各种枪支都见过,对枪支的内部构造,也不陌生,只是,徐青云画的这个,虽然跟ak47很像,但某些方面,还是做了改造的。 毕竟,目前还不是工业时代,想要做出跟ak47一模一样的东西来,是不可能的。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类似于ak47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徐青云要画出来这个东西给她看? 为什么?他想干什么? 苏晚想不通,却也无法开口问。 这些日子,徐青云对她好的似乎有些过分。可这种好,却不能让苏晚安心,她总觉得,这像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和讨好。 就好像,他亏欠了她一样。 可是,她不想要这种补偿,她宁愿他欠着自己的。 她希望他对她心有歉疚,这样,她就能靠着这个,留住他。 但…… 月光被乌云完全遮蔽时,苏晚轻轻闭上了眼睛,脊背紧贴着身后人温暖的胸膛。 黑暗中,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横亘在她腰上的手腕。 她知道,有些温度,是不能长久地留住的。 但,当热度还在时,应当珍惜。 - 与苏晚相比,徐老二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 他被苏晚卸了左腿,一瘸一拐地从村南回来,一路上躲躲藏藏,生怕瞧见那老道,却不想,快到家门口时,被那老道的师弟给拦住了。 当初,他最先找的是老道的师弟,结果这厮说什么,苏晚太厉害,他一个人不行,要等他师兄回来,他把他师兄夸得天花乱坠,在承诺说一定把苏晚一举拿下! 他也是蠢,当初怎么就信了他的话,怎么就提前给了银子?! 还有那老道,看着挺厉害,他还以为真能把苏晚拿下,没想到,反被苏晚给拿下! 呸!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 想到这儿,徐老二气得半死,恨不能一口气吐到俩骗子脸上! 但他不能。 因为老道的师弟威胁他,如果他不乖乖跟他走,就把徐老二请他们来坑害苏晚的事情给说出去。 苏晚的厉害,徐老二已经见识到了,如今但是听到苏晚的名字,都会觉得骨头疼。想到自己以后还要在村里混,就只能忍心吞声,跟着那道士出了村。 他一瘸一拐,走得十分费劲,一路兜兜转转,绕进了村外一个破庙里,方才看见被村民赶走的那老道。 一想到那老道被苏晚质问时,险些将自己供出来,苏老二便怒火中烧。再想到自己花了银子还瘸了一条腿,就更生气。指着那老道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那老道也正在气头上,想他招摇撞骗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他什么时候不是被人供着、敬着?走到哪儿大家对他不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如今倒好,这一趟跑来,银子还没拿,就先受了一同窝囊气! 一想起村里人将自己赶出来时,说的那些难听话,老道士就气得半死,如今见徐老二这个罪魁祸首敢骂他,便更生气了! 第155章 不要怪我…… 因为愤怒,老道面部扭曲,眼睛冒火,当下连平时装出来的那点儿仙风道骨也丢干净了,扔了拂尘,就冲过去跟徐老二打了起来。 一旁的道士见状,紧跟着掺和进来。 徐老二本就瘸了一条腿,如今一打二,如何能占上风? 很快就被那师兄弟二人压着打不说,甚至还在暴打了他之后,搜刮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值钱东西,并威胁他,如果不拿出二十两银子来补偿他们师兄弟,就让他好看! 可是,他去哪儿弄二十两银子啊! 徐老二拖着身子半死不活地回了徐家老宅,躺在床上的时候,觉得身上哪哪儿都疼。 都怪苏晚! “气死我了!” 王氏睡梦中听见一声喊,吓了一大跳,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徐老二喘着粗气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 “你干啥啊?” 王氏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徐老二满心的怒火正无处发泄,见王氏睡得跟个死猪似的,便更生气了。 “臭娘们,睡个屁!给老子起来!” 他说着,抬起那条完好的右腿狠狠踹在王氏身上。 “噗嗤”一声,毫无防备,又紧挨着床边的王氏被他一脚踹了下去,甚至还在地上滚了一圈。 “你干啥啊……” 这下,王氏彻底清醒了,哭喊着从地上坐起身来,开始哭天抢地。 “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睡个觉都不让,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徐老二被她吼吼的心烦,不耐烦地骂道:“要哭滚出去哭!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 王氏闻言哭得更厉害了,“这大半夜的,我能去哪儿啊?徐老二,你这没良心的,我给你生了三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咋能这样对我啊……” 她嗓音沙哑,哭声难听,哭完又醒了一把鼻涕,方才接着哀嚎。 “老天爷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吧,看看我这可怜人吧……” 凄惨沙哑的哭声,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徐家的老房子并不怎么隔音,王氏的哭喊声大,很快将徐老四一家吵醒。 “姐姐……” 小豆丁揉着眼睛坐起身,“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别怕。”徐镁坐在床上轻轻抚了抚小豆丁的后背,“是二娘,估计是跟二伯吵架了,你别怕。” 小豆丁迷迷糊糊哦了一声。 “继续睡吧。姐姐在呢。” “嗯。” 徐镁安抚着小豆丁睡下后,自己却是睡不着。 多年来,她听多了王氏的哭喊,却也仍旧烦躁。 她是不喜欢这个二娘,却也会觉得她可怜。 怎么就摊上二伯那样的人了呢?恶心、虚伪、自私,太不幸了,真是太不幸了。 暗夜中,徐镁紧攥着被子,听着那清晰传来的哭喊声,也听着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她讨厌这里。 她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强大,才能带爹娘和弟弟离开这里呢? 烦躁,焦躁。 心底像是燃起了一把火,偏生有人往里放了干柴,以至于她被这把火烧得难受,烧得发狂。 可偏偏,她无力灭火。 - 临近天亮时,下起了雨。 太阳没能照常升起,导致光线异常昏暗,抬眸远眺时,只能看到大片黑云,除却还有,便是暗蓝色的天空。 雨水一直没停,村子的路上,也没什么人经过。 苏晚站在廊檐下,伸手去接了雨水。 晶莹剔透的水滴很快在掌心聚集成一汪小泉,看上去很漂亮,唯一的遗憾是落下来时,溅湿了袖口的衣裳。 苏晚心情莫名平静,收了手,盯着手心里的泉水认真看着。 秋雨跟春雨是不一样的。 春雨是,一场比一场暖的。 秋雨不一样,它一场比一场寒。 苏晚忍不住想,冬日第一场雪的时候,生活会不会还是这样。 “娇娇……” 孟氏站在堂屋前喊她,苏晚忙朝她望过去。 “过来吃瓜了。” “哎……” 苏晚开心地应了,跑过去,看到坐在桌边切瓜的徐青云时,忽地有些感激今秋的雨水。 静谧的雨水,将他们笼罩在这个小家里,温馨又美好。 苏晚忽然不想让雨水停下来,就这么一直下着,拦住想要出门的孩子,也拦住想要离开的人。 可苏晚知道,再大的雨,也有停下的时候。 而真正想走的人,是拦不住的。 徐青云切的是一种椭圆形的青花外皮的甜面瓜,这种瓜在熟透的时候,会很软,但也很甜,很适合年纪大,牙齿不好的老人。 如果熟得不是很透,则会有点儿脆。 苏晚很喜欢。 索性的是,村里这种甜面瓜很常见,想吃的时候,甚至能去邻居家摘几个回来。 前世,苏晚没什么在村里生活的经验,直到来了这里,才知道邻里之间,不光能来回借东西,甚至还能去对方家里摘些菜,又或者是要点儿果子吃。 没搬家的时候,苏晚第一次被孟氏委派去邻居奶奶家拿果子时,便被邻居奶奶的热情给感染了。 甚至于,临走的时候,不光拿了邻居奶奶给的果子,还拿了些老人家摘好的青菜。 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美好。苏晚甚至为此高兴了许久。 吃完甜面瓜,孟氏嫌屋子里光线暗,便搬了个凳子去廊檐下缝衣服去了。 苏晚和徐青云则呆在屋子里,一个坐在榻前拿着刻刀磨一块儿石头,一个躺在对方腿上睡觉。 偶尔,徐青云也会停下来看一看她的小娘子。 天色昏暗,外头下着小雨,屋内静谧美好。徐青云用目光细细描摹小娘子的相貌,越发觉得他家小娘子美好得不像话。 他舍不得把她一个人丢下,他想把她变成一块儿石头,用根绳子绑起来,挂在脖子上,就放在紧贴胸口的位置,走到哪儿都带着,护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给看。 但,他不能。 苏晚睡熟时,他低下头,在苏晚额前轻轻吻了吻,又觉得不够,便沿着面部的中轴线,一路沿着鼻梁吻到红润的唇。 他想,他就自私这一次。 就一次。 他低着头,虔诚又认真地吻了又吻,低声呢喃:“不要怪我……” 屋内很安静,他的声音又低得厉害,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跟别人说。 “就一次……” 他缓缓补充,“就这一次,娇娇,不要怪我……” “你答应过我的……”他说,“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机会。” 他自言自语着,无论是听上去,还是看上去,都伤情得要命。 但,外面的雨声太大了,以至于所有的声音都被遮挡住……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就觉得,两个太聪明的人,在一起谈恋爱,实在是太累了,太辛苦了,难怪他们说,心理学的人,一般不会跟同专业的谈恋爱,妈耶,好要命的感觉…… 第156章 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吗 大雨接连下了三天,八月二十五日的早上,太阳早早从东方爬起,带着久违的热情照亮了这个世界。 而后,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将地面晒得半干。等到暮晚徐镁踩着泥泞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徐家时,就被徐家庭院内,差不多全干的砖地给震住了。 她双手攥着衣裙,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方才呆呆地说:“二嫂家好干净……”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洗一洗吧,小祖宗。”苏晚笑盈盈地推着人往水池边走,等人洗完了腿和脚,将人抱到庭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二嫂……” 等将徐镁沾满泥的鞋子洗干净放在日光下晾晒后,苏晚进了屋子,不多时拿了一包干果出来,递给徐镁,自己则在徐镁身旁的躺椅上躺椅,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晒太阳。 徐镁看了一眼手里的干果,却并没有打开。 她盯着干果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看向苏晚。 “嗯?”苏晚睁开眼,侧过脸看她。 小丫头有心事,她从看见小丫头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 “是有话跟二嫂说吗?”苏晚侧过身,单手撑着脸,弯着眉眼,神情柔和地看着徐镁。 徐镁没立刻答话,她一错不错地看着苏晚,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先前,二嫂说,等医馆开业,就让我住在医馆里。” “嗯,对,怎么了?” 徐镁咬了咬唇,攥着干果的手紧了紧,却没能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 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地低下头,苏晚皱了下眉头,心下长吐了口气。 她再度闭上眼睛平躺下来。 “原本,我是想让四叔四婶还有小豆丁你们一起住到医馆的……” 徐镁心下一颤,猛地抬起头,错愕地看向苏晚。 “但,四婶不同意,说是太过招摇,想来,应该是怕别人眼热。”苏晚没有睁开眼,却也知道徐镁的惊讶和疑惑。 “最终,我和四叔四婶商量的结果,就是你自己跟着忘忧姐姐住在医馆,四叔和我,每天早起去医馆,暮晚时分回来。” “哦。”徐镁再一次低下了头。 原本,她想厚着脸皮,开口求一求苏晚,却没想到,有些事,苏晚远比她考虑得早。 而她,不过是活在苏晚和爹娘的羽翼之下。 徐镁没再说话,默默打开了干果,抬眸问苏晚:“二嫂不吃吗?” “嗯,你吃吧。”苏晚说着,轻笑了声,睁开眼看徐镁:“多吃点儿,据说补脑。” 徐镁嘴角狠狠一抽,见苏晚又闭上眼睛,低头看了看油纸包里的混在各种果仁里的偌大核桃仁,沉默着没出声。 半晌,拿起来,默默送到嘴边吃了。 夕阳移到西山时,天边晕染出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看上去很是漂亮。 苏晚睁开眼,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方才开了口。 “小美,村子里呢,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好,让你不喜欢这里,厌弃这里,想要逃离这里。但是啊……” 苏晚转头看她,“外面的世界,更危险。这种小山村,有时候,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徐镁愣住,睁大眼睛错愕地看她。 苏晚伸出手,揉了揉孩子头发。 “父母有时候,之所以是父母,是因为,他们比我们活了更多,比我们看过了更多的险恶,所以,他们会在自己的衡量下,做出,对我们最有利的决定。” “而外面的世界,或许很繁华。但小美,有时候,越是繁华的地方,对我们而言,越是危险。越是这种,大多数人都瞧不上的小山村,对于我们,反而是危险的。” 徐镁蹙了眉,好一会儿才道:“……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吗?” 苏晚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抱起手,靠近徐镁,看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道:“小美,你要记住,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强大。” “为什么?”徐镁眉头紧蹙,神情困惑。 苏晚叹了口气,“一山更比一山高啊,丫头,这世上,没有最强,但是比你强的人,比比皆是。有些人,甚至不光比你强,还比你心狠,所以,万事留一线,谦虚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彼时,尚且十岁的小丫头,还不是很懂这句话。 但她想着,二嫂是疼她、爱她的,所以,二嫂说的这些话,定然是没错的。 所以,她牢牢记在心里,时不时翻过来想一想,而后,细心谨慎地走着每一步。 - 王远来的那一日,正是八月二十七。 彼时,路面早已经晒干,日光和暖,秋风凉爽。 王远背着一个背篓走来时,见徐家的院门大开着,门口右侧的树下放着一张桌子,却偏偏没有人。 他心下奇怪,抬脚迈过台阶走到门口,刚要喊人,就看见小豆丁从茅房里跑出来,他嘴角动了动,刚要开口喊人,小豆丁就看见了他,眼神蓦然一亮,紧接着就冲着杂物间大喊:“二嫂,远表哥来了!” “哎……知道了。” 声音未落,苏晚就从杂物间跑了出来,手上还带着手套,瞧见王远,顿时一喜,忙不迭跑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欣喜道:“我说你之前显得怎么那么阴沉呢,原先是头发挡住了眼睛!” 她啧啧出声,甚是满意道:“还是现在好,多清爽的帅小伙!” 王远嘴角狠狠一抽,深色复杂的看着苏晚。 明明苏晚年纪比他还小,怎么有些时候,说话像是村里的老奶奶…… 苏晚没在意他的目光,自顾自地点评道:“不是我说,表哥,按照你现在这样,再努努力,回头会试说不定能考中探花郎!” 王远愣怔了下,脱口而出问:“为什么不……不是状元?” 苏晚啧了一声,“状元和榜眼,只能说是学问好,但探花不一样,每一年的探花郎,都是那一届里,长得最好,学问最好的人。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百年世家,都喜欢找探花郎当女婿。” 王远深深看了苏晚一眼,有些一言难尽。 “我……还是想考……状元。” “哦。”苏晚脸上笑意消失大半,往王远身后的背篓扫了一眼:“你带了什么过来?” “一些瓜果。” “哎,这个好!”苏晚喜上眉梢,一边转身招呼小豆丁去厨房拿个盆过来,一边热心地帮王远摘背篓。 王远来过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见苏晚如此热情,一时间整个人不适应不说,心里还有点儿慌,总觉得这女人会忽然变脸,然后给自己一脚。 第157章 原来你会笑啊…… 他搞不懂这种担心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有那么点儿怕苏晚,但,也最信任苏晚。 这种心理矛盾又奇怪,但王远没有在这个地方较真。 “哇,好多!”苏晚趴在背篓上吸了一口甜甜的瓜味儿,紧接着将手套摘下来塞到了王远手里。 王远:“??” “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我去洗了这些瓜果,你先去房里跟他们聊会儿。” “嗯?”王远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们是谁?聊会儿?聊什么? “小豆丁,带他过去!” 不等王远回过神来,受到苏晚召唤的小豆丁便蹭蹭蹭地跑过来,拽着王远的手,将人扯进了杂物间。 杂物间里,的确坐着几个人,且,不光有几个人,还有一地的干草和核桃。 王远艰难地吞了口口水,莫名地想起那天被核桃支配的恐惧。 小核桃同屋里的几人,简明扼要的说明了缘由后,拉着王远在徐镁身边坐下。自己则麻利地戴上手套,开始给王远示范如何剥核桃。 核桃从树上摘下来的时候,都有一层青色的壳儿。 这种时候,不能直接在日光下暴晒,需要找个阴凉的地方存储,再往上面盖上一层干草,这么放上几天后,就可以开始剥核桃了。 “远表哥,你看仔细了。” 小豆丁说着,巴拉了几个核桃过来,拿起一个椭圆形的小木棍在核桃上敲,很快,核桃的青色外壳就被敲开,小豆丁又放下木棍,将核桃上的壳儿清理干净。 “你看,就是这样,处理好,放到框里就行了。” 王远愣怔地点头。 虽说他也是在村子里长大,但这些年,他大多时候都在百~万\小!说,家里的事情爹娘从不让他操心,他也没下地干过活儿,正因为此,才显得比旁人白嫩。 “学会了吗?”小豆丁一脸认真地问。 王远尴尬地应了一声。 他活了这么多年,不成想,还不如一个孩子。 屋子里除却徐镁,还有两个小孩,王远没见过,便也没吭声,只低着头,默不吭声地弄核桃。 他动作慢,比不得几个孩子,再加上说话费劲,自然不好意思开口。 另外两个小孩,十岁左右,一个小姑娘,一个小男孩,两个人一直在跟徐镁说话,王远便一直安静的听着。 半晌,小男孩忽然看向王远,“你是小美的表哥啊?我怎么都没见过你?” 王远尴尬非常,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嗯。”徐镁看都没看他一眼,便点了头。 “好厉害!”小男孩一脸崇拜。 王远更加尴尬,究竟是哪儿厉害了! 小男孩一脸兴奋的比画:“我以后也要长这么高!” 王远:“……” 小男孩扭过脸,看着徐镁开心地说:“小美,等我长这么高了!我就来娶你做娘子!” 王远:“……” 徐镁忙里偷闲地看了小男孩一眼,神色平淡:“等你长这么高的时候再说吧。” “嘿嘿,我马上就长这么高了!” 挨着徐镁的小姑娘朝小男孩吐舌头:“路略略,小美才不喜欢你呢!” 他说完,扭头看王远,笑盈盈道:“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等我长大了,我嫁给你做娘子!” 王远:“……” “我表哥是要考状元的,才不会娶你呢!” 小姑娘的话,王远没法接,但好在一旁的小豆丁如及时雨一般帮他反驳了句。 王远心下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去看徐镁,却见她神色淡淡,只低着头认真的敲核桃。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屋内另外几个小孩子,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他想找个理由起身出去,可一想到苏晚就在院子里,忙忍住了。 - “远表哥,你怎么不去啊?” 苏晚洗了瓜果后,便招呼人出去吃瓜,王远没去,默默坐在屋子里敲核桃。 他敲得不快,比不得几个小孩子,但却认真非常,清理出来的核桃,异常干净。 “不想吃。”王远冲着小豆丁笑了一下,见对方一直盯着他,便反问:“你怎么不去吃?” 小豆丁顿时小大人似的坐直了身子,拍着胸脯道:“我可是小男子汉,跟他们可不一样!” “嗯。” 王远没看出什么不一样,但是,他有些想笑,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了。 小豆丁瞪大眼睛惊诧地看他。 王远被他看的不好意思,错愕地问:“怎么了?” “表哥……”小豆丁眼睛一眨不眨,又呆又萌,“原来你会笑啊……” 王远:“……” 还不等王远想出话来答复,小豆丁便猛地凑过来,睁大眼睛盯着王远的脸,看了又看,而后激动道:“远表哥,你把头发弄上去了啊!我就说,你今天看着,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王远:“……” - 快晌午时,两个小孩子拿着苏晚给的麦芽糖和甜瓜离开了徐家,徐镁去厨房帮苏晚做饭,敲核桃的,就只剩下小豆丁和王远。 对于苏晚强行留自己吃饭的事情,王远不好拒绝,当然,他也没想着拒绝。 “远表哥……” 乍然听见小豆丁的声音,王远慢半拍地抬起头看他,却见小家伙鼓着腮帮子一脸郁闷道:“为什么每次都是咱俩?” “……”这话王远没法接。 小豆丁愤愤道:“捡核桃的是咱们俩,敲核桃还是咱们俩,不公平!” 小家伙气呼呼地,可敲核桃的力道却很稳,没把任何一个核桃敲坏。 “回头洗核桃的时候,不会也是咱们俩吧?” 王远闻言猛地一怔,盯着满屋子的核桃看了好一会儿,好半晌才没什么底气道:“应该……不会吧。” 小豆丁看了他一眼,没应声。 王远心想着,此地不宜久留,一边敲核桃一边打腹稿,想着吃过晌午饭后,用什么理由才能最快的离开徐家,离开苏晚的魔爪。 - 苏晚不知道王远在想什么,她此时正开心地在厨房切菜,徐镁则坐在灶台前给她烧火。 只是这小丫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想得多不说,还不爱说话了。 “小美,远表哥换发型了,发现没?” “啊?” 被苏晚点名的徐镁愣了下,“你说啥,二嫂?” 苏晚转身看了她一眼,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儿。 “哦。”徐镁反应淡淡。 苏晚自顾自地道:“他刚来的时候,我差点儿没认出来,不过,他把头发梳上去之后,看上去的确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停顿了会儿,又补充:“比以前帅了。” “哦。” 徐镁答的有气无力。 苏晚忍不住转身打量她,见她整个人恹恹地,两眼无神地看着灶台,眸中一闪而过的担忧。想要开口问一问徐镁,可到底是忍住了…… 第158章 我不跑 徐青云和孟氏去地里抢收芝麻和黄豆,中午回来时,累出了满身的汗,苏晚瞧着心疼,照顾两人吃了午饭,又催着两人去午休,并趁着两人午休的空档,拽住了正想着如何离开的王远。 “远表哥,咱们商量个事儿啊。” 金色的日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照在苏晚满是笑容的面容上。 王远心下忐忑,扯了扯衣裳,结巴道:“有……有有话好说,别……别拉拉扯扯的。” “这不是怕你跑了吗?”苏晚笑容核善,丝毫没有松开王远衣裳的意思。 王远见落跑计划失败,苦笑都笑不出来,只道:“我……我不跑,你……你松开我。” “哎,这就是了。” 苏晚满意了,松开王远衣裳的同时,又热情地帮他理了理,吓得王远一哆嗦,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不……不用这么客气,我……我我自己来。” “那好吧。”苏晚摆了摆手,将手背到了身后。 王远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将自己被抓皱的衣服弄平整,却仍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 “你……你要跟我——” 声音戛然而止,好一会儿王远方才憋红了一张脸问:“商量什么?” 苏晚听得大喘气不说,一度觉得自己要心肌梗塞! 于是,她以最快的语速说道:“最近天气不大好,表哥你是知道的,我们家想趁着这两天天气好,抢收一下我们的芝麻和黄豆,可我爹还没回来,只有我娘和我相公,实在是要慢了!” “你……”王远憋着一口气,“想让我帮你抢收?” “不。”苏晚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笑眼弯弯道:“再怎么表哥也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帮忙抢收呢,可是,你也知道的,后天医馆要开业,我们家,实在是忙得很,所以……” - “所以,你就答应她了?” 河岸边,小豆丁听王远吭吭哧哧说完话,嘴角狠狠一抽,看傻子一样看着忙着洗核桃的王远。 姐姐不是说这人参加过秋闱么?按理说,参加过秋闱的人,都很聪明啊? 怎么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呢? 小豆丁一时间陷入沉默,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去参加一下科考。 毕竟,自己比眼前这个人要聪明的多! 正想着,就听见王远喊他:“再拿个筐子过来。” 小豆丁应声跑到杂物间,不多时蹭蹭蹭跑过来,将筐子递给王远后,见他弯腰清洗核桃时,累的满头大汗,全然没了刚来时的帅气和书生气,沉默了一瞬,问:“远表哥,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二嫂她扯那么一堆,只是想要留你在这儿干活???” 王远动作僵硬了一瞬,须臾,直起腰,盯着小豆丁看了一瞬,只看得小豆丁一脑门问号时,方才别过脸去,别扭地道:“我知道。” “啊?”小豆丁快要惊掉下巴:“原来你知道啊!” 王远耳尖红了红,嗯了下,小声说:“我又不傻。” 小豆丁神色复杂,撸起袖子走到水池另一边,一边哗啦哗啦地清洗核桃。 见他不再说话,王远疑惑,沉思了片刻,忍不住问:“怎么不说话了?” 小豆丁抬眼看他:“我觉得你对你自己,没有清楚的认知。” 王远:“?” 小豆丁继续道:“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说自己不傻的,只有傻子才爱说,自己不傻。这就跟喝醉了酒的人爱说自己没喝醉是一个道理。” 王远嘴角狠狠一抽,好一会儿才问:“这些,都谁教你的?” “谁教我的,你别管,你只要明白,我说的没错就行。”小豆丁话落,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甚是同情地看着王远道:“虽说你傻了点儿,但你放心,咱们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了,以后,我小豆丁,一定会好好教你的!” 小家伙拍着胸脯,说的认真。 王远嘴角狠狠抽了抽,嘴角动了动,却是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 为了抢收,苏晚十分客气的将王远留在了苏家,并美其名曰留其做客,体会徐家不一样的家庭氛围。 事实上是干活、看家,外加带娃。 饶是王远身体素质不错,等忙到晚上时,也还是累到腰酸腿疼背抽筋。 却不想,苏晚过来送膏药时,戳着他的胳膊,忧心忡忡道:“远表哥,你这不行啊!太缺乏锻炼了,没腹肌不说,连肉也没几两,你这样的,以后不招姑娘们喜欢?” 王远愣了下,“怎么才……招姑娘喜欢?” 苏晚顿时来了劲,叉着腰得意道:“怎么,也该像我相公那样,浑身肌肉,八块儿腹肌,能打能撩,还……咳。” 见苏晚干咳一声,别开脸去,不再往下说,王远好奇地追问:“还怎样?” 苏晚眸光闪躲,“以后再跟你说,你现在,先把身体锻炼好,怎么?也该有八块腹肌吧,不指望你上阵杀敌,起码遇到坏人时,你得能保护人家吧?” “有道理。”王远深以为然,坐起身诚恳请教:“敢问,什么是腹肌?为什么……是八块儿腹肌?” “这你就不懂了吧。” 苏晚抱起胳膊,在桌边坐下,洋洋洒洒地跟王远讲起肌肉和腹肌的区别。 直到讲得口干舌燥。 “所以,你现在能明白了吗?” “嗯!”王远做的端正笔直,又一脸沉思状。 苏晚说了半天话,人都说热了。一边用手扇风一边道:“你能明白,那是最好不过了,既如此,我就先走了。” “嗯。” 苏晚吐着舌头走出去。 王远沉思半晌,低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瞬,而后解开衣裳。 过去这十多年,王远除了读书,还是读书,不是在私塾读书,就是在家里读书。压根没怎么出过门,所以,身上的皮肤极为白嫩,可除了白嫩,再无其他。 别说肌肉了,他身上连肉都少得可怜。 王远有些不满,伸手捏了捏肚子,好吧……太瘦了,压根捏不起肉来。 他不死心,又伸手捏了捏胳膊。 嗯……比肚子上强一些,好歹有点儿肉。 他心下好受许多,嘴角不自觉上扬,下一瞬就听见清脆的声音,带着迟疑和不解问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轰”的一下,有什么在脑海里炸裂开来,炸得王远大脑宕机,无法思考。 他僵硬地抬起头,就看见徐镁抱着身衣服站在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空气,似乎凝固了…… 第159章 你挺白的 夜风微凉,烛光暖黄。 两人于寂静中四目相对,一个复杂困惑,一个茫然无措。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半晌,王远方才艰难地吸了口气,磕磕绊绊地问徐镁。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甚至,他还希望自己能短暂性的失明,这样,他就看不到徐镁脸上的复杂。 啊……哪怕这时候进来的是孟氏,又或者苏晚也行啊! 为什么偏偏是徐镁呢?! 王远觉得自己要疯了! 徐镁复杂的目光从他茫然又迷离的双眸,一路下移到胸口。 “从你开始解衣服的时候。” “轰……”一道惊雷,将衣衫不整的青年啤的外焦里嫩。 王远有考虑说些什么来缓解这份尴尬,可纵观他十九年的人生,他没能从中找到丝毫办法。 他忽然觉得,以往那些被人捉弄,被人欺负的尴尬和羞愤,远不及现在。 好在,徐镁是个懂事儿的姑娘,见他目瞪口呆,一副灵魂出窍,随时要经受不住打击昏过去的模样,体贴地走过去,将衣服放下:“这是二哥的衣服,大娘说,让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回头拿给她。” 说完,见王远还怔怔地看着自己,目光扫过他那未曾见过日光的白皙胸膛,诚恳地评价道:“你挺白的。” 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甚至于,还贴心地给他关上了房门。 “藤”地一下,窘迫混着羞赧化为热气涌上来,烫红了王远的一张脸,也烧到了他的脑子。 他盯着关闭的房门,嘴角动了动,又动了动。 好半晌,不听实话的身体,终于再度开始工作。皮肤白皙的青年,坐在床边崩溃的捂住了脸。 完了…… 这下,还有个鬼的可能啊! 啊啊啊啊……他怎么就忘了关门呢?!!! - 因为八月二十九医馆开业,为了以防万一,苏晚曾答应忘忧,八月二十八日天黑之前赶去医馆。 所以,翌日一早,苏晚早早地起床,简单地吃了早饭后,拽着王远一起去了地里,如此,总算是在午时将地里的黄豆和芝麻全部收割完。 “远表哥,太够意思了!等你春闱的时候,我一定还去给你陪考!到时候,绝对给你照顾的妥妥地!” 彻底忙完后,苏晚看着累的满头大汗,又被日头晒红了脸和脖子的王远,甚至感激的说道。 王远本就累得半死,被她用力一拍,险些一个不稳跪下去。 “我……谢谢你啊。” “哎,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苏晚说着,又去拍王远的肩膀,可手还没落下去,王远就以最快的速度退了三步之远。 “啧……” 苏晚拧了眉头,抱着胳膊道:“过分了啊……” 王远轻咳一声,防备道:“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苏晚一听这话,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我对你动手动脚的?我什么时候对你动手动脚了?王远,你别以为你是我病人,我就不敢打你了,我可是有相公的人,你可别污蔑我!” 见苏晚气势汹汹,一副要拍死自己的模样,王远不由打了个哆嗦,忙抬手护住脸,紧张的解释道:“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啊!” “我……我我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啊?”苏晚抬脚朝他走去。 吓得王远接连退了两步,忙道:“苏……苏晚,有话好……好好好说,别……别……别动手。” 苏晚一听这话,更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动手了?你怎么说的跟我要打你一样?还有,你先前紧张的时候,不是不结巴吗?现在怎么更结巴了?” 还不是怪你…… 王远心下腹诽,却是不敢说出来,只防备地看着苏晚,吭吭哧哧道:“你……你你……距离我太近了,我……我我紧张。” 苏晚顿住脚步,深深看了王远一眼,见他时刻防备,一副害怕自己暴走他的样子,冗长地吸了口气。 为什么? 苏晚扪心自问。 这是为什么? 自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大小也是个美女吧?怎么大多男人看见自己,都跟见了鬼似的? 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苏晚很伤心,心情很颓丧,嘴角都跟着耷拉下来。 “我不打你。”苏晚语气消沉下来,抱着手道:“好歹也是亲戚呢,再说,你那身板也不抗揍,我要是给你打坏了,还得劳心劳力地给你治,我图什么啊?” 王远一听觉得有道理,轻轻点了点头。 苏晚见状,更伤心了。弯腰捡起镰刀和多余的绳子,“行了,回去吧。” “哦。”见苏晚头也不回地走远,王远那颗紧张的心,方才松懈下来。 一路上,苏晚都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总之没说什么话,王远累得半死,自然不会没话找话。 等走到徐家门口时,徐青云正将架子车上的芝麻和大豆拿下来,放到日光好的地方晒着。 “娘子……” 听见徐青云的声音,苏晚慢半拍的抬起头去看。 日光下,青年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衣裳,一头墨发只用一根发带束在头顶,两鬓的碎发随着青年的动作,晃来晃去,时不时擦过如玉般的面颊。 青年薄唇也上扬起好看的弧度,狭长的眼眸笑的眉眼弯弯,乌黑的眸子折射出明亮的光。 整个人既有少年人的明朗干净,又有成年人的成熟沉稳。 就像是屹立于雪山上的青松,长得笔直坚挺,无论是风雨还是冰雪,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怎么能这么美好呢? 苏晚心下想。 但转念就意识到,这么美好的人,是他的相公! 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转而被巨大的欢喜填满。 她真是糊涂了! 各花入各眼,别的男人怕她又怎样呢?她有徐青云啊! 她都有这么好的相公了,还管别的男人怎么看她干什么?! 这么想着,苏晚眼神都亮了起来,当即化身为一只花蝴蝶,大喊着:“相公,我回来了……”便朝着徐青云飞了过去。 站在原地的王远,眼看着苏晚从他身边飞走,又眼看着这只花蝴蝶落在徐青云怀里,眼看着这对儿小夫妻毫不顾忌地当着他的面亲亲抱抱举高高,顿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作者有话说】 王远:追爱条款千千万!随手关门最关键! 徐镁:曾经有个男人,他好白……他白到我了…… 第160章 我教你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转身回自个家去。 但,他实在是太累太饿,太需要喝口水了。 所以,他低下头,忽略掉腻腻歪歪地两人,目不斜视地进了院子。 然后就看见正推着一个圆形大簸箕往外走的徐镁。 王远心下一凛,电光火石之间,身体已经做出反应,挡住了徐镁的去路。 “嗯?”徐镁蹙眉看他:“你干什么?” 看到徐镁,王远就想起昨晚的尴尬事,忙别开脸,干咳一声问:“你是要出去吗?” “不然呢?”徐镁拧眉。 “哦。”王远应了声,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大簸箕,“是要把这个拿出去?” “嗯。”徐镁点头,“要把这个拿给二哥。” “哦。”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徐镁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请王远让一让时,面前的大簸箕就被人扯走:“我去吧。” 话落,不等徐镁有所反应,就拎着大簸箕走了出去。 徐镁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多时,就看见对方低着头从外面进来,瞧见自己时,有片刻的愣怔,但很快,便移开视线道:“没什么忙的了,你……不用出去了。” 说完,便走到杂物间,将背篓和镰刀放下,这才走出来,去水池边洗手。 彼时,徐镁已经不在院子里,王远松了口气,心下却有些埋怨苏晚两口子。 都已经成亲这么久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腻歪?还有,这两口子能不能注意点儿啊?这儿还有孩子呢! 但,这话王远不敢跟苏晚说,只能自己心下叹气。 - 申时过半,苏晚便和徐青云坐上了去镇子上的牛车,小豆丁坐在徐家的门槛上,双手捧着脸看着远处苍翠的青山,竖着耳朵听林子里的蛐蛐声。 半晌,他扭过脸来看身旁的青年,蹙着眉头问:“你不走吗?” 王远神色复杂,想到小豆丁昨天评价他的话,犹豫了一瞬,低下头道:“我……我改天再走。” 小豆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你该不会又被二嫂留下做苦工了吧?!” “也……也不算。”王远心虚又紧张,说话都比以往费劲。 小豆丁狐疑的打量着他,半晌,摸索着下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你啊你……” 王远耳尖红了几分,苏晚留下他的原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他为什么留下来,只有他自己清楚。 “算了……” 半晌,小豆丁同情地拍了拍王远的肩膀,宽慰道:“大娘做饭还是很好吃的,对了,你不回家,你家里人不管吗?” 王远闻言身子僵了下,连带着神情都有些恍惚。 临出门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拜访恩师。 对了,他用的是这个理由,所以,才背了大半背篓的瓜果出来。 他不想让丁氏知道他来徐家,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在徐家的时候,他能不出门,则不出门。 即便是出门,也大多低着头,避免旁人认出他。 好在,徐家买的宅子在村南,附近没什么人家,也没什么人。 “没关系的。” 好一会儿,王远轻轻吐了口气说道。 家里对他的关注点,只在读书上。从不关注他在想什么,又或者,他想要什么。 父母永远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有。 所以,才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撒谎,而每次,都只是为了跑来这里。 可是,这里有什么好呢? 是山上风景秀丽,还是日光和暖温柔呢? 王远不知道,但,他是真的喜欢这里。 “真好。”小豆丁发出羡慕的喟叹,双手托着小脸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自由啊!” 王远怔了下。 自由吗? 他看了小豆丁好一会儿,方才顺着小豆丁的视线望向远方。 “等你长大了……” “长大啊……”小豆丁扭头看王远,半晌,摇了摇头,颓丧道:“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王远不解地问他。 小豆丁沉吟了片刻,抱着双腿道:“大哥长大的时候,当兵去了。二哥后来也去了。可是,他们说大哥战死了。” 小豆丁说的很慢,声音也低,稚嫩的声音里,带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伤感。 “二哥回来的时候,我都还记得。”他抬起头来看王远,“他身上好多伤,傻乎乎的,一开始,人都不认识。” “我大娘就,红着眼,忍着眼泪,一点一点给他喂饭吃。我大伯,总是在叹气。” 小孩子的眼神,清澈而明亮,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着王远的脸。 “你知道吗?因为二哥傻了,爷爷甚至还想把他丢到山里去喂狼。” 王远脊背一僵,愣住了。 小豆丁移开视线,望着大山。 “我还没读书,也不知道读书行不行,说不定我一长大,也要去战场,但我不想去。我要是也去了,留下爹娘和姐姐,会受人欺负的。” 王远没吭声。 八月的末尾,金色的日光从天上洒落下来,崇宁鸟叫声连绵不绝,远处,青葱的山上,有飞鸟飞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温柔的风,软绵绵的吹过来。 半晌,王远开口:“你想读书吗?” “想的。”小豆丁点头。 王远忽地笑了下,侧眸看向他:“那我教你。” 小豆丁望向他,打量了一瞬道:“也不是不行。” 王远被他逗乐,微微扬眉:“那,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小豆丁像个小大人似的答应,下一瞬,便伸出手要跟王远拉钩钩。 王远嘴角溢出一抹笑,却是没拒绝这个幼稚的举动。 - 抵达梧桐镇时,天还没黑。 已经是申时末,太阳在西山处洒下一片橙红。 又透过空气一点点洒落下来,照得人脸上都有浅红的光晕。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夫妻俩背着背篓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走进路边的铺子里买东西,等一路走到医馆后门时,两人的背篓里,已经放了不少的东西。 “你们来了……” 听到敲门声,忘忧快步来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苏晚和徐青云,脸上的笑容温柔又热情。 “快进来……” 见忘忧退到一边,苏晚也没拒绝,和徐青云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听说最近农忙,我以为你要天黑之后才能到呢!” “还好。”苏晚点头,见院子里多了几种花,眼神蓦然一亮,忙快步跑过去看:“好漂亮,你种的吗?忘忧姐姐。” “不是。”忘忧笑吟吟的,“是那天出门,瞧见卖花的花农,便买了一些回来。” “这样啊……”苏晚嗅了嗅花香,转身冲着忘忧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忘忧姐姐,眼光真好。” 忘忧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嗔了她一眼,无奈地道:“你啊……” 苏晚嘿嘿笑起来,跳起来去闹忘忧,忘忧没办法,便由着她去…… 第161章 就这么等不及 在忘忧看来,于情于理,她都是该让着苏晚的。 于情,她很喜欢苏晚,且比苏晚大了几岁。 于理,按照小姐吩咐,她是留下来帮助苏晚的,没道理不让着她。 “我不知道你们都是需要什么,便随便准备了些,若是缺了什么,我再去买。” 忘忧将两人带去了阁楼的正屋,这是整个阁楼最大的房间,也是最好的房间。 从忘忧一住进来,就在心里把这间房划到了苏晚的名下,并早早准备好了一切。 苏晚怎么看都满意,忙转头去谢忘忧。还不忘指使徐青云把背篓拿过来,里面有他们从家里背来的水果和菜,以及刚刚在路边买的吃食。 段家有钱,忘忧跟在段湘宁身边,什么没见过? 苏晚知道人家什么都不稀罕,而自己也拿不出让人稀罕的东西,所以,只能拿一些自己有的,当做是心意。 忘忧看上去很高兴,眼神都亮了一亮。 “好多啊!你一路从家里背来的吗?” “当然啦!” 苏晚得意的扬起下巴,“花了好一番功夫呢!” 徐青云站在不远处,偷偷笑她。 明明,是他背来的好吗? 这小骗子…… “谢谢。”忘忧看上去很激动,低头拿背篓里的东西。 “哇!好大的南瓜啊!看来可以熬南瓜小米粥了。”她眼睛放着光,端详着圆润的大南瓜看了一会儿,又说:“估计还能做南瓜饼吃。” “哇!你还会做南瓜饼呢?”苏晚惊讶,凑过去问:“你是不是跟薛妈妈学过?” 忘忧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学过一点儿。” 苏晚了然的点头。 忘忧放下南瓜,拿起香瓜嗅了嗅,又是一番夸赞。 因着那一背篓从家里背来的菜和水果,忘忧夸了好半天,方才极其开心地拎着背篓往厨房去了。 苏晚原本想去帮忙,但被忘忧拒绝了。 “难得有机会,就等着尝一尝我的厨艺吧!” 忘忧如是说,末了便将人赶出了厨房。 - 苏晚回到房间时,就看见徐青云站在书架前翻看上面的书。 夕阳的余晖从窗口洒进来,照在男人身上,使得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暮光里。 苏晚站在门口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了一瞬,心下忽然生出浓浓的不舍来。 “怎么不进来?” 徐青云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身,笑看着她。 苏晚眯笑着眼睛走过去,“这不是想看看,我家相公,什么时候能发现我吗?” 徐青云笑了声,放下书抱住她,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一进来就发现了。” 苏晚咯咯咯地笑。 徐青云低头去蹭她的鼻子,“娘子还满意吗?” “不满意。”苏晚撇嘴,心说,你都要走了,我还有什么可满意的? “那娘子,要怎么样才能满意?”徐青云低头,语气有些无奈,眉眼却是温柔而宠溺。 苏晚看着他,一颗心也跟着软下来。 她踮起脚尖,在青年下巴上琢了一下,笑着说:“看你表现!” “嗯,知道了。”徐青云手臂收紧,直接将人抱起来,转身,抵在书架上,亲了起来…… - 忘忧的厨艺的确是不错,苏晚吃的很饱很开心。 而忘忧也不愧是段湘宁身边长大的,各个方面都很到位,没有丝毫的纰漏。 苏晚坐在大大的浴桶里洗澡时,心下如是想。 等她洗完澡出来时,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跟徐青云的对话,不由回头朝浴桶看了一眼,见浴桶里面飘着红色的花瓣,小脸蓦然一红,而后低着头走了出去。 然而,回房时,徐青云不在。 满心忐忑和紧张,瞬间化为失望,苏晚颓丧地在床上躺下,赌气似的拉过被子将自己遮了个严实。 - 而此时,医馆附近无人的巷子里,徐青云沉着一张脸站在那儿,整个人好似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凌。 在他面前,一个黑衣人跪在那里。 “就这么等不及吗?” 徐青云的声音,冷厉冰寒,像是从冰冻里吹来的冷。 黑衣人打了个哆嗦,头越发低了。 “回少主,这是宫主的意思。” 黑衣人话音未落,便觉得心口猛地一疼,下一瞬,就被人踹了出去。 “所以呢?” 徐青云黑着脸看他。 他立在阴影中,好似地狱走出来的阎罗煞神。 黑衣人控制不住地抖了抖,想要逃离,却又不敢,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血给咽回去,低着头在徐青云面前跪好。 “还请少主三思。” “呵……”徐青云冷笑,抬起脚踩在黑衣人肩膀上,猛地用力下压,那黑衣人便瞬间趴在了地上。 “少主饶命……” “回去。”徐青云开口,一边的嘴角虽然勾着,脸上却全无笑意,就连声音,都阴沉可怕。 “告诉他,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是……”黑衣人艰难地应声,“属下记住了。” “滚吧。”徐青云收了脚,黑着脸转过身。 黑衣人艰难地爬起来,捂着胸口艰难道:“多谢少主饶命。”话落,踉跄着转身,没多久,身影就消失在黑夜中。 徐青云懊恼的皱了皱眉头,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儿,方才折返回去。 欣长的身影被黑暗拉长,在月光的照射下,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却也只是一瞬。 八月,已经到了尾声。 等不及的,又何止一人呢? - 听见开门声时,苏晚猛地睁开了眼睛,但见徐青云穿着一身白色里衣进来,脸一热,猛地收回视线面朝里闭上了眼睛。 徐青云关上门,又灭了几盏灯,走到床边时,见苏晚面朝墙一动不动,轻笑了声:“原来是睡了。” 话落,不等苏晚反应过来,便灭了床边的最后一盏灯,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下。 黑暗中,苏晚气呼呼地想:我睡你大爷啊睡! 然而,她已经装睡了,总不好这时候睁开眼。只能心下咬牙切齿地骂徐青云,骂了好一会儿,但见身后的徐青云一动不动,呼吸平稳,当即睁开了眼睛,后知后觉地想:她家小相公,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想到这儿,苏晚顿觉气不打一处来,但想着,又觉得徐青云不能睡得那么快,平时那么爱折腾的一个人,今天总算有了机会折腾,自己也洗得香香的了,这人……又不傻,应该会抓住机会吧? 这么想着,苏晚松了口气。 是她操之过急了,徐青云估计是要等一等。 然而…… 【作者有话说】 苏晚:世上最可怜,洗白白等相公圆房房,好嘛……久等不至! 第162章 我渴了…… 半个时辰过去,苏晚都听到打更声了,都没见她家小相公动弹一下。 莫名的火气和等待的焦躁汇集成一股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黑暗中,苏晚攥紧了拳头。 啊啊啊啊!她好想打人啊! 但,她总不好忽然动手,万一被徐青云问起动手的理由,她老脸还往哪儿搁?总不好说自己着急圆房吧?! 但,徐青云也太不争气了吧?白亏他长了这么好的一张脸,这么大好的圆房机会,怎么就不知道抓住呢! 苏晚压着火气转过身来,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徐青云。 借着月光,她看见男人完美到挑不出瑕疵的侧脸,顿觉自己像是个觊觎小鲜肉的lsp。 苏晚啊苏晚,争气啊! 不就是一个美男吗?美色误国啊!知不知道?再说了,这人都要走了! 名为理智的小人跳出来,想要将苏晚拉回到理智的那面。 但很快,感性的小人便跳了出来,大声反驳: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送到嘴边的美男,睡一下怎么了?!再说了,又不是偷来抢来的,这是名义上的相公! 我们不是偷晴,我们只是圆房而已! 理智的小人不甘心:可你们没正八经成过亲啊!算什么夫妻! 感性的小人不以为意: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年代那么穷,当时徐家又拿出来那么多钱买我,连饭都吃不上,哪儿还有银子成亲,再说了,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夫妻,官府那儿也有报备,这不就够了? 不不不!不够! 理性的小人急得跳脚:没成亲,就不算,况且,徐青云都不主动,我们为什么要主动? 感性反驳说:这事儿,谁主动不一样吗?不都那回事吗? 理性:不,不行!这事儿必须得徐青云主动! 感性:咱们主动也是一样的! 意见不同的两个小人在苏晚脑海里打架,折腾的苏晚正烦躁了。 半晌,她长吐一口气,猛地坐起身来。 “怎么了?” 徐青云声音响起,清润悦耳、 “感情你没睡啊!”苏晚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个翻身,骑坐在徐青云身上,便咬牙切齿地蹂躏他。 “徐青云,没睡还跟我装睡,长本事了是吗?” 她又打又捶不说,还找机会挠徐青云痒痒,青年性感的笑声连续不断,最后终于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知道错了,娘子快饶了我。” “哼!”苏晚别开脸,想要甩开徐青云的手,却没挣脱开,她拧着眉头用力挣扎,想着起身去倒杯水喝。 却不想青年一个用力,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不是要捉弄你。”徐青云吻了吻苏晚的眉心,揽着她纤细腰肢的手松了些,微微动了下身体,让苏晚以最舒服的姿势趴在自己身上。 “明天医馆要开业呢。” 难道你还要来一整夜吗?! 苏晚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刚一张口,就闭上了嘴,将滚烫的脸,埋到了徐青云的胸口。 “睡吧。”徐青云轻轻拍着苏晚的后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苏晚努了努嘴,小声抱怨:“谁说我不睡了?” 徐青云轻笑了声,那一声,低沉性感,还带着几分调笑,听得苏晚骨头都酥了。 “我渴了……”苏晚低头,用力在他胸口蹭了蹭,像是炸毛的小猫一样,狐假虎威地道:“给我倒水,我要喝水。” “嗯,知道了。”徐青云声音里带着笑音,低头亲了她一下,方才将人放下,掀开被子起身,借着月光走到桌边去倒水。 苏晚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他。 昏暗光线里的身影修长性感,肩宽腰窄,两腿修长,明明他只是随意地走过去倒一杯水,可身形仍旧笔直,裸露在空气里的脊背性感漂亮,不光充斥着力量感,还充斥着满满的荷尔蒙。 苏晚忽然想,她可能嘀咕了她家相公,说不定,人家能一整夜呢? 想到这儿,苏晚脸颊滚烫,羞赧地将脸埋进被子里。 “喝水。” 徐青云走过来,单手将苏晚从床上捞起来,将水杯送到她嘴边。 “我自己能喝。”苏晚从脸红到脖子,生怕徐青云发现,头都不敢抬起来。 “嗯,知道了。”徐青云点头,声音含笑,温柔宠溺。 苏晚狭长的睫毛颤了颤,默不作声地喝了半杯水。 她没躺下,就那么坐在床边,目送着徐青云走去桌边放下水杯,又迎接着他走回来。 她安静又认真,眸子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虔诚与爱。 但,徐青云看见了。 他心下长叹了口气,走过来抬手去捏苏晚发红的耳朵,轻轻摩挲了下。 “怎么了?” 苏晚摇了摇头,避开他的手,极为乖巧地扯着被子在床上躺好,“睡吧。” “嗯。”见苏晚背对着自己,面朝里闭上了眼睛,徐青云掀开被子在床上躺平,侧眸盯着苏晚的后背看了一会儿,尚未做出决定,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 闭着眼睛的苏晚,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拉过徐青云的一条胳膊,将自己的脑袋枕上去,而后又挪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甚至,还想猫儿似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徐青云先是一怔,随即,莫大的笑意伴着璀璨的光亮从眼底爆发出来,他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而后轻笑着,收了臂弯,将人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而后,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 翌日一早,不等忘忧来喊,苏晚就已经醒了。 衣服和首饰,都是忘忧提前准备好的,苏晚洗漱完,自己坐在铜镜前梳妆,就看见徐青云走过来。 “怎么了?” 见徐青云一直盯着自己看,苏晚忍不住停下化妆的动作,转过身看她。 徐青云笑了下,抬脚走过来,拿起放在铜镜前的梳子,沉默了片刻道:“我来替娘子挽发吧。” “你?” 苏晚嘴角抽了下,上下打量了徐青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徐青云此人,论相貌,那是真好看。论武功和聪明才智,那也是一等一的。 但…… “你会吗?” 虽说自家小相公不是什么经不起打击的人,但苏晚还是尽量委婉,她不想伤徐青云的心。 “会。” “……那就,有劳相公了。”苏晚这下彻底没话说了,只能硬着头皮点了头。 忘忧准备好早饭时,便想着来敲门喊苏晚起床,但见房门开着,便直接走了进来,谁曾想,一进来就看见徐青云站在苏晚身后给她挽发。 脚步一顿,忘忧怔在了原地。 她脸上没有以往的盈盈笑意,有的只有惊讶和恍惚。 好半晌,她看见苏晚僵硬的扭过脸来,冲着她露出了一个像是哭一样的笑。 “忘忧姐姐,能请你,过来下吗?” 【作者有话说】 论说话的艺术: 1,我渴了…… 2,我激渴了…… 第163章 娇娇有福了 忘忧抬眼看了下正盯着苏晚头发沉思的徐青云,短暂的犹豫后,到底是抬脚走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先前忘忧光顾着诧异,没太瞧仔细,等走近了才发现,徐青云的手上和梳子上,全都是些黑色的头发。 忘忧嘴角抽了下,视线下移,同情地看向苏晚。 于是,便望尽苏晚那双,带着几分水汽薄雾的双眼。 讲真,看到忘忧的那一瞬,苏晚觉得,自己看到了救星! 以至于,险些没控制好表情哭出来! 早在徐青云说要给她挽发的时候,她就想过,徐青云究竟会不会?但见徐青云信誓旦旦地说会,她也没深究过,只想着以往的时候,男主都是全面发展的,啥啥都行,啥啥都会。 所以,饶是忐忑,她也还是抱了一丝期待的。 但,错就错在她这一丝期待上! 想到自己发疼的头皮,以及被无辜扯下来的头发,苏晚欲哭无泪,抓住忘忧的手,尽可能委婉地讲了事情大概,又顾忌着徐青云的自尊心,末了道:“我先前听说,忘忧姐姐挽发挽得甚好,今日难得有机会,不如姐姐露一手,也好让我相公长长见识。” 忘忧没立刻点头答应,只是抬眸看向了徐青云。 老实讲,徐青云真的很好看,比她这些年里见过的人都好看。 但…… 她瞥了一眼徐青云手里的黑色头发,心下叹了口气,好看的人,未必什么都会。 “世上大多男子都不会梳头,难得你还会为娇娇挽发,看来,娇娇有福了。” 徐青云脸上飞过一抹窘迫,将木梳连同碎发一起藏到了身后,“您过奖了。” 忘忧笑了笑,权当没看见他的小动作。 徐青云脸有些热,别开视线道:“让您见笑了。” 忘忧无意打趣徐青云,所以,在徐青云主动让开位置后,便拿起另一把梳子走到苏晚身后开始给她梳头。 从梳头开始,忘忧便细细地讲挽发的要点,怕徐青云记不住,特意放慢了语速讲。 徐青云在一旁认真听着,他活了十几年,诸如男子那般简单的挽发他还行,稍微麻烦点儿,便未曾做过了。 但今日,因为是医馆开业的日子,忘忧给苏晚弄了个稍微复杂的发髻,看着很是好看,眼看着到了尾声,忘忧瞥见一旁徐青云跃跃欲试的模样,动作顿了下,问:“青云要来试试吗?” “可以吗?”徐青云抬起头,乌黑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期待。 “可以。” 忘忧退让到一边,给徐青云腾出地方,并在一旁指导徐青云。 在忘忧的指导下,徐青云总算是像模像样起来,苏晚心下松了口气,但,还不等她这一口气松完,就因为头发被扯,“嘶”地抽了口冷气。 因着她吃痛,徐青云手微微一抖,下一瞬,苏晚头皮一松,就看见弄好了大半的头发像是失去束缚般瞬间散落下来。 镜子里原本妆容精致,容貌昳丽的美人儿,瞬间成了头发遮脸的女鬼。 气氛凝固了。 忘忧沉默了。 徐青云则像是被点了穴,看着镜子里的苏晚,好一会儿没能动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晌,忘忧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个……时间不早了,孙大夫他们估计也该到了,青云你能帮我去后门迎一迎吗?” “嗯。”徐青云低下头,放下梳子后,匆匆走了出去。 忘忧看着徐青云离开,走到苏晚身后,看着镜子里披头散发的女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有些时间,我重新弄,来得及的。”忘忧笑着宽慰苏晚,拿着木梳重新给她梳头,但到底是没忍住。 “你相公他……”忘忧停顿了下,“真的会挽发吗?” 苏晚欲哭无泪,生无可恋。“他说他会。” 忘忧沉默了,低头一声不吭地梳头,直到挽好头发,拿着簪子插上去时,方才道:“有心就很好,谁生下来,也不是什么都会,有心,就会学,这比什么都强。” “是的,我也这么想。”苏晚干笑,可怜了她的头发。 忘忧想到那一梳子的短发,有些同情苏晚,又道:“挽发,不难的,多练就行了。” 苏晚想到被徐青云扯断的那些头发,心下泪流满面,她很感激徐青云的这份心,也很感动,也很想支持一下,但……自己的头发能不能支撑到他手熟,就不知道了。 眼看着苏晚瘪着嘴,一副随时要哭的模样,忘忧忙宽慰了她几句。 另一边,徐青云直到走到后门去开门时,方才想起手里还有个梳子,他低头看了一眼,见上面都是黑色的短发,心下顿声愧疚,想着要接人,忙将梳子塞进了怀里。 等苏晚收拾好出来时,徐青云已经接到了人。 孙大夫穿了一身灰白色长袍,面向敦厚温和,只是不大爱说话,在他身旁,跟着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徒弟。 小徒弟名叫琥珀,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瞧着极为精神,也极为讨喜。 苏晚好奇,多问了两句,方才得知,琥珀是孙大夫捡来的孩子。 七年前,孙大夫给人看病,回去的路上下了大雨,想着去破庙里避雨,就看见了蜷缩在草堆里的琥珀,那时候,琥珀又瘦又小,还发着高烧,孙大夫不忍,便给人看病,又将人带了回去。 后来,琥珀醒了,一问才知道,这孩子是个孤儿,孙大夫可怜他无去处,便留下来当了个小徒弟。 因着独自漂泊的时候吃了太多苦,最初的时候琥珀半夜总是惊醒,孙大夫给他开安眠镇惊的药时,时常用到琥珀这味药,于是便给他取名为琥珀。 “那你以前叫什么?” 开业的时间还没到,忘忧正在跟舞狮队的人说话,孟大夫则端坐在桌案前看医书,徐青云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出来,徐镁还没过来,苏晚闲着无聊,便跟琥珀一起闲聊。 “我……”琥珀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耳尖有些发红,小家伙长了一张瓜子脸,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 “娇娇姐,我可以跟你说,但你,不能跟别人说。”短暂的沉默后,琥珀腼腆道。 “嗯,可以。”苏晚答应的信誓旦旦。 “那咱们拉钩。”琥珀伸出手,苏晚笑着拉上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勾,松了口气的琥珀,这才趴在苏晚耳边,悄悄把名字说了…… 【作者有话说】 苏晚:相公,你会挽发吗? 徐青云:会。 苏晚:你会生孩子吗? 徐青云:会 苏晚:是不是只要你听过的,你都会? 徐青云:可以这么说…… 第164章 娘子信我 “噗……” 苏晚猛地捂住嘴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因憋笑而憋得满脸通红。 琥珀红了脸,腼腆地低下头:“想笑就笑吧,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好的!”苏晚用力点头。 琥珀松了口气,眼神忽地亮起来,凑过来问苏晚:“娇娇姐,你师傅是谁啊?” “我?”苏晚用手指着自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答。 “对啊!”琥珀点头,“大家学医,不都是要拜师的吗?我有师傅,我师傅也有师傅。可我瞧着,娇娇姐你也不大,那你师傅呢?他是还没来吗?” 苏晚尴尬,感情琥珀把她当成同类了。 “琥珀啊……” “嗯?”琥珀睁着双大眼睛看她。 “其实,我已经出师了。” “啊?”琥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愣怔地看了看自家师傅,又看了看苏晚,来回几番后,方才艰难地开口:“可你……你也没多大啊……” 苏晚嘿嘿笑了,拍了拍琥珀的脑袋:“我天生聪慧,比旁人学得快。” “哦。”琥珀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迷茫,还有些羡慕。 “可能是我太笨了,我师傅跟我说,我要想自己出来行医,至少还得学个十年。” “你师傅说的没错。”苏晚认同地点头,前世里,她可是从小学到大,进入部队后,也时常要去学校学习。 “哦……”琥珀颓丧的低下了头,下一瞬,就听见脆生生的一嗓子:“二嫂!” “小美来了啊!” 琥珀彼时正低着头,闻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秋日的金色光芒洒落下来,照在如精灵一般的少女身上,使得少女整个人都笼罩在光芒中。 明媚美好,犹如天降神女。 琥珀恍惚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而那少女,已经朝着苏晚奔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琥珀慢半拍地回过神来,怔怔地盯着少女的侧脸看。 直到那少女转过脸来看他,他都没能回神…… 巳时,日光正好,集市热闹,很快,长安大街上的鞭炮声蔓延开来,伴随着笛子和锣鼓的声音,青山医馆正式开业。 剪彩,放鞭炮,舞狮子,招待来往道贺的人,一整套折腾下来,已经是午时。 但,医馆开业跟别处不同,来的人,道贺一番,也就离开了。不像是酒馆开业,还能吃一顿饭。 但饶是如此,苏晚也被吵得脑袋仁疼。 但,更让苏晚没想到的是,芮宏派吴师爷送了贺礼过来。 这委实叫她惊讶,好在忘忧八面玲珑,接了贺礼,又同吴师爷寒暄了一番,将人送走。 “县太爷为什么来送贺礼啊?” 吴师爷一走,苏晚就跑去问忘忧。 “我也不知道。”忘忧笑盈盈的,“我家小姐临走时交代过,县太爷不会因为她而同咱们计较,叫咱们别太在意。” “哦。”苏晚点头,心下对段湘宁越发高看。 那边,又有人来送贺礼,忘忧忙去迎,须臾,抱着盒子走过来,将上面的信封递给苏晚。 “说是给你的。” “啊?”苏晚诧异,接过信封打开来,瞬间明白过来。 “是我的一个朋友。”她笑着收了信,伸手接过贺礼。 “那就好。”忘忧松了口气,又转身离开。 苏晚低头摸了摸盒子,抿着唇没出声。 她已经数日不见南翊珩,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不成想,还在梧桐镇。 想到南翊珩先前说过的话,苏晚往后院看了一眼,眉头蹙了蹙,马上就是九月,南翊珩他们,怕是又想上山了。 可,山上究竟有什么呢? 究竟是有什么,值得两个身份尊贵的人,拿性命去探寻呢? 苏晚不知道,她也不想插手此事。 毕竟,有些秘密一旦知道,也就意味着,危险,在靠近了。 她如今的生活很好,她不想有所变化。 只是…… 苏晚转身,朝着通往后院的小门望了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好半晌,她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凑在一起聊天的琥珀和徐镁,朝着忘忧走了过去…… - “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午饭过后,徐镁站在医馆内,仰着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苏晚和徐青云。 按照原本的计划,开业后,几个人是要一起回去的,毕竟,家里还有事情,况且,王远也还在。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苏晚笑盈盈地看着徐镁,“我们去州城采买些东西,过几天就回去了。” “那……好吧。”徐镁咬了咬唇,答应了下来。 原本,按照计划,医馆开业,徐镁就搬到医馆跟忘忧一起生活的,但,如今农忙还没完全结束,徐镁不放心爹娘和小豆丁,便寻思着过些日子再搬。 对此,苏晚没有异议。 “你们真要去州城啊?”送徐老四和徐镁离开后,忘忧走过来,看了眼天色,不放心地道:“要不明天在启程吧,明天去,怕是要露宿荒野了。” “没事。”苏晚笑着拉过忘忧的手,“我和我相公一起的,你别担心。” 闻言,忘忧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徐青云,叹了口气,问:“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苏晚非去不可,忘忧自是无法拦着,但也不会太担心,因为袁聿说过,徐青云的武功,不是一般的高。 两人从医馆出来,租了辆马车便出了城。 苏晚单手掀开侧边帘子,看着外头不断后退的风景,这才放下帘子,往前挪了挪,扒着车框问徐青云:“相公,我们好像没带什么东西,真的……没问题吗?” 因为是开业,苏晚几乎大半天都在医馆,压根不知道徐青云在后院做什么,直到忘忧说,今日没什么事,问苏晚几人要不要提前回去,徐青云方才跟她说要去州城采买东西的事情。 她心下好奇,便问了一句。 徐青云则告诉她,要去州城采买做连弩枪和特制箭弩的东西,苏晚原不想答应,奈何……她过不了美男这一关。 “不会有问题的,娘子信我。” 徐青云笑了声,声音清泠悦耳,像是风卷着山花吹过雪松。 就像是薄荷糖,凉爽中带着甜,让人欲罢不能。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却是笑出了声。 “我谁都不会,也信相公,”她说着,伸手帮徐青云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却是嗅到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 她闭着眼睛靠过去,多吸了几口,总算心满意足。 “我有些困了,等到了落脚的地方,相公在喊我吧。” “嗯。” 得了徐青云的答复,苏晚回到车厢内,扯了个盖子盖在身上后,闭着眼睛睡了…… 第165章 那恭喜你梦想成真了 马车行走时,车轱辘压在路面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就连车厢也会晃来晃去。 可苏晚却睡得很沉。 许是昨个儿睡得晚,也许是因为知晓驾车的人是徐青云,所以她心里一万个放心。 因为睡得好,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望无际的花海,她如一只花蝴蝶般穿梭其中,却是时不时回头望。 在花海的边缘,相貌俊美的青年站在那儿,眉眼温柔,神情宠溺。 苏晚想,这是最好的一刻。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而后笑出了声。 “娘子做了什么美梦?” “很美的梦。”苏晚没正眼,嘴角还带着笑。嗅到花香味儿,便又用力吸了几口,唔……好香。 定是她还没睡醒! 这么想着,苏晚用力吸了吸,却觉得更浓了。 低沉悦耳的笑声落入耳中,紧接着鼻梁就被人刮了下。 “娘子在闻什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甚至连体温都是熟悉的,苏晚安心又满足,伸手自然而然地抱住了那人的胳膊。 “好香。” “嗯。”青年应了声,低头在她发上落下一吻,“娘子更香。” 苏晚傻笑出声,但笑着笑着,便察觉到迎面吹来的风,以及风里浓郁的花香。 先前混沌的大脑瞬间变得清明,苏晚猛地睁开了眼睛,待瞧见眼前的景象时,眼睛蓦然睁大! 下一瞬,她“蹭”地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一望无际的火红色花海。 是天竺牡丹,火红色的花朵盛开在湛蓝色的天空下,一直开到天边,与西山处橙红色的火烧云融为一体。 就好像,这些花儿,是从夕阳的云霞下蔓延出来的一般。 苏晚前世不是没去看过花海,可此时此刻,还是震撼的说不出话。 金色的光芒,湛蓝色的天空,璀璨的夕阳,橙红色的火烧云,火红色的花海,就像是一幅完美的油彩画。 一片绯红的上方是湛蓝色,两侧是青葱的山脉。 美…… 太美了,美到苏晚说不出话来。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好半晌,苏晚断断续续地问徐青云。 “娘子喜欢吗?” 徐青云不答反问,走到她身后,伸出手穿过手臂,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嗯。”苏晚呆呆地点头。 徐青云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低声笑着。 苏晚愣怔着,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尾泛红的时候,她握住徐青云修长有力的手。 “我做了一个梦……”她缓缓说道,“我梦见一片花海……” 徐青云轻笑出声,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那恭喜你,梦想成真了。” 苏晚鼻子有些酸,但却是笑出了声。 “也谢谢你,让我梦想成真了。” - 八月末的天,已经不太长,眼看着夕阳彻底消失在西山时,苏晚有些遗憾。 遗憾徐青云没在来时告诉她,也遗憾自己没能多看几眼。 却又感动于徐青云的贴心,她不知道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这件事,但,睁开眼就看见夕阳和花海的感觉,真的让人惊喜。 “明天还能看吗?” 苏晚靠在徐青云肩膀上,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问。 “嗯。”徐青云点了头。 苏晚咧着嘴角笑了。 她没问徐青云还要不要赶路,要不要去州城,因为她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了。 同样的,她也没问徐青云,这里是哪里,他们又为什么来了这里。但,既然能来,想必是距离梧桐镇不远。 天竺牡丹和青山环绕的庄园里,有一座院子,那院子依山而建,红瓦白墙,门楼高大,院门两侧的墙壁上有精致的雕花,墙上还用红色的瓦片做了修饰。 屋顶的雕花精致不说,且大多都是花朵的样式,苏晚抬脚走进去,迎面是一面假山,假山前是一排竹子,竹子前是一个小池塘,走近了还能瞧见池塘里来回游动的金鱼。 徐青云拉着苏晚的手,绕过假山,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里走。 庭院内,多是花草和山石,也有不少绿植,一眼望去,清幽静谧,既让人喜欢。 可直到苏晚走过拱桥,穿过抄手回廊,进到第三进院,也没瞧见什么人。她心觉奇怪,攥着苏晚的手微微紧了紧,蹙了眉头问他:“相公,这院子,怎么没人?” “有的。”徐青云看着她笑了下,狭长的眼睛半弯,虽天色已晚,可那双眸子依旧明亮。 “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苏晚四下找寻,却仍未瞧见人。 “晚些时候就出来了。”徐青云嘴角噙着笑意,拉着人往前走。 苏晚嘴角抽了下,晚些时候出来?难不成,这院子里的都是鬼么?白天不能见人,只能晚上出来? 这么想着,苏晚打量了一眼天色,没说话,任由徐青云牵着她往前走。 - “你……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徐家院子里,徐镁喝了半杯水,瞥了一眼神情错愕,如遭雷劈的王远,眸中浮现一抹同情。 “节哀。” 王远:“……” 小豆丁坐在桌边,双手抱着脑袋直叹气。 “我就说,你被二嫂给坑了,这下好了,坑得更彻底了。” “也不能这么说……”徐镁本能的维护苏晚,可瞧着王远的脸色,又觉得不忍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要采买的东西,咱们这儿没有,只能去州城了。” 王远嘴角动了下,依旧没能回神。 徐镁沉默了片刻,又道:“咱们这儿距离州城也不远的,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你就安心待着。” 她说完,见王远还不说话,便冲着小豆丁使眼色。 小豆丁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顺着徐镁的意思说:“看开点儿,远表哥,大娘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王远僵硬地转头去看小豆丁。 自打王远把头发梳上去之后,不光人瞧着精神帅气了,先前的阴郁阴沉也散了大半,尤其是此时愣怔的模样,看上去又乖又可怜。 小豆丁看着他,忍不住在心下控诉自家二哥二嫂,真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欺负远表哥?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啊! 小豆丁痛心疾首,丝毫没留意一旁的徐镁愣了下,下一瞬,耳尖微红,低着头别过脸去。 “没事儿!” 小豆丁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王远面前,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够不着,于是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的胳膊:“还有我呢,我会在这儿陪着你的!” 【作者有话说】 我们徐二公子才是好男人,为了圆房,还特意带媳妇圆了个梦,冒着自己掉马甲的风险,所以说啊姐妹们,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绝不会敷衍你。能敷衍你的人……你懂的。 王远:表弟,你是圆梦了,我呢?我呢?你们夫妻圆梦,为什么要留我在这儿干活啊?!! 第166章 从现在起你归我管了 他说的信誓旦旦,王远慢半拍的眨了下眼睛。 见王远不说话,小豆丁以为他还在难过,当即朝自家姐姐看了一眼,下一瞬,便跳到徐镁身边,扯着徐镁的衣裳冲着王远道:“还有我姐姐呢!我俩一起陪着你!” 王远视线移动,略过拍胸脯的小豆丁,最终落在徐镁身上,却是对上徐镁诧异的目光。 四目相对,王远猛地回神,脊背也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徐镁脸一热,“蹭”地站起身来,扯开小豆丁的手,“我去给大娘帮忙。” 话落,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嘿嘿,我就知道。” 小豆丁跑到王远身边,双手叉腰,一脸得意。 眼看着徐镁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王远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小豆丁,“你……知道什么了?” 小豆丁嫌弃地啧了他一声,“我姐姐没拒绝,那就是同意啦!”他说着,搓起手来,一脸的激动开心:“大娘人最好了,咱们晚上不睡觉,还能凑在一起玩,对了,你会做泥人不?” 王远摇了摇头。 “泥人你都不会?”小豆丁嫌弃地直皱眉,但想着王远是个读书人,便又问:“那跳绳你会吗?” 王远再度摇头。 小豆丁不甘心,又将他知道的所有小游戏说了一遍儿,却发现,王远一个都不会。 看着王远那一脸茫然的模样,小豆丁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庭院寂静,无风无雨。只有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半晌,小豆丁带着几分同情问:“那你会什么?” 这个问题,着实是把王远给问住了,他活了十九年,自有记忆起,家里让他做的事情,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而村里,能读书的孩子不多,丁氏觉得那些不读书的孩子会带坏他,从不让他跟那些孩子出去玩。 起初,孩子们小,并不排斥王远,王远也想要跟他们一起玩。但丁氏每次都会把人赶走,即便他偷跑出去跟他们玩,也会被丁氏抓回来。 而那些孩子,也会因为同王远玩,而被丁氏训斥。 久而久之,村里人都知道丁氏很凶,大人们,也不想自家孩子被丁氏训斥,便不让自家孩子来找王远。 渐渐地,村里的孩子都不再来找王远玩。 丁氏放下心来,一遍又一遍地跟王远说,儿子,你跟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你比他们聪明,你要用功读书,日后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也会说,儿子啊,娘不是不让你出去玩,但,你要玩,得跟私塾里的那些孩子一起玩,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读书的孩子一起玩,才能把书读得不好。 年纪小的时候,他无力反抗,听到这话,即便不高兴,也会照做。 他努力的,想要跟私塾里的那些孩子一起玩,可他们,是怎么对他的呢? 没人愿意跟他玩,所有人都在孤立他,欺负他。 他有童年吗? 王远不知道。 记忆里,他总是在读书,又总是一个人。所以,他会什么呢?他好像除了读书,别的什么都不会? 他忽然有些愧疚,他辜负了小豆丁的一番心意,却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算了!” 像是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好半晌,小豆丁长叹了口气,可下一瞬,便抬起头来,神情严肃地伸出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而后中气十足的道:“听着,远表哥,从现在起,你归我管了!” -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医馆后院的一间屋子里亮着暖黄色的烛光。 忘忧坐在桌边,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桌子上的盒子和信封。 那上面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可如今瞧着,却又生出一丝陌生来。 好一会儿,她吐了口浊气,抬手拿起信封打开,待看到上面简单的恭贺词后,苦笑着叹了口气,而后视线落在盒子上。 但,犹豫过后,她并未拆开,而是拿起盒子走到床边,打开床头的柜子,将那盒子放在了最底下。 而后,走到桌边,又将信上的恭贺词看了一遍儿,这才将信折好,塞进信封。 她早就知道的,那人只是看在她家小姐的面子上,又或者是冲着苏晚的面子,才派人送了贺礼来,所以,能有什么真情实意呢? 忘忧苦笑了下,拿起信封送到蜡烛前,可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收了回来。 - 晚膳时分,苏晚总算是看到了人,只是,但也只是几个侍女和小厮。 也不知什么毛病,这些人都不大说话,以至于有那么一瞬,苏晚真的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人。 晚膳之后,徐青云问苏晚要不要去泡温泉,苏晚闻言一惊,眼睛都睁大了:“这儿还有温泉?” 徐青云笑出声,“有的,娘子要去吗?” 苏晚连连点头。 很快,便有侍女过来,领着苏晚去后院的温泉池,但见徐青云坐着不动,苏晚犹豫了一瞬,还是问他:“相公,你不去吗?” 徐青云挑眉:“娘子想我去吗?” 苏晚脸腾地一下红了,想着有外人在,便狠狠瞪了徐青云一眼,一跺脚,转身跟着侍女走了。 徐青云难得见苏晚耍小性子,单手撑着脸,坐在桌边笑出了声。 但这笑容,并未维持太久,等苏晚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后,徐青云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冷漠。 他端起酒杯,默默地喝了一口酒,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将他眼底的神色完全遮挡住。 很快,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花厅内。 “少主……”黑衣人单膝跪地,手持白色信封,举过头顶。 “兴桦城来信了。” 徐青云淡淡应了一声,放下酒杯接了信过来。 黑衣人低着头跪在地上,屋内一片静谧,唯有远处山上传来的动物嚎叫声。 天竺牡丹的香味儿混着夜风灌进来,让人恍惚生出一种,自己置身花海的错觉。 苏晚将自己泡进温泉,满意地发出一声喟叹。 侍女提着花篮,将无数的新鲜花瓣撒入温泉。 那些花瓣上还带着露水,一入温泉,就变的鲜活起来。 苏晚睁开眼,从温泉水里捧起一捧花,咧着嘴角,弯着眉眼傻气又开心地笑了。 花厅内,徐青云看完了信,眉头皱起,语调幽冷:“一群废物!” 黑衣人身子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下,脑袋埋的更低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要坐火车去郑州,等第二章等到了郑州在写哈,亲们。 第167章 相公喂我 徐青云半掀着眼皮,狭长的眼眸像是一把凌厉的匕首,似乎随时都能在黑夜里刺出一抹鲜红来。 “连个人都找不到,要你们有什么用?” 黑衣人猛地一抖,跪在地上道:“少主息怒,那边已经在努力找了,可实在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长时间,饶是白骨,也该找到了吧?” 黑衣人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他脊背上全是冷汗,就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 “属下定督促他们尽快寻找,还望少主,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徐青云将信递到蜡烛前,眼看着信纸在跳动的火苗里化为灰烬,可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下去吧。” 他神色淡淡,眉眼间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黑衣人脊背一僵,随即猛地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候在暗处的黑岩松了口气。 徐青云没有罚他们,是格外开恩。 且这份恩,多半来源于他们那位少主夫人。 只是,他们下次还有没有这种好运气,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儿,黑岩觉得,自己还是出去叮嘱一番,给那些人敲一下警钟,让他们多上心些,免得下次无功而返,新错就错一起罚。 …… “娘子这是不打算起来了吗?” 许是舟车劳顿太辛苦,也许是泡温泉跑得太舒服,苏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被人抱住,方才回了几分神。 但,听到熟悉的声音,嗅到熟悉的气味儿,苏晚没有睁开眼,顺势靠在了男人怀里。 “相公……”她睡的迷迷糊糊,嗓音听上去软糯粘腻,就像是一块儿刚刚蒸好的糯米糍,从内而外地散发着香甜,有意无意地吸引人来咬上一口。 徐青云深邃眼眸渐渐变了颜色,他将苏晚整个人抱进怀里,低头啄了啄苏晚被泡的粉嫩的肌肤,嗓音说不出的沙哑性感。 “那,再泡一会儿?” “好啊……”苏晚笑出声,像是被咬开了一个口的糯米糍,露出了里面甜美的馅儿料,越发浓郁的香甜气味儿散在空气里,好似盛开的罂粟花,甜美,却又让人沉沦。 徐青云没说话,抱着人静静地泡在温泉水里。直到苏晚脑袋一点一点地倒下去,方才拿过早就放在一旁的浅粉色布巾,仔细谨慎地给苏晚擦了身体。 那布巾极为柔软,吸水性极强,擦过苏晚粉白的皮肤,带走所有水珠。 夜色静谧,徐青云低垂着眼帘,神情极为专注,那模样,就好像他不是在给苏晚擦身上的水珠,而是在擦拭自己最最珍贵的宝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泉里的水,始终不曾凉却,鲜艳的花瓣依旧飘在上面。 徐青云给需要穿了一身极为柔软顺滑的纱裙,这才抱着人回了房。 房内点了许许多多的红烛,从门口到房内,摆放着娇艳盛开的花朵。 徐青云脚步稳健,走到床边轻轻将人放下。 但,他放下苏晚后,却没再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起身朝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屏风的刹那,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相公这是要丢下我,去哪儿呢?” 语调清晰,声音含笑,没有丝毫的困顿和迷糊,有的只是如小狐狸一般的聪明和狡猾。 徐青云嘴角勾起一抹笑,却没有回头,他径直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而后保持着固有的步调走回来。 先前躺在床上的苏晚,此时正侧躺着,单手撑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不装睡了?” 徐青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走过来递给苏晚。 苏晚娇笑出声,却是不动。 “不喝吗?”徐青云又问她。 苏晚睫毛卷翘,瞳孔漂亮,在烛光的映照下,眼眸里像是盛满了星光,她嘴角微勾,像是只引诱敌人的狐妖。 “喝呢。”她直视着徐青云的眼睛,轻轻伸手去扯徐青云的衣裳。 “但,要相公喂我。” 徐青云呼吸一滞,险些将杯子里的茶水撒出去。 “嗯,喂你。” 低沉的嗓音像是掺杂了迷迭香,让人想要沉醉其中。 徐青云将茶水送到嘴边,喝下后,放下茶杯,低头,吻在了苏晚唇上。 几乎是在一瞬间,苏晚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八月二十九,镰刀状的月亮高高悬挂在树梢,繁星在夜空下闪耀,像是要用尽力气才散发光芒。 而花香弥漫的房间里,红烛摇曳,纱幕晃动,依稀倒映出抵死纠缠的两道身影。 清凉是山风像是一位夜行人,慢悠悠地吹过来,吹动树叶,吹动花瓣,也吹动万千涟漪。 温泉水中的红色花瓣娇艳欲滴,粉色花瓣同样让人喜欢。 床帏内,低沉沙哑的嗓音,如罂粟花一般的美人,软糯的撒娇,轻声的诱哄,所有带着甜蜜的亲吻和触碰,都在夜色中,一点一点加深…… 最终,从浅入深,从单薄的色彩开始,不断加重色彩,最终,晕染成一副浓墨重彩的画作。 - 整整三天,苏晚都没能从床上下来。 她趴在床上努着嘴让徐青云给她揉腰时,忽地想起在医馆的那晚,徐青云同她说的哪句“明天医馆要开业呢。” 她当时,心中不满,暗中腹诽他难道还要来一整夜吗? 而如今,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的苏晚,深刻意识到,徐青云是不能一夜不停的来上三天三夜,但…… 她家小相公,真的很强,很久,很棒,很厉害。 想到这儿,苏晚一张脸烧的发红,她将脸埋进被子里,好半晌都没说话。 - 托徐青云的福,一连三天,苏晚吃饭都是靠着徐青云端进来抱着她喂。 因着此,苏晚没能出去看一看那火红色的花海,心中不免遗憾。是以,第四天晚上,见徐青云又要卷土重来,抱着人脖子好说歹说,撒娇耍赖,情话说了一大堆。 不为别的,就为了第二天能有精神去看花海。 徐青云到底是心软,当晚没可着人折腾,捡回一条小命的苏晚甚至欢喜,还没睡就已经开始盘算着第二天要在那片花海坐上一整天的美事儿了。 然而,真的到了第二天,苏晚却是睡到了巳时末才睁开眼。 彼时,金色的日光有过窗户洒进来,照在苏晚迷茫又伤心的小脸上。 徐青云看着她,内心说不出的满足和愉悦,走过去,将人从床上捞起来,尽是尽责的洗漱穿衣。 而傻了眼的苏晚,直到徐青云拿着木梳给她梳头,方才慢半拍地回过神。 第168章 喜欢吗 “你……” 铜镜前,苏晚愣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颜昳丽,发髻精美,就连别在发髻上的簪子和珠花,配色和样式都极为好看。 苏晚嘴角动了动,又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己哑着嗓子说:“原来我家相公,真的会挽发啊……” 徐青云嗯了一声,微垂着头看苏晚,却是眉眼温柔,如诗如画。 苏晚却是鼻子有点儿酸,心里也满得不行。 徐青云不会故意伤害自己,若是他一早就会挽发,那天在医馆,也不会弄掉自己那么多头发。 而今天的发髻,却是同忘忧那天给自己挽的发很是相似。 苏晚忽然很想问一问,徐青云那天在医馆后院究竟在干什么,可嘴角动了动,却忽然意识到,不用问了。 她家小相公,也是要面子的人。 “喜欢吗?” 徐青云双手敷在她肩膀上,看着镜子里的苏晚问。 “喜欢。”苏晚极认真的点头。 却是扭过脸来,看着徐青云说:“相公很棒,很厉害,长得好看,手也很巧,等以后,我们有了女儿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并排坐,等相公给我们挽发。” “嗯。”徐青云声音很轻,像是金秋晨间的风,吹过泉水和山岗,花草和树木,带着花草的清香和属于大山特有的沉稳。 苏晚一颗心,说不出的安定。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只要他看一眼,便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苏晚伸手,勾住徐青云的一根手指,并顺着那根手指不断续向上,直到手指纠缠,十指相扣。 苏晚满意了,唇角眼角齐齐弯成了月牙。 “抓住了。” 她仰起头,冲着徐青云笑。 徐青云眼皮微撩,“嗯,那我是娘子的了。” “本来就是我的。”苏晚努嘴,低头把玩着徐青云的手,摸索到手上的茧子,有些心疼。 但她没表现出来,只心下暗暗叹了口气。 - 九月的日光泛着浓浓的金色,看上去金贵又圣洁,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笼罩在美好中。 苏晚枕着徐青云的大腿,侧躺在一张长椅上看那一望无际的火红色花海。 她看着金色的日光一路从正南方移动到西山处,最终在西山处着起火,将周遭的云海晕染成漂亮的橘红色。 山林安静,花海也很安静,苏晚盯着日光看,看云卷云舒,看云霞烂漫,也看花海绚烂。 徐青云陪着她,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牵着手。 等到橘红色的夕阳在西天边只剩下浅薄的一个边缘时,苏晚方才拉着徐青云的手,送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夕阳很美。” 我也很爱你。 苏晚在心里默默地说了这句。 她不是一个内敛的人,也不是容易害羞的性格。 她在花海中想弄明白自己的心,也分清楚了这份情感。 但她却无法宣之于口,不是因为她害怕,又或者是胆怯,她只是觉得,爱这个字,一旦说出口,心里的爱,就会缺少。 她不愿意说,她要把满心的爱,都藏在心底。 但她又想着,她的小相公,那么聪明,那么沉稳,他应该听得懂,看得懂。 徐青云低头看她,温柔的眉眼里,藏着不舍和难过。 “娘子也很美。” 墨色长发垂落,滑过苏晚的侧脸,又蔓延到脖颈,带着清凉的花香和薄荷的味道。 温热的薄唇落下来,在苏晚侧脸上吻了吻。 苏晚笑起来,下一瞬,翻身而起,跨坐到了徐青云的腿上,双手勾住徐青云的脖子吻了上去…… - 回到梧桐镇的那天,正是九月初六。 因着刚申时,苏晚便往医馆去了一趟,一进去就看见琥珀和徐镁正坐在屋内一张小桌前捣药,孙大夫正在给一个中年男子看病,忘忧则坐在柜台前出神。 “想什么呢?” 苏晚走到忘忧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忘忧双眸渐渐聚焦,见是苏晚,脸上方才有了笑容。 “你可算是回来了……” 见忘忧长吐了一口气的模样,苏晚疑惑,“是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算。”忘忧摇了摇头,收敛了笑容从柜台内走出来,“总之,你跟我过来一趟就是了。” 苏晚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忘忧往里走。 很快,两人便到了后院,忘忧走到一间厢房,伸手推开了门。 苏晚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走进去,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脸上肉眼可见的一道伤痕。 男人瞧着二十来岁,五官生得很是英气,乍看像是一个将军。但此时,却是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这……”苏晚疑惑地看向忘忧,“怎么回事?” “是你四叔带着人送来的。”忘忧叹了口气,垂眸看着床上的男人,“初四那天傍晚送来的,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孙大夫给看了看,说是失血过多,再加上,伤得太重,如今,已经用了药,但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就不知道了。” 苏晚抿了抿唇,走过去给男人号脉,又检查了男人身上的伤,明显的气血两虚,身上的伤,也的确有点儿严重。 忘忧站在一旁,“我本来以为,四叔送来的,你会认识。” “我不认识。”苏晚摇头,重新给男人盖好被子,这才站起身来。 “四叔送人来时,有说什么吗?” “没有。”忘忧摇头。 苏晚想着徐老四那性格,便也觉得情理之中。她同忘忧赔了不是,既为自己一开业就请假的事,也为徐老四送人来没把话说清楚的事。 忘忧倒是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左右这个医馆都是她家小姐送给苏晚的,苏晚高兴就好,别的,也不是太有所谓。 等两人从后院回到前厅时,就瞧见了来接徐镁的徐老四,苏晚心下正好奇后院那男人的来历,看到徐老四眼前一亮,忙朝着他走过去,却不成,刚走过去,徐老四就同她说了话。 “青云方才去镖局了,让我代他同你说一声。” “多谢四叔。”苏晚脸上挂上惯有的笑容,却是慢半拍地回神:“怎么突然去镖局了?是爹爹回来了吗?” “嗯。”徐老四点头,“初四就回来了。” “初四?”苏晚蹙眉,“难不成……” 第169章 咱们俩怎么办 “嗯。”徐老四大概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点了头道:“后院那个人是大哥他们押镖回来的路上救下的人,原本想让你帮忙医治,但因着你出了门,又得知你做了医馆的大夫,便托我把人送了过来。” 苏晚鲜少听见徐老四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在她印象里,也就先前徐镁同王远那件事上,徐老四盛怒之下说的话多一些,其他时候,大多很沉默。 “原来如此,有劳四叔了。” 徐老四淡淡应了一声,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苏晚又道:“四叔,青云离开时,可有说自己何时回来?” 徐老四摇头。 见状,苏晚不再多问,请徐老四坐下歇息后,便拿着药膏和针灸针往后院去了。 徐青云回来时,已经申时末。 彼时,苏晚已经忙完,徐镁也在做收尾工作。 以前在村子里时,徐镁是跟着苏晚学医,到了医馆后,苏晚不在,便和琥珀一起,跟着孙大夫学医。 孙大夫此人虽然话少,但于医术上极为认真,教导徒弟时,也从不藏私,徐镁跟着他学到不少东西。 坐马车回家的路上,苏晚在混杂的中药味儿里嗅到了琥珀的香气。 “你们今天弄琥珀了?” 正翻看医书的徐镁眼神蓦然一亮:“你怎么知道?!” “闻到了。”苏晚皱了皱鼻子,指了指徐镁。 徐镁忙抬起手用力嗅了嗅,却只嗅到混杂在一起的,浓郁的药材味道。 “我怎么闻不出来?”徐镁垮了垮脸,对自己很是失望。 苏晚笑起来,“你这才学多久?要是你刚学两天,就能跟学了很久的人比,那你让别人怎么活?” “也是。”徐镁点头,但下一瞬就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苏晚。 苏晚瞬间明白了徐镁的意思,一时间哭笑不得,却也不好说自己是魂穿过来的,在来之前,学了二十多年。 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于是,苏晚轻咳一声,解释道:“其实很好分辨的,琥珀的气味儿有点儿像是松香。回头你在捣药的时候,可以留意一些。” 徐镁点了点头。 苏晚又说:“琥珀不光是药材,它也是香料,而且,它有安神镇惊的作用,如果你晚上睡得不好,可以考虑用琥珀混着别的香料一起做香包,当然,也可以做成香薰。” 徐镁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暗暗在脑子里把苏晚的话重复了一遍儿,这才问苏晚都是可以和什么样的香料混在一起。 苏晚面对勤学好问的孩子,很有耐心,便将相关的香料,以及部分配比说了一些,但见徐镁听得认真,眼睛都很少眨动,便又说了些其他的香料。 末了,见徐镁意犹未尽,又道:“如果你有兴趣,回头我可以给你买些香料过来,你自己研究一下,若是配出好的香薰,说不定咱们还能开个店大赚一笔呢!” “多谢二嫂!” 徐镁眼睛里闪着光亮,就连同苏晚道谢时,都难掩激动。 苏晚弯了嘴角,这孩子,大概真的对香薰有兴趣。 可惜了,做香水需要的器材目前买不到,不然,还能搞一套给徐镁,说不定,这小丫头真的能搞出来一瓶香水呢? 但,调香师太吃天赋了,要对气味儿格外敏感才行。而且,不光是气味儿,还需要蒸馏。 苏晚想得有点儿头大,丝毫没注意到徐镁打量自己的目光。 其实,苏晚真的很喜欢香水,但前世,因为大多时候都在部队,随时都可能出任务,所以,根本不允许大家喷香水。 所以,苏晚买来的那些香水儿,大多都闲置在家。只有偶尔放假的时候,又或者去学校学习的时候,才能用得上。 可惜的是,这样的机会不多,所以她的香水儿最后都孤单寂寞地在屋子里挥发完了。 想到这儿,苏晚一阵儿肉疼。 要知道,她买的那些香水,可都不便宜啊! “二嫂,你怎么了?” 见苏晚忽然捂住了胸口,徐镁紧张地问。 “没……”苏晚摆手,就是被回忆弄得肉疼而已。 徐镁盯着她看了一瞬,没有再问。却也没沉默多久。 “二嫂……” 眼看着进了村子,徐镁放下侧边的帘子,转头看向苏晚。 “嗯?”苏晚不明所以,不知道徐镁怎的忽然严肃起来了。 “那个……”徐镁顿了下,“还在你们家。”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苏晚愣怔了会儿,才明白她是在说王远。 “是啊!”苏晚捏住下巴,算起来,从二十七,到初六。这可是九天过去了,也不知,她这位表哥如何了。 “二嫂?”见苏晚低着头不吭声,徐镁又喊了她一声。 “啊?”苏晚抬起头来看她,“对了,远表哥最近如何??” “还好。”徐镁一错不错地盯着苏晚看,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那就好。”苏晚松了口气,下一瞬便喜滋滋地道:“九天呢!再待一天就凑够十天了,不愧是远表哥,有进步!” 徐镁:“……” 忽然觉得那人有点儿可怜是怎么回事儿?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去医馆??” 让徐镁住在医馆是先前商量好的事情,但因为前些日子农忙,徐镁便一直没搬。 “这几日吧。” 徐镁低下头,静静地抚摸着手上的医书。 “也好。”苏晚点头,但心下还在为她那些挥发了的香水儿肉疼,便没再多说。 - 苏晚从马车上跳下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在院门口荡秋千的小豆丁。 “小豆丁,你在这儿呢?” 闻言,小豆丁朝苏晚看过来,又往她身后瞧了瞧,见只有徐青云,神情顿时疑惑。 “二嫂,怎么就你跟二哥啊?姐姐呢?” “你姐姐回家了啊!” “啊?”小豆丁小脸垮了下来,“不是说好,一回来就来找我呢吗?她怎么回家了?” 苏晚无言以对。 小豆丁从秋天上跳下来,神色凝重:“不行,我得去跟表哥说一声。” 说完,不等苏晚做出反应,便朝着院里奔去。 独留苏晚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后院内,王远穿着一身布衣,正弯着腰拔萝卜。 小豆丁急匆匆地跑到他跟前,像是说什么重大事件一般道:“不好了,表哥,我姐姐没来!” 王远愣住,迷茫地抬起头看他。 小豆丁恨铁不成钢,急的直跺脚。 “我姐姐没来!” 见他大声重复这句话,王远神情更迷茫了,但又怕自己说错话,惹得小家伙更生气,是以,沉默了片刻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小豆丁瞪大了眼睛,肉眼可见的生气! “我姐姐没来,哪儿有为什么?”他急的转悠一圈,又在王远面前站定,指着王远的鼻子道:“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姐姐为什么没来,是咱们俩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抱歉,因为昨天坐车来郑州,今天又一整天都在忙,导致更新比较晚。抱歉抱歉。 第170章 我有什么错 王远越发听不懂了,但见小家伙气呼呼的,踌躇着没开口。 “我跟你说话呢!” 小豆丁急躁得不行,走到王远面前蹲下,“我说,我姐姐没来啊!这么大的事情,你倒是说句话啊!” 王远蜷在一起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下。 “那怎么办?” 小豆丁闻言险些气得仰倒。 “你……”他看着神情茫然的王远,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孺子不可教也! “原来你们在这儿呢!” 苏晚走进后院,就看见蹲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便笑着打了招呼,可谁曾想,话音刚落,小家伙便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走了。 苏晚一脸茫然,目送着小家伙走远,这才问王远:“你得罪他了?” 王远无辜地摇头。 “那他是怎么了?” 王远又是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拔萝卜。 苏晚凑过来,眉眼半弯。 “表哥最近这些天,过得如何?” “还好。” 王远用力将一颗萝卜拔出来,又用叶子擦去上面多余的泥土。 苏晚看着他那沾满泥土的手,心下很是感慨。 “看来表哥学了不少东西呢!” “嗯。”王远点头。 在徐家的这段日子,他的确学了不少。曾经,除却读书,他什么都不会,现在,他会弄核桃,会种菜,会弄黄豆和芝麻,甚至还能简单地做一做饭。 孟氏,教了他生活的技能。 而小豆丁和徐镁,则教他如何融入这个世界,如何跟人相处。 “那表哥你开心吗?” 听见苏晚带着笑意的问话,王远微怔,随即抬眸看向苏晚,见她笑的明媚温和,遂认真的点了头。 “多谢。” “是我谢你才是。” 苏晚戳了戳那一筐子的萝卜,“我娘让你把这么多萝卜做什么?” 王远想了一会儿,说:“大娘说要把这些做成萝卜干。” “嗯。”苏晚站起身来,看见不远处的辣椒,心下一动,抬脚走了过去。 “你摘那个做什么?”王远好奇地望过去。 “做泡菜啊!”苏晚晃了晃手中刚摘的辣椒,“做点儿酸酸甜甜的泡菜,回头你走的时候,给你带上点儿。” 说完这句,苏晚转过身去继续摘辣椒,王远却是蓦地僵了下。 但,很快,他就回了神,低下头,继续拔萝卜,只是眉眼低垂,下颚线紧绷,整个人说不出的颓然消沉。 孟氏直到幕晚时分才回来,彼时王远正在院子里切萝卜,孟氏瞧见了极为心疼,快步走进来道:“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了,等我回来再切嘛!” “没事儿,娘,你让他切吧。”苏晚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笑嘻嘻地说。 “哎,你这孩子……”孟氏嗔笑,一边放下背篓一边道:“你们俩不在这些天,可是多亏了远哥,你倒好,不谢谢人家,还让人家把切菜的活儿给干了。” 她说着,走到水池前洗了手,又找到围裙穿上,走到桌边同王远道:“你去歇会儿,背篓里有果子,你去洗了,带着小豆丁一起吃,这些我来切就成。” “我可以的。”王远握着刀柄没松手,低着头腼腆道:“大娘,你也很累了,你……去歇会儿吧。” 这些年,他很少同人交流,即便同孟氏相处了几日,也还是有些别扭,说话时,也不大自然。 “没事儿,大娘不累。” 孟氏笑着从他手里拿过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就在背篓里呢,对了,还有瓜子和糖,你也拿出来,豆丁那孩子喜欢。” 王远没再坚持,嗯了一声起身,朝着背篓走去。 孟氏看着他消瘦单薄的背影,心下叹了口气。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怎么就这样了呢? 她心有叹息,却也明白,这是别人的家事,虽心下叹气,却并未多说。 - 厨房内,徐青云眼看着苏晚忙碌,乌黑明亮的眸子转了转,在火光的映照下,好似流动着的星光。 “娘子是如何打算的?” “什么如何打算的?”苏晚一边切辣椒一边问。 “啪”地一声,徐青云折断了干柴放进灶台,“远表哥……” “你说他啊……”苏晚笑了声,“孺子可教,不是吗?” 徐青云朝她望过去,便对上苏晚含笑的双眸。 温柔明媚,又带着皎洁。像是夏日里,趴在山头晒太阳的小狐狸。 “嗯。”徐青云眼眸弯起,“看来娘子,是有打算了。” “我能有什么打算啊。”苏晚收回视线,继续切辣椒,“不过是医者仁心,治病救人罢了。” “但……”她切菜的动作顿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虚空歪头笑了下。 “如果,有人置身黑暗,我能拉他一把的话,定是要竭尽全力拉他一把的。” 徐青云心下一颤,怔住了。 苏晚笑了笑,低头继续切菜,甚至还愉悦地哼起了歌。 却是没注意到,身后徐青云眸光深深看着她的模样。 - 日薄西山,秋风从山上吹过来,带着浓郁的花香味儿。 王远端着洗好的果子,在厨房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后,端着果子,朝着院子外走去。 - 院门外,小豆丁捧着脸,郁闷的坐在秋千上,直到瞧见眼前多了一双脚,这才回过神来。 却是没抬头,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王远嘴角抽了下,拿起一个果子递过去:“吃果子吗?” 小豆丁抱着手闭着眼睛不吭声。 王远有点儿想笑,也的的确确是笑了。 “很好吃的。”他将果子挪到小家伙面前。“大娘带回来的,可甜了。” 小豆丁睁开眼看了看果子,有点儿想吃,但想着自己还在生气,应该有骨气,便又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王远哭笑不得,“别生气了。”他轻声哄道。 “你知错了吗?”小豆丁皱眉看他。 “呃……”王远被问的一噎,饶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哪里错了。 “你姐姐她……是因为我,才不来的吗?” “不是啊!” “那……我有什么错?” 王远蹙了下眉头,神情忐忑。 小豆丁:“……” 四目相对,气氛凝固。 半晌,小豆丁激动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笨啊!我姐姐没来,咱们俩,不就没法玩游戏了吗?!” 他这么一吼,王远如梦初醒! 小豆丁激动的小脸微红,他可是头一回给人当师傅啊,还是教王远这么个大秀才,虽说是教他玩游戏,可教什么不是教啊! 第171章 相公你帮我 原本他们三个人,每天教的好好的。现在姐姐不来了,他这还怎么继续往下教啊! 小豆丁很忧伤,小豆丁很惆怅,小豆丁他只想当一个好师傅。 给秀才当师傅,以后说出去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儿啊! 现在好了,姐姐不回来,没人配合,非但游戏玩不下去,教学也进行不下去了。 见小豆丁唉声叹气,一脸颓丧,王远沉默了会儿,问:“两个人,难道不能玩吗?” 小豆丁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火气瞬间散了个干净,颓然地走回到秋千前坐下。 “就是不能啊……” 要是能的话,他何至于如此伤心啊! 王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角余光撇见灰白色的烟雾,便去看烟囱。 “不是还有你二哥,二嫂吗?” 他说话依旧有些卡顿,但同先前相比已经好了很多。 小豆丁猛地抬起头来看他!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姐姐走了,那不是还有二哥二嫂呢吗?! - 晚饭过后,苏晚站在庭院内,抱着胳膊郁闷的拧眉。 小豆丁有些不高兴,双手叉腰,仰着头看她:“二嫂,你配合点儿,你怎么能站着不动?” 苏晚闻言只想叹气,她看了看徐青云,又看了看王远,最终,视线落在小豆丁脸上。 “不是你说,让我不要动呢么?” “那你也不能一动不动啊!”小豆丁气的抓狂。 却还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鸡毛毽子,“二嫂,我说的不许动,是你的左脚不能动,要用右脚踢毽子。” “你看,就是像我这样。”小豆丁将鸡毛毽子抛起来,伸出右脚踢起来。 “哦。”苏晚毫无感情的点头。 小豆丁虽然生气,但还是接住鸡毛毽子递过来,“那你现在试试,等你学会了,咱们就可以分组了。” “为什么是我试?”苏晚一脸不解,“难道他们两个就会吗?” 苏晚说着,看向两人,就见王远认真的点了头,徐青云则是冲着她笑了下。 眉眼弯起,嘴角上扬,比天上的繁星还璀璨。 能不能不要笑的那么魅惑啊! 苏晚撇了撇嘴,就听见小豆丁得意的说:“表哥已经学会了,二哥也会,现在就差二嫂你了。” 苏晚不情不愿地将鸡毛毽子抛起来,然后用右脚去接。 很好! 鸡毛毽子擦过苏晚的鞋底砸在了地面上。 小豆丁无奈的捂脸,王远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努力憋笑。 先前小豆丁还说他笨,这下好了,比他还笨的,找到了! 见苏晚僵住,整个人好似灰画一般,他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鸡毛毽子。 “多试几次就好了。” 声音温柔又有耐心,苏晚感动地看向他,“相公……” “你可以的。”徐青云将鸡毛毽子放到苏晚手里。 “嗯!”苏晚备受鼓舞,而后自信满满地将鸡毛毽子抛起,又自信满满地抬脚去接。 “啪嗒……” 很好,又掉在地上了。 空气中,有一瞬的寂静。 小豆丁没眼看,王远是不敢看,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徐青云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挡住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而苏晚,僵在原地,定格成一个灰色的石像,似乎下一秒就要碎裂开。 “多试几次就好了。” 压住笑意的徐青云走过去,将鸡毛毽子捡起来。 好恨…… 苏晚眼角带泪,委屈又难过的看着徐青云:“相公……” 王远站在远处观察着两人,忽然找到了玩游戏的乐趣,果然!小豆丁说的没错,游戏要人多了才好玩。 而两个人的游戏,是没有灵魂的! - 由于苏晚的倾情奉献,长达一个时辰的游戏,王远玩得很开心,虽然,近乎小半个时辰都在看苏晚学踢毽子,但围观的过程很愉悦就是了。 分组时,表现最差的苏晚和徐青云一组,小豆丁和王远一组。 正式开始比赛之前,王远也只是知道徐青云会踢毽子,却是不知道他那么会。 尽管有苏晚这个堪称摆设的队友在,但,徐青云还是以巨大的数值差,轻轻松松地赢了他们两个。 小豆丁唉声叹气,再度为徐镁不在而难过,口口声声说如果徐镁在,他们肯定不会输得那么惨。 王远心说,徐镁在也是如此。 他们几个,哪儿能跟徐青云比,这人长得好,功夫也好,陪着他们玩了那么久,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别说是徐镁在,就是再找几个队友来,只要徐青云想,照样能轻松碾压他们。 但这话王远没说,毕竟,小家伙容易较真,他最近又忙又累,实在不想小家伙蹲在他床边念叨半个时辰。 - 苏晚这几日本就浑身酸软无力,又费劲扒拉的踢了那么久的毽子,上床的时候,只觉得身子都要散架了。 “娘子,脱了衣服再睡。” 见苏晚一进屋就扑倒在床上,徐青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苏晚的脸。 苏晚费劲的捉住他的手,闭着眼睛软软糯糯的撒娇:“没力气了,太累了,相公你帮我。” “好。” 徐青云嘴角溢出一声笑,却是松开苏晚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 苏晚猛地伸手抓住他的手指,睁开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徐青云顿住,微微歪着头看她。 此时此刻,苏晚眼睛里覆着一层水汽,那双漂亮的眸子在烛光下泛着光泽,看上去像是一只狐狸幼崽。 可怜,又无助,让人想要圈在自己怀里疼爱着,保护着。 “去给你端水。”徐青云拉起她的手,弯腰过来,在苏晚脸颊上亲了亲,“乖,我马上就回来。” 苏晚脸上升腾出一层绯色,像是三月里盛开的桃花。 她弯了眉眼,笑着点了头。 徐青云这才松开她的手,起身走出去。 苏晚趴在床上,侧过脸透过打开的窗子看着外面。 夜,深了呢。 她想起橘红色的晚霞,想起大片大片的火红色花海。 也想起,青年为她挽发时的认真。 一个男子,究竟要拿自己的头发练习多少遍,才能学会为一个女子挽发呢? 苏晚不知道。 她只记得,前世在医院时,一个住院的女孩子总是语气软软地抱怨她未婚夫,抱怨他怎么这么笨,照顾了她那么久,还没学会给她编头发。 那个女孩子,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住院的时候,不方便打理,再加上她车祸导致的胳膊和腿部骨折,自己没办法弄头发。 就只能寄希望于她的未婚夫。 据说,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女孩子唯一抱怨的,就是男生一直不能编好头发这件事。 那个男生每次被抱怨,都会红着脸道歉,然后认真地学。 他笨拙又认真,却还是会扯断女孩子的头发,女孩子每次都软软地抱怨,但当有护士说,要帮她编头发时,她总是会笑着拒绝。 然后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等他未婚夫过来。 第172章 也会拉我一把吗 而那个男生,总是按时过来,提着一个保温桶,带着准备好的水果零食,照顾女孩子洗漱,梳头,吃饭。 饶是女孩子抱怨他煮的粥不合口味,又或者梳头的时候,总是扯断她的头发,男孩子也只是腼腆抱歉的笑。 苏晚那时候没谈过恋爱,只远远地看着,也觉得这两人间像是缠绕了彩虹色的一般。 甜蜜美好,让人羡慕。 后来,她没等到那女孩子出院,便因执行任务离开了医院,等再去那家医院时,已经是半年后了…… 正想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徐青云的身影便出现在屋内。 几乎是在看到徐青云的那一瞬,苏晚的嘴角便高高的扬起。 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徐青云朝她看了一眼,嘴角微弯,将水放在一旁,又拿了毛巾泡进去,拧到半干后,走过来在床边坐下。 苏晚在床上躺平,开心地享受着他的照顾。 擦脸,擦手,洗脚。 一系列的事情做完后,徐青云将床铺好,动作温柔又认真地给苏晚脱了衣服,将人塞进被窝里,这才端着用过的水出了门。 窝在被子里的苏晚心满意足,这就是情爱的美好吗?难怪从古至今,爱情都是永恒的话题。 原来,竟然是这么美好的。 让人欢喜,让人满足,让人如置身云端。 也难怪会有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徐青云从外面回来时,床上的人儿已经睡了过去。 苏晚窝在被子里,又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脸在外面,嘴巴微张,小脸红扑扑,看上去软萌可爱,像是一只小兔子。 徐青云低头在小兔子脸上吻了吻,偷得了一片香,嘴角上扬,噙着一抹笑意灭了灯,脱了衣服在床上躺下,伸手将被子里香香软软,又热乎乎的小兔子给抱进了怀里。 然后轻轻给小兔子揉腰。 他活了十几年,乍然开荤,食髓知味,饶是一直告诫自己,要疼爱他的娇娇,不能伤到她。 可,他的娇娇,实在是太美好太诱惑了。 她的一颦一笑,哪怕一个撩拨的眼神,对他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好似着了魔,像是在沙漠里走了许久的路人,继续喝水。又像是中了毒,即将命不久矣的人,看到解药,便如魔似狂。 可几天,他的娇娇,可是被折腾惨了,偏偏她的皮肤又嫩的很,回来前一天,还能看到她身上青青红红的痕迹,新的旧的,全都叠加在一起,触目惊心,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想要留下更多的痕迹。 但,他的小娘子,没有抱怨过他。 折腾的狠了的时候,也只是软软的撒娇,哭着讨饶。 明明,他家小娘子一脚就能给他踹出去,但,他家娘子自始至终,都像是一朵娇艳的花,任他采劼。 没有刺,没有伤害。自始至终给他的,都是无尽的花香,无尽的温柔,和无尽的包容与爱。 她未曾说一句爱他,但徐青云明白,他的娘子,他的娇娇,很爱很爱他。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怀中的人,睡的香甜。 徐青云吻了吻她的发丝,借着月光用视线仔细描摹苏晚的相貌。 皎洁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落在苏晚脸上,照的昳丽容颜越发夺目。 徐青云腹部升腾起一团火,舌尖扫过齿牙,呼吸绵长沉重。 他好想,好想,好想自私一回,好想什么都不管。抛开他所拥有的,所背负的,带着她的娇娇,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永远的,一时一刻的,也不让他的娇娇离开他的视线。 永远的,永永远远的,只属于他。 徐青云缓缓地闭上眼睛,想要用力把人抱紧,却又怕把人吵醒,便只能努力控制着自己。 好半晌,他才睁开眼睛,乌黑眼眸满是暗沉。 他轻轻摸索着苏晚的脸,嗓音低沉,像是冬日里掺杂了灰尘的冷风。 “我的娇娇,是天上光,理应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世上,受人敬仰,受人膜拜。” 他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让苏晚身处险境。 如果,如果苏晚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人,又该只影向谁去呢? 徐青云不知道,但,他想要抓住他的光。 “娇娇……”徐青云拉过苏晚纤细如葱白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低声问:“如果有天,置身黑暗的人是我,娘子也会拉我一把吗?” 黑夜寂静,他的小兔子窝在他怀里睡的正香甜,无法回应他。 可除了他的小兔子,也没有谁能回答他。 旁人不能,鬼魅不能,妖魔不能,神明亦不能。 - 苏晚这一觉睡的极好,翌日一早,醒来的时候,神奇的发现,抑制素酸软疼痛的腰出奇的好了很多。 苏晚欢喜非常,心想着果然是睡眠最缓解疲劳。 “表哥,早上好!” 一出门,就看见在院子里帮孟氏干活的王远,苏晚笑着上前打了招呼。 王远抬眸看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飞快地别开眼,耳尖微红道:“早早……早上好!” 苏晚疑惑,绕过去歪着头看他:“你怎么了?” 王远移开目光不看她,只红着脸道:“你……你去照照……照照镜子。” 诶? 苏晚怔住,神情迷茫,但还是乖乖回了房间。毕竟,以着王远的性子,不会同她开玩笑。 等苏晚站到铜镜前,看见自己脖子上的青红交错的吻痕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张小脸“腾”地红了个彻底。 她……她她刚刚就这么出去了吗?! 老天爷啊!下一道雷劈死她吧! 苏晚悲伤捂脸,欲哭无泪。 回来那天,是徐青云给她穿的衣服,她自己没照镜子,任由徐青云给她穿了件立领的衣裳。 而昨个儿,她睡的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醒来的时候,什么事儿都忘得干干净净。 苏晚羞愤欲死,打开衣柜找衣服、换衣服。 心下却也有一丝丝的小庆幸,幸亏王远还没走。 要不然,她就这么出去,被旁人看见,影响可就太不好了! 苏晚心存感激,在看见王远时,笑容都比以往浓郁。 “今天已经九月初七了。” “嗯。”王远点头,随即不知想到什么,低着头,僵着后背没说话。 苏晚站直了身子,双手背在身后。 “从梧桐镇到康平府也就两三天,九月十五放榜的话,咱们九月十一去,也是来得及的。” 王远错愕的抬起头看她,愣怔了好半晌,方才问:“你……不是要去医馆……吗?” “没关系的。”苏晚笑,“医馆还有孙大夫,我离开几天,也没什么大事儿的。” 第173章 加入 王远低下头,犹豫着没开口。 苏晚抬眸看向远天,“咱们到时候,还让四叔送咱们过去。” 王远扭头来看她。 “小美也跟着去。”苏晚补充。 话落,低头摆弄了一下衣袖,“时间不早了,我去镇子上,表哥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晚几天再走也不迟,如果有什么事儿的话,想走的时候,跟我娘说一声就行。” “嗯。” “还有……”苏晚回过头来看他,“走的话,记得把我昨天拿回来的点心带上。” 王远愣怔茫然地看她。 苏晚眯笑着眼睛解释,“表哥出来也有十天了,哪儿能空着手回去呢?“ 王远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苏晚没再多说,伸着懒腰朝外走去。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就被王远喊住了。 “怎么了?”苏晚顿住脚步,不解地回头问他。 王远急匆匆走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 “前两天,你不在,我独自在家的时候,有位公子来过,说是要找你。” “公子?”苏晚蹙眉,“什么公子?” 王远想了一会儿,道:“一身华服,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嗯,我知道了。”苏晚脑海里浮现南翊珩那张脸,又问:“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王远摇头。“得知你不在,他们就走了。” “嗯,我知道了。”苏晚眉眼舒展开,笑着同王远道了谢,这才转身出门。 - 医馆里的那个人,仍旧没从昏迷中醒来。 孙大夫怕忘忧晚上一个人照顾病人不方便,便将琥珀留在了医馆内。 正是金秋九月,金黄色的日光从蔚蓝的天空上洒落下来,给大地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路上人不多,医馆里也不忙。 苏晚琢磨着时间,同忘忧说了一声,便起身出了医馆,一路往镖局走去。 却不想,刚出医馆没多久,就碰上了一个老熟人。 “又见面了,夫人。” 南翊珩穿着一身华服,手持折扇,瞧见苏晚,风流万千地扬唇一笑。 苏晚嘴角抽了下,昨个儿王远刚同她说过这人,不成想,今个儿就瞧见了。 王远这嘴,是开过光吗? “的确,又见面了。”苏晚面带笑意。 “原以为公子已经离开梧桐镇了呢。” “哪儿能呢。”南翊珩展颜一笑,“唰”地收了扇子。“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完,哪儿能离开啊。” “南公子倒是有毅力。” “还行。” 南翊珩拿着折扇在掌心敲了下,“不知夫人现下忙不忙?” 苏晚挑眉看他,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左右,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南翊珩能找到家里,自然也能找到医馆。不如趁着现在有时间,好好把此事解决。 - 见苏晚没再躲着,南翊珩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当即将苏晚请进了一家茶馆。 却不想,两人的身影被人瞧见,不远处的街角,一人趴在那里,贪婪又嫉妒地望着这里。 茶馆雅间的门推开,苏晚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里面喝茶的两人。 听见声响,喝茶的两人齐齐望过来。 左边是一身玄衣的牧野,右边同样是一身劲装的少年,只不过,那少年脸上带了张面具,让人看不清真容,但若单单从少年那圆润白皙的下巴,以及那双如宝石一般的眼睛来看,应该长得不错。 不同于少年的探究,牧野脸上带着惊讶,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南翊珩,问:“你不是刚出去?” “缘分。”南翊珩勾唇,悠然地扇着扇子同苏晚介绍:“这位是齐荣,我们的兄弟。” “齐公子好。” 少年笑着点了头。 “这位就是我先前同你说的徐夫人。” “徐夫人好。” 少年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一礼。苏晚见状忙还了一礼。 却是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南翊珩和牧野,好奇这位小齐公子,究竟是怎么跟两人玩到一块儿去的。 “夫人喝什么茶?” 苏晚刚落座,就听见南翊珩问,随意的摆了摆手,“都好。” 南翊珩转身同小二吩咐了一声,而后走到苏晚对面坐下。 “我们这回找夫人来,是有事想要请夫人帮忙。”南翊珩没有多费口舌,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 苏晚蹙眉,看上去不大高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 “不是让你加入。”南翊珩打算苏晚的话,用眼神示意牧野,牧野犹豫了一瞬,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来,递到了苏晚面前。 “这是什么?”苏晚看着面前方方正正的红盒子,神情疑惑。 南翊珩轻笑,“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晚深深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打开了盒子。 - 徐青云抵达医馆的时候,看了一圈,也没瞧见苏晚,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走到徐镁面前。 “小美,你二嫂呢?” “出去了。”徐镁正在捣药,顿了下,又道:“二嫂说,去一趟镖局。” “什么时候出去的?”他刚从镖局回来,并未瞧见苏晚。 难以言说的担心和不安从心底升起,徐青云有些烦躁,大拇指狠狠摩擦了食指。 “嗯……” 徐镁看向窗外,“去了好一会儿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嗯。”徐青云点头,心下却是越发不安。 “我去看看。” 丢下这一句,徐青云就往外走,可刚出医馆,就看见苏晚两眼无神的走回来,那模样,就好像丢了魂魄似的。 “娇娇……” 徐青云快步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无神的双眼缓缓聚焦,看清眼前人的刹那,苏晚笑了。 “是你啊,相公……” “你怎么了?”徐青云压抑着烦躁和不安低声问。 “我没事儿。”苏晚笑着摇了摇头,反手拉过徐青云:“先进去吧。” 路上人来人往,苏晚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目光,便拉着徐青云进了门。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妇人急匆匆跑进来:“苏大夫在吗?苏大夫在吗?” “怎么了?” 苏晚转身,见那妇人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忙松开徐青云的手走过去询问。 “苏大夫,我家夫人难产,您快去看看吧……” “你家夫人……”苏晚愣住,她不认得这妇人,自然也不知晓她家夫人是谁。 恰逢忘忧从后院出来,听见那妇人的话,忙快步走来告知苏晚:“这是四方客栈的人。 苏晚隐约有些印象,一边问产妇的情况,一边收拾东西。等问完话,便拎着药箱子往外走…… 第174章 都聋了吗 “娘子……” 听到徐青云的声音,苏晚脚步顿住,转身冲他笑了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相公先回家去吧。” 说完,刚要走,就又转过头,对着徐镁道:“小美,跟我一起来。” “哎……”徐镁应声,丢下手里的活儿,便小跑着追上。 徐青云愣在原地,目送着苏晚和徐镁离开,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忘忧站在医馆门口,目送着苏晚一行人走远,但见徐青云一动不动,心下叹了口气,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 四方客栈是梧桐镇最大的客栈,据说客栈是祖上传下来的,已经经营了百年。如今的客栈,是重新翻盖的。 掌柜姓方,三十多岁。 苏晚抵达的时候,他正着急地在产房门口踱步,瞧见苏晚等人进来,忙快步迎了上来。 “您就是苏大夫吧?” “对,老爷,这就是苏大夫。”妇人喘着粗气答话。 “苏大夫,我听闻您医术极好,先前县太爷夫人的病就是您给看好的,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子啊!” 方老板双眼通红,眼下一片青黑,话语急切不说,就连抓着苏晚胳膊的手都在颤抖。 “方老板放心,我一定尽力。”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妇人急匆匆跑出来,“大夫来了吗?夫人快不行了。” “来了来了……”跟在苏晚身边的妇人急声回答。 方老板原本就泛红的眼里顿时溢满了泪。 苏晚心下微沉,一般而言,产妇生孩子开宫口时,都极疼,以前在医院妇产科实习时,耳边的痛呼声和呻吟声几乎没有断过。 更有些可怜的产妇,生之前疼两天,生之后,还要因为宫缩疼几天。 那时候看到的产妇,大多都满脸憔悴,眸中带泪。 她未曾生过孩子,只知道女人生孩子的疼痛,相当于十二根肋骨同时断裂。 生孩子,从来都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 直到进入二十一世纪,科技发达,生孩子的风险方才降低,但,并不代表可以不痛苦。 那么疼,那么痛苦的事情,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都无法避免。 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其痛苦,更是难以想象。 然而,从苏晚踏进院子开始,就没听到产妇的喊声和呻吟声。 方夫人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呢? 苏晚唇角紧抿,在脑海里做出各种设想,脚下则一刻不停。 徐镁屏气凝神的跟在苏晚身边,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直到站在门口的妇人,瞧见徐镁时,愣了下,“这……” 妇人顿了一瞬,看向苏晚道:“她还是个小孩子,跟进去,怕是不……” “她长大后,也会是个大夫。”苏晚面无表情,目光掠过妇人看向屋内。 “你再耽搁下去,耽误的可是你家夫人的性命。” 妇人脸色一白,忙让开来,让两人走进去。 苏晚进门后,快步奔向内室,但见床上的妇人满脸大汗,双眸紧闭,唇色苍白,被汗水湿透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脸上。 她一动不动,胸口也不见起伏,整个人消瘦得厉害,只有肚子高高隆起。 苏晚快步走上前去探她的脉搏,又伸手试了她的鼻息,见她只是太过虚弱,昏迷了过去在,这才松了口气。 “大夫,我家夫人怎么样了?” 一个妇人带着哭腔和忐忑询问。 “还活着。”苏晚说着,打开药箱子,拿出一包药递给那妇人,“想要让你家夫人活着,从现在起,就听我的。” 屋内三四个人闻言愣住,面面相觑后,谁都没吭声。 苏晚皱起眉头:“都聋了吗?” 她声音森冷,全无往日的笑意和温柔,距离苏晚最近的妇人打了个哆嗦,低头恭敬道:“我等记下了,还请救救我家夫人。” “先把这个熬了。”苏晚皱眉,同徐镁道:“你跟着去,告诉她怎么弄。” 徐镁点头,一把拉过那妇人快步往外走。 苏晚一边将药箱子里的东西往外拿,一边道:“你们家夫人的情况不太好,从现在起,你们都听我的,不要废话,也不要问为什么,你们废话越多,越耽误时间,到时候你们家夫人越是岌岌可危,当然……” 苏晚目光下移,一一扫过几人的脸,“如果你们存心想害死你们家夫人,可就另说了。” 屋内的几个妇人,从三十来岁到五十来岁不等,苏晚不认得他们,也不管他们是方家本来的仆人,还是外头请来的稳婆。只一视同仁地警告。 后宅里的龌龊事,她是没怎么经历过,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谁知道这几个妇人是不是受人指使,故意坑害方夫人? 先前她给段湘宁看病,被吴师爷坑害的事情,苏晚还记得。 但此时,苏晚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我们岂敢啊……”几个妇人像是被吓到,齐齐跪下。 苏晚不耐烦:“我说了,乖乖听话就好,不用说什么废话。” 几个妇人闻言忙颤颤巍巍地起身,似是想说什么,但想着苏晚说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噤若寒蝉地站着。 苏晚走到床边,拿针灸针给方夫人针灸,又让招手让一个妇人过来详细说一说方夫人的情况。 至于另外两个,则吩咐她们去给自己准备需要用的东西。 - 方夫人今年三十三岁,是方老板明媒正娶的夫人,夫妻俩已有一儿一女,此番怀孕,纯属意外。 方夫人原本身体不好,但怀孕后便吃不下什么东西,总是吃什么吐出什么,为此,看了不少大夫,可都没什么好的办法。 等过了孕吐,又开始没胃口。 方老板觉得妻子太过受罪,起初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但因着方夫人想要,便只能随她去了。 可谁曾想,会发生难产这种事情! 方老师急得满头大汗,在外面来来回回地踱步,身上的灰色长袍因为后背出汗粘在皮肤上,很快就被浸湿,贴在上面变成深灰色。 屋内,苏晚听完妇人说的话,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从中倒了一粒药放进了方夫人的口中。 那说话的妇人眼角余光瞥见苏晚打开的药箱子,瞧见里面的米白色布帛,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便瞧见布帛下的明亮的刀,身子一僵,眸子蓦地睁大,本就不好的脸色,越发苍白…… 第175章 我是个大夫 苏晚瞥了她一眼,语气清冷:“我是个大夫。” 她这话说的没什么温度,那妇人听了脸色越发苍白。 统共也见不了几面的人,苏晚没心情跟人废话,只静静等着。 很快,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徐镁和那妇人一前一后进来,那妇人低垂着头,徐镁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碗汤药。 “能喝了吗?” 徐镁点头:“我刚刚在外头降了降温,应该行了。” “那就好。” 苏晚开始拔方夫人脸上的针,等全部拔完后,拿着一根针,朝着方夫人头顶猛地一扎。 昏迷不醒的方夫人,瞬间睁大了眼睛。 “方夫人,把药喝了吧。” 方夫人凹陷的双眼,紧盯着眼前的虚空,好一会儿才聚焦。 “你……”她疑惑的看向苏晚。 “我是苏晚。” “我知道你。”方夫人松了口气。 见她有气无力,虚弱至极,苏晚没让她过多废话,简单的给她说了下现在的情况,又道:“我不需要那么多人帮忙,你看,留下谁。” 这话问得委婉,方夫人却听得明白,她朝苏晚投去感激的一笑,朝着徐镁身后看去。 “一个够吗?” 苏晚点头。 方夫人有气无力的笑了。 “多谢你。” 话落,又冲那妇人喊:“木棉,你来……” 那妇人闻言忙快步走上前,“夫人……” 她眼中带泪,说话都是沙哑哽咽的。 方夫人冲她笑了下,简单的吩咐了几句。 木棉点头,而后将另外三人带了出去。 苏晚将方夫人搀扶起,好让她喝药。 方夫人倒是没问什么,只是喝完药的时候看向苏晚:“苏大夫,若是我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相信我。”苏晚打断她的话,眼眸一瞬不错地看着她的眼睛。 看着那双沉着冷静,又自信十足的眼睛,方夫人心下一颤,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笑着说了谢谢。 - 暮色四合时,孟氏站在院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道,长长地叹了口气。 半晌,转身,走进院子关了门。 - 医馆内,烛光明亮,忘忧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男子,好一会儿,才轻轻吐了口气,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桌上的灯,转身走了出去。 秋夜的凉风从山岗处吹下来,吹过森林,吹过房屋,吹过空旷的旷野,一路吹进城里。 吹动了帘幕,吹动了烛火,也吹醒了睡着的婴孩。 那孩子嘤嘤啼哭,很快吵醒了一群人,房内人影攒动,话语声轻微而急切,乍看上去,热闹非常。 但很快,婴孩的哭声止住,攒动的人影也归于静止。 树影婆娑,月光,似乎更凉了…… “少主……” 眼看着过了子夜,徐青云还守在四方客栈外面,黑岩终于忍不住,从暗处跳出来,单膝跪地。 “时间很晚了,夫人估计不会出来了,不如,您先回去歇着吧。” 闻言,靠坐在马车前的徐青云,手指动了下,下一瞬闭着的眼睁开。 “几时了?” 如墨的眼眸像是从黑暗中生出来的,全然没有面对苏晚的明媚与温柔,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暗沉。 “子时末了。” “嗯。”徐青云皱了下眉头,闭着眼睛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走吧。” 黑岩闻言又惊又喜,但见徐青云弯腰进了马车,忙跳上车,驾着马车朝着长街驶去…… - 翌日,忘忧坐在柜台前,单手撑着脸,透着打开的窗户往外瞧。 就这么一直从早上瞧到了下午,瞧得眼睛都疼了,都没瞧见苏晚和徐镁的人影儿。 “忘忧姐姐,您别老盯着外面瞧了,快些歇歇吧,在这么瞧下去,不等娇娇姐他们回来,你的眼睛就坏了。” 琥珀实在是看不下去,拿着个药包跑来,递到忘忧面前:“这个是刚蒸好的药包,能缓解眼疲劳的,你的眼睛都有血丝了,快敷一敷吧。” “我们琥珀真贴心,回头姐姐给你们买糖葫芦吃。”忘忧收回视线,伸手揉了揉忘忧的脑袋,接过热乎乎的药包放在眼下。 琥珀被夸得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又叮嘱忘忧多敷一会儿,这才跑开了。 忘忧眼睛一直酸涩,拿药包覆着果然好受许多,便面朝着窗户坐下来,认真的敷着药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看见一辆马车在外面停下,猛地坐直了身子,紧接着就瞧见车帘子掀开,苏晚和徐镁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她眼睛亮起,嘴角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放下药包就绕过柜台跑了出去。 “你可算是回来了!” 苏晚刚跟四方客栈的人寒暄完,转身就看见忘忧急匆匆跑出来。 “让你担心了。”苏晚脸上露出笑意。 忘忧见她眼角有些青黑,眸子里又满是红血丝,皱着眉头道:“才一晚上,怎么这样了?” 话落,不等苏晚答话,便道:“对了,琥珀刚刚蒸了药包,说是能缓解眼睛疲劳的,你等我进去问问。” “琥珀……”忘忧拎着衣裙快步往医馆内跑,紧接着,苏晚就听见琥珀的声音。 她弯了弯嘴角,拎着药箱子跟了进去。 - 厢房内,苏晚和徐镁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琥珀端着一竹筐热乎乎的药包在两个房间来回跑,一一给她们敷上。 忘忧拿着自己的药包捂在眼下,坐在苏晚身旁问方家的情况。 苏晚将昨个儿的事情大致说了,得知方夫人母子平安,忘忧松了口气。 琥珀搬了个凳子坐在徐镁边上,心疼的问:“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嗯!”徐镁闭着眼睛,笑着点头。 “感觉舒服多了,眼睛也不疼了。” “那就好。”琥珀松了口气,咧着嘴腼腆的笑了,露出好看的小虎牙。 只可惜,徐镁没看到。 琥珀双手捧着脸,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徐镁看。 “你口渴吗?” “还好。” “那你要喝水吗?” 徐镁想了一会儿,说:“不了吧,我想睡觉,我喝了水的话,等会儿还得起来。” “也是。”琥珀苦恼起来,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拧眉思索了半晌,最终道:“那你睡吧,等睡醒了再喝。” “好。”徐镁点头,须臾又道:“我马上就睡着了,你回去忙去吧。” “没事儿,医馆没什么人,我等会儿再走。”顿了顿,又补充:“你的这个药包得换,我给你换了药包再走。” “好。”徐镁实在是困极了,点头答应后,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176章 我好喜欢你啊 琥珀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守着,估摸着时间给徐镁换了一次药包,见眼下的青黑好转许多,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端着凉了的药包走出去。 房门关上,西天边的霞光绯红潋滟。 忘忧坐在柜台前,单手撑着脸,透过打开的窗户看街上人来人往。 她半垂着眼帘,微微失神,直到有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方才如梦初醒,猛地睁大眼睛坐起身来往外奔去。 然而,长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却是再也寻不见那个身影。 “怎么了?网友姐姐?”琥珀追出来,见忘忧失魂落魄,也跟着四下里瞧了瞧,却是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没……” 忘忧垂下眼帘,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回了医馆…… - 苏晚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透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她看见徐青云棱角分明的脸。 徐青云何时进来的,她不清楚,只记得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察觉到屋里进了人,但因着那人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也太过安心,她警惕的心放下来,继续睡去。 可饶是意识模糊,她也还记得忽然落入温暖怀抱时的安心与开心。 这么想着,苏晚嘴角翘起,侧躺在徐青云怀里,伸出一根手指,在徐青云浅色的薄唇上轻轻碰了下。 指腹触及到温暖的刹那,苏晚活像是偷到了肉的小老鼠,心下说不出的欢喜,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去。 然而,就在她准备将手指收回来时,蓦地被一只手抓住了。 “嗯?” 低沉性感,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的刹那,徐青云掀开眼皮,轻轻撩了苏晚一眼。 “我好喜欢你啊,相公。” 苏晚心下一酥,眉眼弯起,主动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 她话音里带着笑意,声音软软糯糯,像是刚出锅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徐青云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眸光一暗,低头去品尝的甜美。 温软的唇,性感的嗓音,全都被一瞬间被封缄。 窗外,有风轻轻吹过,吹落了桂花,也吹散了花香。 屋内,苏晚戳着徐青云的胸膛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喊我??” 徐青云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看着她眼眸中的红血丝,眉眼如水柔和。 “昨天累坏了吧?”他不答反问,温柔的像是三月清风,四月暖阳。 苏晚一下暖到了心里,趴在他胳膊上闭着眼睛道:“也没有很累。” “嗯,辛苦了。”徐青云点头,不知想起什么来,道:“对了,我今天,好像看见远表哥了。” “啊?是吗?”苏晚侧过脸来看他,“你在哪儿看到的他?”话说一半儿,想起什么来,道:“九月十五秋闱放榜,我先前答应他同他一起去的,估计,这几日就该出发了。” “嗯。” 见徐青云眉眼反对的意思,苏晚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漂亮的眼睫眨了眨,“相公跟我一起去吗?” 徐青云不答反问,“娘子希望我去吗?” 苏晚略想了下,摇了摇头,“还是别去了,到时候肯定很多人,你又生的好看,万一到时候州城里的大户人家看上了你,想要抢你回去做乘龙快婿,我可怎么办?” 苏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梧桐镇这么屁大点儿的地方,那柳芊芊都敢要抢她相公,万一去了人更多的地方,那抢她相公的坏人,岂不是更多了? 想到这儿,苏晚又想起南翊珩来,眉头不由蹙了蹙,道:“你先回家去吧,最好少出门,哦,不对,是能不出门,就别出门,免得有人见了你,图谋不轨。” 徐青云只觉得他家小娘子此时说不出的可爱,看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苏晚激动的坐起身来,双手叉腰,一脸严肃:“这世上坏人多多啊,你能有我这么好的娘子,可是可遇不可求,你要是真的被别人抢走了,可就不能跟我在一起了。” “你想啊,你上哪儿去找我这么厉害的娘子,长得好看,人品也好,温柔贤惠,漂亮顾家,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小三,骂得过流氓,文采医术,哪哪儿都不差的。” “嗯,对。”徐青云乐不可支,伸手将人拉过来抱进怀里,低头在她发丝上吻了吻。 “我喜欢娘子。” 徐青云声音里带着笑意,深情款款,又温柔性感。 “很喜欢……” “很喜欢……” “是吧?”苏晚眼神亮起来,美滋滋地抱住徐青云的腰。 “我也喜欢。” “嗯?”徐青云挑眉。 苏晚笑着补充:“我也喜欢我自己。” 徐青云被逗乐,嘴角上扬,勾起好看的弧度。 “所以,你要听我的话,知道吗?”苏晚闭着眼睛叮嘱,“千万别乱跑,就在家里等我,等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 “嗯。” 对于苏晚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徐青云并不反感,相反的,他很喜欢。 因为他知道,这是苏晚对他的爱。 因为爱他,所以宠溺。 因为爱他,所以温柔。 因为爱他,所以纵容。 只是,他配得上这么一份纯粹又美好的爱吗? 徐青云不知道。 但,一个人,若拥有过彩虹一样的甜,以后的日子,怕是再也吃不了别的糖。 “我哪儿也不去,我等娘子回来。” 短暂的一瞬静默后,徐青云愉悦的发出了一声低笑,低头去吻苏晚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像是永远也亲不够。 他想,配不配得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糖是他的,甜是他的,娘子也是他的。 所有一切美好,都是他的。 这些都只能是他的,也永远都是他的。 苏晚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可心里,却是复杂的。 她面前的这个人,从来不是清风霁月的温柔,而是执着坚定,又冰冷滚烫的岩石。 带着石头的坚硬,光的炙热,风的轻柔,雨的冰冷,忽远忽近,忽明忽暗,那么神秘,又那么的让人抓不住,却偏偏,又美好的让人无法拒绝。 以至于,她明知道靠近岩石可能会被他的棱角刺伤,也还是想要待在他身边。 想到这儿,苏晚睁开眼,伸手捧住徐青云的脸,弯着眉眼笑道:“我家相公,果然最好了!” “又乖又听话的。” “嗯?”徐青云挑眉,乌黑的眼眸不似往日明亮,看上去迷离又性感,“听话,是有奖励吗?” “当然啦!”苏晚低头,“吧唧”大大地亲了徐青云一口,“不光有奖励,还有糖吃呢!” 她勾笑着嘴角,意有所指地冲着徐青云眨眼。 “嗯。”徐青云耳尖微红,声音低沉而缓慢,“那就……多谢娘子款待了……” “嗯?等……等下……” 苏晚还没回过神来,身体便骤然一轻,下一瞬,衣裳便不知所踪。 苏晚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嘴里那一句:年轻人不讲武德,还没说出来,就亦然没了机会……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放过我吧!我改到头秃了大大! 第177章 眼睛怎么肿了 一室涟漪,就像是有人点燃了,空气里全都是香甜的气息。 窗外,夜风拂过花叶,不动声色的吹向远方…… 月光被树叶挡住时,室内一片安静,徐青云低头吻了吻吻苏晚眼角的泪,也吻她的脸颊,鼻梁,唇角,下巴。 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苏晚觉得自己更热了,神志像是抽离了身体,除了热,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就像是被放进了蒸锅里,到处都是蒸腾的热气,而下层是滚烫的沸水,她被蒸得身体酸软,意识散乱,就连骨头都酥软的像是一碰就会碎。 “相公……困……” “嗯,我知道。”徐青云给她盖好被子,又在她脸颊处亲了亲,“我的娇娇,辛苦了。” 闭着眼睛的苏晚,努了努嘴,“虚伪……” 徐青云低低地笑出了声,“是我不好。” 苏晚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翘。 “我去给你烧水,你先休息。” “嗯。”苏晚方才出了一身热汗,此时身上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闻言软软地应了声。 徐青云又将被子拢了拢,将苏晚粉白色的肩膀全部盖住,这才起身离开。 - 热水准备好的时候,徐青云走到床边,神色柔软地将人抱起来,有用柔软的毯子抱住。 苏晚昨天忙了太久,一觉醒来还没吃饭,就被迫耗费了大半体力,此时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只任由徐青云抱着她洗了澡,又在洗干净之后,细心擦去她身上的水珠,将人给抱回来。 “饿不饿?” 徐青云给苏晚盖好被子,在她如桃花一般的面颊上吻了一下。 “唔……”苏晚锁在被子里,轻轻嘤咛了一声,没有回应。 徐青云声音低低地笑了下。 那笑声微微上扬,像是带着小钩子。直勾人心的那种。 只可惜,苏晚太累,已然睡了过去,不然,她一定能听出徐青云笑声里的开心与餍足。 是的,餍足。 那种大灰狼吃饱了的餍足与满意。 - “娇娇,吃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晚迷迷糊糊听见徐青云的喊声,她拧着眉头哼哼了两声,没理会。 她是很饿,但她也很累,如果非要在吃和睡中间选一个,她肯定是要选择睡的。 见喊不醒苏晚,徐青云无奈地笑了下,而后伸手动作温柔地将苏晚散落的头发用发带绑起来,而后又找了一个大大的毯子过来,将苏晚整个儿裹住,抱起来,走到了桌边。 苏晚困得厉害,窝在他胸口继续睡。 徐青云低头吻了吻苏晚的发丝,再度笑了。 “吃点儿东西再睡。” 苏晚从下午回来就一直没吃东西,如果这么饿到第二天的话,肯定是要不舒服的。 所以,饶是苏晚不愿意,徐青云怀里抱在怀里,还是轻轻喊着她,哄着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给苏晚喂饭吃,直到苏晚把一整碗的粥吃完,方才放下碗,仔细给苏晚擦了嘴角,这才将人抱回到床上。 苏晚从始至终都没睁开过眼睛,是以,一回到温暖的被窝,便沉沉睡了过去。 徐青云低头在苏晚脸颊上吻了吻,这才起身去收拾残局。 等折返回来时,已经是半夜。 九月的夜已经很凉,徐青云直到把自己暖热,方才去抱苏晚。 而苏晚,饶是睡得沉,在嗅到熟悉的气息后,还是翻身过来,趴在他胸口,抱着他的腰继续睡了。 这无意识的动作,成功取悦了徐青云,他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而后,低头吻在苏晚额头。 “如果可以……”他低声说,“我希望,我只会让你在床上哭。” - 翌日,苏晚迷迷糊糊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简单的洗漱后,苏晚穿过青石板的小路往前头医馆去。 “二嫂……” 徐镁正跟琥珀站在桌边弄药材,瞧见苏晚进来,忙放下药材跑过来:“你饿不饿啊?二嫂?” 苏晚听了这话,莫名觉得熟悉,然而,还没回答,就听见徐镁惊呼了一声,而后就看见徐镁诧异地指着她问:“二嫂,你的眼睛是怎么了?怎么肿了?” 被她这么一问,苏晚脸“腾“地热了。 “有吗?”她别开脸,欲盖弥彰地道:“我没发现呢?是不是你看错了?” “绝对没看错!” 十岁的徐镁,正是爱较真的年纪,见苏晚不相信自己,当即道:“不信,你让忘忧姐姐和琥珀看看。” “我信!” 眼看着徐镁就要张口喊人,苏晚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老天爷啊!社死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够的了!她可不想引起大家的围观! 再说了,徐镁年纪小不懂,不代表忘忧不懂啊! “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加上昨天晚上做了噩梦,哭醒了才这样,不是什么大事儿,昨天琥珀不是做了敷眼睛的药包吗?你去帮我蒸一下,我等会儿敷一敷就好。” “嗯,我这就去。” 得了任务的徐镁,忙不迭地往后院去了。 苏晚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去找了琥珀。 “琥珀啊,我有点儿饿了,你去帮我买点儿吃的,行吗?”苏晚从荷包里拿了些钱递给琥珀,“就去买街对角那家的包子就成,如果有粥的话,带一碗回来,至于剩下的钱,你拿去买糖吃就行。” “谢谢娇娇姐。” 琥珀拿着钱,欢欢喜喜地去了。 主动出击很有成效,苏晚松了口气,环顾四周,才发现忘忧正趴在柜台前出神。 “想什么呢?忘忧姐姐?” 苏晚走过去,笑盈盈地戳了戳忘忧的胳膊。 “娇娇啊……” 忘忧回了神,冲着苏晚笑了下,须臾,像是想起什么来,说道:“对了,青云一早出去了,说是要买什么东西。” “嗯。” “还有。”见苏晚神色无常,也没有追问徐青云去处的意思,忘忧又补充:“方才,袁聿来了。” “袁公子?”苏晚先是蹙眉,随即道:“他是来拿药吗?” “嗯。”忘忧点头,“说是先前的药已经没了,劳烦你在做一些,药费已经付过了。” 苏晚点头,“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还有,他有没有说别的?比如说,需不需要换药?” 忘忧摇头,眸中藏着一抹伤感:“他什么都没说,只说过几天会有人来拿。” “那好吧。”苏晚没再多问。 转身拿了个小竹筐往药柜去了。 忘忧眸中升腾起浓浓的伤感,她缓缓低下头,双眸低垂,盯着白纸上袁聿两个字好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摩挲…… 第178章 初见桃花发方知春已深 午膳时,徐青云还没回来,苏晚用过午膳,便被忘忧推到后院休息。 但因着眼睛还有些红肿,便又敷了药包。 再醒来时,已经是未时末。 苏晚伸着懒腰往医馆走,可刚掀开帘子,正坐在桌前捣药的徐镁就快步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悄声道:“二嫂,有人来找你。”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 苏晚寻目望去,就看见一少年穿着一身雾蓝色圆领长袍,背对着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 “找我?”苏晚不记得见过这么个少年,一时间有些疑惑。 徐镁道:“这是方家的大少爷,说是来跟你道谢。” “哦。”苏晚点了点头,若是道谢,不至于等到现在,想来,还有别的事。 打发徐镁去捣药后,苏晚朝着少年走去。 “请问,是来找我的吗?” 那少年似乎正出神,闻言转过脸来,对上苏晚的笑颜,清秀的面容染上一抹红。 他忙别开脸,近乎慌乱地站起身来。 “您……您好,请……请问,您是苏大夫吗?” “嗯,是我。” 少年瞧着也就十五六岁,正处在变声期的嗓音低沉嘶哑,身体拔高,五官的婴儿肥消失,别过脸去时,只看到浓密的黑色睫毛,高挺的山根,和尖细的下巴。 就像是冬去春来,刚刚抽出枝芽的柳枝,柔嫩青涩,却又带着巨大的生命力。 少年回过头来看了苏晚一眼,见她笑的眉眼弯弯,丝毫没有嫌弃自己,也没有挑剔自己的声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听家父说,那天多亏您及时赶到,救了我母亲和妹妹,我心中甚至感激,今日特来跟您道谢。” 少年说着,拱手朝苏晚行了一礼。 那姿势,活像是拿尺子量过的,甚至标准。就连态度,也极为真诚。 苏晚心情莫名地好,笑着摆摆手道:“客气了,医者仁心,应该的。” “还是很谢谢您。”大概是觉得自己嗓音不好听,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是不舒服吗?”苏晚看了他一眼,收敛了笑意,温和地问:“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不……不用。”少年红了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脊背骤然一僵,随即慌乱摆手:“对……对不起,我不是……” “安啦安啦,没事。”苏晚摆了摆手,弯了嘴角:“我就随口一问,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嗯……” 回应的声音很低,少年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嘘嘘地握着。 苏晚打量了他一瞬,问:“你母亲今日如何了?” “还好。”少年抬眸看了苏晚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嗯,那就好。”苏晚话落转身。 然而,刚走两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等下……” 少年语气有些急,神情都带着几分慌乱。 苏晚顿住脚,有些错愕的回头看他。 “能不能……能不能请您再去府上一趟?” 许是太过紧张,少年抓着她手腕的手都微微颤抖,说话的时候气息也不稳。 苏晚看着他,忽地就笑了。 少年被她笑的一愣。 “我本来就是要去的啊……”苏晚微微歪头,“即便你不来,我也是要过去的,但既然你来了,那就麻烦你把我捎带过去吧。” - 直到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半儿的路程时,少年还没能回过神来。 他缓缓抬眸,悄悄打量坐在马车另一侧的苏晚,见她正闭目养神,抿了抿唇,没有吭声,只又默默地低下头去。 “对了……” 快到方家时,苏晚扭过脸来,单手撑脸笑看着他:“我还是不知道你名字呢?” “方知春……” 少年的声音依旧低沉嘶哑,却并不难听。清清凉凉的,倒像是早春吹过砂石的风。 “知春?”苏晚挑了挑眉:“你出生在春天?” “嗯。”少年低着头,狭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睛。 苏晚点了点头,然而,刚要移开视线,便听少年道:“青林拥萧寺,况乃在山阴。初见桃花发,方知春已深。” 苏晚怔住。 少年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出生时,桃花刚好盛开,那时,舅舅来此,便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苏晚初听“方知春”这三个字时,还不觉得如何,如今听他这么一解释,顿觉意境美感全都有了。 “挺好的。”苏晚诚心地夸赞。 少年脸色微红,腼腆地应了声。 苏晚又将这首诗品了品,越品越觉得这名字好。 马车缓缓在方府门前停下,少年率先下了车,站在车下朝苏晚伸出手。 掀开帘子出来的苏晚微微一怔。 四目相对,方知春的脸蓦地红了个彻底。 “对不起,我……” “多谢。” 他想说是自己唐突了,可还没说完,就见苏晚伸手过来搭在了他手上,借着他的力道跳下了车。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敏感又容易乱想的时候。等到苏晚的手离开掌心时,少年将手垂在身侧,低着头,脸色发烫。 同样的,手心也发烫。像是被炙热的光热吻过。 早有婆子在府门前等着,瞧见方知春和苏晚先后下了车,忙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家夫人一直念叨您呢,说是要好好谢谢您。没成想您就来了,我家夫人瞧见您,一定很开心。” 那婆子说话时,神情都带着欢喜,想来是真的高兴。 苏晚面带笑容,时不时应和两句。 有关方家内宅的事情,她无意打听。毕竟,她只是个医生。治病救人,也只是治病救人,没必要什么事儿都清楚明白。 再次见到方夫人之前,苏晚心里如是想着。 然而,等苏晚看到方夫人那张比昨日还要苍白的脸色时,内心的想法,忽然就动摇了。 “方夫人……” “苏大夫来了啊……”方夫人靠在床上,说话有气无力,眉眼间一片颓败,但在看到苏晚的时候,还是努力扯出了一抹笑意。 “来人,给苏大夫看座。” 闻声,木棉搬着凳子走过来,放在了床边。 “苏大夫,请坐。” 她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晚点了点头,在凳子上坐下,又将随身带着的小药箱放在了一旁的红木茶几上。 “夫人的脸色,为何这般差?”苏晚搭上方夫人的脉搏,一边诊脉,一边打量着她。 方夫人虚弱地笑了笑,“我身子一直不大好,许是这两日睡得不好,这才加重了。” 见她脉象不稳,眉眼间又有郁结之色,苏晚心下叹了口气。 “夫人是单纯的睡不着,还是想事情想得睡不着?” 方夫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悲戚,眼眶都跟着红了红。 【作者有话说】 哎昨天的章节被屏蔽了,伤心…… 第179章 可是在等我 然而,她却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许是都有吧。” 见她不肯说,苏晚也不再多问,转移话题道:“孩子还好吗?” “还好。”提到孩子,方夫人的眼眸总算有了几分热度。 从眉眼到语气,都温柔至极。 “这孩子,生下来,就很让人省心,并不怎么哭闹。” “那是心疼您呢。”苏晚顺着她往下说。 方夫人脸色有所好转,只是她太过虚弱,跟苏晚聊了没几句后,便已经疲累的很。 苏晚不好在打搅,为她检查完身体,又开了安神助眠的方子后,这才起身离去。 木棉客气的送苏晚出门。 “你家夫人……” 临下台阶时,苏晚顿住脚,转身看向木棉:“许是忧思太重了……” 这话她说的委婉,可木棉却是瞬间红了眼。 “苏大夫……” 她眼中瞬间盛满了泪,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落下。 “您……您帮帮我家夫人吧。” 她猛地抓住苏晚的手,苦苦哀求。 “你……”苏晚身体战略性后仰,“你慢慢说……” 木棉四下看了一眼,飞快地擦了眼泪,拉着苏晚穿过长廊,进了一间屋子。 “苏大夫别怕,这是我的屋子。” 苏晚四下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 房门关上,木棉转身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晚面前。 “本来,此事是不该同苏大夫说的,但……我家夫人她,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们公子也才十几岁,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才想着求一求姑娘。” 苏晚心下叹气,知道是自己亦是不忍给自己招惹了麻烦,可事到如今,想要抬脚走人,却也不可能。 索性放下药箱子,伸手将人扶起来,平静温和地看着木棉,轻声安抚道:“你别着急,先起来,慢慢说。” “多谢苏大夫。”木棉擦了眼角的泪,声音依旧哽咽。 苏晚在桌边坐下,垂手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 “谢谢。”木棉这才不好意思起来。 “我不着急的,你先缓一缓,慢慢说。” 木棉点了点头,低着头拿着帕子擦了好久的眼泪,这才平复了情绪,将事情缓缓道来。 方夫人并非梧桐镇人,而是嘉铜镇人,当年,与方涌偶然相识,后又经人介绍相识,没多久,方涌便托媒人提亲。 管家觉得方涌人品好,家世也还行,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而方夫人嫁过来多年,也的确过得很好,两夫妻相敬如宾,恩爱如初。生下一儿一女不说,如今还有了一个小女儿。 这本该,是一段佳话。 奈何,问题就出在方夫人生小女儿的时候! 提及往事,木棉哭得极为伤心,“我家夫人念着他们是老爷的亲戚,打心眼里待他们好,他们不知恩图报也便罢了,竟然还做出这种事来。” 苏晚心下叹气,却也不知道如何劝。 木棉哭湿了两张帕子,仍旧替方夫人觉得委屈。 “早知道这般狼心狗肺,当初,就不该对他们那么好。” 苏晚看了她一眼,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同样的,也无法回到过去改变什么。 只是,这件事上,方老板,同样也没什么错…… - 从方夫人院子里出来时,苏晚一眼就看见背对着院门站在那里等候的方知春。 她心下长叹了口气,又深吸一口气,这才露出笑容,朝着少年走去。 “方公子可是在等我?” 听见声音,方知春回过头来,原本有些抑郁的眼眸一瞬间晴朗,甚至还弯着唇腼腆地笑了笑。 “是在等苏大夫,不知,我母亲如何了?” “恢复的很好,没什么大的问题,好好吃药就行。”苏晚说的轻松。 方知春跟着自家舅舅在嘉铜镇读书,方夫人不想让他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多嘴。 “那我送苏大夫回去吧。” “嗯,好。”苏晚笑着点头。 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 “然后呢?” 苏晚坐在医馆后院的石桌前捣药,忘忧坐在一旁,一边帮着倒腾药材,一边好奇地问她方家的事情。 苏晚看着她轻笑了下,“还能有什么然后啊?不过是方小公子把我送回来了而已。” “是吗?”聪明如忘忧,自然是不相信的。 “你就说说嘛。”她伸手扯苏晚的衣袖。“你从一回来,就一副有心事的模样,你不如同我说说,我好歹是大户人家长大的丫鬟,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帮上忙。” 苏晚捣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忘忧。 是啊!忘忧可是在段家长大的,又是跟着薛妈妈和段湘宁学的本事,内宅里的事情,即便没经历过,那听说过的也不少。 况且,忘忧也不算是外人。而她一时间,也的确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 苏晚豁然开朗,便也不再纠结别的,凑近忘忧将方家那件不能提的事情轻轻说了。 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半年前,方老夫人的外甥女因为夫家出了事,便带着唯一的女儿过来投奔方老夫人。 方老夫人心疼自己过早去世的妹妹,自然也心疼成了寡妇的外甥女,是以,便将外甥女一行人安排在了家里。 方夫人觉得这表妹一人带着孩子生活的不易,对他们母子便格外的好,每个月的份银给的也格外多。 而方老夫人同样心疼外甥女一家,时不时便私下给一些体己钱。 因此,外甥女一家荷包越来越鼓,日子过的也越来越好。‘ 不到半年,其生活水平,就已经超过了方夫人,就连那外甥女带来的女儿,穿戴也都比方夫人的女儿要好。 有道是,斗米养恩,升米养仇。 越来越滋润的日子,让外甥女生了贪念。 她开始找各种理由,一趟又一趟地往方涌那里跑,起初,方涌便觉得奇怪,但因着是表妹,又怕把话说重了惹母亲伤心,便只能委婉提醒对方少往自己这里跑。 然而,这位表妹不听说。依旧时不时往方涌这里跑。甚至,有次被方夫人撞见,还故意扑倒在方涌身上。 方涌多年来,对方夫人一心一意,从未纳妾。但见方夫人过来,瞬间慌了神,当下便警告了那表妹。 方夫人也知道方涌并无此意,虽心里难受,却也没怪他。 至于那表妹,有老夫人护着,方夫人如何敢怪? 更为关键的是,那表妹来之前,方夫人与方老夫人相处的极好,可那表妹来了以后,时常在方老夫人面前搞一些小把戏,日久天长的,方老夫人看方夫人越来越不顺眼,连带着看方夫人的女儿也不喜起来。 至于那表妹的女儿,更是仗势欺人,时常抢夺方夫人女儿的东西。方夫人无奈,只能以读书为名,将女儿送去娘家。 然而,事情并不会因此而结束…… 第180章 鸠占鹊巢罢了 但因着方涌和方夫人一直很注意,那表妹便一直没得逞。 然而,就在方夫人生下孩子的那晚,方老板因为母子平安,过于开心,喝了两杯。 那表妹借此机会,给他下了药,又只开了他身边的人,如此,总算得逞…… 苏晚说完,心下忍不住叹气。 这件事,方老板没错,方夫人也没错。 错的是那个居心叵测的表妹,是一直纵容的方老夫人。 可,纵然没错,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表妹跑到方夫人面前耀武扬威,而方夫人,刚刚生完孩子,饶是知道这并非方老板的错,却也还是难以承受。 可偏偏,她没办法去责怪方老板,因为,方老板已经足够自责。 而那个她能怪罪的表妹,她又不敢怪罪,毕竟那表妹身后,站着的是她的婆母。 方夫人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痛苦煎熬。 莫说是方夫人,饶是苏晚刚听闻这件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也同样难受,却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她没法设身处地,因为以她的性格,早在发现那表妹勾引自家夫君时,就将对方教训个彻底了,根本不会让她有这么多机会! 可方夫人不是她啊! “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苏晚说的口渴,喝了半杯热茶后,问忘忧。 忘忧手中拿着一卷书,一直未曾翻开,只是低垂着头,看着手中的书出神,听见苏晚的话,抬起头缓缓笑了。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苏晚肃然起敬,就差给忘忧递话筒了。 嗯,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果然是见多识广。 “解决的法子,有的是,就看方夫人,狠不狠的心了。” 苏晚眼神发亮,静带着忘忧往下说。 “鸠占鹊巢罢了。”忘忧语气随意,瞧着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可以给两个法子,至于方夫人如何选,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什么法子?”苏晚睁大眼睛问。 忘忧看着她,嗔笑了一眼:“大户人家嘛,见惯了生死,这最简单的么,便是一棍子打出去,但这只斑鸠身后是方老夫人,那这法子是万万不能的。” 苏晚认同的点头。 “既是打不得,骂不得,那便只能供着了。” 忘忧说这话时,嘴角的笑意比夕阳还温柔。 “娇娇,在内宅里,想要害死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情。” 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可苏晚却听的遍体生寒。 “内宅嘛,什么事儿没有呢?争宠下药的,害别人子女的,恃宠而骄的,偷人的,什么都有的。” 苏晚心下一跳,“你的意思啊……” 忘忧没点头,只笑着道:“人嘛,有些事,只要她做出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是真的。” 苏晚醍醐灌顶,连带着看忘忧的眼神都变得崇敬起来。 与此同时,她暗暗庆幸,幸好忘忧是队友,这要是对手,还真是个大麻烦。 同样的,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段湘宁跟着芮宏一路从南越到梧桐镇,在夫妻感情不好的情况下,她的夫人之位也依旧稳固。 也明白了,吴师爷那样一个人,都拿段湘宁没法子的原因。 连忘忧都如此厉害,段湘宁那样的大户人家小姐,又怎会差了去? 她先前那般,不过是因为芮宏伤了心,也知道芮宏的心不在她身上,即便不是吴师爷的妹妹,也会有别人。 所以,她未曾动手对付吴师爷兄妹。 要不然,就吴师爷那两下子,如何能是段湘宁的对手? 同样的,芮宏也该庆幸,庆幸段湘宁的大度和不计较,不然,他如何能好好做他的县太爷? - “苏大夫?” 方家府门前,方知春看到苏晚怔了一怔,眸子里难掩错愕。 “您怎么来了?” 天已经黑了,且下午时,他刚把苏晚送回去,母亲那边也没出什么事情,无人去请苏晚过来,是以,在听到小厮回禀说有人找自己,一路出来看到苏晚,才会如此诧异。 “有点儿小事。” 九月的夜已经带着明显的凉意,苏晚穿了一件披风,见方知春出来,便从马车里拿出一包药,连带着一封信递给他。 “我明日要出门,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不放心你母亲,便想着过来看看,至于剩下的药什么时候吃,怎么吃,都写在这封信上了,你把信交给你母亲,记住了,只能交给你母亲。交给别人都不成。” 方知春眼皮一跳,瞬间觉得手上的信有千斤重。 “苏大夫……” 他欲言又止,眉眼里满是感激。 “回去吧。”苏晚笑意温和,“好好照顾你母亲。” “多谢您。”方知春后退两步,躬身极为郑重地同苏晚行了一礼。 苏晚笑了笑,温声叮嘱:“夜风凉,回去吧。” “嗯。”方知春应声,却没有立刻转身回去,而是抬眸看着苏晚说:“至少,也让我送您离开。” 苏晚闻言笑出了声,“你还是回去吧,万一我一走,你在府门前被人劫持了,可就功亏一篑了。” 方知春闻言一怔,随意红了脸。 “去吧。” 方知春知道苏晚的用意,没再执着,抬手行了一礼后,转身进了府门。 苏晚却没立刻离开,而是在府门前候着,直到木棉匆匆出来。 “苏大夫……” 木棉眼睛里噙着眼泪,看着苏晚的眼睛里满是感激。 “可是我写的方子你看不懂?” “是了。”被苏晚这么一提醒,木棉猛地回神,想着府门前还有旁人,便低下头,恭敬地行了一礼,问:“方子有些看不懂,再有,我家夫人胃口不太好,饮食上可有什么注意的?” 苏晚浅笑,“方子看不懂的话,回头拿着去青山医馆问一问就是了,至于饮食,清淡些就好,别的没什么注意的。” “多谢你。” “客气了。”苏晚笑了笑,“我没什么事,回家好好照顾你家夫人,我就先走了。” “您慢走。”木棉又是行了一礼。 苏晚放下帘子,徐青云这才驾着马车离开。 “娘子为何还要等她出来?” 等马车驶出巷子,徐青云问道。 苏晚掀开帘子,凑到徐青云身边坐下,抱着他的腰道:“鸠占鹊巢,身后又有老虎罩着,是不会收敛的,只会越来越贪心,越来越放肆。” 徐青云挑眉。 便听苏晚道:“我既是来了,自然要确保我送来的东西,到了方夫人手里才行。” 【作者有话说】 苏晚:我也不想管闲事,但……有些人干的,真特么不是人事啊! 第181章 我相公啊是天上星 “有道理。”徐青云勾着唇笑了声,“娘子如此有勇有谋,合该是征战沙场的将军。”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像军师呢!” 苏晚坏心眼的在徐青云腰上抓了抓。 “娘子这样的人,做军师有些可惜了。” 苏晚闻言抱着人笑的花枝乱颤。 “相公说得有理。” 她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不过,我长得太好看了,我要是上战场,敌军怕是要以为,我军派了个妖精来勾引他们呢!” “他们还不配。”徐青云眸中一闪而过的暗沉。 “也是。”苏晚努了努嘴,歪头看着路两边的屋舍道:“毕竟,不是人人都如相公这般的。” “娘子此话怎讲?”徐青云侧眸看她,微微上挑的眉眼衬得他清冷的眉眼有了几分魅色。 “看见天上那颗星星了吗?”苏晚仰着头,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 徐青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便听苏晚靠在他身旁,声音平缓又温柔地说:“我相公啊,是天上星。” - 九月十一的一大早,苏晚便打着哈欠坐在了马车上。 徐镁倒是精神,看着苏晚道:“只是放榜罢了,为何我也要跟着去?” “人言可畏啊……” 苏晚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看她:“四叔单独送我去康平府,若是被人瞧见了,难免有什么闲话。所以,只能带上你。” 徐镁不懂:“既如此,二嫂为何不让二哥送你去?” “哎……”苏晚长叹了口气。 徐镁疑惑地看她。 苏晚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语重心长道:“你二哥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徐镁:“……” 所以,选择带她和她老爹来,是因为他们长得不好看了呗? 眼看着徐镁眸光逐渐审视,苏晚忙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你二哥他,太年轻了。” 徐镁瘪嘴:“你是说我爹太老,我太小呗。” 苏晚:“……”摔!怎么还解释不清了! 徐镁抱着胳膊,一副较劲的模样跟苏晚大眼瞪小眼。 连续几天没能睡好,苏晚脑子都不大好使,好半天都没想起该如何解释,直到听见马车外极为乖巧的那一声“四叔”方才如梦吹醒。 救星啊! 苏晚一把掀开帘子,冲着外面的王远问:“你怎么才来啊!” 王远正红着脸同徐老四打招呼,闻言俊秀的脸一红。 因为不大出门,他皮肤带着不正常的白,以至于脸红的时候格外明显。 苏晚勾了勾唇角,眉眼里噙着笑意。 以前王远不大说话,散落的长发遮住眼睛,整个人显得极为阴沉,如今头发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瞧着像是脱胎换骨。 再不似先前的阴沉,怎么看都像是正在读高中的奶乖学弟。 苏晚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一不留神笑出了神。 王远诧异地抬眸看她,苏晚摆了摆手,道:“没事儿,到了就上来吧,老站在那儿,等会儿可要被人瞧见了。” “嗯。”王远点头,但见苏晚已经放下帘子回了马车,心下有些遗憾。但还是极为有礼地朝徐老四行了一礼,这才上了马车。 结果,一上车就看见徐镁正抱着胳膊,较劲似的瞪着苏晚。 而苏晚,则在努力憋笑。 他看看徐镁,看看苏晚,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问。 “坐啊……” 见王远僵持着没动,苏晚开口招呼。 王远点了点头,放下箱笼在徐镁斜对面坐下,而后悄不作声地打量着两人。 马车上的空间不大,抛开行李,更是没什么空间。 在如此密闭的空间里坐了三个人,且三个人都不说话,这让王远很不舒服,感觉浑身都难看。 是以,他短暂的纠结了一会儿,轻咳了一声,问:“我带了果子,你们……要吃吗?” “哎呀,有果子啊!” 苏晚眼神亮起来,忙不迭地招手:“不再说,反正呆着也是呆着,不如吃点儿果子。” 王远:“……” 早知道苏晚这么积极,他上车那会儿就该说了。 不对!苏晚一直都这么积极,是他没想到…… 这么想着,王远打开箱笼,拿出一个浅灰色的布袋,又从布袋里拿出几个果子递给苏晚。 “来时都洗过了。” “这么好……”苏晚笑嘻嘻的,接过果子送到嘴边咔嚓就是一口,“唔,好甜!” 王远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眉眼略弯,又拿了果子出来,但见徐镁正怒瞪着苏晚,犹豫了一瞬,递了过去。 “要吃吗?” “吃!” 徐镁这话说的十分有杀气,以至于王远看她瞪着苏晚张大口咬果子时,都觉得她是想咬断苏晚的脖子。 但,他知道。 能让徐镁直白的发泄情绪,表达不满。说明,苏晚是宠爱她的。 因为徐镁心里认定,即便她闹了脾气,苏晚也不会跟她计较,也不会离开,更不会伤害她。 所以,徐镁才敢毫无顾忌地喧泄情绪。 不像他…… 王远心下苦涩一笑,低头拿起一个果子送到嘴边,一下一下地咬着吃了。 的确,是甜的。 但好像,也没那么甜。 “瞪我呢?小丫头……”那边,啃完一个果子的苏晚,伸手去捏徐镁的鼻子。 徐镁生气的不让她捏,可苏晚却是越发来劲了,一把将果子塞到他手里,“表哥帮我拿一下。” 话落,伸手去捏徐镁的脸蛋,“小丫头,还敢跟我斗,是我的对手吗?” “呀,二嫂,哎呀,捏疼我了……” “略略略……”苏晚冲她吐舌头,“我要把你的脸捏大,捏成面饼那么大,哈哈哈……” “太过分了!” 徐镁喊得大声,却是腾出功夫来将啃了一半儿的果子塞到了王远手中,而后便朝着苏晚扑了过去。 “二嫂,我要跟你拼了!” 徐镁喊得超大声,然而,驾车的徐老四不为所动。 苏晚同样不以为意,只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只有王远,低头盯着手里多出来的两个果子好一会儿,方才抬眸看着闹成一团的两个人。 嬉笑声,吵闹声,车轱辘压过路面的吱呀声,交织在一起响在耳边,明明很杂乱,可王远听着,心里却是莫名的平静。 藏在深处的那一丝阴沉和悲伤渐渐被抚平,就连微凉的心,也渐渐有了温度。 他抬起手,继续一下一下地啃着果子,嘴角忽地就有了清浅的笑意。 是了,苏晚说的没错。 的确是很甜啊…… 第182章 别担心 抵达康平府的时候,已经是暮晚。 一行人住进了上回的客栈,负责招呼的店小二认出了几人,笑呵呵地问可是来看放榜的。 苏晚笑着应了,店小二一边将几人往里领,一边笑盈盈地说着吉祥话。 苏晚这一路上都在睡觉,进了客栈,便直奔客房躺下,徐镁倒是极有精神地往楼下点菜去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徐镁看着菜单指给店小二,点了四个菜之后,便将菜单递了回去,“最后再来一个热汤就成。” 店小二声音高昂地应了一声,吆喝着往后厨去了。 徐镁觉得口渴,便要了杯水喝。 因着到了饭点儿,客栈内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徐镁看着人来人往,觉得自己一个人站在此处不大妥当,便跟店小二交代了一声,上楼去了。 可上了一半儿的台阶,就看见王远站在栏杆前看着自己,脚步当即顿住。 她微微仰着头,目光疑惑。 王远则是身子一僵,紧接着快速别开脸去。 奇怪…… 徐镁努了努嘴,噔噔瞪跑上二楼,去到王远身边。 “喂!” 她身后在王远胳膊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王远神情错愕又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而后飞快地移开视线。 徐镁越发疑惑了,歪着头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半晌,却只看到发红的耳尖,她想起苏晚先前教导自己的话:这类病人很容易受外界因素影响,如果你发现了不对劲,那就多观察。 外界因素吗? 徐镁蹙眉环视四下。 这里是康平府,不是梧桐镇。 楼下的这些人也不认识…… 吵闹,陌生…… 唔,这次的外界因素似乎挺多的,徐镁暗暗点头,想到上次他们来赶考时的情形,那时候,王远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大说话,一天天阴沉又沉默的,哪儿有现在好啊! 这么想着,徐镁觉得他进步颇多,赞许的点了点头。又猛地想起来马上就是放榜的日子,王远说不定是为了秋闱的成绩而紧张。 “没事的。” 念头一旦形成,便根深蒂固,徐镁清了清嗓子,微微扬着下巴,小大人似的拍了拍王远的手背。 “别太担心,二嫂不是说了么?只是考试而已,再说了,那么多人呢,有几个能一次成功的啊。” “再说了,你才十几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今年不行,明年再来嘛!” 王远僵硬地转过脸来看她,神色复杂的提醒:“秋闱,三年一次。” “哦,这样啊……”徐镁尴尬的一笑,但很快便将这尴尬抛之脑后,“没关系没关系,三年,也不是很久,再说了,你才十几岁,不是有人,六十多岁还在考呢么?所以,你别太紧张。” 王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不过是因为发现徐镁独自一人下了楼,心下不放心,又不好意思跟着,这才站在二楼看她,毕竟这么小的一个小丫头,长得机灵讨喜的,这客栈人来人往的,难免有坏人…… “我二嫂说了,只要心如磐石,勤恳努力,总会有所成效,而且,二嫂还说了,你文采极好,你这样的人,是能做探花郎的!所以,别丧气。” 王远:“……”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何发展成现在这模样,但徐镁明显误会了什么。 还有,他哪里有丧气? 他不过是有些不放心她,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罢了。这小丫头,怎么就想到丧气上去了呢? - 徐镁为了宽慰王远,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话,直到王远一再表示自己不会在丧气之后,方才心满意足,大摇大摆地往回了屋子。 她极其想跟苏晚显摆一下自己方才的“功德”,奈何一回房就看见苏晚趴在床上睡的像个死猪,满心的骄傲无处炫耀,心下别提多郁闷了。 那感觉,活像是有一肚子的糖水想给别人尝一尝,谁曾想别人非但没品尝,还给她塞了好多稻草进来。 徐镁很郁闷,徐镁很忧伤。 她有点儿想喊醒苏晚,可想着苏晚先前一直在忙,又一路上都在打哈欠,心下不忍,便翻出了一本书趴在桌边看。 但,看了没几页,徐镁便发现了几个不认识的字,她拧着脑袋想了半晌,都想不出这字的意思,郁闷地拍了拍脑袋,又看了一眼睡的香甜的苏晚,最终摇头叹了口气,拿着书起身出了门。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王远正坐在桌边出神,听到声音时,舒展着的手指莫名蜷缩了下,这才问:“谁——” “是我。”徐镁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王远一怔,随即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忙放慢了脚步,待站到房门前,又努力平复了呼吸,这才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 他微微低头,看着门口的小姑娘,眉眼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有事儿找你。”徐镁晃了晃手中的书,“我有几个字不认识,可二嫂还没睡醒,我只能来问你。” “嗯。”王远点头,视线落在徐镁手中的书本上,白皙的耳尖飞上一抹红。 如果他记得没错,这是他的手抄书…… “进来吧。”王远退让到一边让徐镁进来,又垂眸盯着门口的地面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关了大半的房门,只留下一条缝隙,而后转身进了屋子。 徐镁倒是无所顾忌,进门后大大咧咧的在桌边坐下,等王远走回来,便将书推了过去,在书页上戳了戳,“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不认识。” 王远低头看了一眼,指着上面的字声音轻而温和:“这个念si四声,汜的意思由主流分出而复汇合的河水。”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这句的意思是江水决堤又流回,心爱的人儿别处飞,从此再不和我相随,没有我相伴相陪,终有一天你会懊悔。” “噢……”徐镁缓缓点头,听得极为认真。 王远抬眸看了他一眼,眉眼里似是溢出了一抹笑意。他低下头,指着另外一个字道:“这个念zhu三声,渚的意思是水中小洲,王先谦在《诗三家义集疏》里写过‘水中小洲曰渚,洲旁小水亦称渚。” “噢……”徐镁点头的幅度增大,一副学到了的模样。 王远心下好笑,嘴角溢出一抹浅笑,他抬手不大自然地遮挡了下,奈何,一心沉迷于学习的徐镁并未察觉。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后,王远俊脸上染上一抹红,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书上…… 23qb. 第183章 我来找你的 “这个字,念tuo二声,它的意思跟汜差不多。” “嗯嗯……”徐镁点头。 王远抬眸看她,声音像是带着温度的清风。 “这两句的意思连起来就是,江水静流积沙岛,心爱的人儿别处飞,从此在不和我相交,不在相聚便离去,将来一定忧伤不已。” “江水改啊,又成河,心爱的人儿,被除非,从此再不来看望我,不见一面就离去,将来再嚎哭有何益。” “哇!你懂得好多啊!” 徐镁抬起头,真诚的朝王远竖起一个大拇指。 小丫头的眼睛里有光,耀耀生辉,又似星光闪闪。 那闪烁的光,如有神力,一瞬间透过眼眸,直达神志。 王远整个儿怔住,看着那双眼睛好一会儿没能回神,直到徐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他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啊?” 徐镁一脸担心。 王远双眸逐渐聚焦,第一时间却是去看徐镁的眼睛,眼看着那双眼里没了光,只剩下担忧时,心下忽地有些烦躁。 “没事。” 垂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王远轻轻吸了口气,怕徐镁不放心,又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吗?”徐镁不大放心。 “嗯。”王远点头,低下头看着书页道:“这首诗,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徐镁闻言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前我只是不认识这几个字,现在虽然认识了,但也没明白这首诗在讲什么。” 王远垂着头,睫毛遮住眼帘,双眸也不知是不是在看诗词。 “这首诗,讲的是一个女子被丈夫抛弃背叛的故事……” - “少主……” 亥时,徐青云出现在徐家附近的林子里,施施然地迎着月光站在那里。 黑岩自他身后出现,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夫人已经平安抵达康平府。” “嗯。”徐青云淡淡应了一声,却是半眯着眼眸看着夜空。 黑岩好奇,顺着他的视线往天上看,却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少主……”他犹豫了一瞬道:“那边已经在催了,少主还是早日启程的好。” 闻言,徐青云眸光骤然暗沉,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跟着降低。 黑岩脊背一寒,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他的头越发低了下去,忍着恐惧,硬着头皮劝道:“那边的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您早些去,还能早些回来。” 徐青云没吭声。 月光皎洁,却又冰冷无情。 山间吹来的夜风带着草木香的气息,却也改变不了它凉寒的事实。 扑通扑通扑通…… 夜色太安静了,安静的黑岩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冷汗先后从脊背和额头冒出来,很快便打湿了衣裳。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徐青云总算是开了口:“我知道。”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黑岩如临大赦,险些腿软的倒下去。 “我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的如何了?” 刚松了口气的黑岩闻言瞬间打起精神,“已经准备好了。” “嗯。”徐青云没再说话,也未曾回头。 黑岩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他说话,便悄声退下。 徐青云在林子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上沾满了草木香和秋夜的凉气,这才收回视线,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徐家走去。 回到徐家时,孟氏已经睡下,徐青云在庭院里短暂的停留了一瞬后,方才进了自己的屋子。 苏晚,不过才离开了几天而已,他却已经油生出她离开了许久的错觉。 他躺在两人躺过的床上,只觉得萧瑟寂寥,就连棉被都觉得有些凉。 以前,似乎从不这样…… 他翻了个身,面朝里,看着苏晚躺过的地方,忽然有些不敢想自己离开这里后,该要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低头,靠在苏晚睡过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半晌,落寞自嘲的一笑:果然,吃过糖的人,是没办法吃苦的。 得到过温暖的人,也没办法一个人度过冰冷的黑夜。 若他有的选,定是要将照亮他的温暖禁锢在身侧,一时一刻也不分开。 可,他有的选么? 徐青云自嘲的笑,伸手抱住了苏晚的枕头,却发现枕头上苏晚的气息已经很淡很淡。 他心里的烦躁开始增加,他忽然很想什么都不管,立刻快马加鞭跑去康平府找他的娇娇。 可是,他不能。 他有太多事要做了,他得趁着苏晚不在的这段日子,把那些事情脱离好,如此,他才能安心的离开…… - 因为睡得不好,翌日醒来时,徐青云有些头痛。 他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从房间里走出,半闭着眼睛去了厨房。 然而,走到厨房的一瞬间,他猛地回过神来,整个人瞬间清醒不说,甚至还生出了七八分的防备。 揉着眉心的手垂落在身侧,在虚空中抓了下什么,若是黑岩在,便知道,那是他家少主惯有的摩挲剑柄的动作。 以往,一旦有这个动作,就代表,他家少主,要出手了。 但,徐青云的身上没有刀,也没剑。 所以,他眸光暗沉了一瞬后,默不作声地走到橱柜前,弄了一碗水,一饮而尽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南公子……” 庭院内,南翊珩正坐在桌边慢悠悠地扇着扇子,瞧见徐青云过来,扬着嘴角贵气风流的笑了。 “我还以为你要装不认识我呢!” 徐青云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娘子不在。” “哦。”南翊珩缓缓点头,笑看着他说:“我今日来,不是来找你夫人的,是来找你的。” “找我?”徐青云皱了下眉头。 “对,找你!”南翊珩尾音上挑,嗓音里带着笑意。 “大娘已经出去了,不如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没必要。”徐青云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袖,看都不看南翊珩,“我和你之前,没什么可聊的。” “啊?是吗?”南翊珩浮夸的睁大了眼睛,做作道:“那可就太遗憾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摇头叹气,边往外走,边拿着扇子在掌心一下一下敲着。 “看来,我还是等你夫人回来好了……”南翊珩说着,顿住脚步,勾唇笑了下,一边的眉眼微挑:“我此番来,带了点儿有意思的东西,我想,你夫人她……会感兴趣的。” “砰——” 23qb. 第184章 我娘子很温柔 第一百八十四章:我娘子很温柔。 在南翊珩话落的那一瞬,一道疾风带着杀气而来,南翊珩还未来得及闪躲,就被人攥住了脖子,下一瞬,身体离地,逆风而去。 “砰——”地一声响,一股难言的疼从后背传来,透着血液和神经密密麻麻地传遍四肢。 “咳——” 难以形容的疼痛下,血腥味儿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呛得南翊珩控制不住的咳了一声。 红的潋滟的血溅到了徐青云的衣袖上,也染红了南翊珩的下巴和胸口的衣裳。 九月的日光泛着金色,洋洋洒洒地落下来,秋风从山岗处吹过来,夹带着浓郁的山茶花的味道。 树林里,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花朵偶尔摇晃,温柔的风抚过,带走一两片的粉嫩。 庭院内,寂静如斯。 徐青云没说话,亦没松手。他眸光暗沉,一瞬不错地看着南翊珩。 那模样,就像是狼族在捕猎猞猁。 四下安静,空气都像是凝固不动。 南翊珩缓缓抬起头,嘴角随之勾起一抹笑。 “徐青云,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办的。” 他平视着徐青云的眼眸,神情里只有满不在意的悠然自得,就像是最后猎捕的黄雀。 “你想干什么?” 徐青云眸光沉了一份,努力克制住想要杀死南翊珩的心。 “你知道的。”南翊珩不慌不忙,若不是他嘴角还挂着血,可能都要让人以为,是他抓捕了徐青云。 徐青云不说话,冷着一张脸看他。 “说起来……”南翊珩微微挑眉,“先前,你夫人,也就是苏晚,找我寻过一位药材的。” 徐青云防备地看着他。 南翊珩漫不经心地笑了下,强忍着胸腔里传来的疼痛,悠悠然道:“那味药,只有北疆才有。” 他话落,看着徐青云骤然压低的眉眼,弯着嘴角,笑的极为灿烂。 “我觉得令夫人她,很聪明的,你说,如果我有一些特别的东西,又想给她看一看的话……” 南翊珩眸中闪过异色,放慢语速观察徐青云的表情,却不想,话没说完,便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身体骤然腾空。 “你想干什么?!” 此时,南翊珩嘴角的笑方才收起,蹙着眉头问徐青云,就连语速都跟着加快。 然而,徐青云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说:“南翊珩是吧?你会后悔的。” 南翊珩心下猛地一沉。然而,还没来得及挽救自己,便觉得后颈一疼,紧接着两眼一黑,没了意识。 彻底昏迷之前,南翊珩是真的有点儿后悔,真的,他非常非常后悔,早知道徐青云那么疯,他绝对不会一个人来找他! 再度醒来时,南翊珩嗅到了血腥味儿,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他拧着眉头挣扎着起身,然后就发现,自己整个儿被人绑的死死地,就连眼睛都遮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我说……”因为咳血的缘故,他此时的嗓音有些沙哑,但他不慌不忙,语气更懒洋洋的,慵懒中带着一丝散漫,听上去像是一只雍容华贵的猫。 “我又打不过你,也不会逃跑,你这般绑着我做什么?” 无人回答。 南翊珩竖起耳朵听了听,什么都没听见,但就是确认徐青云在这里。是以,勾唇一笑,说道:“难不成,你对我这样的美男子有兴趣?” “诶,龙阳癖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也不是玩不起的人,你把我松开,我还能好好配合你不是?” “嗖——”地一下,有什么东西带着凌厉的杀气飞过来,南翊珩歪头闪过,朝着凶器飞来的方向望过去,“不过是同你说笑罢了,何必这般认真?” “再说了,你娘子那么凶,谁敢打你的主意啊?” 大概是因为提到了苏晚,徐青云总算是开了口。 “我娘子很温柔。”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若不是我娘子,你们哪儿能活到现在?” 南翊珩语噎。 就听见徐青云冷声嗤笑:“呵,我倒是忘了,恩将仇报,本来就是你们一贯的作风。” 南翊珩皱了下眉头,知道自己这是起了反作用,惹了徐青云厌恶了,但此时也不好找补,只得道:“我一直很感谢你夫人,不然,也不会帮她拿血蕊甘霖了。” “啪——”地一声,像是木棍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冷嘲。 “帮?呵,你们不也要了解药么?如何能算帮?只能算是……公平交易。” “哦不,是不公平交易,毕竟,你们有血蕊甘霖也做不出解药,但我娘子可以。你们这是,占她便宜。” 说到最后一句,徐青云的嗓音骤然冷沉,就连那张俊美的脸,也像是结了冰似的,又黑又冷。 南翊珩口才一向好,此时却也无法反驳。 他忍不住反思,是什么让他觉得,是他们帮了苏晚呢? 大概是因为苏晚先找他们帮忙的缘故。 可后来,收益最大的,的确是他们。 毕竟,没有他们,苏晚可能也能拿到血蕊甘霖,但他们,即便有血蕊甘霖,也做不出解药。 南翊珩心下油生出几分愧疚,想起苏晚救了他们的那几次。 想起牧野说她是黑心黑肺的女人。想起苏晚拒绝他们时,心下的那点儿不高兴。 似乎,的确有些不做人了。 如果不是苏晚,他们那几次,可能早已经没了性命,但,仅仅因为他们付了苏晚几两银子,便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委实,不是人。 南翊珩越是回想,越是觉得自己干的不是人事儿,想起那天苏晚从茶馆离开时的模样,心下越发忐忑,却也不好问徐青云。 毕竟,徐青云这个护妻狂魔,若是知道了此事,很可能会弄死自己。 “以往是我不对,日后定当好好补偿你夫人,哦,对了,我府上还有一些千年人参鹿茸什么的,我回头就让人送来给你夫人,你看行吗?” “哦对;还有一些上好的丝绸锦缎,到时候也一并送来,你看可好?” 徐青云没答话。 南翊珩又道:“实在不行,我再让人送一箱子珠宝来,你看你夫人她,都喜欢些什么,只要是这世间有的,我都能想法子寻一寻,也算是,答谢她的救命之恩了。” 徐青云坐在斜对面的石头上,望着洞口透进来的一丝亮光,没有动弹。 南翊珩说的那些,他统统不感兴趣,想着苏晚应该也不会感兴趣。 但,南翊珩问他苏晚喜欢什么时,他竟是想要脱口而出说——我夫人喜欢我。 但,这话他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没必要告诉眼前这人。 这是他和苏晚的事情,应该是美好而纯粹的,不应该让任何人掺杂进来,也不应该让任何人知晓。 对,哪怕是说给他们听,都觉得他们污蔑了他家娘子的美好。 “喂——” 【作者有话说】 徐青云:我娘子她,温柔又善良的。你们不知感激,还恩将仇报?嗯? 第185章 不认识 南翊珩都说的口干舌燥了都不见徐青云搭理他,不由皱着眉头喊了他一声。 闻言,徐青云皱着眉头扭头看他,“我不叫喂。” 他语气冷漠,带着不满。 南翊珩松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地笑问:“是我不对,我这不是想看看你走了没有吗?” 徐青云瞥了他一眼,又望向洞口。 果然,这些人都很讨厌!不像他娘子,哪哪儿都好,哪哪儿都讨人喜欢。 “阿嚏——” 此时,远在康平府的苏晚狠狠打了个喷嚏。 见状,徐镁顿住脚步看她:“是吹到冷风了吗?” “没事儿。”苏晚皱了皱鼻子,但见王远也担忧地看她,忍不住笑了。 “表哥,你现在,真的越来越棒了!” 王远被她夸得一愣,神情迷茫而困惑。 徐镁顺着苏晚的目光望过去,认同地点了点头。 从前初相识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总是阴沉着脸,看上去十分可怕的青年,脸上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苏晚深感欣慰,拍了拍王远的肩膀道:“你会越来越好的。” 王远:“?” 他不过是有些担心苏晚,怎么自己一句话还没问,苏晚就反过来宽慰他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苏晚没给他询问的机会,便指着远处道:“小美,哪儿有演杂耍的,咱们快过去!” “哎,真的哎!”徐镁寻目望去,眼神蓦然一亮,下一瞬,两人就手拉手从王远身边跑过去了。 长街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王远看着两人的背影,好半晌,才吐了口长气,抬脚走了过去…… - “人呢?” 翌日,徐青云背着个背篓,一路走到家门口时,就看见一身玄色劲装,斜倚在他家院门前的牧野。 徐青云随意闲适的面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毫不掩饰的露出嫌恶。 那模样,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恶心的脏东西。 牧野习武多年,眼力劲极好,自然是看到了他的表情,原本就绷着的脸,瞬间又黑又臭。 “诶?”拖着甘蔗费劲吧啦走过来的小豆丁看见牧野时,也跟着一愣,须臾才走上前问徐青云:“二哥,这谁啊?” “一个……坏人。”徐青云说完,嘴角似笑非笑地扯了下。摸了摸小豆丁的脑袋无所顾忌地叮嘱:“这样的人,都是坏人,你以后瞧见了,可要躲远点儿,知道吗?!” “嗯!我记住了二哥!” 小豆丁用力点头,答应的信誓旦旦。 牧野的脸,更臭了。 但他没有发火,就只是抬脚走到了徐青云面前,语气生硬的问:“人呢?” “谁?”徐青云眉眼微微上挑,明明在平凡不过的一个动作,却让牧野由生出一种,他在挑衅自己的感觉。 “南翊珩!”牧野握紧了拳头,一副快忍无可忍的模样。 “哦……”徐青云缓缓点头,下一瞬,嘴角勾起一抹笑,“不认识。” “你——!” 牧野简直想打人,偏偏徐青云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他想起先前那两人对他的叮嘱,便只能忍了又忍。 可,忍字头上一把刀,他这一忍,直给自己忍得胸腔都在疼。 “昨天来找你的人。”牧野努力控制着自己,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点儿。 徐青云哼笑了一声,“找我的人多了,你说的,是哪个?” 若先前只是怀疑,那此时此刻,牧野可以确定了。 徐青云这厮,就是在捉弄他! “有意思吗?”牧野烦躁的想要砍人,他皱眉看着徐青云,神情语气里全都是不满。 “我们不过是找你合作而已,你不愿意,没人强迫你,但你伤害别人,就过分了。” 徐青云听见这话,瞬间就气笑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些人都一样,全都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混蛋,心里也并不指望他们能干出来什么人事儿,但,真的听到这些话,看到这些事,还是会生气。 “豆丁,你先去家里等我。” 徐青云说着,将钥匙给了小豆丁。 小豆丁点了点头,冲着牧野狠狠地“哼!”了一声,这才拖着他的甘蔗,拿着钥匙,一步一步到了家门前,打开锁,推开门,将甘蔗拖进去,又回到门口,冲着徐青云做了个加油鼓劲的动作,这才关上院门。 徐青云心情好转了许多,就连眼神都清明许多。 “人到底在哪儿?!” 牧野等的有些不耐烦,眉心皱的像是能假死苍蝇不说,就连语气也不耐烦的很。 “呵……”徐青云低头轻笑了声,侧眸看向牧野的眸光透着寒光。 牧野皱眉,“你……” 但,徐青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就在他吐出第一个字的那瞬间,徐青云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又猛地拽过人的肩膀,将牧野的肚子往自己的膝盖上撞。 牧野吃痛,发出一声闷哼。 徐青云嘴角勾起,眉眼丝毫不带笑意,那模样,像极了弑神的阎罗。 “看来,没人教过你做人,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大方一回,好好代你爹娘,教一教你做人。” 牧野闻言瞬间黑了脸,当下便不管不顾地朝着徐青云攻击。 可是,他哪里是徐青云的对手?还不等他的拳头伸过去,徐青云已经绕到他身后,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而他,还没站稳,徐青云就趁他不备,飞身过来,拽着他朝着不远处的石头撞去。 “砰——”地一声,他被撞得胸口生疼,一时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你……”他刚想要指责徐青云,便察觉到一股血腥味儿顺着热流涌上来,就控制不住地咳了下。 鲜红色的血,喷洒在石头上,很快将灰白色的石头染成红褐色。 “不会说话的话,可以闭嘴。” 徐青云声音森冷。 “无耻。”牧野紧攥着拳头,心下满是羞愤。 “我无耻?”徐青云气笑了。 “看来,你需要好好冷静冷静,清醒清醒。” 话落的同时,牧野身体猛地一轻,他蓦然瞪大了眼睛,正想质问徐青云想干嘛时,便觉得脖颈处剧烈一疼,咔嚓一声传入耳朵时,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紧接着身体就软了下去。 而就在这一瞬,他的身体骤然失重。 随即,“哗啦”一声,整个人落入水中,瞬间沉了底儿…… 【作者有话说】 牧野:人呢?徐青云:不认识。 第186章 教你做人 徐青云嘴角勾起一抹笑,落在岸边,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来,慢条斯理地擦起手来。 一根一根,连掌心都擦得极为仔细。 “好好洗洗你的脑子吧,不然,早晚死别人手里。” 说完这句,徐青云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家门口走去。 徐家在村子边缘,平日里没什么人经过这儿。 眼看着徐青云都走到家门口了,牧野还没浮出水面,黑岩忍不住现身。 “少主,牧小公子身份特殊,若他死在这儿……” 徐青云顿住脚步,盯着院门前大树下的秋千看了一瞬。 “死不了。”徐青云语气清幽。 黑岩一怔,抬眸去看时,就见徐青云云淡风轻地往前走,却是不忘叮嘱,看着他,在我出来之前,不要让他从水里出来。” “是。”黑岩应声。 他虽不想牧野死,却也不喜欢牧野。 毕竟,这人脸臭嘴也臭,先前骂他家少主夫人,现在又对少主无礼,要不是这人还不能死,他都想送他一程! “二哥,快来吃甘蔗!” 徐青云一进门就看见小豆丁正坐在桌边啃甘蔗,瞧见他进来,热情的招呼他。 见他连带着甘蔗皮一起啃,啃得小嘴儿都脏了,徐青云摇头而笑,朝厨房走去,须臾,折返回来,拿着刀走到桌边。 “给我。” “啊?”小豆丁闻言一愣,但还是将甘蔗递了过去,然后就看见徐青云一手拿甘蔗,一手拿刀,动作利落地削着甘蔗皮。 “哇!二哥你好厉害!” 小豆丁诚恳地鼓掌夸赞。 徐青云笑看了他一眼,“去把手洗了。” 小豆丁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见上面全是从甘蔗上蹭的灰尘,有些不好意思,忙乖乖点头,跳下凳子往水池边跑去。 须臾,小豆丁折返回来。 “二哥,洗干净啦!” 徐青云扯着嘴角轻笑了下,将削干净的甘蔗递了过去。 小豆丁接过去,开心地吃了起来。 徐青云又削了一根,自己拿着慢悠悠地吃起来,直到一根甘蔗吃完,方才拿着跟尚未削皮的甘蔗闲云漫步的出了门。 他一路走出来,就看见只露出一个脑袋的牧野。 徐青云心情愉悦了几分,混蛋嘛,理应该是这幅狼狈模样。 而不是高坐庙堂,睥睨众生。 “清醒了吗?” 徐青云站在岸边,手中随意地拎着一根比手臂还长的甘蔗。 “你究竟想干什么?!” 被人暴打一顿后,又被弄昏迷丢进水里,差点儿淹死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想要上岸,还被人拦着。 偏偏,他还打不过! 牧野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啊! 要不是还在水里,他几乎要气爆炸了! 见牧野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徐青云在河边找了个石头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脸,歪头看着牧野:“看来,你还是不够清醒。” “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话,是牧野吼出来的,在他吼出来的一瞬间,恼火地去拍面前的水。 他这一拍不打紧,溅了自己一身水,瞬间从狼狈小少爷化身河中落汤狗。 徐青云心情愉悦了。 哎,这样才对嘛。 这些混蛋,就应该这样才对。装什么清风霁月,雍容华贵,高高在上呢? 最终,不都是要化为白骨,埋入烂泥里的吗? “徐青云,我要杀了你!” 见徐青云不理会自己,还看着自己笑的饶有兴致,牧野几乎要气疯了! “行啊。” 徐青云眯起眼,语气随意。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牧野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恶! 可偏偏,他现在对此人束手无策,甚至……那人就坐在石头上,他竟然生出一种,那人是端坐高位,正玩味地睥睨众生。 这样的感觉让牧野觉得糟糕透了! “你等着,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徐青云挑眉而笑:“静候佳音。” “你——你——”牧野气的胸口起起伏伏,因为先前受了伤,又费劲呼吸,好似碎了的五脏六腑便越发疼了。 徐青云忽然觉得有点儿没意思,他垂了眼睑,目光暗沉,声音都变得冷漠。 “反省了这么久,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 “老子有什么错!” 牧野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呵……”徐青云冷笑,“看来,你还不够清醒。” 他拎着甘蔗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河边走去。 明明,他走的不快,明明他手里拿着只是一根甘蔗。 却让牧野觉得,这人拿着的是一柄剑,此时,正一步一步来取自己狗命! “你……你干什么?” 自幼的教养,和出身,不允许牧野怂,他忍着恐惧皱眉看着徐青云。 “干什么吗?”徐青云扯着嘴角笑了下,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当然是——” “教你做人了啊!” 话音落下的时候,徐青云嘴角的笑意变得浓郁,牧野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子寒意,顺着血液在一瞬间流窜到四肢百骸! “砰!” 紫色的甘蔗打在牧野左肩,将牧野打的一个踉跄,险些歪倒下去,他踉跄了两步,堪堪站住,刚要去瞪徐青云,便听见那人沉冷的嗓音:“骂我夫人,对我夫人不敬,是其一。” 牧野皱了下眉头,却是捂着被打的肩膀沉默了。 “砰!” 又是一声,落在牧野右肩,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堪堪踉跄了三四步,方才站住。 “我夫人几次救你,为你解毒,留你在我们家中,你不知感恩……” “我付了诊金!” 牧野打断徐青云的话,语气说不出的焦急。 “呵,诊金?”徐青云忍不住笑了,“原来,你牧小公子的命,就值几两银子啊。” 牧野一张脸“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 “既如此,不如你就死在这儿好了,到时候,我派人去府上送十两银子买你的命,你觉得如何?” 牧野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要反驳,却想不出反驳的词。 徐青云冷笑一声,“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还想把我娘子卷入你们的事情里,牧野,牧小公子,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牧野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胸口憋闷得厉害,就连心里,也难受得要命。 救命……恩人吗? 似乎,他从未把苏晚当作救命恩人来看。 在他心里,那只是个精明又狡猾的女人罢了。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个他一直不大喜欢,不大认同的女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女人,怎么能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第187章 凭什么呢 “说你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都侮辱了狗!” 只一眼,徐青云便看出了牧野的想法,那双冷漠的眼眸瞬间被怒火充斥。 他扬起手中的甘蔗,狠狠朝着牧野的后背打了过去。 牧野没动,没躲。 躲不过,也无心反抗。 黑岩隐在暗处,眼看着徐青云一甘蔗打下去,甘蔗断裂,牧野踉跄着吐出一大口血,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多好的甘蔗啊!可惜了。 鲜红的血液落入水中,瞬间晕染开来。 甘蔗虽然够硬,却也扛不住这力道。 徐青云稳稳落在河岸边,背对着河中的牧野。 “都是鱼肉而已,你又比别人高贵几分?” 说完这一句,徐青云冷嗤一声,抬脚朝着家门走去,再不看牧野一眼。 黑岩蹲在树上,默默盯着河里断裂的甘蔗,估摸着它还能吃的可能性有多大。 河内,牧野脸色苍白,双目失神,白皙的下巴上全是血。 他看着眼前的虚空,身子晃了晃,最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脑海里仍旧回响着那句话。 救命……恩人吗? - “少主,人已经被带走了。” 黑岩进门回禀时,徐青云正研究苏晚给他画的那张内部构造图。 此时,孟氏还没回来,西天边霞光大盛。 吃饱喝足又玩累了的小豆丁在东厢房里呼呼大睡。 “嗯。” 徐青云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拿着材料研究如何着手做。 黑岩见他没追问,心下憋的不行,沉思片刻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恭敬地退了下去。 - “咳……咳咳……” 牧野挣扎着醒来时,只觉得胸腔生疼,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位了一样。 “别动。” 见他要起身,齐荣抬脚走过来,“我劝你最好躺着。” 闻言,牧野身子僵了下,看了对方一眼,又收回视线。 “是你带我回来的?” “不然呢?”齐荣好笑,“除了我,还能有谁?” “也是。”牧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又问:“南翊珩呢?你见到他了吗?” 齐荣摇头,倒了一杯水走过来,又将牧野扶起来。 “多谢。”牧野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齐荣道:“看来,你们俩都失败了。” 牧野眸光暗了暗,一时间胸口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儿石头似的,沉闷的让他喘不过气。 “我们……” “什么?”见他犹豫着没往下说,齐荣好奇的看向他。 “没什么。”牧野摇了摇头,将杯子递了回去。 齐荣接过杯子放到一旁,声音明丽,笑容恬淡,“这种事,本就麻烦,人家不乐意,也没错。怪不得人家,就是打人有些不对了。” 牧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齐荣继续道:“不过,按照南翊珩的说法,若是有他们的帮忙,的确是会省去很多麻烦。” 牧野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掌心问:“凭什么呢?” “哈?”齐荣诧异地看他,“什么凭什么?” 牧野没抬头,“你也说了,若他们帮忙,我们会省去很多麻烦。” “当然啦!毕竟,那姑娘是个解毒高手啊!”齐荣笑起来,说的理所当然。 牧野皱了下眉头,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他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这只对我们有好处不是吗?”他抬起头看向齐荣,“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齐荣皱眉,似乎对他的这个问题很是费解。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做的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做成了,对他们也好,他们能帮上我们,本身便是荣耀,再说了,我们又不是白找人帮忙。” 是了,就是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牧野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密密麻麻地疼起来,但他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见他捂着胸口笑的有些古怪,齐荣有些害怕,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该不会是被人打傻了吧?” “哈哈哈哈……”闻言,牧野笑的更大声。 齐荣担心地上前,“小祖宗,你快别笑了,太渗人了,还有,你小心把伤口笑的裂开!” 然而,牧野不理会她,只自顾自的笑着。 齐荣劝说无用,只能无奈地坐在床边看他。 直到牧野笑够了,方才看着他,嘴角带着自嘲问:“你确定,我们做的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吗?” 齐荣被问的一怔。 牧野继续追问:“你确定,人家会觉得帮咱们是荣耀吗?” 齐荣皱了眉头。 牧野嗤笑出声:“你确定,人家稀罕咱们给的功名利禄?” 齐荣抿着唇没吭声。 牧野闭上眼睛,再度自嘲地笑了起来。 徐青云打他打的很有窍门,虽不伤及生命,却是要命的疼。 牧野不笑的时候,便觉得疼,笑起来时,胸腔震颤,便加剧了疼痛。 他无力的躺倒在床上,粗喘了几口气,望着眼前的虚空道:“你看,我们给的,人家压根不想要。” “也压根不想趟这趟浑水。” 齐荣拧了眉头,“怎么能叫蹚浑水,再说了,我们只是请,又不是强迫。” “呵……”牧野苍白的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咱们还不算是强迫吗?” 他缓缓转动眼眸看向齐荣,“若不是强迫,那天,找苏晚过来干什么呢?” 齐荣脸色有些不好看。 牧野继续道:“找她来,不就是为了拉她下水吗?” 齐荣“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绷着脸,有些生气地瞪着齐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拉她下水?这天下是一个人的天下吗?大家都要生活的,再说了,咱们难道就活该吗?” “怎么咱们来,就理所应该,找别人帮忙,就是拉人下水了?!” 齐荣越说越生气,一脚踹翻了椅子,“咱们难道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吗?怎么?咱们就活该死吗?!” 牧野深吸一口气,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你记得,南翊珩说过什么吗?” 齐荣不耐烦道:“他说过的话多了,我怎么可能每句话都记得!” “也是。”牧野睁开眼,“论身份尊贵,咱们两个,如何能同他相比?” 齐荣皱眉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牧野没看他,指望着客栈内廉价的床帘。 “这世间许多事,都是对等的,我们出身显赫,锦衣玉食,我们因出身所得到的一切,都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他话落,房间里有一瞬的寂静。 但,很快,齐荣就嗤笑出声。 “若是有的选,谁要这种出身?!” “的确。”牧野脸上没有笑意,“我们没得选,所以,我们必须来,这是我们不得不做的事情。” “但……”他侧脸看向齐荣,“这不是别人必须要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有人生来高贵,有人生来富贵,也因为生来富贵,生来高贵,便觉得,找别人干什么,别人都应该感恩戴德了。 第188章 你我皆在其中 山洞内,南翊珩迷迷糊糊嗅到了烤鱼的香味儿,他挣扎着睁开眼,便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看到了火光。 他浑身无力,饿得厉害,头也有些疼。便缓缓闭上眼睛,须臾,又睁开,视线总算不再模糊。 于清明中,他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烤鱼的徐青云,忽地扯着嘴角笑了。 “难得啊……” 他说话有气无力,但徐青云听见了,淡漠地朝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烤鱼。 “看来……”南翊珩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嗓子这才好受了些。 “我运气不错。” 徐青云没反驳。 诚然,南翊珩的运气的确不错,要不然,早在第一次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死透了,哪儿还能蹦跶到现在? 见徐青云不理会自己,南翊珩也不恼,只道:“你夫人,是不是快……回来了?” 因为连续两天滴水未进,南翊珩嗓音沙哑不说,说话都有些费劲。 徐青云没理会他,只淡定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将里面的调料撒到鱼身上。 “徐青云……” 南翊珩喊了他一声,“我知道你在怪我,但……” 他太虚弱了,以至于停下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继续道:“人都是自私的。” 徐青云不是傻子,苏晚也不是,这夫妻俩都聪明的很。 南翊珩心知不能拿对付别人的那一套来对付他们。 他只能坦诚,也唯有坦诚。 “你夫人她……救过我,不止一次,若是……若是有法子,我……我定是……不想,来麻烦她。” “可……我回去找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 徐青云闻言冷嗤了一声。 “所以,我娘子就活该?” 南翊珩语噎,脸色一点一点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徐青云冷嘲地看了他一眼,“就因为你们找不到比我娘子更好的人选,我娘子她,就活该被你们拉下水?” “救了人,做了好事,还要遭报应,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徐青云脸色发冷,一想到这些人算计他家娘子,便怒不可遏,要不是这些人还不能死,他真的很想把他们全都杀了! 南翊珩脸色苍白,抿着干裂的唇没有吭声。 徐青云不知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你一句找不到合适的,就要害我娘子。既是此理论,那我看你不爽,是不是……”他目光冷飕飕地看向南翊珩。 而后视线下移,继续道:“——阉了你扔到炎国去也可以?” 南翊珩只觉得下身陡然一凉,猛地合上了双腿。 徐青云目光嘲弄,收回视线继续烤鱼:“把你们的强盗理论收一收。别人家有钱你没有,就想抢。人家有权你没有,就想夺。” “抢来抢去,夺来夺去的,有什么意思呢?” 天色早已经昏暗下来,只有山洞里的火光噼里啪啦的跳动着,南翊珩靠在山洞的石壁上盯着徐青云看了好一会儿,看他如玉如琢的面容,看他不屑人间的眉眼。 对,不屑。 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没有心,什么都不屑,什么都不想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沉默半晌的南翊珩开口,神情认真,沙哑的嗓音带着坚定。 “你不屑的,于他人而言,或许关乎生命。” “与我何干?”徐青云挑眉看他。 南翊珩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我皆在其中。” 徐青云皱了下眉头。 “我逃不掉,你以为,你就能逃得掉了?” 徐青云脸色黑了几分。 南翊珩嗓子难受的厉害,但还是继续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徐青云冷笑了一声,眸光沉沉地看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南翊珩毫不畏惧的跟他对视,“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仗义,可没有我,还有别人,苏晚她不是能随处掩藏的尘埃,她是光。是光,就总会被人发现。” “总有人趋之若鹜而来。” “那又怎样?”徐青云嘲弄地看着他,“太阳更亮,你们怎么不学嫦娥奔月,来一个晴天追日呢?” 他讨厌这些人,讨厌他们的虚伪,讨厌他们的自私,也讨厌他们的阴谋阳谋。 南翊珩叹了口气,“你又何必与我较劲,你该知道,我对你毫无恶意,况且,咱们是一个阵营的。” “谁跟你一个阵营!” 徐青云冷笑,眸光却冷得像是蹙了千年寒冰进去。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各自安好,不好吗?” “是很好。”南翊珩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 “可这些事,并非你我所能决定的。” 南翊珩看着他的眼睛,好看的眸子是固执的坚持。 “棋局,不是你我选定的。” 徐青云为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一张脸又黑又冷。 南翊珩往洞外扫了一眼,“都是局中人,何苦生嫌隙?” “看来,你还是不够清醒。” 徐青云懒得理会他,他太想杀了这些人了,以至于多看一眼,都怕自己忍不住。 南翊珩收回视线,平静地朝徐青云看了过去。 “不,我正是因为足够清醒,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徐青云置之不理。 南翊珩忽然嗓音沙哑地笑了声。 “要不要打个商量?” “商量什么?”徐青云翻着烤鱼,问的漫不经心。 “你夫人。” 徐青云皱起眉头,不悦地看过来。 南翊珩忙补充:“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商量你夫人以后的安危。” 徐青云蹙着眉头没说话。 南翊珩缓缓把话说了,又觉得干巴巴的一个赌注,太过无趣,便道:“其实,你们并不吃亏。” “若我们合作,你夫人帮助我们,同样的,我们会保护你夫人,如此,也算互惠互利。” 徐青云不为所动。 南翊珩有些焦急,但面上依旧并不显露出来。 “你不可能一直待在你夫人身边,况且,有些事情,有了权势,才比较好处理。” “你这张脸……” 徐青云目光不善地看过来。 南翊珩停顿了一瞬,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饶是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出去,也不保险,更何况,你要出门呢?” 徐青云猛地皱了下眉头,目光沉愣地看向南翊珩。 便听对方道:“你总会暴露的,一旦你暴露,苏晚也是众矢之的。” 第189章 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这一点,徐青云不是没想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反驳说,自己的女人,自己能保护。 但,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所要走的那条路,太过艰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他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又如何保证苏晚的呢? 苏晚是聪明,可——双手难敌四拳。 而他,没有什么既能力强大,又值得托付的人。 父母固然稳妥可靠,可他们,已经年迈了…… 至于玄云宫的那个疯子,呵,不提也罢。 “苏晚救过我们。”南翊珩再一次提及此事,“我是自私自利,却也记得此事,况且,我们需要苏晚帮助我们。所以,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她。” 徐青云冷笑,语调带着一抹冷嘲。 “若我记得没错,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情,你们可没少做。” “至少……”南翊珩舔了舔咧开的嘴角,“我没做过。” 徐青云好笑的看他,“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南翊珩面不改色:“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 进入后半夜时,一个黑衣人扛着个麻袋潜入了梧桐镇的某家客栈二楼,走到一间客房前,抬手敲了敲门后。 “谁——” 房内的人猛然惊醒,防备地问了一句,然而,黑衣人根本不理会,“咚”的一声将麻袋放下后,便快步跑到窗前,跳窗而出。 房间里亮起了暖黄色的烛光,很快房门被推开。 “人呢?” 齐荣四下里看了一眼,没瞧见人,恍然一低头,就看见门口有个大麻袋,他皱眉,抬脚在麻袋上踢了踢,就见麻袋变了形状。 “人?!” 齐荣蓦然睁大了眼睛,忙蹲下身将麻袋解开,待那张熟悉的面容露出来时,齐荣整个人都傻了。 “南翊珩!” 他惊恐万分,忙伸手去试南翊珩的鼻息,见还有温热,这才松了口气。 “南翊珩,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说完,见南翊珩没有反应,齐荣又拍了拍他的脸,但见他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这才心下叹了口气,弯腰将人拖进了房间。 - 马车在青山医馆前停下时,苏晚打着呵欠下了车。 徐镁紧随其后,打着哈欠下来。 忘忧见这一大一小都是如此,忍不住笑了。 “四叔一路赶车回来,瞧着都没你们两个累得慌。” “哎,你不懂。”苏晚叹了口气,但她实在是太累,一边打呵欠一边道:“忘忧姐姐,我先回后院睡一会儿。” 忘忧笑着答应。 徐镁紧跟着道:“忘忧姐姐,我也回去睡一会儿。” 忘忧哭笑不得:“去吧去吧。” 徐镁打着呵欠道了谢,跟着苏晚往后院走。 忘忧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外,招呼了琥珀一起跟她走出来。 门口,停好马车的徐老四正从上往下地拿行李。 “四叔,我们帮您。”忘忧带着琥珀上前。 琥珀紧跟着面带笑容地喊了一声四叔。 徐老四点了点头,将两个包袱递给他们,又简洁地叮嘱:“这是娇娇带给你们的。” 忘忧闻言一愣,随即笑了。 “难怪那丫头累成那样。” 徐老四移开视线应了一声,没在多说。 只闷着头将要放在医馆的东西,全都拿下来。 - 苏晚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申时。 和暖的金色日光透着窗户洒进来,照在桌边人的身上,只一眼,便让人觉得世间美好。 最好,时光就定格在这一刻。 “醒了?” 听到苏晚傻傻的嗤笑声,徐青云转过脸来看她。 “嗯,醒了。” 苏晚侧躺着床上,晓得娇俏昳丽。 徐青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亲,“饿了吗?” 苏晚摇了摇头,视线落在桌子上的妆奁上,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徐青云眸光快速的闪躲,“没什么。” “没什么?”苏晚盯着他发红的侧脸和耳尖,几乎要笑出声。 “嗯。”徐青云硬着头皮点头。 “哦。”苏晚缓缓点头,紧接着道:“既然没什么,那就算了。”她翻了个身,在床上平躺,拉过徐青云的手在脸上蹭了蹭,软糯糯地撒娇道:“我饿了。” 徐青云扭过脸来看她,眉眼温柔。 “想吃什么?” “粥吧。”苏晚想了想,随即又瘪了嘴,“相公,我这几天赶路,都没有吃好,也没有睡好。我都瘦了……” “嗯,瘦了。”徐青云看着苏晚白里透红,甚至比走之前还圆润了些的小脸,嗓音低低地笑了。 他的声线,本就好听,低笑的时候,更是撩人,近距离听上去别提多诱惑了。 苏晚觉得,自己心坎儿都要苏了。 “我要吃好吃的。” 她嘟着嘴巴撒娇。 “嗯,好吃的。”徐青云的笑意收不住。 果然,他家娘子,是这世上,最好的。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从头到脚都觉得满足。 苏晚嘿嘿傻笑,抱着徐青云的手“吧唧”亲了一口,“那相公给我去买。” “嗯,好。” 徐青云另一只手帮苏晚收拢散乱的头发,眉眼宠溺又神情。 “我要虾仁粥,还要虾饺,还要烧鸡,还要……” 苏晚一连说了五六个菜,这才善罢甘休。 “我跟小美两个人的话,应该是够了。” “嗯。”徐青云没反驳。 “那相公快去。”苏晚拍了拍他的手背催促。 “好。”徐青云答应下来,捏了捏苏晚的手心,起身往外走,却在路过桌边的时候,拿起来妆奁。 苏晚看着他的小动作,美眸流转,却并未阻拦。 就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 直到徐青云走出后院,苏晚方才从窗口收回视线,而后鬼鬼祟祟地绕过屏风到了书房,但见那妆奁放在了书架的最高处。 “切,小瞧人。” 苏晚撇了撇嘴,随即纵身一跳,抓着妆奁,稳稳地落了下来。 她可不是刚来的时候,如今这个身体在她的锻炼下,已经是苏·健身达人·晚了。 苏晚美滋滋地掀开妆奁上的布,却在看到妆奁内的东西微微一怔。 半晌,她默默地将妆奁上的布盖好,又搬来一整椅子,踩着椅子将妆奁放在了书架的最高处,而后将椅子擦干净放回原位,自己则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继续躺着了…… 而此时,藏于暗处的黑岩,却是有些看不懂了。 这两口子,一个个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他困惑的抓了抓头,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自家少主…… 第190章 家也很重要 “醒了?” 客栈内,南翊珩缓缓睁开眼,还不待看清楚,就听见齐荣的声音。 “嗯。” 他扯着嘴角笑了下,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齐荣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过来,“你比牧野的情况好多了,好歹,你是被人送回来的,许是虚弱,却也只是虚弱罢了,并没什么伤。” 南翊珩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模糊的视野方才变得清晰。 “牧野如何了?” 齐荣叹了口气,将水杯放在床边的小茶几上,伸手将南翊珩扶起来。 “能如何,被人打了一顿,虽不要命,却是要疼上一阵子的。” 南翊珩苦笑,“看来,是我连累他了。” 齐荣看了他一眼,将水杯递过去,“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软刀子未必就比硬刀子好受。” 南翊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过水缓缓喝了。 齐荣坐在床边,等他喝完,接过了杯子。 “饿了吗?要吃点儿东西吗?” 南翊珩摇了摇头。 齐荣没坚持,“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喂了些参汤,郎中说,你现下不适合吃太多东西,我已经交代客栈熬了粥,估计再晚些时候就送过来了。” “多谢。”南翊珩苍白的脸上带上惯有的笑容,只是他此时此刻太过憔悴,虽然笑容依旧风雅,却是不比以往的风采。 齐荣心下叹了口气,心情忽然烦乱起来。 “牧野还要换药,我得过去看看,你……先歇着吧。” “嗯。” 齐荣走到桌边,方才杯子后,便径直往门口去,却在动手开门的那一瞬,顿住了。 须臾,他侧眸过来,问南翊珩:“我们……” “嗯?”南翊珩挑眉看他。 “没什么。”齐荣轻轻摇了摇头,抬脚走了出去。 南翊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兀自坐了好一会儿,方才伸手揉了揉眉心,轻轻唤了一声。 “进来……” 一道黑影应声从窗户飘进来,单膝跪在地上。 南翊珩睁开眼,半垂着眼帘吩咐:“拿纸笔过来。” “是。” 黑衣人应声,快速弄了笔墨纸砚过来。 南翊珩脸色有些苍白,人也比前几日消瘦。 如齐荣所说,软刀子,未必就比硬刀子好受。 牧野被徐青云狠狠收拾了一顿,又被泡在水里许久,直到齐荣去了,方才被带回。 而南翊珩呢? 徐青云是没怎么跟他动手,却是将他捆住手脚扔到山洞里,不吃不喝好几天。 所以,哪一个好受呢? 哪一个都不好受。 南翊珩接过笔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握紧了毛笔写信。 这一封信写得极为漫长,以至于放下毛笔时,南翊珩的手还在颤抖。 黑衣人将信用蜜蜡封好,又将笔墨纸砚收好,这才离开。 南翊珩仰面靠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怪徐青云吗? 或许…… 但,他能怪吗?这件事,本就是他做的不地道。 他和牧野,是没得选。 可苏晚不一样。 且,苏晚救过他们。 南翊珩苦笑着抬手盖住了眼睛。 若他是徐青云,恐怕早就把这两个忘恩负义,妄图利用自己心爱之人的人给杀了。 但徐青云没有。 虽然,这“没有”是因为时局,但,他相信,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苏晚。 苏晚啊…… 南翊珩其实很喜欢这个女人,聪明,睿智,不喜探究。 若非,他没了法子,也不想拉她下水。 但,谁教他自私呢? 他已经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他回不了头。他只能一往无前,只能想方设法,只能让自己成功。 若不然…… 若不然…… 南翊珩骤然笑出了声,那笑容里,有悲戚,有无奈,有伤情,有求而不得,有无力回天…… 所有负面,所有不好,似乎都有。 却唯独,没有希望。 - “苏大夫……” 苏晚从方夫人院子里出来时,就看见候在外面的方春生。 “方公子。” 见对方规矩的行了一礼,苏晚走上前,笑着回了一礼。 “不知我母亲恢复的如何?” “很好。”苏晚面带微笑。 不同先前,初见方春生时,她便觉得这少年眉眼中带着淡淡的忧郁,而如今再见,这犹豫便化为了忧愁。 “那就好。”方春生松了口气,眉眼却是垂落下来,整个人越发显得落寞。 苏晚对此倒是不觉得奇怪。 方春生已经十六岁,方家内宅的事情,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而如今,方夫人采用了忘忧给的法子,将方老板那表妹抬进门来,做了姨娘。 先前的姑姑变姨娘,表妹变妹妹。方春生心下,定是不好受的。 但,有更好的法子吗? 苏晚不知道,也想不到,只是看到方春生,就想起来前世里,那些父母出现问题,从而出现心理问题的孩子们。 “方公子站在这里,是要送我吗?” 方春生闻言错愕,怔怔地看向苏晚,见苏晚笑的明媚如风,缓缓点了点头。 “那多谢方公子了。” 两人一路往外走,一个问,一个答。 几乎每一次,都是苏晚先开口,而方春生则规矩的作答。 苏晚问他都是看了些什么书,又喜欢谁的词作,他答得认真,甚至还能举例说明。 倒是个认真的孩子。 苏晚心下如是想。 又问他:“你有什么梦想吗?” 方春生被问一怔,顿住脚步好一会儿才道:“我以前,想着男儿无论从文或从武,该当是志在四方。” 苏晚认同的点头。 “但……”方春生皱了眉,神色忧郁。 “先生说,先有国才有家,男儿郎,当是以国为重,可……” 他再一次停顿,眉头紧锁,双手紧攥着衣袍。 苏晚眼看着他将衣袍攥的皱巴巴,心下叹了口气。却没出声催促。 “——苏大夫。”方春生抬起头,看向苏晚,眉眼中带着迷茫:“我以前觉得,我应当用功读书,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可我现在觉得,家也很重要,母亲也很重要,妹妹们,也很重要。” “我……”他嗓音带着一丝哽咽,眼尾微微泛红。 “若是家散了,家人没了,那我考取功名,又有何用呢?” 苏晚看着他,忽然有些感动。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好男儿,实在是不容易。 “家也很重要。” 苏晚笑了笑,眉眼半弯,潺潺细语,千般温柔。 “有小家,才能有大家。你很爱你母亲,你母亲有你,会很开心。” 方春生眼睛骤然一红,忙别开眼去…… 第191章 请您教我 “可我,什么都帮不上忙。” “你已经帮她很多了。” 方春生迷茫地看着苏晚,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帮到了母亲。 苏晚笑着解释:“你光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你母亲身边,对她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至于别的?” 苏晚美眸流转,“你若是想,倒也不难。” 方春生的眼睛骤然明亮起来。 “真的吗?” 他情绪激动,快步走上前。等到了苏晚面前,又意识到不妥,忙后退了两步,拱手行礼道:“请您教我。” “简单。” 苏晚笑的好看,冲着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方春生急切地靠过去,待听闻苏晚的话,神色有些困惑。 “这……这是为何?” “自然是,温水煮青蛙。”苏晚抬手将散落的头发缕到耳根后,道:“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还有,读书,还是要用功读书的,如此,你日后高中,你母亲和你舅舅脸上也有光。” “若你因此颓废,旁人只会说你母亲管教不当。至于我的说的那件事,得空了去做就成。” “记住,无论对方如何,你都要忍耐,都要做一个懂事的,好哥哥。” “我记下了,多谢您。” 少年感激的拱手行礼。 苏晚摆了摆手,“谢我,倒是不必,日后别怪我把你教坏就成了。” 少年连忙道:“您放心,绝对不会如此。” 苏晚笑了笑,继续道:“你也无需自责,这世上,本就该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既是对方主动招惹,你反击一下,也无妨的。” “多谢您。”方春生脸上的忧愁消减,笑容真切了几分。 苏晚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继续往外走。 - 少年的困闷,急需一个突破口发泄。也继续想要派的上用场。 唯有派的上用场,内心的自责,方才会减轻。那些苦闷和忧郁,也方才能填满。 苏晚见过太多因父母出现问题,而性格大变的孩子。 他们中,有一部分家长发现的早,被送去看心理医生。 但,更多的是,父亲冷漠,母亲沉浸在自己的不幸里,而那些可怜的孩子,则无人过问。 每一年,部队闲下来的时候,都会去各个医院,各个科室。 她见过一个被束缚带紧紧绑在床上,犹如野兽一般挣扎的少年。 那是个五官极为帅气的少年,曾经明朗如光,甚至还曾拿过全国奥数的冠军。 可就是这么一个少年,高一那年,父亲出轨,殴打母亲。 他曾大声斥责父亲,也曾劝母亲离婚。可母亲只是哭。 后来,他听见父母吵架,父亲让母亲带着他滚出去。 母亲跪着哀求。 可父亲无动于衷。 他站在门外,心如刀绞。 而就在他想要推门进去的那一刹,他听见母亲哭着跟父亲说“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他的手,蜷缩回来。而后就听见母亲提及他的名字,说“儿子,是我此生错误的最大证明。” 他是个错误。 那个少年,如实认定。 很多东西,一旦扎了心,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而后吸食着血液茁壮成长。 那个曾经明朗的少年,开始沉默,开始低着头走路。 他认定自己是个错误,从此再不敢抬头看日光。 而,他的父母,无人察觉。 直到,他的父亲失手把他的母亲打死。 这个可怜的少年,终于崩溃。 他认定了自己是个错误,认定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错误,不该存在。 错误,应当被修改。 若是无法修改,便应该被抹杀。 所以,他拿起了刀,试图杀了自己。 却在快死之前,被家里的保姆发现。 那之后,少年一次又一次的自杀,只要找到机会,就会自杀。 少年的外公外婆,老年丧女,自然不希望外甥随着女儿一同离开人世间。 他们想方设法地救他,将他送进全国最好的心理研究院。 无数的医生有过尝试,可依旧没什么好的效果。 为此,只能用束缚带,将这个一心寻死的少年绑在床上。 明明,这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应该是最好的大学深造。 可,什么都毁了。 他求生无门,求死不能,就只能被绑在床上,日复一日的挣扎。 “怎么了?” 徐青云等候在方家门外,但见苏晚从方家出来时,脸色不大对,徐青云忙跳下马车迎了上去。 “没事。”苏晚握住他的手,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徐青云会意,没在多说。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驱车离开。 - “对了,忘了问你,王远成绩如何?” 马车驶出巷子时,徐青云方才想起这件事。 “你猜。”苏晚掀开帘子凑过来,笑盈盈地将下巴抵在徐青云肩膀上。 徐青云挑眉,须臾道:“既是如此,想来是,成绩斐然。” “经魁呢!”苏晚嘴角扬起,神情中带着几分与有荣焉。 “这么好?”徐青云也有些惊讶,对于王远,他了解的不多,只是听闻他当初小小年纪便考上了秀才,只是后不知怎的,再不去私塾了。 他素来不关心外人,自然不关注王远,但对秋闱,却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第四名呢!” 苏晚啧啧感慨。 古代的乡试,可比后代的高考难得多。 乡试考试每三年举办一次,考试的主考官全部由皇帝任命,考试的题目也由皇帝决定,参加考试的人是秀才以及等同于秀才资格的人。 考中的则是举人,第一名被称为“解元”,第二称为“亚元”,第三名到第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 在古代,举人已经获得选官资格,但在官场上的起步比较低,有点儿类似于现在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可以称为政府官员之一了,但要比公务员高不少。 但,每个省的举人名额都是有限的,超出的会被中央政府刷下来。 举人可以参加来年的会试,也能免费徭役和田赋,拥有一些国家特权。 有点儿类似于公务员考试,和中低级官员选拔考试的综合体。 因此,秋闱难度可见一斑。 莫说秋闱,就连秀才都不简单。 苏晚还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儒林外史》里写过穷秀才范进,六十多岁考中亚元,一时兴奋过度而疯癫,被他的岳父扇了两巴掌方才清醒过来。 由此可见,想要中举有多难。 “那他人呢?” 徐青云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问:“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苏晚闻言叹了口气:“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啊,相公。” “嗯。”徐青云侧眸看她,嘴角带着一抹笑。 苏晚叹气:“人啊,都是追名逐利的。放榜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找了过来,富商官员,什么都有。” 苏晚说着,不知想起什么,嗤了一声,道:“你是没看到他们那些人的嘴脸。” 徐青云好笑地弯了嘴角。 “所以,远表哥就把你们给丢下了?” 第192章 约定 “那倒不是。”苏晚摇头。 “那是为何?”徐青云挑起眉眼,有些好奇。 苏晚叹了口气:“人怕出名猪怕壮啊!他都出名了,我自然功成身退了,再说了,我还要开医馆,当大夫,要是被人发现我跟他认识,还不得追到医馆里来。” “有道理。”徐青云眉眼染上笑意,“那你们这么丢下他,没问题吗?我记得他说话……不大利落。” 徐青云原本想说人结巴,但想着王远还在自家任劳任怨地干了几天活,是以,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词。 “现在好多了。” 苏晚不以为意,随即不知怎的,又笑了起来,凑近徐青云道:“其实,这样也很好。他不大说话,那些人,便觉得他脾气不好,不好相与,便也不敢欺负他。” 徐青云轻笑出声。 苏晚又道:“至于旁的么?”她顿了顿,抬手在脑袋上敲了两下,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我们临分别之前,知府派人来找过他,大抵是,想要将女儿嫁给他。” 徐青云再度笑出声。 苏晚叹着气幽幽道:“这可是第四名啊,明年入京会考,可能就是进士了,说不定,还能考个探花郎呢!” 徐青云笑出了声,“我听着,娘子这话,怎的这般酸呢?像是喝了一坛子老陈醋似的,远远地,就闻见酸味儿了。” 苏晚努嘴,她的确有些不爽。 但她也就是老母亲心态,有些气愤罢了。 王远不好的时候,谁管他了?也就自己管了。 如今好了,她辛辛苦苦治好的人,陪着赶考,又陪着去看榜,如今中举了,那些人过来抢人了。 诶? 不对,她为什么要用“抢”这个字。 徐青云倒是不以为意,继续道:“娘子这般唉声叹气,活像是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被人抢了似的。” “可不就是!” 苏晚猛地一拍大腿,气愤道:“相公,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以前远表哥什么样,现在远表哥什么样?他能从一个狗不理的阴沉少年,变成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少年郎,这是谁的功劳啊?” “这是我的功劳!” “没有我的用心治病,哪儿他的春暖花开,柳暗花明啊!” “现在好了,好不容易把丑小鸭养成白天鹅了,一群人出来抢了!” 徐青云忍不住笑出了声,索性此时天色已晚,路上没什么人。 “若非远表哥比我还大一些,我都要觉得,那不是咱们表哥,而是咱们儿子了。” “给咱们当儿子也不亏。”苏晚努了努嘴,想起那些人去客栈找王远时的嘴脸,又跟徐青云说了一通。 “好了。”徐青云腾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远表哥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有分寸的。再说了,世人多趋名逐利,如此,不也情理之中么?” “我知道。”苏晚努了努嘴,靠在了徐青云的肩膀上。 道理她都懂,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怎么说了? 像是好不容易养好的白菜,被猪拱了。 煮熟的鸭子,被黄鼠狼叼走了。 徐青云听着她举例,笑的胸腔都在颤动。 果然,他的娘子,就是比别人不同,就连抱怨的话,都能说得如此可爱,如此让人心情好。 “娘子还有我呢。” 马车在医馆后门停下来时,徐青云低头在苏晚额前落下一吻。 “我也是娘子治好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娘子而去。” 苏晚仰头,便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眸,像是明亮的银河,璀璨动人,偏偏,又带着千般温柔,万般深情。 “一言为定。” 苏晚伸出手。 见她要跟自己拉钩,徐青云轻笑了一声,墨色的羽睫都跟着颤动了下。 “好。” 他伸手,配合她的孩子气,温柔宠溺的跟她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先前的郁结一哄而散,苏晚如狐狸一般的眼眸里,闪着皎洁的光。 情爱果然是这世间无可能及的毒药。 它能让人甘之如饴,也能让人甘愿为此付出,甘愿为此变傻。 拉钩钩? 苏晚嘴角勾起。 这该是多么幼稚的行为啊! 前世,她尚且是孩子的时候,从未做过这种事。长大后,也只是在哄孩子的时候,才会配合的拉钩钩。 可对于拉钩钩的承诺和约定,她从不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承诺和约定,都是当下的一种状态。等过了当下,便随时光一般,消散在如风的往事里。 再不复存在,也在无人兑现。 与其在日后埋怨对方的言而无信,不如当下便将其当成一个玩笑话。 她曾经,一直都是这么坚定的认为的。 可现在,她竟然想要相信,甚至,开始希望这个约定能够实现。 “恋爱的女人啊……” 苏晚扯着嘴角笑了下,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恰逢忘忧从厢房走出来,见苏晚这般,忍不住笑问:“这是怎的了?怎么还对自己动起手来了?” “哎呀,忘忧姐姐……” 苏晚忙朝着忘忧跑过去,一把就将人抱住。 “今天吃什么好吃的啊?忘忧姐姐……” 忘忧笑的温柔无奈,“这得看我们娇娇想吃什么了,不过,也得看厨房有没有菜。” 苏晚闻言感激的不行,抱着忘忧晃来晃去。 “忘忧姐姐,果然最好了!” “行了。”忘忧轻笑,“再耽搁下去,也就吃不了饭了。” 苏晚会意,忙报菜名似的说了几个菜。见忘忧没有拒绝,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拎。 被夸成天仙的忘忧笑着摇了摇头,“行了,我都记下了,你啊……若是还有精力,就去看看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忘忧说着,轻声叹了口气,如江南烟雨画一般的细眉蹙起,神色里掩饰不住的担忧。 “老是这么昏迷着,也不是个办法。” “不好意思啊,我把他给忘了。”苏晚一脸歉疚,她这段时间忙来忙去,倒是把此人忘了个干净。 若非忘忧提醒,怕是还想不起来。 “没事儿,去看看吧。”忘忧素来善解人意,自然不会责怪苏晚,简单地说了一下那人的情况后,便往厨房去了。 苏晚走上台阶,推开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数日不见,男人的气色比先前好了一些,虽然依旧苍白,但多少有了点儿血色。 只是,他表情依旧那般,与上次相比,没有任何的变化。 至于脸上的伤疤,颜色则淡了一些。 苏晚在床边坐下,开始给男人号脉。 脉象平稳,瞧着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她又给男人检查了身体,虽然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落,但这并不影响男人醒过来。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天还没醒呢? 23qb. 第193章 许诺 苏晚百思不得其解,蹙眉看着男人的头。 距离男人被送来,已经过了十几天。纵然头部受过伤,现在也开不出来。 且,头部的问题,并非是诊脉能诊断出来的。 可偏偏,这里没有什么后现代的仪器,不然一个脑ct就解决大半难题。 想到这儿,苏晚叹了口气。 “大哥,你要是好了呢,就赶紧醒过来,老这么躺着可不行,饶是我们不给你扔出去,你躺久了,自己的身体也扛不住。” 古代可没有葡萄糖输液什么的,男人昏迷了十多天还能活着,全靠参汤吊着呢,不然,即便伤的不严重,不吃不喝这一点儿,也足够让他饿死了。 徐青云卸了马车过来时,见厢房的门开着,就过来,就见苏晚对着病床唉声叹气。 他勾了勾嘴角,斜倚在门框前看她。 “参汤啊,住院啊,可都是钱,你不醒来,我很为难的啊……” 苏晚絮絮叨叨的算了算价格,又忧心忡忡地想了想近来自己给医馆创造的收支。 貌似,她只接了两个单子,一个是袁公子,一个是方夫人。袁公子那边是正常给的诊金,当然,给的多了一些,但也不是特别多。 至于方夫人那边,因为母子平安,方老板、方夫人以及方家公子,先后都送了谢礼和赏银,加在一起,倒也不少钱。 扣除这男人的开销,见还有剩余,苏晚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给段湘宁亏钱,不然,她情何以堪啊! 毕竟,这医馆才刚刚开了半个多月…… - 翌日一早,方家。 方春生一大早便去给方老夫人请安。 彼时,方老夫人正靠在锦榻上歇息,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的跪在两边给老夫人捶腿。 方春生脸上带着如春日朝阳般的笑容,极为规矩地朝老夫人行了一礼。 “孙儿,给祖母请安。” “哎呦,你这孩子,都同你说了,不必日日来。” 老夫人笑的慈祥,虽然头发已经灰白了大半,但眉眼间依旧带着精明。 这样的老夫人,方夫人从来不是对手。 但因着过去方夫人谦卑谨慎,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乖顺的儿媳妇,所以,婆媳两个,倒也没什么矛盾。 可闽慧君带着女儿来到方家之后,一切都变了。 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媳妇,彻底成了外人。那曾经的外甥女,才是能入老夫人眼的人。 老夫人越发不喜欢方夫人,但,这并不影响她喜欢这个孙儿。 毕竟,这孙儿生的好看,相貌上继承了方老板和方夫人的所有优点。就连性子也是温润有礼,进退有度的。 且这孩子素来孝顺,读书也极为用功。每每同老姐妹相聚,这孙子都够方老夫人夸很久的。 “来,坐。” 方老夫人冲方春生招手,眉眼中全是慈爱。 方春生乖顺地走过去坐下,老夫人便拉起他的手,好生关心了他一番,方才切入正题。 “你姑母进门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但,事已至此,总得是有个解决法子的,你说是也不是?” 方春生乖顺地垂下了眼帘,嘴角依旧带着些微笑意。 “祖母说的是,不过,孙儿没有不高兴。” “没有?”方老夫人怔住,连带着抚摸方春生手背的动作都跟着僵住了。 方春生抬起头来看她,笑的一如既往的乖巧。 “本来孙儿也没有不高兴,孙儿一开始,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不适应?”老夫人眼眸里闪过一抹疑惑,却是紧盯着方春生的眼睛,似乎想看清楚他是不是在说谎。 “对。”方春生点头,“毕竟,先前姑母一直都是姑母,如今,姑母变成了姨娘,我倒是不知该如何喊她了。” “原来是这个。”方老夫人没从他眼睛里看出任何不满,想着这孙儿自幼心思纯真良善,便松了口气。 “都是自家人,咱们呢,不讲究那些虚礼,你啊,还按照以往那般就是。” “可以吗?”方春生懵懂又困惑的目光看着老夫人,那模样,像极了刚刚出生的雏鸟,对看到的第一个人,充满信任和依赖。 “当然!”老夫人心情直线上升,看方春生的目光越发温柔慈爱。 “好孙儿,你记住,这方家啊,姓方,你才是方家的大少爷,无论你爹爹娶了谁,纳了谁,你都是方家的大少爷,咱们方家啊,以后是你说了算的。” 这是许诺。 以方家为诺,许他未来。 方春生听得出来,他乖顺地伏在老夫人腿上,像幼时那般撒娇。 “孙儿只想祖母身体健康,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只想他日高中,好让祖母开心。” “好好好……” 方老夫人被哄的开心,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我的好孙儿啊,就是有志气。” 方春生乖巧的笑着,心下却是万分悲凉。 曾经,他母亲也是方老夫人的好儿媳,他妹妹,也是方老夫人的好孙女。 可后来,姑母来了,表妹来了。 然后,母亲不再是好儿媳,妹妹不再是好孙女,就在母亲难产,最小的妹妹出生,祖母都未曾去看一眼…… 哪怕只是看一看刚出生的妹妹呢? 毕竟,那也是父亲的孩子…… 可祖母没有。 方春生难过的心口抽痛,他忍不住想,若姑母同父亲生下一个儿子,他这个孙儿,是不是也不再是好孙儿? 老夫人还在温声叮嘱,无非是教他不要管家里的事情,安心读书便是,至于缺什么,吩咐一声让下人去准备即可。 方春生乖巧地听着,直到一道明黄色身影,如蝴蝶一般飞进来。 “姨姥姥……” 豆蔻年华的少女,粉面桃颜,清丽可人,像是芳菲五月时,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飞来飞去的黄色蝴蝶。 那么的青春,那么的活泼,那么的……招人喜欢。 方春生垂在身侧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一点一点蜷缩。 若他记得没错,少女身上的明黄色布料,是舅舅专程托人从江南带来的,梧桐镇乃至整个儿康平府都难寻。 那是舅舅给妹妹的礼物十三岁生日礼物。 可是,闽慧君来了,吴诗玥来了,这对母亲,以楚楚可怜的姿态进入方家,而后,披着羊皮,强取豪夺。 她们从母亲那里想走了尊严,想走了信赖,抢走了疼爱。 从妹妹那里抢走了舅舅送来做衣服的布料,抢走了他辗转托人买了玉石又辛苦翻图谱,熬了许久,画出来,又托人雕刻的一套首饰。 她们抢走了祖母,抢走了父亲。 她们贪婪不知满足,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抢。 却从未想,她们做的对不对。 这样的人…… 指甲深陷进肉里,方春生却是察觉不到疼,他眼看着方老夫人松开他的手,开心地抱住朝她扑过来的吴诗玥。 心里,尖锐地、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在郑州,尤其是最近几天,在帮我姐打下手干活儿,比较忙,所以,写的比较晚。更得也比较晚,不好意思啊。无业游民,就是容易忽然忙起来,就是这种忙,一般都是给人帮忙。哈哈哈 23qb. 第194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在干什么?!” 花园内,吴诗玥双手叉腰,趾高气昂的瞪着方春生。 “没做什么。”方春生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来,说话比春风还要温柔。 “哼!谅你也不敢!”吴诗玥满意了,扬起下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而后指着方春生的鼻子道:“你……带我出去玩!” “我?”方春生愣了下,神情有些茫然。 “对!就是你!”吴诗玥倨傲的扬起下巴,想着母亲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便细细打量方春生,生怕他会拒绝。 毕竟,方春生平日里便不大出门,一门心思的,就只有读书。 真是,书有什么好的?哪儿有外面好玩?! 吴诗玥撇了撇嘴,在方春生开口前威胁道:“方知春,我可告诉你,是姨姥姥让你带着我玩的,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去找姨姥姥,告诉她老人家,说你欺负我。” “你别……” 方知春瞬间服了软,一脸为难模样。 “我带你去,你别去找祖母。” “哼!这还差不多!” 吴诗玥满意了,一甩衣袖,欢快地往外面走。 方知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狠狠攥紧了拳头。 忍耐,他要忍耐。 “你怎么还不跟上?!” 吴诗玥走了几步,见方春生还没跟上来,生气的回头瞪他。 “这就来……” 方知春忙敛去眸中的神色,露出如和煦春风的笑容。 “哼!” 吴诗玥撇了撇嘴,心下却觉得这方知春性子太过软了些,委实没劲。 但,她母亲交代了她要霸占着这方知春,不给他时间读书学习,免得他高中,她本不想答应。 可母亲以她的零花钱做威胁,她便只能答应下来。 只是,这人,性子怎么跟长相一样,活像是那阳春三月的垂柳,真真是哪哪儿都软,半点儿骨气也没有。 豆蔻年华的少女,凭借着为数不多的相处,草草下了结论。却是不知,寒冬过去,立春之后,最先让人感觉到春意的,便是那早早抽出新芽的垂柳。 她不知垂柳冒着尚未退却的严寒发芽时的坚强,自然也不知道,垂柳从早春,撑到冬时落叶。 与姹紫嫣红的繁花相比,嫩绿的柳枝,的确是不够惊艳,也的确是容易让人忽略。 可,论起坚韧,谁又能和垂柳相比呢? 只可惜,素来娇惯,又飞扬跋扈的吴诗玥,并不懂这个道理。 所以,她牢记着母亲的教诲,想了法子的折腾方知春。 “哎呀,你怎么这么磨蹭啊!” 长街上,吴诗玥带着婢女走在前头,但见方知春没能跟上来,气的直跺脚。 “就是,太磨蹭了。”婢女撇嘴,火上浇油,“堂堂一个方家少爷,竟然连个小厮都不如。真是……有什么用啊?!” 这话说的深的吴诗玥的心,当即扬起下巴,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道:“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百无一用是书生嘛!” “小姐好厉害,懂得真多。” “是你懂得太少了。”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站在原地看着拎着大包小包累的满头大汗的方知春,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抱……抱歉,我……我走不动了,表妹,我们歇歇吧。”好不容易追上两人的方知春,彻底累倒在地,重重的喘息着。 一听方知春要歇息,吴诗玥顿时恼了。 “你怎么这么废物啊!这才多远!你怎么回走不动?!” 吴诗玥嗓门大,吼起人来毫不顾忌,很快便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哎呦,这谁啊……” “不认识啊……” “哎,地上这个是方家少爷吧。” 路人开始围过来,其中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人走上前,将脸色通红的方知春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知春啊,你……”中年人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沉默了一瞬,方才组织了语言,继续道:“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你家小厮呢?” “赵叔……”方知春脸上露出腼腆的笑,“我没让小厮跟着。” 面前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中草堂的赵掌柜。 梧桐镇虽不小,却也只有那么大。 赵家同方家一样,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赵掌柜同方老板,甚至还有几分交情。 而方知春,又素来乖顺讨喜。是以,赵掌柜看着此情此景,再回想方才吴诗玥对方知春的谩骂,便有些不高兴。 “这位是……” 赵掌柜心知不该管别人家事,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方知春笑着介绍:“这是我表妹,吴诗玥。” “表妹?”赵掌柜蹙眉。 “你这是什么态度?”吴诗玥瞬间不高兴起来,双手叉腰,骄纵蛮横:“你一个老头子,对我皱什么眉头?我招你惹你了!” “就是!”一旁的小丫鬟附和,狗仗人势地道:“还看,再看我们小姐,信不信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方知春听的直皱眉头。 果然,方老夫人的纵容,已经把吴诗玥养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赵掌柜本就不高兴,一听这话,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围观众人听见这话,表情十分精彩。 甚至还有人好奇,如此没教养的姑娘,到底是哪儿来的! “赵叔,对不起。” 方知春看见了周遭人脸上的表情,自然也听见了大家的低声议论,他心下叹气,却又无奈,只能满心愧疚地跟赵掌柜道歉,转而蹙眉看向吴诗玥,语气少有的严肃:“诗玥,你太过分了,给不快给赵叔道歉!” “谁要跟他道歉!一个糟老头子而已!”吴诗玥嫌弃的撇嘴,翻了个白眼道:“还有你,方知春,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再对我这么凶,信不信我告诉姨姥姥。” “对,告诉老夫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小丫鬟紧跟着煽风点火。 “你……”方知春气噎,刚要上前,就被赵掌柜拦住了。 “赵叔……”方知春不解地看他。 “无妨。”赵掌柜心下纵是不高兴,却也不能跟一个小辈置气,毕竟,这小辈身后站着方老夫人。 “我还有事,且先回去了。”赵掌柜说了这句,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方知春的肩膀,转身走了。 “赵叔慢走。” 方知春鼻酸的厉害,朝着赵掌柜离开的方向,拱手行了一礼。 可眼尾,却是一点一点红了下去…… 第195章 威胁 有了赵掌柜的前车之鉴,围观百姓即便是看不惯吴诗玥,却也不敢上前。毕竟这对主仆一看就没什么素质,万一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岂不是徒惹自己生气? 方知春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是以,众人面带同情地散去时,他并未觉得他们不对,而是松了一口气,弯腰将地上的东西全都捡了起来。 “磨磨蹭蹭,烦死了!” 吴诗玥厌烦地瞪了方知春一眼,“要你有什么用?除了给我添麻烦,还是给我添麻烦!” 说完这句,吴诗玥便气呼呼的往前走了。 小婢女见缝插针地来踩方知春:“真没用!呸!” 说完,她冲着方知春做了个鬼脸,而后屁颠屁颠地去追吴诗玥去了。 “忍……” 方知春狠狠咬牙,他忍…… 总有一天,他要把这对儿贪得无厌、狼心狗肺的母女,赶出方家! 想到这儿,少年死死咬着牙,深吸一口气,这才拎着东西一步一步往前走。 而不远处,靠坐在茶楼的苏晚,长长叹了口气。 “瞧着,倒是可怜的很。” 齐荣缓缓收回视线,笑着评价。 苏晚美眸流转,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下,端起茶盏慢悠悠啜了一口,却是没多说。 齐荣盯着她看了一瞬,眯起眼睛,靠坐在红木椅子上笑问:“苏大夫,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没有。” 苏晚放下茶盏,单手托脸,神情慵懒闲散的像是一只晒太阳的猫。 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也没什么东西能够打动她。 齐荣忽然来了兴致。 “如果我有想要告诉你的事情呢?” 苏晚轻笑了声,活像是猫咪打了个哈欠。 但,她眸子里闪着光,看上去精明又漂亮,甚至还带着一丝危险。 “齐公子,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好奇心的,也不喜欢听故事,如果您请我来喝茶,只是为了跟我说多余的事情。那我,可能得回去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就要往外走。 齐荣没起身拦她,只如豹子一般盯着她:“如果我所要说的事情,是关乎你相公的呢?” “那就更不必了。”苏晚侧过脸来看他,“我相公的事情,他想说,自然会说。我想问,也自然会问。用不着旁人多嘴。” 说到这儿,嘴角扯了下嘴角,眸光却是陡然转冷。 “若齐公子非要多嘴,日后,可不要怪我见死不救。” 齐荣闻言猛地皱了眉头。 他原本想要用这个威胁苏晚,没想到,反过来被威胁了! “齐公子还有话想说吗?” 见对方脸色沉了几分,苏晚心情顿时美好了几分。 果然,给别人添堵,才是她的爱好。 齐荣气闷,他想说的,苏晚不让说,如今又反过来问他,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苏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若是没有,我可就走了哦。” “你——!” 齐荣气闷,但见苏晚真的笑眼弯弯地往外走,想也不想地跑上前拦住了苏晚的去路。 “就当是我求你……” 齐荣皱着眉,神情焦急,又不情不愿。 “当你求我?”苏晚瞬间笑出了声。 “我说这位公子,你脑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齐荣怒的面红耳赤,咬牙瞪着苏晚:“你——!” 苏晚收敛了笑意,眸光转冷。 “齐公子,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样子,想要靠威胁来逼迫我,是行不通的。” 她说着,抬手扯了齐荣的发丝。 说起来,齐荣比她高不了多少,作为男子而言,这身子过于单薄,个子,也过于不够看了。 苏晚扯着他的发丝转了一圈,勾着唇角笑了。 而后靠近齐荣,鬼魅一笑。 “齐公子,制毒的人,可能不会解毒。但,解毒的人,肯定是会下毒的。不如,你来猜猜,我刚刚……给你下了什么毒?” 闻言,齐荣瞬间变了脸色,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好远。 “你——”齐荣盛怒,苍白着脸怒斥苏晚:“你怎么能这样?我不过想找你帮忙,你不帮忙也便罢了,何苦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 “原来你也知道这下三滥啊?”苏晚嗤笑了声,美眸幽冷如冬月寒冰。 齐荣一怔,僵住了。 想要反驳,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晚好笑地看着他,“你拿我相公威胁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下三滥?如今,听说我给你下毒,便觉得我下三滥?呵,齐公子,真是好大的道理啊!” 说到最后,苏晚声音里像是蹙了冰,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齐荣忽地想起那天牧野同他说的话,不由皱眉。 “我只是想找你帮忙而已,况且,你不愿意,我也没有强迫你不是吗?” “哈?”苏晚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听您这意思,我还得感谢您了?” 她说着,一步一步走到齐荣面前,直视着对方那双充满不敢、愤怒、防备的眼睛。 “威胁,难道就不是强迫了吗?” 齐荣绷着脸没说话。 他不是什么胆小之人,可刚刚苏晚朝他走来时,却让他莫名的紧张。 那气势,不像是大夫,不像是村妇。反倒像是位居高位,执掌生杀大权的神明。 冷血无情,又高不可及。 有那么一瞬间,齐荣是想要后退的,但,他忍住了。 他,他不只是他自己。 他的每一次后退,每一次前行,都关乎着太多人了。 苏晚笑了声,看着齐荣的眼睛问:“还是你觉得,只有把刀架在我脖子身上,才算是威胁,才算是强迫?” “我没想那么做。”齐荣皱着眉头反驳。 “如此,最好不过。”苏晚后退了一步,身上的冷意散了大半,眉眼半弯着,整个人笑盈盈的,看上去很友好,也很随和。 以至于齐荣都怀疑,刚刚那个冷血无情,高不可及的人,是他的错觉。 “走了……”苏晚摆摆手,转身要下楼。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停下脚步看向齐荣,笑盈盈道:“哦对了,我刚刚是骗你的。” “什么?”齐荣皱眉不解。 “我是说……”苏晚笑着解释。“我没有对你下毒。” 齐荣松了口气。 而后就听苏晚笑着道:“这一次没有,不代表下一次不会有,毕竟……” 苏晚嘴角翘起,笑得煞是好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啊,可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很想送对方,去见上帝呢。” “上帝?什么上帝?”齐荣第一次听说这词,一时间满脑子问号。 直觉告诉他,苏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可偏偏,他听得不甚明白。 “上帝嘛……”苏晚笑盈盈的,甚至还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脊背发麻…… “就是,会听你忏悔,并原谅你的神。” 第196章 做妾 “如何?” 见齐荣面色不好的推开门走进来,正靠在床上的牧野朝他看了一眼。 齐荣没理他,兀自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喝了。 末了,“砰”地一声将茶杯掷在桌子上,略带着几分恼火道:“你不是都知道么?还特意问我,怎么?笑话我啊?” 牧野闻言皱了下眉头:“我还没那么闲。” 牧野不是爱开玩笑的性子,虽然脾气急躁,做事冲动了些,但并无坏心。 平日里,话都不多,更不要说专门开口嘲讽别人了。 意识到自己错怪了人,齐荣有些不好意思,语调软了几分,道:“对不起啊,我不是要怪你,我就是……心情不好。” “嗯。”牧野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齐荣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蜷缩着手指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缓缓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还需要换药吗?” “还好。”牧野睁开眼,往窗外看了一眼,道:“不会耽误正事。” 见他不欲跟自己多聊,齐荣也识趣地没再说话。默默坐了一会儿后,便以去看南翊珩为由,起身离开。 - 有关王远考中经魁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梧桐镇的大街小巷。 连苏晚回村子时,都有人跟她打听王远。 但,王远在徐家时,并不大出门,除了徐老四一家知道他外,旁人都不晓得他是谁。 如今,也只是知道,王远是王氏的娘家侄子罢了。 不过,王远中举,委实让王氏得意了一把,走到哪儿都趾高气昂的,仿佛中举的不是她娘家侄子,而是她的亲儿子。 “哎呦,有龙他娘啊,听说你娘子侄子考中了举人呢!” 村里的小道上,王氏正拎着菜篮子往家走,便有妇人笑呵呵地过来搭讪。 “哎可不是?”王氏扬着下巴,一脸的与有荣焉,“我们家远哥啊,从小就聪明,这不,一下子就考中了举人,还是第四名的经魁呢!” “哎呦,那可厉害!”妇人诚心的夸赞,要知道,举人难考,十里八乡的,可能好几年也不出一个。 可如今,王远考上了,还是个第四名!光是听着,就觉得厉害。 “可不?”王氏一脸得意,“我们远哥儿啊,争气着呢,如今考中举人,也不算什么,回头进京赶考,奔着状元去,那才是好的呢!” “哎呦,还要考状元呢?”妇人脸上带着惊讶和羡慕,心下却是嗤之以鼻。 无论是举人还是状元,都只是娘家侄子而已,跟王氏有个屁的关系啊!至于嘚瑟到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吗? “可不?”王氏瞥了妇人一眼,一副瞧不上对方的高傲模样。 妇人心下不齿王氏的嘴脸,面上却陪着笑脸道:“说的也是,男儿郎,本就该如此,哦,对了,我记得你娘家侄子,跟青云年纪大小差不多,如今似乎还未成亲吧?” 王氏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先前我家远哥儿没中举之前,怎么不提这事儿,如今高中了,一个个的,活像是闻见了肉的耗子,全都来了。 “是未成亲。”王氏撇嘴,斜了对方一眼,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听我娘家弟媳说,知府大人有意将自家的千金嫁给我们远哥儿呢。” 妇人闻言一惊,心说那知府可是比县太爷还大的官儿呢! 是以,沉默了一瞬,笑着道:“哎,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是有的,再说了,你家远哥儿这么优秀,被知府大人看上,也是应该的。” “不过……”她话锋一转,凑到王氏跟前道:“知府家的女儿,肯定是娇生惯养的,哪儿比得上咱们乡下长大的姑娘啊?洗衣做饭不说,还贴心顺意,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事事需要丫鬟时候,时时需要相公哄着。” “莫说顾及相公的心情了,就是替相公更衣,那都是不会的。” 王氏听闻心觉有理,可远哥儿到底不是她的儿子,这婚事,自然也不由她做主。 见王氏听进了自己的话,妇人又凑近了些,小声道:“有龙他娘,我家涓涓,你是知道的啊,听话乖顺,长得也是个有福气的,若是她能给你家远哥儿做妾,日后,定是要好好孝敬你的。” “毕竟,咱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知根知底不说,还都相熟。而且,若远哥儿跟涓涓感情好,连带着,也是感激你这个姑母的啊。” 王氏的确有几分心动。 但,也只是心动罢了。 毕竟涓涓那孩子她是见过的,乖顺是乖顺,但豆大的字不识一个,至于相貌吗?圆圆脸,瞧着白白胖胖,的确是有福气。 就是这姑娘不善言辞,看着不大聪明,且身材脸蛋都算不得好。 王远肯定看不上。 这么想着,王氏想起自己前日回娘家,眼看着门前络绎不绝的马车。 甚至还有些小姐是自己带着仆人坐马车过来的。 那些小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一身华服不说,一举一动,都端庄秀气。 知书达理,相貌和身段也好。 奈何,他们远哥儿一个都没瞧上。 想到这儿,王氏瞥了瞥嘴。 纵是做妾,这村里的姑娘,也是不够格的。 “有龙他娘?有龙他娘?”见王氏出神,妇人接连喊了几声,王氏方才回过神来。 “有龙他娘,你看我说的怎么样?这要是行呢?回头我就带着涓涓,咱们过去瞧瞧,你看行不行?” “我没空。” 王氏往旁边挪了一步,道:“我最近忙得很,怕是没空带你去了,你要是不嫌麻烦,自己去就成。” “哎,这怎么好?”妇人笑盈盈的。心下却想着,自己去就自己去,她就不信,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还说不成这桩婚事了! “哎,有什么好不好的。”王氏懒得跟她白扯,但想了想,又怕得罪丁氏,便道:“有个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你要去我不拦着你,但你可千万别打着我的名号去。” “这是为何?”妇人不解。 王氏翻了个白眼,“我那弟媳,连知府家的小姐都没瞧上,要是听说你是我介绍去的,还不得恨了我去?” 她这话说的直白,妇人脸色瞬间变了。 “有龙他娘,你这话是啥意思?啊?咋的?我家涓涓配不上你娘家侄子啊!” 王氏不耐烦,上下扫了她一眼,“配不配得上,你自己心里不是知道吗?” “你——”妇人气噎。 王氏摆手道,“你要去就去,我不拦着你,但你千万别扯上我,不然,回头我跟你没完!” 第197章 逃避 往远哥儿身边安插自己的人,那固然是好。 可远哥儿知府家的女儿都看不上,又如何能看得上这村里的野丫头? 况且,就丁氏那脾气,若是把她得罪了,自己以后可就彻底指望不上娘家了! 王氏虽傻,却也不是蠢得彻底,至少在这件事上,想得清楚明白。 妇人见她扬长而去,气得面红耳赤。 王氏这个蠢妇!真真是气死她了! 哼! 她以后跟王氏没完! 还有,王氏不是不让她提吗? 她还非要提不可了! 想到这儿,妇人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扯着嘴角满眼算计地笑了。 - 在家里瞧见王远时,苏晚吓了一跳。 “你——” 她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神色复杂,拧着眉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王远彼时正帮做饭的孟氏烧火,闻言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家里闲杂人等太多,吵得我头痛。” “所以呢?”苏晚嘴角抽了下。 王远看向她:“所以,我就翻墙出来了。” “……” 苏晚心下一言难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问:“可你,为什么来了我们家?” 王远拿干柴的手微微一顿,须臾看向孟氏,神色乖顺又认真:“大娘说,我随时都可以来。” “……”苏晚嘴角动了动,慢半拍地将视线移到孟氏的脸上。 “哎呦,这话还真是我说的呢。”孟氏笑呵呵的,下一瞬便催促苏晚:“哎呦,我忘了摘青菜了,你去后院摘一把来。” “对了,远哥儿,把小灶的火也生起来吧,我炒菜啊……” “知道了,大娘。”王远脆生生地应下,拿着树叶便去引火。 苏晚看的五味杂陈,但意识到自己多余,便瘪了瘪嘴,拿了个小竹筐出去了。 “怎么人来了,你也不高兴?” 徐青云卸了马车后,就靠在厨房外面听几人的对话,但见苏晚走出来,便跟了上去。 “也不是不高兴。”苏晚抓了抓头发,“就是……心情很复杂。” “嗯?”徐青云挑眉。 苏晚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大概就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情吧。” 徐青云嘴角狠狠抽动了下。 须臾,他默默朝厨房看了一眼,又深深看了一眼唉声叹气的苏晚。 心说,王远知道你是把他当儿子吗? 但,徐青云犹豫了一瞬,没问出来。 - 晚膳过后,苏晚同孟氏问了王远的事情,得知王远独自跑来徐家后,就一直窝在院子里没出去,心下有些不大放心,想找个机会跟王远谈谈,让他放平心态适应现下的状态。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徐青云便主动请缨。 “你?”苏晚上下打量徐青云一眼,“相公,你还会这个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会呢?”徐青云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比万千花朵同时盛开还要动人。 苏晚撇嘴,“相公,色诱是犯法的。” “有吗?”徐青云一边的眉高挑,看上去有那么几分肆意潇洒。 “有。”苏晚用力点头。 徐青云嗤笑了声,“我跟他,都是男子,可能,说起话来方便些。” “也是。”苏晚点头,沉思了片刻道:“那就有劳相公了。” “能为娘子分忧,是为夫的福气。” 苏晚闻言,顿时乐了,看着徐青云,傻笑个不停。 徐青云看着她,也跟着笑。 但,只笑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摸了摸苏晚的脸道:“娘子等我回来便是。” “嗯。”苏晚点头。 徐青云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下,这才起身离开。 目送着徐青云的背影走远,苏晚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而后起身,拿着一盏灯,往小药房走去。 - 徐青云同王远究竟说了什么,苏晚不知道,也未曾过问。 她只清楚,第二天醒来时,王远依旧在徐家,且心情不错地跟她打着招呼。 苏晚心下疑惑,是以,去镇子的路上,好奇的问徐青云。 却不想,徐青云只回了她一句“男人的秘密”。 苏晚闻言,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徐青云见她小脸气鼓鼓的,反而笑了。 “娘子生起气来,也是好看的。”他伸手捏了捏苏晚的脸,笑的比风温柔,比光璀璨。 苏晚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扯开他的手笑骂:“别想糊弄我!” “哪儿敢糊弄娘子。”徐青云收了手,“远表哥比你我都年长,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跑来我们家,也并非是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只是他乍然中举,成了梧桐镇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块儿香饽饽。” “闻见香味儿的人,都想来尝一尝。想要说亲的人,都要把他们家的门槛给踏破了,他实在是不胜其烦,这才躲到了咱们家呢!” 苏晚努了努嘴,没说话。 徐青云侧眸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再说了,他在有什么不好呢?能陪着娘说话不说,还能帮娘干活,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晚皱眉,“我只是怕他会惯性逃避。” “不会的。”徐青云一手扯着马缰,一手拿着鞭子,望着前方道路道:“什么事情可以逃避,什么事情不能逃避,远表哥还是分得清的。” “但愿。”苏晚长吐了一口气。 心理疾病的病人,跟别的类型的病人都不一样。 这类病人很容易受环境影响,也很难真的痊愈康复。 可能,在常人看来不经意的一件小事,对他们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 而苏晚,并非是专业的心理医生。 再加上,前世里她看过、也听过不少心理疾病患者的悲惨遭遇,对王远,不免多关注了些。 可,只是关注,并没有什么用。 苏晚明白这一点,可偏偏,她找不到什么好的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王远的心理问题的病因不仅仅来自那些垃圾,也来自他的家人。 “想什么呢?二嫂。” 徐镁在苏晚眼前晃了晃手,见对方没反应,便扯了扯她的衣袖。 苏晚这才回过神来,惯性的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什么病人,这才道:“你二哥呢?” 徐镁奇怪地看着她:“二哥在后院啊!你知道的啊……” “哈?是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苏晚这才想起来,徐青云一来就去了后院,而后在没出来。 “你怎么了啊?二嫂。”见苏晚一直走神,徐镁忍不住又问了句。 苏晚摇了摇头,还没说话,便听见一声急促的喊声…… 【作者有话说】 王远:我拿你当表妹,你竟然拿我当儿子…… 第198章 救救我家少爷 “苏大夫!苏大夫!您在不在啊苏带毒!” 乍然听见带着哭腔的喊声,苏晚忙快步跑出来,就看见一个小厮哭的十分伤心道:“苏大夫,你快去看看我们家少爷吧!” “你家少爷怎么了?!” 苏晚不记得这小厮是谁,一边让徐镁帮自己拿药箱子一边催促小厮:“你先别急,你先告诉我,你家少爷怎么了?” “我家少爷,被……被人推到水里去了,呜呜呜……苏大夫,你快去救救我家少爷吧!” 苏晚心下一惊,猛地睁大了眼睛:“水里?现下可捞出来了?” 小厮抹着眼泪道:“已经捞出来了,就是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苏晚心下一个咯噔,猛地抓住了小厮的胳膊:“你家少爷是谁?” “方……方知春。” 闻言,苏晚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你家少爷人呢?” 丝毫犹豫,苏晚一把抓住了小厮的衣领。 “还……还在河边。” 小厮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答。 苏晚脸色吓人,一把松开小厮,便朝着河边跑去。 恰逢徐镁拎着药箱子出来,瞧见苏晚推开人群跑出去,忙喊着“二嫂,药箱子拿来了”追了过去。 那小厮抹了一把眼泪,也忙跟着跑过去。 梧桐镇只有一条河,还是挨着最繁华的街道。 河边是一座月老庙,河边一面是垂柳,一边是桃树,每逢开春时,这里风景极好,便也热闹的很。 但现下入了秋,桃树的叶子快要落干净,只有垂柳仍然坚挺着。 可饶是如此,河面上还是零零散散地飘着几只小船,想来是供人游玩用的。 苏晚一路跑过来,就看见河边一群人围着。 她皱了皱眉,顾不得休息便加快脚步跑过去,可刚凑近,还来不及扒开人群,就听见吴诗玥气急败坏的声音。 “看什么看,没看过死人啊!都给我滚!别看了!” 围观众人听了她的话,自是不高兴,有人反驳道:“看两眼怎么了?” “是啊,这小姑娘,会不会说话?动不动咒人死的,心肠也忒坏了些。” “可不是?” “……” “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把你们嘴巴给缝上!” 苏晚推开人群挤进来时,正巧听见吴诗玥这话,便拧着眉头冷冷看了她一眼。 吴诗玥被她看的心底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上前两步,双手叉腰,怒瞪着苏晚,中气十足地道:“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这一句话,成功把众人的目光引到了苏晚身上。 “哎呦,这不是苏大夫么?” 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 苏晚谁都不理会,只忙着低头给浑身湿漉漉,此时此刻,昏迷不醒的方春生检查身体,见他是呛了水,忙按压他的胸腔。 “喂!你干嘛啊?” 吴诗玥见苏晚不理会自己,还去摁方知春的胸口,顿时不高兴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啊?你回头把人摁死了怎么办?” “喂,我跟你说话呢!” 苏晚不理会她,只自顾自地按压方知春的胸口。 围观的百姓有看不下去的,开口劝道:“苏大夫,这方家少爷,都昏迷不醒了,你这么按他胸口,把人按坏了,可如何是好?” “我是在救他。” 苏晚淡淡解释了一句,便继续全神贯注的救人。 按了几十下之后,方知春猛地咳出了一口水。 苏晚忙对赶来的徐镁道:“小美,把他的脸侧过去,别让他被自己吐出来的水呛到。” 徐镁闻言忙放下药箱子照做。 苏晚又接连按压了几下,方知春接连吐了几口水,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苏大夫……” 睁开眼的一瞬间,方知春便瞧见了满脸热汗,却明显松了一口气,冲着他露出微笑的苏晚。 他鼻尖猛地一酸,眼尾也跟着红了。 苏晚听着他沙哑的声音,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明明,也才十六岁。 这本该是在学校好好读书的年纪啊……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疼……”方知春的声音有气无力,闭上眼睛缓缓道:“胸腔疼,哪里都疼。” 苏晚闻言却是笑了。 “疼就对了,疼啊,说明还活的好好的呢。” “少爷……”喜极而泣的小厮抹着眼泪道:“少爷,你可算是醒来了……” 小厮哭的伤心。 方知春脸色苍白地笑了笑,喑哑着嗓音宽慰:“让你担心了。” 小厮一听这话,哭的更伤心了。 苏晚打开药箱子,找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来一个药丸递给方知春:“把这个吃了。” 方知春乖顺的接过来塞进了嘴里。 苏晚松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汗,对着小厮道:“别哭了,你去找个马车来,你家少爷还没完全好,先送去医馆。” “小的这就去。” 小厮抹着眼泪起身快步去了。 周遭人见状纷纷夸赞起苏晚。一旁的吴诗玥听了,不高兴的撇嘴。 “马屁精!好什么好!方知春他本来就没事!” 说着,她大步到了方知春面前,指着方知春的鼻子愤怒的质问:“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借此坑我!还在哪儿装死?哈?怎么不装了?你不是挺能装的吗?” 苏晚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又忍,方才控制住自己那颗想要把人揣进河里的心。 方知春垂下眼帘,抿着唇没吭声。 “装?” 苏晚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扯着嘴角笑看向吴诗玥。 “你……你干什么?” 吴诗玥本能的感觉到害怕,忙收了手后退了一步,却又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是以,双手叉腰,一鼓作气道:“我又没说错!他本来就是装!再说了,这只是条小河,哪儿能淹的死人?分明是方知春他欺我年幼,想要借此框我!” “还有你——” 吴诗玥怒指着苏晚,气愤道:“你肯定是他的同谋,不然,你怎么能来的这么快?!” 苏晚闻言简直要气笑了。 “你说的有理。” “诶?” 见苏晚非但没反驳自己,反而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吴诗玥愣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苏晚悠悠地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望向吴诗玥身后的河。 金色的日光将河水照的波光粼粼,虽然不及大江大河的壮阔,但在垂柳的衬托下,倒也别有一番美感。 围观的人还没走,但见苏晚顺着吴诗玥的话说,略有不满,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 苏晚置若罔闻,目光从水面收回,看向吴诗玥…… 第199章 蛇鼠一窝 吴诗玥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想要后退,又见围观百姓全都瞧着自己,心下一横,挺起胸腔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是吗?”苏晚挑眉,嘴角勾笑的弧度,像是一把弯刀。 “当然!”吴诗玥强撑着一口气。 “那你挖吧。”苏晚将双手背到身后,猛地睁大了眼睛凑近了吴诗玥。 吴诗玥被她吓了一大跳,一时间好似看到了地狱阎罗,忙不迭地往后退。 她这一退不打紧,没几步便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哎,小姐……” 苏晚缓缓站直了身体,看着在河里扑腾的吴诗玥,眉眼越发弯了。 而那小丫鬟站在岸边急得大呼小叫,自己却是不敢下水。 “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我们家小姐救上来!” 吴诗玥和方知春出来时,没人带了一个小厮。 如今方知春虚弱,其小厮去找马车。吴诗玥落入水中,就只能指望她的婢女,偏偏她的婢女还是个贪生怕死的,根本不敢下手,是以,只能恼羞成怒地冲着岸上众人发火。 众人闻言,顿时消了。 纷纷丢下一句“关我们什么事儿啊”便三三两两地离开。 “是啊,她不会水,我们就会了吗?”其中一个妇人补充道。 梧桐镇虽不大,可会水的,却不是没有。 比如方知春,刚刚他掉下去的时候,小厮一喊,便有人跳下去将方知春捞了上来。 而此时,在众人见识过吴诗玥的娇纵跋扈后,没一个上前帮忙的。 “哎,你们别走啊!你们快回来,快来那我们小姐捞上来!” 小丫鬟气急败坏的吼。 可她这么一吼,众人走得更快了,没一个回头搭理她的。 方知春此时恢复了一些体力,用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一旁的徐镁见状,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多谢。”方知春哑着嗓子道谢。 “客气啥。”徐镁笑呵呵地说了一句,想着方知春脸上还有水,忙拿出一方帕子递给他。 方知春摇头婉拒,而后看向苏晚:“苏大夫……” 苏晚正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闻言回过头来看他。 “苏大夫,能不能……”方知春想要求苏晚救一救吴诗玥,可话到嘴边忽地想起,苏晚也是女子。 且,刚刚为了救自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若此时下水,定是十分危险的。 “方公子想说什么?” 见他戛然而止,苏晚美眸流转,笑着问道。 方知春看着她,有些难以启齿,末了,轻轻摇头。 同苏晚的安危相比,吴诗玥的性命委实算不得什么。 况且,方才苏晚故意吓吴诗玥,也是想为自己出气。 少年的心思太过好懂,苏晚见他低着头,苍白的唇紧抿着,轻笑着摇了摇头。 小丫鬟见找不到人搭救,就只能站在岸边着急地喊。 这条河深不深,苏晚不知道。 毕竟,她在镇子上的时间不久,对这条河没什么印象。 “小姐,小姐……”眼看着自家小姐没了影子,小丫鬟彻底慌了,在岸边傻傻愣神了一会儿后,猛地转身跑到方知春面前,指着方知春的鼻子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我家小姐没影了吗?” 方知春一言不发,甚至头都未抬。 小丫鬟恼羞成怒,冲着方知春喊道:“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她说着,就要动手去打方知春的耳光,却是被眼疾手快的苏晚抓住了手腕。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丫鬟,也敢打主子了?!” 看着苏晚危险的笑容,小丫鬟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怒瞪着方知春道:“方知春,我告诉你,你最好赶紧把我们小姐救上来,不然,我回去告诉老夫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晚闻言黑了脸。 一旁的徐镁看不下去:“你家小姐是自己掉下去的,关方公子什么事儿?!再说了,方公子又不会水,他自己都刚捡回一条命,又如何救你家小姐?!” 徐镁不比苏晚,小丫鬟自然不当一回事儿,闻言讥笑一声道:“关你什么事儿?再说了,方知春的命,哪儿比得上我家小姐的命重要?” “你——!”徐镁气噎。 苏晚皱了眉头,嫌弃地甩开小丫鬟的胳膊。“不想让你家小姐死,就安静点儿。” 小丫鬟踉跄了两步,刚想反驳,就看见苏晚如一条鱼一般跃进了水里,身影很快消失在水面,除了水花外,什么也没留下。 “二嫂!” 徐镁激动地往岸边跑去。 早在听见落水声时,方知春就猛地抬起头,在看到苏晚跳水后,瞳孔猛地震颤,脸色煞白如丧考妣,手脚并用,慌乱不已地往岸边爬去。 “二嫂……” 徐镁害怕的眼睛都出来了,“二嫂,你在哪儿呢?你别吓我啊!二嫂!” “苏大夫……” 方知春浑身颤抖,声音更是颤抖得像是要破碎了似的。 “二嫂……”徐镁呜呜地哭,“你别吓我啊,二嫂……” “哗啦——”一声,平静的水面上涌出两个人来,苏晚拖着昏迷不醒的吴诗玥冲着徐镁咧嘴一笑:“哭什么?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 徐镁见状,双腿一软,瘫坐在原地抹起眼泪来:“二嫂,你吓死我了……” “行了,别哭了,快帮忙。” 苏晚说着,拖着死猪一样的吴诗玥往岸边去。 小丫鬟已经吓傻,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时间不确定吴诗玥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 好在方知春和徐镁都在岸边,几个人手脚并用地将吴诗玥拖了上去。 苏晚上岸后,随手抹了一把脸,便开始给吴诗玥急救。 小丫鬟站在不远处,一时间不知该上前,还是该逃跑。 要知道,万一吴诗玥真的死了,闽慧君和老夫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到时候,自己肯定也会没命的。 可…… 她看向苏晚,忽地想起,刚刚方知春,也是苏晚救回来的。 想到这儿,小丫鬟松了口气,小步小步地往苏晚这边挪。 “苏……苏大夫是吧?我家小姐她……没什么事儿吧?” 苏晚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语气凉凉:“可能快死了吧,我摸着已经没有脉搏了,要不你来试试?” 小丫鬟闻言,脸色煞得一白,猛地伸手指着苏晚道:“你是害死了我家小姐,我要回去告诉姨娘和老夫人,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话,小丫鬟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苏晚嗤笑一声,收回视线继续救人。 方知春看了一眼跑远了的小丫鬟,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镁撇嘴嫌弃:“真是蛇鼠一窝,主子不是东西,丫鬟也不是个东西。” 苏晚笑着夸赞:“成语用得不错。” 徐镁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吴诗玥,皱眉道:“二嫂你救她干什么?这么个坏女人,就应该让她淹死算了。” “是该死。”苏晚笑了声,“但不是现在。” 闻言,方知春抬眸看了苏瑶一眼,眸光流转,却是抿了抿唇,又别开了视线。 第200章 苏姐姐…… 苏晚这边救人暂且不提。 只说吴诗玥那小丫鬟,躲在远处偷看了一会儿,但见吴诗玥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反倒是苏晚,已经站起了身,且神情严肃地同方知春说着什么。 她心下又惊又怕,一边暗恨这些人害了吴诗玥,毁了她的好日子,一边想着该如何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毕竟,吴诗玥是闽慧君唯一的女儿,吴诗玥若是死了,闽慧君定不会放过自己! 可,若是离开方家,想要再找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委实不容易。 思来想去,小丫鬟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好法子,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往方家去了。 至于苏晚,站在岸边,目送着小丫鬟的身影彻底走远后,这才伸手拔了吴诗玥脖子上的银针,用力按压她的胸腔。 没几下,吴诗玥便猛地咳嗽几声,往外吐水。 徐镁嫌弃地将她的脸侧到一边,而后撇着嘴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咳咳咳……” 吴诗玥接连咳了好几声,咳得脸都红了,这才拧着眉头睁开眼。 “你……” 她淹的时候比方知春长,自然也比方知春看上去痛苦,但这仍挡不住她生气。 见她瞪着自己,苏晚坐在她身边,悠悠地将垂落的发丝缕到了耳后。 璀然一笑道:“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的好。” 吴诗玥费劲地喘着气,睁大眼睛怒瞪着苏晚。 徐镁看不下去了,单手叉腰指着吴诗玥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良心?!旁人都不救你,你家小丫鬟更是丢下你就跑,我二嫂好心救你,你不谢她也便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真真是猪狗不如的白眼狼!” 苏晚闻言朝徐镁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愧是他们家小机灵,骂得好! 徐镁骂了一通,神清气爽,下巴都扬了起来。 吴诗玥恼羞成怒,四下瞅了一眼,果然寻不见小丫鬟,顿时恼羞成怒红了一张脸,气愤地看着徐镁道:“关你什么事儿?!” “就关我事儿了!”徐镁吼她,“刚刚你往外吐水的时候,还是我帮你扒拉了一下脸呢!不然,你早就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 “才不是!”吴诗玥拔高了声音反驳。 但她刚刚吐过水,在加上胸腔被人按压了许久,火烧火燎地疼着,一说话便牵扯得胸腔喉咙一起痛,甚至还嗅到血腥味儿,总觉得自己像是要吐出一口血似的。 “就是!”徐镁气得跺脚,指着吴诗玥的鼻子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就该让你在水下喂鱼,可怜我二嫂救你湿了一身衣裳,你不知感恩,还这般嘴脸,丢你去河里喂鱼,鱼都不想理你。” “你……你……” 吴诗玥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胸脯起起伏伏。 “来人啊给我打死她!” “呸!”徐镁狠狠唾弃,“哪儿有人?哪儿来的人?还打死我?你家小丫鬟早就跑了,你指望谁来打死我?来,有本事你喊人来,我就站在这儿等着!” 苏晚侧过脸偷笑,丝毫没有制止徐镁的意思。 毕竟,徐镁也算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了! 但,似乎哪里不对。 耳听着两人斗嘴,苏晚环顾四下。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是方知春。 他太安静了,低着头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他浑身湿漉漉的,就那么站着,活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阴郁可怕。全无先前初见时那如刚刚抽出枝芽的柳枝,柔嫩青涩,又带有巨大生命力的模样。 苏晚的心,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少年跟前。 “想什么呢?” 温柔如微风的声音入耳,方知春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苏晚脸上比日光还要温暖的笑。 他怔住,愣愣地看着,恍惚觉得看到了神明,周身环绕着光,温暖又明媚,让人想哭。 “没事的。” 苏晚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温声安慰,压低声音道:“我会帮助你的,别怕。” 说完这话,苏晚还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 方知春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他想说他不是怕,但……苏晚太温柔了,以至于他舍不得这温柔离他而去。 他想要留住这份温柔,想要留住这份好。 “苏……” 他上前一步,低下头,压在苏晚肩膀上,嗓音沙哑而哽咽。 “谢谢你。” 苏晚先是一怔,随即笑了。抬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没事的。” 少年静静地趴了一会儿,方才红着脸起开,却是再不好意思去看苏晚,只抬手用湿漉漉的衣袖挡住大半张脸,心虚地看向别处去:“我以后,能……能喊你苏姐姐吗?” “可以啊!” 少年话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然而,还没来得及找补,就听见苏晚爽快的答复,顿时满心欢喜。 “真……真的吗?” “当然!”苏晚眉眼弯弯地笑着,抬手拍了拍少年,“别想太多。” “少爷,苏大夫……” 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马车找到了!” 方知春看了小厮一眼,神色复杂,心下暗怪小厮回来的不是时候,可他素来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再加上苏晚在场,便淡淡嗯了一声。 小厮没察觉他的异常,只看向苏晚:“苏大夫,我们现在是去医馆吗?” “对。”苏晚点头,让小厮把车夫叫过来,好把吴诗玥抬到马车上去,毕竟,她懒得碰吴诗玥。 “方公子,你……” “苏姐姐……”方知春打断苏晚的话,神情受伤,微红的眼眸里带着祈求:“姐姐可以喊我名字吗?” 苏晚噗嗤笑出了声,“知春。” 少年眉眼弯起,露出腼腆又欢喜地笑。 “你自己能走吗?”苏晚看着他问。 “大概……能吧?”方知春不确定地说。 “那我扶你吧。”苏晚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扶住了少年,却未察觉,少年的耳朵,一点一点红了下去…… - “娘,娘……” 远远的,小丫鬟看到方家的府门就开始哭着喊娘,甚至还故意把自己的头发弄乱,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 守门的小厮见他这样,一脸疑惑,但因着她是吴诗玥带来的小丫鬟,便也没加阻拦,任她一路往府内跑。 小丫鬟边跑边哭,一路跌跌撞撞到了福来院,瞧见正跟老夫人说话的闽慧君眼泪更盛,扑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了闽慧君面前…… 23qb. 第201章 白眼狼 巳时末,马车晃晃荡荡穿过长街,一路往方家而去。 马车内,吴诗玥绷着脸坐着,一副世人全都欠了她的模样。 方知春已然换了一身衣裳,坐在马车的一侧。在他对面,苏晚和徐镁坐在那儿,一个手拿医书,一个抱着包瓜子嗑个不停。 不大的马车内,因为坐了四个人略显逼仄,加上无人说话,气氛有些不大对。 偏偏,徐镁嗑瓜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半晌,吴诗玥终于忍无可忍,暴躁怒吼道:“你怎么这么烦?你能不能别嗑了?” 徐镁手执瓜子,悠悠看了她一眼,“咔”地一下将瓜子嗑得响亮。 而后,挑衅一笑,“我就嗑,关你啥事儿?” 话落,不屑地努了努嘴,继续咔咔咔地嗑瓜子。 苏晚嘴角弯了弯,憋住了没笑出来。 吴诗玥几近抓狂。 奈何她距离徐镁有点儿远,想要直接动手并不容易,便只能转移怒火:“方知春,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别人都欺负到我头上了,你能不能管一管?!” 苏晚听到这话险些笑出声。 这吴诗玥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她娘亲险些害了方夫人,她又险些害死方知春,竟然还指着方知春为她出头,这脑子……是进粑粑了吗? 进水的都没她这么混。 方知春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闻言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只靠在车厢上懒懒道:“我方才呛了水,身子不适,表妹见谅。” “你——!”吴诗玥怒瞪着他,那架势,像是想要用自己的怒火烧死方知春一样。 徐镁嗤笑一声,嗑瓜子的声音更响了。 “你——”吴诗玥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徐镁威胁:“你给我等着!” “等着呢!”徐镁冲她做了个鬼脸,“白眼狼!略略略……” “你——!”吴诗玥简直要气哭了,冲着方知春道:“方知春,你看她,我告诉你,你现在、立刻、马上!把她给我赶下去!不然,我就告诉姨姥姥,说你欺负我!” “好。” 方知春声音缓缓,有气无力。 吴诗玥面色稍霁,哼了一声道:“还算你识相。” 然而,话音未落,便听方知春道:“你去告诉祖母吧。” “什么?!” 吴诗玥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方知春。 “你疯了吗?!” 她暴躁地冲着方知春吼,又用手指着徐镁:“你竟然为了这么个小贱人得罪我,让姨姥姥伤心!你怎么这么不孝?!” 苏晚快要被她的神奇发言给惊呆了。 “嗯。就当我是不孝好了。”方知春神情恹恹的,一副懒得跟她说话的样子,只看向苏晚,温声温气道:“让苏姐姐见笑了。” “无妨。”苏晚回了一个微笑。 徐镁见缝插针地冲吴诗玥做鬼脸。 吴诗玥气得要死,但见苏晚和方知春两个相视而笑,对自己置之不理,气得胸腔都要爆炸了! 奈何,苏晚太可怕,她压根不敢动苏晚!而方知春不理会她,徐镁又有苏晚护着…… 吴诗玥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委屈地想要哭。却又恨恨地想着,等到了方家,见了姨姥姥和母亲,一定要让娘给她出气! 这么想着,吴诗玥紧紧攥着衣裳,心想着暂且忍一忍,等回了府,定要让苏晚几人好看! 然而,此时此刻娇生惯养、嚣张跋扈的吴诗玥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尚且不知,方家那边已然搭好了戏台子,此时此刻,正有一出好戏等着她呢! - 马车缓缓在方家府门前停下后,吴诗玥抢先一步下了车,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后,中气十足的哭嚎着往府门去了。 她一心想着告状,丝毫没察觉守门小厮怪异的眼神。 苏晚倒是瞥了一眼,嘴角微弯,没说什么。 方知春脸色不好,下了车之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往府中走。 苏晚则跟在他身后。 徐镁将没吃完的瓜子包好塞进怀里,十分规矩的拎着药箱子跟在苏晚身后。 然而,刚走过两重门,便有小丫鬟急匆匆而来,瞧见方知春俯身行了一礼,神色焦急道:“少爷,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嗯。知道了。”方知春淡淡应声,转头看向苏晚,语气和缓,面色都温顺不算好。 “苏姐姐,我让人去你去母亲那里。” “好……” “少爷……” 苏晚话音未落,就被小丫鬟急匆匆打断,抬眸望去时,便听小丫鬟道:“老夫人说,让苏大夫一同过去。” 方知春诧异地看了苏晚一眼,愣了愣,问:“为何?” 小丫鬟一脸为难,垂手道:“奴婢不知。” 方知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面带愧色地看向苏晚。 苏晚倒是不以为意,弯着嘴角浅浅笑了下。 “说起来我来府上也有几次了,倒是未曾见过老夫人,素日里听说老夫人最是和蔼可亲,待人宽厚,是个既有福气的老太太,我便想着见上一见,难得今日有了机会。” 苏晚说完,冲着小丫鬟盈盈一笑,“劳烦姑娘带路了。” 小丫鬟躬身做了个“请”地手势。 方知春粗了眉头,垂下眼帘,遮挡住眼底神色,到底是没说什么。 只是,快到福来院时,方知春忽地轻声道:“是我连累苏姐姐了。” “哪里……”苏晚轻笑,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环顾四下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说起来,这园子当真是不错,我瞧着这花草种的极好,哎,那边的美人蕉不错,回头得了种子,送我一些,我也好种到医馆去。” 少年苍白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他垂眸看向苏晚,微微歪着头,笑得如春风里摇曳的垂柳枝。 嫩绿苍翠,随风而动。 柔韧中蕴藏着巨大的生命力。 这个少年,似乎如他的名字一般,在万物复苏的春日里降生,带着勃勃生机成长,而后,云淡风轻地看着这世间。 苏晚忽地有些感慨,但她没说什么。毕竟她已然看到了福来院的门匾。 然而,尚未踏进福来院,苏晚就听见了吴诗玥尖锐癫狂的骂声。 “你这个贱婢!谁给你的胆子冒充我!我要杀了你!” 苏晚美眸流转,嘴角弯了弯,却是没说什么,只跟着方知春走了进去……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吴诗玥正红着脸发疯了一样扯着一个婢女的头发。 苏晚仔细瞅了瞅,乐了! 23qb. 第202章 闹剧 那被扯头发的婢女,不是先前丢下吴诗玥离开的小丫鬟,又能是谁呢?” 然而,更有意思的来了。 那扯头发的小丫鬟一边反抗,一边朝着不远处的一位妇人求救:“娘,你快救我啊,这个贱婢她想害我……” 若非廊檐下站了一排人,且正对着自己,苏晚怕是要笑出声了。 “够了!” 老夫人总算是看不下去,拿着拐杖狠狠往地上砸了下,出声呵斥住两人。 苏晚寻声望去。 就看见老夫人站在廊檐下,上身穿着和深木紫宋人之绣杂宝织金绫遍地金,下身是墨绿掺针绣三蓝缂法综裙,披了一件深葡萄红旋针绣平针地毯云肩,头发绾了个圆髻,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一支飞云斜髻碧玉瓒金钗,耳上挂着填丝金绿宝石耳钉,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上好的羊脂玉手镯,脚上穿的是绣玉兰花攒珠靴子。 头发花白了大半,面色虽苍老,却并不憔悴,那双眼睛周围虽有不少皱纹,却眸子却依旧清明。 脸上神情,极为威严。 一看便是个极其厉害的老太太。 院子里,果然寂静了一瞬,苏晚侧眸朝方知春看了一眼,见他低垂着头,苍白着脸,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乖顺又可怜的。 苏晚瞧着心疼,却没吭声。 毕竟,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否则,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赶回来,更不会连衣服都不换。 然而,院子里,也只是寂静了那么一瞬。 很快,吴诗玥便红着眼看向老夫人,委屈的大喊:“姨姥姥,都是这个贱婢!这个贱婢丢下我不管,现在还想占了我的身份去!姨姥姥,你要为我做主啊!” 她说着,丢开那小丫鬟,哭喊着扑到方老夫人身边,跪在她面前,拽着她的衣裳,楚楚可怜的控诉。 “姨姥姥,您最疼我了,您不能相信那个贱婢的话,不能不管我啊……” 苏晚听的有些迷糊,奈何老夫人就在屋檐下站着,她不好发问,便只能默默吃瓜。 好在,那小丫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下便扑到老夫人身旁的妇人面前,扯着她的衣裳哭喊道:“娘,您可要信我啊,我才是您的女儿啊,那个……那个就是个水鬼,占了我身子的水鬼,想要借此来害咱们呢,娘,您快找大师来驱鬼啊!” 苏晚闻声抬眸,便瞧见那妇人一脸为难,她蹙着眉头看了看吴诗玥,又看了看小丫鬟,一时间却是不知该信谁才好。 这妇人上身穿着和亮海蓝色茸线纬缂遍地金,下身是暗粉红乘云绣缠枝花印花布百褶裙,披了一件啡色帘绣妇女凤鸟图帛画鹤氅,头发绾了个垂云髻,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紫鸯花簪子,耳上挂着点翠青玉耳坠,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花丝金龙金手镯。 大抵是保养的好,她瞧着二十来岁,肤白貌美,妩媚生姿。 腰曼妙系着果绿蝴蝶结子长穗五色丝绦,上挂了个做工精细的翡翠绿的禁步,脚上穿的是绣玉兰花攒珠底靴。 放眼瞧去,倒是秀敏淑婉,是个招人喜欢的。 相貌也不比方夫人差,甚至瞧着比她年轻,比她有风情,又比她多了几分已婚妇人的风情。 苏晚不用想便知道,这是方老夫人的外甥女,方家新入府的那位闽姨娘了。 “贱婢!你放肆!” 吴诗玥怒不可遏,起身跑过来,抬脚就朝着小丫鬟踹去,边踹边骂:“贱婢!我方才遇险,你不救我也便罢了,如今竟然还想抢我的娘亲,抢我的富贵,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奴婢,活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丫鬟被踹倒,不甘示弱道:“你才放肆,你这个害人的水鬼!方才我落下水时,就是你害死的我,我大难不死,借了我丫鬟的身子跑回来,不成想,你竟占了我的身子跑来!” 小丫鬟说完,转而去抓闽慧君的衣裙:“娘,你可不能信她啊!这水鬼困在那河里许久,无法投胎转世,今日瞧见我落水,就想害死我,让我替它困在那水里,若非我跑得快,占了水儿的身子,怕是真要被她困在那里了。” 闽慧君抬眸看向吴诗玥,见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满身戾气,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子里全是红血丝,活像是来逃命的水鬼,略皱了下眉头,神色复杂。 吴诗玥见状顿时有些慌了,大喊道:“娘,你怎么能信这个贱婢!我可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 她话落,转而看向小丫鬟,整个人近乎癫狂:“贱婢!定是你害我,我要杀了你看!” 她说着,便冲过去掐那小丫鬟的脖子。 小丫鬟尚且还跪在地上,猝不及防被她攥住脖子,一张小脸瞬间憋得通红。 苏晚四下打量,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估摸着如何能在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场。 毕竟,在梧桐镇,方家也算是大户人家了。 这么一个大户人家,闹出这人哭笑不得的丑剧,还被她这么一个外人看了去,委实不大好。 “够了!” 老夫人再次忍无可忍,用拐杖怒砸着地面训斥:“还嫌不够丢脸!” 她说话时,眉眼间极为伶俐,只压低眉眼看了闹事的吴诗玥和小丫鬟一眼,那两人便齐齐闭了嘴。 “此事老身自有决断,你们谁在废话,就捂住嘴巴,五十大板打了,扔出去!” 两个小姑娘闻言全都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闽慧君看了老夫人一眼,踌躇片刻后,欲言又止。 方老夫人命身旁的婆子看向吴诗玥和小丫鬟,而后朝着方知春望了过来。 “春儿。” “孙儿在。”方知春躬身行了一礼。 身上的衣服虽不再往下滴水,却还是湿的。 他这一弯腰,衣服便紧贴在身上,瞧着很是可怜。 苏晚心疼地想,九月的河水,已然有些凉了,这孩子会不会感冒?会不会冻伤身子得风湿?毕竟,瞧着身子骨不大好的样子。 这么想着,心下便拟了一道方子,思索着回头得了空写下来,好让木棉抓了药给方知春。 “祖母平日里,最是信你,今日之事,你且说一说吧。” 23qb. 第203章 争端 “是。”方知春应声,直起身子看向方老夫人,吐字清楚,条理清晰,不急不缓:“今日一早,表妹说想出去逛一逛,想着我在梧桐镇多年,便央着我一道去。” “我便应了下来,带表妹上了街。” “表妹逛了一圈后,说要去月老庙那边瞧瞧,我便应了。” 接下来的事情,委实乏善可陈,无非是吴诗玥一步一步更改要求,闹着要上小船,方知春拧不过答应了下来。 “孙儿不慎落水,醒来时,人在岸边。”方知春说着,侧过脸看向苏晚,“是苏大夫救了孙儿。” 他言语之间带着感激以及谨慎小心的疏离。 苏晚知道,他这是不想连累自己,便浅浅一笑,没说什么。 方老夫人看向苏晚,眉眼舒展了些,带上了慈祥笑意和几分感激:“素日听闻苏大夫医术好,如今又先后救了我儿媳和孙儿,老身多谢你。” “老夫人客气,行医者,本该是治病救人,今日不过是方少爷福大命大罢了,我也没做什么的。” 苏晚面带微笑,言语谦逊周到。 方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移开视线看向方知春,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苏晚心下好笑,这方老夫人,装着倒是一派公正公平又慈祥的模样,骨子里却是个冷血凉薄的。 孙儿险些丧命,她置若罔闻。 对待救了她孙儿性命的人,也依旧端着一身架子,活像是别人能搭上他们家,是别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方知春面色不变,既没有委屈,也没有失落,只淡淡往下说:“表妹原以为我死了,见我醒来,惊诧不已,一时不查,便不小心落了水……” “你胡说!” 不等方知春把话说完,小丫鬟和吴诗玥便异口同声的反驳。 苏晚心下好笑,挑眉看向两人,见她们一个比一个生气,眉眼都微微上挑。 嗯……不愧是主仆,连凶相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干嘛学我!” 两人有所察觉后,看向对方怒狠狠地质问。 “明明是你学我!” 好嘛,又是异口同声,简直可以算是心有灵犀了。 眼看着两人又吵起来,苏晚悄悄揉了揉耳朵,好歹方老夫人还知道支持大局,斥声打断了两人,往方知春继续往下说。 方知春不急不缓道:“因表妹先前对人多有不敬,落水后,无人搭救,后来,还是苏大夫不顾安危下水把表妹捞了出来,至于水儿……” 他朝那小丫鬟瞥了一眼,那小丫鬟顿时全身紧绷。 方知春盯着她看了一瞬,收回视线道:“表妹被捞起来后,她便不见了,苏大夫将表妹救活之后,又带我们去医馆检查了身子,想着母亲的身子还未大好,便顺道同我们一起来了。” “你竟然维护这个贱婢!” 吴诗玥从地上站起来,指着方知春的鼻子道:“我就知道是你害我!” 她说着,又狠狠地看着小丫鬟:“贱婢!亏我以为你对我是忠心耿耿!没想到竟是个吃里扒外的,我待你这般好,你竟勾结表哥害我!” 她说完十分生气地冲过去甩了小丫鬟一个打耳光,怒狠狠道:“说!是不是你们早就勾结好了,就等着害死我了!是不是!” 苏晚听得叹为观止,真的,若非她当时就在现场,且如今瞧见了这一出大戏,她都要信了吴诗玥的话了! “你胡说什么?!” 小丫鬟站起身来,指着吴诗玥的鼻子反驳:“你这个恶鬼,怎的这么坏?你当厉鬼,又不是我们害的,你如今占了我的身子,来抢我的富贵也就罢了,怎的还血口喷人!” “我怎么就血口喷人了?!”吴诗玥怒不可遏。 小丫鬟丝毫不退让:“表哥怎会害我?我可是表哥的亲表妹!姨姥姥这般疼我,表哥纵是不喜我,也不至于这般害我!你这个水鬼怎的这般恶毒?!” “怎的这般见不得人好?不就是我在船上的时候,同表哥拌了几句嘴,你何至于这般编排?怎的?你就这么想害的旁人家破人亡?!” 小丫鬟话落,转而看向方老夫人,红着眼眶哽咽道:“姨姥姥,您是知道的,我很喜欢表哥的,不然,也不会央着他带我出去玩。表哥定然也是疼我的,不然,也不会天天跟着我出去玩。” 方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丫鬟心下得意,吴诗玥以往为了讨方老夫人的欢心,在方老夫人面前一直装得很好,从来没有这种癫狂的模样。 “你——”吴诗玥气得怒指着小丫鬟,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小丫鬟跪着挪到了闽慧君跟前,扯着闽慧君的衣裳道:“娘,您最疼我了,您快找人来驱邪吧,这个恶鬼,她嫉妒女儿,想把我们都害死。” 闽慧君神色复杂,低头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看向老夫人:“姨母,您看此事……” 她声音听上去,说不上有多悦耳,却胜在老实憨厚。 苏晚略打量了她一瞬,见她低垂顺眼,安安静静,从进来到现在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心下越发高看了这人。 她想,方夫人遇到了一个高手。 可,她心下又有些不解。 按理说,这么厉害的人,教出来的应该是个宅斗高手才是,可…… 苏晚视线落在吴诗玥身上,满心复杂。 方老夫人略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闽慧君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苏晚对这一幕,却是看得不甚明白。 她一直以为,闽慧君应该是个如王熙凤一般八面玲珑的人,至少,也是个妖妃的样子。 而方老夫人待闽慧君,也该是亲亲热热,而不是现在这般。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苏晚一时间想不通。 方老夫人却是朝她看了过来:“苏大夫……” 苏晚顿时正襟危坐:“老夫人……” “老身想要问一问,今日之事,可是如春儿所说那般。” “是的。”苏晚笑着点头。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送客:“苏大夫既是来看我儿媳的,老身便不耽搁你的功夫了。” 她说完,便吩咐身边的婆子过来送苏晚出门。 别人处理家事,苏晚自然不会没眼力劲的留下来看热闹,寒暄了一句,便跟着婆子出了门。 23qb. 第204章 自救 方家虽不小,却也不算很大。 尚在月子里的方夫人听闻了消息,瞧见苏晚便忙着道谢,又急忙问了方知春的情况,得知方知春并无大碍后,这才松了口气。 苏晚想了想,还是让木棉准备了笔墨纸砚,写了个方子留给方知春。 木棉很是感谢,连着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方夫人眉眼间的愁容舒展了些,看着苏晚满是感激。 至于福来院的事情,方夫人倒是没开口打听,倒是苏晚有些忍不住,诊脉之后看着方夫人熟睡的小女儿问:“夫人不想问问我,那边院子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夫人看着小女儿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只要我的孩子们都好,旁的我都不在意。”她说着,笑了笑,看着苏晚道:“苏大夫,我这一辈子啊,也就这样了。” 她如山水一般的眉眼里没有光,有的只是萧瑟,淡然,以及心如死灰。 “随他们怎么闹,都随他们,只要我的孩子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求。” 临出门时,苏晚脑海里还在回想这句话。 她不知方夫人究竟是看开了还是死心了。 但,这左右是别人的生活,活得好不好,或者如何活,那都是别人的事情。 她总是想插手,也无从下手。 况且,方知春都那么努力地想把她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了,她要是在不知好歹地往里凑,委实是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了。 - 因着苏晚先后救了方知春和吴诗玥,从方家离开时,收到了两份谢意,一份来自方夫人,一份来自方老夫人。 至于吴诗玥的那件闹剧是如何处理的,苏晚没打听。只是回到医馆的时候,十分不解地把福来院的事情,说给忘忧听了。 忘忧大抵是见多识广,听完淡淡一笑,评价道:“她如此,才算是聪明呢!” 苏晚不大明白,疑惑地看她。 忘忧摇了摇头,解释道:“方老夫人既是精明,寻常女子如何逃得过她那一双眼睛?” 苏晚怔住。 忘忧垂手倒了一杯茶递过来:“她本性如何,暂且不论,但,这个闽慧君,能做到这般,已然非常人所及,先前说的法子,用来对付她那女儿还行,用来对付她,那怕是不成了。” “这……” 苏晚忧心,蓦地就想起那个浑身湿漉漉,脸色苍白,却依旧规规矩矩,乖顺守礼的少年。 又想起前世里,那个被束缚带绑在病床上的少年…… “那……有别的法子吗?” 苏晚倾身上前,低声询问。 忘忧看着她,却是深深叹了口气。 “娇娇啊……” 她语气里带着无奈,明明相貌清丽,眼眸清明,可说话的语气,却像是活了几十年,看惯了人世悲凉的老人。 “你啊,只是个大夫,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苏晚愣住。 “救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忘忧伸手过来,缓缓握住了苏晚微凉的手。 温热便顺着肌肤传过来。 “人啊,得自救才行。” 苏晚心软,忘忧是知道的。 她不想苏晚插手旁人的家事,更不想苏晚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忧心。 可,苏晚就是苏晚,不会因为她的两句话,便做出重大的改变。 况且,也是因为苏晚,他们家小姐,方才渐渐好了起来,向生而活的。 可,饶是如此,她也不想苏晚掺和别人的家事,毕竟,掺和进去,既能救人,便也能得罪人。 方家是算不得什么,真闹起来,压根不是段家的对手。 可段家再怎么富贵,那也是在南越,距离此处,千里遥远,若真的逼急了旁人,惹出什么事情来,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袁聿,他的确是会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帮他们。 可人情这东西,是越用越少的。 再者,苏晚太心软,若总是如此,说不准哪天就招惹上一个他们都惹不起的人。 忘忧不想再看到自己无能为力的那天。 “不是我心狠……”她轻轻吐了口气,握着苏晚的手道:“娇娇,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命数,各有各的活法。你啊,就是个大夫,治病救人,就够了。” 苏晚抬眸看她,四目相对好一会儿后,笑着点了点头,回握住她的手,应了一个“好”字。 幕晚回去的路上,苏晚靠在车前,看着西天边大片大片的橘色晚霞,微微失神。 她前世,过得到底许是太顺遂了些。 虽也历经危险,却不至于日日猜疑,也不至于像是活在迷雾中一般。 她以为她周旋于医院和部队间,对于人世间的事情,已经看得极为透彻。直到今日才发现自己的浅薄。 “想什么呢?二嫂?” 徐镁凑过来,仰着头问她。 苏晚这才回了神,但见小丫鬟眼睛亮晶晶的,心情好了许多,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打趣:“在想我们小机灵什么时候能成为仙女呢!” 徐镁翻了个白眼,拍开她的手道:“仙女本就是天上的,人家爹娘就是神仙,我是地上的,爹娘不是神仙,如何能成为仙女?” 苏晚略一想,觉得此话甚是有礼,猛地一拍脑袋同徐镁论起仙女和民女的差别来。 话题就此跑偏,直到两人回了家,还没能白扯明白。 - 王远还住在徐家没有走,瞧见徐镁时,微微一怔,但很快别开脸,拿着从后院摘来的菜,往厨房去了。 徐镁有些惊诧,扯了扯苏晚的衣裳小声问:“他怎么在啊?” 有关这个问题,苏晚也有些纳闷,是以深深看了徐镁一眼道:“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去。” 说完,丢下徐镁扬长而去。 徐镁站在院子里犹豫了一瞬后,盯着厨房看了一瞬,转身去了厢房。 苏晚进了小药房,直到晚饭吃,徐镁一而再、再而三地喊她,苏晚才从屋子里出来,可等吃了饭,又一头钻进了小药房里。 徐镁对此百思不得解,扯了徐青云的衣裳问:“二哥,二嫂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奋好学了?” 徐青云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发,叮嘱她早些睡下后,便往另一间厢房去了。 徐镁独自愣在原地,看了看小药房,又看了看厢房。又看了看小药房,又看了看厢房。 最终,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王远站在不远处,原想着过来问一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犹豫了半晌后,到底落寞地垂了眼眸。 第205章 你有什么病 再见方知春是三日后,彼时,苏晚刚从外看诊回来。 她虽是个年轻女医,却因先后救了县太爷夫人和方家夫人而出名,以至于梧桐镇的大多妇人生了病,都会派人来请苏晚。 “苏姐姐……” 苏晚刚迈步进医馆,便听见一声欢喜又殷切的唤,寻目望去,便瞧见少年一身华服,脚步极快地朝她走来。 “是你啊。” 苏晚弯着眉眼笑起来,“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不舒服?对了,那天没感风寒吧?” “没有。”方知春笑的腼腆,喑哑的嗓音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欢喜。 苏晚静静看着他,没从他眼里看到阴郁和忧愁,总算是放下心来。 他招呼着方知春进去坐,又招呼琥珀帮忙煮茶,这才询问起方夫人的情况。 “母亲一切都好,姐姐莫要担心。” “那就好。” 琥珀拎着一壶新茶过来,苏晚接过,倒了一杯茶递给方知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记得,你先前是跟着你舅舅读书的吧。” 苏晚啜了口茶,浅笑着问道。 她跟方知春,算不上多熟,却也不能说不熟,这么个关系,两个人都沉默的时候,委实不大自在,苏晚尴尬的用脚抠出三室一厅后,搜肠刮肚地找了个话题。 “嗯。”方知春点了头,放下茶盏,看向苏晚时,眼睛里好似有光。 “如今在家也能读书的,就暂且不去舅舅那边了。” “嗯,也好。” 见苏晚点头后,又端起茶盏来,少年到了嘴边的话,犹豫了一瞬后,浅笑了下,没说出来。 两人就这么静坐着喝完了一盏茶。 忘忧远远瞧着,略蹙了下眉头,轻轻叹了口气,转眸看向了窗外。 送走方知春吼,苏晚松了口气,刚要去后院看看徐青云,就被忘忧喊住。 “方家小公子来的时候,给了谢礼。” “嗯?”苏晚疑惑。“那日里不是已经给过了么?” “你来看看。”忘忧神色有些复杂,脸上也没有惯有的笑容,只带着苏晚进了内堂。 “这些就是。” 内堂的红木桌子上,摆着时新的布料和一些首饰点心,除此以外,还有银子。 苏晚看了看东西,又看向忘忧。 “方家公子说,这是专程给你的谢礼。”忘忧垂着眉眼说道。 苏晚嘴角抽了下,一时间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这有什么区别吗?” 忘忧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苏晚,半晌移开视线道:“没什么区别,只是按照寻常医馆的规矩,单独给大夫的谢礼,不归公中罢了。” 苏晚噗嗤笑了,“这小孩还挺有心。” “的确是有心了。”忘忧抬手抚了抚发簪,“这些东西,你打算如何处置?” 苏晚走过去翻了翻布料,道:“左右是一番心意,退回去,怕是不大好,布料的话,留着回头入冬的时候,给咱们做新衣裳。点心的话,给琥珀他们分一分,首饰么……” “你自己留着吧。”忘忧打断苏晚的话,“梧桐镇就这么大,要是被方家公子发现,他送你的首饰,你给了别人,怕是要伤心的。” “好吧。”苏晚点头,心下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外头琥珀来喊她,说是有病人找。 便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往外去了。 忘忧站在内堂,看着苏晚快步离开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 有关吴诗玥和那小丫鬟的事情,最终如何处理,苏晚没打听。不过梧桐镇就那么大,想要发现些蛛丝马迹,倒也不难。 先是从流言开始,镇子上开始传有人亲眼瞧见吴诗玥推自家表哥下水,说其铁石心肠,方知春险些丧命云云,说的有眉有眼,很是可信。 又有不少围观者证实了吴诗玥的骄纵跋扈,蠢坏无理。 很快,便有人将闽慧君母女来梧桐镇的缘由,以及后面发现的事情给扒了出来。 吴诗玥在镇子上时,素来瞧不起人,是以,流言盛行时,无人帮这对母女说话。 等苏晚从病人嘴里听说方家的这桩丑事时,流言已经成了,闽慧君母女蛇蝎心肠,八字不好,坑害了原配一家后,又来害方家。 因为他们的到来,方夫人险些丧命,就连方老板都开始生病。 甚至还有人说闽慧君母女处心积虑想要害死方家人,和谋夺方家的财产。 不过,也有人说,是吴诗玥看上了方知春,想要嫁给方知春为妻,方知春不愿意,吴诗玥这才恼羞成怒把方知春推下了水。 但,这说法刚一出来,就被人反驳了。 说是曾不止一次目睹方知春被吴诗玥辱骂,骂的那么凶,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嫁给方知春的。 苏晚回想了一下,也十分认同。毕竟,吴诗玥看方知春的时候,总是一副恨不得让对方去死的模样,怎么可能会嫁给他呢? 她想着,倒也没当回事。 毕竟,真相如何,只有方家人知道罢了。 但,显然,有人不这么想。 “呸——” 柳芊芊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中气十足地大骂道:“这女人好生不要脸!来投奔方家,还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实在是不要脸!” 苏晚闻言,眼睛睁大了几分,就看见柳芊芊正从外面走进来,极为气愤地说道:“我看那小妖精就是专门来害人的,方知春与其娶了她,还不如来娶我。” “小姐说的是。”小丫鬟狗腿的附和:“小姐比吴诗玥那小贱人强一万倍!方少爷要是能娶你,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晚嘴角瞅了下,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看来,她是老了,要不然,怎么会因为今日不见,就把柳芊芊这号人物给忘了呢! “那是!”柳芊芊一脸自信,“方知春生的俊俏,我是断断舍不得害死他的。” “小姐说的是,小姐最是心善。”小丫鬟继续拍马屁。 柳芊芊得意的仰起头,带起下巴上的第三层肉肉。 “心善不心善的吧,若是他同我在一起,旁的不说,我让他做个官还是可以的,他不是爱读书吗?我就让他读!不光让他读,还会让姐姐给他封个官做一做。” 苏晚闻言险些憋不住笑。 这柳芊芊,能不能长点儿心啊!她姐姐不过是个妾,甚至还不是皇上的妾,还只是明远侯的妾。 就连皇上的妾,都没权利给家人封官,更何况她呢? 小丫鬟倒是不管这些,闻言又拍了一套响亮的马屁,直拍的柳芊芊神清气爽。 而后,才下馆子似的,一挥手大喊:“掌柜的!” 明明是个医馆,愣是被柳芊芊这一嗓子,喊出了酒楼客栈的味道。 忘忧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闻言面不改色地上前,笑容和善,礼数周到。 “原来是柳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柳小姐是得了什么病?” 第206章 脏病 苏晚闻言憋笑,暗暗给忘忧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 论功力,这还得是忘忧姐姐!骂人都不带脏字儿。 柳芊芊没听出来忘忧的画外音,只道:“你们苏大夫呢?我听说她医术好,你把她给我喊出来。” 忘忧心下不满,面色却笑容如初。 “原来是找我们苏大夫的啊。” “找我的吗?” “不知这位小姐是得了什么病?”苏晚笑着迎上去,眯笑着眼睛问,可话音未落,就嗅到浓重的熏香味儿,呛得她想打喷嚏。 饶是柳芊芊蠢,听不出画外音,可接连两次被人问有什么病时,也开始不高兴。 “怎么说话呢?”一旁的小丫鬟见柳芊芊脸皮耷拉下来,忙冲上来狐假虎威起来。 “你才有病呢!我家小姐好着呢!” “诶?是吗?” 苏晚也不恼,捏了捏鼻子,疑惑地看向柳芊芊,上下打量了一眼困惑道:“我是大夫,不是媒婆,既是没病,来找我做什么?” 她蹙着眉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你——” 小丫鬟被噎的哑口无言。 柳芊芊的好心情被破坏,一把推开小丫鬟,跨步来到苏晚面前,怒瞪着她道:“找你就是找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就是!“小丫鬟凑上来见缝插针地道:“我家小姐能找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晚勾唇笑了下,没有反驳。 小丫鬟看的有些发毛,又莫名觉得她这笑容诡异又熟悉,可偏偏一时间想不起来。 “看什么?” 见医馆里的人朝自己看过来,柳芊芊不爽的瞪回去。 常在梧桐镇的人,都知道她惹不得,便讪讪地收回视线没搭腔。 苏晚也不恼,只笑盈盈地问:“看来我今个儿是有福气了。” 柳芊芊见她识趣,面色好了些,扬起下巴道:“算你识趣。” 小丫鬟心里犯嘀咕,一时间没吭声,只盯着苏晚看。 苏晚瞥了她一眼,笑意更胜。 小丫鬟看着她脸上的笑,脸色霎然一变,猛地抓住了柳芊芊的衣裳。 “你这个贱婢,干什么?!” 小丫鬟紧张过了头,抓的时候没留神,扯出了柳芊芊的肉,疼得柳芊芊面部扭曲,声音都陡然拔高。 “对……对对对不起,小姐,奴婢知道了,但奴婢不是故意的。” 柳芊芊哼了一声,甩开了衣袖。 小丫鬟又看了苏晚一眼,见她勾笑着嘴角,心下只觉得可怕的很。打了个哆嗦,再度去扯柳芊芊的衣裳:“小姐,她是……” “你到底要说什么?!” 柳芊芊一脸不耐烦。 “她是那个……”小丫鬟害怕,又看了苏晚一眼,而后踮起脚尖凑到柳芊芊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什么。 柳芊芊瞬间瞪大眼睛怒瞪着苏晚,因为激动,脸上的肥肉都颤了颤。 “是你!” “嗯,是我。”苏晚笑起来。 忘忧不知道几人在打什么哑谜,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柳芊芊主仆,心下暗自掂量。 “上次就是你,打了我的小厮!”柳芊芊上前一步,怒声说道。 “嗯,对,是我,没错。”苏晚认真的点头,一脸无辜道:“可那件事也不能怪我啊,我当时不是问过你了么?是你非要那么做的,我也是没办法嘛。” “你……你强词夺理!”柳芊芊气得半死,指着苏晚的手都在颤抖。 苏晚见她脸上的肥肉跟着颤,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我哪儿有?柳小姐你可不要冤枉我。” “你……你……” 忘忧深深看了苏晚一眼,果然,是她格局小了。苏晚哪里是只会医术的人,她明明是打得过流氓,呛得过女流氓的高手! “哎,柳小姐,别激动嘛,这女人啊,最是不能激动的,这一激动啊,就容易心跳加速,肾上腺素激升,如此一来,便容易衰老。我瞧着您脸色不大好,可是最近内分泌紊乱,睡眠不好?” 苏晚说着,伸手握住柳芊芊的手,一脸的关切:“哎呦,柳小姐,您这脉象不稳啊,来来来,进来坐,我好好给您瞧瞧。” 她说着,不着痕迹地到了柳芊芊跟前,凑到柳芊芊耳边说了什么,柳芊芊瞬间脸色大变,先前的气愤、激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忐忑和不安。 收了手,低了头,竟是一句话也未说。 忘忧心下惊奇,却见苏晚回头冲她眨了下眼睛,托她泡一壶茶来,自己则带着柳芊芊往内堂去了。 但,奇怪的是,柳芊芊竟然没有反抗,甚至,一个反对的字眼都没说。 这下,不光忘忧,整个儿医馆的人,连带着柳芊芊带来的丫鬟小厮,都愣在了原地。 “哦,你们就不用跟着了。” 快转弯时,苏晚回头冲着小丫鬟等人说了一句。 小丫鬟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忘忧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安排了柳芊芊的小丫鬟和小厮,这才泡茶去了。 等她端着茶盏进到内堂时,就见柳芊芊正眼巴巴的看着苏晚,那安静可怜的模样,跟先前进门喊人的,活像是两个人。 偏偏苏晚依旧笑盈盈的模样,叫人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柳芊芊,瞧见忘忧后,脸色微变,防备的看着她。 忘忧垂下眼帘,放下茶盏后,便起身告退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从内堂出来,柳芊芊神色说不出的扭捏羞赧,看的忘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晚倒是面不改色,拿了药方子去抓药。 等抓完药,柳芊芊付了钱,带着小丫鬟离开,忘忧这才一把抓住苏晚,“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她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晚噗嗤笑出声来,四下扫了一眼,见没什么人,这才拉着忘忧讲了事情原委。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这柳芊芊内分泌紊乱,几个月不来葵水,身下长了奇怪的东西,瘙痒不说,还散发出奇怪的味道。她原以为自己的有孕了,可找大夫看了看,见没怀孕,便没好意思问别的。 而苏晚,瞧着她那便秘一般的脸色,便瞧出了苗头,又见她不肯直说自己的来意,便在抓住她的时候,摸了下脉搏,而后凑到柳芊芊耳边说了下她的病症。 柳芊芊当即慌了神,生怕苏晚给她宣扬出去,哪儿还有心思嘚瑟。 是以,苏晚一说,便匆匆跟着苏晚往内堂去了。 “难怪她身上那么重的香味儿呢。”忘忧忽想起那冲鼻子的味道,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这才道:“她怕不是得了什么脏病吧?” . 第207章 还记得什么 “不至于。”苏晚嗤笑出声。 “就是寻常的妇科病,按照我的方子吃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忘忧点了点头,却又不理解,“你不是说,她下身长了东西吗?据我所知,只有那些脏病,才会长东西啊……” “不是的。”苏晚走到忘忧跟前坐下,认真解释起一般妇科病跟那些脏病的差别。 末了道:“大多女性,都会有妇科病,这没什么,而且,长东西,又或者有难闻的气味儿,也不代表就是脏病,也不能说是这女子不自爱。” “这世上,人和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就是容易得病。” 忘忧点了点头,犹豫道:“可我听说那柳家二小姐……” 苏晚听懂了她的意思,顿时乐不可支起来。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见她笑的前仰后合,忘忧不解地看她。 苏晚足足笑了好半晌,方才道:“我跟你说,这柳芊芊啊,也就咋呼得欢。” 忘忧:“此话怎讲?”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柳芊芊啊,虽然已经嫁了人,但她啊……”苏晚压低声音,凑到忘忧耳边低语了一句,瞬间惊得忘忧目瞪口呆。 而苏晚,则在说完的一瞬间,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至于忘忧,张大着嘴巴,神色复杂,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 她这了半天,也没能这出个所以然来,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 后院的人醒来的时候,正是申时末。 彼时,苏晚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家,就看见琥珀掀开帘子从后院跑进来:“娇娇姐,忘忧姐姐,师傅,那个人醒了!” 闻言,几人齐齐朝琥珀砍去,下一瞬,苏晚丢下东西往后院跑去。 厢房的门大开着,苏晚一进去,就看见那男人坐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 听到脚步声,男人朝苏晚望过来。 那目光茫然无神,脸上的表情甚是没有任何变化。 且,只一瞬,男人就移回目光,继续望向窗外。 奇怪…… 苏晚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抬脚走了进去。 “你总算是醒了。” 男人缓缓移动视线看向苏晚,神情越发迷茫。 苏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隐约抓到了一点儿思绪。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受伤吗?” 男人摇了摇头。 苏晚又问:“那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男人再度摇头。 苏晚看他不似说谎,又问:“那你,还记得什么?” 男人似乎是被问住了,愣怔无措地看着苏晚,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唇角,可发出来的声音,却沙哑的厉害。 “我……” 苏晚看着他,静静地等他往下说。 可男人,却像是卡了壳,再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忘忧带着徐镁和琥珀站在门口,虽也关心男人的情况,却没进来打搅。 忽地,男人拧起眉头,伸手捶打自己的头。 “疼……” “哪儿疼?”苏晚紧张起来,却又怕男人打伤自己,忙道:“是头疼吗?你别想了,你先放松下来,把手放下来,别伤到自己……听我说,深呼吸,来,吸气,呼气……” 忘忧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长长吐了口气,随即转身。 “忘忧姐姐……” 见忘忧要走,徐镁眼疾手快攥住了她的衣裳,压低声音问:“你不进去看看么?” 忘忧无声地笑起来,摸了摸徐镁的头道:“回头再看也是一样的。” 徐镁有些不解,但还是松开了手。 忘忧一路往前厅走,扯着嘴角苦笑。 这模样,医药费,想来是收不回来了。 与其留下来看那男人,不如想法子多赚些钱。 好歹,她也是在薛妈妈和小姐的教导下长大的,若是第一年就让医馆亏了钱,在其他姐妹面前,可就太丢脸了。 虽说,亏了钱也不打紧,小姐会补贴,可……关乎脸面的事情,她还是想要争取一下的。 - 男人虽然醒了过来,可什么都不记得,整个人处在完全失忆的状态里。 苏晚喜忧参半,第二天便去了镖局,想要找师兄或者爹爹问一问情况,却被告知,几人全都走镖去了。 苏晚无奈,只能折返。 “夫人……”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晚嘴角狠狠一抽,转过身就瞧见一身华服,手持折扇,笑的一派风流的南翊珩。 苏晚美眸流转,快速扫过长街,甚至连两旁的茶楼铺子都瞧了瞧,见没再瞧见熟人,这才道:“今个儿怎么只有南公子自己,另外两位呢?” “夫人怎的问起他们了?”南翊珩挑眉,神色惊喜,旋即一笑道:“莫非是几日不见,有所想念?唔,左右此处距离我们下榻的客栈不远,不如夫人同我一道过去,他们两人若……” “多谢,大可不必。”苏晚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揉着太阳穴道:“若是为了上次那件事,公子就免开尊口了。我就是一个乡野间的民妇,没什么大的目标,也不想什么功名利禄,我只想过我的小日子。”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南翊珩笑意清浅,“若是有的选,我也不想为难夫人。” 苏晚皱眉看他,眸光凌厉。 南翊珩收了折扇,拱手行礼。 “夫人,我说的,句句属实。” 他笑容无奈,神情里带着几分祈求。 苏晚盯着他看了一瞬,扯着嘴角笑了声,而后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见状,南翊珩眉头一紧,随即快步追上去。 “夫人,在下真的没骗你。但凡还有别的法子,我定是不愿意来麻烦你,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苏晚气笑,顿住脚步看他。 “南翊珩,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我不想掺和进来,还有,但凡你真的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该离我远远的,而不是这般胡搅蛮缠。” 这话说的有些狠了。 饶是周遭路人听见了,都不免瞧上两眼。 苏晚懒得理会,抬脚就走。 南翊珩面色微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到底是追了上去。 - “娇娇,这……什么情况啊?” 医馆内,忘忧扯了扯苏晚的衣裳,看着坐在医馆内喝茶的南翊珩,小声问道。 “别理他。” “可……”忘忧蹙了下眉头,小声道:“他老在这里坐着,也不是法子啊。这么一个贵公子,太惹眼了。” 苏晚皱眉,盯着南翊珩看了一瞬,见他悠悠然地扇着扇子,胸腔瞬间冒火,恨不能冲过去抢过扇子,扇他两巴掌。 “你别管了,我去跟他说。” 苏晚拍了拍忘忧的胳膊,抬脚走了过去…… . 第208章 求您帮帮我 “夫人……” 瞧见苏晚过来,南翊珩忙收了折扇,笑着站起身来。 “南翊珩,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晚拧了眉头,神情不悦。 “夫人……”南翊珩叹气,神色愧疚无奈,“您知道的,若非没得选,我是不想来为难您的。” 见他敬语都用上了,苏晚气笑。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南翊珩看着她眸光暗淡了几分,欲言又止道:“夫人,纵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的。” 苏晚眸光陡然转冷。 南翊珩压低了声音,“夫人,从您救了我们的时候,就已经跟我们扯上关系了。” “是吗??”苏晚气得咬牙,“看来,是我多管闲事给自己惹上麻烦了。”她说着,气笑出声,“既如此,我现在杀了你们,也不过分吧?” 南翊珩心下一噎。 明明苏晚就站在这儿,什么都没动,却是让他如坠冰窟,仿佛置身黑暗潮湿的地狱边缘。 而苏晚,则好似生活在地狱里的杀戮女神。 南翊珩想说什么,却是嘴角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垂下眼帘,拱手行礼道:“是我对不住夫人,夫人纵使杀了我,也是应该的。” “但——” 他顿了一瞬,喉咙里好似有千斤重。 “我所爱之人,还在这世上。若是可以,我希望,夫人能留我一命。” 他嗓音喑哑,话语伤情。 苏晚顿时火冒三丈,暴躁的只想骂人,偏眼角余光瞥见有病人进来,只能压住火气,一把攥住了南翊珩的衣领。 “跟我来!” 南翊珩被拽的一个踉跄,忙跟上苏晚的脚步。 心下想的却是,这夫妻俩,可真是天生一对!一个个的,都喜欢动手! 一入后院,苏晚就嫌弃地甩开了南翊珩,不等南翊珩站稳,便骂了起来。 “你有心爱之人,关我什么事儿?怎么?你有心爱之人在这世上,你就能坑我了?你有心爱之人,便能以此为借口来坑我了?” “南翊珩,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你娘!没办法对你有求必应的好吗?” “还有,你既是有心爱之人,那你应该做的,去到她身边,好好陪着她,爱护她、珍惜她,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里作死!” 南翊珩踉跄了几步站稳,闻言却是笑出了声。 苏晚被他笑的一怔,却见他抬眸看向自己,眸光苦涩落寞。 “夫人,这世上,并不是谁都能如您和您相公一样。” “有时候,光是想要陪伴,就已经难如登天了。” 苏晚抿着唇没吭声,下颚线紧绷,让人看不出情绪。 南翊珩抬脚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夫人,若是轻而易举,便能厮守,谁愿意拿性命相搏呢?” 苏晚一瞬不错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了泛红的眼尾,也看到了眼中的红血丝。 更看到了眸底无尽的绝望。 她忽地想起南翊珩半夜敲门时的模样,明明人都快不行了,看见她,却还是笑着的。 回顾以往,她看到的南翊珩,似乎一直都是雅致高贵,又或者漫不经心。 从未这般伤情,也从未这般落寞。 哪怕,扶着牧野倒在她门前,生死未卜之时。 “夫人,我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南翊珩看着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当我处心积虑也好,满腹算计也好,夫人,您怎么想我都好,但我真的需要您的帮助,没有您,我们真的可能会死在山上。” “我死了不打紧,牧野他们是因为我才来的。他们全都是家中的独子,牧野他只剩下一个爷爷了,要是他没了,我实在是没办法跟他爷爷交差。” “还有齐荣,他母亲已经过世了,若是他们跟我一起死了,我……我该怎么跟他们家里人交代?” 苏晚皱眉看他:“但凡他们死,你肯定是跟着一起死了,都死了的人了,还交代什么?!” 说完这句,苏晚转身就走,却在转身的刹那,听见“噗通”一声响。 苏晚的脚步,骤然顿住。 “夫人,我求您了。求您帮帮我吧。我愿意以我家族的名义起誓,只要夫人帮了我,定好好保护夫人,日后夫人若有所求,定竭尽全力,好不负夫人所托!” 理性告诉苏晚,她招惹上了大麻烦。也告诉苏晚,不要答应,不要掺和进去。 可…… 她想抬脚离开,却是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庭院内一片寂静,金黄色的菊花盛开着,海棠花也一片粉红。 长街上的喧闹声时不时传来,偶尔夹杂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狗吠声。 苏晚仰头看着远天云卷云舒,半晌,轻轻吐了口浊气。 - 黑岩目送着两人走远,方才闪身进了屋子。 屋内,徐青云正坐在红木桌子前倒腾连强弩,黑岩单膝跪地,将院中发生的事情细细回禀。 徐青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浮现一片温柔。 “她这个人,一向心软。” 黑岩极为认同,但想着方才外面的情景,说道:“那人也够真心了,想来,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 徐青云吹了吹手上做了一半儿的连强弩,淡漠道:“派人去给他送个口信,我娘子纵使答应下来,也不是他可以随意欺负的。” “是。”黑岩应声,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等在无人的地方跟下属安排完事情,对方听见黑岩叹气,忍不住问:“您这是怎么了?” 黑岩看向对方:“你有没有觉得,少主最近变了?” “啊?”下属一脸茫然。 “罢了。”黑岩摆了摆手,这些人里,也就他跟徐青云打交道比较多,旁人如何能有所察觉呢? 下属见他摆手,也就没再多问,行礼后,转身离开。 黑岩又是叹了口气,这才飞身回去,找了个茂盛的大树待着,而后就瞧见苏晚端着茶盏往后院厢房去。 他想,旁人或许是察觉不出的。 但,他自幼陪着少主长大,少主的变化,他再清楚不过。 以往,少主不是个多话的人,纵使是面对孟氏夫妇,也没那么多的话。 如今,似乎也是。 但,有一点。 只要事关苏晚,少主总能说的格外多一些,且,不光是话说的多,就连人,也是温柔的,开心的。 他能感受到少主的好心情,甚至,盼着少主的心情更好一些。 但…… 他想起南翊珩的话,这世上,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没得选的。 . 第209章 刀 有关南翊珩的事情,苏晚没同徐青云说,因为直觉告诉她,徐青云,很快就要离开了。 是以,给徐青云送茶出来后,她便往厢房去了,但见男人坐在床上出神,略思虑了一瞬后,抬脚走了过去。 “今日如何了?” 男人似是反应迟钝一般,缓缓移过视线来看她,而后茫然地摇头,又拧着眉头,困顿道:“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要一想,就觉得,头很疼,针扎一样疼。” “那就别想了。” 苏晚笑得柔和,拍了下手道:“要不这样吧,你看,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处可去,而你现在呢,又欠着我们医馆的钱……” 见男人拧着眉低下头去,苏晚声音戛然而止。 “我会还的。”他这话说得严肃又郑重,活像是将军上阵杀敌时,说的那句“我们会赢的”。 冷不防的让人有一种悲壮感。 苏晚噎了一噎,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你不用这么严肃,我的意思是,反正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既如此,不如,先在我们医馆帮忙,一来呢,也有个住处。二来呢,也可以给医馆帮帮忙,算是抵销医药费了。” “你看行吗?” “多谢。”男人真诚的道了谢,紧接着皱着眉头道:“可我并不懂医术,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却还要让你们管我的吃住,岂不是更添麻烦?” “不至于不至于。”苏晚笑着摆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不懂医术也没关系,您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瞧着您像是练过功夫的,就帮着看着医馆就行。” 怕对方拒绝,苏晚解释道:“您看,医馆这种地方嘛,难免会有找茬捣乱的,您到处帮忙看着,别人他们闹起来就行。” “除此之外,您还能帮着看门,搬搬东西,又或者捣捣药之类的。” 男人点头,“这些我能做。” 苏晚松了口气,“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双手背在了身后。 “您身上的伤,现下还没完全好,就先养着,等养好了,再下床也不迟。” “多谢。” 男人话不多,却是每一句都认真又真诚。 苏晚想起他身上的伤疤,旧伤、新伤,一层叠一层,心下隐隐有个猜测,却是轻轻摇头。 但愿,是她想多了。 “等下……” 刚走到门口,苏晚就被喊住,转身就见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我记得,我好像有一把随身携带的刀,你见过吗?” “刀?”苏晚一脸疑惑,“什么刀?” 男人张了张嘴,“我不知道。” 苏晚:“……” 见男人的眼神逐渐变得茫然空洞,苏晚忙道:“你别担心,我去问一问,我来帮你找,你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 “多谢。” 男人点头致谢。 苏晚却是毫无头绪,她从未见过什么刀。 算了,还是先去问一问忘忧吧。 “刀?” 忘忧一脸莫名,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摇头道:“没有,从没见过,那天四叔送人来的时候,只有那人自己,没有什么刀。” “没有吗?”苏晚苦恼地只抓头发,“这可怎么办?看那人的样子,那把刀对他好像很重要。” “你别着急。”忘忧宽慰,“等四叔过来,你问问四叔,看他知不知道。” “行吧,也只能这样。” 然而,等苏晚见到徐老四时,徐老四表示,自己也没见过什么刀,建议苏晚等徐大海等人回来了问上一问。 奈何,徐大海等人走镖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苏晚只能作罢。 “那个……”翌日,苏晚来到那人的房间,看着男人干笑了下,道:“先前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是我爹爹和师兄们走镖时救下来的,然后,他们托我四叔把你送到我们医馆了。” “但我四叔说,送你来的时候,没有见过那把刀,而我爹他们走镖去了,所以,你先别着急,等我爹他们回来,我去找他们问问,你看行吗?” 苏晚心下忐忑,生怕男人双眸再度变得空洞起来。 但男人只是垂头道了谢。 苏晚却是放不下心,整个儿胸腔都闷闷的。 偏偏,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苏姐姐……” 刚掀开帘子走进前厅,苏晚就听见熟悉的唤声,抬眸便看见方知春一脸欢喜地快步朝自己而来。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姐姐。”他说完,羞赧地低下头来,“我在前头铺子里买了新出炉的栗子糕,姐姐要不要尝尝?” “好啊。” 方知春闻言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忙转身跑到桌边,将点心拿了过来。 苏晚见他贴心地打开了纸包,便捏了一块儿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唔!好吃!”苏晚竖起大拇指。 方知春的眼神瞬间亮起来,活像是闪着光的水晶石。 “姐姐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苏晚看着他,隐约觉得自己只要说喜欢,这孩子就能天天买了栗子糕往这儿送,是以,话锋一转道:“但这糕点吧,太甜了,不适合天天吃,吃多了容易上火,还容易牙疼。” “这样吗?”方知春疑惑地看着捧在手上的糕点,眸子的光亮和眼里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见。 不知怎的,苏晚看他这副模样,便想起那个被束缚带绑在病床上的少年。 “哎呀,糕点嘛!本身就是偶尔吃一下才喜欢嘛。天天吃,就感觉不到甜了,但偶尔吃,就会觉得,好甜好香好好吃,你说是不是?” “姐姐说的是。”方知春抬起头来,脸上重新有了笑容,眉眼间也重新有了光亮。 苏晚松了口气,带着他走到桌边坐下,又垂手倒了一杯茶地给他,“对了,你母亲最近如何了?” “我母亲一切安好。”方知春端起茶啜了两口,却是垂了嘴角道:“就是小妹妹不知怎的,总是在哭。” “哭?”苏晚蹙眉,“为什么在哭?怎么个哭法?” “我也不知道。”方知春摇头,“就是总在哭,也不怎么吃奶,睡得也不多。” 苏晚担心起来:“什么时候这样的?” “我不知道。”少年一问三不知,颓败地低下头道:“我也是这两天才发现的,问母亲,母亲也只是说,小孩子哭闹是正常的。” “小孩子偶尔哭闹是正常的,但若总是哭闹,就不正常了。”苏晚拧眉,沉思了片刻道:“要不,我随你去府上看看吧?” 方知春眼神猛地一亮,“如此甚好!我正想着找姐姐去呢,姐姐便开了口,姐姐当真与我心有灵犀!” 苏晚被逗笑,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下,“这算什么心有灵犀,这是我作为大夫的职业习惯啊!” 方知春自动忽略这话,眸子半弯,笑容灿烂。 “我不管,反正在我心里,姐姐是极好的。” 苏晚哭笑不得,正要反驳,方知春便道:“那姐姐,咱们是现在出发吗?” “嗯,好。”苏晚站起身来,招呼徐镁拿了药箱,便跟方知春一道出门去了…… . 第210章 心悦于你 “忘忧姐姐,你看什么呢?” 几人出门后,琥珀见忘忧一直盯着打开的窗子往外看,便好奇地走过去问了一句。 “没什么。”忘忧笑着摇了摇头,却是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琥珀好奇,那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并未瞧出什么异样,只困惑地抓头,恰逢此时孙大夫喊他,便应了一声,快步跑了过去。 好半晌,忘忧收回视线,长长地叹了口气。 - 苏晚抵达方家后,为方知春的小妹妹做了检查,才发现小家伙是生了口疮,这才吃得少、睡得少,又爱哭。 但因着孩子太小,不好喂药,苏晚只能开了方子给小家伙的乳母,让乳母喝了药,再给她喂奶。 毕竟,小家伙如今不到一个月,直接给她喂药,实在是太勉强。 方夫人又是感谢,又是欣慰,又是自责。 感谢苏晚特意跑来了一趟,欣慰方知春长大了,自责自己对女儿的不伤心。 她刚生产不久,方家便出了这样的事情,苏晚怕她产后抑郁,特意开导了她一会儿,方才起身告辞。 方家一切如常。 苏晚跟着方知春往外走时,没听到下人议论什么,也没瞧见吴诗玥和她的小丫鬟。 苏晚努力想了想,似乎,自落水那日之后,再没瞧见过吴诗玥了,而这几日,就连方家的传闻,都不大听人说了。 她心下好奇,但念着忘忧说的话,不好打听,只能偷偷打量方知春,见少年微微垂着头,秀气的脸上没了忧愁,只剩下腼腆和乖顺,心下越发好奇。 “就送到这儿吧。” 一路无话,抵达门口后,苏晚顿住脚,笑着说道。 “三年后就是秋闱了,你如今该是多读书,就无需送我了。” “无妨。”方知春抬眸看她,腼腆一笑道:“送姐姐一趟,也不耽搁多少时间,况且,总是闷在屋子里读书也不大好。” “也是。”苏晚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下了台阶,等走到马车前时,苏晚刚要上车,就听少年道:“我先上吧。” “嗯?”苏晚顿住,疑惑地回头看他。 便见少年冲她咧嘴一笑,瞬间,扑面而来的少年感,青春,阳光,活力,像是春日里迎风而动的垂柳枝。 “姐姐,来……” 方知春弯腰站在马车上,朝着苏晚伸出手。 苏晚不自觉笑出了声,下一瞬,迎着少年满是期待的眼眸,伸手搭在了他掌心。 少年开心地咧着嘴角笑起来。 那少年,朝气满满,又明朗知足。 苏晚想,少年就该是这样,美好向上,又充满活力。 而不是被束缚带绑在病床上,像困兽一下挣扎嘶吼。 忘忧正坐在柜台前算账时,苏晚带着徐镁回来了。 “好香!” 嗅到香味儿的琥珀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往门口望,就看见苏晚拎着药箱子,徐镁拎着许多吃的。 “香吧?嘿嘿……” 徐镁得意地笑出声,拎着吃的走到琥珀面前的桌子上,将吃的一股脑的放下,一边拆油纸包、一边道:“刚刚回来的路上买的,估计还热着呢,你快来尝尝。” 琥珀开心地应了声,放下药包就凑了上来。 苏晚看了两人一眼,轻笑着摇头,而后放下药箱子,可刚要往后院走,就被琥珀喊住了。 “娇娇……” “嗯?怎么了?” 苏晚脚步顿住,偏过头看她。 忘忧眉宇间带着一抹担忧,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等我一等,我有话同你说。” “好啊。”苏晚笑着站在原地。 忘忧低头,拿着毛笔在账本上画了几笔,而后便放下笔,合起账本,起身时,往窗口瞥了一眼,而后朝着苏晚走来。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在内堂坐下后,苏晚接过忘忧递过来的茶,关切地问了句。 “没有。”忘忧浅浅笑了下,视线却没从苏晚脸上移开。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苏晚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娇娇啊……”忘忧沉吟了片刻,“你相貌生得很好,很讨喜。” “啊?” 苏晚愣住,错愕地眨了眨眼睛,竟是弄不明白忘忧想说什么。 忘忧也不着急,端起茶盏缓缓啜了两口,视线扫过屋内某处,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娇娇啊……”她放下茶盏,看上苏晚时,神色严肃,嘴角也没了笑容。 “从古至今,多是男子行医,女医不多的,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苏晚点了点头。 忘忧却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你明白就好。” 苏晚一脑门子问号,她明白什么了她? “小姐离开后,在这梧桐镇内,我同你的关系,是最为亲近的,虽不至于说为了你如何,但,娇娇,我是盼着你好的。” “忘忧姐姐,你都给我绕糊涂了。”苏晚困惑地抓头,而后抓住了忘忧的手,笑着说:“忘忧姐姐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自然不会怀疑姐姐的用心,可好姐姐,我自幼长在这穷乡僻壤,没见过什么世面,说话也直来直去的惯了。” “你若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不妨说得明白些,你放心,我不会误会你,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好姐姐,你说得太委婉,我实在是听不懂。” “你啊……”忘忧失笑,她比苏晚年长几岁,碰上苏晚这么个能撒娇耍赖,又能卖乖讨好的,实在是冷不下心,心下叹了口气,沉了她一眼道:“我要说的,是方家公子。” “方知春?”苏晚挑眉。 “对,是他。”忘忧点头,抬手拍了拍苏晚的手背,“你心善,我是知道的,可——娇娇啊,流言蜚语,有时候也能杀人的,先不说,这方家少爷的身份,单单你已经成亲,就已经不大妥当了。” “可……”苏晚哑然,“我也没干什么啊,我不过是去方家看诊。” 忘忧叹气,“娇娇,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别人明白吗?旁人看到的,只是方知春来找你,你们一路同行。” “在这梧桐镇,如今比较有名的,除却今年中了经魁的王远,也就方家公子了。” “在年轻一代里,这少年公子无论是相貌、家世、还是旁地,在一众年轻人里,都是拔尖的。” “且,这方家虽不比柳家,但,能在柳家的地界上,护着方知春不被柳芊芊抢了去,那也是本事。” “而那柳芊芊,没敢明抢方知春,便说明,柳家人肯定是敲打过她的,不然,她怎么会放着方知春不要,去逼着文秀才娶她?” 第211章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苏晚极其认同的点头,随即猛地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完,她一把抱住忘忧:“好姐姐,还是你厉害,你要是不说,我都想不到,呜呜……这要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苏晚作可怜状,眨巴着大眼睛想要眨下几滴眼泪来。 “行了你……”忘忧见她半天挤不出眼泪,被逗笑,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下,笑嗔:“你啊,是心思不在这上面,光想着别的了,自然是想不到这些。” “哪儿有,我这明明是笨。”苏晚笑嘻嘻地说。 忘忧拿她没法子,心下却是感慨,果然,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我说的这些,你都记着些。”忘忧严肃了几分,“当然,也不是让你有多疏离方家公子,只是让你以后多注意一些,我瞧着那方家公子,像是心悦与你,你……” “怎么可能?” 苏晚错愕的打断忘忧的话。 “方知春才十六,怎么可能喜欢我?” 忘忧无奈,抬手在苏晚额头上敲了下。 “你啊你,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没比他大几岁?” “……”苏晚闻言刚要反驳说自己比他大了十几岁,就察觉到不对,忙闭嘴。 她的灵魂,是个三十岁的灵魂,可如今的身体,的的确确才十几岁。 “我记下了。”她闷闷地点头,须臾又不甘心地抬眸:“忘忧姐姐,我觉得你是看错了,方知春对我,应该是对救命恩人的好感,不是什么喜欢。” “我活了二十来年,还能看错这个?”忘忧嗔她,又敲打道:“纵使是我看错了,你也多注意一些,这世道对女子不公,一旦有什么流言蜚语,到时候,伤到的,只会是你。” “嗯,我记下了。”‘苏晚知道忘忧是为自己好,笑着应下后,缠着忘忧说了一堆好话。 却不知,此时医馆的斜对面,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爷,苏大夫都进去许久了,咱们回去吧。” 小厮等的实在是着急,便提醒了一句。 “你先前同老夫人说要给她买杏仁酥回去呢,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嗯。”方知春应声,却是没放下帘子,只痴痴地望着医馆。 他盼着那熟悉的身影能从医馆走出,也盼着能再看到那明媚如光的笑容。 只可惜…… 知道马车走到拐角处,青山医馆的牌匾再也看不见,他也没能看到那抹熟悉身影。 少年的嘴角垂落下来,放下帘子垂首坐在车厢内,神情落寞而忧郁。 - 幕晚迎着漫天红霞回到家时,苏晚刚一下车,就见院门紧闭。 “难不成远表哥走了?”苏晚抬手摆弄了一下锁,一边拿钥匙一边说。 “兴许吧。” 徐青云视线落在某处,须臾,又收回。 苏晚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推开门便伸着懒腰往里走,见院子里空无一人,这才蹙着眉头看向徐青云:“还真没人?娘能去哪儿啊?” “大概等会儿就回来了吧。” 徐青云卸了马车,又弄了些青草喂马。 苏晚没在意,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往后院去了。 徐青云也自觉,忙完之后,便去厨房烧火。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正跟徐青云说话的苏晚听见一声笑,抬眸就瞧见孟氏背着背篓站在厨房门口。 “远远地瞧见烟囱冒了烟,就知道是我们娇娇回来了。” 苏晚眼神顿时亮起来,放下刀跑过去抱了抱孟氏。 “娘,你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孟氏笑呵呵地。 苏晚看了一眼她背着的背篓,好奇道:“娘,你干什么去了啊?这背篓里装的是什么啊?” “嗨,能干什么啊?这不山上的冬枣和柿子熟了吗?今个儿豆丁那孩子说要吃,我们便一块儿上了山。” “小豆丁也去啦?”苏晚惊奇,随即就听见小豆丁的声音。 “二嫂!我在呢!” 见他忽然冒出来,苏晚顿时乐了,上前两步,捧着孩子小脸好生蹂躏了一把,这才道:“来了怎么不喊二嫂,二嫂还特意给你带糕点了呢!” “真的啊?”小豆丁眼神亮起来,随即开启狗腿模式。 “二嫂真好!二嫂最好看!二嫂最厉害!二嫂最棒棒!” 苏晚闻言哭笑不得,刚站起身,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抹灰色衣裳一闪而过,她忙望过去,就看见王远走到庭院的桌边,放下背篓,又走去杂物间拿了打的簸箕。 而后,站在桌边,认真又小心地将背篓里的柿子拿出来,放到簸箕里。 苏晚怔住,直到小豆丁摇晃着她的胳膊问她糕点在哪儿时,她方才回过神。 “在堂屋的桌子上呢!” “谢谢二嫂!” 小豆丁欢快地松开苏晚的手,撒开脚丫子往堂屋跑去了。 苏晚神色复杂,站在原地没动。 孟氏放下背篓,在水池边洗了手后,走过来道:“娘做饭,你忙别的去吧。” “不用。”苏晚摆手。“我做吧。” “娘炒的菜好吃。” 看着孟氏慈爱温暖的笑颜,苏晚没再坚持,毕竟,她厨艺的确不咋地。 - “表哥啊……” 听到声音,王远仿佛刚回神,诧异茫然地看向苏晚,拿柿子的手顿住,看向苏晚的眼神里带着询问。 “你……”苏晚顿住,重新措辞后,方才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听说,好多人跑去你们家,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吗?” “不了。” 王远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拿柿子。 “你不想做官吗?”苏晚奇怪地看他。 王远拿柿子的动作停住,长长地呼了口气后,看向苏晚:“你想说什么?” 苏晚被他问得一噎。 却见王远垂了眼帘,抿了抿唇道:“若你们嫌我麻烦,我……” “不是不是……”见王远抓着背篓的手一点一点收紧,苏晚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远微微歪头,神情困惑。 苏晚一脸认真:“你知道的,我就是怕你后悔。” “后悔?”王远神色越发茫然,“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如花美眷啊……”苏晚笑起来,“你看啊,你现在已经是经魁了,而且,你十九岁了,按理说,算是熬出头了,又正值青春年少,看上你做女婿的,估计能从梧桐镇排到常平府去。” “而且,你现在已经有做官的资格了,若是再能寻一门好的亲事,估计不到年底,就能做官了。” 王远听得直皱眉头:“我为何要成亲?再者,再有不到半年,便是春闱,我若想做官,现下好好读书便是,届时殿试高中,皇上亲封,不比做旁人的乘龙快婿来得好?” 第212章 从前的模样 见他神色严肃地说完这话,苏晚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了?” 见苏晚满脸错愕,王远多问了一句。 却见苏晚猛地后退一步,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道:“表哥,你什么时候能说这么多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远看着她,脸色来回变换,说不出的精彩。 苏晚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追着王远问:“表哥,你是天才吧?进步神速啊!这么来看,你就是现在去参加春闱、参加殿试也没问题了。” 苏晚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且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真好!” 苏晚抬手郑重其事地在王远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表哥好了,我也就放心了,待到明年春闱,只要我有空,一定还会陪着表哥进京赶考的。” “表哥放心,我们是一直支持你的,一定看你殿试高中探花郎,最好在当个驸马什么的。到时候,我们就算是皇亲国戚了。” 王远神色复杂,虽然他很感激苏晚的一番良苦用心,但苏晚这说的……都哪儿跟哪儿啊! 再说了,他即便是殿试高中,也未必就是探花郎啊? “你是觉得,我考——不上状元?” 纠结半晌后,王远五味杂陈地问道。 “那倒不是!” 苏晚随手在王远肩膀上拍了下,直拍得对方一个踉跄。 “我是觉得表哥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状元嘛,文采好就行,但探花郎可不一样,不光文采好,还得是入围者中长得最好看的!” 王远神色更复杂了。 半晌,慢吞吞道:“我还是想当状元。” “嗯?”苏晚疑惑的看他。 便听王远道:“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我还是觉得状元好。” “哦——”苏晚拉长尾音,缓缓点头。 王远补充:“殿试一甲三人虽然都是进士及第,但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授翰林院编修,翰林院修撰是从六品,编修是正七品。我……我还是觉得,从六品更好一些。” 苏晚前世虽然书读的多,却也多是医书,又或者数理化之类的,对于古代的官员品级倒是没有研究过,自然也分不清从六品和正七品的差别是什么。 但寻思着古代的官位等级,从六品应该是比正七品要高,便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你喜欢就好,反正在我看来差别不大。不过,明年开春就要会考了,你是不是得看书?” “嗯。”王远点头,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我先前来的时候,有带书过来,不过……” “什么?”见他吞吞吐吐,苏晚忍不住追问。 王远有些不好意思,面颊红了红,腼腆道:“当日来得匆忙,笔墨纸砚,都未曾带在身上,所以……” “这个好说!” 苏晚爽快地打了个响指,随即一溜烟地跑去了小药房,不多时便抱着一个竹木编制的小篮子,将其一把塞到了王远怀里。 “这些都给你,不够再问我要。” “对了!”苏晚忽地认真地叮嘱:“既然你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最近也最好不要出门,要是被人发现你在我们家,可就麻烦了。” “我记下了,多谢你。” “客气。” 眼看着苏晚又要拍手拍自己,王远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 苏晚的手僵在半空,嘴角瞅了瞅,皱眉问:“你躲什么?” 王远别开脸干咳了声,“男……男、男女授受不亲。” 苏晚眼皮耷拉下来,险些气笑,“当初让我陪你去秋闱的时候怎么不说?” 王远尴尬,他面对苏晚,活像是面对长辈家人,心下没什么邪念,自然也没什么涟漪。 但,若他直接说,苏晚力气太大,拍得他肩膀疼,似乎也不大妥当,便只能想了个委婉的说辞。 谁曾想,都这么委婉了,苏晚还是生气了。 “娇娇……” 王远正琢磨着该如何跟苏晚道歉时,就听见徐青云的声音,偏过头,就看见徐青云站在厨房门口。 他迎上徐青云的目光,见对方冲他浅浅一笑,蓦地愣了下。 苏晚被转移了注意力,快步朝徐青云跑去了,不多时,便往后院去了。 王远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小篮子里的笔墨纸砚,清隽的眉眼微微垂着,须臾,嘴角微微上扬,笑了。 徐青云站在厨房门口,借着暮光看了一眼立在桌边的青年,安静温和,又清隽静谧。 像极了院门外的那条河。 他微微挑眉,想要回想王远曾经的模样,却发现记忆里那个阴郁又阴沉的青年,显得格外遥远。 遥远到,让人无法将两道身影重合在一起。 他心下有些错愕,直到孟氏接连唤了他两声,方才回过神来。 却依旧忍不住想,曾经的他,是什么样子呢? 没遇见苏晚以前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徐青云有些想不出,是以,等到子夜,他站在林间,看着挂在树梢的清冷月光时,忍不住问黑岩:“你还记得——” 黑岩:??? 自家少主究竟想说什么?怎么不往下说了?哎,不对啊,他家少主什么时候是说话吞吞吐吐的人了? 徐青云缓缓吐了口气,继续往:“——我从前什么样吗?” 黑岩被这话问得一懵,褐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一时间竟是看着徐青云的背影忘了作答,直到徐青云转过身,他对上徐青云幽冷深邃的眼眸,方才猛地回过神低下头。 “嗯?” 见他不答,徐青云微微拧了眉头。 黑岩心下猛地一咯噔,连忙张开嘴:“少主以前……”四个字说完,他成功卡了壳,一时间竟是想不出徐青云以前什么样,满脑子里全都是徐青云和苏晚在一起时腻腻歪歪眉眼含笑的模样。 他心下大慌,冷汗和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夜色深重,林间寂静,露水和湿气化为凉意顺着空气钻进毛孔。 黑岩额头上的冷汗“啪嗒”一声滴落在手背上。 “少主以前……”他硬着头皮道:“少主以前,是玄云宫最合格的继承人,果决、沉稳、运筹帷幄,是我们的信仰,也是我们大家追随的主人。” 一番话说完,黑岩轻轻吐了口气。 他忽地想起小时候的徐青云,想起一言不发,怒瞪着宫主,拼尽全力也要跟宫主对抗的徐青云。 那时候的徐青云,饶是在孟氏夫妇面前装得在乖巧,他也能看出他骨子里的阴郁、愤恨、不甘。 那种厌恶世人,不甘被人掌控,拼了命地挣扎反抗,却无法改变所有,只能屈辱地认命时的愤恨。 那种从内而外透露出的负面情绪,像是一个黑色的网,将徐青云紧紧包裹其中的时候,也覆盖了他们这些人…… . 第213章 自家人 那些年,徐青云痛苦,他们也都不开心。 虽只是负责保护和教导,可那些年,他们每天的心情,都沉重得像是上坟。 想到这儿,黑岩心下无限感慨,但见徐青云一直没吭声,犹豫了一瞬,补充道:“少主现在很好。” 现在…… 很好? 徐青云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反复咀嚼,半晌,扯着嘴角无声笑了。 想来,以前应该是不好的。 思绪像是一瞬间被人扯开,在黑夜中快速伸展,生根发芽。 他忽然很想苏晚,很想立刻、马上见到苏晚! 这种疯狂的想念,就好似瘾君子犯了毒瘾一样。 徐青云想都不想地就往回走。 “少主……” 见徐青云步履匆匆,迫切地像是想要奔赴什么,黑岩神情错愕,忍不住喊了一声。 “没事了。” 清冷的声音混杂在湿冷的夜风里,很快就被吹散。 而那抹欣长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林中。 独留黑岩一个人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动。 直到腿部发麻,他才稍微回过神,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 他想,他们的少主,可能真的变了。 - 徐青云带着一身湿冷气赶回来时,苏晚睡得正熟。 他站在床边,迫不及待地想要抱一抱他的小娘子,可伸出手的瞬间,察觉到指尖冰凉,便又慢慢收了手,转身走开。 须臾,脱了外裳的他折返回来,动作很轻地在床上躺下,想要抱苏晚,又怕惊着对方,便只能低头,在苏晚脸颊上吻了吻。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时,睡着的苏晚转过身来,滚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含糊不清的呓语:“相公……” 她似乎还说了别的,但声音太过含糊,徐青云没有听清楚,只觉得那一声“相公”喊得格外甜。 他嘴角勾起愉悦的笑,低头在小妻子的脸上吻了又吻,这才将人抱进怀里,安心睡去。 - 翌日,苏晚抵达镇子后,远远地就看见医馆前围了一群人,她心下担忧,忙下了车,拦住了一个大娘打听。 “大娘,前头医馆出什么事了?” 大娘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哎呦,我也不清楚,好像有人说什么这医馆是他家的,总之,闹起来了呦。” 苏晚听得云里雾里,奈何大娘也不大清楚,苏晚不好耽搁旁人,便道了谢放人离开。 徐青云宽慰道:“你先别着急,先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嗯。”苏晚蹙了下眉头,快步往前走,徐青云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等到了青山医馆门前,苏晚扒开层层人群走进去时,还没开口,就听见无比嚣张的声音。 “我都说了,这是我们家的,你们是聋了吗?还不赶紧给我拿钱?” 苏晚眉头紧皱,抬眸时发现后院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医馆门口,在他面前,一个个子不大高,长得矮胖矮胖的男人正趾高气昂地叫嚣着。 “二嫂!” 躲在男人身后的徐镁瞧见苏晚,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忙不迭朝着苏晚跑过来。 那男人闻言也转过身来,瞧见苏晚后,眼神蓦地一亮,嘴巴都长大了几分,全然一副被惊艳的模样。 当然,除了惊艳,还有猥琐。 苏晚嫌恶地皱眉,正要问这人是谁,那男人便自己朝着苏晚走过来。 “二嫂,你可算是来了!你快管管你这些下人,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瞧见我过来,不好好伺候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将我赶出去。” 见他下巴扬着,鼻孔像是要冲到天上去,苏晚心里只有一句话:特么哪儿来的傻逼?! 徐镁轻轻扯了扯苏晚的衣裳,小声提醒:“二嫂,这是有龙哥哥。二伯家的。” 苏晚嗤笑出声,难怪她瞧这人不顺眼,感情是二叔家的,啧……这下好说了! “徐有龙是吧?” “对,是我!” 见苏晚跟自己说话,徐有龙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搓着手上前道:“我就说嘛,二嫂是自家人,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私塾,没怎么见二嫂,没想到,二嫂更漂亮了。” 苏晚有点儿想骂人。 “你不好好在私塾待着,来这儿干什么?” 苏晚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徐有龙又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闻言嘿嘿一笑,脸上的肥肉把眼睛都要挤没了。 “这不是听说二嫂在镇子上看了医馆了么,我……” “我纠正一下。”苏晚打断他的话,“这医馆不是我的,我只是来坐诊。” 说完这句,苏晚心下越发敬佩孟氏,多亏孟氏的提醒,让她有了防备,不然,只怕是更麻烦。 “哎呀,这不是二嫂的吗?”徐有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医馆,很是不甘心,须臾,陪着笑脸道:“哎呀,都差不多啦,二嫂不是医馆的大夫么?” “哦对了,二嫂一路过来累坏了吧,先进医馆歇歇吧。” 苏晚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 徐有龙这思维、这说话的口吻,可真不愧是徐老二和王氏的儿子。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医馆是他们家的呢。 虽说苏晚不想让徐有龙进医馆,但现下已经辰时,街上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医馆要做生意,不能因为徐有龙而耽误。 更不能因为徐有龙而让人看笑话。 “进来吧。” 见苏晚发了话,徐有龙眼神顿时亮起来。 “我就说嘛,二嫂人最好了,不光长得漂亮,还知道谁才是自家人。” 他说着,屁颠屁颠的跟在苏晚身后往里走,路过门口身材高大的男人时,还不忘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扬起下巴瞪对方一眼。 “哼!” 男人依旧面外表情。 苏晚却是听到了那一声哼,当下恶心的险些把早饭吐出来。 她转过身,走到男人面前:“你先去后院休息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就行。” 男人点了头,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徐有龙看见这一幕,顿时乐的嘲讽:“嘿!我当你多嚣张呢!原来是个瘸子!” 苏晚猛地扭头看他,那眸光阴冷寒凉,好似能见血封喉。 徐有龙瞬间没了音。 苏晚低头在徐镁耳边叮嘱了一句,徐镁点头后,快速跑了出去。 “琥珀,过来……”苏晚不放心,招呼琥珀过来后,低头在对方耳边交代了两句。 “嗯嗯,娇娇姐,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琥珀拍了拍胸口,笑着往后院去了…… . 第214章 空手来的 忘忧站在柜台前,犹豫了一瞬后,在凳子上坐下来,低头继续算账。 “你有什么事?” 苏晚转身看向徐有龙,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就连眼眸里的寒意都消失不见。 徐有龙心想,可能是自己刚刚看错了。 “二嫂……”他嘿嘿一笑,朝着苏晚靠近,甚至还想要拉苏晚的手。 苏晚瞥见他的动作,凉凉道:“如果你这只手不想要了的话,尽管伸过来。” 徐有龙猛地瑟缩了下,随即将手缩了回去。 “二嫂真会说笑。” 苏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甚至都没让人上茶。 徐有龙心下不高兴,可他有求于人,自然不敢太过嚣张,只能陪着笑脸。 “我打第一回见二嫂的时候,就觉得二嫂是个天仙一样的人,哪哪儿都好,如今看,真真是哪哪儿都好,可惜啊,那时候我不在家,不然,说什么,也得出了那银子,风风光光地娶了二嫂。” 徐有龙说着,兀自伤感叹气:“哎,要是当初我能娶了二嫂,二嫂定不用这般辛苦,一想到这些年来,二嫂要日日夜夜照顾一个傻子,我就心疼得不行。” 苏晚靠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心下却是想着,这徐有龙真真是继承了徐老二和王氏的所有缺点。 丑,胖,蠢,坏。 还有,这人是不回家的吗?不知道徐青云已经被她治好了吗? 徐有龙还在自说自话,甚至,看向苏晚的目光里都带着垂涎。 这让苏晚想起徐老二那个渣滓,出轨也就罢了,就连还垂涎自己的弟妹。 唔……这徐有龙不愧是他生的,都垂涎起自己的二嫂了。 “你是不知道,二嫂,我这些年不怎么回家,就是因为心疼你,一看到你,我就心疼得不行,恨不能替你受累。” 苏晚被他的假模假样恶心得不行,耐心也即将告罄。 视线落在徐有龙脸上看了一眼。 十几岁便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也不知道徐家给他的银子,都被他花到哪里去了。 这面相,再配上这身材,看着比徐老二都要老了…… 唔,还不如徐老二呢!好歹徐老二装起来,还人模狗样的。 “我倒是不觉得自己有多受累,若是小叔你觉得我辛苦,合该是好好读书,回头高中状元,也好带着我们一起享福不是?” 徐有龙话语一噎,好一会儿才讪笑着说:“二嫂说的是,我自当是为了二嫂,用功读书,只是二嫂也知道,我不想表哥,天生聪颖,不过二嫂放心,哪怕是为了二嫂,我也一定头悬梁、锥刺股,发愤图强,争取考个名头出来。” 苏晚抓了抓耳朵,不悦地压了眉眼。 “小叔这话说错了吧?” “啊?”徐有龙愣住。 苏晚看向他:“小叔肯努力,这是好事。想来二叔和二娘也会高兴,但,我们已经从老宅分出来,小叔口口声声为了我……” 苏晚扯了扯嘴角,带着几分嘲弄。 “我是你二哥的妻子,他说为我,也便罢了,小叔说为我……”苏晚摇头而笑,“怎么?小叔是想我死吗?” 徐有龙被她骤然变冷的目光吓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骨冒出来,顷刻间蔓延至全身。 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原本想了一肚子的话,瞬间忘了个干净。 “我……我、我没有。” 徐有龙慌起来,纵使他混账,也不过才十六岁,也没出门见过什么世面,只在私塾里的小打小闹,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呢?”苏晚微微挑眉,眸光凉凉地打量他,“小叔老是说为了我,我还以为,小叔跟我有仇,想让我名声不好,好让大家的吐沫星子淹死我呢。” “我没这么想!” 徐有龙激动地解释。 天地良心,他也就是觊觎苏晚的美色,这样的美人儿,合该跟他在一起才是。 而不是跟了他堂哥那个傻子。 一想到这件事,徐有龙就生气。 当初他要是在家就好,说什么也让爹娘出钱把苏晚买了,虽说苏晚那时候傻,可相貌是一等一的啊。 “哦,那可能是我误会小叔了。” 苏晚和缓了些,“不知,小叔今日来医馆,是所谓何事啊?是庆祝我做了医馆的大夫,想送贺礼呢?还是身子不适,想要看病呢?” 徐有龙被问得尴尬,面色有些讪讪。 “倒也没什么不适。”他心虚地看向别处,“就是想着二嫂在这里,想来看看二嫂呢。” “哦——”苏晚拉长了尾音,“空手来的?” 徐有龙一噎,一张胖脸瞬间红了白,白了红。 苏晚却笑了起来,“我就随口问问,小叔不必放在心上,若是小叔身子无碍,就先回去好好读书吧,二叔二娘,还盼着小叔出人头地呢。” “也……也不是很着急。” 徐有龙身子僵硬,坐着没动弹。 他来找苏晚,可是干正事儿来的,再说了,他都答应那些人了,要是今天还拿不到银子…… 一想到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徐有龙就害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晚懒得跟他废话,站起身道:“我还有事,小叔就先歇着吧,回头要走的时候,直接离开就是了。” 话落,头也不回地离开。 徐有龙顿时慌了,“二嫂!” “嗯?”苏晚蹙着眉回头,“小叔还有别的事儿?” “我……我……” 话到嘴边,可看着苏晚那张脸,徐有龙怎么也说不出。 苏晚有些不耐,“小叔要是不说,我就先忙去了。” “别——”徐有龙“腾”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苏晚走去。 椅子被他圆润的身子带动,“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惊得众人齐齐朝他们望去。 就看见徐有龙急切地想要去拉苏晚的手,而背对着他的苏晚,则在他快要碰到自己的衣裳时,猛地转身闪躲开。 徐有龙则因为过于急切,整个人猛地一个前扑,“噗通”一声,甩开了个狗吃屎。 “哎呦——” “出什么事儿?出什么事儿了?!” 不明所以的琥珀在听到响声时掀开帘子跑进来,慌乱地四下张望,就看见摔到地上的徐有龙。 “哎呀,这人怎么摔了?!” 话一出口,琥珀便察觉气氛不对,忙伸手捂住了嘴,但见忘忧看向自己,忙道:“我……我还有事儿。” 话落,一溜烟地往后院跑去…… 第215章 锯了它…… 苏晚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 眼角余光撇见孙大夫站起身,似乎要来帮忙,忙冲着忘忧使了个眼色。 忘忧眼疾手快地朝着孙大夫走了过去。 徐有龙一身肉,摔一下倒也没伤着筋骨,主要是疼得厉害,趴在地上哼哼地不起来。 “小叔,你不要紧吧?” 乍然听见苏晚温柔的声音,徐有龙眼神猛地一亮,摇头就看见苏晚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心下顿时痒得不行。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要是能跟自己睡到一块儿…… 徐有龙光是想想,便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 苏晚见他一脸垂涎,心下直犯恶心。 “还能起来吗?小叔?” 她又问。 徐镁奇怪苏晚乍然的好态度,却没上前,只站在一旁观望。 “二嫂,我可能是摔坏了,我站不起来了……” 徐有龙可怜兮兮地说着,努力想要挤出两滴眼泪来。 “二嫂,我该不会把腿摔断了吧?该不会以后都不能走路了吧?” “傻孩子,怎么会呢?” 苏晚笑起来,在徐有龙面前蹲下身来,“你忘了二嫂是做什么的了吗?二嫂是大夫啊,你要是腿断了,二嫂就给你锯了它,然后用木头给你做个假肢出来。” 苏晚说着,指着桌子腿道:“你看见这个桌子腿了吗?假肢就跟这个差不多,虽然跟真的比不了,但,走路还是行的。就是不大协调而已。”“哦,你还记得你刚刚说人家瘸子的那个大哥吗?如果你安了假肢,估计跟他走路差不多。” 苏晚说完,施施然站起身来,对着徐镁道:“小美啊,你三哥哥说他腿断了,你快去找个锯子来,帮忙把他断了的腿锯下来,还有,再找个桌子腿来,好给你三哥哥安上。” “好嘞,二嫂,我这就去!” 眼看着徐镁两眼放光地往后院跑,忘忧低头抬手,掩着唇偷笑。 这小胖子,还想借此坑苏晚……啧啧,同情他一秒吧。 “二、二嫂,不、不用……” 见苏晚不似作假,徐有龙大慌,说话都结巴起来。 “放心。”苏晚回头冲他露出一个无比核善的笑容。 “看在咱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这药费啊,我就替你垫付了。” “不是,二嫂,我……” “不用太感激。”苏晚打断他的话,“当然,若是你非要谢我的话,日后高中,多给我送些珠宝首饰就好啦。” 闻言,忘忧险些笑出声。 “二嫂,锯子我拿来啦!” 很快,徐镁便拿着一把锯木头的锯子掀开帘子跑了进来,两眼放光地看着苏晚问:“二嫂,你看这个行吗?要是这个不行,后院还有更大的。” 苏晚认真地看了看锯子,又认真地看了看徐有龙的腿,略衡量了一瞬道:“应该行,虽然你三哥哥的腿略粗了一些,不过,这不打紧,毕竟多是些肥肉,骨头并不多。” “咱们就像锯木头一样锯就行了,慢慢来。” “行,二嫂,那咱们是直接锯?还是先把三哥哥打晕?”徐镁说这话时,两眼放光地看向徐有龙,甚至还拿着锯子兴奋地比划起来。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早在听苏晚说要像锯木头一样锯自己的腿时,徐有龙就吓傻了。 如今,见徐镁真的朝自己过来,一时间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我能干什么啊?我当然是帮三哥哥治病了啊!”徐镁笑盈盈的,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徐有龙。 “三哥哥,你不要怕,你以前对我那么好,你放心,我下手的时候,肯定轻点儿。” 徐镁将“那么”两个字咬得很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扩大。 徐有龙骤然想起自己以前欺负徐镁和徐耀的事情,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再看苏晚和徐镁时,只觉得自己是看到了蛇蝎美人,忙不迭的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干笑两声道:“哎呀,二嫂,我觉得我没事儿了,估计是刚刚摔疼了,出现错觉了,我……我还着急回去念书,就不跟你们多说了。” 话落,逃命似的往外跑,结果没看脚下,在门口被门槛扳住,又摔了个狗吃屎,但这次他倒没在地上一直趴着,反而忙不迭爬起来,身上的土都没拍,就一瘸一拐地逃走了。 “还是二嫂厉害啊!” 徐镁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往外看,见徐有龙已经跑远,一脸崇拜地看向苏晚。 苏晚闻言笑了,“那你好好学着点儿。” “学着呢!” 徐镁兴高采烈地走回来,捡起锯子问:“这锯子还用吗?” “目前看来是不用了。” “那我再拿回去。” 徐镁说着,蹦蹦跳跳地往后院去了。 孙大夫看着苏晚欲言又止。 忘忧倒是笑了。 “早知道你这么有办法,就放着他不管,等你过来了。” 苏晚凑过去,趴在柜台前,捏了一块儿麦芽糖塞进嘴里。 “我哪儿有什么好法子,无非是吓一吓他罢了。” 忘忧笑着摇了摇头,翻开账本随意看着。 苏晚道:“他问你要多少钱?” 忘忧一怔,随即道:“二十两。” “二十两?呵!他可真敢开口!”苏晚柠起眉头,“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忘忧笑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眸子却没什么焦距。 “不过,私塾距离此处不远,我觉得,你那小叔,还会再来,咱们不妨去打听一下。” 苏晚点了头,随即道:“下次他再来,你就给他请进来,等我来收拾他。若我不在,直接让后院那位大哥来。” 忘忧点了点头,而后微风和煦地笑了。 “你没来之前,琥珀见你家那小叔闹得慌,便跑去后院说了声,没成想,他真的来了。” 苏晚也跟着笑了。 “这人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看着,是重情重义的,他既然答应了我,想来是会做到的。” “嗯。”忘忧想起那人走路时的模样,不放心道:“他那腿……” “安啦安啦。”苏晚笑着摆手,“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他那腿没什么事儿的,就是需要好好休养,不会瘸的。” 忘忧放下心来。 苏晚却是因为忘忧的提醒,想起徐有龙先前说的话,心下有些不放心,站起身道:“我去后院瞧瞧,有事儿的话,姐姐让小美喊我就是。” 忘忧点头答应下来,苏晚抬脚离开,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而后在忘忧诧异的目光中咧嘴一笑,拿了几块麦芽糖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忘忧轻轻摇头,嘴角却是弯着的。 然而,正当她低头给账本翻页时,一道急切的声音,便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第216章 刀伤 “苏大夫!苏大夫在吗?” 伴随着急切的声音,一个穿着灰色劲装的男人跑进来。 忘忧忙从柜台前站起身来,可还不待她开口,那人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她面前,看着她急切道:“是忘忧姑娘吧,苏大夫呢?苏大夫在不在?” “你是?”忘忧打量着面前男子,却是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是袁大哥让我来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大哥受伤了,想让苏大夫过去一趟……” “他受伤了?!” 忘忧蓦然睁大了眼睛,紧张地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胳膊,“他怎么会受伤?伤在了哪儿?严不严重?” “忘忧姑娘,你先别急,当务之急,是找苏大夫。”原本焦急的男人反过来安慰比她还激动的忘忧。 “对,娇娇……娇娇……”忘忧像是慌了神,低声呢喃了几句后,松开男人的手腕道:“你先在这儿等我,我这就去后院喊人。” 话落,忙不迭地提着衣裙往后院跑去。 彼时,苏晚正坐在厢房里给男人施针。 这男人的伤还没好,不适合贸然下床。但,因为与自己的承诺,男人还是下了床,去医馆帮忙解决麻烦。 偏偏,来闹事的是徐家人,而徐有龙还骂了这男人。 苏晚心下有些愧疚,又怕男人的腿脚出问题,便想着给他针灸一下。 谁想到,这边刚弄了一半儿,忘忧便急匆匆跑了进来。 “娇娇,你快来,出事了。” 忘忧说着,便伸手来抓苏晚的胳膊。 苏晚吃了一惊,拿着针的手避开忘忧伸过来的手,看着方寸大乱的忘忧问:“我这边还没施完针,不过,你这是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 “袁聿出事了!”忘忧又着急又担心,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 “你快去,娇娇,他受伤了,很严重,算我求你了,你快去。” 忘忧说着,眼眶一点一点红了下来。 苏晚认识忘忧这么久,印象里,她一直很沉稳,也很淡定,从未有过这样的模样。 她不禁想,袁聿对于忘忧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娇娇……” 见苏晚不说话,忘忧有些慌了。 “苏大夫……” 躺在床上的男人抬起头来,看向苏晚道:“我的伤不打紧,改日在针灸也不迟,您还是先去救人吧。” “那我忙完了再来。” 苏晚收起针灸针,拉着忘忧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袁公子到底怎么了?还有,他人在哪儿?” 话落,瞥见徐镁,又喊她帮自己拿药箱子。 徐镁应声而去。 忘忧则一个劲地摇头,脸色却是苍白的。 “我不知道,是手下的人来的,那人如今正在前头。” “嗯,你别慌,若是真的很严重,肯定会直接送到医馆来的。”苏晚一边宽慰忘忧一边往前走,掀开帘子后,便打量起来,瞧见一身劲装,带着佩刀的男人,瞬间锁定了目光。 而那男人在看到苏晚的一瞬间,也快步走了过来。 “苏大夫,您可算是出来了,我大哥他受伤了,劳烦您跟我走一趟。” “你大哥受的什么伤?” 男人闻言眸光微闪,看向别处道:“应该是刀……刀伤,对,刀伤。” “刀伤?”苏晚狐疑地看着他。 男人避开苏晚的目光,“对,就是刀伤。”他说着往门外看了一眼,说道:“现下马车就在外头,还望苏大夫能跟我过去。” “我也去。”忘忧插话进来,神色焦急而慌乱。 “这……”男人有些犹豫。 苏晚打量了男人一瞬,转而同忘忧道:“忘忧姐姐,你别担心,我去就行了,你信我,我医术很好的,你留在医馆好好看家,不然,你不在的话,大家要乱了套了,孙大夫他们也不会算账。” “可是,我……” “我会治好他的。”苏晚认真地保证。 忘忧欲言又止,垂下眼帘抿了抿唇,到底是答应了下来。 正在此时,通往后院的帘子被人掀开,徐镁拎着药箱子跑进来。 “二嫂,药箱子拿过来了!” “嗯。”苏晚接过药箱子,扭头同男人道:“走吧。” 徐镁见状愣了下,“二嫂?不带我去吗?” “你留下来帮忙吧。”苏晚笑着摸了摸徐镁的脸,转身跟男人一起走了出去。 徐镁狐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问身旁的忘忧:“忘忧姐姐,我二嫂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不带我出去?” 明明,她平时都带着我的啊。 徐镁小小的脑袋里,有着大大的问号。 奈何,无人为她作答。 “忘忧姐姐?” 见忘忧好半晌都没说话,徐镁抬起头看她,见她怔怔地望着门外,目光空洞,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便喊了她一声,见她没答话,这才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裳。 忘忧的双眸方才渐渐聚焦,可脸色是苍白的,眼眶却是红的。 “忘忧姐姐,你怎么了?”徐镁担心地问道。 忘忧扯着嘴角苍白无力的笑了下,“小美啊,姐姐有点儿不舒服,你先帮姐姐看着医馆,姐姐去后院躺一会儿,好吗?” “嗯。”徐镁干脆地答应下来,可看忘忧这模样,心下不放心,便主动请缨道:“姐姐,我送你回去吧。” “好。”忘忧嗓音有些沙哑,扯动着嘴角带出一抹苦笑,任由徐镁拉着她去了后院。 - “你大哥他,到底是怎么伤的?” 马车上,苏晚曲着手指在药箱子上敲了几下,这才问赶车的人。 “不是说了吗,刀伤。”男人回答的迟钝,听上去有些心虚。 “我是大夫。” 苏晚皱眉,“你同我说谎,对你大哥而言,没什么好处,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他是怎么伤的,若是麻烦的伤,我也能先想想办法,你这么藏着掖着,我什么都不知道,赶到时,若再有什么差错,到时候能不能救你大哥,我可保证不了。” “别——”男人顿时有些慌了,好声好气道:“苏大夫,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也不太清楚。” “真不清楚?” “我……” 见男人吞吞吐吐地,苏晚声音冷下来,“停车!” “怎……怎么了?苏大夫!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停车啊!” 男人慌乱不已,却是丝毫不敢停车。 苏晚一手扶着车框,一手掀开帘子。但见男人一脸慌乱,皱了下眉头说道:“既然你信不过我,那这伤我治不了。” 苏晚说着,作势便要跳车,男人见状忙被她吓得够呛,忙不迭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第217章 石头 “苏姑娘,苏大夫,您别啊……我大哥昏迷之前,特意交代我们来找您,您要是不去,我大哥可怎么办啊?” 苏晚冷着脸道:“看病的人,连实话都不说,那这伤,我看也没必要了。” “您别啊……”男人急得不行。 “苏大夫,我大哥说您同他是有交情的,还说,若他有事,您定能救他,他如此看重您这个朋友,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不过是让你实话实说罢了,怎么就成见死不救了?”苏晚脸色不好,语气里也带着不高兴。 她作为医生,治病救人是应该的。可袁聿这么着急地派人过来,就说明他情况危险,偏偏这人是个蠢的,不愿意说实话,如此一来,岂不是耽误治疗?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男人没了法子,他习武多年,是想用强逼迫苏晚就范,可袁聿先前交代过,让他们护着青山医馆的人,也交代他们不得伤害青山医馆的人。 还特意强调说,尤其是青山医馆的忘忧和苏晚,让他们一定要护着。 若非如此,男人何至于束手无策。 他心下泪流满面,但想着袁聿既然点名让苏晚来,定是信任苏晚的。 虽说那件事是万万不能提的,但,只说受伤的那一部分,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是。 “是……石头。” “什么?” 苏晚怔住,“石头?” “什么石头?是被石头砸了还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砸的。”男人斟酌着用词,生怕被苏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是我们……我们去办事儿,大哥他……不小心被碎石击中了。” “击中?”苏晚狐疑。“如何击中的?伤在了哪里?” “伤、伤伤在了……心口。”男人吞吞吐吐地说完,苏晚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一口气,问:“那石头呢?” 男人小声道:“那位置特殊,我们不敢动。” 苏晚松了口气,却是忍不住抬手揉眉心。 “什么时候的事情?那石头上有没有毒?还有……” 苏晚将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一遍儿。 男人坑吭赤赤地回答完,小心翼翼地问苏晚:“苏大夫,我们大哥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苏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具体得等我看了伤势才行。” “哦。” 男人将脑袋缩了回去。 苏晚懒得再跟他废话,放下帘子坐回到马车里,打开药箱子开始做准备。 “苏大夫,到了。” 马车停下时,男人的声音传进来,随即,帘子被人掀开。 苏晚应了声,拎着药箱子下车,眼角余光瞥见周遭一片荒凉,只有一座孤零零的院子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 她站在马车上,蹙眉看向男人。 “您别误会。”男人连忙摆手,“这是我大哥的院子,我大哥喜静,便在这里买了个院子。” 苏晚觉得这解释有些奇怪,便看着男人没说话。 “真的,我真的没骗您。苏大夫,我大哥就在院子里,不信您看院门上的牌匾。” 苏晚闻言朝着院门望过去,果然瞧见“袁府”两个字。 她心下琢磨着,自己近来似乎没得罪什么人,至于徐老二和徐有龙,估计也没本事弄这么一出。 “苏大夫,我真没骗您,我大哥就在院子里。若非他昏迷不醒,我们不便移动他,一定不会麻烦您特意跑一趟过来。” 见苏晚站在马车上没动,男人急得眼睛都红了。 苏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兀自跳下了马车,拎着药箱子朝着府门走去。 男人这才松了口气,忙跟上去带路。 府门紧闭,男人敲开门后,带着苏晚走进去,穿过回廊,又走过两道门,方才到了袁聿所在的院子。 只不过,不同于外面的冷清,袁聿的院子内外,光是护卫就有十几个。 “苏大夫,您可算是来了。” 守在门口的男人瞧见苏晚,忙快步迎上来。 苏晚对他有些印象,便点了点头,问:“袁公子在哪儿?” “请您跟我来。”男人将苏晚请进了屋子,绕过屏风往里走,苏晚便瞧见躺在床上的人。 不过是数日不见,那个高大沉稳的男人,便以另外一副模样出现在苏晚面前。 脸色灰白,唇色发紫,身上的黑色劲装沾染了灰土尘埃,甚至还带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引人注意的。 苏晚站在床边,眉头微拧,视线落在袁聿胸口的尖锐石块儿上。 那石头足足有拳头粗细,根据苏晚的目测,扎进去的石块儿,至少有她拳头大小。 且这位置还是靠近心脏,难怪这些人都不敢动手。 可…… 苏晚拧眉,放下药箱子便在床边坐下,抬手诊脉。 跟进来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却是不敢出声打搅。 直到苏晚的手从袁聿脉搏上移开,其中一个男人方才问:“苏大夫,怎么样?我大哥他……” “拿剪刀过来。” 话语被打断,男人微微一怔,随即吩咐身后的男人:“去,拿剪刀。” 男人闻言匆匆去了。 苏晚没说话,趴在男人胸口处听了听心跳,又检查了身体的其他地方。 而后打开药箱子,拿出一个瓷瓶来,倒了一个药丸塞到了剪刀嘴里,又对一旁的男人道:“去准备一盆干净的温水来,再多找几条干净的毛巾,还有,那一身新的中衣过来,等下好给他换上。” “是,我这就去,大哥就劳烦苏大夫了。” 苏晚没心情跟他废话,淡淡应了声。 那人快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寻剪刀的人便折返回来,苏晚接过剪刀,递给男人一包麻沸散,吩咐他去厨房煮了,自己则拿着剪刀,动作极轻地将伤口周遭的衣服剪开。 等男人进来时,苏晚已经将袁聿胸口的衣服扯开,她自己则正一只手扶着袁聿胸口的湿透。 “苏大夫,您要的,我都带来了,您看还需要什么?” 苏晚看了一眼,“先喊个人进来,扶着这块儿石头,不能让它动,还有,拿毛巾把伤口周遭都擦干净,还有,注意,千万不要碰到那石头。” 男人点头应下,忙喊了一个人进来。 苏晚腾出手,便打开药箱子,将手术刀拿出来,又让人准备了酒精灯消毒。 等到男人把袁聿伤口周遭擦干净时,苏晚拿着针灸针开始扎针。 “我先设法护住他的心脉,等下手术把石头取出来。” 男人闻言点头应下。 苏晚有些不放心,便又往袁聿嘴里撒了一个药丸,希望能以此吊住他的性命。 很快,麻沸散煮好,让人给袁聿喂下麻沸散后,苏晚又吩咐人摁住袁聿,自己动手将手术刀消了毒,又警告了几人一番,方才开始手术…… 第218章 欠收拾 “小美,你二嫂呢?” 徐青云忙起来便忘了时间,回过神时,已经午时,想着苏晚今日没来喊自己吃午饭,心下有些奇怪,走出门瞧见徐镁,便问了一句。 “哦,出门看诊去了。” 徐镁放下簸箕,转身去翻晾晒的药材。 徐青云略点了点头,可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方才意识到不对,遂又转过身问:“怎么没带你?” “我也不知道。”徐镁无奈地耸肩摊手。 徐青云心觉奇怪,走回来问:“她去哪里看诊?” 徐镁摇头。 “你不知道?” “忘忧姐姐应该知道。”徐镁略想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去问问忘忧姐姐。”她又抓了抓头,困惑道:“就是忘忧姐姐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一直不大好。” “嗯。” 徐青云淡淡应了声,抬脚朝前厅走去。 掀开帘子,走了几步,就看见坐在柜台前出神的忘忧,徐青云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头。 等抬脚走过去时才发现忘忧双眸涣散无光,他皱了下眉头,抬手在忘忧面前晃了晃。 然而,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忘忧?”徐青云唤了一声。 忘忧这才有所反应,双眸逐渐聚焦,缓缓抬头看向徐青云。 “是青云啊,怎么了?” 忘忧说这话时,神情是恍惚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说话更是有气无力。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娇娇去哪儿了。” “娇娇啊……”忘忧慢半拍地望向窗外,须臾呢喃:“还没回来吗?” 徐青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却见她望着窗户失神起来。 “忘忧?” “对不住……”忘忧回过神来,冲着徐青云满含歉意的一笑。 “袁公子受伤了,派人来请娇娇过去。” 袁聿? 徐青云微微挑眉。 忘忧的眸光却再度涣散起来,眸子里清晰可见的红血丝。 徐青云有些不放心,“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现下医馆里没什么人,你去后院歇息一下。” “不了。”忘忧扯着嘴角很轻的笑了下,“我不困。” 她话音落下,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徐青云神色有些复杂。 忘忧慢半拍地回过神来,站起身合上账本,歉疚地说:“对不住,怪我,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情,忘了做饭了。” “不用。”徐青云拦住她,“时候不早了,我出去买一些就是了。” 忘忧如今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若让她去做饭,估计不是切到手,就是点燃厨房。 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让人老老实实地呆在柜台前的好。 忘忧倒也没坚持,朝徐青云道谢后,又拿了银子给他。 徐青云收了银子,抬脚出了医馆,却在走出医馆没多久后,被人拦了下来。 - 手术结束时,苏晚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长吐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凉茶喝下。 “这就行了吗?苏大夫?” 给袁聿盖上被子后,一个男人走过来问。 “嗯。”苏晚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又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身子,果然跟前世的体质没法比。 但想来也是,前世自己不出任务的时候,大多时候都在762部队里,每天除了学习,就是训练,体质自然是常人难及。 可原主从前傻,身子虽康健,没有生病,却是缺乏有效的锻炼,平日里生活,不显什么,而一旦长时间手术,其体质的弊端就凸显出来了。 一想到自己还答应了南翊珩陪他上山,苏晚冗长的吐了口浊气。 看来,她要趁着这段时间,突击锻炼一下了。 “苏大夫,辛苦您了,请移步花厅用膳吧。” 已经是午时末,换做平时,早在午时便开始用膳,今日推迟了大半个时辰,又耗费了大半体力,苏晚饿得很,闻言想站起身来,却发现书没什么力气,只得道:“直接送到这儿吧,刚好,我也能看着袁公子,免得有什么突发状况。” 男人闻言很是感激,连连朝苏晚道谢,而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便带着人来上菜。 虽只有苏晚一个人,却是足足给她上了九菜一汤。 苏晚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满桌子的菜,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虽饿的紧,却也不至于吃这么多。”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是想着,大哥此番伤得厉害,九死一生的,便想着,弄个吉利点儿的数字。” 苏晚深深看了他一眼,“嗯,九死一生,的确挺贴切。” 男人听得云里雾里,可苏晚已经移开视线开始吃饭。 “对了……” “怎么了苏大夫?” 见苏晚开口,男人忙凑上去问。 然后就听苏晚说:“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你把他们几个叫进来,一起吧。” “这……这不太好吧?”男人有些顾虑,男女七岁不同席,苏晚能来给大哥治疗伤势,他们已经万分感激了,怎么还能跟苏晚同桌吃饭呢? “有什么不好的?”苏晚抬眸看了他一眼,“一起吃个饭而已,再说了,这要是吃不完,不就浪费了么?” 此时此刻的苏晚,因为太累,全然忘了别的,脑子里只有惯性思维。 毕竟以前在部队里,吃饭从不分男兵和女兵,大家都是坐在一起吃的。 “这……”男人还在犹豫。 苏晚有些不耐烦,抬脚踹了过去。 “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就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害你们!” 见苏晚急了,男人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忍着疼应声道:“属下这就去。” 话落,忙不迭地快步离去。 苏晚瞥了瞥嘴,嘟囔了一声,“欠收拾!” 很快,男人便抱着一桶米饭,带着几个兄弟进来。 几个男人紧张又忐忑,要知道,他们可是很久没有过九菜一汤的日子了,尤其今天这九菜一汤还是特意给苏晚准备的。 “愣着干嘛?坐下吃啊!” 见一个个傻站着,苏晚忍不住皱眉。 几人看着她不耐烦的表情,便响起她拿刀面不改色给袁聿做手术时的模样,心下莫名有些怕,忙点头坐下。 苏晚没再理会他们,低头继续扒拉饭。 其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没人说话,又相互看了一遍儿,这才拿起筷子扒拉起饭来…… 【作者有话说】 苏晚:珍惜粮食,从我做起! 第219章 宫主来了 “少主——” 看见拦住自己去路的人,徐青云瞬间黑了脸,他唇角紧抿,五官锋利,眸光冷得像是一把寒冰剑。 那人被他看得脸色微白,身子微微抖了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宫主来了。” 闻言,徐青云瞳孔皱缩,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 - “二哥,你要出去吗?” 午膳过后,徐镁收拾了碗筷送回到后院,就看见徐青云往后门走,便喊住他问了一句。 “嗯。” 徐青云回头冲她笑了下,“我出去买点儿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买东西?!”徐镁眼神亮起来,一把碗筷放到庭院里的石桌上,蹭蹭蹭跑到徐青云面前,仰着头笑问:“二哥,你去哪儿买东西啊?路过点心铺子吗?我想吃糯米团子。” “好,给你买。” 徐青云眉眼弯了弯,轻轻揉了下徐镁的脑袋。 “谢谢二哥!” “嗯。” 送徐青云出门后,徐镁关了后门,哼着歌跑回到石桌前,抱起碗筷走到水池前,又搬了个凳子过去,这才撸起袖子开始洗碗。 - 身后的门关上,徐青云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殆尽,他眉眼压低了几分,拿出背在身后的斗笠戴在了头上,这才朝着长街走去。 未时,金色的日光略有些刺眼,长街上没什么人。 徐青云一路兜兜转转,最终绕进了一条巷子,在一处民宅前停下。 他拧着眉头,走上台阶,抬手敲门。 “咚咚——” 两下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门内传来,很快便有穿着墨蓝色衣裳的小厮出来开门。 “请问……” 小厮的声音带着一抹疑惑,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徐青云打断。 “是我。” 小厮闻言一颤,脸色微变,随即打开门,极为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徐青云对此,不置可否,抬脚迈过门槛往里走。 这民宅并不大,但一入院子,映入眼帘的便是各色的花朵,除却花朵,便是一处荷花池。 荷花池呈椭圆形,横跨整个儿院落,一端种着竹子,一端种着太阳花。 荷花池上有一拱桥,并不长,但做工算得上是精致,上面雕刻着各种花纹。 因已然过了荷花的季节,走过拱桥时,只能看见养在池塘里的金鱼。 徐青云随意瞥了一眼,视线略向别处。 “公子,到了。” 那小厮将徐青云带到一处面朝南的厢房前,停下脚步,恭敬地提醒。 徐青云淡淡应了一声,抬眸看了一眼,而后走上台阶,又兀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放着一个错金螭兽香炉,淡淡地香味儿伴随着灰白色的烟雾飘出来。 徐青云拧了眉头,四下看了一眼,便瞧见条几上一整排点燃的蜡烛,以及小茶几和桌子上摆着的花束。 他眸中浮现一抹烦躁,不耐地摘下斗笠,看向屋内侧躺在锦榻上的人。 “你想干什么?” 那人闻言,缓缓睁开了眼。 若是苏晚再此,一定会为此人的相貌所惊叹。 然而,这张脸徐青云看了太多,已然麻木,甚至还有些厌烦。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徐青云皱眉,脸色沉下来。 “我已经答应你了。” 他声音泛着黑云压城的冷意,又带着忍无可忍的烦躁,像是到了临界点,只需要有人点燃火种,便能引爆他所有的不满。 “我知道。”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声音悦耳,如妖似魅,诱人又危险。 “再有几日,就十月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徐青云的眼睛,丝毫不在意他情绪地说道:“你再拖下去,那边,可就出事了。” 徐青云沉着脸没说话,下颚线紧绷的弧度,好似锋利的弯刀。 男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却是扩大了几分,单看那笑容是好看的,可是当笑容逐渐扩大,眼尾上挑,眸光逐渐疯狂,便让人心底发毛,脊背发凉。 “你知道的——” 他说。 “我脾气可是很不好的,你在耽搁下去,我难免要生气,我生起气来,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徐青云猛地攥紧了拳,目光冷厉地看向男人。 男人却是嗤笑出声:“青云啊,你打不过我的。” 他说着,坐起身来,微微倾身向前,语气轻浮,神情讥诮。 “别说是你,就算加上你爹,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句话,像是火种,瞬间点燃徐青云胸腔里的怒火,只一刹那,徐青云便如鬼魅一般地动了。 男人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却是动都没动。 而就在徐青云手中的匕首距离男人的脖子还有一只手的距离时,一支飞镖从另一个方向飞过来,堪堪打在匕首上发出“铮”的一声响,紧接着,匕首和飞镖双双转了方向,朝着徐青云而去。 徐青云快速地闪躲开,一手握拳,一手成虎爪,朝着男人的脖子抓去。 而就在这时,一把长剑凌空而来,徐青云被迫闪开。 “少主,以下犯上是不对的。”那人声音沉稳,听着像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只是那人带着兜帽和面纱,除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外,其他都被遮住。 徐青云冷笑了一声,“他是谁的上!” 话音未落,不死心地朝男人袭去,可是,他动作快,黑衣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且,不光动作比他快,甚至还能预料他的出招。 几次三番后,徐青云逐渐败下阵来。 黑衣人则在长剑快要刺伤徐青云时,蓦地收了长剑,抬脚将人踹了出去。 黑衣人手执长剑挡在男人面前。 “少主,您的武功,是我和宫主一起教的,没有人,会比我们更了解你。” 徐青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站直身子擦了嘴角的血迹。 “那又怎样?” 黑衣人皱眉,像是看不懂徐青云,又像是对他的行为不认同。 “少主,我们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谁t让你们为我好了?!” 徐青云像是气急了,眼睛都红了下去。 他一脚踹翻屋里的红木桌子,桌子碎裂,桌面上的瓷器也都哗啦啦随了个干净。 “暮云深,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你t还想让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暮云深:看,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人前温和的很,人后就这么骂我?还只骂我,我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催他走吗?不就是耽误他跟他媳妇酱酱酿酿了吗? 第220章 一念成魔暮云深 这是暮云深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徐青云骂人,好巧不巧,骂的还是他。 坐在锦榻上的男人,嘴角勾着笑,神情里看不出喜怒,那双漂亮微微泛着危险的光。 “我以为,你很清楚。” 暮云深的声音不高,尾音微微上挑,听上去像是带着笑意。 但徐青云知道,这人并不高兴。 他紧攥着拳头,咬紧了牙关。 却是并未接话。 他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他一直很清楚。 同样的,他也清楚,暮云深这个人,即便再怎么发疯,也不会杀了他。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伤害自己身边的人。 徐青云不敢赌。 “哎……” 暮云深忽然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徐青云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扬起脸来。 “你太不像她了。” 徐青云眸中浮现一抹厌恶。 “我是我自己,没必要像谁。” 暮云深嗤笑了声,眸子里透着嘲弄。 却是没说话,就只是那么看了徐青云一会儿,而后松开他的下巴,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青云啊,乖一点儿,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将你如何。” 暮云深的嗓音很轻,像是没有重量,同样的,也没什么温度,除却悦耳,就只剩下了凉薄。 徐青云一张脸沉得厉害,他咬了咬牙,压着满心的怒火和烦躁开口:“我已经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反悔。” 暮云深嗤笑出声,带着几分嘲弄看他。 “你拖了太久了。” 徐青云皱了下眉头,紧攥了拳头道:“用不了几日了,等我做好连强弩,我就走。” “连强弩?”暮云深微微挑起眉,神情里透出几分兴致来,“你要做连强弩?” “嗯。” 尽管十分不大搭理面前这个人,徐青云还是闷闷地应了声。 他不能惹怒他,那样,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你能做出来?”暮云深勾了勾嘴角,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全都带着怀疑。 徐青云有些不耐烦,冷声道:“做不做得出,是我的事情,这与你无关。” “啧……” 暮云深笑出了声,饶有兴致地看他。、 “怎么会跟我无关呢?你知道的,只要是跟我阿姐有关的,我都很感兴趣。” 徐青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开始往外冒。 “你阿姐可没让你这么做人,更没让你这么对待跟她有关的人!” “你知道什么……” 对于徐青云的满腔怒火和怒气,暮云深只是笑了笑,而后抬脚晃晃悠悠,好似喝醉一般走回到锦榻前坐下,随手从矮桌上捏了一杯酒过来。 “我阿姐她,可不是你这样的,她不会怪我的,她啊,可是最喜欢我了……” 闻言,徐青云有些像骂人,但见暮云深双眸变得迷离,便知道他又开始不对劲,便硬生生忍住了。 “我阿姐,可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暮云深说着,将酒杯送到嘴边,清澈如泉的酒顺着殷红的嘴唇入喉,辛辣火热,又带着浓浓的醇香。 他单手撑在桌子上,支着脸,双眸迷离恍惚地看向徐青云,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是在透过他看别人。 徐青云眉头拧起,眼角余光扫向房门。 “我阿姐她,可厉害了。这世间的女子啊,谁都不及她。这世间的男子啊,谁都配不上他。” 他起初开口时,眼尾有些红,衬得那双眼睛漂亮又妖冶。先前凉薄如魅的笑消失,嘴角微微下垂,看上去委屈又难过,甚至还有几分可怜,再趁着他那张美艳的脸,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不忍责怪。 徐青云没说话,思考着自己能否离开。 “对了,我阿姐会酿酒,我阿姐酿的酒,是这世间最好的酒。”暮云深说着,兀自笑起来。 他有一张十几岁的少年面容,徐青云小时候初见他时,他似乎便是这幅模样,如今,除却比以前更好看,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张少年面容。 执剑立在暮云深面前的男人皱了眉头,看上去有些担心。 然而,还不等他做什么,自顾自倒酒的暮云深不知为何,忽地变了脸色,猛地将酒壶摔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酒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 暮云深一把将锦榻上的矮桌挥了下来,双目猩红,面目狰狞地怒吼起来:“那些人,他们杀了我阿姐!我要他们给我阿姐陪葬!他们全都要给我阿姐陪葬!”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只如困兽一般挣扎。 “他们都该死!全都该死!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把他们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刮下来,我要让他们痛不欲生!” “宫主……” 男人眼眶紧跟着红了,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心疼和无奈。 徐青云冷眼看他,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竟然害我阿姐!竟然敢害我阿姐!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所谓!我要杀了他们!” 他猩红的眼眸没有焦距,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徐青云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当然,这也不可能会是最后一次。 “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他说着,跌跌撞撞走到一旁,拔了长剑便在屋子里毫无章法地乱砍起来。 “咣当”声、碎裂声不绝于耳。 却是无人推门进来,亦是无人阻拦。 暮云深一边发了疯的砍,一边喊着:“贱人,坏人,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你们害死我阿姐,你们全都应该下地狱。”、 “你们全都该死,全都该去下地狱!” 他不停地砍,不停地喊,直到屋子里的家具被他看的七零八碎,他方才丢了剑,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虚空。 “阿姐,阿姐……” “我的阿姐,你在哪儿?” 晶莹的眼泪从右眼滑落,顺着脸颊往下流。 “阿姐,阿姐……” 他嗓音沙哑,哽咽伤情,光是喊声,就能听出那思念到极致、痛苦到极致的感情。 “你怎么不来见我,你怎么不来见我……”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阿姐……” “阿姐,阿姐,你在哪儿?你是不是不疼我了?你怎么不回来找我?” “你不是说最疼我了么?不是说,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么?” “你怎么不见了呢?怎么就不见了呢?你……你到底去哪儿了呢?” 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小下去,接连重复了即便后,忽地眼睛一白,身子软倒下去。 . 第221章 他还能活吗 “宫主!” 黑衣男人见状,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扶住了他。 “宫主?” 他轻轻喊了一声,然而,暮云深没有任何反应。 徐青云看向他,只看到苍白的脸色和满脸的泪。 可怜又可悲,像是被人抛弃的少年。 黑衣男人无声叹了口气,将暮云深抱起来,走到徐青云面前:“少主,您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若非没有办法,我本不想催你。” “可——你也看到了,宫主多年来的心病,已经成了心魔,如今,发病的频率越发高了。” 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暮云深,眼睛里满是心疼。 “少主,我知道你怨宫主,可宫主对你,从来都是真心。这真心,不掺杂任何一点儿杂质,他不会伤害你。” “他所求所愿,不过那么一件事,如今能活着,也只为了那么一件事,只是,这件事拖得太久,宫主他……” 徐青云盯着暮云深的脸看了一瞬,缓缓移开视线对上黑衣男子的视线。 “你也说,他只为这么一件事活着,若我真的立刻把这件事做完,你觉得,他还能活着吗?” 男人被问得一噎,瞳孔震了一震,嘴角动了动,却是没能说出话来,就只是低头去看暮云深。 徐青云转过身,看向房门道:“尽早找个大夫给他看一看吧,在这样下去,怕是不等那件事做完,他就撑不住了。” 说完这句,徐青云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黑衣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暮云深,半晌,冗长地叹了口气。 - “苏大夫……” 听见喊声时,苏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向面前人。 “怎么了?” “已经晚上了。”男人小声提醒,很是愧疚地道:“都怪我,忘了喊醒你,如今已经入了夜,您看您是用了晚膳再走,还是直接让人送您回去?” 苏晚没理他,只是从桌边起身走到桌边,但见袁聿还没醒,便掀开被子,将他的胳膊拉出来,搭手为他诊脉。 而后又给他检查身体和伤势,见没什么大碍,方才打了个哈欠道:“目前来看,没什么大碍。” 男人一脸感激地道谢:“多谢苏大夫。” 苏晚起身伸了个懒腰,含糊不清道:“没事儿,该注意的,我先前都跟你们说了,你们按照我说的做就行,记住,他醒来之后,千万不要让他乱动,万一他乱动,牵扯大动脉导致血崩,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男人连连点头:“我记下了,多谢苏大夫,您辛苦了。” “应该的。”苏晚摆摆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回头派人把诊金送到医馆就行。” “哎,一定一定。” 男人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苏晚这模样莫名可爱,再加上苏晚长得好看,他看着顺眼,对苏晚自然是没什么不满。 “哦,那我走了。” 男人打开门,苏晚打着呵欠一路往外走。 男人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一直走在她身旁,时不时地提醒她注意脚下,生怕她不小心磕了碰了摔了的。 “回去吧。” 出了院门,上了马车后,苏晚冲着男人摆手,男人蓦地笑了,看着苏晚拱手道:“在下桑绪,明日姑娘来,我在来迎你。” 苏晚彼时困得厉害,脑袋混沌,也没觉得男人这番话有什么不对,只打着哈欠含糊不清道:“我记下了,你回去吧。” “嗯。” 男人脸上的笑受不住,面颊上带着一抹浅红。 但好在天已经黑了,门外的灯笼不甚明亮,无人发现这一点。 桑绪别开脸,须臾,又回头去看,但见苏晚已经放下帘子,便同负责送苏晚回去的兄弟交代了几句。 坐在马车前的男人连连应声,拍着胸脯承诺一定会将苏晚安全送达后,方才驾车离开。 马蹄声哒哒,带动车轱辘碾压地面发出声响。 桑绪站在府门前,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夜色了,方才低头轻笑了下,转身回了府。 - “二哥,你还不吃饭吗?” 苏晚一直没能回来,也没派人过来送个口信,大家心下自然是不放心。 连带着医馆也一直没关门。 忘忧一整天都心绪不宁,此时正坐在柜台内低着头出神,只是她脸色不大好,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上去忧愁又落寞。 孙大夫已经回了家,琥珀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徐镁也有些困了,但苏晚一直没回来,她自然不会去睡,是以,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斜倚在门前的徐青云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裳问了一句。 “等你二嫂回来。” 徐青云冲着他笑了一下。 徐镁微微皱眉,想了想道:“二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怎么这么问?” 徐青云低头看他,眼神是温和的,就连嘴角,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和下午面对暮云深时,完全不一样,若是暮云深瞧见,怕是要气笑。 “就——感觉。” 徐镁眉头紧锁,思考了一会儿,抬眸看着徐青云说:“就感觉二哥你今天下午出去买东西回来后,心情一直都不好。” 徐青云有些惊讶,他什么时候这么喜形于色了吗? 然而,话音未落,便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车声。 他寻目望去,便瞧见一男子驾着马车而来,不多时,便在医馆前停下来。 “苏大夫,到了!” 男人身影里透着欢喜,停车后,便去掀马车的帘子。 彼时,长街上大多店铺都关了门,也没什么人走动,男人的话音虽不算高,却足够医馆内的人听清楚。 几乎是一瞬间,忘忧抬起了头,琥珀睁开了眼睛,而后两人齐齐往门口跑。 至于徐青云,早在马车停下时,身子便动了。 甚至,徐镁都没看清楚他究竟是何时动的,只知道自己朝着马车看去时,徐青云已经在那儿了。 “娘子……” “相公……” 苏晚还没睡醒,听到熟悉的声音,揉了揉眼睛,看见徐青云后,咧嘴笑了,声音虽含糊,却是透着愉悦。 “你来接我了啊……” “嗯,我来接你了。” 徐青云说着,弯腰探进车厢,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了下来。 “娇娇……” 忘忧已经跑出来,看见苏晚,紧张地攥住了衣裳。 睡得迷迷糊糊的苏晚睁开眼,见忘忧紧张地看着自己,笑了。 “没事的,忘忧姐姐,袁公子没事,你可以放心了。” 忘忧闻言一喜,嘴角动了动,想要笑,可眼眶却是抢先一步红了。 “太好了……”她声音微微颤抖,说这话时,又哭又笑。 徐镁也跟着松了口气,可刚要问大家是不是要吃饭时,就听见身旁的琥珀的惊呼声—— . 第222章 我们生个孩子吧 “忘忧姐姐!” 大抵是这一天的神经太过紧绷,忘忧在说完那句话后,身子晃了晃,随即两眼一白,软倒下去。 原本困得不行的苏晚,因为琥珀的这么一声喊,蓦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就看见忘忧倒下去的模样。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苏晚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忘忧就已经躺在了地上。 “忘忧姐姐!” 苏晚彻底精神了,从徐青云身上跳下来,朝着忘忧跑去。 “忘忧姐姐?忘忧姐姐?” 她将忘忧从地上扶起,可无论她怎么喊,忘忧都没有反应。 苏晚有些慌,忙伸手去探她的脉搏,见脉搏无异,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徐青云:“相公……” “我来吧。” 徐青云读懂了她的意思,走过来将忘忧抱了起来。 苏晚一心都在忘忧身上,跟着徐青云的脚步就往里走。 “苏大夫……” 被晾在一旁的男人有些茫然地喊了一声,见苏晚蹙眉转身,莫名有些慌,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那我明天再来接您,您看行吗?” “嗯。”苏晚应了一声,便收回视线,快步追着徐青云往里走。 男人讪讪地抓了抓头发,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琥珀和徐镁打招呼时,就见两个小孩头也不回地回医馆去了,独留他一个人在瑟瑟夜风里凌乱。 - 因为忘忧的忽然晕倒,几个人忙的车仰马翻,等松口气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琥珀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徐镁也瞌睡的睁不开眼,却还想着晚膳的事情。 “二哥,二嫂,饭菜还在锅里温着,你们要吃吗?我给你们拿过来。” 晚饭的时候,忘忧没胃口,徐青云也没吃。就只有徐镁和琥珀两人吃了些,至于孙大夫,他每天都是回家吃晚饭。 苏晚见她困的不行,揉了揉孩子头道:“别管我们了,睡你的去。我和你二哥又不是小孩子。” “哦。”徐镁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苏晚无奈失笑,和徐青云对视一眼后,一人一个,将俩孩子送回厢房睡觉去了。 至于忘忧,也没什么事情,只是今天这一天,神经太过紧绷,又没吃饭,这才晕倒。 徐镁大概是困极了,苏晚刚给她脱了鞋子,她就已经睡熟了。 苏晚好笑,伸手啜了戳她的鼻尖。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的,怎么就这么操心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小婶婶……” 徐镁困极了,睡的很熟,自是听不见苏晚的话。 苏晚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后,方才吹灭了蜡烛,起身走了出去。 回到屋子的时候,徐青云已经将饭菜摆好,瞧见苏晚进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累坏了吧?” “还好。”苏晚说着,又是打了个哈欠。 徐青云扭头看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快吃饭。”他将碗筷递过去,催促苏晚道:“吃了饭再睡。” “好。”苏晚说着又是打了个哈欠,这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徐青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动起筷子,只是,他吃的很慢,苏晚一碗饭吃完,他那碗米饭几乎都还没动过。 “你怎么不吃啊?相公。” 苏晚好奇的问他。 徐青云闻言浅笑:“晚饭已经吃过了。” “那你?”苏晚神情困惑,看了看米饭,又看了看徐青云。 “怕娘子一个人吃饭无聊。” 闻言,苏晚噗嗤笑了。 那种喜悦由内而外,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徐青云看着她,心头的阴霾散去大半,也发自内心的笑了。 - 因着没什么胃口,苏晚吃饱后,徐青云便收拾了桌子,端了洗脚水进来给苏晚泡脚。 “相公……” “嗯?” 徐青云坐在矮凳上没有抬眸,只认真的帮苏晚洗脚。 “你是不是不高兴?” 听到苏晚的话,徐青云面色一僵,须臾扯了下嘴角,抬眸笑看向苏晚:“怎么这么问?” “感觉。”苏晚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 “感觉?”徐青云挑眉,看上去有些费解。 苏晚坐在床榻上看着他,青年微微仰着头,下颚线清晰流畅,五官俊美如画,凸出的喉结随着他说话上下滚动。 顺着那修长的脖子往下看,是男人漂亮性感的锁骨。 苏晚看着看着,忽地笑了。 她伸出手,捧着徐青云的脸“吧唧”亲了一口,而后愉悦道:“相公,我们生个孩子吧!” 徐青云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睁大了眼睛。 苏晚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开心道:“我相公这么好看,等回头生了孩子,肯定也很好看,我们生两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好不好?然后从小教他们习文练武,把他们全都教成文武双全的奇才,你说好不好?” 徐青云哭笑不得,眉眼弯起,笑容温柔的像是一汪水。 “可我听说,生孩子很疼的,娘子不怕疼吗?” 苏晚没有丝毫迟疑,看着他道:“是相公的话,我就不怕。” 不知为何,徐青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口、鼻尖全都酸的厉害。 酸的让他想哭。 他忽然想,他的母亲,要有多爱他父亲,才能在明知道是死局的情况下,生下他呢? “你怎么了?” 苏晚还在畅想美好未来,就发现徐青云红了眼眶,顿时紧张起来。 “没事。”徐青云轻轻摇头,冲着苏晚露出一个万分好看,又万分温柔的笑。 “我在想,我运气怎么这么好,怎么就遇见娘子了呢?” 苏晚一听这话,顿时乐了。 屈起手指轻轻在徐青云额头敲了一下,“那当然是因为,是我选择了相公你啊。” 徐青云没想到苏晚给出的是这么个回答,一时间怔住。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苏晚歪头问他。 “不是。”徐青云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恍惚,而后轻轻笑了。 “我以为,娘子要说,是上天偏爱。” “也有这个原因。”苏晚单手捏着下巴,思索着点头,又一本正经道:“不过,只要还是在我。” “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人也要谋了才行。” “嗯,是这个理。”徐青云认同的点头。 “是吧?所以,关键还是在我,是不是?你呢,与其感激上苍,不如感激我。我可比它靠谱多了。” 苏晚说完,见徐青云还在思考他的话,便拍了下他的肩膀继续往下说。 “你看我,你感激我,对我好,我就会很开心,我开心了,看你更顺眼,也更喜欢你,连带着,也会爱屋及乌,更爱我们的孩子。” “是这样吗?” . 第223章 相公你是不是傻 “是这样吗?” 徐青云仰头看她,神情里带着几分迷茫。 “当然了!”苏晚一本正经,话落“啧”了一声,继续忽悠:“相公,你要明白,在一个家庭里,只有我这个做娘子的幸福了,你们才能幸福。因为只有我开心了,你和孩子才能开心。如果我不开心,那你们肯定也开心不起来是不是?” “所以啊,我肯定是你生活的绝大重心,你呢,要做的,就是对我好。” 苏晚就着这个话题,展开了一系列的洗脑,当然,洗脑的主题就是让徐青云明白,对自己好的必要性,以及对自己好的重要性。 徐青云倒是配合的很,一直认真听着,也没打断苏晚。 直到洗脚水凉了,徐青云方才认认真真给苏晚擦了脚,打断苏晚的话,说自己要去倒洗脚水,让苏晚等他一等。 苏晚答应的干脆利落,还不忘笑盈盈地夸徐青云:“不愧是我相公,真棒!” 徐青云看着她竖起的大拇指,忍不住笑出声。 苏晚是个顺杆往上爬的,见状扯了衣裳,摆了个妩媚的姿势,捏着嗓子娇滴滴道:“那我等你哦,相公。” 徐青云心里最后一点儿阴霾也消散干净,笑的嘴角都合不拢的出去了。 而此时,蹲在树上的黑岩,眼看着徐青云脸上的笑,心情很是复杂。 他往房间望了望,半晌,冗长地叹了口气,而后躺在树上两眼无神地望天。 印象里,他家少主从小到大都不高兴,不快乐,偶尔的笑脸也都是留给徐家人的。 至于他们,看到的,多是少主的冷笑。 可,即便是对面孟氏夫妇,徐青云的笑,也并非开心。大多时候,都是为笑而笑。就只是不想让孟氏夫妇担心自己。 可现在,徐青云的笑,就只是因为开心。 纯粹的、完全的开心,没有丝毫的烦恼,也没有丝毫的杂质。 而这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是苏晚带来的。 夜色深重,微凉的风从远处吹过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黑岩看着那一抹皎洁的月光想:也不乖少主不想走,就连他,都被少主的开心感染,都不想离开,更何况是少主呢? 只是,兴桦城那种地方,怎么能让少夫人去呢?少夫人那么好,那么聪明,虽然去了肯定能帮上忙…… 可,又怎么舍得呢? 徐青云回到房间时,屋内很安静,他关了房门,走回到床边时,就发现先前说等他的小娘子,已经睡熟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却是伸手拉起小娘子的胳膊,动作轻柔,声音也温柔得不像话。 “怎么不脱了衣服再睡?” 他的声音很低,但苏晚还是听见了,翻身过来抱住他的胳膊,用脸颊蹭了蹭,而后含糊不清地说:“要等相公的。” 该怎么形容呢? 像是被人塞了一把,软绵绵的彩虹糖,都不用咬,甜味儿便会自动迸发出来。 从胸口开始,速度极快地朝着身体各处蔓延。 不过片刻,便让人觉得通体舒畅,活力满满,且浑身上下都透着幸福的香甜味儿。 “不用等的。” 徐青云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娘子抱进怀里,一边帮她宽衣解带,一边低声说道。 他声音里含着笑意,光是听着,便让人沉醉。 若是苏晚此刻清醒着,一定会觉得这声音像极了甜蜜蜜的果酒,光是听到,就足够让人醉了。 但她,实在是太困了,在等到徐青云回来后,最后一根神经也放松下来,整个人彻彻底底的睡了过去。 徐青云倒也不恼,给人脱完衣服,又灭了灯,这才抱着人在床上躺下。 但不同于苏晚,他睡不着。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他便恨不得一直睁着眼睛,一直看着他的小娘子。 “娇娇……” 月色下,他轻轻描摹苏晚的脸部轮廓,想要将她的相貌仔仔细细刻进脑海里。 可,饶是如此。只要一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马上要看不到苏晚。他就觉得浑身上下,甚至每一个毛孔都在疼。 疼得他想要杀人。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黑夜里,徐青云压低了声音,可话说出来的时候,痛苦的胸腔都在疼。 窗外,黑岩觉得有些冷,坐起身从树上飞身到了屋顶,下一瞬,身影便在屋顶消失。 - 苏晚醒来的时候,已经巳时。 她昨晚坐马车来回颠簸,又做了一场手术,再加上夜里睡得晚,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没睡好?” 徐青云正坐在书桌前写信,瞧见她从床上坐起身,放下毛笔抬脚走了过来。 “嗯。”苏晚一看他过来,就没骨头一样靠在了他身上。 “要再睡会儿吗?” “不了。”苏晚说着,又是打了个哈欠。 “为什么?” “袁聿伤的有点儿严重,我今天得过去瞧瞧。”苏晚说着,伸手去揉眼睛,又让徐青云帮自己找衣服。 徐青云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跟苏晚说,能不能不要在出门,能不能哪里都不要去,能不能只陪着他。 可,看着苏晚困得不行,却还是担心病人伤势的模样。他便说不出口。 跟苏晚一比,他觉得,他太狭隘,也太自私。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没什么大爱,也不想去管别人的生死,他关心的,在意的,只是同自己有关的那一些事情罢了。 “袁公子……他怎么了?” 将衣服拿过来后,苏晚还在打呵欠,徐青云一边帮人穿衣服,一边问道。 “受伤了。” “伤在哪儿了?” “胸口。” 苏晚说着,忽然精神起来,睁开眼看向徐青云,兴致勃勃道:“相公,你是不知道,得亏是我去了,我要是没去,他啊,可能连命都没了,哦,对了,他这个人一向知恩图报,这次,应该会给我一大笔诊金。” 见苏晚说起“诊金”两眼放光的模样,徐青云忍不住笑了。 “娘子很喜欢钱吗?” “当然!”苏晚答得认真,“这世上谁不爱钱呢?哎,对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徐青云点了点头,为苏晚系上腰上的流苏璎珞,“那我给娘子好多好多钱,娘子哪儿都不去了,天天陪着我好不好?” “想什么呢?!”苏晚一巴掌拍在了徐青云的胳膊上,拍得徐青云一怔,继而迷茫又委屈的看向苏晚:“娘子……” 见他又开始装可怜,苏晚心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相公,你是不是傻?” . 第224章 万事难两全 徐青云迷茫,表情很受伤。 苏晚谆谆教导:“你的不就是我的,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还有,连你的人,都是我的,你的什么不是我的。” 徐青云双目茫然:“哦,娘子说的是。” 苏晚笑起来,“咱们夫妻一体,不分你我,你的就是我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娘子。” 见徐青云笑得单纯无害,苏晚很是喜欢,起身抱住男人的腰,踮起脚尖在男人唇上亲了下。 这才道:“相公,咱们的目标,是赚别人的钱,等赚的多了,就存起来,这样,等咱们以后有了孩子,就可以丢下他们,给他们一大笔钱,然后咱们再带着一大笔钱出去玩了。” 徐青云有些疑惑。 “不带他们吗?” “当然!”苏晚答得干脆利落,“带他们多麻烦啊!咱们自己出去玩多好啊!” 话落,就着这个话题,又给徐青云一阵儿洗脑。 直到徐镁来喊人,说袁聿那边派人来接了,苏晚这才打住话匣子,别了徐青云,起身往外走。 可刚掀开帘子,就听见徐青云的喊声,苏晚掀帘子的手顿住,转身就看见徐青云快步跑来。 “你没吃早饭,把这个带上。” 苏晚接过油纸包,打开来见是点心,嘴角便止不住地上翘。 “多谢相公。” “早点儿回来。” 徐青云说这话时,眉眼温柔,俊美如画。 有那么一瞬间,苏晚不想去了。 真是,她现在也不是很缺钱,何必那么累呢?在家陪着亲亲小相公不好吗? 但,这想法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 她贪恋温柔,贪恋美好的一切。 但却不是为了贪恋美好,就抛却其余一切的人。 她是医生,她理应发挥自己的作用,也理应对每一个病人负责。 “嗯,一定。” “嗯。我等你。” 柜台前,忘忧已经如往常一般坐在那儿,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虽不似以往的云淡风轻,八面玲珑,却也算得上是平静无波。 只是,那平静的脸上潜藏着太多的担忧。 苏晚走过去跟她打了招呼,丝毫没提她昨日晕倒的事情,只将袁聿的情况大致说了下。 当然,是往好了的方面说。 “娇娇,多谢你。” 忘忧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 “客气了。”苏晚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安抚。而后才别了众人离开。 - 抵达袁府的时候,袁聿还没醒过来,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脸色奇差,苍白的活像是个鬼。 苏晚见怪不怪,袁聿也没多说什么,倒是他的那些下属,担心得很。 “苏大夫,我大哥他没事吧?” “没事儿。”苏晚检查完伤势,给袁聿盖好被子,便开始收拾药箱子。 站在一旁的青年不放心,犹豫了一瞬道:“真的没事儿吗?我看大哥脸色不太好。” 苏晚嘁了一声,转身似笑非笑地看他。 “你到底是希望他有事儿,还是希望他没事儿啊?” 男人被问得一噎,脸色忽红忽白。 苏晚“啪”的一声合上药箱子,随手在上面拍了一下,又扫了一眼昏睡不醒的袁聿。 “你大哥他啊……只是失血过多,没什么大碍,昨天的手术很成功,你们照顾得也很好,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记住,不要随意挪动他,他的伤口位置特殊,若是乱动不小心扯到伤口,说不定就血崩了。” 她看着面前男人的眼睛,咬重了语气道:“一旦血崩,可就真的没救了、”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输血设备,她也没办法靠眼睛辨认血型。若是真的有人血崩,尤其是牵扯大动脉,那可真的就没救了。 面前的青年大抵是被她的话吓到,身子僵硬了一瞬,白着脸保证:“苏大夫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照顾大哥,一定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那就好。” 该说的话说完,苏晚拿起药箱子就要走。 男人见状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一瞬,拦住了苏晚的去路。 “不……不需要开药方子吗?” 苏晚抬眸看他:“昨天不是开过了?” 青年红了脸。 苏晚好笑地抱起手,“需要换药方子、换药膏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如果我没说,那就是不需要换。” “哦。”男人红着脸低下头。 苏晚问:“请问,我现在能走了吗?” “能,能的。”男人的脸红得更厉害,神情也有些慌乱,看上去莫名可爱。 苏晚嘴角带起一抹笑,抬脚就往外走。 那男人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快步追了出去。 “苏大夫,今天我来送你回去吧。” “嗯?”苏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解地问:“有什么区别吗?” 男人被问得一噎,俊脸又红了起来。 “我……” “嗯?” 见他吞吞吐吐,苏晚越发困惑,索性顿住脚步看他。 “我……我是桑绪,我昨天跟您说过的。” “哦……” 苏晚仔细想了想,总算是有了点儿印象。 但,也不能怪她没记住,实在是昨个儿夜里,又困又累的。况且,这些人都穿的一样,年纪也相仿,她分不分谁是谁,不很正常吗? “都行。” 见苏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后,转身往外走。桑绪猛地一喜,那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后去。 不远处,有两个男人从回廊经过,见桑绪笑容欢喜的去追苏晚的脚步,疑惑的停下脚步看。 “桑绪怎么这么高兴啊?” “不知道。” “难不成是发财了?” “应该不是吧?”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陷入沉默,眼看着桑绪追着苏晚出了院子,其中一个方才道:“可能是大哥没事了,桑绪开心。” “嗯,我觉得也是。” 两人话落,皆认同的点头。而后收回视线,朝着袁聿的房间走去,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浪费时间。 “苏大夫,你是哪里人啊?” 已经临近午时,苏晚觉得有点儿饿,刚摸出油纸包打开,就听见桑绪的话,便懒洋洋地答了句。 “百里村?” 桑绪的嗓音微微上挑,像是有些惊讶。 苏晚觉得这点心甜而不腻,很是可口,心下喜欢,连带着对送点心的人,也有几分想念。 但,随着油纸包里的点心减少,这想念越发泛滥。 吃到最后一块儿时,苏晚颓丧地想,果然是万事难两全。 早知道这么想念,当初…… 第225章 活该 “苏大夫……” “怎么了?”再度听见桑绪的声音,苏晚没什么力气地问了句。 “没什么。”桑绪的声音低下去,像是不好意思,犹豫了一瞬才隔着帘子问她:“我方才的话,可能苏大夫没听见。” “哦……”苏晚靠在车厢里,晃晃悠悠地想,她刚刚光想着徐青云了,压根没听见桑绪说什么。 “你听见了吗?” 苏晚被问得莫名其妙,但想到是自己走神的缘故,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道:“桑公子是吧?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来着?” “没……”桑绪的声音小下去,听上去有些低落。 苏晚心下不由出生几分愧疚来,索性往前凑了凑,掀开帘子说道:“桑公子哪里人?怎么会来这里?我记得,袁公子不是在这里当差的。” “来这儿有些事情罢了。” 见桑绪含糊其辞,不愿细说,苏晚便略过这个话题,看着远处的青山道:“桑公子是哪里人啊?” “我是溪阳人。” “哦,溪阳啊……”苏晚声音拉得很长,心下却想着溪阳是哪儿? 她初来乍到的,也没个大宁国的地图,如今出了康平府,别的地儿也没去过,即便是听说,也不知道究竟在哪儿。 “溪阳……是哪儿啊?” 短暂的犹豫了一瞬后,苏晚问出声。 有道是,不耻下问。她一个新人类,不知道很正常,问一问,也不丢脸。 桑绪被苏晚问得一愣。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手掀着帘子,一手扶着车框,微微歪着头,仰着脸,神情认真得不像话,一张俊脸,蓦地红了。 怕苏晚发现,他忙扭过脸去。 苏晚正诧异,就看见他红透了的耳尖,一时间无语得很。 怎么?这个时代的青年,都这么容易害羞的吗? “溪阳,距离这边,不算很远。” 桑绪脸热得要命,但想着苏晚这样的女子,应该没出过什么远门,所以不知道溪阳在哪儿也很正常,是以,极为耐心地跟苏晚讲了溪阳同梧桐镇的距离,以及梧桐镇周边的城镇和大宁国内的州城情况。 虽算不得有多详细,但也让苏晚对大宁的国土有了一定的了解。 - 马车行驶到镇子时,桑绪忽然道:“苏大夫,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马车摇摇晃晃,弄得苏晚昏昏欲睡,闻言懒洋洋地回了一个字。 桑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想问……” “快让开!让开!” 他刚开口,就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以及男人急促的声音,转身就看见一匹马疯了似的往他们这边飞奔。 而在那匹马后面,一个男人正飞快地追赶这匹马。 就在桑绪望过去的瞬间,男人一跃而起跳上马匹,一把攥住了缰绳。 但马儿却嘶鸣着挣扎,眼看着就要撞到马车,桑绪忙拽住缰绳,想让马匹往前跑,奈何前头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朝着他们而来。 境况陷入两难中,桑绪眉头拧起想都没想便去拔腰间的佩刀,然而,刚要出手,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他错愕的回眸,就看见苏晚跳下马车,快步朝骏马奔去。就在骏马嘶鸣着想要将身上的男人甩下来时,苏晚纵身一跳,抬手往马儿的脖子上用力一拍。 而后又用力拍了马儿的另一边。 “跳下来!” 听见苏晚的话,马儿身上的男人怔了下,随即不悦地皱眉。 “别怪我没提醒。” 苏晚看了他一眼,快步退开。 那男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骏马的身子便喝醉酒似的晃了一晃,紧接着“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男人因为还在看苏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受马儿摔倒的影响,直接被甩了下来。 “嘁,不听提醒,活该。” 苏晚小声抱怨了一句后,掀开帘子便上了马车。 “走!” 桑绪看得叹为观止,直到苏晚出声提醒,他方才回了神,默默地收了长剑,准备驾车离开。 然而,马蹄刚动了下,那摔倒在地的男人,就喊住了他们。 “等下!”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阴沉的走过来。 “伤了我的马,就想这么走了?” 桑绪皱眉,“什么叫伤了你的马?明明是你当街纵马不对,还有,刚刚那种情况,若是我们不管,此时此刻,出事的定是我们。” 男人不悦,脸色难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我不是提醒你们让开了?你们自己不知道让开,关我什么事?!” 男人语出不善,瞥了一眼马车帘幕,压低了眉眼:“我这马,可是千金难求,你们伤了我的马,说吧,准备怎么赔?” 桑绪本就对男人的态度不满,闻言也皱了眉头,然而,刚要反驳,就听见了苏晚含笑的声音。 “赔?” 马车的帘幕被掀开,苏晚好笑的看着车下的男人。 “你想我怎么赔?” 男人皱眉,眸中闪过一抹恶毒。 “黄金千两。” “呵!”苏晚直接笑出了声,毫不避讳地指着躺在地上的那匹马:“就这么一匹马,还黄金千两?怎么?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 男人眸光一沉,看上去阴沉狠厉,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苏晚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先不说,你当街纵马不对,若刚刚我不出手,你的马,撞到我的马车,不光我们会受伤,你也会受伤,到时候,你的马多半就废了。” “当然,虽然废了,但因你有错在先,你还应该赔偿我们的损失费,以及医疗费。” “而我,刚刚出于善良和大度,让你免了一大笔钱不说,还让你免于受伤,按理说,我是你的恩人,你不说磕头谢恩,也该给我一笔钱,以表谢意。” “而不是站在这里,胡搅蛮缠,颠倒黑白。” 苏晚的话说话,男人的脸已经拉成了驴脸,一时间又黑又长,活像是吃了几吨黑酱似的。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苏晚挑眉,一边的嘴角勾起,随手一指道:“前面就是衙门,你要是不服气呢,咱们就去衙门里辩一辩。” 男人冷笑:“伶牙俐齿!不知所谓!” 苏晚好笑,瞥了一眼地上的骏马道:“你这么知所谓,那你看出来,你的马只是昏过去,而并非受伤了吗?” “怎么可能?!”男人睁大了眼睛,“它明明一动不动,定是早就没了气息!” “那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第226章 打赌 “那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苏晚嘴角带着笑,眉眼也弯着,可眼眸却是没有温度的。 “如果你的马没事儿,你呢,赔我黄金一百两。若是你的马有事,我赔给你黄金一千两。” “怎么?敢不敢赌?” 男人皱眉,防备地看着苏晚,“谁知道你会不会耍诈!”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苏晚弯腰从车厢里出来,跳下马车。 “你看,我就在这镇子上,常在镇子上的人都认识我,你想要找我,那可太容易了,相反,我不认识你,我即便想找你,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再有,一百两对一千两,你不亏的。” 男人沉着脸没说话,只防备地看着苏晚。 苏晚笑看着他,神情里看不出喜怒。 “堵不堵?不赌的话,我可就要走了。”话落,苏晚转身。 “若我的马儿受伤了呢?” 男人声音阴沉,听上去很不舒服,苏晚转过身笑看着它。 “那得看是哪种伤了,如果不是我造成的,我是不管的,况且,你都追了它一路了,谁知道有没有伤到它?” “要不然,它也不至于那么拼命地想把你甩下去不是?” “你!” 苏晚笑盈盈的,“我只能保证,我没伤着它。” “你怎么保证?”男人黑着脸问。 苏晚随手一指,“那得看你堵不堵了。” 男人脸色更臭。 苏晚挑眉,神情里带着一抹挑衅。 “你该不会是不敢吧?!” 男人闻言暴怒:“我怎么可能不敢!” “那就是舍不得那一百两黄金,啧啧……您这动不动千两黄金的,我还以为,您有多厉害呢!啧啧……” 她说着,转过身冲着桑绪摆手:“不用理他,咱们走。” “站住!” 男人声音里满是怒火,眼睛瞪得像铜铃,活像是要在苏晚身上瞪出个窟窿似的。 “哎呀,这位公子,你这么看我,该不会是要打我吧?我一个小女子,可禁不起你的打。”话落,煞有介事地从怀里抽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皱了皱鼻子,楚楚可怜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都是认识我的,若是我被打了,回头县太爷那里,还烦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苏大夫,放心,我们一定挺你!” 人群中,一个年轻小伙子大声喊,其余人,胆子小的,也跟着点头,胆子大的人,则跟着一起喊。 苏晚压住上扬的嘴角,看向面前的男人。 “若公子要打,那便打吧。” “你——!”男人气得咬牙切齿,一张脸都给憋红了。 “赌就赌!” “哎,我就说嘛。公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人。” 苏晚一甩手帕,转身对桑绪道:“劳烦你先找个地方把马车停了,再帮我找笔墨纸砚过来。” 桑绪点头,想着现下人多,那男人应该不敢动手,便牵着马快步去了。 不多时,便快步赶回,与其一同回来的,还有方知春。 “姐姐……” 见方知春满脸担忧地走过来,苏晚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在前头听闻姐姐遇上了麻烦,不放心,便来了。”方知春说完,以护佑的姿态站在了苏晚身边。 苏晚心下微暖,嘴角溢出一抹笑,“你来得正好,我正同这位公子打赌,你字写得漂亮,不如帮我们写个赌约。” “姐姐吩咐,哪儿有不从的道理?”方知春紧绷的神情松散下来,脸上也有了笑意。 男人见两人腻歪,非常不耐烦,冷嗤道:“别以为找来了帮手就行,我的马若是出了事,你们谁都跑不掉!” 苏晚笑出声,“我们就住在这里,能跑哪里去,倒是公子里,哪里来的我们都不知道,回头若你输了,找你讨银子,怕是都找不到人。” “你——!” 苏晚还以为对方一怒之下要自报家门呢,然而,对方并没有。她心下有些失望,却也不着急,只悠闲地等方知春写对赌的契书,等方知春写完后,拿给男人看了看。 “若是没有异议的话,签个字,摁个手印就成。” “你怎么这么麻烦?!” 男人明显的不耐烦。 苏晚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这不是怕你跑了么?” 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但还是签字摁了手印,苏晚看了一眼,利落地签字摁手印后,将对赌的契书交给了桑绪,自己则拍了拍手,走到了骏马前。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道:“麻烦大家往后撤一撤,站得远一点儿,免得等会儿伤了大家。” 众人配合地往后退,让出了一大块儿空地。 “柴公子,睁大眼睛看好了。”苏晚转身冲着男人鬼魅一笑:“接下来,可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她话落,但对方沉沉的面色里,收回视线,走到骏马前蹲下,扒开马毛找寻着什么。 男人沉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却是不知道苏晚究竟在找什么。 但很快,苏晚便扒拉了一下马脖子,将马头偏向另一边,又扒开马毛寻找起来。 周遭人也觉得好奇,全都一声不吭地看着。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苏晚吐了口气,笑眯眯地摸了摸骏马的耳朵:“不好意思啦。” 她说完,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 男人耐心告罄,脸色也难看得紧,活像是暴风雨前的阴云密布。 “你这是在耍我吗?” “柴公子,何不有点儿耐心?” 方知春此时和柴旭并排站在一起,他对苏晚虽信心十足,却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干什么。 可正当他蹙着眉头猜测时,身旁的桑绪忽地出了声:“我怎么觉得,这个柴公子,瞧着有些眼熟……” “?”方知春疑惑地看向他,可尚且来不及询问,人群中便爆发出一声惊呼,他急急回过头,就看见原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骏马,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踉跄两步后,抖了抖身上的毛,紧接着嘶鸣一声,狂奔离去。 “如风!” 黑着脸的男人急切地喊了一声,而后飞奔着追上去,越上了马背。 “姐姐,这……” 方知春错愕非常,看了看骏马先前倒地的位置,又看了看苏晚,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事儿,走吧。”苏晚笑眯眯地拍手。 “可……”方知春朝男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可长街上哪儿还有人影,“不是还有赌金的吗?” 苏晚对此倒是不太有所谓,“赌金而已,给不给,看他。拿不拿得到,看我。” 见苏晚并不放在心上,方知春也松了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被身旁人忽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第227章 招惹不起的人 “我想起来了!” 桑绪忽地出声,硬生生将两人吓了一跳,齐齐望过去时,就见桑绪不大好意思的红了脸,羞赧地别开脸:“不……不好意思。” “怎么了吗?” 见苏晚看向自己,桑绪有些感动,他跟苏晚不过刚认识,可苏晚对他很好,先是替他出手制止了骏马,如今,又这般关心他。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位柴公子。” “是吗?”苏晚笑起来。“那感情好,以后讨债有着落了。” 话虽这么说,但苏晚并未多问,只表示自己到镇子上了,可以跟方知春一起回医馆,桑绪也可以回去照顾袁聿了。 桑绪虽然很想送苏晚回医馆,但因为想起了刚刚那人是谁,觉得有必要跟袁聿说一声,便也没坚持。 “姐姐,这人是谁啊?” 方知春这几年几乎都在舅舅家,对镇子上的人和事,都不大熟悉,目送桑绪离开后,方才收回目光问了句。 “一个病人的兄弟。” 苏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桑绪,因为说起桑绪,便不得不说起袁聿,说起袁聿,就不可避免地说起段湘宁。 但如此一来,牵扯太多,也太麻烦,是以,苏晚短暂的思索后,选择了最简洁的一种。 但不知为何,方知春听完她的话,神情莫名的高兴。苏晚摸不准少年人的心思,便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同方知春聊了聊他的母亲和最小的妹妹。 至于在梧桐镇忽然销声匿迹了一样的吴诗玥,她没再说起。 - 有关和柴公子的赌约协议,苏晚交给了忘忧,又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讲了一边儿,忘忧听得直皱眉头,盯着协议上的名字看了许久。 半晌,叹了口气,将协议好好收了起来。 医馆里没什么人,苏晚便径直回了后院,却发现徐青云不在,她心下好奇,找到徐镁问了问,见徐镁也不知道,越发奇怪。 但,她并未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太多,只拿着药箱子进了男人的厢房,帮他针灸,好让他的伤好得快一些。 接连两天,那个男人都没能来医馆还钱。 袁聿倒是醒了过来,虽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苏晚叮嘱桑绪多准备一些补血的食材。毕竟失了那么多血,影响还是很大的。 袁聿看的倒是淡然,他觉得自己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为此,对苏晚格外感谢,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大笔酬金送来。 “苏大夫……” 见桑绪一脸的欲言又止,苏晚有些奇怪,停下脚步看他,“桑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我……”桑绪神色复杂,隐隐还带着一抹担忧。 苏晚有些奇怪,却也没着急问,只静静地等他开口。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后,桑绪总算是开了口。 “我想说的,其实是柴公子的事情。” “柴公子?”苏晚挑眉。 “嗯。”桑绪缓缓点头,“就是那天,当街纵马的人,若是可以,这件事,就算了吧。” 苏晚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却见桑绪满是担忧地道:“他,是咱们都招惹不起的人。” - 招惹不起的人么? 回梧桐镇的路上,苏晚耳边还回响着这句话。 那日里,男人满目阴沉狠厉的说那马比他们的命都值钱的时候,苏晚便觉得对方身份不凡。 但,她素来没有太重的好奇心,尤其是面对这种人。 可,桑绪那天说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之后,桑绪在没有提出来接送她。 而袁聿——(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苏晚不确定袁聿是否知道这件事,但从桑绪的反应看,他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至于碍于一些事,不好告诉自己。 但,能如此提醒,已然难得。 抵达医馆时,方才午时。 苏晚一下车,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徐镁脸色不好的跑过来。 “二嫂!” 见徐镁一把抓住自己,苏晚的神经猛地绷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反握住徐镁的手,无声的安抚她。 送她回来的男人见状,也忙道:“苏大夫莫怕,若是遇到麻烦尽管说,我会帮您的。” 苏晚生的好看,又对袁聿有救命之恩,袁聿手下的那些小弟们,都很喜欢苏晚,对苏晚的态度也极为恭敬。 此时见医馆可能有麻烦,握着佩刀就跳下了马车。 “多谢。”苏晚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又转过脸来问徐镁:“你别急,先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徐镁脸色有些白,像是被吓到,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你走后没多久,医馆里就来了一个人,那个人看着很凶,来了就要找你,我们说你不在,他就在医馆里坐下了,说要等你回来。” “这样啊……”苏晚朝医馆望去,奈何,这个角度看不见那人。 “你二哥他们呢?” 徐镁小声道:“你出门后,二哥也出门了,至于后院那个……忘忧姐姐说,人家只是要等你,并没有要闹事的意思,咱们开医馆的,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嗯,我知道了。” 苏晚心下有几分猜测,轻轻拍了两下徐镁的后背,转而对一旁的男人道:“没什么大事儿,小姑娘家胆子小罢了,估计是来找我看病的。” “真的没事儿吗?”男人不放心。 “真的没事。”苏晚笑起来,“如今集市还开着,要买的东西,我都帮你列出来了,你就拿着单子对照着买就行,若是速度快的话,还能赶回去准备午膳呢。” 男人闻言,没再多说,朝苏晚道谢后,又叮嘱:“若是遇到什么麻烦,您尽管找我们就是。实在不行,派人去说一声也行。” “嗯,一定。” 当初,段湘宁离开时,便拜托过袁聿照看苏晚和忘忧,袁聿也曾叮嘱过手下的人,如今,苏晚又救了袁聿一命,于情于理,袁聿都不会不管。 但,苏晚觉得,今日来的人,未必是要找她麻烦。 送走袁聿的人,苏晚拉着徐镁的手拾阶而上,迈过门槛走进医馆,美眸流转,果然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彼时,那人正侧对着她喝茶,那张脸依旧很臭。好像是跟人火拼失败的黑道大哥。 苏晚被自己的形容逗乐,嘴角上翘,俯身在徐镁耳边交代了两句,徐镁点了点头,快步往后院跑去。 苏晚则施施然朝那人走去。 第228章 赔你十两 “柴公子。” 含笑的声音落入耳中,喝茶的男人微微掀开眼皮,就看见苏晚面带笑容地在他面前落坐。 “几日不见,不知柴公子过得可好?” 柴格一大早就来了医馆,等人的过程里,都喝了两壶茶了,但见被等的人,丝毫没有歉意,反倒是笑盈盈的模样,心下的不爽,瞬间达到了顶点。 “砰——”的一声,他将茶杯掷在桌上,黑着脸、皱着眉看苏晚,“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浓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活像是漆黑浓愁的墨,让人喘不过气。 苏晚眼帘微微下压,脸上笑意不减,只是声音意味深邃,“呦,我倒是不知,柴公子何时成了我的客?” 柴格闻言眉头拧得活像是能夹死苍蝇。 苏晚眯笑着眼睛看他,声音轻柔,语调却透着丝丝寒凉。 “柴公子来之前,也未曾差人通报一声,我哪儿知道您要来呢?” “再者,这儿是医馆,不是烟花之地。来这儿找我的人,多半是我的病人,况且,医馆之中,哪儿有客人一说?” 眼看着男人眸中涌出怒火,苏晚面不改色,不畏不惧。 “柴公子刚刚说的那句话,知道的,以为您找我有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儿是什么烟花之地呢。” “伶牙俐齿,不知所谓!”柴格恼火地一拳砸在红木桌子上。 那红木桌子颤巍巍地晃了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苏晚瞥了一眼,笑了。 “柴公子力气可真大。”她掩唇而笑,看着被打出一个坑的桌面,美眸泛过一抹冷光。 却是话锋一转,啧了一声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张桌子,刚买不久来着,唔,就算柴公子一两银子好了。” 柴格闻言“腾”地站起身来,俨然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一直盯着这边的忘忧,紧张地站起身来,刚要走过来,就看见身材健硕的男人,猛地抬脚踹在红木桌子上。 红木桌子轰然倒塌,连带着上面的瓷器滚落下来碎了一地。 苏晚坐在椅子上没动,只微微仰着下巴看着柴格。 忘忧皱眉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局势,心中略有不满。 自从医馆开业,还没有什么人敢在医馆这般闹腾,毕竟,这医馆是段湘宁临走前跟各方打好招呼的。 再加上有袁聿护着,除却那日里不知所谓的徐有龙,倒也没什么人来闹。 可今日这人,不光闹了,动静还不小。 她想起那日里苏晚交给自己的赌约,忙弯腰打开抽屉翻出来,对着赌约上那人的签名看了又看,却愣是想不起这人是谁。 “我赔你十两!”柴格怒喝出声。 “不过一个破桌子罢了!”柴格面目阴狠可怕,看着苏晚说话的时候,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是要来扭断苏晚脖子。 苏晚也不恼,就那么看着他。 谁曾想柴格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扔下,“拿去!” 呵!这打发乞丐的语气! 满满一袋子的银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医馆里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孙大夫皱了眉头,刚要站起身来,就被琥珀拉住了。 他低下头,就见琥珀伸手指了指忘忧,忙疑惑地望过去,就见忘忧冲着他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此事。 孙大夫默默叹了口气,复而坐下。 “银子我已经给了,现在该来说说,你怠慢于我的事情了吧。” 他语调阴沉,活像是字字要见血。 苏晚心下好笑,面上也真的笑了。 “柴公子,您可真有意思。” 苏晚嘴角狗这笑,微微眯长了眼睛,眸子里却是没有半分笑意。 “怠慢一说,我实在是无法认同,毕竟,我跟柴公子,不过是一面之缘。若非要轮出个一二三来,我救了柴公子,柴公子理应焚香沐浴,精心准备,带上谢礼来答谢与我。” “即便是不答谢,柴公子堂堂七尺男儿,也该知道兑现承诺来付一下那微不足道的一百两黄金才是。” “而不是特意来此无理取闹。” “你说什么?!” 见苏晚用“无理取闹”四个字形容自己,柴格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他随手拔出身上的佩剑,咻地架在了苏晚的脖子上。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忘忧见状瞬间慌了神,忙示意琥珀去后院找人。 琥珀机灵,见状就悄瞄地往后院走,可刚走几步,便觉得耳边一阵疾风吹过,紧接着便听见“睁”的一声。 他下意识地抬眸看,就瞧见碎裂的瓷片死死地嵌入了面前的木柱子上! 刺骨的寒意顺着尾骨爬满脊背,顷刻间席卷全身,琥珀被吓傻,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 看见这一幕,苏晚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吗?”苏晚冷冷看着面前男人,“原来柴公子就这点儿气度!早知如此,那天在街上,就不该出手帮你!” “帮?”柴格不屑冷哼,“谁让你帮了!” “是吗?”苏晚暗暗咬了牙,“既如此,算我多此一举,那今日,柴公子是特意来找茬的了?”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苏晚讥诮出声,缓缓站起身来。 “我这个人,最恨忘恩负义之徒,也最讨厌,不分青红皂白,无理取闹之人。” “你——” “你最好别动!” 见苏晚无视自己的佩剑站起身,柴格顿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当即移动剑柄靠近苏晚的脖子,想要逼苏晚就范。 “呵,劝我?” 苏晚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却是可怕得很。 她这个人,是不爱惹事。但,也不怕事。 柴格皱眉,褐色的眸子里满是不满,他想要给苏晚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是害怕,然而,还不等长剑割破苏晚的脖子,他便觉得手腕处好似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 他心下越发烦躁,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右手手腕,可谁曾想,视线还未落下,酥麻酸软的感觉便从手腕被盯的地方蔓延开来,速度之快,效果之猛,在他还没明白过来时,手中的长剑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右手,满目怒火地瞪着苏晚。 苏晚看着他,微微歪头,盈盈笑了。 “柴公子,您这可是把我给问住了,我一个小女子,怎么能知道,您是怎么了呢?” 苏晚话落,忽地抬手,夸张地捂住了嘴:“唔,该不会是柴公子做了太多坏事,手下有太多亡魂,所以,遭天谴了吧?” “你——!胡说八道!” 柴格报复,怒发冲冠,也不管出问题的右手,抬脚就朝着苏晚踹过去。 第229章 杀你又怎样 “啧……” 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快速闪躲开来。 “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出手,柴公子,您可真是够没品的。” “你算什么小女子!这世间哪有你这样的女子?!”柴格脸黑如炭,一副气疯了的模样,说话的功夫,还不忘跟苏晚动手。 柴格身材健硕,出招狠厉,大有招招毙命的意思。 苏晚脸色沉了下来,看来是她看错了这人。 她原以为这人只是脾气不好,既然肯来,定是来还钱的,没想到…… “柴公子这是要杀人吗?” 眼看着柴格一记重拳打来,苏晚身子后仰躲过,眼角余光瞥见柴格朝自己踹过来,眸光一沉,足尖后点,直接借着他的力道,踩在他腿上在空中来了个漂亮的回旋翻,落在了柴格身后。 “杀你又怎样?!” 柴格眸光狠厉,转身继续朝苏晚攻了过来。 忘忧看的着急,奈何自己那两下子还不如苏晚,别说帮忙了,估计上去也只能添乱。 她从柜台处绕出来,想着去后院寻厢房那人帮忙。不曾想,刚一手掀开帘子,就听见一声急促的喊。 “娇娇!” 忘忧猛地转过头,就看见柴格的身体直直地飞出去,紧接着“砰”地一声响,落在了地上。 那一声响,好似砸在忘忧身上,震得她胸腔发颤,身子都微微颤抖。 “娇娇,你怎么样?” 眼看着男人飞出去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徐青云这才转身,抓着苏晚的肩膀,紧张地问她。 “没事,我好着呢。” 苏晚弯着眉眼笑起来,眸子亮晶晶的。 忘忧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 “真的?”徐青云皱眉,一脸的不放心。 见他浑身紧绷,一副紧张过度的模样,苏晚反抓住他的手腕。 “真的没事,相公你回来的及时。他没能伤着我。” 徐青云闻言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苏晚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然而,还来不及问什么,柴格就叫嚷起来。 “你们敢跟我动手!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右手无力,左手捂着胸腔,嘴角还挂着一抹血迹,但脸上的表情极为凶狠愤恨。 徐青云一张俊脸瞬间沉了下来。 然而,他刚要抬脚走出去,就被苏晚拉住。 他回眸,不解地看着苏晚。 却见他家小娘子笑盈盈地凑过来,小声道:“你别出去,你若出去,这件事,便不好解决,听我的,你先躲起来。” 徐青云不认同的皱眉:“你我夫妻一体,理应荣辱与共,一同面对,而我身为夫君,理应好好护着你。” “哎呀,我知道相公你对我好,但是,这件事,你真的别插手,我有我自己的打算,若是相公插手,我那一百两黄金,怕是要不回来了。” “什么一百两黄金?”徐青云一脸不解。 “哎呀,回头再跟你说,你先回去。”苏晚推着徐青云往里走,又用眼神示意忘忧来帮忙。 忘忧忙过来拉了徐青云的胳膊,将他往后院带。 “娇娇……” “娇娇有自己的打算,青云,你先在后院等一会儿。”忘忧说着,见徐青云皱着眉头,满是担忧地看着苏晚的背影,却不肯往里走,心下叹了口气,道:“娇娇是个有主意的,而且,你这张脸,太惹眼了,门外现在围观的人多,你出去,只会让事情更棘手。” 徐青云闻言眸光暗下来,没再说话,低下头道:“我知道了。” 忘忧松了口气。 “我自己回去。” 徐青云话落,扯开忘忧的手,抬脚去了后院。 忘忧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说不出的落寞。 可一想到方才徐青云的相貌,以及刚刚那人嚣张的模样,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自古红颜多薄命。 纵是男子,生一副太好的相貌,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还是这种普通人家。 她能理解徐青云的无奈,也能明白苏晚平日里不让徐青云来医馆帮忙的担忧和顾虑。 但,总觉得这样下去,会出问题。 可作为一个局外人,忘忧又实在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就只能暗自摇头叹气。 “我还真不知道您是谁?”苏晚站在医馆门口,脸上依旧带着惯有的笑容。 “毕竟,我跟阁下不熟,唯一的交集,还是因为您当街纵马,险些伤着人。” 梧桐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常在镇子上的,也就那些人,而今日围观看热闹的,不免有目睹过柴格当街纵马还险些伤人了。 果不其然,苏晚话音刚落,围观百姓里,便有人讨论起来。 “哎呦,我说这人瞧着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那天在街上纵马的。” “什么纵马?我咋不知道?”好奇的人开始追问。 “哎呦,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被问的人,当即兴致勃勃、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讲了一遍儿。 他们虽未必多喜欢苏晚,但苏晚是个大夫,又住在梧桐镇,而凶巴巴的柴格,却不知是哪里来的。 人生在世,难免有个病痛。苏晚医名在外,这些人保不齐哪天就有用到她的时候,自然不会抹黑她。 但柴格就不一样了。 耳听着周遭人将自己说的一塌糊涂,蛮横无理,又嚣张跋扈,活像是在世的活阎王,柴格那一张脸拉的又黑又长,也不管会不会惹众怒,便转身冲着人大喊:“尔等胆敢诋毁于我,是找死吗?” 众人见他动不动要杀人,越发觉得他不是好人,齐齐后退时,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畏惧和嫌恶来。 “大胆!” 柴格看到这目光,瞬间炸了毛,想都没想便要去拔腰间的佩剑,却忘了那佩剑还静静地躺在医馆内的地上。 他手上摸了个空,越发恼羞成怒,当即愤怒地朝着百姓们袭去,一把抓住了那个最先讲述他当街纵马的百姓。 “柴格,你干什么?!” 眼看着柴格一把攥住人的脖子,将人从地面上提起来,苏晚大惊,想都没想便冲了过去。 “放手!” 她冷冷出声! “哼!你也跑不掉!” 柴格愤恨地瞪了苏晚一眼,都是这女人,都是这卑鄙的贱人,害得他颜面尽失!害得他受人鄙夷,被人嘲弄! “不妨是吧!?”苏晚暗暗咬牙,她如今是发现了,这柴格,就特么是一疯子! 她也是犯了蠢,才会想着跟疯子讲道理! 这么想着,苏晚猛地从拔出一把匕首,朝着柴格的脖子刺去。 柴格右手无力,见苏晚的匕首近在咫尺,心下暴躁地想杀人,偏偏右手不听使唤,只能被迫松开那男人,身子后倾,猛地闪到一边,然后快速移动身体靠近苏晚,用那只尚且能动的右手朝着苏晚的脖子抓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距离苏晚的脖子只有两寸时,右手手腕处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似的,带着细微的痛感。紧接着酥麻酸软的感觉便从痛处蔓延开来! 第230章 妖女 柴格愤怒恼火地瞪向苏晚,却见她冲着自己勾唇一笑,紧接着身子一闪,到了她身后。 几乎是一瞬间,脖颈处剧烈一疼,咔嚓一声传入耳朵时,拆迁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紧接着身体就软了下去。 随即从细微的痛感从脖颈处传来,像是被蚊子盯了一下似的。 紧接着,头脑便昏昏沉沉,灵魂像是要脱离身子似的。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柴格皱着眉头想:此女伶牙俐齿,手段非常,不可留。 待醒来,一定……一定要杀了他。 -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柴格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软,头也沉重得很,他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想要揉眼睛,却发现动弹不得,就只能闭上眼睛。 几秒后,他重新睁开眼,眼睛很快恢复清明,但脑子还处在恍惚中,他看着坐在石桌前闲散喝茶的苏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妖女!” 他怒喝出声,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前杀死这个无法掌控,又让人不安的女人。 却这么一动,牵扯着铁链哗啦作响,他才回过神来,身子一僵,猛地低下头,赫然发现自己正被铁链绑在一块儿大石头上! 羞恼铺天盖地而来,柴格当下怒红了眼睛。 “妖女!你可知我是谁?!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将我绑在这里!” 苏晚坐在石桌前,慢悠悠地喝下一口茶,这才抬眸看向柴格。 “妖女?呵……”她勾起一边的嘴角,单手撑着脸,饶有兴致抵扣看着柴格:“哎,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夸我呢,多谢。” “你、你、你……”柴格没料到苏晚会是这幅反应,一时间气闷得说不出话。 苏晚也不恼,只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自古以来呢,妖女都很漂亮,且真正的妖怪,都能活很久,好点儿的得道成仙,万万年长寿。差点儿的,几千年,再不济的也是几百年。” “我呢,就当你是为了感谢我救了你和你的骏马心存感激,特来谢我。” “至于别的……”苏晚轻笑了声,微微眯起眼睛,漂亮的眼眸里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她紧盯着柴格,像是山间长大的狐狸紧盯着猎物。 尽管,这猎物是个庞然大物,看上去凶狠可怕。 可狐狸是什么?那可是动物世界里,最聪明,也最狡诈的动物。、 柴格看着她,心下忽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这恐慌让他心底发寒,让他不安,让他想要立刻逃离。 然而,他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试不出来,那些骨头活像是被陈年的白醋泡软了似的。 “柴公子应该庆幸我如今是个医馆的大夫,任何人来,我都可以把对方当成是我的病人。” “病人嘛,情绪不好,有点儿脾气,没什么值得责怪的。” “但,若柴公子是专程来找茬的,那可就得另说了。” “你什么意思?!”柴格暴躁起来,一时间脸红脖子粗,就连汗毛都倒立起来。 “我能有什么意思呢?”苏晚莞尔。“我只是怀疑,柴公子有病罢了。” 不光有病,且还病得不清。 “你说谁有病!无知妇人!妖言惑众!不知所谓!谁给你的胆子来诋毁我!妖女!我告诉你,你最好赶紧把我给放了!否则,我让你们全城的人给我陪葬!”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一瞬间,苏晚噗嗤笑出了声。 “愚民!妖女!你笑什么?!”柴格眼睛瞪得像铜铃,看上去像是一头暴躁抓狂的野兽。 “我能笑什么,我当然是在笑你啊。”苏晚丝毫不把他说的话当成一回事。 前世里,她便无所畏惧。 今生,亦没学乖巧几分。 先前,为了不让孟氏担心,她是愿意隐忍几分。但这隐忍,是有限度的。 柴格这种货色,她从来不怕。 至于他背后的势力,苏晚更是无所谓。左右,她已经跟南翊珩达成了协议,南翊珩需要她的帮助,那必然要帮她解决些麻烦的。 况且…… 苏晚眸光冷了冷,她可是最讨厌这种动不动要杀要剐,要人陪葬的人了。 怎么?他们家有皇位?还是他做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值得刻入青史,为后人所歌颂? 再者,纵然他家有皇位又如何?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么一个愚蠢暴躁,红白不分之人! 见苏晚但笑不语,柴格更抓狂了!拼命挣扎,想要挣脱铁链。 奈何,他身上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就只能凶狠阴沉地瞪着苏晚,不停地暴躁咒骂。 苏晚悠悠地喝着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下却是暗暗摇头:连救命恩人都骂,这人啊……不光是没品,还是彻底没救了。 医馆后门半开的窗户处,忘忧和徐镁正躲着偷看,但见柴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徐镁害怕地抖了抖,小声道:“忘忧姐姐,这个人怎么这么凶啊,动不动就骂人,又喊打喊杀的。” 忘忧脸上不见笑容,眉头微微蹙着,闻言道:“许是你二嫂说得对,这个人,真的有病。” “啊?” 徐镁诧异,睁大眼睛看了忘忧的下巴好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一边扒着窗户往后头庭院里瞧,一边道:“我记得前几年,隔壁村有个人,忽然犯了疯病,拿着刀杀了自己的娘子和孩子,剁碎了放进锅里,点了柴火后,又拿着刀跑出去,逢人就砍。” 徐镁想起这桩事,便止不住地害怕,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你说的那件事,我好像听说过。” 忘忧接过华钗说道:“那人是个文弱的男人,本来夫妻和睦,日子过得极好,因着识文断字,又为人很好,乡亲们都很喜欢他。” “出事前,他去镇子上送誊抄都是书,回来的路上下了雨,再加上天黑赶路,一不小心落了水,后来不知怎的,又自己爬了上来。” “到家后,因身子孱弱,便一病不起,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好起来,可谁曾想,刚好起来,就发了疯,冲进厨房拿刀杀了妻子和儿子。” “那时,他家院墙不高,邻居听见声音,趴着墙头瞧,就看见他追着妻子和儿子砍。” 徐镁没说话,一张小脸煞白,身子狠狠抖了抖。 “别怕。”忘忧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抚。 “后来,那人被抓,大人审他时,我去瞧过,那人像是丢了魂魄,问什么都不知道,得知妻儿全都丧命后,崩溃地捂着脸大哭,后来,被判了秋后问斩,但那人,被审后的当天,便趁着狱卒夜里睡着,自己在牢里撞墙而死。” 第231章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那……这……”徐镁舌头打结,却是白着一张小脸说不出话来。 忘忧没有往下说,只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好一会儿,徐镁冰凉的身子找回点儿温度,轻声问:“那他为什么杀他的妻子儿子?” 忘忧轻轻摇头,神情带着几分迷茫:“那人说,不是他杀的,他说,他落水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顿了顿,忘忧继续道:“有邻居说,他落水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徐镁闻言身子骤然一僵,张了张嘴,看着庭院内,悠然喝茶的苏晚,只觉得遍体生寒。 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 往事如云烟,虚虚幻幻的在脑海里闪过,徐镁眼睛紧盯着苏晚,却是觉得今日的“二嫂”瞧着是那般陌生,那般疏离。 那般,不可捉摸。 “怎么了?”察觉到徐镁的不对劲,忘忧轻声问道。 “没……”徐镁收回视线,努力扯出一个笑意看向忘忧。 “那忘忧姐姐,那个人还说什么了吗?” “这倒没有。”忘忧遂不明白徐镁一个小孩子为什么对这件事好奇,但本着十岁的年纪也不算小,便实话实说道:“他那失魂落魄,如丧考妣,得知妻儿的惨事时,吐了一口血出来,便昏了过去。” “被泼了一盆冷水,又掐着人中醒来后,便求大人判他死罪,好让他早早去见妻儿。” 徐镁眼帘压低,遮挡住眸中神色。 忘忧回忆着这桩怪事,继续道:“那时候,夫……我家小姐听闻此事,甚是唏嘘,曾叫我去打听我,我也去看过那男人。” 忘忧没有往下说。 这世上有太多事,无法解释。 那人得知妻儿丧命时的表现不死作假,在认罪书上按手印时的视死如归,亦是令人动容。 被送入大牢后,痛苦地俯首跪在地上,一遍遍跟妻儿道歉认错的伤心模样,也极为伤情。 原本,事情到这儿便没什么。 可偏偏,那天忘忧不忍,站在远处多看了一会儿,正想着吩咐狱卒给他送个棉被时,便见那人忽然扬起头,鬼气森森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了,你们终于都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我都死了,你们凭什么过得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忽然如女人一般去抹自己的脸,伤情又难过,却又极其病态地道:“禾郎,你看,都怪你,你当初若是好好娶了我,哪儿有这些事啊,现在……”他说着,话音一转,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莫说忘忧,就连站在忘忧身旁的狱卒都吓得一哆嗦。 禾郎…… 出大牢前,她特意去翻了那男人的卷宗,见他姓禾,越发惊恐。 她没敢往深处想,匆匆离开,夜里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等翌日醒来时,便听闻那禾郎昨个儿夜里一头撞死在了牢里。 那之后,一连几日,忘忧都睡不好,且每次睡着,都会做噩梦。 段湘宁见她脸色不好,特意问了她一问。 忘忧自幼跟着段湘宁,在她眼里,小姐是她的天,她的靠山,她的亲人,她原本不想让段湘宁担心,但又怕自己不说,段湘宁会更担心。 于是,便将自己在大牢里目睹的那些,全都说了出来。 段湘宁听闻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吩咐她带上银子,找人去那村子里,为这可怜的一家人做上一场法事。 又同忘忧道,这世上冤有头债有主,若是心结难过,容易落下心病。 忘忧拿了钱,带了个功夫好的护卫去了那村子,趁着大师做法事超度亡灵时,她同村民们闲话。 然后,便得知了一个,让她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 原来,那叫做禾郎的男人,自幼有一青梅竹马,那姑娘就住在他们村尾。因着两家长辈熟悉,便自幼玩在一起。 可后来,禾郎的父亲在战场战死,母亲积劳成疾,没多久撒手人寰,只有年迈的祖母照拂他。 那姑娘心疼自己的竹马,时常从自己拿了东西过去贴补。 后来,用功读书的禾郎考中了秀才,姑娘甚是欢喜,觉得自己的日子总算盼到了希望。 考中秀才的禾郎也的确承诺姑娘说,等有了钱,一定来娶她。 因着是秀才,禾郎很快找到了一份在私塾教书的工作,挣得虽不多,却也勉强够用。 那姑娘表示,自己不看重钱财,加上已经到了及笄之年,简简单单办个成亲的仪式就好。 禾郎不同意,觉得姑娘为自己付出太多,非要多存一些钱。 那姑娘无奈,便也没再催促,可没多久,那姑娘去镇子上时,便被镇子上的恶霸看中,抢了回去。 禾郎见她受欺负,找上门去,要替她要一个公道。 可他一个书生,哪里是恶霸的对手?当即被人打得半死。 多亏私塾里一个学子的姐姐路过,救了他。 而那学子的姐姐,便是他后来的娘子。 书生被打的半死不活,昏迷了数日才醒来,心下担心那姑娘,想要回去,奈何伤的太过厉害,根本下不了床。 那学子的姐姐善解人意,表示若是有什么急事,她可以帮忙。 书生不好麻烦人家,再加上那姑娘受辱,他觉得以着姑娘的自尊,应当是不想见人,于是便忍住了。 至于那姑娘,受辱后觉得自己丢了清白,想要寻死,被家里人拦下。 她想要见一见书生,想要问一问书生是否还会要她。 可谁曾想,一连数日不见书生。 那天夜里,她偷跑出来,想要去找书生,却是在书生家门口,瞧见了面对面站着的书生和小姐。 她远远瞧着,只觉得郎才女貌,浓情蜜意。 她看见那小姐一身漂亮衣裳,又看了看自己的破布衣裳。 她又看那小姐如桃花般的面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想到她整个人,整张脸都被恶霸摸过,便想都没想地转身走了。 她回到家里,在草纸上写下一首诗……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尚不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唐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诗词写到此处,再无下文,姑娘见她这般平静,以为她是被书生安抚了。 是以,放下心来。 谁曾想,翌日一早起来时,再寻不到人。 家人这才慌乱起来,忙四处找寻。 最后,在村口的河边,发现了那姑娘的尸体…… 而那河边,便是书生回家时,不慎滑落的那条河…… 第232章 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可怜的姑娘,误以为她的少年郎喜欢了别人,抛弃了她,故而寻死。 却不知,她那天之所以瞧见这一幕,乃是因为她的少年郎着急回来见她,那位小姐不放心,又因着书生是弟弟在私塾的夫子,便将人送了回来。 谁曾想,就那么巧,被那姑娘瞧见了,还误会了。 因为那姑娘寻死,那书生一蹶不振,不再出门,也不再教书,日日颓废。 后来,书生的奶奶重病,他方才打起精神去镇子上找活儿干。 彼时,他憔悴不堪,那位小姐听说了他的事情,唏嘘又无奈,便暗中帮他。 书生起初不知,等知道时,已经是一年后。 而他们真正在一起时,却是在那可怜的姑娘去世的三年后。 书生感慨于妻子对自己的爱护,对妻子很是好,两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每每那姑娘忌日时,妻子还会让书生前去祭拜。 可很多事,那姑娘并不知道。 忘忧想,若是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存在。 那可怜姑娘的灵魂,大概是困在了那水里,所以她很多事都不知道,她只听人说起书生和妻子郎情妾意,便觉得自己那些年像是笑话。 她孤单寂寥,日久天长的,也就生了怨念。 可若真的说错,忘忧又不忍心说她错,毕竟,青梅竹马,她辛辛苦苦地陪着一个人长大,知道她的少年郎不容易,挑灯刺绣,想要换些钱来帮他。 若不然,她的少年郎,是如何有功夫读书,又如何能考秀才的呢? 因为,缺的钱,姑娘在补。家里的活儿,姑娘在帮着做。 所以,她的少年郎,才能干干净净一身白。 而她,熬夜刺绣熬坏了眼睛,辛苦劳作粗糙了双手。 她没有那小姐的粉面桃腮,纤纤玉指,她有的只是一颗爱少年郎的心。 可是,她从年少,等到及笄,再等到死心,却始终未等到她的少年郎来娶她。 可她的少年郎,又何曾不想娶她呢? 忘忧想起大娘说起此事时的叹气和无奈,“世事弄人啊,你是不知道,那孩子,为了娶寸头的小丫头,生病了都不舍得抓药吃,辛辛苦苦存钱,给那小丫头买了个簪子,可后来啊,还没来得及送出去,那小丫头,就没了啊……” 谁错了呢? 书生没错,他那时是真的真爱他的小姑娘。 姑娘也没错,她只想嫁给她的少年郎。 那位小姐呢?她似乎也没错,她那时,也并不喜欢书生。 三个人,都没错,可最后,却是一场无人善终的悲剧。 最最可怜的,是那几岁大的顽童。 说起来,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 可惜啊…… 因着回忆起这桩事太过伤情,忘忧情绪低落,自然也没留意身旁的徐镁,只垂了手,摸了摸徐镁的头,转身从窗边走开。 而徐镁,却是站在窗前,苍白着脸,咬着唇,盯着院子里的苏晚看了许久。 柴格大抵是有毛病的。 他情绪激动的对着苏晚骂了许久,骂得苏晚脑壳都疼了,也没停下来。 “柴格……” 苏晚看着面色发红、语速加快、语调高亢,骂人骂了半天,丝毫不觉疲惫的柴格,心下叹了口气,啜了戳自己的额头,蹙着眉头打断了他。 “妖女!谁允许你喊我名字!你知不知道我是……” “打住——”苏晚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起身走到柴格面前,盯着他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 被她盯着的柴格,像是一只恼怒的胖头鱼,若非身体不允许,怕是要多吸几口空气把自己气炸。 “看什么?!” 柴格暴躁的呵斥。 “啧……” 苏晚嫌恶的闪躲开,摆着手道:“柴公子,说话就说话,往人脸上吐口水,可就不对了。” “你……”柴格气得瞪眼,苏晚眼疾手快地抬起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伴随着“咔嚓”一声细微声响,柴格再没了声音。 苏晚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甚是满意地笑了。 果然,世界清醒多了。 不同于苏晚的心满意足,柴格却是快要气死了! 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受此奇耻大辱! 先是被人下药,浑身无力,如今又被人卸了下巴,这实在是…… 实在是…… 实在是!!!! 气得半死的柴格,胸口起起伏伏,却愣是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 苏晚开始嚣张地打量起他来,“唔,印堂发黑,脸色发黄,哎,下巴还有痘痘,眼睛里还有红血丝……” “柴公子,你这不行啊,一看就是脾气暴躁,肝火旺盛,睡眠不好,唔,消化道也不好。” “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回去好生吃上一个月,别的不说,以上这些问题,肯定都能解决了。” “至于你这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毛病,也需得改一改。”苏晚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 寻思着该如何给他开个治疗躁郁症的方子。 毕竟,躁郁症跟抑郁症,虽有相同,但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若这人只是抑郁,她压根不想管。 但这人偏偏是躁郁症! 从过往的临床表现来看,抑郁症患者,一般都是自杀,又或者伤害自己。躁郁症患者有时候也会自杀。 但一部分躁郁症患者,会想要伤害别人。 像柴格这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让一整个儿镇子的人给他陪葬的,若是放着不管,说不定哪天就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了。 这么想着,苏晚心下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恨恨地怒瞪着自己的柴格。 “我呢,去给你开个方子,就劳烦你呢,安生得在这儿呆上一会儿。” “还有,不要总想着杀了我,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说完这句话后,苏晚转身离去。 站在窗台前的徐镁,眼看着苏晚往医馆走来,忙收回视线,低着头走到桌边坐下。 “你怎么了啊?怎么脸色不好?” 琥珀正在捣药,察觉到徐镁情绪低落,凑过来小声问了一句。 徐镁轻轻摇头。 琥珀蹙眉:“真的没事吗?”可你的脸苍白得很啊!活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但这话,琥珀没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补充。 徐镁还是摇了摇头。 琥珀见她不愿意多说,也就没在多问。 苏晚掀开帘子走进来,弄了笔墨纸砚开始写药方子。 正在捣药的徐镁抬眸看了她一眼,但只一瞬,便又低下头来。 琥珀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好奇地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徐镁,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儿,压低声音宽慰徐镁:“小美,你不要太担心你二嫂了,娇娇姐一向聪敏,想来,不会有什么麻烦。” “嗯。”徐镁低着头应了声,听上去情绪不高。 琥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拧了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终是没再往下说…… . 第233章 陈年旧事 后院内,黑岩看见柴格的惨状,有些想笑,但想了想,还是努力忍住了,闪身进了屋子,跟徐青云回禀。 “查到了?” 徐青云还在捣鼓他的连枪弩,察觉到黑岩进来,淡淡问了句,却是眼皮都未曾掀一下。 “查到了。” 黑岩垂首上前,恭敬地递了一份卷宗。 “目前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 “嗯。”徐青云点头,放下手中做了一半儿的连枪弩,打开卷宗看了一眼。 半晌,冷笑出声。 “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也敢这般闹腾,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 黑岩低垂着头,恭敬地站着,心说,这身份,这地位,在少主您面前是上不得台面,但,跟寻常人比,那还是很上得了台面的。 但,这话他也就在心里说说,是万万不敢让徐青云知道的。 毕竟,他家少主,虽是性子变了些,但那些好也都是对少主夫人的,对他们,同从前差距并不大。 “蠢货!” “想办法让他滚!” 徐青云冷着脸扔了卷宗,黑岩吓得脊背都绷直了,但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劝道:“少主,您即将起程离开梧桐镇,若此时让他离开,怕是会露出马脚,让各方势力察觉……” 徐青云一个冰冷眼神扫过来,黑岩瞬间闭了嘴。 “你是觉得,我怕他们?” 耳听着徐青云的语气,像是吃了几吨冰,俊脸冷得像是有天雪山冰洞里终年不化的冰块雕成,黑岩只觉得一股凉气从丹田处爆发,顷刻间席卷全身。 他打了个冷战,迅速单膝跪地。 “属下知错。” “但少主,属下并非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徐青云的声音里掺杂着阴冷,黑岩知道,这是他的不满。 黑岩的头,低得更狠了。 “属下只是担心少夫人。” 他话落,屋内寂静了一瞬,须臾,他听见徐青云不带温度的嗓音:“说——” 黑岩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散下来。 “少主想要将他赶走,无疑是担心他伤害到少夫人。” “呵——”徐青云冷笑一声,情绪意味不明。 黑岩硬着头皮道:“将柴格赶走,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如今几方势力都在这里,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届时,万一有人发现什么,而少主又不在,少夫人他们,很可能有危险。” “与其如此,倒不如按兵不动。” 见徐青云不说话,黑岩思虑了片刻,继续道:“少夫人最是聪敏,且对南翊珩和袁聿有救命之恩,对付一个柴格,少夫人自己就可以,至于柴格背后仰仗之人,想来,南翊珩等人,是不会看少夫人陷入危局。” 徐青云没说话,只垂眸看向桌子上坐了一半儿的连强弩。 他不开口,黑岩摸不准他的态度,自然也不敢起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每过去一秒,黑岩就紧张一分。 等到他额头满是冷汗,跪得膝盖都发麻时,徐青云总算开了口。 “下去吧。” 闻言,黑岩如临大赦。 他知道,徐青云这是认可他说的话了。 莫大的成就感涌上心头,黑岩几乎想笑,但想了想自家少主的性子,终是忍住了。 “多谢少主。” 他从地上站起身,捡起写着柴格过往的卷宗,身子如一缕烟般轻盈地越出了窗口。 而徐青云,却是有些失神。 半晌,他靠坐在椅子上,抬手捏了捏发疼的眉心。 他似乎,总是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明明,他想好好护着他的小娘子的啊…… 可怎么,都是他那生得比花还娇艳的小娘子,挡在他面前,冲在他前头呢? - “小美?” 苏晚一连喊了两声,都不见徐镁有所反应,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徐镁这才回过神来,涣散的眼眸重新聚焦,看清苏晚面容的瞬间,神色有一瞬的怪异,但很快,便低下头来。 “小美?” 苏晚微微皱了眉头。 “二嫂,我、我、我内急,我先去一趟茅厕。” 徐镁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看都没看苏晚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跑去。 眼看着她跌跌撞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苏晚皱了下眉头。 是哪里不对呢?还是说,徐镁发现了什么呢? 她在庭院坐着听柴格骂时,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好几次偏过头看见了徐镁的脸。 虽心下奇怪,但她并没有朝徐镁望过去,就只是任由徐镁打量她。 但…… 她的确是跟原主不同。 只是,她都来了几个月了,若是发现不对,早就该发现了不是吗?现在才来恐慌,又是闹哪样呢? 苏晚百思不得其解,蹙着眉头沉思时,忽地想起第一次偏头看时,似乎还瞧见了忘忧。 想到这儿,苏晚福至心灵,忙起身往柜台走去。 “忘忧姐姐?” 听见声音,忘忧的视线从窗口收回来,须臾,微笑着问:“怎么了?” 苏晚诧异与忘忧回眸看向她时,眸子里浓浓的伤情,以至于到了嘴边的问话卡住,脱口而出道:“忘忧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想起来一桩陈年旧事罢了。” “陈年旧事?”苏晚一脸好奇与茫然。 忘忧柔和地笑了笑,看着苏晚道:“说起来,那桩事,你也应该听说过的,毕竟,那村子,距离你们不远。” 苏晚听得云里雾里,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来。 反正自己来之后没有,至于自己来之前么…… 原主记忆里,唯一算得上特别的事情,除了她被父母一百两卖给徐青云做媳妇外,也就撞见徐老二和李氏偷情这一桩事了。 但这件事发生在今年,委实算不得“陈年旧事”。 见苏晚一脸茫然,忘忧也诧异起来:“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吗?”苏晚有些惶恐。 “可,小美都知道啊……” 苏晚越发不解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是嫁过来的,不知自幼生活在百里村,跟小美这种从生下来就在百里村的肯定不一样。” “哦……”忘忧点头,须臾笑了。 “是我想岔了,忘了这一茬。”顿了顿,她继续道:“那桩陈年旧事,已经过了几年,而你方才嫁过去不久,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听她这么一说,苏晚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瞬间将自己来的本意忘了个干净,只两眼放光地打听起八卦来。 忘忧比苏晚大了几岁,素来拿她当妹妹看,况且,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密辛。便也没瞒着她。 然而,等忘忧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苏晚却是沉默了。 忘忧还以为她是吓到了,刚要安慰她,便听她道:“方才我在后院,你和小美站在窗边,不会就是在说这件事吧?” . 第234章 娘子当年是什么 虽有些诧异苏晚问出的这话,但忘忧还是点了点头。 但又忙补充:“我倒不是故意要吓她,这桩事,还是那小丫头提起来的,她若不提,我还想不起来呢。” “她提的?”苏晚诧异地看向忘忧。 “嗯,对。” 忘忧认真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不过,她只听说了大家都知道的那部分,后面我自己打听到的那些,我怕吓着她,便没跟她说。” 看来,这小丫头是怀疑自己了。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笑着附和:“忘忧姐姐考虑周全,这种鬼神之说,小孩子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我也这般想。”忘忧笑起来,话落又变了脸色,蹙着眉担忧道:“唔,你我在这里说话许久,后院那位柴公子,是不是还绑着呢?这……这可如何是好?” “诶,是啊……”苏晚慢半拍地想起来,随即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儿,绑着他,等什么时候他的亢奋劲儿过了,再把他送走。” “送走?”忘忧皱起眉头,“往哪儿送?” 苏晚被问得一噎,随即沉默。 好一会儿后,苏晚默默喝了口茶,站直了身子道:“我且去问一问。” 忘忧:…… 苏晚一路回了后院,没多久便折返回来。 “问出来了?” 忘忧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没有。”苏晚摇了摇头,啜了几口茶,朝着窗外望了一眼,道:“我出去一趟。” 忘忧点了点头,倒是没问她去哪儿,只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很快。” 留下这句话后,苏晚便出了门。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苏晚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把长刀,拎着几包点心,还背了一个小包袱。 忘忧诧异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 “你说这个啊?”苏晚笑起来,将身上的长刀拿下来,放在了柜台上。 “我刚刚出去的时候,碰上了师兄,就问了他几句,他跟我说,这把刀是后院那位的,我就带回来了。” “至于点心,也是师兄买的,想着过来看看我,但因着撞见我,就把东西都交给我了。” “那这个包袱?”忘忧盯着灰褐色的包袱看了一眼。 “说是给青云的。” “哦。” 忘忧没在往下问。 苏晚又拿起那把长刀,“我去后院给他们送东西,你把点心给大家分了吧。” 忘忧应了一声好,苏晚转身往回走。 忘忧目送着苏晚的身影消失在帘幕后,刚要收回视线,眼角余光便瞥见盯着苏晚看的徐镁。 她微微一怔,朝徐镁看过去,见她脸色不太好,视线也有些奇怪,想了想今日的事情,心想:难不成是那件事吓到了她? “小美……” 忘忧拿着点心走过去,在徐镁对面坐下,脸上的笑容温和柔软。 “忙了一上午了,吃块儿点心吧。” 徐镁慢半拍地回过神,低头看向打开的点心,抿了抿唇。 “我不饿。” 忘忧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卡了壳,好一会儿才道:“你……之前不是最喜欢这个了吗?” 以往,每次苏晚出门带点心回来,徐镁都闹着要吃,哪怕刚吃完饭,也要吃。 今天……是怎么回事? 忘忧想不通缘由,下意识地觉得事情不对劲,但,事关苏晚和徐镁,她沉思片刻后,还是想问清楚,免得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苏晚走进厢房时,男人正坐在床上出神。 “今日如何了?” 苏晚走到床边,微笑着问。 男人回过神来看她,微微颔首。 “还好,多谢苏大夫关心。” “那就好。”苏晚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将手中的长刀递了过去。 “我今日见到师兄了,他说,那天救你的时候,你身上便带着这把刀,只是,你那时候伤得很重,他们怕刀伤着你,就拿下来放在了一旁,后来,又忙着走镖,便将这回事忘了。” “此番,一回来,便想着给你送来。” 男人接过长刀,低垂着头,轻轻抚摸着刀身,苏晚看不见他眸中神色,只觉得他下颚线紧绷得厉害。 “师兄说这把长刀,像是东陵一带惯用的兵器,好像叫什么琉光刀,因着这把刀有些重,所以,需要使用者很有力气。” “而且……” 苏晚顿了下,看向男人道:“我方才发现,这把刀上,刻着名字……” “杜启明……”男人声音低沉缓慢,手指抚摸着刀鞘上的几个小字,似是有些动容。 苏晚无声笑了。 “如果这把刀是你的,那名字,应该也是你的。” 男人闻言没点头,也没反对。 苏晚想了想,道:“东陵的话,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若是你想回去找家人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用。”男人摇了摇头,抬起头来。 他没看苏晚,只是望着眼前的虚空。 神情,既不欢喜,也不落寞,只是瞧着,有些空洞悲凉。 “既然这把刀是我的,那就叫我,杜启明吧。” “好的,杜大哥。” 苏晚站起身来,温言告辞。 杜启明淡淡应了声。 苏晚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眸看,见杜启明低着头抚摸刀柄,无声叹了口气。 “这个是给你的。” 走进屋子里,苏晚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但见徐青云还在弄连强弩,过去瞅了几眼,蹙眉道:“你这个地方弄得不要对。” “嗯?”徐青云停下手看她,见苏晚的神情极为认真,心下莫名有些欢喜。 “我来弄。” 苏晚没留意徐青云的神色,从他手中接过连强弩后,在桌边坐下,认真弄了起来。 徐青云没打搅她,只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麻利且熟练地拿着工具时而削刻,时而打磨。 也看着她眉头微蹙,下巴紧绷。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总算是松了口气,将打磨完缺口的连枪弩递给了徐青云。 “你现在试一下。” 徐青云接过连强弩,动手拉了一下,乌黑眼眸瞬间明亮起来,耀耀生辉地看向苏晚。 “娘子真厉害,果然顺滑很好。” “那是当然,我当年可是……”话说一半儿,苏晚猛地回过神来,当即收了笑意,但见徐青云还盯着自己,尴尬得恨不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见苏晚不再往下说,徐青云好奇地追问:“娘子当年是什么?” 第235章 不当朋友当狗吗 “咳,没什么。”苏晚小脸发热,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了,但见徐青云还在望着自己,这才硬着头皮道:“我时刻说,我当年可是村子里的一枝花。” 徐青云俊美的面容里破裂出丝丝困惑。 想不出苏晚这话跟他的夸赞有什么关联,但,想着娘子一心为他,还是点头附和:“娘子的确生的貌美。” 苏晚干笑,心说,这若是旁人夸我的,也就罢了。 关键你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夸我,我心虚啊…… 虽是心虚,苏晚还是硬着头皮接话:“相公也好看,咱们夫妻俩都生得这般好,日后孩子定然也极其貌美,旁的不说,定是……” 苏晚一经鬼扯,话题便逐渐跑偏,等苏晚察觉到口干舌燥时,琥珀已经进门问两人中午想吃什么了。 话题至此被打断,苏晚如临大赦,忙站起身来,主动承担了帮阿箬做饭的任务,而后便推着琥珀出了门,甚至都没问徐青云想吃什么。 目送着自己的小娘子出门,徐青云眉眼弯起,嘴角溢出温柔笑意。 他的小娘子身上似乎藏了不得了的秘密,但没关系。 他不着急,他们有一辈子那么长,他可以等她慢慢敞开心扉。 “忘忧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唉声叹气的?” 帮忘忧烧火的苏晚,见她时不时便停下切菜的动作叹上一口气,很是不解。 “没什么。”忘忧很是颓丧,回来做饭之前,她一心想弄清楚徐镁和苏晚之间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她旁敲侧击了好半天,徐镁就是不说。 素来以善解人意著称的忘忧很是伤心,却又没法跟苏晚讲,只能自己郁闷。 “真没什么?”苏晚疑惑地盯着她。 “真没……”忘忧被她盯得心虚,移开视线道:“对了,那个柴公子怎么办?要给他吃饭吗?” “饿着吧。”苏晚翻了个白眼,那种没礼貌没教养的人,还想吃饭?呵!吃屁去吧! 忘忧闻言,欲言又止,但犹豫了一瞬后,到底没说什么。 - 孙达给徐青云的包袱里究竟装了什么,苏晚不得而知,她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喜好,当然,也没有询问过徐青云。 徐镁下午的时候,依旧奇怪,既不跟她说话,也不跟她对视,只不过时时打量她。 苏晚也不戳破,任由她打量。 申时末,南翊珩出现在医馆内,他穿着一身灰白色华服,上面绣着飞翔的白鹤。 虽然已经是九月下旬,但依旧骚包地拿着把扇子扇来扇去。 做作! 苏晚心下点评完,起身走上前。 “来了?” “嗯。来了。”南翊珩脸上的笑容霎是好看。 “那行吧。”苏晚转身往后院走,南翊珩紧随其后。 徐镁目送着两人进了后院,抿了抿唇,终究是低下了头。 忘忧虽好奇南翊珩到来的原因,但见苏晚早有预料,便没上前过去。 南翊珩一进后院,就看见被铁链绑在石头上狼狈不堪的柴格,先是一愣,随即拿折扇挡住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苏晚眼角余光撇见他上半身微微颤抖,翻了个白眼道:“想笑就笑,怕什么?他又不能起来打你。” “不。”南翊珩摇头,看向苏晚道:“我不想宿敌太多。” 苏晚回了他一个“呵呵”,转身朝侧门走去。 门一打开,就看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上,坐着一身玄色劲装的牧野。 “就你自己?”苏晚好奇地问。 牧野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往旁边一扫,语气冷淡:“哪儿。” 苏晚侧过脸,果然瞧见抱着手靠在墙边,正侧眸看向自己的齐荣。 “咳……齐公子今天这一身,真是俊得很啊。” 齐荣面无表情地看她:“你上午来时,我就这么穿的。” “是,是吗?”苏晚尴尬得恨不能用脚抠出一栋别墅来。 真是,她今天出门是忘了看黄历了吗?怎么老有尴尬事?! “可能您贵人多忘事,健忘。”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骂人呢? 苏晚拧了眉头,但想着是自己有求于人,便没计较,只让开身子,让两人进来。 “你家相公呢?” 南翊珩四下扫了一眼,没寻见徐青云的身影,便盯着正屋问了一句。 “你这么关心我相公干什么?”苏晚皱起眉头,不满地看了南翊珩一眼,“虽说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我相公已经娶了我,还有,朋友妻不可欺知道吧?” 南翊珩被她逗笑。 “朋友妻……哈哈哈哈,原来苏大夫拿我当朋友的吗?” “不然呢?”苏晚蹙眉看他,不当朋友,当狗吗? 见苏晚不似开玩笑,南翊珩忽地收了笑意吗,一脸正色道:“多谢,我很感动。” 苏晚:“……” 你特么感动个毛啊! “咳……”说完话的南翊珩也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视线看向柴格:“他身上的药效,多久能散啊?” “二更天吧。”苏晚打量了柴格一眼,见他已经被牧野打晕,犹豫了一瞬,转头问南翊珩:“你会给人接下巴吗?” “噗嗤……”南翊珩被问的一乐,“唰”地合上扇子,笑看向苏晚:“虽说我不大懂医术,但给人接个下巴,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苏晚松口气,颇为欣慰地看着南翊珩道:“没想到你还挺有用的。” 南翊珩听着这话,整个人一僵。 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偏偏,苏晚的神情正经的很,倒像是正八经的在夸他…… 南翊珩陷入了无限纠结中,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反驳。 “等一下。”苏晚猛地想起什么来,匆匆朝着前头医馆跑去,不多时,便拎着一袋子药跑回来,一把塞到了南翊珩手里。 南翊珩看看手里的药,又看看苏晚,一脑门子的问号。 苏晚耐心解释道:“这个柴格有病,知道吗?还是大病,这是我给他开的药,你送他回去时,交代他的人,用水煎服,一日两次。记住,千万别忘了。” “不然,我怕他日益严重,回头祸害社会。” 闻言,南翊珩满心复杂,但年苏晚不似开玩笑,顿觉苏晚在自己心里的形象高大了几分。 不远处的齐荣也偏过头来,困惑不解地看着苏晚。却搞不懂,她究竟是想干什么。 唯有牧野,淡淡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第236章 有龙哥哥回来了 “苏晚,你确定他中途不会醒来吗?” 将人弄上马车后,南翊珩不放心地问苏晚。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柴格,身材壮硕,那一身腱子肉,不像是摆设,况且,他打听到了一些别的事情,虽说他们三个人对上柴格不至于吃亏,但也不想跟其动手。 “我既然说了他不会醒,就肯定不会醒,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苏晚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南翊珩。 “这是什么?” 南翊珩接过小瓷瓶,不解地问。 “我的独家秘药,如果你觉得他快醒了,就拿这个放到他鼻子 “那就好。”南翊珩放下心来,将小瓷瓶塞到怀里,却没立刻离开,反而又问起徐青云来。 “你相公……” 苏晚眼神怪异地打量他:“你老问我相公做什么?你该不会……” “在下不好龙阳。”见苏晚眼神越发奇怪,南翊珩轻咳了一声,将扇子展开,挡在了脸前。 “哦。”苏晚平淡地点头,不悦地问:“既是不好龙阳,就少打听。” 南翊珩:“……”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后,南翊珩方才收拾好心情,干咳一声,小声道:“我就是想问问,你相公什么时候走?” “哈?”苏晚一脑门子问号,“你几个意思?” 南翊珩见她双手叉腰,一副要发火的模样,忙后退了两步摆手道:“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如今已经是九月下旬,若是再耽搁下去,就入冬了,届时一旦下雪,山路不好走,咱们……” “知道了。”苏晚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扶着额头转身:“不会太久的,况且,即便现在上山,也未必能查到什么。” “与其浪费时间,等一等又何妨?” 南翊珩闻言想反驳,但想着苏晚的性子,不得不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行了,走吧。” 苏晚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 西柚色的火烧云在西天边连成一片时,苏晚坐在马车上出神。 坐在不远处的徐镁没说话,只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坐着。 苏晚看着路两边快速倒退的风景,偶尔用眼角余光打量徐镁,见她自上车后,一句话都没说,便也没打破这份沉默。 直到马车在村口停下,徐青云掀开帘子喊人,徐镁方才怔怔地起身,下了马车。 “把这个带回去。” 徐镁被徐青云抱下车,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没开口。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一手掀开帘子,一手拎着小包袱递了出来。 “这是给小婶婶的,你拿回去。” 苏晚说着,就将包袱扔了过去,徐镁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随即朝苏晚望过去,然而,她刚张开嘴,苏晚就已经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徐镁嘴角动了下,缓缓低头合上。 “回去吧。”徐青云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叮嘱。 徐镁没说话,乖巧地点了点头,抱着包袱往回走。 徐青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瞬,这才驾着马车往回走。 “小美这是怎么了?” 听见徐青云的声音,苏晚放下帘子,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起来。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徐青云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 苏晚笑起来,语气散漫,似是说笑。 “我是她二嫂,不是她娘亲,怎么知道她想什么呢?再说了,小丫头都十岁了,小大人了,肯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的,你啊,就不要乱猜了,也不要去问,知道吗?” “为什么?” “不为什么。”苏晚笑了一声,神秘兮兮道:“有句话说得好,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徐青云:“……” - 回到家的时候,烟囱里炊烟冉冉,苏晚跳下车后,没有直接进门,反而在门口的秋千上坐了下来。 徐青云眉眼含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卸了马车喂马吃草。 没多一会儿,小豆丁从院子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两块香瓜。 “二嫂,你回来啦!吃瓜!” “我们小豆丁这么棒呢。还知道给二嫂拿香瓜。”苏晚一手接过瓜,一手揉了揉小豆丁的脑袋,笑容和煦如秋晚的风。 小豆丁闻言开心地抬起头来:“二嫂也很棒!” 苏晚被逗乐,仰头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小豆丁跳上秋千,一边吃瓜一边絮絮叨叨地给苏晚讲今天的事情。 比如说,远表哥教他识字啦,背古诗啦。 比如说,村里哪个小孩子,又欺负人了啊。 比如说,村里谁家的鸡丢了啊,狗咬人了啊。 他一件一件,说得极为认真,苏晚亦是听得认真。 她坐在秋千上,看着暮晚的天,看着袅袅的炊烟,看着屋顶,看着青山,听着小豆丁声情并茂地讲述,只觉得这生活说不出的美好。 充满了烟火气息,也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看来村里今天很热闹啊。” 小豆丁讲完后,苏晚笑看着他做最后总结。 “嗯,是很热闹。”小豆丁小大人似的点头,须臾一脸严肃地看向苏晚:“不过,也有不好的。” 苏晚有些诧异,但还是笑着问他:“那小豆丁跟我说说,不好的事,是什么好不好。” 小豆丁抿了抿唇,脑袋耷拉下去。 “有龙哥哥回来了。” “什么?!” 因为诧异,苏晚声音不自觉拔高。 “徐有龙?他不是在镇子上读书吗?怎么回来了?” 小豆丁茫然地摇头,情绪很是低落。 “我也不知道,但他就是回来了,看着还很不高兴,我早上出来时碰见他的,他还踹了我一脚。” “踹了你一脚?”苏晚闻言顿时急了,小豆丁这孩子才多大啊!徐有龙都十几岁了,还踹小孩,简直不是人! “蹭”的从秋千上跳下来后,苏晚一边撸袖子一边道:“徐有龙这个蠢货竟然敢踹你!看来,他不光蠢,还无可救药!” “不行,我得让他知道点儿厉害!” 苏晚越想越生气,心下将徐有龙问候了千百遍。 恨不能现在、立刻、马上就把他打得跪在地上求饶! “二嫂……” 小豆丁见她这样,忙跳下来,一把抱住了苏晚的腿。 “别,二嫂,就只是踹了我一脚而已,不疼的。” “不疼?”苏晚气得快要七窍冒烟,一把抓住小家伙的衣领子,“什么叫只是踹了一脚,意思是以前更过分了?” 小豆丁被苏晚气愤凶狠的表情吓住,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苏晚想起徐镁先前说徐有龙欺负他们两兄妹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恼火,松开小豆丁的衣裳就往外走…… . 第237章 肖想徐老二 “我今天要是不教徐有龙做人,我苏晚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说完,苏晚怒气冲冲地走了,脚步之快,小豆丁那小短腿压根追不上! 见状,小豆丁忙转身跑进了院子。 苏晚今天心情本就不大好,又得知徐有龙欺负小豆丁,胸口的火气便蹭蹭蹭地往上涌。 因为太生气,她走路的步伐都格外的快。 路上几个村民瞧见苏晚,便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可谁曾想话还没说完,苏晚就已经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甚至还带起一股子阴冷的风。 胡娘子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僵硬地转过头,问一旁的妇人:“嫂子,刚刚那个,是苏晚吧?” “应、应该是吧。”那妇人被吓得不轻。 胡娘子想起刚刚苏晚两眼冒红光,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狠狠打了个哆嗦,“嫂子,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苏晚刚刚……是往徐家老宅去的吧?” 那妇人闻言转身,见苏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胡同口,神色复杂地点头:“应该是。” “这……”胡娘子吸了口冷气,开始沉思起来。 要知道,苏晚自打不傻了以后,一直都和和气气的,对人永远都是笑盈盈的乖巧讨喜模样。 可今天……似乎不对劲。 胡娘子仔细想了想,忽地想起今日她在胡同里瞧见了徐老二的儿子徐有龙,再结合徐老二一家跟苏晚的恩怨,顿觉得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她眸中闪过光亮,压住嘴角的笑意转身同一旁的妇人说道:“嫂子,我改天再去你家跟你学腌菜,我刚刚忽然想起,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对方给出回答,便一溜烟地提着篮子往家跑。 再说苏晚这边,她怒气冲冲地跑到徐家老宅,谁曾想还没进门就听见吵嚷声,她忙加快脚步,等走进去就看见徐有龙一把徐镁推倒在地,然后抱着包袱得意洋洋道:“让你跟我抢!呸,活该!” “你……!”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徐镁气红了眼睛,却是死咬着牙没空,只站起身想要去把东西抢回来。 “那是二嫂给我娘的,你快还给我!” “就不还,就不还,略略略……”徐有龙说着,朝徐镁做了个鬼脸。 甚是得意道:“我告诉你,徐镁,这东西,只要是进了徐家家门的,那就是我的!” “你——” “是吗?” 徐镁刚开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心下猛地一颤,怔然转身,就看见满脸怒气的苏晚,正冷冷地看着徐有龙。 “二、二嫂……” 看见苏晚,徐有龙吓得心肝都跟着抖了一抖,连手里的包袱都没拿稳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苏晚目光里带着怒火,偏偏又冷如寒霜。 她没看徐镁,只一步步走过来,打量了一眼地上的包袱,缓缓抬眸,神色冷淡地看向徐有龙:“你说,这是你的?” 徐有龙被苏晚那似要杀人一般的目光吓到,腿肚子都跟着颤了颤。 原本在厨房里做饭的王氏此时走出来,见儿子害怕地看着苏晚,下意识地以为苏晚欺负了徐有龙,当即抖搂着一身肥肉跑过来,以老母鸡护鸡仔子的模样挡在了徐有龙面前。 “苏晚,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别想欺负我儿子!你要是欺负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说着,还踮起脚瞪苏晚。 苏晚扯着嘴角冷笑一声。 “二婶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你……”王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她只看到自家儿子害怕,的确是没看到苏晚动手。 “我不管!”王氏双手叉腰,猛地一挺胸脯,苏晚怕被她那对大胸撞到,忙后退了两步。 “反正,你别想欺负我儿子!我儿子才多大!你都多大了!他可是你小叔子,你欺负他,你还要不要脸?!” 苏晚听见这话,几乎要气笑了。 “二婶,我见过颠倒黑白的,还没见过您这么能颠倒黑白的,我看啊,我跟您说不到一起去,不如,您把二叔喊出来,我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你找我相公干什么?!”王氏一脸警惕,随即上下打量了苏晚一眼,防备道:“你该不会是嫌弃徐青云是个傻子,想要勾搭你二叔吧?我告诉你,苏晚,那可是你二叔!” 苏晚这下不光被气到,还被王氏的想象力给惊到了。 “二婶,你没长眼睛,可不代表别人没长眼睛,就二叔那么垃圾的蠢货,也配跟我们家青云比?” 徐青云带着小豆丁赶来时,好巧不巧,听见了这句话,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小豆丁认同地点头,扯了扯徐青云的声音,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二嫂说得对。” “嗯。”徐青云眉眼温柔,淡淡应声。 躲在暗处的黑岩,默默打量了小豆丁一瞬,愤愤地嗤了一声。 马屁精! “你……你怎么敢这么说自己的二叔?”王氏又惊又气,指着苏晚的手都在颤抖。 徐有龙此时也回过神来,冲着苏晚道:“苏晚,我喊你一声二嫂,是对你客气!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告诉你,我爹再怎么着,也是你的二叔,你肖想自己的二叔,这是大逆不道,你知不知道?” “就是!”王氏紧跟着附和,“我当初就觉得你是个狐狸精,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我就说,当初他们怎么说你跟人通奸呢,肯定是看见了……” “对!肯定是真的!”徐有龙上次去医馆苏晚没给自己钱,还威胁要打断自己腿的事情,心里怨恨地想,让你不给我钱,我要坏了你的名声,让你在村里活不下去! “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不守妇道的,幸亏当时我没娶你,要不然啊,现在得被人笑话死!” “也就徐青云那个傻子,不懂这些,才跟你过,你这样被卖过来的,肯定是窑子里出来的。” “对,玉臂千人枕的贱货!” “对!贱货,狐狸精!” “不要脸!呸,还想勾引自己二叔,你要不要脸啊?!” “……” 耳听着母子俩一唱一和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苏晚终于忍无可忍。 “说完了吗?”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压着火气问道。 “没说完!你这狐狸精说不定多少事情瞒着我们呢,我告诉你……”许是母子俩肥胖的身子给彼此带来了安全感。 竟是越说越嚣张了。 苏晚冷笑一声,也不废话,干脆利落的上前,咔咔几声,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苏晚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袱,抬手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慢条斯理地问:“现在……说完了吗?” . 第238章 二嫂我错了 “噗通”一声响。 王氏母子半张着嘴跪到地上,惊恐地看着苏晚。 而苏晚,就只是转过身,将包袱递到了徐镁面前。 从苏晚出现,就一直静默的徐镁,眼眶通红,瞧见递过来的包袱,没有动手去接,而是抬眸看向苏晚。 苏晚没说话,就只是静静看着她。 徐镁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可苏晚,始终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直到眼眶酸涩,视野模糊,徐镁方才接过包袱低下头,声音极轻地说了声谢谢。 苏晚没答话,只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而后便收回视线看向王氏母子俩。 “说完了吗?” 王氏还在傻眼,徐有龙惊恐地点头。 苏晚抬起手,伴随着“咔嚓”一声响,徐有龙被卸了的下巴,合了回去。 徐有龙如获重生,脊背却是冷汗淋漓。 “二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生气,这才口不择言,二嫂,你原谅我吧。” “随便污蔑一个女子的清白,也算是口不择言?这难道不是,纯心污蔑吗?哦对了,跟县太爷认识,你说,我要是递个状子告你,你……还能顺利参加科考吗?” 徐有龙闻言如丧考妣,一张脸顷刻间苍白如纸。 “二嫂,二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二嫂,我寒窗苦读十几年,你可不能这么做啊……” 见徐有龙红了眼,一副慌乱狼狈样,苏晚眯起眼睛,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可你刚刚说,我肖想你爹……” “不是不是,二嫂,不是你肖想我爹,是我嘴贱,是我胡说,你长得这么美,我爹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哦,是吗?”苏晚淡淡挑眉。 “是,是这样的,是我爹……是我爹他不要脸!是他想肖想你!” 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目光懒散冰冷地瞥向王氏,但见王氏惊诧又愤怒地看向徐有龙,眸中掠过一抹讥诮。 “你可刚刚说,我通奸……” “不是不是。”徐有龙连连摇头,目光满是哀求。 “是我爹,是我爹他不要脸!是他通奸,他不光勾搭寡妇,还去镇子上的烟花楼,是我爹,全是我爹。” “哦……”苏晚拉长尾音点头,“你刚刚,还说我是窑子里出来的……” “不不不不,二嫂你是仙女,是我,我是窑子里出来的。” 见他改口之快,甚至都不惜自辱,苏晚笑了。 “你刚刚还说……” 徐有龙大概是怕极了,闻言不等苏晚说完,便带着哭腔道:“二嫂,我真的知道错了,贱货,狐狸精,全都是我,不是你。二嫂,我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你把我的胳膊给接回去吧,我……我还要读书写文章,你废了我的胳膊,我……我可怎么办啊?” 徐有龙再怎么蠢坏,也不过是个村子里长大的十六岁的少年。 徐家老爷子虽然偏心无耻,却也是从军过的。 而徐家,除了徐老二一家不靠谱,其他的儿子,都还不错。 是以,徐有龙即便是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毕竟,接触的人有限,能力也有限。 如今,苏晚不过是卸了他的胳膊腿,吓他一吓,便让他慌了。 “是她!” 见苏晚不理会自己,徐有龙更慌了。 他才十六岁啊!要是就这么毁了,以后还怎么高中?还怎么娶美娇妻啊! 想到这儿,他扭头看向王氏,极为气愤地对苏晚道:“二嫂,刚才那些话,我全都是听我娘说的,你知道的,我几乎不在家,哪儿知道二嫂你的事情。” “就刚刚那些,全是我娘说的,你找她算账,我是无辜的,二嫂,我真的是无辜的,我也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被人卸了手脚的感觉委实不好,徐有龙此时此刻,一心求生,求着自己手脚能动,哪儿还有心思管别人死活? “真的,二嫂,我没骗您。全都是我娘说的,不信你问徐镁,她天天在家,肯定听说过!” 徐有龙病急乱投医,瞪大眼睛看向徐镁。 徐镁站在原地没有动,如果此时此刻徐有龙的胳膊能动,她相信,以这人的品性,肯定是一把将自己拽到苏晚面前去! 忽地,她有些解气,甚至还觉得苏晚卸徐有龙胳膊腿的,实在是卸得好! 苏晚皱了下眉头,侧眸看向徐镁,却是没说话。 她很好奇,这个小丫头,究竟会怎么说。 “我哪儿知道。” 徐镁面无表情地看着徐有龙,语气却很冷漠。 “二娘即便是说,也不会当着我的面说,我哪儿知道是不是二娘说的。” 苏晚嘴角微微上扬,小丫头,有点儿脑子。 躲在东厢房墙后偷听的小豆丁压低声音在徐青云耳边道:“二哥,我证明,二娘说过二嫂的坏话。” “嗯?”徐青云挑眉,“什么时候?” “就先前……”小豆丁仔细想了想,趴在徐青云耳边将王氏说苏晚坏话的大概时间,以及都是跟什么说的事情,一一说了。 “你——!” 见徐镁不为自己佐证,徐有龙气的胸口都疼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苏晚皱眉,带着几分不耐看向他。 “我……我……”徐有龙想要上前去求苏晚,奈何胳膊腿的全都不能动,全都使不上力气。 他又急又怕,眼泪落下时,一股尿骚味儿蔓延开来。 苏晚嫌弃地捂住口鼻,往后退时,一把抓过徐镁,提溜鸡崽子似的,将人拽到了身后。 徐镁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落在了东厢房的廊檐下。 她诧异地看向苏晚,却只看到她嫌弃的眉眼,以及漂亮的侧脸。 那嫌弃的目光,是给徐有龙的。 二嫂没看她。 徐镁忽然有些难过,鼻尖都跟着反酸。 “二嫂……” 她在心里喊了一声,抬手想要去扯苏晚的衣角,奈何,还没触及,那衣角便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而后,远去了。 二……嫂。 徐镁僵在原地,一时间连手都忘了收回来。 苏晚没注意到她的主动,她随手掏出一方帕子折叠了下,当成口罩系在了脸上。 这才看着徐有龙嫌弃道:“徐家虽说不上是什么将门,但好歹老爷子和你大伯还有三叔,都是从过军,打过仗的,怎么你就能这么怂呢?” 徐有龙此时,已经蒙了,也不知道是吓懵的,还是丢脸后哭懵的。 闻言也不答话,只抽抽噎噎地哭。 那模样,忽略年龄的话,像是八九岁受了委屈的小胖墩。 但他实在是太油腻了,以至于苏晚无法忽略他的年龄,也无法将他当成一个小胖墩看…… 第239章 我可是你娘 苏晚说着,就想起徐老二来。 对比徐老二当初陷害自己不成,沿墙逃走的模样,以及现在怂得只会哭,连小豆丁都不如的徐有龙。 苏晚瞬间有些恨铁不成钢! 真是爹怂怂一窝! 徐有龙人长得丑,声音也难听,哭起来的时候,活像是铁锅烧开了水,那声音,听得苏晚脑袋仁疼。 “别哭了!” 苏晚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攥着拳头冷冷威胁道:“在哭信不信我揍你!” 徐有龙闻言没了声音,只畏惧地看着苏晚,大概是害怕极了,竟是打起了哭嗝儿。 苏晚:…… 都是一个老祖宗出来的,这徐老二家的,怎么就能这么怂?! “你有什么话说?” 苏晚实在是不想搭理徐有龙,便转身去问王氏。 王氏闻言,呜呜啊啊地摇头晃脑。 苏晚蹙眉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把人下巴卸了,于是走到王氏面前,抬起手来, “咔嚓”一声,王氏的下巴合了回去。 王氏第一时间,不是跟苏晚辩解,而是伤心又怨愤地看向徐有龙:“儿啊,娘当年拼了命生了你,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怎么能这么说娘?” “怎么能这么伤娘的心?” 徐有龙红了脸,但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还是梗着脖子道:“这能怪我吗?那些话本来就是你说的,我平日又不在家,我怎么知道二嫂的事情!” “我可是你娘!” 王氏伤心地大喊。 “你既是我娘,就该处处为我好!我现在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指责我!哪儿有你这样的娘?!” 眼看着两人脸红脖子粗的吵起来,苏晚抬手扶额,虽然看热闹很不错,但是,这对母子的热闹,她一点儿都不想看好吗? “你们再吵下去,信不信我把你们俩全都扒光了扔大街上去。” 闻言,母子俩齐齐闭了嘴。 苏晚抱着手臂看向两人,静默片刻说道:“我这个人呢,不记仇的。” 徐有龙瞬间一喜,连连点头道谢道:“多谢二嫂,多谢二嫂,我就知道,二嫂你人美心善。” 苏晚扯着嘴角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因为我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徐有龙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苍白着一张脸,畏惧地看向苏晚。 苏晚视线扫过两人,见王氏颓败地低着头,依旧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都没有,继续道:“我不大度,二婶在背后诋毁我名声,害我名誉受损,我本来应该以牙还牙,再跟二婶讨一笔精神损失费的。” “我们没钱!” 王氏还没说什么,徐有龙便激动地开口,瞪大眼睛道:“二嫂,话是我娘说的,你想怎么着她都行,无论是发卖还是送衙门,都随你,但银子,我们是万万没有的。” 苏晚听着这“孝”言“孝”语,简直要气笑了。 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 且还笑着看向了王氏,也不知,她这位愚蠢的二婶,有没有被自己的亲儿子“孝”到…… 见苏晚不说话,徐有龙心下不安,又道:“二嫂,我们真没钱。” 苏晚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视线从王氏颓败的脸上收回来。 “发卖自己长辈的事情,我还真做不来。不如这样吧,我看在你们同我相公也算一家人的份上,我饶你们一命。” “真……真的?”因为啥乣说话大喘气,徐有龙已经不敢轻易相信她的话了。 “你也可以不信。” “我信,我信!”徐有龙连连应声,脸上满是谄媚笑意,“我就知道,二嫂不光人长得好看,心也是好的。” 苏晚笑意不明,看着他道:“看在我相公的份上,我可以每人帮你们接回一样。是接胳膊,还是接腿,你们自己选。” “但记得,只接一样。” 徐有龙陷入纠结,犹豫了一会儿,瞥了一眼身旁的王氏,小声地问道:“就不能全接上吗?” 苏晚皱眉,声音骤然一冷。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说,你就想这么待着?” 徐有龙闻言吓得一哆嗦,眼泪又溢了出来,声音发颤地道:“听、听、听得懂,二、二、二嫂你别生气……” 苏晚冷笑了声。 徐有龙憋着嘴,眼泪却是忍不住。 他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啊! 苏晚慢悠悠道:“你们可想好了,接回哪一样,这是我看在我相公的面子上,给你们的福利,至于惩罚么?” 苏晚略想了下,道:“我家附近有块空地,回头呢,你们母子就趁着这几天,去把那块地给刨了。” “这……”徐有龙卡了壳,但见苏晚眼光发冷,像是要杀人,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二嫂,我、我我、我不会刨的。” “没关系。”苏晚回答得淡然。 徐有龙闻言一喜,果然!他就知道,二嫂还是偏袒他的!他心下美滋滋,正要道谢,便听苏晚慢悠悠道:“我刚刚说了,是接胳膊,还是接腿,只能选一样。” “接腿的,就每天负责把接了胳膊的那个人带过去,接了胳膊的,负责刨地。” “吃饭的时候,接胳膊的负责给接腿的人喂饭。” “如此,互帮互助,岂不是很好?” 徐有龙面如酱色,半张着嘴看着苏晚,整个人已经快要裂开。 这到底是什么人?!明明长得那么好看!怎么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的?! “所以,你想好了吗?”苏晚悠然一笑,看向徐有龙。 而徐有龙看见她冲着自己笑,音乐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专门吃人的女妖,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为蟒蛇,张开嘴,将他整个儿吞下去! 徐有龙瑟瑟发抖,想要往后退,想要逃离,却偏偏动弹不得,就只能在原地一下接一下地打着嗝儿。 苏晚厌恶的皱眉,烦躁地催促:“到底想好了没有!” 莫说是徐有龙,就连躲在东厢房墙后的小豆丁都吓得一哆嗦,他拍了拍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同徐青云道:“二哥,二嫂好凶。” 徐青云闻言无声笑起来。 “可她对你很好。” “也是。”小豆丁眼神猛地一亮,紧接着欢喜起来。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徐镁。 她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苏晚的背影,忽地就想起苏晚平时对她的模样来。 似乎,除了嬉笑,就是温柔的教导,无声的疼爱。 她好像,从未伤害过自己。 甚至于,她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保护自己。 她在王远那里救下自己,教自己自保。 教她医术,教她道理,教她做人。 知道她想要离开老宅,让她住进医馆。 知道她对香料感兴趣,便购置了香料让他摆弄。 知道她喜欢点心,每次出门回来都给她买…… 第240章 为什么在哭 如今,她吃的点心,穿的衣裳,哪一样不是苏晚给的? 不光是她,爹娘和小豆丁,不都是在苏晚的庇护下吗? 明明,苏晚对她那么好,好到即便是发现她的疏离,也未曾指责过她,也依旧护着她。 可她呢? 她在干什么啊? 她在怀疑自己的二嫂,在害怕自己的二嫂,在偷偷地把二嫂当成一个恶鬼? 试问,这世间哪儿有这样的恶鬼啊?救人,爱人,护人。 这样的人,哪儿能是恶鬼啊! 即便,她不是从前的二嫂,那也是天上的仙子才是! 对!她的二嫂,一定是天上的仙子,看他们过得太不好,所以才下凡来,治好了二哥,救了爹娘,也保护了自己…… 甚至,还帮助王远那样的人,考上了经魁。 因为二嫂,他们全都过上了好日子。 可是她却因为几年前听闻的一桩旧事害怕二嫂,怀疑二嫂。 二嫂心里,得有多伤心啊? 她怎么……她怎么能这样呢?她怎么这么坏啊? 愧疚和自责,在泛酸的心底发了芽生了根,吸取营养,不断成长。 徐镁整个人被笼罩在这种负面情绪的阴霾里,像是被人定住了身子,封住了口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苏晚给王氏母子俩接完胳膊腿,叮嘱两人明日一早去他们后面那块空地刨地后,便转过身来,正想着要不要跟徐镁问一问徐老四夫妇的去处时,便见小姑娘抱着包袱垂手站着,整个人都处在阴影中。 她心下诧异,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却又一时间搞不懂小丫头的负面情绪为何而来?是因为徐有龙,还是因为自己? 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攥紧了怀里的包袱。 无人开口说话,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直到徐老二猛然拔高的一声:“你们怎么在这儿?!” 苏晚方才回了神。 她脚步极快地走过去,便瞧见刚进门的徐老二,以及抱着小豆丁站在墙根处的徐青云。 “……” “……” 夫妻俩相顾无言,气氛再度陷入僵局。 徐老二还没从看见徐青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见苏晚,一时间眼睛睁得更大了,只是,那眼睛里不光有震惊,更多的是害怕! “你你、你们想干什么?我最近可没招惹你们!” 徐老二这话说得又勇又怂,苏晚看着微微颤抖的面部肌肉,险些笑了。 “不干嘛。”苏晚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小豆丁的脑袋,问:“你爹娘呢?” 小豆丁乖乖道:“爹娘出门去了,说是最早夜里回来。”略顿了下,又补充:“也可能过两天回来。” “嗯。”苏晚没追问缘由,后退了几步看向徐镁:“走了。” 徐镁没回神,没动,依旧低着头站在那儿。 苏晚眉头微蹙,走过去抬手在小丫头脑袋上敲了下。 徐镁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她时,眼眶是红的,眼睛里满是水汽。 苏晚心下不忍,暗暗吐了口气,抬手在小丫头脑袋上揉了揉。 “好了,没事的。”她软声安慰,“先跟我回去,四叔他们今天可能不回来,你先去我们那儿。” 温声细语,小心翼翼,疼爱又温柔。 徐镁忽然想要大哭,但,想到今天自己的过分行为,她到底是忍住了,缓缓点了点头,应下此事。 苏晚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尤其是这种青春期的小孩。 她所能做的,大概就是尽自己所能的照顾和包容吧。 徐青云仍抱着小豆丁站在那儿,直到看见徐镁跟着苏晚出来,这才站直了身子。 徐老二还愣在原地,看见苏晚后,整个人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苏晚略想了下,提醒道:“二叔回来得正好,您要是再不回来啊,这家里,可就没人做饭了。” 话落,冲着其余几人摆手:“走了,回家吃饭。” “好哎!回家吃饭了诶!”小豆丁欢喜地拍手手。 苏晚偏头去看时,便对上徐青云含笑的眼眸,便也跟着笑了。 等以后他们的孩子出生,应该也是这番场景吧? 这么想着,她忽地期待起来…… - “你怎么了?” 王远穿着一身灰色粗布衣裳从厨房走出来时,就看见苏晚几人前后脚进来。 四人中,他一眼就看见了跟在苏晚身边,抱着包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徐镁。 这很不对劲。 他微微皱眉,可当着几人的面,到底没开口。 但心下到底是担心,是以,等去后院摘了菜,送回厨房后,他便找了个理由出来。 却是在家里转了一圈,才在厢房里看见了抱着包袱,呆坐在床边的徐镁。 天边还有墨蓝色的天光,透过打开的窗子,将屋子照亮了大半,可徐镁整个人,却是隐匿在阴影中。 王远看着她,心口像是被人攥了一把似的,说不出的疼。 他走过去,在徐镁面前单膝跪地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垂着眼帘,将嘴唇咬得死紧,越发心疼了。 “你怎么了?” 他原本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又或者抱一抱她,可犹豫过后,到底是忍住了。 听见声音,徐镁没有看他,就只是轻轻摇头。 “真的没事吗?”王远的声音放得很轻,听上去很轻,很温柔,像是有温度的暖风。 徐镁本来忍得很好,接连听见这么两句,鼻尖骤然一酸,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你……你……” 王远哪儿应付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整个人慌乱不已,手足无措,想要安慰,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该如何动作。 他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心下绞痛,却又毫无办法,最终只能抬手轻轻为她擦了眼泪。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难过?” “又为什么,在哭?” 自责,愧疚,难过,无数负面情绪在心里堆积,徐镁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无声地掉眼泪。 听见王远的问话,也只是摇头,不停地摇头。 摇头? 王远微微歪了头,神情困顿,摇头是什么意思? “不能说吗?” 徐镁还是摇头。 王远不解,他这十几年,就没怎么跟女人打过交道,压根读不懂女孩子想要表达的意思,见徐镁摇头,便只觉得挫败。 “是不能跟我说吗?” 徐镁抬起头来看他,却仍旧摇头。 为什么总是在摇头? 王远不懂。 他心疼又难过,抬手给徐镁抹去了脸上的泪,冗长地叹了口气道:“不能说,就不说吧。” “哭一哭就好了。” “哭完了,就不难过了。” 徐镁不答话,就看着他默默地流泪,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王远看着她,心下隐隐有个猜测…… . 第241章 都是蹭来的 这小丫头,是怕被徐家人发现,才忍着不哭出声的吗? 应该是吧。 大概,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可,为什么难过呢?是受欺负了吗? 但,她不是跟着苏晚在医馆吗?怎么会受欺负呢? 太多疑惑在王远脑海里盘旋,偏偏他一个都想不通。 徐镁还在落泪,眼泪多的,他都擦不过来。 这世上的女子,果然是水做的。 王远这么想着,身体便已经做出反应,抱着徐镁将她摁在了自己肩头。 “没关系的,不要难过。” 那些宽慰人的话,哄人开心的话,他全都不会说。 唯一想到的,便是这句。 唯一能做的,便是抱一抱她。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大概是因为,总算是有了能依靠的肩膀,徐镁闭上眼睛,趴在他肩头无声痛哭。 哭得浑身颤抖,哭得他整个儿肩膀全都湿了。 但,她始终没发出什么声音。 王远一下一下扶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她。 尽管,他知道这么做,并不合礼数。 尽管,他知道,擅自靠近徐镁不对。 但,他实在是太心疼了。 所以,哪怕他过往糟糕透顶,哪怕他一点儿都不好。 他还是,心疼她。 还是想要,带给她一丝安慰。 哪怕,他做得不如别人好。 哪怕,只能做到这么一丝一毫。 他也还是,贪心的,想要做到,想要留住啊…… 夕阳早已经落下,苏晚斜倚在墙上,看着远天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总算是收回视线。 她侧眸,朝窗内看了一眼,见徐镁已经不在哭,只静静地趴在王远肩头,这才松了口气,抬脚往厨房去了…… - 因着第二日王氏母子要来他们后面刨地,苏晚特意将此事知会给王远,提醒他最近都不要出门,没事儿的话,就在家里温书,总而言之,不要跟王氏母子撞上。 王远点头答应下来。 苏晚抬手给小豆丁擦了嘴角的米粒,继续道:“小美呢,怎么没出来吃饭?” 王远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瞬,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一抹红晕。 “她睡着了。” “哦。”苏晚没在往下问。 王远却是神色怪异,动作僵持,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苏晚不理会他,一边给小豆丁夹菜,一边自顾自地吃着。 孟氏有些不放心,但见苏晚今天表现有些奇怪,再加上徐青云先前叮嘱过,便忍着没说话。 一顿饭在怪异中结束,收拾桌子时,苏晚问孟氏:“娘,最近爹回来了吗?” “没有。”孟氏摇头,须臾,想起什么来,笑了。 “其实,你爹他一直都很忙,平日里不怎么在家的。” “但,也是因为你爹他忙,才有银子赚,咱们以前啊,才能吃得上饭呢!” “我没怪爹。”见孟氏误会了,苏晚笑着解释,“我就是觉得,爹太辛苦了,再说了,现在我也能赚钱了,爹不用这么辛苦。” “你爹啊,忙了一辈子,哪儿能闲得下来啊……” 孟氏笑呵呵的,眉眼间虽然有了皱纹,却并不难看。只是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慈祥。 苏晚一颗心莫名的安定,便跟孟氏闲聊起来,直到酉时过,孟氏催促她回去休息,苏晚方才站起身来,却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了一瞬,走到孟氏跟前蹲下,仰着头撒娇似的看着她:“娘……” “嗯?怎么了?”见她笑得乖巧温软,孟氏不自觉放缓了声音。 “小美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等下,您给她做点儿好吃的吧,不然,半夜估计要饿得肚子疼。” “哎,你这孩子……”孟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娘知道了,你啊,睡去吧,娘啊,等下就去做。” “谢谢娘。” 苏晚拉过孟氏的手,低头蹭了蹭,蹭到了孟氏身上的温度,也蹭到了她身上的气息。 她想,真好啊,真温暖。 可是,都是蹭来的。 这条命是,相公是,孟氏是,所有温暖与美好,也全都是。 - 苏晚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小药房,点了蜡烛,拿出徐青云找给她的那些材料,可是做连枪弩的特质箭弩。 她这一忙,便忙到了亥时过半,方才回了房。 屋内还点着灯,徐青云已经睡下,苏晚坐在床边,借着烛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倾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这才灭了灯,爬上床。 却不知,灯灭的那瞬间,床上闭着眼睛的男人,眼珠子快速滚动了下。 - 这一晚上,苏晚睡得不好,以至于上了马车还在睡觉。 忘忧见她脸色不好,便让她去后院歇息。 苏晚摆了摆手,表示不用。 徐镁坐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苏晚,可几番犹豫,到底没有上前。 很快,袁聿的人驾着马车来接人,苏晚的打着哈欠上了车。 忘忧目送着马车走远,但见徐镁还愣在门口出神,想到从昨天到今天,这姑嫂俩怪异的反应,略蹙了下眉头。 “小美,马车已经走远了。” “哦。”徐镁低下头,攥着衣袖,没动。 “小美……” “有事吗?忘忧姐姐。”徐镁低着头问,语气促狭,举止紧张。 “没事。”忘忧语气放缓,换了话题道:“琥珀说,他想吃糖糕了,你要不要吃?” “不了。”徐镁摇头。 “为什么?” 因为诧异,忘忧眼睛睁大了几分。 可徐镁就只是摇头,始终都不抬头。 “我今天早上吃的饱,就不吃别的了。”话落,像是怕忘忧追问似的,转移话题道:“后院的药材还得晒,我先去晒药材了,忘忧姐姐。” 说完这句后,徐镁逃也似的往后院去了。 恰逢琥珀掀开帘子出来,被徐镁撞的一个踉跄,后退两步站稳后,刚喊了徐镁的名字,对方便头也不回地往后院去了。 “诶……” 琥珀愣住,在原地傻眼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忘忧跟前:“忘忧姐姐,小美她这是怎么了啊?” “没事儿。”忘忧笑了笑,拿出些铜板交给琥珀,“不是要吃糖糕吗?去吧,多买几个回来。” “谢谢忘忧姐姐!”琥珀开心地道了谢,拿着钱跑了出去。 忘忧犹豫了一瞬后,走到柜台前坐下,惯性的翻开账本,然后望着窗外出神。 “恢复的不错。”苏晚查看了袁聿的伤口后,由衷的评价了一句,而后便动手给袁聿拆线。 可即便苏晚说袁聿恢复的好,一旁的桑绪瞧见那伤口,还是觉得触目惊心,甚至在苏晚动手拆线时,止不住地倒吸冷气。 “疼不疼啊……” 见袁聿皱眉,桑绪紧张的问苏晚。 “还好吧。”苏晚反应淡淡,动作依旧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桑绪明显不信,但又怕打搅苏晚,别没在多问,只安静地站着。 直到苏晚拆线完毕,收了剪刀,他方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 第242章 她对你很好 “虽然拆线了,但后续也不能掉以轻心。”苏晚坐在桌边,一边写方子,一边叮嘱桑绪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桑绪一一点头记下,末了发现自己不太能记得住,只得红着脸央求苏晚辛苦辛苦,写下来。 苏晚看着他长吐了口气,没说话,转头又铺了一张纸,边写边道:“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这一个月内,都不可以下床,更不要出门。如果不听我的,回头后果自负。” 桑绪闻言没敢说话,只为难地看向袁聿。 袁聿皱了下眉头,却是不答反问:“苏大夫,您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苏晚答得干净利落。 袁聿没再说话,气氛陷入僵局,空气都像是不再流通。 桑绪被两股不同的气压裹胁,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须臾,苏晚写完了注意事项,丢给桑绪后,拎起药箱子,看向袁聿道:“我这个人,素来没什么好奇心。该不该我知道的,我都不太想知道,我就是个大夫。袁公子若是感念我的救命之恩,日后多护着我们一些就好。” “至于旁地,我不想知道,想来,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毕竟,好奇心害死猫不是吗?” 袁聿深深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苏晚没再说话,拎着药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 苏晚打着呵欠,拿着热腾腾的灌汤包回到医馆时,徐镁正坐在桌边捣药。 琥珀坐在她身边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不远处,方知春坐在靠窗的桌边喝茶。 苏晚困得眼睛睁不开,丝毫没注意到医馆里的人。 但徐镁却是一直盯着门口,眼瞧着苏晚进门,刚要迎上去接下药箱子,一个靛青色的身影便抢先了。 “姐姐回来了。” 少年的笑容乖顺柔软,又带着勃勃的生机。 苏晚睁开眼,看着他笑了。 少年嘛,就该是这般春光明媚,朝气满满的模样。 “嗯,回来了。” “姐姐是昨夜没睡好吗?怎的这般没精神?”方知春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苏晚手上的东西,便往里走,便关切地问。 苏晚打了个哈欠,“昨个儿睡得晚了些,不过不打紧,回头多睡一些便好了。” 徐镁脊背僵硬,坐在桌边机械化的捣药,眼神却是时不时瞥向苏晚,但见苏晚和方知春谈笑风生,心下说不出的酸涩难受。 她无法具体形容这种心情,但又怕被人瞧出来,只能死死咬住牙忍着。 可脑海里,却是想起昨晚的事情来…… 起初,她没打算哭地,可王远出现了。 因为来的是王远,因为王远那时候看上去很心疼她,她心里的难受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地往外涌。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那些眼泪,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后来,她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就嗅到了浓浓的饭香味儿。 她睁开眼,就看见屋子里亮着烛光,孟氏笑容慈祥地坐在床边看她。 “饿了吧?大娘给你煮了一碗面,你起来吃了再睡吧。” 她因为哭了太久,喉咙肿痛,眼眶也是疼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嗅到香味儿后,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孟氏温和地笑了,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快起来吧,在磨蹭啊,这碗面,可就要坨了。” 听着孟氏带着笑意和疼爱的话语,徐镁小脸滚烫,默不作声地从床上起来,走到桌边。 那是一碗阳春面,上面飘着香菜和葱花,又滴了香油,最上面还放了两个荷包蛋。 徐镁鼻尖又酸涩起来。 “快吃吧。”孟氏摸了摸她的头。 “谢谢大娘。”徐镁应声,在桌边坐下,拿着筷子吃起来。 孟氏将一小碟咸菜往她面前推了推。 “酸辣萝卜,我记得你最喜欢了。” 徐镁有些想哭,但她努力忍住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后,夹了一块儿萝卜送到桌边。 窗外,夜风潇潇。 屋内,烛光袅袅。 孟氏就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徐镁吃饭,直到徐镁把一碗面吃完,方才笑着收了碗。 “吃饱了吗?” “嗯。”她不好意思地点头。 何止是吃饱?孟氏这一碗面扎实得很,再加上那两个荷包蛋,她都要吃撑了。 孟氏笑起来,“看来,你二嫂说得没错,你啊,的确是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闻言,徐镁身子骤然一僵。 “大娘……”她声音有些发颤,抬起头借着暖黄色的烛光看向孟氏:“你是说……” 孟氏哪里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腾出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你二嫂啊,很疼你的。” 徐镁眼眶再度红了,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孟氏叹了口气,缓声道:“小美啊,你二嫂啊,是个好人,她心地很好,也很聪明,咱们啊,都是她在护着的,日后啊,多半也是她护着。” “她对你很好。” 孟氏言尽于此,没有再往下说。 徐镁却是因为这番话辗转反侧大半夜,方才睡了过去。 为此,早上来时,不光眼睛红肿,眼周还有些青黑。 琥珀吓了一跳,一边关切地问她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又忙着去给她热了药包敷上。 托琥珀的福,她的眼睛如今已经好了很多,就连眼里的红血丝都少了许多。 可…… 徐镁心里不舒服,满满的愧疚,又掺杂着丝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不知道该问谁,便只能憋在自己心里。 “小美?小美?” 琥珀接连喊了徐镁两声,见她没理会自己,便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裳。 徐镁这才回过神来,就见琥珀蹙着眉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失魂落魄的?” “没事儿。”徐镁摇头,下意识地去看苏晚坐在的地方,却发现那儿已经空空如也。 她心下一惊,猛地站起身来。 “二嫂呢?!” 琥珀被她忽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捣药杵站起身来。 “娇娇姐去方家了,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徐镁落寞地摇了摇头。 一句话没说,便缓缓落座。 不远处,忘忧看着这一幕,柳叶眉蹙起,好一会儿都没移开视线。 - 等苏晚从方家回来时,已经是未时。 彼时,她昏昏欲睡,打着哈欠走进医馆,刚要去后院睡觉,就被忘忧拦住了。 “怎么了?”苏晚困得睁不开眼,“让我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儿,等我睡醒了再说,好吗?” 忘忧本想借着徐镁和琥珀去睡午觉的功夫跟苏晚好好谈一谈,奈何苏晚满脸疲惫,眸子里满是红血丝,她心下不忍,点头答应下来…… 第243章 他想得美 苏晚是真的困了,回了厢房,跟徐青云打了个招呼后,便扑到了床上。 彼时,徐青云还在倒腾连枪弩,但见苏晚困的鞋子都没脱,摇头一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给人脱了鞋子和外裳,又仔细盖了被子。 此时,苏晚已经彻底睡熟。 他俯身在她脸颊落下一吻,而后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会儿。 他本想着看一会儿就去忙,奈何,眼睛一落下,视线就再也移不开。 半晌,他无奈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上了床,轻轻将人抱进怀里,一起睡下。 - 苏晚醒来时,已经是申时。 她想着回来之时,忘忧拦住自己时的模样,寻思着她定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便起身出门去寻人。 “二、二、二嫂……” 好巧不巧,一出门,就看见了抱着药筐的徐镁。 而徐镁看见她,明显吓了一跳。 不禁脸色变了,说话都结巴了。 苏晚眼看着她猛地后退两步,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嗯。”她淡淡应了声,又觉得这寒暄过于冷漠,便问道:“看见忘忧姐姐了吗?” 徐镁瞧着像是大气也不敢出的,闻言嘴角抖动了两下,说:“在医馆。” “嗯。”苏晚略点了点头,绕过她去了医馆。 日光金黄温暖,从窗口斜斜地洒进来。 坐在柜台前喝茶的忘忧,一眼就看见了苏晚。 “醒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问。 “嗯。”苏晚走过去,随手翻了个杯子,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忘忧没说话,就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喝茶。 一杯茶喝完,苏晚放下茶杯,说明了来由。 “倒也没什么。”忘忧下意识地往通往后院的小门处看了一眼,见无人走动,方才道:“就是觉得,这几日,小美怪怪的。” 苏晚眼观鼻鼻观心,没说话。 忘忧打量着她,却是猜不透她想什么,犹豫了一瞬,压低声音问:“你们姑嫂俩,这是怎么了?” “一些小事。” 苏晚说得随意,“你若非要问我,我也说不定。不过,小孩子嘛,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真的?” 忘忧心下狐疑,辨不清苏晚的态度,可想着姑嫂俩这些日子的相处,又实在是找不出矛盾点,见苏晚不肯细说,便也不追问。 “应该吧。” 苏晚浅笑,问题的根源虽然在她这里,但是,她没法说,更没法解释。 主要,还得让徐镁自己想明白。 也许,她自己想不明白,需要人开解,但这个人,绝不会是自己。 所以,她无能为力,只能将这一切交由给时间。 “对了。”忘忧想起什么来,蹙眉道:“我怎么觉得,这方家少爷,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呢。” “我也觉得。”苏晚认同的点头,忍不住回忆了一番方知春最近的表现。 忘忧道:“以前,总觉得这孩子神色间带着化不去的忧愁,如今再看,倒是一派明媚飞扬。” 苏晚再度点头。 忘忧却并未因此开心,反而皱起了眉头。 “我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对了……”她压低声音,凑近了苏晚道:“你今天不是去了方家么?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还有,你先前说的那姨娘和那个表小姐如何了?” “没有见到。”苏晚察觉到不对劲,也跟着蹙了眉,“自上次他们落水,先后被我救了之后,我好像,就再没见过吴诗玥了。” “那……”忘忧脸色微变,猛地捂住了嘴巴。 两人也相处了一段日子,苏晚一眼便看出了忘忧的想法,她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忘忧蹙眉不语。 苏晚道:“如今当家后院,还是方老夫人当家。” 这一点,是苏晚去方家观察发现的。 因为,方家的仆人,对方知春和方夫人,都只能算是规矩。 但提起老夫人,却是恭敬得很。 至于闽慧君母女,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不至于一点儿风声都透不出来。 况且,方老夫人那种性子的人,怎可能眼看自己外甥女丢性命,而无动于衷? 所以,闽慧君母女,定然还活着。 只是,活得不那么好。 要不然,吴诗玥那种性子,怎么可能这么久闭门不出? “但愿是我想多了。”忘忧吐了口气,端起茶来啜了一口,又说:“不过,处心积虑爬床的人,就不该有好下场。” 苏晚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去看忘忧,见她眉眼下垂,神情冷清,忽地想起段湘宁来。 因着想起段湘宁,她便想起另外一桩事来。 “说来……” 苏晚放下茶杯,看向忘忧:“我今日回来时,碰上吴师爷了。” “吴师爷?” 忘忧蓦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气愤起来:“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人,他找你做什么?” 苏晚神色复杂:“他想让我去给他妹妹看诊。” “他想得美!” 忘忧大抵是怒急了,想都没想,便抓着茶杯摔了出去。 “哗啦——”一声脆响,茶杯四分五裂,茶水在地上流淌。 苏晚看了一眼,默默收回视线,心下却有些庆幸,看来她选的时间点不错,这个时间,没什么人来看病,两个小孩子还没睡醒,不至于引起什么大的轰动。 倒是可怜了正在看医书的孙大夫,硬生生被吓了一跳。 “我拒绝了。” 忘忧脸色发红,胸口起起伏伏,纤细的手指紧攥成拳,却是沉着脸没说话。 苏晚忽地想起,初见段湘宁时的情景来。 那时候的段湘宁,就像是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毫无生气,就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走了似的。 “娇娇……”、 胳膊被人紧紧抓住时,苏晚回过神来,就见忘忧低着头,整个人僵硬又暗沉。 “我知道,医者仁心,可娇娇,你就当我是自私,我不想你去。” 她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气息不稳不说,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我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我们小姐呢?我们小姐不无辜吗?” 她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攥着苏晚胳膊的手都用力许多。 “芮宏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吴师爷和她妹妹,处心积虑,还三番五次地来害我们小姐,心思同样歹毒!” “我们小姐,不同他们计较,没找人收拾他们,已经是格外开恩,凭什么……凭什么还要让你去给她看诊?” 忘忧越说越委屈,眼睛里的水光几乎是要漫出来。 “这天下的大夫是死绝了吗?还是说,她吴臻的身子金贵?怎么就非要你去看?” “我是看,他们要你去看是假,想要恶心我们家小姐是真!” 第244章 凭什么 “我们家小姐在时,她觉得她当不了县太爷夫人是因为我们家小姐挡了她的路!如今我们家小姐不在了,她也没能成为县太爷夫人,便想着,让给小姐看过诊的你,也去给她看!” “如此一来,她便也是县太爷夫人的待遇!” “可是凭什么?” “娇娇,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都不跟他们计较了,他们却还要来恶心人?!” 忘忧话落,一滴清泪从左眼落下。 “我家小姐她,何其可怜啊!” 苏晚看着她通红的眼,到底是于心不忍。 “我不会去给她看诊的。” 她回握住忘忧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坚定又认真地道:“吴师爷为了不让我给你家小姐治病,曾经派人害我,且不止一次,我不大度,不喜欢以德报怨。” 她说着,拿出一方手帕,为忘忧擦泪。 “这世上,本来黑白分明,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方才是对的,若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忘忧低下头,声音哽咽。 苏晚继续道:“他差点儿害死我,我没计较,已经是大度了,在想使唤我,那是不能够的。” “还有……”苏晚浅笑,“我跟你说这件事,不是为了勾你伤心,而是怕他们耍诈,所以,想提前告知你一声,免得他趁我不在,来诓骗你。” 忘忧窘迫的红了脸,低下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对不起,娇娇,刚刚是我误会了你。” “没事儿。”苏晚笑起来,表情夸张道:“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瞧见我们忘忧姐姐发火呢,先前,我都以为你不会发脾气呢。” 忘忧闻言脸更红了。 “这世上,哪儿有人没有脾气的。” 她小声地说。 “也是。”苏晚点头,脑海里却想起破庙那件事来,忍不住讥笑出声。 “你笑什么?”忘忧诧异地看着她。 苏晚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你看,先前吴师爷几次三番地想要弄死我,现在又来找我给她妹妹看诊,他就不怕我,一个手抖,让他们一尸两命吗?” 忘忧闻言一怔,随即蹙眉沉思。 “怎么了?”见她神情凝重,苏晚忍不住问了句。 “我先前还不觉得,但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忘忧说着抬起头来,“吴师爷害过你,按理说,不会来找你给吴臻看诊才是,可他偏偏找了你……” “你是说……”苏晚猛地睁大了眼睛。 “吴臻这胎,有问题。” 忘忧神情坚定,语气肯定。 苏晚一时间没说话。 若是吴臻这胎有问题,那事情便说得通了。 “现在怎么办?”忘忧问。 苏晚摇了摇头,“我已经明确拒绝了他,他想从我这里下手,怕是不行了。” “你不行的话,那就……” 忘忧说着,同苏晚对视一眼,齐齐朝孙大夫看了过去。 正在翻医书的孙大夫,对上两人的视线,手猛地抖了一抖。 - 到家的时候,苏晚特意去验收了一下王氏母子的劳动成果,见的确刨出来了一小块儿,这才放人离开。 彼时,王氏已经累得不行,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泥土和树叶,看上去狼狈地不行。 徐有龙瞧着倒是好很多,身上甚至还换了衣服。 苏晚想起昨天的事情,便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二嫂,我们能回家了吗?” 虽说徐有龙不干活儿,可光是在这儿呆着,就已经让他无聊透顶,他恨不能让王氏一天之内就把这块儿地给刨完,如此一来,他就不用跟着受罪了。 想到这儿,徐有龙心下又涌出无数怨恨来。 都怪王氏,要不是王氏平时在他耳边念念叨叨,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些破事儿?又怎么可能当着苏晚的面说出那种话? 如果他没说,苏晚绝对不会让他受这种罪! 徐有龙越想越生气,偏偏当着苏晚的面,又不好发火。 “嗯,可以了。” 苏晚摆了摆手,转身就往家走,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孟氏站在院门口,瞧见苏晚走回来,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了?娘。”苏晚迎上去,挽住孟氏的胳膊。 孟氏眉头微蹙,拍了拍她的手。 “娇娇啊,我知道,你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但……” “娘,你想说什么?”见孟氏戛然而止,不再往下说,苏晚开口询问。 孟氏抬眸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说,你二婶他们,纵然是有不对,可他们,跟咱们到底是一家人,这般模样,被人瞧见,回头传扬出去,乡亲们,可怎么看咱们?又怎么说你啊?” “娘,我知道你的意思。”苏晚顿住脚步,“可娘,我本也没想理会他们,是他们自己来招惹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怕伤了苏晚的心,孟氏连连应声,“娘知道,这件事,是你受了委屈,可娇娇,人言可畏啊,想要教训他们,有的是法子,没必要非得选这一种。” 苏晚皱眉:“我只是想让他们吃点儿苦头,也想让他们认清对错。” “没用的。”孟氏摇头,又是长叹了口气。 “今天,我去看过,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苏晚好奇地看向孟氏,静带着他往下说。 孟氏缓缓道:“我去的时候,你二婶她,正一个人跪坐在地上,费劲地刨地,有龙那孩子,就坐在树荫下歇着。” 苏晚闻言不以为意,徐有龙那人,自私蠢笨,能干出这事儿,也不奇怪。 孟氏继续道:“不光如此,他后来麻烦了,就走过去,对着你二嫂破口大骂,说什么都怪她,娇娇,你二婶,是有不对的地方,可她对有龙这孩子,是真的好。” “娘也是做母亲的人,娘听着,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啊。” “她把孩子教导成那个样子,也算是自食恶果。”苏晚是有些同情王氏,但,也就那么一点儿。 徐有龙这个人,是自私又可恶。 可他有一点儿没说错,他平时不怎么在家,回来时,也不大跟村里人打交道,他所听来的那些闲言碎语,能是从哪儿来的呢? 还不都是王氏嘴碎说的? 孟氏见苏晚铁了心,有些无奈,但还是劝道:“娇娇,你这法子,是让他们吃苦受累了,可这并不能改变他们啊,只会让他们更加怨恨你。” 苏晚抿着唇没说话。 孟氏又道:“就算是看在娘的面子上,这件事,到底为止吧。” 第245章 给我的 苏晚还是不说话。 孟氏知道,苏晚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娇娇……” “我知道了。” 苏晚是真的生气,也是存心要教训王氏母子。她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 但,她不能不在乎孟氏。 - “娘……” 晚饭后,刘氏坐在桌边缝衣服,徐镁走到她身边坐下。 “怎么了?”刘氏看了她一眼,笑着问。 “我……” 见徐镁欲言又止,刘氏温和地笑了声。 “你啊,是娘的女儿,有什么话,不跟娘说,还要跟谁说?” 徐镁被刘氏说得脸一热,低下了头,须臾,又抬起头来,往刘氏身旁凑了凑。 “是,关于二嫂的事情。” 闻言,刘氏眉眼上挑,心下微微一跳。 徐镁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声地将事情说了,而后自责道:“二嫂对我那么好,我却怀疑她,还那么想我,娘,你说我是不是太坏了?” 刘氏放下针线,将徐镁抱进怀里,温柔地道:“你这孩子啊……” “你是娘养大的孩子,哪儿坏了?” 徐镁心下一暖,看着刘氏道:“可二嫂对我很好,我还那么想她……” “你二嫂啊,始终是你二嫂。”刘氏揉了揉她的脑袋,“人生在世,会遇到很多事,有些事,想多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但,能意识到什么更重要,便是一件好事。” “你看,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娇娇对你很好,这就够了,不用那么愧疚。” 徐镁闻言睁大了眼睛,眼神懵懂而认真:“真的不用愧疚吗?” “嗯。”刘氏点了点头,“如果你觉得对不住你二嫂,就去跟她道个歉,把事情说开。” “你二嫂啊,不会怪你的。” “真的啊?”徐镁面露惊喜。 “当然了。”刘氏笑起来。 “可是,我看见二嫂,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徐镁像是霜打的鞋子,低下头扣着手指道。 “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就给她写封信。她看了,估计也就明白了。” “写信?”徐镁的眼神再度亮起来,“这个可以。”她说着,欢喜地抱住刘氏。“娘,谢谢你,我现在就去写信!” 徐镁说着,便欢快地跑去拿笔墨纸砚。 看着她活泼的背影,刘氏温和的笑了。 可收回视线,重新拿起针线时,眸中却是一闪而过的伤感。 - “娇娇姐!等一下!” 翌日,袁聿派人来接时,苏晚刚拎着药箱子上车,琥珀便焦急地喊着她追出来。 正上车的苏晚弯下腰回头,就见琥珀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将一封信塞给她。 “给我的?”苏晚愣了下。 “嗯,对!”琥珀用力点头,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苏晚下意识地往医馆门口撇去,就瞥见一个一闪而过的小脑袋。 她扯了扯嘴角,应了一声,这才收了信,进了马车。 - “怎么样?我二嫂说什么了?” 目送着马车走远,徐镁这才跑出来,扯了扯琥珀的衣袖问。 “没说啥啊。”琥珀一脸茫然,不解地抓了抓脑袋,好奇道:“不是,小美,你跟娇娇姐天天见面,怎么还写信啊?” “不、不行啊?”徐镁小脸微红,结巴地叉腰,“谁规定我不能给二嫂写信了?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那封信一定是我写的?就不能是别人写的,我帮忙送来的吗?” “哦,也是。”琥珀点了点头,没再纠结,笑呵呵地问:“你昨天回去不是说,给我带好吃的吗?带了吗?” “带了带了。”徐镁嫌弃地摆了摆手,边往回走边道:“我娘做的韭菜盒子,香河肉饼,好吃着呢,快来。” “哎,好嘞。”琥珀应了一声,便小跑着跟了进去。 - “怎么又找我?” 后院内,徐青云听闻黑岩的话,脸色难看。 黑岩心底发虚,但还是道:“兴桦城已经开战了。” 闻言,徐青云眉峰骤然一紧,“已经开战?什么时候?” “就在昨日。” 昨日? 徐青云脸色冷沉,下颚紧绷,如墨般又长又直的睫毛垂下,半晌都没说话。 - 马车驶出梧桐镇,周遭逐渐安静,苏晚展开信,入目所及,是熟悉又秀气的字体。 她缓缓往下看,嘴角却是微微上翘。 末了。 她仔细将信收好,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轻轻笑了。 - 徐青云抵达时,暮云深正靠坐在躺椅上出神。 难得见他不喝酒,也不发疯,徐青云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都知道了吧?” 暮云深脸色带着不自然地苍白,眼睛始终未动一下,就连语气都轻的厉害,听上去,像是耗尽了心力,命不久矣的人。 徐青云皱眉,可还没答话,便听暮云深道:“三天。” “什么?”徐青云诧异。 暮云深语气没变,却是难得耐着性子解释:“我给你三天时间,启程离开。” 徐青云眸光沉下去。 “三天,太仓促了!” 他声音冷沉又僵硬,像是被冷空气冰冻住似的。 “那是你的事。”暮云深闭上眼睛,双脚离开地面,躺椅便来回摇晃起来。 “你什么意思?”徐青云语带不悦。 “没什么意思。” 暮云深也不恼,只淡淡道:“这是最后的期限。” 话落,不等徐青云说话,便道:“你可以滚了。” 闻言,徐青云脸色唰地变了,然而,刚要上前,黑衣人便出现拦在了他面前。 “少主……”黑衣人站的笔直,手中仍旧拿着长剑。纵使与徐青云四目相对,也丝毫没有畏惧和恭敬。 徐青云暗暗咬了咬牙,拳头攥的死紧,可到底没说什么,冷着脸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打开后,脆弱的门板吱呀吱呀的晃了晃。 黑衣人收回视线,看向暮云深:“宫主,三天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 暮云深很轻地发出一声冷笑,“三天,已经很久了。” 闻言,黑衣人微微皱眉,可到底是没在多说。 暮云深却是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虚空哼笑一声:“莫说是三天,单单是一天,就足够人做很多很多事了。” “当年……”他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卡了壳,眼尾却是一点一点红了下去。 “我不过是晚了几个时辰,就什么都晚了。” 他说这话时,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黑衣人见状神色担忧,开口劝道:“宫主,往事不可追,当年之事,错不在您。” 可,他话音未落,暮云深就发了疯! 第246章 她是不是病了 “砰”的一声巨响从屋内传来时,徐青云正在院中跟一个黑衣人说话,闻言,两人齐齐朝厢房看去,便听见接连不断的瓷器碎裂声。 “少主……” 一旁的黑衣人不忍,试探地小声道:“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徐青云眸光晦暗不明,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 “不了,我还有事。” 三天时间,拿来陪他的娇娇都不够,哪儿有时间分给这个疯子? 再者,暮云深又不是第一天发疯,也不是因为他发疯,他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进去找骂而已。 徐青云自认不是受虐狂,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黑衣人见劝说失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须臾,收回视线看向厢房,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宫主……” 不过是短短片刻,厢房内就已经一片狼藉,比之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黑衣人手执长剑站在狼藉中,目光不忍地看着发疯后眼神空洞地跌坐在地上的暮云深。 “阿姐死了……” 暮云深声音木然,满脸绝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 “我就晚了那么一点儿。” “宫主……”黑衣人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些哽咽,似乎想要劝说什么,可到底没能说出口。 暮云深抬起头来看他,扯着嘴角伤情的笑了。 “应鎏海,阿姐死了,她死了,我没有阿姐了。”他声音颤抖,满是绝望。 应鎏海眼眶微红,却是低下了头。 “大小姐她,不希望你这样。” “她很疼我……”暮云深垂着头,声音很轻。 “是的,所以,她希望您过的好。” “好?”暮云深笑了,起初是低笑,后来便是仰起头,放声大笑。 “怎么可能好!” 他双目猩红,猛地一挥衣袖,带动地上的狼藉发出哗啦的声响。 “唯一疼我爱我的人都不在了,我还怎么好?怎么可能好!” 他痛苦而绝望,坐在地上发疯的样子,像是一个因为得不到糖而撒娇的小孩。 “我阿姐,她那么好的人,他们为什么好害死她?” “为什么?为什么?” 他再度魔怔起来,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神情好似疯魔。 “我要去杀了他们,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是他们害了我阿姐,他们全都要给我阿姐陪葬!” 他话落,身子如闪电一般离开了房间。 见状,应鎏海大惊,忙大喊一声“宫主”跟了出去! - 给袁聿看诊回来时,苏晚特意去了点心铺子一趟,买了几样徐镁爱吃的点心后,又给接送自己的少年一包,打发他离开,这才慢悠悠地拎着点心往回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人喊住了。 “姐姐!” 少年的声音轻快又欢喜,苏晚转身就看见他含笑的眉眼。 “是你啊。” “嗯。” 方知春走到苏晚跟前,脸上带着一抹薄红,也不知是疾步而来累的,还是别的原因。 “来,刚出炉的点心。”苏晚拿出一包递给他,笑着说:“还热着呢!” “谢谢姐姐。” 方知春接过,开心地道了谢,而后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苏晚手里的药箱子,“我帮姐姐拿着吧。” 苏晚没拒绝,便往医馆走,便跟他闲聊。 两人从方知春的学业聊起,最后,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吴诗玥。 “你那个表妹?”苏晚心中浮现一一抹讶异,不明白方知春怎的忽然提起她来。 “她怎么了吗?” “她——”方知春眸光闪躲,“她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自从上次落水后,便在没见过吴诗玥,方家也没传出任何跟吴诗玥有关的事情。 “这……”方知春蹙起眉头,神色复杂,旋即摇了摇头:“可能是我想多了。” 见他欲言又止,又忧心忡忡,苏晚心下越发疑惑了。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她无意打听,便笑着说:“若是不方便,就别说了。” “倒也不是。”方知春笑起来,看着苏晚的眼睛道:“在我看来,姐姐更是我的家人,我不将此事告知姐姐,是不想给姐姐添麻烦,并非是拿姐姐当外人。” “我知道。” 苏晚笑了笑,心下对此不置可否。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方知春压低了声音,缓缓讲起此事。 落水那日,因为吴诗玥的丫鬟水儿冒充吴诗玥,在老夫人面前弄了那么一场闹剧,偏偏这水儿对吴诗玥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知道,以至于老夫人和闽慧君废了好大的神,方才分辨出来。 那之后,老夫人气愤自己被愚弄,也气愤一个丫鬟竟然有如此胆子,便要让人打死水儿。 对于老夫人这一决定,吴诗玥是坚决拥护的。 但闽慧君却破天荒地为她求了情。 铭慧君究竟跟老夫人说了什么,方知春不得而知,只知道后来水儿被打了五十大板,灌了哑药,发卖了出去。 至于吴诗玥,则是被老夫人关了禁闭。 按理说,只是紧闭而已,不会影响吴诗玥什么,可奇就奇在,这吴诗玥解了紧闭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苏晚觉得奇怪,不由皱起眉头,连脚步都顿住了。 “什么叫变了一个人?”苏晚心下跳出一个猜测,又觉得自己太武断,追问道:“她关禁闭时,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应该……没有吧。”方知春沉思了片刻,“但听侍女说,她那时,总是做噩梦,发癔症。” 苏晚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方知春又道:“她醒来后,我去看过她……先前,我表妹什么样子,姐姐你是见过的,但那天我去看她时,她看我的眼神,像是不认得我。” “而且……”方知春抿了抿唇,眉头蹙的紧紧的。 “而且什么?”苏晚觉得他说话像是带着小钩子,一下一下勾着自己的好奇心,弄得自己着急又上火。 “眼睛……”方知春看向他:“姐姐,我先前读书的时候,夫子说,一个人再怎么变,看人的眼神是不会有太大变化的。” “但,那天我去看表妹,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 “而且,她跟我说话的方式,也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苏晚心下的猜测加重,语气都带着一丝紧张。 方知春蹙起眉头:“她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咚”地一下,有什么狠狠敲在了苏晚心上,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表现得太过震惊。 “是一直如此吗?” “也不算。”方知春神情里带着困惑,“她关禁闭出来后,我第一次见她时,她说话奇怪了些,后来,我再去,她就不大说话,总是在出神。” 苏晚缓缓点头。 方知春叹了口气,语带担忧:“姐姐,你说她是不是病了?” . 第247章 她以前说话也这样 徐镁估摸着时间,点着脚尖眼巴巴地在门口张望,可张望了好一会儿,都没瞧见有马车过来,更别说是苏晚的身影了。 琥珀见她一直揉眼睛,心下不忍,走过来劝她:“娇娇姐估计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你别着急,且回屋子里等吧。” 苏晚却是一脸焦急,一直紧盯着长街:“可平时都是这个点儿回来的啊……今天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琥珀语噎,瘪了瘪嘴,正要说话,便见有人急匆匆跑来。 “大夫,大夫……” 那人跑得满头大汗,甚至还被门槛绊了下,多亏琥珀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这才没摔着。 那人朝他道了谢,便急匆匆朝着孙大夫去了。 “大夫,我爹他摔倒了,动弹不得了,您快去瞧瞧吧。” 孙大夫闻言忙站起身来,一边问情况,一边吩咐琥珀去拿药箱子。 见状,琥珀再没工夫安抚徐镁,拿着药箱子便匆匆跟着孙大夫出门了。 - “姐姐,前面就是了。” 苏晚跟着方知春回了方家,穿过花园,又绕过青石板铺就的小道,来到一处精致漂亮的院落前。 苏晚抬眸扫了一眼,略略看一眼,只觉得这院子周遭环境极好,就连墙上的雕花都很精巧。 可她记得,方夫人住的院子,并不这般精致。 “你们家给小姐们住的院子,都这么精致的吗?”苏晚随口说了句。 方知春眸光却暗了下去,“这是方家,最好的院子。” 苏晚心里猛地咯噔了下。 却见方知春抬起头来,扯着嘴角笑了下:“这先前,是我妹妹的院子,后来,妹妹去了舅舅家,祖母便将这空了的院子腾出来给了表妹。” 苏晚嘴角抽搐了下,心下说不出的无语。 她忽然搞不懂方老夫人的脑回路了。 想一想林黛玉,那还是贾老太君的亲外甥女呢,去贾府的时候,甚至还带了林家所有的财产。 可饶是如此,林黛玉也没能住最好的院子。 再看吴诗玥,虽是外甥女,却也是隔了一层的。 可方老夫人,却是让隔了一层的外甥女,住进了亲孙女的院子,这还真是……离谱她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那妹妹住哪儿?” 因着方知春的那一声“姐姐”,苏晚本能地把他的妹妹,纳入了自己的范围内。 方知春笑容苦涩,“祖母没说,不过,舅舅他们在家里单独给妹妹辟了院子,舅母没有女儿,对她极好。” 言外之意,若没有什么事,他妹妹多半不会回来了。 苏晚皱了皱眉,“你父亲什么都没说?”虽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过了,但苏晚气在当头,还是问了。 方知春摇了摇头。 “父亲他——最是孝顺。” 苏晚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被这话噎得难受。 半晌,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 见方知春到访,小丫鬟进去通禀,没多久便折返回来,恭敬地将两人请了回去。 如今的丫鬟是个生面孔,苏晚没见过,但见规矩又话少,偷偷跟方知春打听:“这丫鬟是新来的?” 方知春小声道:“是祖母给的。” 苏晚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在多问。 两人跟着侍女入了花厅,绕过屏风,就看见坐在桌边做女红的吴诗玥。 对方听见声音,放下手中的针线,盈盈起身,极为规矩地问好。 “表哥,苏大夫。”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莫说方知春觉得奇怪,就连苏晚都愣住了! - 医馆内,徐镁等的直跺脚,正想出门寻找时,就瞧见一小厮跑过来,等走进了才发现,这是方知春贴身的书童藕生。 瞧见徐镁,藕生一脸喜色,忙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苏大夫买给你的,刚出炉的点心。” 徐镁伸手接过,隔着油纸包还能感到温热,她心下微暖,蹙眉看向藕生:“怎么是你送来,我二嫂人呢?” 藕生笑着将大致事情讲了,末了又道:“你莫要担心,回头我们少爷就亲自送你二嫂回来了。” 徐镁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只得点了点头。 - 花厅里。 苏晚看着规矩有礼,目光平静,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娴静释然,人淡如菊气质的吴诗玥,整个人都傻了眼了。 难怪方知春觉得像是变了个人! 绕是她,也觉得对方变了个人! 不!不是变了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骨子里换了个灵魂! “姐姐……” 见苏晚一直盯着吴诗玥看,也不回话,方知春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裳。 苏晚这才回过神,笑着寒暄了句。 吴诗玥依旧淡淡的,看上去活像是从佛堂里熏出来的信女。 太淡了,太没有波澜起伏了! 苏晚跟方知春对视了一眼,这才落座。 吴诗玥吩咐了下人上茶,自己则拿起针线继续做女红。 苏晚打眼去瞧,见上面的绣花极为精巧,心下越发惊讶,不由多看了吴诗玥一眼。 倒不是她瞧不起人,就先前的吴诗玥,动不动就骂人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会做女红的。 而现在…… 若非换了个灵魂,绝不可能。 因为,单单是她帕子上绣的凤凰于飞,就非寻常人能绣得出的。 苏晚虽不善女红,却也能看得出,那绣法精巧,寻常绣娘不可与之相比,这般绣工,不仅需要天赋好,还需要时间的磨炼。 “吴小姐,这绣的是什么?” “凤凰。”吴诗玥头也不抬地答,声音清淡,整个人内敛而不张扬。让人完全没法子将她和先前在大街上闹事儿,在河岸边骂人的那个娇纵蛮横的吴小姐联系在一起。 “绣得很好。”苏晚浅笑,看着她拿着针线熟练地穿针引线,问道:“吴小姐女红真好,是跟闽姨娘学的吗?” 吴诗玥闻言愣了下,须臾摇头:“不是她。” “那是?” “一个故人。” “故人?”苏晚微微蹙了下眉头。 如今,她很确定,面前的女子已然换了个灵魂。 但是,这灵魂到底是哪儿来的?说出来的话,怎么跟打禅似的,让人听不懂? 吴诗玥也不理会她,只盯着帕子上的凤凰淡淡道:“江南有故人,且待春时归。” 苏晚眼角踌躇了下,但见吴诗玥连抬眸看自己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便身子后倾,凑近方知春,无声问道:“她以前说话也这样?” . 第248章 守好医馆 方知春无奈地摇头,神情同样困惑。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看向吴诗玥时,忽然道:“宝塔镇河妖?” 吴诗玥抬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方知春亦是奇怪,但他刚想问,桌子下的脚,就被苏晚踢了一下,他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见吴诗玥又低下头去,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苏晚又道:“奇变偶不变?” 吴诗玥抬起头来,奇怪地看她。 苏晚盯着她的眼睛,见她眸子清明,眸底如平静无波的湖泊,所有反应里,除了奇怪和莫名,便再无其他。心下微沉。 事情似乎有些棘手。 如果吴诗玥不是演技好、心理素质高,那就很有可能,是什么都忘了,不记得,又或者,她跟自己来自不同的时空,不同的时代。 且,如今的吴诗玥,虽人淡如菊,可举止之间,比吴诗玥更像一个千金小姐。 是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又被教养得很好的千金小姐。 思及此,苏晚又仔细打量了她。 说起来,她的穿着,并未太大变化,头上的珠翠比之先前并没有减少,但,细看下来便发现,无论是头上的珠翠还是身上的衣着,都相得益彰。 明明,这衣服先前吴诗玥穿过,发簪也用过。 那时,苏晚只觉得艳俗,可如今再看,不过是更改了一些细节,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既不艳俗,也不寡淡,是一个千金小姐该有的得体和金贵。 她跟自己来自不同的时空。 苏晚心下有了结论,想起吴诗玥刚刚说的话,好奇道:“吴小姐刚刚说的那句,江南有故人,且待春时归是诗词吗?” 吴诗玥穿针引线,神情淡淡。 “是也不是。” 苏晚:…… “那吴小姐在江南有什么朋友吗?” 苏晚话落,吴诗玥的眼神肉眼可见的迷茫起来。 她怔怔地想了许久,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她低下头,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道:“但,应该会回来的。” 苏晚看向方知春,见他同样困惑,只得收回视线。 而后,苏晚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却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唔,也不算。 从吴诗玥的反应看,如今的这个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无论是原主吴诗玥的记忆,还是自己的,她都不记得,就连刺绣都是骨子里的养成的习惯。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不记得,也许是一件好事。 既是不记得,想来说话也是习惯。只是,她这说话的方式,着实叫人听不懂。 回到医馆的时候,已经午时,苏晚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吃饭之前赶了回去。 “我回来啦!” 一进门,苏晚便欢喜地喊道。 然而,医馆内一片寂静。 苏晚诧异地睁大眼睛四下看,便见徐镁急匆匆跑过来,红着眼道:“二嫂,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出事了?”苏晚心下猛地一咯噔。 徐镁扯着她的衣裳哭着道:“孙大夫给人看病回来的路上,被人请走了,忘忧姐姐已经带人去找了。” “带的谁?”苏晚紧张地问,话落不等徐镁答话便道:“带的杜大哥?” 徐镁连连点头。 “知道了!”苏晚一把将药箱子塞给徐镁:“守好医馆!” “二嫂!” 见苏晚往外跑,徐镁忙不迭地追出来,却见苏晚头也不回地道:“别出门,有事儿喊你二哥,如果你二哥不在,就喊救命!还有,你二哥回来后,交代他别出门!” “二嫂……” 徐镁还想说什么,可苏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她嘴角瘪了瘪,伸手摸了眼角的泪,提着药箱子转身进了医馆。 “知春!” 方家的马车还未走远,方知春正坐在马车内,回想今日里吴诗玥同苏晚说的那些话,便听见熟悉的喊声,忙掀开帘子,就看见苏晚一路狂奔而来,忙命车夫停下马车。 “姐姐,出什么事了?怎的这般慌张?” “上车再说!”苏晚跳上马车,方知春知事情紧急,也没废话,只命车夫快些赶车。 “去县衙!” 见苏晚语气焦急,方知春诧异又担忧,顺着她的意思吩咐完,这才道:“姐姐,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现下还不好说。”苏晚蹙了眉,又跟方知春叮嘱:“等下快到县衙时,让人停下,我自己进去,你别跟着。” “这是为何?”方知春神情诧异,但很快便明白过来。“我怎么能丢下姐姐不管?” “这不是管不管的事情,你就听我的就行。” 苏晚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方知春见她皱了眉,神情冷峻,有些失落,低下头道:“我知道了。” 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苏晚有些歉疚,叮嘱道:“我不是对你,只是这件事,如今尚不好说……” 方知春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姐姐。” 见他如此乖巧温顺,苏晚心下越发不好意思了。 她不想让方知春掺和自己,可此处距离县太爷府上还有段距离,一路跑过去,先不说体力消耗问题,单单是速度,都比不上马车。 罢了,还是先找到人再说。 一路无话,快抵达衙门时,苏晚跳下马车,跑到府门前,问守门的衙役道:“吴师爷在吗?” “你找吴师爷做什么?”那衙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答反问。 苏晚心下焦急如火,下意识地伸手去抹银子,摸了个空后,说不出的烦躁,“稍等。” 她说着,转身朝树荫下的马车跑去。 “怎么了,姐姐?” 见苏晚又跑回来,方知春担心地问。 “有银子吗?”苏晚伸出手来。 闻言,方知春松了口气,笑了,将身上的钱袋子接下来,放到了苏晚手里。 “银子管够的,若是不够,姐姐尽管说。” “多谢。”苏晚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拿着钱袋子就往府门前跑。 方知春靠在马车前,远远望着,只瞧见苏晚跟守门的衙役说了些什么,不多时,苏晚便小跑回来,跳上马车道:“去紫兰巷子。” 车夫闻言应声,驱车出发。 方知春好奇,问道:“姐姐去紫兰巷子做什么?” “救人!”苏晚答得简洁。 方知春怔了一怔,一时间却摸不着头脑。 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就被苏晚抓住了手腕,他诧异抬眸,便见苏晚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道:“知春,等下,你帮我一个忙……” 第249章 回城 另一边,徐青云回到医馆后,见冷冷清清,心下疑惑,一路绕到前厅,就看见徐镁一个人坐镇医馆。 “你二嫂他们呢?” 他话落,徐镁抬起头来看他,他这才瞧见徐镁红肿的眼,顿时冷了一愣。 “出什么事了?” 徐镁一直神经紧绷,如今瞧见了靠山,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 “二哥,呜呜呜……” 见徐镁扑过来抱住他,徐青云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下一瞬摸了摸徐镁的头。 “没事,别怕,慢慢说。” 徐镁皱了皱鼻子,点了头。 须臾,站直了身子,抹了眼泪,将事情说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但,二嫂说,让咱们别守门,就在医馆守着。” 徐青云眉头紧皱,“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徐镁抽抽噎噎道:“二嫂出门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忘忧姐姐他们已经出去了一餐饭的时间了。” “嗯,知道了。”徐青云摸了摸徐镁的头,以作安抚,又放缓了语气问她:“饿不饿?” 徐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徐青云有些好笑,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且在这里守着,二哥去买些吃的回来。” 徐镁点头答应下来,徐青云抬脚出了门。 然而,他并未直接去买吃的,而是走到无人的巷子里,喊出了黑岩。 “少主……” 黑岩显现出身形,恭敬的行礼。 “去调查一下,看出了什么事。” “是。”黑岩应声,身形随之消失。 徐青云从巷子里走出来,这才晃去集市上买了吃的。 - “咚咚咚——” 马车驶入紫兰巷子后,苏晚跳下马车,跑到挂着“吴”字的院门前用力敲门。 “谁啊……” 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几分不耐烦。 苏晚并不答话,依旧用力敲门。 “来了来了,真是,敲什么敲,催命呢!” 女人说着,走到门口打开了院门,看见苏晚后,脸色“唰”地变了。 “又是哪儿来的小妖精!我可告诉你,我们家可不让不三不四的妾室进门!” “我找吴师爷!” 苏晚语气不善。 那妇人被吓住,俗语扭着水桶一般的腰肢哼笑了声。 “来这儿的人,哪个不是找我们家老爷的,我可告诉你,这儿是吴家,不是酒馆,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进来的。” 闻言,苏晚脸色沉下去,二话不说,推开那妇人就往里走。 “吴师爷,吴师爷!” 她边走边喊。一双眼睛如探测仪一般,一眨不眨地四处打量。 “哎,你干什么啊?我告你私闯民宅你知不知道?” “还有,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方?这可是我们师爷的,你知不知道我们师爷是谁……” 妇人说着,便追上来,想要拉住苏晚。 她身材壮硕,虽有些力气,可到底不是苏晚的对手,脚步不及苏晚快也便罢了,就连手脚也不如苏晚有力气,方才一抓住,就被苏晚甩开。 “吴师爷,吴师爷?” 苏晚一连开了几间屋子,都没瞧见人,脸色越发不好。 “吴师爷人呢?” “哎呦,我哪儿知道啊?”妇人翻了个白眼。 苏晚心口满是怒火,一把抓住了妇人圆润的手腕。 “吴师爷在哪儿?” “嘶——疼疼疼疼疼……” 妇人吃痛,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苏晚用力将她胳膊扭到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说不说?” “我、我、我是真不知道啊……”妇人一副要哭了的模样,“我就是一个妇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吴臻呢?” “什么?”妇人愣住。 “我说,吴臻住哪儿?” 妇人被问得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先前住在采薇巷子,但,她不是有了,快生了么?我们老爷不放心,就给她换了个地方。” “换去哪儿了?”苏晚猛地一用力。 那妇人疼得嗷呜一声,眼泪都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啊,女侠,饶了我吧,吴师爷在外面干的那些事,我可都不知道啊,你不能牵连我啊!” “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啊……” 见妇人疼得眼泪直流,一张脸全都白了。 苏晚便知自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只能松开她,转身大步离开。 那妇人心疼自己个儿,又不敢抱怨,只能心疼的自己揉手腕。 然而,还不等她把手腕揉好,走出几步外的苏晚便折返出来,一把抓住了她。 “女、女、女侠,你……” 妇人吓得嘴角颤抖,说话结巴,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晚抓着走了出去。 紫兰巷子里,方知春一直等在那里,但见苏晚拽着一个妇人走出来,神色讶异。 “打听了吗?” 见苏晚脸色不好,方知春便知她是没问出什么来,但也只能摇头。 “问了,都说没瞧见。” “嗯,知道了。”苏晚点头,紧接着催促妇人上车。 方知春安慰道:“姐姐你别太担心,我方才已经托人打听了。” 苏晚嗯了一声,心下却是不安。 那日里,吴师爷找过她之后,苏晚便一直不放心,跟忘忧说过后,便觉得吴师爷有可能会找孙大夫,便特意叮嘱了孙大夫一番,让他不要应吴师爷的邀请。 可谁曾想,吴师爷会预判她们的预判,直接来了这么一招! 这梧桐镇虽说不算大,却也不算小啊!想要在这儿找一个人,在人手不足,信息不发达的情况下,委实不容易! - “打听到了吗?” 后院之中,徐青云站在树下,黑衣人躬身在他面前。 “打听到了,往城外去了。” “城外?”徐青云诧异。 “是的,少主。” 徐青云眉头微皱,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他垂眸沉思,须臾,猛地睁开眼,“不对!不在城外!去,派人去送消息!他们不在城外!” “什么?”黑岩闻言一惊,“怎么会不在城外?明明……”有人看见了啊……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见徐青云冷了脸色,忙低下头恭敬道:“属下知罪,属下这便派人去通知,哦不,属下亲自去!” 而此时,去往城郊的马车上,苏晚小脸紧绷,方知春担忧地看她,坐在一旁的妇人敢怒不敢言,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很快,苏晚忽地出声:“不对!” 她脸色微变,一把抓住妇人的手腕:“你先前说什么?” 那妇人被她吓了一跳:“什么先前?” “在你家时,你说吴臻的那句。” “快……快生了?”妇人颤巍巍地开口。 苏晚猛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瞬便一把掀开帘子,冲着车夫道:“调转车头,回城,去县太爷府上!” 第250章 吴姨娘 “是!” 车夫应声,忙勒住马缰调转车头。 方知春一脸不解:“怎么了?姐姐,不是要出城吗?” “不对。”苏晚摇头。 方知春神情困惑,追问道:“什么不对?” 但见苏晚眉头紧蹙,又道:“可乡亲们明明说,看见忘忧姐姐他们出城了啊……” “我知道。”苏晚点了下头,又掀开帘子催促车夫:“快,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黑岩一路急速往城外赶,却不想半路就看见方家的马车急匆匆折返回来,他心下诧异,犹豫着要不要报信,但见马车往县衙的方向去,先是一惊,随即恍然。 而后,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却是没立即回医馆,而是跟着马车的方向去了。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抵达。 但这次,苏晚没从正门进去,而是进去巷子,让车夫停下车子后,自己翻墙进了府衙。 方知春原本想帮忙,但见苏晚后退,助跑,利落的翻墙而入,整个人都傻了眼。 车夫见他愣着不动,提醒道:“少爷,还去吗?” 方知春点了点头,想着苏晚交代给他的事情,抬脚上了马车。 至于吴师爷的那位夫人,则在他们回城的时候,丢在了镇子口。 妇人走了半晌,累的气喘吁吁,眼见方家的马车折返回来,瞬间满心欢喜,忙上前拦住:“哎呦,我就知道方少爷你,人俊心善,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妇人笑盈盈地说着好话,然而,方知春帘子都没掀开,便以一句“在下男儿身,与吴夫人同乘,多有不便,有劳夫人自行回去。” 吴夫人闻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然而,不等她再开口,那车夫便扬起鞭子,驾着车扬长而去。 马蹄踏在地面,带起一层尘埃,目瞪口呆的吴夫人瞬间吃了满口的土,心下别提多不爽了! 她这一不爽,一时间什么都不顾了,插着腰便冲着走远的马车骂了起来。 - 苏晚翻墙进了县太爷府上后,黑岩也悄悄跟了进去。 但见苏晚一路东绕西绕,心下十分好奇。 他们这位少夫人,自从不傻后,便格外聪明,就连心思也难以捉摸。 正想着,他就发现苏晚往他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下一瞬,绕出花园,大大咧咧的走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 县太爷府上虽说下人不多,可来来往往也是有人的。 黑岩搞不懂苏晚想干什么,便继续偷偷摸摸地跟着,然后便在穿过拱门后,迎面瞧见一个步履匆匆的小丫鬟,那小丫鬟看见苏晚,先是一愣,随即一喜,忙快步迎上来。 “苏大夫,您怎么来了?您是来给姨娘看病的吗?” “什么姨娘?”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道:“我只是听说府上有人生病,至于旁地,尚且不知,对了,你说的姨娘,是谁啊?” 这小丫鬟,苏晚瞧着眼熟,但并不记得是谁。 不过她当初因为给段湘宁看病,没少进出县太爷府上,是以,府上的人,基本都认得她。 “就是吴姨娘啊!”小丫鬟大概是个直肠子,见苏晚不知,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吴师爷的妹妹,先前夫人在时,没能入府,如今夫人回了娘家,再加上吴姨娘月份大了,县太爷便把人给接回来了。” 苏晚点了点头,问:“她住哪儿?” 小丫鬟神色复杂:“就住在夫人以前住的院子。” 苏晚闻言,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这芮宏,是没有心吗?! 但,她今日来是有正事的,是以,努力压住了火气。 “对了,府上有大夫来过吗?还有,吴姨娘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小丫鬟摇头,“既然苏大夫也是来看诊的,那快些随我过去吧,万一耽搁了,出了什么事情,大人怕是要怪罪。” 苏晚点了点头。 小丫鬟便引着她往后院走。 苏晚旁敲侧击的问了她些问题,小丫鬟却是一问三不知,细问之下,苏晚才知道,这小丫鬟就是个打扫院子的,方才急匆匆地,是想着去前头找管家领东西。 苏晚心下有些抱歉,为了不牵连她,便找了个理由将她打发走,自己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黑岩依旧偷偷跟着,视线一直不曾从苏晚身上离开。 “站住!” 院门前,苏晚刚抬脚,守门的两个府兵便拦住了她。 苏晚抬眸瞥了两人一眼,堪堪站住,从容地拍了拍衣裳。 “我是苏晚,特来给吴姨娘看诊。” 府兵闻言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匆匆跑了进去。 不多时,吴师爷便带着人走了出来。 “哎呦,我说是谁呢?这不是苏大夫么?怎么?我先前请你来,你都不来,今个儿,怎么自己来了?” 吴师爷语出不善,看着苏晚的眸光都泛着冷光。 苏晚笑了下。 “我来找孙大夫。” 吴师爷冷笑了声,“孙大夫忙着给我妹妹看诊,怕是没工夫见你了。” 他话落,精明的眼眸一扫,摸着胡须道:“这里是县衙,旁人不得擅入,鄙人好奇,苏大夫,是如何进来的?” 苏晚不答反问:“我也想问问,吴师爷是如何将我们青山医馆的孙大夫请来的呢?” “哼!” 吴师爷沉了脸,厉声斥道:“苏晚,你擅闯县衙,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又把大人当什么了?!” “你视官威何在?!大人何在?!” 见他说的义正言辞,苏晚歪了下嘴角,迈上台阶来到他面前。 “吴师爷你呢?晴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强行劫走我们青山医馆的大夫和药童,又是什么道理?” “您身为师爷,又是视皇权何在?视律法何在?” 苏晚神色平静,语气如常,却是句句利用吴师爷的话,来反驳他。 藏于暗处的黑岩,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嗯,不愧是他们少夫人!聪明!厉害!机灵! “你——!”吴师爷气噎,怒指着苏晚道:“苏晚,别以为有袁聿护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这话该是我说给吴师爷才是,别以为有芮大人护着,就能无法无天,再说了,芮大人可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若是知道吴师爷做的这些事,想来也不会护着。” “到时候吴师爷,求助无门,可别太伤心!” “谁说我求助无门!”吴师爷怒急反驳,话落才发觉自己上了套,冷哼一声,怒甩衣袖道:“我堂堂一个师爷,上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黎民百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我吴葛问心无愧!” 苏晚听见这话,险些要乐了。 “吴师爷……”苏晚勾了勾嘴角,“若我记得没错,师爷只是幕僚,并非官僚,您这食君俸禄,食的是哪门子俸禄?” 第251章 一尸两命 “你……” 在百姓的固有思维里,总觉得衙门里,帮着官员办案的师爷属于朝廷官僚,但其实,并不是。 苏晚小的时候,也曾误以为他们是政府官员,但后来发现,师爷这个岗位,类似于在职官员聘请的各种助理,帮官员分担职务,也帮他们管辖治理。 同样的,他们的工资,也有聘请他们的官员出。 “怎么?我有说错吗?”见吴师爷气的直吹胡子,苏晚笑了。 下一瞬便猛地逼近吴师爷,吓得吴葛脸色瞬变,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吴师爷,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带我进去,活着,亲自把我的人送出来,不然……” 苏晚勾起嘴角,笑的如同鬼魅。 “大夫么,可不只是会救人。” “你……你敢威胁我?我可是……” “威胁?”苏晚挑眉,“吴师爷说笑了,我哪儿敢威胁您呢,我这明明是在跟您商量,哦,对了,您还记得,我第一次入府时,您找来的那四个人吧,后来,他们回来找您了吗?” “你……你……” 吴师爷一张脸一点一点白了下去,眼睛也睁的大大的。 眸光里,是肉眼可见的恐惧。 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妥协。 “我告诉你,苏晚,我断不会受你威胁!还有,你擅闯府衙,视大人官威于无物!简直猖狂!” 吴师爷话落,便大喝一声:“来人呐,把这个无视尊卑的女子,给我拿下!” 闻言,几个府兵立刻冲过来将苏晚团团围住。 吴师爷冷笑一声,愤恨地看着苏晚:“苏晚,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如此,大人回来之时,我还能帮你求个情。” “哦?求情?”苏晚嘴角勾起,“真是多谢了。” 吴师爷闻言还以为苏晚妥协了,捏着胡须得意地哼了声。 紧接着便觉得一股子凌冽杀气卷挟着劲风而来,他猛地睁开眼,就看见一只紧握的拳头朝着他的脸打来…… “砰——”的一声,吴师爷眼睛一白,直直地躺倒在地。 苏晚拍了拍手,芮宏不在,还敢如此嚣张?简直找打?! “师爷,师爷!” 站在吴师爷身边的两人,见他倒下去,忙蹲下身去喊他,见喊不醒,这才怒气冲冲地看向苏晚。 “竟敢殴打师爷,真是好大的胆子!” “兄弟们,把她拿下!” “是!” 府兵闻言齐齐应声,一起拔刀朝着苏晚而来。 躲在暗处的黑岩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帮忙,便看见他家身材娇小,又昳丽可人的少夫人,姿势极为漂亮,又极为干脆利落的将六个府兵,全都打趴在地。 藏于暗处的黑岩,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脚,而后,陷入了沉默。 解决完几个人,苏晚拍了拍手,瞥了一眼捂着胸口,又或者捂着脸,又或者捂着下半身哀嚎的伏兵,视线落在吴师爷身上,见他还昏迷着,走过去,在他身上踹了两脚,这才往里走去。 段湘宁在的时候,这院子她来过很多次,是以,也不算陌生。 说起来,段湘宁也没离开太久,可她再来,却已然物是人非。 “你、你、你……” 院子里的嬷嬷瞧见了刚刚那一幕,看见苏晚朝她走来,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吴臻在哪儿?” 嬷嬷哆哆嗦嗦地往正房指了指。 苏晚瞥了一眼,施施然走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见状不敢拦着,哆哆嗦嗦地道:“女、女侠,我、我们姨、姨娘,还、还还怀着孩子……” 苏晚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小丫鬟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地求苏晚饶命。 苏晚本也没想把她怎么样,收回目光推开了房门,却闻见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甚至,比段湘宁在时,还要浓郁。 苏晚皱起眉头,绕过屏风往里走,屋内的小丫鬟看见她大惊,忙跑过来拦住她:“你是谁?怎么擅闯我们姨娘的闺房?!” 小丫鬟的声音,引得床边的孙大夫回头。 “苏大夫?” 看见苏晚,孙大夫很是惊讶。 苏晚也同样惊讶。 因为,坐在凳子上的孙大夫,除了手,其他地方都被人用绳子跟椅子绑在了一起。 苏晚皱了下眉头,快步走过去,蹲在地上就去解绳子。 “对不住,孙大夫,我来晚了,让您受苦了。” “没事儿没事儿。”孙大夫平日里话不多,见苏晚亲自蹲在地上为自己解绳子,虽一把年纪,却还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绳子解开后,苏晚站起身来。 “孙大夫,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这便走吧。哦对了,小琥珀呢?我怎么没瞧见他?” 孙大夫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被他们带上马车后,眼睛也被蒙住了,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至于琥珀,我还真不知道。” 苏晚沉思片刻,“既是如此,那琥珀的事,我们回去再说。” “嗯。”孙大夫点了头,可紧接着便摇了头。 “不行。” “什么?”苏晚诧异的回眸看他。 孙大夫慌忙解释道:“苏大夫,不是我不走,而是,吴姨娘她快不行了,若我走了,她怕是要一尸两命啊!” 孙大夫话语说的真切,语气里全是惋惜和不忍。 苏晚皱起眉头:“孙大夫,我记得,我和忘忧先前跟你说过,若是吴师爷……” “我知道……”孙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苏大夫,咱们医者,本就该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在下虽医术不济,也无法抛家舍业,悬壶济世,可如今,病人就在眼前,若是见死不救……” 孙大夫拍了拍心口。“我于心不忍,良心难安啊……” 苏晚抿着唇没吭声,略过孙大夫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说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吴臻,先前,都只是听说。因着那些听闻里,吴臻在她印象里一直是一个不要脸面,勾引旁人相公的人。 可现在,这个人就躺在不远处的床上。 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五官与吴师爷的精明不同,也不似段湘宁的美貌,相反,吴臻生了一张憨厚纯真的脸,乍看上去,像是性子温顺的贤妻良母,是那种以夫为纲,事事以夫婿和家人为先的模样。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成功取代了段湘宁,住进了这个院子。 如果不是真的温顺无害,那大概就是心思深沉,手段高明了。 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该是现在这模样才是。 毕竟,芮宏没有夫人,也没有妾室同房,府衙的后院就吴臻一个,事情大小,全都她说了算,又有吴师爷和芮宏护着,这本该是小三上位后很好的模样。 如今,怎么会半死不活地躺在这儿呢? 第252章 两难之地 苏晚百思不得其解,视线下移,看到被子下隆起的腹部,微微皱眉。 “孙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孙大夫闻言先是叹了口气,而后才惋惜又无奈地道:“孙某惭愧,未能诊断出来……” 苏晚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吴臻。 小丫鬟在一旁瞧着两人,见他们没有伤害吴臻的意思,便没吭声。 “苏大夫……” 半晌,孙大夫忍不住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请求:“到底是两条人命,纵使她有什么错,可腹中的孩子,总归是没错的。” 苏晚抿着唇没吭声,这么半天外面的人都没闯进来,她心下如何能不明白。 可她,进退两难。 医馆是段湘宁帮她开起来的,又是忘忧帮忙管理的。 可吴臻,无论她是不是主动靠近、勾引芮宏,都改变不了她介入了芮宏和段湘宁婚姻的事情。 用现在的话来说,吴臻就是知三当三。 可,孙大夫有句话说得没错,孩子总归是没错的。 可段湘宁呢? 她又有什么错? 因为吴臻,吴师爷害她,芮宏待她更是不如从前。 初见时,她像是一朵凋零的花…… 一想到那时的段湘宁,苏晚就难受得不行。 “抱歉。” 她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我医术不精,既然孙大夫都没办法,想来,我也是没法子的。” 话音落下,苏晚侧眸,睨着孙大夫道:“忘忧姐姐得知您和小琥珀被人打劫持,带着杜大哥一路追出了城,若是孙大夫还念着我们,念着医馆,就跟我一起走。” “若……” 她顿了顿,“若孙大夫觉得人命更重要,即便因此,让医馆的所有人都一起被人算计,为她陪葬,那便留下吧。” “这……”孙大夫一脸为难。 苏晚再不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孙大夫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吴臻,又看了看正往外走的苏晚,最终无奈叹了口气,垂着头无奈地跟了出去。 苏晚一路往外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下稍微松了口气。 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只有门口昏迷不醒的吴师爷,以及几个刚站起身来的府兵。 苏晚面色沉凉,面无表情地扫了几人一眼,那几人便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 “既是府兵,就该想清楚该是谁的。”苏晚凉凉开口,瞥了一眼地上的吴师爷,抬脚踢了下,继续道:“如今这府上的官员,是芮大人,即便以后芮大人走了,还有赵大人,李大人,王大人,总归,不会是这吴葛。” 她抬起头,美眸流转,扫过几人:“一个小小的吴师爷罢了,你们若是听他认他,那也就到头了。” 几人脸色变幻,苏晚抬脚往外走。 孙大夫背着药箱子跟在身后。 几个府兵面面相觑,到底没拦他们,更没追出来。 苏晚带着孙大夫一路往外走,路上瞧见打扫的小厮,面不改色地让人带路去侧门。 那小厮先前见过苏晚入府给段湘宁看病,闻言也没多想,规矩地将人引到了侧门。 孙大夫跟在苏晚身后,一句话也没敢多说,直到两人从侧门走出,看到停在巷子里的马车。 “师傅……” 琥珀从车上跳下来,红着眼睛朝孙大夫奔来。 “师傅,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呜呜……” 琥珀长这么大,哪儿经历过这个啊! 先是在街上被人“请”上马车,而后又跟师傅分别,被蒙上眼睛带出城,半大的孩子吓得半死,还以为自己要被卖去当奴隶,又或者丢去山上喂狗。 直到被忘忧和杜启明救下,紧绷的神情,忐忑的心情,方才得到缓解。 孙大夫见小徒弟哭得伤心,也跟着红了眼,但他不善言辞,也只会拍拍琥珀的头,告诉他没事了。 “先回去吧。” 忘忧看了一眼众人,温声提议道。 苏晚点了点头,视线却是落在不远处。 忘忧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旁边的方知春。 她顺着方知春的视线看向苏晚,心下无声叹了口气。 而后拍了拍苏晚的肩膀:“我们在马车上等你。” “好。” 苏晚点了头,抬脚朝着方知春走去。 “今天多谢你。” “姐姐客气。”见苏晚脸上总算露出了微笑,方知春松了口气,也咧着嘴角笑起来。 “改天,改天姐姐请你吃饭。” 感谢的话,说得太多似乎也没用,苏晚看着少年温和清秀的眉眼,笑着说道。 “好,那我等姐姐。” “嗯。”苏晚点头,又看了一眼天色,“今日时候不早了,耽误了你用膳,实在是对不住,不过,你也该回去了。” “嗯。”方知春点头,他平日里素来温和乖顺,今日不在府上,祖母定是要询问的。 虽然,他很想跟苏晚回去,打听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现在,不是时候。 两拨人分开后,马车分别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驶去。 黑岩目送着方家的马车走远,微微皱眉,这方家小少爷,对自家少夫人,是不是过于好了点儿? 但…… 他苦恼地皱眉,这方家小少爷,说到底也才十六岁,且无论是哪方面,都比不上自家少主。 少夫人她,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吧? 这么想着,黑岩稍稍松了口气,转身朝医馆而去。 方知春并不知道他被人盯梢打量的事情,他坐在马车上,一路沉默,直到下了马车,踏进府门时,方才对着一早等在府门前的书童吩咐:“去找个师傅来。” “什么?” 书童愣住,诧异茫然地看他。 方知春对上他的视线,神情异常坚定:“我要习武。” “啊?”书童愣怔,一时间目瞪口呆,张大的嘴巴好似能塞下鸡蛋。 然而,方知春并不理会,只道:“十天之内,我要见到人。” 话落,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那沉稳模样,与先前面对苏晚时的乖顺,全然不似一人。 - 一行人回到医馆,匆匆用了些点心,琥珀路上虽在哭,但到了医馆后,倒是擦干净了眼睛,在没有哭一下。 苏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红着眼睛的徐镁,收回视线走到了忘忧身边…… 第253章 想要接回胳膊吗 “此番,算是彻底把吴师爷给得罪了。” 两人说了各自遇到的事情,苏晚啜了口茶,垂着眼帘总结。 忘忧却是叹了口气,愧疚的抓住了她的手。 “是我让你为难了。” 苏晚摇了摇头。 她是医生没错,但,她首先是个人。 段湘宁是她的朋友,吴臻插足段湘宁和芮宏,她作为朋友,本就应该站在段湘宁那边。 而吴师爷先前找人杀害她,虽未成功,可这仇怨是摆在这里的。 道义和情义的两难之地,她选择了情义。 况且,她答应过忘忧,不会去给吴臻看诊、 既如此,就该言而有信才是。 忘忧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此番他们不光得罪了吴师爷,更是得罪了芮宏,她倒是不怕芮宏。 只是,他们如今在梧桐镇,在芮宏的管辖范围内,得罪芮宏,会让他们有诸多不便。 但,事已至此,多说,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 后院内,黑岩同徐青云回禀了事情的经过:“夫人聪慧,早在我赶过去之前,便调转马车回城,而后又让方家小少爷去城门口等忘忧和杜启明,自己单枪匹马进了府衙,将孙大夫带了出来……” “少主,您是没看见,少夫人翻墙的动作,那叫一个利落,打人的时候,也潇洒的很。那动作,那姿势,比咱们玄云宫出来的还漂亮。” 徐青云正摆弄连弩枪,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玄云宫那些人,怎配与我娘子相提并论?” 黑岩闻言忙道:“是是是,少主说的是,少夫人天资独绝,是属下学识浅薄,用错了词。” “嗯,知道了,下去吧。” 黑岩难得见徐青云说话态度如此温和,当即躬身行礼退下。 苏晚在前厅跟忘忧说完了今日的事情,又找孙大夫谈了话,而后才精疲力尽地回了后院。 “相公……” 苏晚一推门进来,便努着嘴没骨头似的,靠过来抱住了徐青云。 “怎么了?”徐青云放下手中的连枪弩,拿着一旁的布帛擦了擦手,这才捞起人抱进了怀里。 青天白日的被抱坐在自家相公身上,饶是苏晚有一颗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也忍不住红了脸。 “累。” 饶是害羞,苏晚也还是搂住了对方的脖子,闭着眼睛用脸颊蹭了蹭徐青云胸口的衣裳。 “相公,我困了。” “那就睡。” 徐青云声音低浅温柔,似是藏了无尽的宠爱与笑意。 苏晚嘴角勾起,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这世上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只要出现在那里,让你看得到,摸得到,就已经让人无限欢喜,无限知足了。 徐青云站起身,抱小孩子似的将苏晚抱到了床边,又贴心地给她脱了鞋子。 “相公……” 见徐青云给自己盖了被子,就要离开,苏晚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裳。 徐青云回头,见她努着嘴,一双美眸依依不舍,心下一时间又酸又喜。 他反握住苏晚的手,轻轻捏了下如葱白一般的手指。 “我去端盆水进来,帮你擦擦脸。” 苏晚闻言一僵,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神情慌张:“很脏吗?” “不脏。” 徐青云说着,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下,“我马上就回来。” “嗯。”苏晚脸红了红,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徐青云转身走了出去。 苏晚却没闭眼睡觉,而是目送着他走出去,末了,视线落在桌子上的连枪弩上,面上,再无笑意。 徐青云回来时,苏晚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将细软的毛巾浸湿,又拧了水,小心翼翼地给苏晚擦了脸和手,这才脱了鞋子,在苏晚身边躺下。 三天…… 他看着苏晚昳丽的面容,恬静的睡颜,心口说不出的痛,可偏偏,他没有任何办法。 三天啊…… 他要如何开口跟他的小娘子说呢? - 因为怕吴师爷带人来找麻烦,苏晚晚上留宿在了医馆。 可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都没有什么异常。而有关吴姨娘生病的事情,更是不曾传出任何风声。 莫说苏晚,就连忘忧一时间也想不通。 虽然仍旧不大放心,但因着徐有龙和王氏的事情还没解决,苏晚便在暮晚时分,驱车回了百里村。 到家时,王氏母子还没走。 孟氏看见苏晚回来,忙快步迎了上来,关切地问他们昨天怎么没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晚笑着宽慰了她一番,心下又庆幸,得亏是没让徐镁回来,不然,说不定就露馅了。 想到这儿,苏晚忽地想起昨天琥珀说起被劫持时,那无助的模样,心下暗暗有了主意。 “二嫂,你可算是回来了!” 正百无聊赖的踹树的徐有龙,瞧见苏晚朝他们走过来,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苏晚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王氏身上,见她还在坑吭痴痴的刨地,便收回了视线。 “想要接回胳膊吗?” 徐有龙闻言一喜,“二嫂,你要给我接回胳膊了吗?果然!我就知道二嫂你人美心善,肯定舍不得我吃苦的。” 他说着,谄媚的笑起来。 苏晚为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 “我可以给你们把断了的胳膊,腿,全都接回去。但是……” 徐有龙眼睛睁大了几分,极为机灵地道:“二嫂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你放心,我一定都听二嫂的。” 他说着,便朝苏晚走过来。 苏晚却是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往后退。 “站住!” 苏晚喊停他。 徐有龙愣住,不解地看向苏晚。 “你就站在那儿别动!”苏晚说着,又怕他不听,补充道:“你若乱动,胳膊就别想接回去了!” 徐有龙闻言脸色一白,连连点头:“别啊,二嫂,你放心,我就站在这儿,我肯定不动。” 苏晚瞥了他一眼,朝王氏走过去。 “二婶……” 苏晚在王氏身旁站定,喊了她一声。 王氏刨地的动作停下,闷闷地低着头坐在地上,没有说话。 接连刨了两天的地,王氏全身是土,狼狈不堪。 “二婶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 王氏没吭声。 不远处的徐有龙见状,怕王氏惹苏晚不高兴,从而影响到自己,忙大声道:“娘,二嫂问你话呢,你倒是赶紧回话啊!” 王氏闻言舔了舔干裂的唇,诺诺道:“不、不该背后说你。” “还有呢?” “还……还有……”王氏迷茫地看向苏晚,一时间却是想不出自己哪儿错了。 苏晚垂眸看着她,心下只想到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氏有今日,是遇人不淑,却也跟她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 徐老二的事情抛开不说,徐有龙如此,却是她作为母亲纵容的结果。 第254章 君子之风度 孟氏站在院门口远远地瞧着,眼看着徐有龙搀扶着王氏离开,苏晚独自一人走回来,忍不住上前询问。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苏晚笑笑,挽住了孟氏的胳膊。 可孟氏却摇了头。 “娇娇,有龙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我从未见他主动搀扶过你二婶。” “看来,是瞒不过娘了。”苏晚顿住脚步,看着孟氏笑了。 “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有龙他既然有母亲,合该珍惜,而不是等自己没了娘,再怨恨。” 孟氏闻言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晚的手,没再多问。 - 晚饭后,苏晚去了小药房,中途出来如厕时,就瞥见徐青云进了王远的房间。 她诧异地挑眉,站在原地顿了会儿,便移开了视线。 亥时末,苏晚灭了小药房的灯,借着月光走出来。 九月末的夜,很是寒凉,苏晚迎着湿凉的夜风回了房,就看见徐青云坐在桌边摆弄连枪弩。 苏晚瞥了一眼,见除却徐青云手中正打磨的那把,还有两把,心下有些诧异。 “相公做了三把?” “嗯。” 徐青云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随意嘴角弯出一抹笑看向苏晚。 “更深露重,娘子辛苦了。” 他放下手中的连枪弩,握住苏晚的手,烛光映照下的乌黑眼眸里,闪动着柔和的光。 可苏晚,却看到了浓浓的不舍。 她心口一窒,回握住徐青云的手,笑了。 “不辛苦。”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相拥在一起。 徐青云掩盖住满心的复杂。 只剩下一天了,他要如何跟苏晚说呢? 他有很多话想要说,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他喉结上下滚动,咽下满心苦涩。 “娇娇……” “嗯?”苏晚闭着眼睛,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 “没什么。” 话到嘴边,徐青云到底没能说出口。 而苏晚,也始终没开口问他,为何去找王远。 一夜无话,翌日苏晚抵达医馆后,就被袁聿的人请了过去,等回来时,便瞧见了坐在医馆里的齐荣。 “齐公子?” 苏晚诧异于对方的忽然到访,但还是放下药箱子,走到桌边坐下。 “苏大夫。”齐荣放下茶盏,笑容雅致温和。 苏晚同他打交道的时候不多,抛开几人来帮忙送柴格那天,其他几次,委实算不得愉快。 可此番…… 苏晚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越看越觉得是目的性明显。 “齐公子找我有事?” “被看出来了。”齐荣声音里带着一抹笑意,面上丝毫没有被看出来的窘迫,反而带着几分洒脱和释然。 苏晚没接话,端起面前的茶喝了大半。 齐荣也不着急,就静静看着她。 半晌,苏晚放下茶盏,迎上对方的视线:“齐公子不妨直说,如今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但凡我能帮的,定然会帮。” “多谢。”齐荣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 而后垂手倒了一杯茶,拱手道:“我以茶代酒,暂且先谢过苏大夫。” 苏晚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已经端着茶一饮而尽。 “齐公子这谢地,未免太早了。” “不早。”齐荣看上去很开心,而后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水渍,身子微微前倾,带着几分愉悦道:“你不用觉得为难,我找你帮忙的事情,不为难你的。” 苏晚迟疑地看他。 “真的,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让你去给一个人看病。” 苏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虽然是个大夫,但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啊!” “你应该能的。”齐荣语气急切,“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治他,那肯定是你!” “别——”苏晚战略性后仰,摆手道:“齐公子,我几斤几两,我可是知道的,您少给我戴高帽子,我是个大夫,不是神仙,也不是神医,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 “但我觉得你能。”齐荣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地看着苏晚,神情严肃且坚定。 “我觉得我不能。”苏晚心下说不出的无语,她跟齐荣为数不多的几次打交道,还都不愉快,真不知道对方对她哪儿来的信心。 “我真的觉得你能。” “不,你错了,我不能。”苏晚摇头。 “你能。”齐荣皱眉,有些急了。 “我不能。”苏晚摊手。 “你真的能。” “我真的不能。”苏晚叹气。 “你能……” “我不能……” “你能。” “真不能!” “什么能不能的?” 两人几个回合下来,还没来得及说服对方,一道轻快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紧接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同时在桌边落座。 苏晚侧眸,就看见一身玄衣面无表情的牧野,已经一身月白锦袍,上绣金丝白鹤的手拿折扇,风流倜傥如凤凰开屏的南翊珩。 视线落在对方扇动的扇子上,苏晚神色复杂:“你不冷吗?” 南翊珩眉眼含笑:“这叫君子之风度。” 苏晚:“……”我看你像个傻子。 懒得跟对方计较这一点儿,苏晚便喊了小琥珀过来,叫他再送些茶来。 琥珀得了话,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你们怎么来了?”齐荣看了两人一眼,面色有些不悦。 南翊珩笑看着他,手中的扇子不停地扇着冷风。 “一大早的寻不见你,自然是要出来寻的。” 齐荣皱眉:“我不是给你们留字条了吗?” “这不是怕你人生地不熟吗?”南翊珩笑得愉悦,瞥了一眼苏晚道:“再说了,我们也没想到你在这儿啊,只是途经此处,想着来看看故人。” “新人……”苏晚纠正他,“南翊珩,咱们就认识这么几天,尚且算不得故人。” 话落,不爽地捏了块儿点心放在嘴里。 南翊珩瞥见她冲自己翻白眼,也不恼,轻笑出声,“好好好,新人就新人。” 他收起折扇,看向齐荣:“不过,你怎么想起来找苏大夫了,还有,你们刚刚再说什么,什么能不能的。” “没什么。”齐荣不大自然地别开了脸。 “哦,是吗?”南翊珩挑眉,视线却落在了苏晚身上。 “别看我。” 苏晚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南翊珩噗嗤笑出声,“苏晚,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了。” 苏晚蹙眉,“就算是朋友,也不能什么都跟你说吧?” 南翊珩闻言一噎,好一会儿才郑重地点了头,“也是。” 几人都没再说话,气氛一时陷入僵局。牧野默默地打量了苏晚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第255章 成家了吗 很快,小琥珀便端着茶点过来。 “几位公子请用茶。”小琥珀的声音打断了僵局,南翊珩轻笑了声,歪头看着琥珀道:“是个会说话的。”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钱银子扔给了琥珀。 “赏你的。” 小琥珀愣住,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南翊珩,又看了看苏晚。 “赏你的,就拿着。” 得了苏晚这话,小琥珀方才道了谢,拿着赏钱走了。 苏晚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单手撑着脸,有些嫌弃地看向南翊珩:“南公子,好歹也穿了这么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裳,打赏我医馆的药童,就那么点儿银子,你怎么好意思的?” 南翊珩闻言,瞬间乐出了声,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齐荣和牧野见状,均一脸嫌弃地看他。 南翊珩倒也不以为意,只看着苏晚道:“我原以为,苏晚你不为钱财所动呢,还生怕拿钱出来,折煞了你。” 苏晚悠悠道:“人生在世,谁还不为五斗米折腰了?” “哦,是吗?”南翊珩挑眉,“那我先前找你,你为何拒绝?” 苏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让我为五斗米折腰,那可以。但让我为五斗米丧命,那必然是不行的。” “噗嗤……” 这下,齐荣笑了。 于是乎,桌上三个人齐齐看向他。 齐荣摆手道:“不用管我,我就是觉得,苏大夫这话说得很对。” 苏晚收回视线,靠坐在椅子上。 “人生在世,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人活着,没有钱,固然很惨。但如果人死了,钱还没来得及花,那岂不是更惨?” “我要做的是,人活着,钱花着,无论多少,够吃饭就行,至于你们说的荣华富贵,我也不感兴趣,我怕有命赚,没命花。” “不至于。”南翊珩轻笑。 “只要我们活着,就不会让你吃亏。” 苏晚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齐荣却愣了神。 牧野默默地喝茶,沉默得像是屋子里放着的盆栽。 半晌,南翊珩道:“马上就十月了。” “嗯,我知道。” 苏晚眸光沉了沉,她已经答应了南翊珩,那必然是要尽心尽力。 而上山,自然也要抢在下雪之前,不然,到时候大雪封山,万一把他们困在山里,可就完了。 但,徐青云应该……也快要离开了吧? 若不然,昨晚他何至于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呢? - “他们找你有什么事吗?” 送走南翊珩三人后,忘忧快步走过来,紧张地问苏晚。 “没什么事。”苏晚笑着宽慰。 “真的?”忘忧不放心地确认。 “真的。”苏晚点头,“再说了,我们不就在医馆坐着吗?若是假的,你肯定就发现了啊。” “那好吧。”忘忧松了口气。 “最近事情太多,我心里有些不安,你如果没什么事情,就不要总出门了。” “嗯,好。”苏晚答应下来,想起琥珀和孙大夫被吴师爷派人“请”走的事情,心下依旧担忧,便同忘忧说起此事。 “医馆不比别处,来来往往,难免有坏人,咱们如今,也不好雇什么看家护院,那样太过显眼,我想着,要不趁着杜大哥在,让他给徐镁和琥珀当师傅,教他们几招。” 顿了顿,苏晚又道:“若是可以,你最好也学一学。这样一来,若是有什么事情,防身也好。” 忘忧点了点头,笑了。 “那咱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天我们出城找人的时候,我就想,若是琥珀会点儿功夫就好了,但后来,一回来就给忘记了。” “没事儿,现在想起来也不迟。”苏晚笑起来。 “嗯。”忘忧点头,随即又蹙了秀眉:“可,杜大哥能愿意教他们吗?” 苏晚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提议道:“这样,我先去找杜大哥说一说,看他愿不愿意。” “嗯,也好。” 两人商定后,苏晚便去了后院。 “杜大哥?” 厢房的门大开着,苏晚抬手敲了敲,见没人应,便抬脚走了进来。 “杜大哥?” 她走进室内,却发现没人,正纳闷,一道沉稳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你找我?” 苏晚猛地回头,就看见杜启明拿着流光刀从外面回来。 “杜大哥你吓了我一跳。”苏晚拍了拍胸口,“哎,你出去了啊,杜大哥?” 苏晚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笑着问道。 杜启明点了点头,“在房中躺了些时日,总觉得太闷,便出去走了走。” “嗯,走一走也好。”苏晚点头,心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蹙眉想了想,又多看了杜启明一眼,这才察觉到不妥之处。 “杜大哥……”苏晚干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杜启明不解地问她。 苏晚看着他衣服上的补丁,心下愧疚极了。 “对不住啊,是我疏忽了,先前你一直躺在屋子里修养,我就忘了衣服这件事了。” 杜启明如今穿的是他被送来时的那一身衣服,当时他这衣服满是血污,忘忧洗了以后,又把被刀剑割裂的地方补了补,而后便放在了杜启明的屋子里。 而杜启明身量比徐青云高一些,目测有一米九多,若是徐青云那些衣服拿给杜启明穿,那些不行的,况且,徐青云也没有多少衣服。 苏晚也不想拿他的衣服给别人穿。 “无妨。”杜启明神色无常,看上去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只道:“我穿这身就行。” “那怎么行?” 苏晚蹙眉,随即道:“左右现在有时间,咱们去成衣铺子一趟吧。” “去那儿做什么?”杜启明蹙眉。 “这你就别管了。”苏晚笑了笑,“杜大哥你只需要跟着我走就行了。” 杜启明嗯了一声,跟在苏晚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从后门出来,一路往街上走,周围的街坊都认得苏晚,路上时不时有人打招呼,看到苏晚身后的大高个,全都好奇的打量。 “苏大夫,这是谁啊?” 路口,一个大娘同苏晚寒暄后,看着杜启明问道。 “这是我表哥。” “哎呦,看不出来哦。”那大娘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杜启明,感叹道:“你这表哥,个子可真高啊!哎呦,吃什么长大的呦。” 苏晚笑眯眯地听着。 那大娘感慨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道:“苏大夫啊,你这表哥成家了没有啊?” 第256章 从过军吗 苏晚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杜启明,刚想要不要回去问一问他,便想起他已经失忆。 “哎呦,苏大夫啊,我娘家侄女今年十六了,正说亲呢,给你表哥相看相看,你看成吗?” 不等苏晚答话,大娘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我那侄女最是敦厚老实,长得也好看的,而且洗衣做饭,勤俭持家,下地干活,在家带娃,什么都会的,十里八村的人,都很喜欢的,很抢手的。” “但我瞧着,你表哥不错,一看就很有力气,下地干活肯定行的,我瞧着就很喜欢的,可惜我家女儿已经出嫁了,不然肯定要相看相看的。” “谢谢你啊,大娘,但这事儿,可能……不太成。”苏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为什么?”大娘不解地皱了眉。 “事出有因。”苏晚诚恳又惋惜地道:“大娘,我知道您也是一番好意,可我也不能瞒着您不是?我知道您侄女肯定很好,可惜的是,我表哥他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明年就要成亲了。” “哎呦,这不还没成亲呢吗?”大娘不肯放弃,拍了拍苏晚的胳膊笑了,“没成亲,那就不算,苏大夫,您就帮我问一问嘛。” “这……”苏晚嘴角瞅了下。 大娘喋喋不休道:“咱们都是邻居的,要是成了,那就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再说了,这远亲不如近邻啊,你想啊,要是你表哥跟我侄女成了……” 眼看着大娘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苏晚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最终,不得已答应下来,这才逃过一劫。 等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后,苏晚忙同杜启明交代:“杜大哥,如果有人问你跟我什么关系,你就说,是我远房表哥,如果有人问你,是否婚配,你就告诉他们,你已经订婚了,明年就回家成亲去了,知道吗?” “为何要这般?”杜启明不解地皱眉。 “原因很复杂,等我回去再跟你解释,现在,你只需要记住我说的这些就行,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杜启明虽看着不大明白这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他的命是苏晚他们救的,他没必要怀疑苏晚。 苏晚松了口气,没再废话,带着杜启明进了一家成衣店。 但因为杜启明身量过高,成衣店现成的衣服杜启明都不能穿,苏晚只能让人量了他的尺寸,又选了些布料给他定做。 成衣店掌柜的认识苏晚,收了定金,又商量好送衣服的时间后,苏晚便带着人一路回了医馆。 一入后院,苏晚连水都没喝一口,便苦口婆心地跟杜启明解释起复杂的人际交往,又解释了她迫不得已帮他答应了一场相亲,末了,极为愧疚地低头认错。 “实在是对不住,当时,我也是没办法,但,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大娘们口才太过厉害,苏晚实在是无可奈何。 “无妨。”杜启明神色淡淡,贴心地倒了一杯凉茶推到苏晚面前。 “你……还是先喝口水吧。” 闻言,苏晚满眼感激,就差说一句“你真是我亲哥”了。 “那个,除了相亲,还有另外一件事。”苏晚放下水杯,讪笑着开口。 却又觉得自己有点儿无耻,先给人定了衣服,才求人办事。这真是……有点儿狗了。 “但说无妨。” 对上杜启明坦荡的神情,苏晚更不好意思了。 但,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那个,是这样的,就孙大夫和琥珀那件事,你知道的,我想……” “什么?”见苏晚不往下说,杜启明出声询问。 苏晚深吸了口气,干笑了下,说道:“我想请您,给徐镁和琥珀当师傅,没事儿的时候,教他们几招。” “你也知道的,这医馆,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不光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就连外出看诊,也可能会有意外。可医馆里,除了你我,他们几个都无力自保,所以……” “可以。” “啊?” 苏晚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应答声,整个人都愣住了。 “教授武功而已,实乃小事。算不得什么,况且,你们救了我,我若能做些什么帮到你们,我也会心安。” 杜启明坐姿端正笔直,目光坦荡,语气沉稳。 苏晚看着他,恍惚有一种两军交战,将军指点沙场的感觉。 “杜大哥,您以前从过军吗?” 见苏晚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杜启明有些疑惑,但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苏晚:“……” 好吧,她就不该问。 - “怎么样?杜大哥答应了吗?” 苏晚刚走到前厅,忘忧便跑过来询问。 苏晚点了点头,想起成衣铺子的事情,便同忘忧也说了说,免得回头被人问及时,两人的说辞对不上。 下午申时,方知春的小厮来了一趟,送了些无花果和冬枣,说是舅舅家着人送来的,但方知春念着我,便特意着人给我也送了一份。 “这个方少爷,对你倒是上心。”忘忧捻了一颗冬枣送到嘴里,贝齿咬着冬枣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冬枣倒是甜的很,不过,以往但凡有什么事情,都是这方少爷自己个儿来的,今个儿怎的让小厮来送了。” 苏晚一开始也没多想,闻言愣了下,不知怎的,就想起吴诗玥来,但迟疑了一瞬,笑了。 “还不许人家有事了啊,再说了,他先前来找我,多是请我去府上给他母亲看病的。如今送个东西而已,何苦自己跑一趟。” “也是。”忘忧没在多说,只盯着冬枣和无花果道:“这无花果属实难得,你拿些去给你相公吧。” 经忘忧这么一提醒,苏晚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徐青云来,忙收拾了些果子来,一式两份端去了后院,一份给了杜启明,另一份则端到了自己屋子里。 然而,奇怪的是,徐青云不在。 她环顾四下,就只剩下桌子上的两个木盒子。 将托盘放下后,苏晚打开木盒子,便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连弩枪。 她看了一瞬,又打开第二个盒子,还是连弩枪。 可…… 她明明记得徐青云做了三把,如今,怎就只剩下了两把呢? 苏晚皱起眉头,却也只是默默地合上了盒子。 她在桌边静默地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书架前,翻翻找找。 约莫过了一刻钟,她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 第257章 最后一日…… 而此时,苏晚遍寻不见的徐青云,却是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某个院子里。 他迈上台阶,推开门走进厢房,淡漠地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略皱了下眉头后,走过去将带来的木盒子放下。 暮云深已经不再发疯,瞥见盒子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你要的东西。” “哦?” 暮云深的声音里带着一抹笑意,而后放下酒杯,打开了盒子,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神情少有的正经。 他低垂着头,盯着连枪弩半晌,方才问:“怎么没有剑弩?” 徐青云垂下眼帘,“剑弩在村子里,尚未带来。” 暮云深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合上盒子放到一边,眯着眼睛看徐青云,声音依旧轻得像是没有重量,却又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沉,就像是这昏暗的房间。 明明,窗外日光明媚,偏偏暮云深让人遮住了光。 “你想拿这个,跟我讨什么?” “十一。”徐青云对上他的视线,面色沉着,声音平静。 “什么?” 暮云深声音里带着一抹错愕,难得拧了眉头:“你说什么?” “我要十一。” 徐青云再次重申。 暮云深没说话,脸色不太好,须臾,扯着嘴角冷笑。 “徐青云,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凭这么一把破连枪弩,就想换一个十一?呵,你是疯了吗?” “我们是在交换。”徐青云面不改色,视线平静无波地扫过暮云深放在一旁的木盒子,“你可以选择换,或者不换。但是……” 他顿了一会儿,勾着嘴角邪肆不羁地笑了。 “这的确就只是一把破连枪弩,可那又怎样?如今这世上,不是除了我,再没人做得出来么?” “你威胁我?”暮云深黑了脸,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威压如黑云压城般压过来,徐青云仍旧站的笔直,无惧无畏地直视着暮云深。 “物以稀为贵。”他出奇的平静,“我不过是同你平等的交换,你可以选择换,或者不换。” 暮云深气笑出声。 “好啊,好!” “徐青云,你可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徐青云继续道:“你可以有很多个十一,没了这个,还有下个,只要那些人还在,十一,就永远在。” “但,连枪弩不一样。” “放肆!” 暮云深怒吼出声:“我可是你舅舅!你怎敢这般跟我说话?!拿我阿姐的东西来威胁我,徐青云,谁给你的胆子?!” 话音落下的刹那,暮云深身影如鬼魅闪过,紧接着“砰”地一声,徐青云被他攥住脖子抵在了墙上。 “徐青云,你当真以为,你翅膀硬了,就能跟我叫板了吗?” “我并无此意。”徐青云不惊不恼,平静沉着的让人心惊。 “我只不过想跟你做个交换罢了。”他看着暮云深泛红的双眼,继续道:“你可以选择换,或者不换,当然,东西我已经带来,你即便是不同意交换,我也不会带走。” “你什么意思?”暮云深皱了眉头,脸黑的像是阎罗。 “字面上的意思。” 徐青云移开视线,视线看向别处。 “小舅舅……” 暮云深被他乍然的喊声惊到,猛地睁大眼睛退开。 那模样,活像是碰到猎人的小兔子。 徐青云伸手揉了揉脖子,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娇娇是我娘子,也是小舅舅的外甥媳妇。若小舅舅愿意,我会在临行前,带她来拜见您。” 暮云深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下去,退到门口时,坡有些气急败坏地吼了句:“谁是你小舅舅!” 说话,打开门快速的离去。 徐青云朝门口望了一眼,乌黑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嘴角勾出一抹笑,随即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少主……” 外面候着的人见徐青云走出来,快步迎上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刚刚宫主是怎么了?” “大概是太高兴了。”徐青云面不改色地说完这句话,便扬长而去,独留下护卫愣在原地。 秋风瑟瑟,那人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有人喊,他方才困惑地抓了抓头,真是奇了怪了,以往徐青云和暮云深的见面,即便不是鸡飞狗跳,那也是针锋相对。 几乎每次,暮云深都会被徐青云气个半死,怎么可能高兴呢? - 苏晚第三次回头时,徐镁忍不住开了口:“二嫂,你在看什么?” 秋日的下午,日光在西天边洒下大片的橙红色,苏晚拎着个菜篮子来赶晚市。 梧桐镇的集市,分为三种:早市,晚市,夜市。 一般而言,早市的人最多,也最为热闹,能从天蒙蒙亮,一直持续到午时。 晚市的话,时间相对较短,出来摆摊的商户也没有早市的多,但这个时候来的,多是卖吃的和日用品的。 苏晚领了忘忧给的任务出来买菜,顺道带上了徐镁。 然而,她一路走过来,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啊?二嫂。” 见苏晚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徐镁担心的不行。 “没事儿。”苏晚浅笑着摇了摇头,瞥见不远处卖糖人的,便带着徐镁走过去买了几个。 但,那股视线似乎还在盯着自己。 苏晚猛地回过头,却仍未发现任何异常。 到底是谁? “二嫂,二嫂……” 衣裳被扯动,苏晚这才回了神,便见徐镁提醒自己付钱。 “对不住……”苏晚忙掏出银子来,付了钱,带着徐镁往前走。 “二嫂,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买完猪肉和排骨后,徐镁蹙着眉担忧不已地问她。 “可能是我昨天没睡好。”苏晚浅笑,却骤然听见一声促狭的笑意,她猛地转过身去看,却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二嫂,二嫂……” 见她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徐镁不安的抓着她的胳膊,那架势,像是生怕她丢了似的。 “我没事。”苏晚轻轻摇头,视野中却是瞥见远处人群中一闪而过的人影。 只可惜,那人穿着披风,带着兜帽,她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回去吧。” “嗯,好。” 徐镁心下不安,见苏晚提议回去,忙乖巧地应了,又帮着拎起买来的吃食,跟在苏晚身旁一路往回走。 回到医馆后,苏晚第一时间就是去后院,但见徐青云正在套马,这才松了口气。 “相公。”她笑着走过去。 徐青云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握住苏晚的手,察觉手心冰凉,不由皱了眉头。 “手怎么这么凉?还有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苏晚摇了摇头,笑看着他道:“咱们今天早些回去吧,我买了排骨,让娘给咱们做排骨吃吧。” “嗯,好。”徐青云点头答应下来,眸中一闪而过的愧疚。 苏晚松开他的手,“我去喊上小美,咱们一起回去。” “好。”徐青云应声,嗓音却是带着苦涩。 已经……是最后一日了。 三天的时间,怎么就那么短暂呢?明明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转瞬而逝了…… 他的娇娇,他的小娘子,他要如何开口,又该如何跟她说呢? . 第258章 做一个合格的徐家人 回到家的时候,苏晚一眼就看见了拿着锄头刨地的王氏母子,她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便进了家门。 小豆丁正趴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摘菜,瞧见苏晚和徐镁进来,忙跳下桌子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苏晚:“二嫂,你回来啦!” “嗯。”苏晚笑着拍了拍小豆丁的脑袋,让他先松开,自己好把拎着的菜和肉放下。 徐镁吭哧吭哧地放下东西,冲着小豆丁撇嘴:“你姐姐我也回来了,你是没瞧见么?” “瞧见了瞧见了。”小豆丁连连应声。 “是么?”徐镁耷拉着眼皮,一脸的不高兴。 小豆丁鬼精灵一个,见状蹭蹭蹭就跑到徐镁跟前说好话去了。 小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哄人的本事厉害,左一个好姐姐,右一个好姐姐,没多久,就把徐镁哄开心了。 “这个给你。”徐镁将买来的糖人和麦芽糖拿出来,递给小豆丁后,犹豫了一瞬道:“这些都很甜,若是吃多了,容易坏牙,你不如拿去跟人分一分。” “跟大壮吗?”小豆丁睁大眼睛问。 徐镁气的耷拉下眼皮,下一瞬伸手粗暴的捏小豆丁的脸:“东西又不多,肯定先跟自家人分!你跟大壮分什么分?!” “唔……系道啦。”小豆丁含糊不清的应声。 徐镁松了手,小豆丁一边把两颊的肉往回推一边道:“姐姐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徐镁被问得一愣,须臾道:“二嫂让我回来的。” “哦。”小豆丁应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而后拿着吃的跑开了。 徐镁微微蹙眉,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偏一时又想不出来,她下意识地找寻苏晚的身影,可不过是跟小豆丁说话的功夫,苏晚便不见了。 落霞漫天时,秋风从山岗吹过来。 苏晚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来回晃荡着。 小豆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舔着糖人看她:“二嫂,你怎么不高兴?” 苏晚慢半拍地回过神来,用脚点地,在秋千上坐稳,“二嫂没有不高兴。” “不,你就是不高兴。” 小豆丁说的斩钉截铁,甚至还如柯南一般朝她伸出手:“二嫂你骗人,你就是不高兴。” 苏晚被逗乐,噗嗤笑出声来,而后伸手将小豆丁抱起来,放在了身旁。 “唐人好吃吗?” “好吃。”小豆丁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来,打开来,送到苏晚面前:“二嫂,吃糖,吃了糖,就高兴了。” 苏晚眼睛睁大了几分,随即捏了一块儿糖放进嘴里,笑了。 “不是买了一大包么?怎么就剩这么几块了?” “是一大包来着,但刚刚给远表哥和大娘分了分。” 小豆丁将油纸包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含糊不清地解释,把糖揣在怀里,容易化。所以,只能少包一点儿。 苏晚点了点头,侧眸望向西天边。 大片大片的橘红色的云霞铺在那里,恍惚给人一种只要努力朝西边奔跑,就能触及到云霞的错觉。 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错觉,就比如说现在,她方才发觉,最近日子过得太好,甜头吃的太多,以至于她忽略了很多事情。 但……若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一大一小同坐在秋千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徐青云靠在门口处,静静打量着,最终,收回视线回了院子。 王氏母子刨完地要回去时,徐有龙狗腿地跑过来,两眼放光,笑容谄媚地跟苏晚说了一堆好话。 王氏没吭声,远远地低着头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晚静静地看了她一瞬,转头问徐有龙:“我让你学的那些,你都学会了吗?” 徐有龙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须臾小声道:“已经在学了,在学了。” 见苏晚没说话,他嘴角动了动,又道:“二嫂,这也不能怪我,你知道的啊,咱们这一大家子,就我这么一个读书人,我的心思都在读书上呢,哪有功夫做别的。” “再说了,我好好读书,对咱们都好啊,到时候我高中,咱们一大家子不都脸上有光么?” 苏晚目光凉凉地看着他:“徐有龙,我不是傻子。” 徐有龙身子一僵,脸色也微微变了。 “妓馆、赌坊,你去了多少,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在镇子上读书,我在镇子上行医,你的那些破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二、二嫂……” 徐有龙的脸,彻底白了下去,说话都结巴起来。 苏晚面色如水,“你若说咱们是一大家子,那你就收收那些歪心思,好好读你的书。但你若被我发现,你不好好读书,信不信我把你的胳膊腿全都废了,然后给你扔山上去?” “别、别啊,二嫂。” 徐有龙腿肚子打颤,说话都带着哭腔。 苏晚继续道:“若你说咱们不是一家子,那你想怎样,都与我无关,但,出了事,最好也别牵连我们。” 徐家的那些破事,苏晚是不想管,但,这些人,到底是徐青云的亲戚,如若他们走了歪路子,最后违法犯罪的,整个儿徐家,都是要受牵连的。 这一家人,哪怕再分,在别人眼里,也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明白。 况且,她私心里,不想让这些人拖徐青云的后腿。 “我、我……”徐有龙被苏晚吓到,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苏晚垂眸看他,声音凉薄:“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咱们是不是一家人,全凭你自己。” 话落,苏晚将小豆丁抱下秋千,拉着他的手,回了院子。 “二嫂……” 徐有龙带着颤音喊她,苏晚没理会。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苏晚的衣服。 但,苏晚走的太快,他没能抓到。 “二……” 他心下一慌,还想再喊,便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危险视线,寻目望去,便对上徐青云那张俊美非常,却偏偏如覆了寒霜一般的脸。 他吓得一哆嗦,猛地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徐青云却是朝着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下身来。、 “徐有龙,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心思。” “做一个合格的徐家人,不然……” 徐青云嘴角勾出一个冷笑,目光冰冷如寒剑,虽然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徐有龙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懂。 他想要求饶,偏偏满心恐惧,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徐青云站起身,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他视线落在远处的王氏身上,语气淡漠:“你母亲在等你。” 话落,转身回了院子,徐有龙看着他的背影,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颤颤巍巍地深吸了口气,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而后拼了命似的逃离。 第259章 有你是我的福气 晚饭之后,苏晚进了小药房,然而,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苏晚抬眸,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徐青云。 “相公?”苏晚诧异挑眉,“你怎么来了?” 徐青云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我来陪着娘子。” 闻言,苏晚愣了愣,心下却是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好啊。”她笑起来,招呼徐青云过来坐下。 “需要我帮忙吗?”徐青云低头,便瞧见桌子上摆着做了一半儿的箭弩,指尖颤了一下,轻声问道。 苏晚轻笑出声,“相公愿意帮忙,自然是最好啦。” 特制箭弩最难的部分已经完成,剩下的要简单许多,苏晚手把手地教徐青云做。 徐青云很聪明,没多久便学会,虽说不算太麻烦。但做起来仍旧费事。 “娘子。” “嗯?” “特制箭弩只能这么做吗?” 听到徐青云的问话,苏晚愣了一下,盯着特制箭弩沉思了一会儿道:“也许,我们可以想个法子,弄一些机器来,然后大批量生产。” “机器?那是什么?”徐青云困惑地皱眉。 “就是由各种金属和非金属部件组装成的装置,可以用来代替人进行劳动。”苏晚尽可能解释得简单明了一些。 徐青云缓缓点头。 苏晚却是蹙起了眉头,盯着特制箭弩道:“相公,想要将这些批量生产,并不是很难。可问题在于,一旦这些批量生产,想要杀一个人,就变得更容易了。” “到时候,战争会变得更残酷,杀戮也会更多,各种暗杀,也可能会更多。” “毕竟……”她抬起头,对上徐青云乌黑明亮的眼眸,“想要一个人死,实在是太容易了,而这东西,能远程射杀。” 四目相对间,徐青云眉眼说话,苏晚知道,他在纠结,在犹豫。 古往今来,工业的发展,科技的发展,都在推动着战争。 而科技和工业发展最快的时代,往往是战争严重的时代。 从最初的刀剑,到火药,再到枪支,到氢弹、原子弹,武器越来越先进,威力也越来越大。 前世,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漂亮国在樱花国投掷原子弹,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那之后,樱花国无条件投降。 战争,素来是当权者的决断和野心,但受害者,往往是普通民众。 苏晚私心里,并不希望社会发展得太快,因为发展得越快,对于人类而言,越是残忍。 沉思间,她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息,抬眸便对上徐青云温和的笑眼。 “娘子说得对,战争,已经很残酷了,我们不应该再加剧它的残酷。” 苏晚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直到,最后一批特制箭弩做好,苏晚方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徐青云。 “如果……” 苏晚深吸了口气,“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这……算是一种办法。” 徐青云骤然睁大了眼睛,下一瞬,便紧握住了苏晚的手,压着满腔的激动和欢喜,“嗯”了一声。 回到房间的时候,苏晚懒散地躺在床上,徐青云端了水进来帮她洗脚。 “相公……” “嗯?”徐青云抬眸,便对上苏晚含笑的眼眸。 “你说,我们如果有了孩子,会长得像你呢,还是像我呢?” 徐青云眉眼弯起,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像谁都好,总归是我们的孩子。” “嗯,我也这么觉得。”苏晚笑着弯起眉眼,仰起头开心地畅想起自家孩子来。 徐青云笑着听她说话,直到水有些凉了,才将苏晚的脚抬起来,拿绵软的布帛,仔细擦去上面的水珠,而后起身出门倒水。 等他这番回来时,苏晚正盘着腿坐在床上笑盈盈地看他。 对上她的笑颜,徐青云心下一阵刺痛。 但还是抬脚走过去,脱了鞋坐下,又从床头拿出一个包裹。 苏晚也不问他,就笑盈盈地看着他低头打开包袱。 包袱里,是两个木盒子,还有两个香囊。 “这是连弩枪。” 徐青云打开一个木盒子放到苏晚跟前,“是给娘子的。” 苏晚没说话,就只是笑看着他。 徐青云心下叹了口气,拿起另外一个木盒子放到自己跟前:“这个是我的。” 苏晚依旧笑着。 “这是香囊。”他拿起一个香囊,凑过来系到苏晚手腕上,“这是娘子的。” 他话落,抬眸冲着苏晚一笑,苏晚看着那笑容,只觉得霎时间春风化雨,世间一切都不及此。 鼻子骤然酸涩时,她有些想哭。 可遥想,她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哭来着。 现在,也不能哭。 她若哭了,她家相公,怕是会走得不安心。 况且,她家相公都那么努力了,分东西时说的话,都像是小孩子一样。 想到这儿,苏晚噗嗤笑出声来,伸手拿了另一只香囊,凑过去系在了徐青云的手腕上。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她话落,在徐青云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相公,这香囊,你做的吗?” “嗯……”徐青云红了脸,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真的啊?相公真棒。”苏晚笑着夸赞,心下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徐青云被她夸得脸红,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灿烂的笑容时,却是红了眼。 他再度别开眼去。 苏晚却低下头,戳了戳他手腕上的香囊,问他:“这香囊里,是什么吗?” “没什么。” “嗯。” 见徐青云不愿意说,苏晚没在多问。只努力将酸涩咽下去,笑着扑倒徐青云,趴在他胸口撒娇。 “我相公怎么这么好啊……” 徐青云伸手抱住她,低低地笑着。 “娘子也很好。” “那是当然!”苏晚得意的哼了一声,戳了戳徐青云的胸口,“有我,是你的福气。” “嗯,有你,是我的福气。” 听到他认真的附和,苏晚心下更难受了,就连眼眶都有些湿润。 但,她并不想徐青云发现,所以,猛地坐起身灭了床边的灯,而后笑嘻嘻地扑到徐青云身上:“相公,我们来生孩子吧!” 徐青云抱着她的手一怔,须臾,笑着应了声。 这一晚,苏晚身上全是汗水。 筋疲力尽时,她听着徐青云有些沙哑的嗓音,心想着,抵死缠绵,大抵不过如此。 她沉沉睡去,脑海里却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便又挣扎着醒来。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她侧眸看见身边人如玉般的面容,鼻尖狠狠酸了下,却是轻轻起身,凑过去吻了吻那人的额头、脸颊、鼻尖和唇角。 而后,方才轻声在那人耳边道:“相公,有你,是我的福气。” 第260章 等我回来 好不好 苏晚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了人。 她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房梁好半晌,方才将那些满溢的酸涩憋回去,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抬手的刹那,她嗅到淡淡的花香,下意识地低头,瞧见系在手腕上的香囊。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 何以结相于?金箔画搔头。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香囊上绯下白,上面绣着一双鸳鸯。用金色的丝线穿起来,下面缀着金黄色的璎珞。 苏晚解开香囊,打开来看,除了香料,便是一个小小的同心结,她拿起同心结仔细看,隐约瞧见几根发丝。 她心下一怔,轻轻掰开,便瞧见编在同心结里的黑色发丝。 往事如风中漂浮的云,在眼前铺展开来,苏晚想起那日她的小相公,梳头时的窘迫,又想起几日后,他梳头时的认真。 她不知道一个人是如何在梳头上进步之快的。 但她知道,锦囊上的鸳鸯,是她绣不出来的。 同样的,这样的同心结,她也不会编。 她忽地就明白,她在医馆忙碌的那些日子里,她的小相公闷在后院里,都在干什么了。 她弯着眉眼无声地笑了,而后将香料和同心结都装了回去,而后就在已经凉了的枕边,发现了一封信。 她身子微僵,盯着那封信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拿起来,打开来看…… 娘子亲启: 娘子,等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家,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告诉你。 可我面对娘子,实在是无法开口。 不辞而别,是我的错,我得有不得已的原因。 我不想欺骗娘子,只能希望娘子体谅。 但,我还是自私地希望,希望娘子能等我回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此外,爹娘那里,也劳烦娘子照顾,至于我出门的理由,也都劳烦娘子。 至于我,等归来时,任凭娘子处置。 娇娇,等我回来。 好不好? —— 看完信,苏晚又是心软,又是生气。 心软的是,他还有几分良心,没有编造什么谎话来骗她。 生气的是,一番话说完,还加上一句“好不好?” 她说不好能如何? 况且,她能去哪儿? 她这里最亲近的就是徐青云和孟氏他们,即便徐青云离开,还有孟氏,还是徐镁他们,她能去哪儿? “过分!”苏晚气呼呼地收了信,骂骂咧咧地下了床。 “诶,二嫂,二哥呢?” 早膳时,徐镁和小豆丁没瞧见徐青云,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问苏晚。 “昨个儿半夜翻墙出去从军去了。” “啊?” 俩小孩齐齐目瞪口呆。 苏晚顿觉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好了许多。 “啪嗒”一声,筷子掉落在桌子上,苏晚寻目望去,便对上孟氏苍白的面容。 “怎么了?娘,你哪里不舒服?” 苏晚紧张地放下碗筷,伸手就要去摸孟氏的脉搏,却被孟氏一把抓住了手。 “青云他……他……” 见孟氏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苏晚又难受起来,要知道,徐家就两个儿子,徐青云此番,虽不知道去做什么,但一定是危险的。 可,大哥徐青云已经不在了…… “娘,您先别着急,您听我慢慢跟您说。” 怕吓着两个小孩子,苏晚哄着孟氏去了屋里说话,又将徐老三扯出来说事。 “娘,青云这不是不放心三叔么?所以,想去看看。” 孟氏一听这话,心里更难受了,红着眼问苏晚:“娇娇,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真相被戳破,苏晚干笑了两声,“娘,我相信青云,他不会做啥事的,既然他要走,那肯定是因为,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孟氏无力地闭上眼,泪水便流淌下来。 “娇娇,是我们对不住你。” “没事儿的,娘。” 苏晚不忍孟氏愧疚,抱着人哄了好半天。 她这婆母心地极好,她很喜欢。她喜欢,自然是舍不得让她难受的。 但好在,她这一通说,孟氏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也不再哭,只说头痛,要躺着歇息一会儿。 “你去医馆吧。”孟氏哑着嗓子催促她,“毕竟拿了工钱的,总不好一直耽搁。” 苏晚点了头,交代孟氏好好歇息后,走出门,就看见王远站在院子里等她,小豆丁和徐镁已经不见踪影,先前的饭桌也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只有她的汤碗还留着。 “多谢了,远表哥。” 苏晚在桌边坐下,端起汤快速喝完,这才站起身来。 “远表哥,我娘就拜托你了,对了,你最近要回家去吗?如果不回去的话,缺什么书,告诉我就是,我从镇子上给你带来。” “也好。”王远点头,白皙光洁的额头在日光下显得极为漂亮,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条来。 “我所需要的东西,都在这上头了,此番,就有劳你了。” 苏晚嘴角狠狠一抽,一时间竟是不知王远是早有准备,还是王远预判了她的预判。 “对了。” 见苏晚僵硬地接过纸条,王远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原本,我想去镇子上教书的,但现下,因为一些事耽搁了。” “那……”苏晚见他不往下说,疑惑地看着他,可对上王远的眼眸,却又猜不出他究竟想说什么。 “我许久不归家,我娘怕是要担心,这有一封信,劳烦你帮我找人送过去,当然,如果可以,最好买些东西送回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在朋友家一起为年后的春闱备考。” 苏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对了,青云表弟不在,我方才让小美回家喊四叔去了,估计马上就到了。” “多谢。”苏晚心情好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也真挚起来。 王远略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拿起苏晚放在桌子上的碗筷,往厨房去了。 苏晚看着他身上的淡青色长袍,若有所思。 - “诶?今天怎么是四叔来送你们?青云呢?” 一到医馆,忘忧就诧异地拉住苏晚问话。 “出门去了。” “啊?出门?去哪儿?先前怎么没听说啊?”忘忧睁大眼睛,错愕地发出三连问。 “找三叔去了。”苏晚打了个哈欠,把最初忽悠孟氏的那一套说辞搬了出来。变 毕竟徐青云此番出门,不知道何时回来,她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比较站得住脚。 “原来是这样啊。”忘忧点了点头,中肯地评价道:“青云倒是重情重义。” 苏晚干笑,心虚地别开脸看向别处。 第261章 我还是我 很快,袁聿的人架着马车赶到,苏晚没在废话,拎着药箱子上了车。 袁聿的伤恢复得很好,目前已然能下床,只是还不能大幅度的动作。苏晚给他换了药膏后,又将药方子改了改。 “苏大夫。” 药方子还没写完,苏晚便听见袁聿的声音,当即停下笔看向他,便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旋即道:“你先前给我的药,已经所剩无几了,劳烦你在做一些。” “好说。” 苏晚点了点头,下意识地转动笔,毛笔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转,黑色的墨汁“啪嗒”一声落在桌面和空白的纸张上。 当然,地面以及站在一旁的桑绪,也不幸地被牵连。 “对、对不住啊……” 苏晚干笑两声,糟糕!她刚刚忘了拿着的是毛笔了,还以为是二十一世纪用的签字笔。 “没事儿。” 桑绪浅笑,看上去倒是没生气。 苏晚松了口气。 袁聿适时地开口,让桑绪回去换衣服。 “袁公子最近的睡眠还好吗?药效有没有变差?”桑绪离开后,苏晚回过神来,看着袁聿问。 “不太好。”袁聿垂眸,半张脸处在光晕中,另外半张脸处在阴影里,看上去落寞又寂寥。 苏晚忽然很想问问他,究竟喜不喜欢段湘宁,若是喜欢,为何不争取?若是不喜欢,为何当初是那般模样? “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最近是做什么噩梦了吗?”苏晚放下笔,靠在椅子上看他。试图从他的言行举止里发现一些什么。 袁聿有片刻的失神,兀自看着自己的手掌。 “很不好的噩梦。”他嗓音有些沙哑,语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缓慢。 “到处都是血,目之所及,全是血。” 苏晚心下一颤,莫名觉得他说的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除了血,还有别的吗?” 袁聿闭上眼睛,仰头靠坐在床上。 “哀嚎,那些人在哀嚎。” “为什么?”苏晚蹙眉,下意识地问。 袁聿嘴角动了动,脸色有些苍白,半晌,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这样啊……” 苏晚重新拿起笔,“那我把先前的方子稍作调整,先做一些药丸给你,看看效果,若是不行,我们在更改。” “好。” 苏晚低头,一言不发地写方子。 待到两份方子写完落笔,她下意识地看了袁聿一眼,见他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靠坐在床上,犹豫了一瞬说:“袁公子,失眠,也分病理性失眠,和心理问题导致的失眠。” “如果是病理性的,好好吃药,好好锻炼就好。” “但……”她顿了下,望向窗口道:“如果是心理问题导致的失眠,有时候,药物也没有太好的作用,与其困在梦魇的一角,不如尝试突破梦魇走出来。” “袁公子……”她朝袁聿望去,见对方睁开眼朝她望过来,随手指向窗外。 “你看,这就好比我们现在,屋内的光线昏暗,温度也有些冷。但,只要我们能走出去,就能沐浴在光明温暖的日光下。” “不光如此,我们还能看到蔚蓝广袤的天空,青翠的山脉,盛开的繁花,只要我们走出去,一切都会改变。” 也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了袁聿,他忽然轻笑出声,虽然,那笑容有些苍白。 “多谢你,苏大夫。” “但,我还是我,不是吗?” - 回镇子的途中,苏晚坐在马车上,反复思索袁聿的这句话,以及他说这话时的无可奈何,可最终,也只是化为一句叹息。 抵达镇子后,苏晚没有立刻回医馆,而是绕路去了方家。 “姐姐!” 听到小厮说苏晚来了,方知春忙不迭地跑出来,就看见苏晚拎着药箱子站在府门前。 “姐姐,你怎么来了?” 许是因为一路跑过来的缘故,少年脸颊肉眼可见的绯红一片,眼睛却是亮闪闪的,肉眼可见的欢喜。 “我又不着急的,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你看,都出汗了。” 少年闻言,憨憨一笑,忙不迭抬手擦了汗,“姐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起来先前说请你吃饭,但这几日没怎么瞧见你,便过来了。” “这样啊……”少年面带愧疚,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姐姐找我,不然,一定不让姐姐辛苦跑一趟,一定早早去医馆等着姐姐。”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苏晚哭笑不得,“什么辛不辛苦的,再说了,镇子又不大,我也不是很忙。” “多谢姐姐。” 少年又高兴起来,笑得眼睛完成月牙状。 苏晚瞧着,心情也好起来,笑问:“你若是不忙,咱们现在就走吧。” “忙倒是不忙……”少年吞吞吐吐,看上去很是困扰。 “怎么了?” “嗯……没。”少年摇了摇头,笑着道:“那姐姐等我一等,我回去一趟。” “好。” 苏晚点头答应,方知春扭头就往府里跑去,跑了两步喊书童道:“藕生,你在这儿陪着姐姐。” “知道了,少爷。” 一身鸦青色衣裳的小书童脆生生地答话,而后小跑到苏晚面前,眉开眼笑地说道:“苏大夫,我家少爷啊,可喜欢您了,您一来,他高兴坏了。” “真的啊?”苏晚笑眼弯弯。 “嗯,当然是真的了。就是您来得不巧,刚刚我家少爷正……”藕生话说一半儿,惊觉失言,猛地伸手捂住了嘴。 “不巧?”苏晚微微蹙眉,“你刚刚好说,你家少爷正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藕生连连摆手。 苏晚没说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悠悠道:“真没干什么?” “真,真没。”藕生快要哭了,都怪他多嘴,本来挺好的一件事,眼瞅着就要被他给搞砸了,呜呜呜……少爷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罚他的。 想到这儿,藕生就想哭,哀求地看着苏晚道:“苏大夫,我知道您最好了,你就当,我刚刚啥都没说行吗?我求求您了。” 见他双手合十,不停地拜托自己,苏晚心下好笑,但还是为难地蹙眉,“我呢,的确是不想为难你。毕竟,你平时挺机灵的,我也挺喜欢你的。” 藕生的眼,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苏晚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坏心眼地压住嘴角,话锋一转道:“但是吧,你刚刚话说一半儿,我实在是好奇的紧,这抓肝挠肺的,怕是一整天都食不下咽呢。” “苏大夫……” 可怜的藕生,刚升起一点儿希望,就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哭丧着脸控诉苏晚:“您说您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样啊?” 第262章 茶里茶气 方知春一路小跑出来时,就看见苏晚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而一旁的藕生则是奄眉耷眼,憋着嘴角,一副要哭的模样。 少年诧异,顿住脚步好一会儿,才茫然地走过去。 “这是……怎么了?” 他看看苏晚,又看看藕生,一脸的困惑。 “没怎么。”苏晚摆摆手,“可是忙完了?” “嗯。”少年低头应了一声,脸颊微红。 “那走吧。” 苏晚摆摆手,拎着药箱子就走,方知春连忙跟上,从她手中拿过药箱子。 满心忐忑的藕生,心惊胆战地跟了上去,特意凑近了苏晚一些,生怕她忽然提及刚才的事情。 苏晚眼角余光瞥见精神紧绷的小孩,心下好笑,美眸流转,坏心眼地逗他。 “知春,我刚刚听藕生说你……” 苏晚语调缓缓,藕生肉眼可见地瞪大了眼睛,瞧着像是大气也不敢出。 “说我什么?”见苏晚不往下说,方知春好奇地追问。 “说你今日……” “苏大夫!”藕生急声打断苏晚的话,发红的眼睛里满是控诉。 苏晚想笑,但又觉得自己不厚道,活了几十年的人,逗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诶……太坏心眼了,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怎么了?”方知春难得皱眉看了藕生一眼,吓得藕生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没什么。” 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得有点儿过火,苏晚摆了摆手,“就是刚刚听藕生说,你近日读书勤奋,听闻我来,很是高兴。” 闻言,缩着脖子的小少年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脊椎也放松下去。 苏晚眼角余光瞥见,嘴角微微上扬。 方知春却是红了脸,羞赧地笑道:“也、也没有很勤奋,但也的确没怎么出门,不过……”他抬起头看向苏晚,“姐姐能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 “这么容易开心啊?”苏晚眉眼弯起,抬手拍了拍少年的头,“那等我不忙了,以后多来找你。” “真的吗?姐姐?”少年激动地睁大了眼睛,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当然了!”苏晚点头,心说我从来不骗小孩。 “多谢姐姐!” 少年一激动,脸更红了。 再衬上那欢喜的笑容,显得整个人很是可爱。 苏晚心满意足地想,有个可爱的弟弟,似乎也不错。 可惜了,上辈子是个孤儿,没机会实现这个愿望。 这辈子么?运气不错,托原主的福,蹭了家人和相公,还蹭了个经魁表哥,如今么?还蹭了个富二代弟弟,日后,也算是不愁了。 毕竟,当官的和经商的,都认识了。 好巧不巧,两人刚一落座,就瞧见迎面而来的南翊珩三人。 南翊珩依旧穿的人模狗样,拿着把折扇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时,活像是开屏的孔雀。 “呦……” “啪”地一声,折扇合上,南翊珩笑着搭话,“今个儿一早,就听见喜雀在窗边叫,还想着有什么好事,不成想,刚出来,就遇上苏大夫了。” 他说着,视线落在方知春脸上,自动忽略少年满脸的不高兴,笑盈盈道:“原来是方家少爷啊,我是苏晚的朋友不介意我们跟你们拼个桌吧?” 方知春略皱了下眉头还没开口,便瞧见南翊珩施施然在苏晚身边落了座,而另外两人,也毫不见外地坐在了自己左右。 方知春:。。。。 苏晚嘴角抽搐,又不想当着方知春的面骂人,只能压低声音道:“南翊珩,你能不能要点儿脸?” “哎……” 南翊珩拉长尾音一叹气,“唰”地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脸,漂亮眼眸带着几分自嘲笑意。 “我倒是想要点儿脸,可我在你这儿,还有脸么?” 苏晚沉默。 苏晚悟了。 苏晚心想,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鉴于对方死猪不怕开水烫,苏晚只能作罢,移开视线朝方知春投去一个愧疚的眼神。 少年腼腆的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介意。 苏晚松了口气,果然,还是乖巧听话的奶狗弟弟,更讨人欢心。 一顿饭吃的乏善可陈,心情不佳,快结束时,方知春被齐容拽着一起下楼如厕,说什么自己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茅厕。 方知春满脸不情愿,奈何他一个书生拗不过齐容一个习武的,只能被迫去了。 两人离开后,苏晚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指着桌面道:“南翊珩,按照人数比来说,你们三个,我们两个,这桌菜你们吃的最多,所以……” “嗯?”南翊珩挑眉。 苏晚无情地翻了个白眼:“等下记得去把这桌饭钱付了。” 南翊珩“噗嗤”笑出声,以折扇遮脸,只露出笑意潋滟的双眸。 “夫人还是这么有意思。” 苏晚翻了个白眼,“漂亮的面孔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两百多斤。还有……” 她看向南翊珩:“以后看见我,看我名字就成,一会儿夫人,一会儿苏大夫的,你不嫌烦,我都嫌烦了。” “可以吗?”南翊珩一脸的受宠若惊。 苏晚神色复杂地看他:“南翊珩,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很茶?” “檫?什么意思?”南翊珩困惑地压低了眉眼。 苏晚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水,“你打开看看。” 南翊珩顺从地打开了。 “什么感受?”苏晚问。 南翊珩略沉思了一瞬道:“汤色杏绿,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成朵,香气持久,香馥若兰,乃上好的龙井。” “嗯,说得好。”苏晚拍了拍手,“你就跟这茶一样。” 南翊珩惊讶:“你这是夸我,淡雅君子,如风如茶吗?” 苏晚沉默。 这人怕不是孔雀投胎转世的,见过自夸的,没见过这么自夸的。 “我是说你,茶里茶气。” 南翊珩神情困惑,沉思片刻道:“恕在下浅薄,读书十几载,尚未听过这么一个夸人的词。” “很好,你现在听说了。”苏晚拍了拍他的肩膀,触及到上好的云锦面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你喜欢?”见苏晚盯着自己的衣裳,南翊珩问了句。 苏晚未答,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梧桐镇有个柳芊芊你知不知道?” 南翊珩神情疑惑。 苏晚继续道:“柳芊芊此生唯一爱好,就是强抢良家美男,你来梧桐镇这么久,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怎么还没被抢?” “噗……” 苏晚的表情很困惑南翊珩的表情很懵逼。 唯有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牧野忽地笑出了声。 是以,桌上的两人齐齐朝他望了过去…… 第263章 究竟要找什么 素来臭着一张脸的牧小公子难得露出了笑脸,看着苏晚道:“你是说,那个胖胖的柳家二小姐吗?” “对,是她!”苏晚点头,心下八卦之魂囧囧燃烧! “哈哈哈哈……”牧野瞬间大笑出声。 南翊珩则黑了脸。 很快,笑够了的牧野便伸手指着南翊珩同苏晚道:“你不知道,我们刚来时,那柳家二小姐就想……” “啪——”的一声响,打断了牧野的话,循声望去,就看见南翊珩拿着掰断的筷子,咬着牙,似笑非笑地看着牧野:“你要是敢说,等我回去,我就去找牧爷爷……” 牧野笑容僵住,瞬间收了手,闭了嘴,又恢复成以往的模样,安静得活像是路边的一棵树。 苏晚心下抓耳挠腮的好奇,奈何无论怎么冲牧野使眼色,这小子都不再说一个字。 很快,方知春和齐容一前一后地回来。 齐容还好,言笑晏晏的倒是方知春,一脸被人占了便宜的可怜样。 苏晚盯着方知春看了一会儿,清秀可爱,是个招人喜欢的。 她又看向齐容,见他正含笑喝茶,触及到自己的视线后,甚至还冲着自己扬眉一笑。 这是挑衅吗? 苏晚略蹙了下眉头,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问方知春什么,只能叫停了这顿饭。 一行人洋洋洒洒地出了酒楼,临分别时,南翊珩“啪”地打开折扇,轻轻煽动着道:“我和苏晚还有事,不如,让齐容送方少爷回去?” 方知春闻言神色瞬变:“不需要。”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愤,却是没立刻甩袖离开,而是担忧地看了苏晚一眼,又防备地看向南翊珩:“你找我姐姐,有什么事?” “这个就不劳方少爷费心了。”南翊珩展颜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晚:“你我之间的事情,就不要麻烦到旁人了吧?” 苏晚有些想骂人,心下文明地问候了南翊珩无数遍,这才看向方知春:“没事儿,你先回去。” “真的?”方知春不放心。 苏晚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头:“真的没事。”末了,又压低声音道:“他得了见不得人的病,不好叫旁人知晓,你就别问了。” 方知春神色复杂,略带同情地看向南翊珩。 齐容憋笑,牧野嘴角抽了抽。 南翊珩咬着牙冷笑。 直到目送着方知春走远,苏晚回过头来,南翊珩方才咬牙切齿道:“我倒是不知,我什么时候得了见不得人的病。” “哎呀,你都听到了啊?” 苏晚捂着嘴,故作夸张。 齐容笑的胸腔颤动,“苏大夫,您这音量控制的太好,我们想听不见,也难啊……” “哎呀,那可真是对不住了……” 话虽如此,但苏晚脸上毫无歉意,南翊珩垂眸,无奈地吐了口气。 直到几人笑够了,方才道:“说也说了,笑也笑了,现在,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讨论一下别的事情了。” 闻言,苏晚收敛了笑意看向南翊珩,“你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南翊珩拿着扇子慢条斯理地敲了敲:“不灵通怎么行呢,毕竟今天已经是十月了。” 苏晚没接话,也没拒绝。 为了方便,几人直接去了南翊珩他们落脚的客栈。 房门关上,南翊珩拿出一份地图铺在桌面上,伸手少有的正经严肃。 “这是我们先前上山时,我根据记忆画出来的地图,你来看看。” 苏晚心说,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上山时,还没你跑的地方多。 这话她没说出来,只是凑过去仔细瞧了瞧。 须臾,她伸手,指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一个椭圆形道:“你确定那个密林是这个形状么?” 南翊珩蹙眉:“我只是凭着印象画……”他顿了顿,须臾笑着摊手:“我也不确定。” 苏晚沉默。 齐容偷笑。 牧野倒是没什么反应。 “南翊珩,我一直以为你很靠谱的,你这样,让我很失望啊!” 南翊珩傲娇的哼了声,别开脸没说话。 苏晚盯着地图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密林的确很古怪。”她捏着下巴停顿了一会儿,道:“既然是要上山,咱们就得做好充分准备,现在,咱们复盘一下几次进入密林前后的事情,注意,但凡想起来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细节,都要说出来,万不可觉得不重要,就漏掉。” 三人闻言,严肃地点了头。 苏晚拿了笔墨纸砚出来,在桌上铺开。坐在一旁的齐容自然而然地拿着砚台研墨。 苏晚道:“那密林我只去过一次,所以,我先来说,由牧野来记录重点和疑点,你们有什么疑惑的,可以问我。” 三人点了点头。 苏晚仔细回想了那次跟着徐青云进密林的事情,将自己在密林里的所见所闻,全都细细说来…… 等到几人将进密林的几次经历全部记录在册,又将疑点圈出来,仔细分析。 “看来,我们所见的,都不太一样。” 苏晚翻看完几张纸后,总结说道。 南翊珩点了点头。 齐容尚未进过山,闻言道:“若是一样,还能说是闹鬼,但每次都不一样,那就是幻觉,我觉得,应该是那密林里有什么能致幻的东西。” 几人认同地点头。 牧野补充道:“我觉得,那林子里有人……”他蹙起眉头:“虽然,我一直没瞧见什么人,但我总觉得,有人守在那里。” 苏晚心下一跳,忙将南翊珩画的地图拿过来。 “怎么了?”南翊珩不解地问她。 苏晚仔细看着那地图,须臾,指着山脉道:“如果你画的地图没问题,那山脉应该是这样的,咱们是不是可以绕过去,从山的那边试一试。” 南翊珩皱眉:“可以是可以,但,绕过去比较麻烦,而且,山的那边,我们去过,那边山势陡峭,且比较荒凉,想要上山,并不容易。” “不容易,也就意味着,没什么人在那里,如此再合适不过。” 苏晚曲着手指在地图上敲了一下,但见几人不应声,抬眸扫了一眼,顿了顿,说道:“我们可以先尝试走这条熟悉的路,如果不行,在想办法绕道山的另一面。” 牧野缓缓点头:“我觉得可以。” 齐容没说话,只沉默地看向南翊珩。 南翊珩垂眸看着地图,眸光晦涩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晚沉默了一会儿,收了手,站直了身体:“如果没问题的话,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几人抬眸看她,而苏晚就只是看着南翊珩:“你们去山上,究竟,要找什么?” 第264章 上山 上山的时间,定在了两日后的晚上。 苏晚则趁着这两天时间准备一些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南翊珩,则负责准备别的。 时间很快到了两日后,苏晚趁着夜色溜出家门,看了一眼等候在林子里的三人,微微皱眉:“不是说有软甲吗?” “有是有。”南翊珩笑了声,抱着胳膊道:“已经派人去拿了,还没送来,不过,你莫要着急,论武功,咱们不吃亏的。” 苏晚狐疑地看他。 “我说的是真的。”南翊珩扫了一眼齐容和牧野,“虽然我不行,但他们两个的功夫,可是一顶一的。” “呵呵……”苏晚干笑。 牧野尴尬,“我不是,我没有。” 被徐青云支配的恐惧,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这是苏晚啊!他哪儿好意思在苏晚面前装蒜? 他可不想被徐青云教训第二次! 齐容笑着道:“南翊珩,你要吹牛,就吹牛,别带上我们。” 苏晚看着南翊珩冷笑。 南翊珩眸光闪了闪,干咳了声,道:“时间不早了,先上山吧。” 几人对此没异议,一起上山去。 为了行动方便,几人全都是一身黑色劲装,隐匿在黑夜中,倒也方便。 十月的夜风已经很凉,苏晚越往山上走,越觉得冷,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还是二十一世纪好,有形形色色的打底裤、保暖裤、羊绒裤。 这么想着,苏晚忽地计上心来,看着几人问:“棉裤要不要?” “什么?”三人错愕,齐齐扭头来看她。 苏晚挑眉一笑,道:“这山上多冷啊,如果有一条贴身的保暖裤,肯定会很暖和。” 三人认同的点头。 为了不妨碍行动,他们上山时,穿的衣服都不多,唯一的袴(古代最初没有裤子这种东西,类似于裤子的东西,被叫做袴。)还不暖和。 莫说苏晚,连他们都觉得一路上来,双腿凉飕飕的。 “真的暖和吗?”齐容率先开了口,“冬天也能穿吗?” “当然!” 苏晚脑海中灵感乍现,“不光冬天能穿,春秋也能穿,甚至还能制作成各种颜色,各种不同材质,你等我下山回去,把图画出来,先做几条出来给你们看一看。” “这个好!”齐容拍手,十分义气地走过来拍了下苏晚的肩膀,“如果做得好,我资助你开个铺子,再订购一匹。” “这个可以。”苏晚眼神猛地一亮,抬手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齐容利落地跟她击了个掌。 苏晚心情瞬间飞起,哼着歌往山上迸发。 直到到了山上,方才闭了嘴,从随身背着的包袱里,拿出几个东西来。 “这个叫口罩,是我做的,布料的隔层里,放着些药,应该能隔绝一些空气里的有毒气体,但也不是绝对保险的。” 苏晚说着,将做好的口罩递给几人,这口罩,是她动手画了图,又拜托忘忧帮忙缝制的。 南翊珩等人还没瞧见过这个东西,一时间好奇地翻来覆去地打量。 苏晚又拿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几个药丸,而后伸手递到了三人面前。 “这是根据你们先前的中毒后的解毒药方做的解药,你们先每人服一粒,以防万一。” 三人点头,各自拿了一粒药丸服下,苏晚自己也服了一粒,这才动手教三人戴口罩,又帮他们调整了一下,让口罩完全遮挡住鼻子,这才道:“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摘下口罩。” 三人点了点头。 苏晚深吸一口气,朝密林望了一眼。 月初的月亮像是镰刀,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密林里的树又高又大,走进去光线极为昏暗,连月光都被遮得零零散散。 甚至有枝叶过于茂密的,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好在,牧野带了夜明珠,和南翊珩一起走在前面开路,苏晚紧跟着两人,齐容断后。 毕竟,四人里,苏晚的功夫最差,却偏偏是极其重要的存在,三人自是要护着她的。 “是这个方向吗?” 密林寂静,偶有虫鸣声,至于虎啸狼吟,倒是没有听到,许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 除此之外,便是脚踩过落叶发出的轻微声响。 苏晚借着微弱的光,仔细辨解周遭,可除了高大的树木,还是高大的树木,根本瞧不出什么来。 “是。”牧野压低声音作答,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南翊珩亦是全身紧绷,神情异常严肃正经。 苏晚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摸了摸包袱里的东西,触及到木质的坚硬,心下稍稍安定。 走了约莫一餐饭的功夫,似是抵达了林子深处,又似乎没有,但周遭,已然听不见虫鸣声。 只剩下脚踩树叶的咯吱声响。 “不对……” 苏晚皱眉扫过四周。 “哪里不对?”南翊珩回头问她,神情少有的严肃。 “哪里都不对。”苏晚神情凝重,抬头望着遮天蔽日的树叶,“我是不是跟你们说过,我那次追着我相公进来时的场景。” 南翊珩点头。 齐容倒抽了口冷气,“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还有点儿头皮发麻。” 苏晚环顾四周,“我那天所见,的确诡异,但现下,我们的处境同样诡异。” “为何?”牧野回头问她。 苏晚道:“你看,我们走了这么久,周围始终都是树,可我那天白天进来时,明明不是这样。还有,你不觉得周遭太安静了吗?这不是一座死山,以前我跟我相公还时常来山上打猎,偶尔在山下还能听到狼嚎。” “即便,现在天已经冷了,动物歇息得早,有些动物已经开始冬眠,却也不至于这么安静。” 齐容闻言小脸变了色。 “你是说,我们中计了?” “不。” 南翊珩开口,看向齐容:“我们已经是进入了阵法里。” 苏晚望着头顶茂密的树叶没说话。 南翊珩蹙眉环顾四周,“我方才就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但因为太久没上山,以至于忘记了。曾经,我们似乎就来过这儿。后来,我也曾跟苏晚说起后,也怀疑这里是有阵法。” “但,我和牧野只学过一些排兵布阵,对于这种奇门八卦阵并不清楚,也找不到破解之法。” 齐容皱眉,“不是说,这种秘法已经失传了吗?” “是否失传,有待商榷,现下,我们应该想办法破解,不然,就只能困在这里。” 正想着,四周忽然起了风…… . 第265章 入股不亏 原本寂静如斯的树林里忽然狂风大作,四个人忙聚集到一起,警惕地看着四周。 树木被吹得左右摇摆,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这是怎么回事?”齐容皱着眉头,声音里带着急促。 苏晚没说话,只默默地打量着四周。 左右两侧是树木和灌木丛,前后同样是。此时,他们正立在中间的小路上。 但这小路,显然没什么人走过。 苏晚皱起眉头,抓住牧野的胳膊道:“先把夜明珠收起来。” 牧野闻言一愣,但还是攥住夜明珠塞进了怀里。 苏晚闭上眼睛,仔细用耳朵去听风声。 呼啸的风声是旋转着而来,像是突然刮起来龙卷风,几人的衣服头发全都被吹乱,冷风甚至穿透衣服,深入肌肤和骨髓。 “有什么发现吗?” 没了夜明珠,周遭一片黑暗,齐容攥住了苏晚的手腕问她。 “不确定。”苏晚睁开眼,抬眸去望头顶,“牧野,你再把夜明珠拿出来。” “好……” 牧野应声,然而,就在他应声的那一刻,就只是那一刻,风声骤然变急,与急促的风声一道而来的,是诡异的啼哭声。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牧野拿着夜明珠的手一抖,霎时间汗毛竖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嗯,听到了。”齐容应声。 南翊珩沉声补充:“是女子的啼哭声。” “嗯。”苏晚点头,环顾四周道:“这哭声,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齐容拍了拍身上的鸡皮疙瘩,问苏晚道:“你在村子里,有听说山上有什么怪闻传说吗?又或者,你们这儿,以前有没有什么拿少女祭山神的事情?” “怎么可能?”苏晚嗤笑,“我们这儿平时好得很,唯一的传说,就在这片林子,出事的,还都是误闯进来打猎的人,至于女人,那是没有的,毕竟,女人一般不上山,上山,也只是在边缘地方采一些野菜而已。” 齐容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绷紧了脊椎:“那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哭声?活像是前来讨命的厉鬼。” 牧野认同地点头:“我也觉得。” 苏晚忍不住笑了,看向牧野道:“你今天话倒是挺多。” 牧野羞赧的别开脸,没答话。 苏晚看向齐容,笑得意味不明。 “厉鬼又如何?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鬼罢了,况且,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呢,十分想见识一番。若是今天能瞧见,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再者,她不过是一个女鬼,咱们可是三个男人,一个大夫,四打一,还打不过吗?” 南翊珩笑出声,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晚道:“你怎么知道是四打一?况且,你也说了,对方是个鬼,既然是鬼,咱们摸不着,碰不到的,怎么打?” “啪——”苏晚打了个响指,“这你可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有道是人死形灭,若她真是个鬼,她顶多能吓一吓咱们,只要咱们胆子大,就不怕她。” “……”南翊珩语噎,一时间竟是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苏晚继续道:“我以前听人说,人死了,若不能成仙,只能成鬼,仙者是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事务的,除非是有毁天灭地的大事。而鬼者,一小部分可以因为生前的功德又或者是机缘去做鬼差,一种呢,就是直接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然后去转世投胎。” “还有一种,就是不能投胎,又或者不愿意去鬼界的孤魂野鬼。这种鬼,大多很可怜,既没有供奉,也没有钱,日子过得很艰难,虽然可以靠吓一吓别人,吸点儿阳气,但若是做得过火,会被鬼差抓走。” “而且,他们为了躲避鬼差,一天天东躲西藏的,很可怜的,即便是个鬼,也是个什么都干不了的鬼,除了能吓一吓别人,还能干什么?在这,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鬼。” 齐容嘴角瞅了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莫名觉得苏晚说得好有道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听苏晚这么一说,她竟然不害怕了。 南翊珩嗤笑出声,“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说的本来也不是假的。”苏晚挑眉,须臾故作高深地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怕,为了以防万一,我来的时候,特意带了点儿朱砂。” 她说着,从包袱里翻了翻,拿出几个手串来。 “这是我做的朱砂手串,镇静催眠、解毒防腐、开光辟邪保平安哈,十两银子一串,先到先得哈……” 三人齐齐一怔,随即南翊珩笑出声。 牧野则气愤道:“都危急关头了,你怎么还想着赚钱?” 齐容神色复杂。 苏晚耷拉着眼皮,“要不要?过时不候哈!” “要。”南翊珩笑得肚子都快疼了,全然没了先前的紧张,施施然朝苏晚伸出手来。 “银子呢?”苏晚挑眉。 南翊珩哭笑不得:“穿夜行衣来的,没带银子,等出去了给你,现下先欠着。” 苏晚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递给他一串。“赊账的,多加一两利息! “知道了。”南翊珩笑着戴上。 苏晚挑眉看牧野:“要不要?” 牧野气的半死,“一个手串而已,你卖十两银子,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苏晚不耐烦地皱眉:“你要不要?不要拉倒。” “要!”牧野咬牙切齿地从她手里拿走一串,戴在了手上,又气呼呼地道:“记南翊珩头上!” “凭什么?”南翊珩猛地睁大了眼睛,“牧小狗,你要不要这么无耻?!才十两银子,你家牧家还没倒呢,你不至于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你管我!”牧野气呼呼地,瞪着南翊珩跟他斗嘴。 苏晚懒得理会两人,砖头看向齐容。 齐容笑盈盈地拿过朱砂手链带在手上,“多谢,麻烦记南翊珩头上。” 正跟牧野斗嘴的南翊珩顿时气的跳脚,“怎么都记我头上,我是冤大头吗?” 苏晚悠悠道:“目前来看,你是。” 她环顾四周,忽地笑了。 “我给的朱砂手链,跟别的朱砂手链不太一样,你们可带好了,千万别丢了,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你们的命。” 齐容挑眉,借着夜明珠的光,抬起手仔细打量手腕上的朱砂手链。 就听一旁的苏晚提醒说:“别碰水。” “嗯。”齐容点头,垂下手,嘴角勾起一抹笑,却是偷偷拍了拍牧野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道:“这手链,不止十两银子。”入股不亏的。 牧野一怔,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齐容没再往下说,只笑眯眯地收回视线站好。 “走吧,去看看。”苏晚视线落在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 南翊珩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哭声明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我们为什么要往这个方向走?” “感觉。” . 第266章 砍 南翊珩嘴角狠狠一抽。 牧野微微皱眉。 齐容倒是波澜不惊,望着那个方向道:“依据是什么?” “没什么依据。”苏晚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根后,“没什么依据,女人的第六感罢了。” 闻言,三人齐齐沉默。 苏晚也不管三人,抬脚就走。 三人见状,忙抬脚跟上,走了七八步的时候,齐容皱眉道:“咱们真的有在前进吗?我怎么觉得那女人的哭声依旧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苏晚弯着嘴角笑了,停下脚步,笑吟吟道:“你都说是鬼了吗?那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很正常么?” 她话落,转过身来,看着几人问:“你们三个,武功怎么样?” 三人齐齐一愣。 牧野道:“论武功,齐容最好,但,我比较有力气。南翊珩的轻功比较好。” “可以了。”苏晚愉悦地打了个响指,随手一指道:“看见那两棵树了吗?” 三人点头。 苏晚又问:“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南翊珩皱眉:“两棵树看上去,似乎差不多。” 牧野补充:“很对称。” 齐容道:“位置和粗壮程度都很像。” “很好。”苏晚打了个响指,对齐容和南翊珩道:“等下你们一左一右,去把距离地面最近的两棵树交错的树枝砍掉。” 南翊珩点头。 牧野:“为什么?” “先砍了再说。”苏晚没为他解答,看向齐容道:“等下,要劳烦你在我身边,还有,千万竖起耳朵,仔细听,不然,咱们可能都会没命。” 齐容闻言神情严肃地点了头。 苏晚又看向另外两人,“等下你们到了树上,先别动手,等我让你们砍,你们再砍,切记,一定要一起砍。” 牧野闻言不解,但见南翊珩神情严肃地点头,便没再多问。 左前方和右前方的两棵树都很高,距离地面最近的交叉点,差不多也有一丈多高。 两人自幼习武,很快到了树上。苏晚估量着位置,左右看了看,后退了几步,让自己所处的位置跟树上两人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而后蹲下身来,从包袱摸出打火石,和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型火把,火把上早已涂了灯油。 齐容手持夜明珠,错愕地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道:“你究竟是带了多少东西?” 苏晚头也不抬的道:“深山行走,本就危险重重,多准备一些,总归是好的。” 齐容认同地点头,紧接着就听苏晚嗤笑道:“难不成跟那两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准备,就往山上跑?” 齐容:“……”还真是无力反驳。 苏晚又从包袱里摸了什么出来,但因夜明珠的光亮有限,再加上风很大,齐容没看清楚。 “他们啊,也就是运气好,碰上了我,不然,早在第一次下山的时候,就已经没命了。” 齐容再度点头,紧接着就听苏晚说:“你站过来一点儿。” “这样吗?”齐容走过去,站在苏晚的对面。 苏晚拿着打火石,擦了几下,但刚一有火星就被风吹灭。 她无奈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齐容:“你能想办法把风挡住吗?” 齐容:“……” 片刻后,齐容穿着白色中衣以“大”字形站在苏晚面前,手脚并用地撑着自己的黑色夜行衣,试图抵御强风。 苏晚努力将地面的落叶聚集到一起,还不忘叮嘱齐容,“等下听仔细了,我怀疑有暗器。” 齐容点头,神情严肃。 顿了顿,又问:“要告诉他们两个吗?” “嗯。” 苏晚应了一声,继续弄打火石。 接连失败了十几次后,齐容的人面挡风墙总算是起了作用,脆弱的火苗摇曳了几下后,总算没有熄灭。 苏晚用微弱的火苗点燃手中的火把,待火势稳定后,将脚边的落叶引燃。 落叶起火的刹那,苏晚出声:“砍!” 树上的两人闻言同时扬起手中的武器,紧接着“咔嚓”一声,交错在一起的两个树枝同时落地。 然而,不等那树枝落下来,四下里的风骤然停下,紧接着便有急促的“嗖嗖”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有暗器!” 路上两人齐齐出声,以最快的速度从树上下来。而在暗器袭来的刹那,齐容神色锐利,动作利落地甩出手中的夜行衣,将迎面而来的利箭甩开,又迅速转到苏晚面前,为她挡住那些利箭。 此时,齐容和南翊珩也从树上落了下来,但利箭一波接着一波,一边挥剑挡开,一边急声问苏晚,“现在怎么办?” 苏晚站在三人的保护圈内,手中拿着燃烧的火把,因为有火把在,她看清了很多东西。 轻微的“沙沙”声传入耳中时,苏晚神色一凌,急声道:“快躲开,去那边的树上。” 闻言,南翊珩一把拉起苏晚,将人往树上带,牧野和齐容则负责断后。 “快离开那里!” 见两人一时难以退开,苏晚急的大喊。 两人闻言,忙迅速往后退,然而,就在这时,一张大网如灰色大雾一般从半空中落下,紧接着地面上的树叶腾空而起,一张灰色大网拔地而起,齐容眼角余光瞥见后,神色大变,喊人的功夫都没有,拉着牧野就要逃。 而被拉着的牧野,亦是被突如其来的大网吓了一跳,就在两人以为自己要被大网盖住时,一阵疾风而来,紧接着腰肢被缠住,下一瞬,两人就被一股大力给拽了出去。 “哗啦”两人的身子穿过层层树叶后,被吊在半空中。 虽然姿势难受,却是堪堪避开了大网和利箭。 “不好意思,事出突然。”苏晚蹲在树上,看着头朝地的两人干笑了两声。 “没事。”齐容摇头,“是我们该多谢你。”他说着,看了一眼腰上的绳索,问道:“这是什么?” “那个,你们还是先上来吧。”苏晚没解释,只是跟南翊珩一起将两人拽了上来。 齐容蹲在树上,低头看着苏晚手中类似于剑柄的东西,压根就没看见苏晚是如何操作的,就看见先前缠绕着他们的那绳索,以极快的速度往回缩,最后“啪”地一声,严丝合缝。 “这……” 齐容愣住。 牧野目瞪口呆。 南翊珩深色复杂,陷入沉思。 “这是什么?”牧野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种暗器。 苏晚眯着眼睛笑。 “你猜……” 牧野:“……” 第267章 寻宝 见牧野一副噎住了的表情,苏晚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解释道:“原本是做出来的爬山工具。” 她从包袱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钩子来,低头将钩子挂在了绳索上,而后解释:“你看,这个钩子,它很结实,能咬住山石,而这个绳索,准确的说,它不算是绳索,只是外面包了一层线绳,里面的东西,很锋利,也很坚韧,如果制作得够精细的话,可以用来杀人。” “也不用很麻烦。” 苏晚随手一指,“你们看见下面树与树之间的距离了吧?这种线呢,可以制作成头发丝那么细的程度,到时候,到时候,就估计着高度往两棵树上一绑,如果是大军夜里行进,骑的马速度够快的话,身体截成两半不成问题。” 三人听了只觉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偏偏苏晚的表情很平淡,活像是在跟他们讨论风景。 牧野喉结上下滚动,出声问道:“如果弄这么一根线,放在敌军的必经之处,我朝大军,是不是可以不战而胜?” “不。” 苏晚摇头,嗤笑一声看着牧野:“你当敌军是傻子吗?大军行进,都有人探路,探路的人一旦出事,他们必定会加强防备。再有,即便你是等探路的人离开后,再放暗器,也只能解决敌军走在第一排第一排的人,这样的死亡数量,对于几万大军,乃至几十万大军而言,不痛不痒。” “还有,两国交战,虽然偷袭可取,但,只靠这种小把戏,并不能获胜。要不然,自古以来的战争,也不会需要拼兵力了。” 牧野认同的点头,南翊珩却是笑了。 “没想到苏晚你,还是个军事家呢。” “军事家算不上。”不过是在部队呆了几年罢了。 “有考虑过参军吗?”齐容盯着她的眼睛问。 苏晚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说,不允许女子参军么?” “没有这样的规定。”齐容神色认真,且严肃。 南翊珩瞥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眸中浮现一抹让人读不懂的神色,须臾看着苏晚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大宁有女,齐家有淑,总角一箭天下知。” 苏晚摇头。 恕她孤陋寡闻,她自打来了这儿,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康宁府了。 再者,她来到这儿满打满算,也还不到半年。 “没关系。”南翊珩言笑晏晏,“很快你就知道了。”他眨了眨眼,“这可是咱们大宁有名的女将军,不过,她随父亲镇守北疆,一杆长枪耍得极好,每每上战场,总是长枪不离身。” “齐淑?”苏晚仔细想了想,却是毫无印象,下意识地看了齐容一眼,神色复杂道:“你也姓齐,你们该不会是一家人吧?” 齐淑闻言笑出声,“怎么可能?” “哦……”苏晚移开视线,但见四下里风停下来,唯有利箭落了满地,灰色的大网悬在半空,说道:“看来,这山上真是有不得了的东西,要不然,也不能有这样的阵法。” 她啧啧了两声,两眼放光地搓了搓手:“我瞧着这利箭相当好,回头捡回去,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我也觉得很好。”齐容点头附和。 牧野蹙眉:“你们不怕有毒吗?” “怕什么,我有手套。”苏晚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双手套来。 三人神色复杂地看她。 “所以,这就是你要求推迟两天的原因?”南翊珩表情一言难尽。 苏晚干笑。 齐容上下打量她:“你究竟带了多少东西?” “没多少。”苏晚摆摆手,却是身在危局也不忘推销。 “你们看我这手套怎么样?上好的鹿皮手套,防毒保暖之上选,十两银子一副,先到先得。” 齐容:“……” 牧野:“……” 南翊珩:“……” 片刻后,几人默默戴上了手套。 齐容和牧野一如既往地附上一句:“记在南翊珩头上。” “好的,没问题。”苏晚笑靥如花。 “果然很暖和。”牧野摸了摸手套,问苏晚:“你怎么不一早拿出来,还有,这为什么叫手套?” “一早的时候不是不需要吗?”苏晚笑眯眯的,心说,你当我傻吗?有机遇,才有商机,有商机,才有钱赚。要是一开始就拿出来,哪儿能卖十两银子啊。 “至于为什么叫手套?”苏晚心说,这得问发明出手套的人,可惜,这玩意不是她发明出来的,是以,只能胡咧咧。 “因为是戴在手上的,如果是戴在脚上的……” “那个我知道。”牧野打断她的话:“那个叫足衣。” 苏晚刚想说叫袜子,就被噎住,只能跟牧野大眼瞪小眼,须臾才道:“真巧啊,你知道。” “那有脚套吗?”齐容好奇地问。 “有的。”苏晚欣然解释道:“套在鞋子外面的,就叫脚套?怎么?你有需要?” 齐容笑看着她:“那个目前不需要,不过你这个手套不错,能不能改良一下,给将士们用,耐磨保暖就行,不用防毒,当然,价格最好也低一些,可以的话,我可以订购一批,送给战士们,也算是为国出力了。” “可以。”苏晚点头,朝齐容抱手,“齐公子是有大爱之人,是我肤浅了。” 南翊珩笑了声,“现在,手套卖了,口罩卖了,以后的致富之路也找到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起程往前了?” 摸鱼偷懒被发现,苏晚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再拖延,只是让南翊珩先带自己到地面查看,至于齐容和牧野则留在树上。 “你要看什么?” 见苏晚拿着火把四下看,南翊珩好奇地问。 苏晚不答反问,一边搜索一边道:“我以前只知道这山上能打猎,从不知道这山上有阵法,关键,这梧桐镇距离京城远,既无特色,也无富贵,却偏偏这山上有阵法,还有这种制作精良的利箭。” 苏晚捡起利箭查看了一眼,笑了。 “南翊珩,你说,这山上该不会是有什么皇陵宝藏吧?” 她笑看着南翊珩,对方却丝毫不避讳,反而坦荡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这谁说得准,说不定咱们走的,就是一条寻宝之路。” 他说着,视线落在苏晚手中的利箭上,“既然触及了阵法,就说明,我的寻宝图是没错的。至少,目前来看,方向很正确。” 苏晚不置可否,耸了下肩膀道:“这个我没法反驳,但是,这也意味着,越往前,越危险。” “寻宝嘛!不就这样。” 南翊珩笑得随意,而后道:“看出什么了吗?咱们接下来要往哪儿走?” “那儿——” 第268章 突遇蛇群 “刚刚的天罗地网,多半是想让我们万箭穿心,想来是寻宝的第一关,你们说,下一关会是什么?” 夜风习习,林深不见月光,苏晚拿着火把边往前走,边跟几人闲聊。 有关南翊珩上山要找的东西,苏晚问过几次,可偏偏对方不肯说。索性,她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即便对方不说,也不至于太难受。 左右,他们一起上山来,有什么秘密,迟早能发现。 “会不会是五马分尸?”齐容挑眉。 “五马分尸不至于。”南翊珩嗤笑,打量着周遭道:“这山上多半也没有马,但是么……” 他话音未落,斜着眸子望向一旁的灌木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周传来,苏晚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一瞬间寒意顺着尾骨窜上来,激得她猛地打了个寒战。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围靠在一起,防备地打量着四周,苏晚手中的火把还在燃烧,趁大家都在防备四周的时候,她抬头往上看,冷不丁对上一双绿油油的蛇眼,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激动得险些把手中的火把给扔出去。 “是蛇,快跑!” 齐容喊破了嗓音,一把抓住苏晚的手腕夺命狂奔。 很快南翊珩追上来,一把抓住苏晚,运着轻功带她飞离地面。 齐容和牧野紧跟在两人身旁。 苏晚举着火把回头看,借着火光,她看见了身后的场景。 只一眼,便险些把她给送走。 铺天盖地的蛇,数不清的蛇,一眼望去,地面树上,全都是蛇,全都是绿油油的眼睛。 那一瞬间,苏晚只觉得手脚发软,头皮发麻,就连心脏,都有一瞬间的骤停。 太可怕了! 无论是怕蛇,还是有密集恐惧症的,都受不了那场景。 耳边夜风呼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人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牧野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问。 南翊珩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带着苏晚一路逃命累出来的。 齐容脸色不好,单手扶着腰,深吸了几口气道:“那些蛇没有追上来。” 话落,几人齐齐抬眸看向她。 齐容抬起头,继续道:“没有追上来,就说明,这些蛇是人为操控的。” “人为操控?”苏晚皱眉,抿着唇没有说话。 前世里,她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有人能以笛声操控蛇群,但,这样的人很少,而刚刚,他们也没有听到笛声。 “操控蛇?简直是疯子!他们不知道这种东西很可怕吗?!” 牧野暴躁的想骂人。 南翊珩缓过来一些,站直了身子问齐容:“你能猜出来,他们是用什么操控蛇的吗?” 齐容摇了摇头,沉默片刻问南翊珩:“你还记得呼月族吗?” “记得。”南翊珩点头,神情凝重,皱了皱眉道:“可,呼月在羌国西南,且素来与世隔绝,山上的居民也素来不下山。” “你们再说什么?”苏晚听得云里雾里。当然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生活的这个时代,并不是信息化时代,别说她才来几个月,就是几年,也未必能知道多少外面的事情,很可能,皇帝换人了,都不清楚。 南翊珩没说话,只皱眉沉思,齐容倒是耐心解释起来:“羌国,是大宁附近的一个小国,与大宁一直交好。” 苏晚点了点头。 齐容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困惑,笑了下,蹲下来,拿着手中的剑在地面比划。 “你看我的画的地图,这一块儿是大宁,这边是西部,我大宁北部是北疆,北疆以北是大凉,北疆是由藩王统治,目前和平,没什么战事。西北相接的是炎国,因为炎国想要嫉妒大宁的物产丰富,一直想要吞并大宁,目前西北的兴邺城在打仗。” “而羌国,虽然是小国,却是西北接炎国,东部接大宁,而在羌国的西南方位,有一片水域,水域上有一座小岛,这小岛上的人,就是呼月族人,呼月族的人,认为自己是女娲后人,信奉女娲娘娘。” “岛上有大祭司和神女,据说能号令动物,尤其是神女,在呼月族人眼中,神女就是女娲的传人,而女娲娘娘是人首蛇身,所以,每一代的神女,都可以号令蛇群。” 苏晚听得目瞪口呆,嘴角抽了好几下,方才问道:“这是真的吗?” 齐容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我未曾去过那座岛,也未曾从呼月族人打过交道,我只听说,神女和大祭司是不能离开那座岛的,否则便会受天罚。” 苏晚听不明白了,拧着眉头道:“我还是不太懂。”顿了顿,继续道:“既然神女不能离开那座岛,那这跟我们今天的遭遇,又有什么关系?” 齐容垂着眼帘,看着地面上画出来的地图道:“根据记载,百年来,呼月族的神女都未曾离开那座岛,外人也未曾有人进入过那座岛,所以,很多事情,无从考证。” “但同样的,这百年来,也没有与呼月一组能挂得上联系的事情。” 苏晚越听越迷糊。 南翊珩站起身补充道:“无人去过那座岛,有些事,便不可考。”顿了顿,他又道:“他们说神女和大祭司不能离开,并未说,岛上的其他居民不能离开。” “况且,在呼月族,并不是只有神女和大祭司能召唤蛇群。” 此话一出,几人齐齐沉默。 苏晚看着地图开始反思。 从以前,她就在想,人类的发展究竟是进步,还是退步。 若说退步,他们进入了信息化、网络化时代。 可若说退步,饶是进入了二十一世纪,仍旧有很多研究不明白的古文明。 比如说,金字塔是如何建成的,又比如说万里长城。 又或者,一些墓穴里挖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又或者,那些逐渐失传的奇门遁甲八卦阵,以及玄之又玄的道法和中医。 然后,再退回来说现在,她先前觉得,她一个在二十一世纪读书多年,又在部队多年的女军人,在古代生活,应该是游刃有余,小菜一碟。 但现在,她赫然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现代很复杂,古代路更滑。 一句话,她想回家。 “你怎么了?” 见苏晚蹲着不起身,齐容关切地问了她一句。 苏晚摇了摇头,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腿麻了,便只能干笑两声跟三人求助。 齐容上前将她拉了起来,又问南翊珩:“现在怎么办?” 南翊珩抿了抿唇,须臾道:“我们好像迷路了……” 齐容:“……” 牧野:“……” 苏晚:“……” 第269章 蕙质兰心苏大夫 四下寂静,几人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月光。 半晌,苏晚道:“不如,今晚先回去,重新商议策略后,下次再来。” 毕竟已经迷路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最主要的是,正确的道路上,不是充满了天罗地网,就是充满了密密麻麻的可怖蛇群,而且那绿油油的眼睛,一看就有剧毒。 “也好。”南翊珩点了点头,然后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们迷路了,他们该往哪儿走? 苏晚扶额,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无论是蛇群还是天罗地网,她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毕竟,无论是被蛇咬死,还是被利箭射成筛子,都不是什么好的死法。 “你的指南针呢?” 她问南翊珩。 南翊珩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有指南针?” 苏晚干笑:“山上最容易迷路了,若是没有指南针,你怎么下去的?” 南翊珩闻言忍不住笑了,从怀里掏出指南针递给苏晚:“不愧是我们蕙质兰心的苏大夫。” 须臾,四人盯着地面上的指南针,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虽然有指南针,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处在山的什么方位,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苏晚叹了口气,默默地拿起指南针,仰头看了看,道:“我家在山的东北方,咱们先往东北方走,至于等会儿往下走……” 她看了眼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叶,继续道:“等走到有风的地方再说。” 三人点头,一路往外走。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总算是能看见天空了,幸运的是,还感受到了山风。 苏晚举着火把站在原地,盯着燃烧的火苗看了一会儿,伸手指了个方向道:“往这儿走。” 牧野蹙眉:“你确定吗?” “不确定。”苏晚淡淡说了句,拿着火把就往前走。 南翊珩见状抬脚跟上,齐容笑着拍了拍了牧野的肩膀:“行了,别想了,走了。” 牧野抿了抿唇,抬脚跟了上去。 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几人总算是走了出来。 南翊珩笑着拍手夸赞:“不愧是我们蕙质兰心的苏大夫,真真是厉害。” 齐容笑着附和。 牧野却是想不明白,却又不好意思问苏晚。只能跟齐容嘀咕:“她怎么知道要往这儿走?” 齐容指了指苏晚手里的火把,“如果我这一路上没看错的话,她是跟着火苗的方向走的。” 南翊珩听见牧野的困惑,勾唇一笑,快步走到苏晚跟前,询问她是如何辨别方向。 苏晚将火把递给南翊珩,摘了手套从随身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嗅到香味儿,顿时满意的笑了。 先是拿起一个烧饼送到嘴边,又问另外三人:“烧饼吃吗?” “多谢。” 折腾了半天,齐容也有些饿了,嗅到香味儿,忍不住拿了一个。 “你要吗?”苏晚问牧野。 不同于齐容的淡然,牧野一脸防备道:“你这个要卖多少钱?” 苏晚噗嗤笑了,“十两银子,要不要?” 牧野暴躁:“一文钱一个的烧饼,你要卖十两银子?!你打劫啊?!” “嗯,对啊。” 苏晚皎洁的眨了眨眼睛,“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牧野气的咬牙。 齐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是记南翊珩账上,你怕什么?” 牧野一想也是,脸色稍霁,摘了手套拿了个烧饼。 大冤种南翊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为什么又是我?” 齐容但笑不语。 牧野咬着烧饼不说话。 苏晚将最后一个烧饼递到他面前:“要吗?” “要!”南翊珩咬牙切齿地接下烧饼,反正都要他付钱,总没有自己饿着肚子的道理。 眼看着他气愤的咬下一大口,苏晚笑出声,“骗你们的啦。” “啊?”牧野诧异抬眸,心惊道:“难道不止十两银子?” “想什么呢。”苏晚摆了摆手,“我虽然没钱,但一点儿吃的还请得起的。” 她话落,从包袱里摸出一包点心来,给几人分了分,又摸出几个果子来,一人给了一个。 南翊珩默默地咬下一口烧饼,看着苏晚背着的包袱陷入沉默。 他想,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苏晚看着瘦瘦的,他带着人跑路时,却累的直喘气了。 罪魁祸首,就是苏晚背着的包袱! 齐容咬着点心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问:“你包袱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也没多少。”苏晚摆摆手,“不过是随便装了点儿,再说了,山上这么危险,不带点儿东西怎么行。” 她“咔嚓”咬了一口果子,嚼了嚼,咽下去,果子的水分润了喉咙,让她舒服许多,便继续道:“人生在世,谁也不知道意外和幸运究竟是哪一个先到。” “既是生命无常,活着的时候,便不该太亏待自己才是。在我看来,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吃饱饭才是正经事。” 前世,她死的突然,死之前甚至连顿饱饭都没吃上。 所以,这一世,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自己饿着肚子去见阎王了…… 齐容闻言,咬着点心的动作顿住,垂眸敛目,须臾,声音极轻的附和:“也是。” - “你怎么一直瞌睡?” 医馆内,忘忧见苏晚困得睁不开眼,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吗?” “唔,差不多吧。” 苏晚说着,打了个哈欠。 忘忧心疼她,叹了口气道:“孙大夫也在呢,医馆里没什么事儿,你去后院歇一会儿。” “嗯,好。” 苏晚打着哈欠往后院去了,回了房间后,倒头便睡了。 下午,苏晚睡醒后,盯着床帘看了半晌后,忽地想起秋裤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画了男女两种不同的秋裤样式,又化了打底裤的样式,紧接着,便往前厅找忘忧去了。 因着是一大商机,苏晚跟忘忧商量完之后,便去了绸缎庄挑布料,为了防止秋裤的设计图外泄,苏晚没有找外人找,带着布料回了医馆,想着让孟氏来做。 晚饭后,孟氏看了一眼设计图,又听了苏晚的要求,觉得也不难做,便答应了下来,苏晚估摸着几人的身高,给了孟氏的大概的尺寸后,又想到山上的蛇群,便问孟氏道:“娘,我以前听人说,山上有很多蛇,咱们家附近的这山上,是不是也有蛇啊?” 孟氏正研究如何做秋裤,闻言道:“傻孩子,又不是空山,怎么可能没有蛇?” “哦。”苏晚点了点头,又问:“那娘,咱们这山上有蛇群吗?” “蛇群?” 孟氏愣住,想了想道:“这还真不知道,主要,大家一般都不往深山里走,虽然边缘的地方也有蛇,但没听说有谁见过蛇群的。” “这样啊……”苏晚点头,又问:“那娘,你见过绿色眼睛的蛇吗?” 第270章 抢不过…… “没有。”孟氏摇头,须臾看向她道:“你这孩子怎么了?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好奇嘛!”苏晚笑嘻嘻地靠在孟氏身边,鬼扯道:“我今天在医馆听人说,有的蛇是金黄色的眼睛,也有的蛇的红色的眼睛,还有一些是绿色的眼睛,但我还没有见过绿色的眼睛,就好奇。” 孟氏闻言笑了:“你还见过红眼睛的蛇呢?” “这不是话本上见过吗?”苏晚笑嘻嘻的,而后又缠着孟氏,旁敲侧击地问了些别的事情,这才在孟氏的催促下起身回房休息。 - 翌日,苏晚从袁聿那里回来后,便去了南翊珩几人落脚的客栈,将自己从孟氏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说了。 “我娘在村子里住了很多年,都未曾听说过蛇群,也没见绿色眼睛的蛇,如此,就很说明问题。” 苏晚看向几人,神色认真:“要么,这蛇一直处在深山,不曾出来过。要么,这蛇是外来的。毕竟,这不是什么荒山,山下有百姓,这么多年,肯定有人进入过深山,也肯定有人活着出来过,如果它是本来就有的东西,不至于所有人都没见过,也没听过。” 齐容认同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他看向苏晚:“我和南翊珩、牧野三人,这些年,也算是去过不少地方,同样也没有见过这种蛇。” 牧野不知道想到什么,打了个哆嗦道:“仔细想想,那些蛇的眼睛好像会发光,还是绿光,感觉有点儿像鬼火。” 他顿了顿,又道:“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比如说,这些蛇,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你是说,这是障眼法?”齐容挑眉,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道:“也不是不可能。” 但见另外两人都不说话,齐容问道:“你们两个怎么看?” 苏晚耸了下肩膀,“我没看法。” 南翊珩看着桌面上的地图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真,想要知道那些蛇是不是真的,大概只有再去一探究竟了。” “我同意。”齐容举手。 “我也同意。”南翊珩笑看向苏晚。 苏晚刚端起茶盏,便瞧见举着手的两人,和没举手的牧野都看向自己,无语地撇嘴:“看我干嘛?我就是个编外人员,什么时候去山上,不都你们说了算么?” “也是。”南翊珩嗤笑出声,抬手铺了宣纸道:“那现在,咱们商讨一下,下次上山的事宜吗?顺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牧野抱着手冷哼,“还准备什么?咱们准备的也用不着,不如直接花钱得好。” 他说这话时,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瞥向苏晚。 “噗嗤……”齐容笑出声,“有道理。” 他看向苏晚,神情倒是没有半分轻视,反而极为认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苏大夫很有上山探险的经验,至少,比我们几个人要强,与其让我们白费功夫,不如由苏大夫帮我们准备,价格无所谓,至于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们就行,我们去准备。” “好说。” 苏晚打了个响指,坐直了身子道:“根据我们上次上山的经验看来,山上应该不止一处有阵法和暗器,我记得有一种特别的布料,一匹千两,不光防火,还防刀剑利刃。” “但,这种特制面料,市面上买不到。所以……” 苏晚看向几人。 “这种布料,我倒是知道。”南翊珩皱眉,“但……” 他没往下说,只垂着眼帘,皱着眉头。 齐容默默喝了口茶,“我来想办法。” 闻言,牧野猛地抬头,惊诧地看向她。 南翊珩的眼神同样奇怪复杂。 苏晚懒得的去猜测这些眼神背后的寒意,在扯过宣纸拿起毛笔,在白色纸张上洋洋洒洒写下第一项后,便说起下一个话题。 等到所有事情讨论完毕,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苏晚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子,冲着南翊珩展颜一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至于口罩和手套的银子,记得派人送到医馆。” “知道了。”南翊珩幽幽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折扇,无奈地敲打额头。 苏晚轻轻一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栈。 牧野站在二楼窗口,目送着苏晚脚步轻快地走远,咬牙切齿道:“这女人,果然黑心黑肺!” 齐容轻笑了声,眯着眼睛在日光下研究口罩。 “我还挺喜欢她的。” 牧野闻言一怔,回过头皱着眉看齐容。 齐容瞥了他一眼,笑了。 将口罩塞回胸口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哪有紧张?” 牧野的脸蓦地一红,猛地别开了脸。 齐容扬了扬嘴角,“牧小狗,喜欢也没用,人家已经成亲了。” “用得着你说!我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成亲了!”牧野脸色通红,气急败坏,暴躁得像是一只炸毛狗。 “还有,谁说我喜欢她了!那个黑心黑肺的女人,我才不喜欢!” 话落,转身拿起自己的剑,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唔,逗急眼了。”齐容看向南翊珩,努了努下巴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南翊珩放下笔,拿起写满字的纸,轻轻吹了一下上面的墨汁。 “牧小狗可是你的好兄弟。”齐容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房梁,一只脚踩着地面,一只脚踩着桌子,一下一下地晃着椅子。 南翊珩闻言垂眸笑了,抬手在纸上轻轻弹了一下,宣纸发出轻微的声响,但声音很快消散。 微凉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得墨色发丝轻轻飞舞。 “人的心,是无法掌控的。” 他单手撑着脸看向齐容,“这个道理,你不比我更清楚么?” 齐容摇晃椅子的动作猛地停顿了下。 便听南翊珩道:“道理他都懂,如他所说,我们第一次见苏晚的时候,就知道她成亲了。” “再者,牧小狗这个人,你我都清楚,虽是冲动,却也单纯,他哪里是那个人的对手,又哪里抢得过人家啊……” 南翊珩话里,带着轻轻的叹息和无奈。 齐容沉默了一瞬,终是冗长地叹了口气。 “也是……” 第271章 开始想念…… 回到医馆的时候,忘忧拿着一封信递给苏晚,说是王远家人给的回信。 先前王远交代给苏晚的事情,苏晚是拜托忘忧去办的,是以,那边回信后,也送到了忘忧这里。 苏晚收下塞进怀里,又同忘忧道了谢,还没来得及说别的,便有人急匆匆而来,说是自家娘子要生产,求苏晚过去帮忙接生。 闻言,苏晚忙喊了徐镁,拎着药箱子便去了。 - 孟氏的动作很快,不过一天时间,便做了四条秋裤出来,苏晚穿上暖和的秋裤时,激动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抱着孟氏撒娇耍宝了好一会儿,这才抱着秋裤回了房,刚要脱了衣服睡觉,一封信便掉落下来,她微微一怔,这才想起这是王远家里的信,忙穿上衣服,去敲了王远的房门,将信交给他。 因着天色已晚,王远简单道谢后,便关上了房门,苏晚回去后,兀自弄了热水洗脚时,忽地想起以往徐青云在家时,都是他给自己端洗脚水,顿觉心酸。 哎,也不知,她家小相公现在到哪儿了。 - 而此时,苏晚挂念的徐青云,正在荒郊野岭的篝火前坐着。 火苗随着风来回摇曳,树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暮云深坐在椅子上,仰头喝下一口酒,扫了徐青云一眼,略微拧起眉头:“你是打算一直这么跟我摆臭脸吗?” 徐青云没什么情绪地往篝火里添了柴火。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暮云深哼笑一声,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暗沉和冷意,他仰头喝下一口酒,笑意森冷,语带嘲讽:“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吗?” “我没这个意思。” 徐青云略皱了下眉头,方才抬眸看他,语气里略带着一抹无奈。 “你知道的,我并不想跟你吵架。” “怎么?”暮云深气笑,“我好心好意,陪你走一趟,还是我的错了?” “我没这个意思……”徐青云话落,眼看着暮云深攥紧了酒壶,一副要发疯的模样,只得缓了语气。 “小舅舅,你知道的,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暮云深被他这一声喊打了个猝不及防,变了脸色不说,嘴角都跟着抽了抽, 徐青云视若无睹,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只是担心我家娘子。” 暮云深瞬间气恼得瞪大了眼睛,他就知道! 这养不熟的狼崽子!哪有什么孝心!一切都是为了他家娘子! 他气得半死,可还没来得及骂人,便见徐青云叹了口气,满脸担忧道:“小舅舅,你知道的,我家娘子她,柔弱不能自理,我这一走,实在是不放心她………” 暮云深闻言顿时给气笑了。 “你家娘子柔弱不能自理,你家娘子柔弱不能自理!” 暮云深气的“蹭”地站起身来,双眼气得通红,怒指着徐青云道:“徐青云,你当我是傻子吗?!” 徐青云皱眉,刚要开口反驳,就见暮云深气的一脚踹倒椅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应鎏海现身,无可奈何地看了徐青云一眼,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到底什么都没说,只转身追暮云深去了。 徐青云拿着树枝愣了会儿,最终低下头来。 暮云深离开后,许久都没回来,黑岩有些看不下去,现身来到徐青云身边,压低声音劝道:“少主,属下虽晓得您是担心少夫人,但,也不必如此说吧,毕竟,宫主是调查过少夫人的。” “我知道。” “啊?”乍然听见这话,黑岩愣住,一时间只觉得大脑不够用。 紧接着便见徐青云看向他扬唇一笑道:“我就是故意的。” “故……故意的……” 黑岩嘴角狠狠一抽,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真不愧是他们少主,不光学坏了,还会变得法子作妖了。 “嗯。”徐青云收回视线,又往篝火里添了柴火,这才道:“下去吧。” “多,多谢少主。”黑岩颤巍巍地退下了。 徐青云垂眸盯着火苗出神,喃喃自语道:“明明才刚分别,怎么就开始想念了呢?” 他摇头自嘲一笑,也不知道他的小娘子,现在如何了…… - 很好,他的小娘子过得很好,穿着秋裤睡觉前,不仅思考了下如何把秋裤推广出去,甚至还构想了一下自己未来的商业帝国,然后便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一夜好眠,甚至都没梦到他。 - 因为睡得好,苏晚第二天醒来时,精神饱满,心情愉悦。 从袁聿那里回来后,便带着秋裤去了客栈,等另外三人换上后,成功收获了一致好评。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几位有没有兴趣入股?合伙开店?” “我可以!”齐容率先举起了手,在得到苏晚的肯定后,笑着问:“我能提个建议吗?” “身为股东,你可以!”苏晚郑重地朝她伸出手,一副话筒给你,你先讲的模样。 齐容笑了笑道:“秋裤我是很喜欢啦,我是想问一问,有没有配套的上衣?”话落又道:“我是真的觉得这个布料很软,如果弄个上衣出来,肯定很暖和。” “有道理啊!”苏晚猛地一拍手,“我怎么就忘了呢!”她拍了拍脑袋,一边往桌面上铺宣纸一边道:“都怪我,光想着别的事情了,把这个给忘了。” 她边说,边画秋衣的图。 “本来秋裤秋衣就是配套卖的,是我以前不爱穿秋衣给忘记了。哎,怪我怪我。” 齐容没太明白她的话,疑惑地看向南翊珩。却发现南翊珩在看牧野,至于牧野,则正垂着眉眼看苏晚。 他心下叹了口气。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牧小狗这次注定要白给了。 很快,苏晚将秋衣地图画了出来,笑眯眯地同几人道:“现在已经十月份了,天气渐寒,如果秋衣秋裤能趁着这个节点上市,肯定能大卖,怎么样?有兴趣入股吗?” “好啊。”南翊珩笑着点头,弯了眉眼问牧野:“你要加入吗?” 牧野别扭地移开视线,淡淡应了一声。 “那好,我们现在讨论一下分工问题。” …… 小半个时辰后,南翊珩默默地喝了口茶,看着瞧着二郎腿哼歌的苏晚:“刚刚我们在干什么?我记得,我们的本意是讨论上山寻宝。” “不影响。”苏晚单手托着脸弯笑着眉眼看他,“寻宝的过程发现了商机,这不是好事儿吗?再说了,能在寻宝的过程里赚钱,岂不乐哉?” “有道理。”齐容点头,深深看了苏晚一眼。 真的,这话很难不认同。 牧野倒是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晚放下笔,“大的方向已经弄完,至于工厂……哦不,作坊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嗯。”南翊珩点头,神色复杂地看她,“秋裤的问题,已经讨论完了,现在,能说一说上山的事情了吗?” “当然!” 苏晚笑着扬了唇角。 牧野不经意间回眸时,便对上她明媚昳丽的笑容,身子蓦地一僵,须臾,神情不大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第272章 来投奔你的 从客栈回来后,苏晚便把自己关在了后院,细细回想缝纫机的样式图,想要将其画出来,可一连画了几张图,都觉得画得不太对,便只能作罢。 虽然,秋衣秋裤这种东西,人工也能做。但苏晚总觉得,人工有些慢。而且,这个时代里还没有秋衣秋裤,自己难得发现了这个商机,只要一上市,肯定能大量售卖,再加上她有南翊珩他们保驾护航,帮着推广,想大赚一笔,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同样的,秋裤这种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大家看一眼就能学会的东西,想要赚钱,就只能是人无我有,人有我有。 想要赚钱,就得在一开始抓住商机,不然后期就会很麻烦。 所以,缝纫机必不可少。 再者,有了缝纫机,能做的东西多了去了。 前期,她可以做到人无我有,后期可以人有我优,甚至可以做到量大从优。 这么一想,苏晚觉得前途一片光芒,人生充满了希望。 当然,紧要问题是,不死在山上。 -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成功过上了白天在医馆打瞌睡,晚上在山上寻宝的日子。 他们从先前的天罗地网和蛇群,到后来的被蛇群追,被蛇群围,几次艰难逃脱,却是始终没跨过蛇群这一关。 虽然狼狈不堪,但好在他们跑得够快,没被蛇追上。 而且,他们还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山上的蛇群,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这些蛇很讲规矩,追他们的时候,也绝不追出密林。 又一次狼狈逃脱后,苏晚扶着腰喘气,“我觉得,这些蛇虽然看着吓人,但没有要伤害咱们的意思,主要目的是为了把咱们赶出林子。” “我也这么觉得。”齐容喘息着附和。 牧野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那也很可怕。” 南翊珩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解地看着苏晚,有气无力道:“是我带着你跑,你为什么还这么累?” “不知道。”苏晚喘着粗气摇头:“可能是刚刚看到在空中飞的蛇,吓得忘了呼吸了。” 南翊珩:“……” 还真是无法反驳。 齐容摆摆手,“行了,先下山吧。” 几人齐齐点头,狼狈不堪地往山下走。 走到一半儿时,齐容问苏晚:“苏大夫,今晚能让我们先住你家吗?我实在是又累又困,没力气往镇子上赶了。” “行吧。” 苏晚答应下来,打着哈欠往山下走,没注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猛地往前扑去。 “苏晚……” 不等齐容的声音落下,便有人伸出手,一把拽住苏晚的胳膊,将人拽了回去,又伸手扶住她。 苏晚惊魂未定,瞌睡虫都被吓飞了。 “多谢啊……” “没事。”少年的微沉,松开手沉眸看着苏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苏晚摆了摆手,这才发现站在身边的是牧野,当即咧着嘴角笑了,抬手在牧野的肩膀上拍了拍。 “没想到啊,牧小公子,你反应还挺快,刚刚多谢啦。” “嗯。” 牧野应声,却是没再理会苏晚,抬脚就往前走。 苏晚冲着他的背影努了努嘴。 “你没事吧?”齐容走上来关切地问。 “没事。”苏晚摇头,须臾压低声音问:“他打小就这样吗?” 齐容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牧野,掩唇而笑道:“也不是,他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只是长大了以后,有些别扭。” 苏晚点了点头,一边抱着手往前走一边道:“我就说嘛,这孩子要是不绷着脸,还是很可爱的。” “嗯。”齐容笑着点头,视线落在牧野的背影上,眼神同情而无奈。 一旁的南翊珩盯着牧野看了一瞬,见他不着痕迹地踢开路上的石头,终是摇头苦笑。 - 翌日一早,孟氏煮饭时,被告知家里多了三位客人时,吓了一跳,等发现是熟人时,又松了口气。也没多问,甚至还热情地招呼几人吃饭。 倒是王远,不放心地避开几人,问南翊珩等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徐家。 苏晚笑着道:“不是说了么?昨晚半夜来投宿的,只是你们都睡下了,没听到敲门声而已。” 闻言,王远沉默,盯着苏晚看了好半晌,方才带着几分气愤道:“苏晚,我不是傻子。” “我没说你是傻子啊。”苏晚笑吟吟的,“好歹也是经魁呢,傻子可考不上经魁。” 王远气闷地皱眉,“我不是跟你说笑,你严肃一些。” “我哪儿有不严肃?”苏晚笑着看他,见他气得攥紧了拳头,美眸流转,眨了眨眼打趣道:“我说远表哥,你这么生气,该不会是受了谁的委托,特意留在这儿监视我吧?” “没有!” 王远挺着脖子反驳,却是心虚地别开了眼。 苏晚“噗嗤”笑出声,“我就说呢,远表哥先前说要去镇子上的私塾教书,后来怎么又不去了。” 王远清秀白皙的脸红了红。 苏晚拍了拍王远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没事的,远表哥,你要相信我,我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王远回头看她,眸子里满是担忧。 苏晚收敛了笑容,神色少有的正经。 “多谢你了,远表哥。” 王远被她说得脸一红,猛地别开脸,不大自然道:“你、你谢我做什么,有、有什么好谢的。” 话落,大概是怕苏晚再说出什么让他不好意思的话,忙道:“我还有事,先回房了。”说完,忙不迭地往厢房走去。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急促的背影,弯着眉眼笑了。 - 抵达医馆时,苏晚刚扬起手打招呼,就看见忘忧猛地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她。 “怎、怎么了?” 苏晚被吓到结巴。 忘忧一直把苏晚拉到窗户前,指着后院石桌前坐着的少女问:“看见那个女孩没?” “看见了,怎么了?” 见忘忧神情凝重,苏晚满脸莫名。 “认识吗?” “哈?”苏晚被问得一脑门问号,瞪大眼睛仔细盯着后院的少女看了看,瓜子脸,细长眼,高鼻梁,粉红唇,自带一股子清冷肃杀,像是寒冬盛开的一株梅花。 她穿着一身浅青色衣裳,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背着包袱在桌边坐得笔直。 眼神很蓦然,小脸上不带有任何情绪。 “这谁啊?”苏晚好奇地问。 “你不认识?”忘忧愣住,抓着苏晚的胳膊,错愕道:“你再仔细看看。” “不用再看了。”苏晚反握住忘忧的胳膊,“我就是看上一百遍,我也不认识。” 忘忧拧起眉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晚:“看她说,她是你表妹,是来投奔你的。” 第273章 青黛 “哈?”苏晚愣住,眨了眨眼睛,目瞪口呆地朝院子里的少女看去。 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少女默然的目光扫过来,吓得苏晚猛地拽着忘忧蹲在了地上。 “她真是这么说的?” 忘忧点头。 苏晚神色复杂。 “我看她不像是来投奔我的,倒像是来娶我狗命的。” 忘忧嘴角抽了下,刚要说话,头顶便传来一个声音。 “表嫂……” “哈……?” “啊……?” 苏晚和忘忧齐齐抬头,齐齐出声,全都是目瞪口呆。 片刻后,苏晚坐在厢房内,默默喝了口茶,这才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女。 “你是我相公的表妹?” “是的。”少女淡漠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兴趣,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双眸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苏晚被看得心底发毛,攥紧了茶杯道:“可我未曾听说相公说起过。” “我可以证明。”少女面不改色。 “怎么证明?”苏晚好奇地睁大眼睛,心想着难不成是滴血认亲?可表哥跟表妹,未必有血缘关系吧? 正想着,就看见少女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递到她面前。 “这是表哥的亲手信。” 少女言简意赅,似乎多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愿说。 苏晚心情复杂,低头看到空白的信封,略有犹豫,须臾,默默地拿出手套带上。 毕竟,她没听徐青云说自己有表妹,这封信的信封上也没有字,谁知道有没有毒…… 少女坐在她对面,看她如此奇怪的举动,一句话也没说,就连脸上的神色都没变。 苏晚拆开信封打开信,果然看到徐青云熟悉的字迹。 【娘子,见信安好】 苏晚看到第一句,心下微暖,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信上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多半都是在诉说相思之意,苏晚心下好笑,想到那人坐在烛光下给自己写信的模样,心下便一片柔软。 除了腻歪的相思和牵挂,徐青云还在信中提及了这个表妹,简略的介绍,让苏晚安心将人带在身边,并着重说明,此表妹自幼习武,功夫了得。 苏晚嘴角微微上扬,心说,这哪儿是什么表妹?这分明是她家小相公不放心她,特意送来的保镖。 “嗯,我知道了。” 苏晚将信收好,塞进怀里,笑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道:“既是相公的表妹,那就是自家妹妹了,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少女点了点头。 苏晚又问:“你叫什么?” “十一。” “哪个shi哪个yi?” “数字十和一。”少女面无表情地解释。 苏晚盯着她看了一瞬,越看越觉得这没有情绪的模样,像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 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道:“这名字……” 她话说一半儿顿住,少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苏晚轻笑了声,“一般来说,大家的名字都是带着姓氏的。”只有一些特殊人群是没有姓氏的,比如说奴才,杀手,死士,暗卫…… “你可以给我取个名字。”少女声音清冷,没有起伏,也没有丝毫的情绪。 “好啊!”苏晚点了点头,盯着少女看了一瞬,问:“你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少女摇了摇头。 “这样啊……” 苏晚略想了一瞬,起身去书架前,将百家姓找出来,翻开来,递到少女面前,“你在这上面找个你喜欢的姓氏吧。” “都好。” 少女看都没看一眼,便将书推了回来,只盯着苏晚的眼睛道:“你决定就好。” “那好吧。” 苏晚抬手在百家姓上敲了敲,道:“要不,你就跟我的姓氏吧,对外呢,就宣称是我的表妹,左右这镇子上认识我的人不多,说是我的表妹,也会避免很多麻烦。” “毕竟,相公他们在村子里生活许久,徐家那边的亲戚,大家都认识,若是说孟家那边的亲戚,又得从我娘那边过一遍,这比较麻烦。” “都好。”少女神色淡淡。 “你决定就好。” “那就这样吧。”苏晚心情愉悦地合上百家姓,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问:“你知道青黛是什么吗?” 少女摇了摇头。 苏晚笑眯眯地解释:“是一味中药材,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查一查。” “嗯。”少女点了点头。 苏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你来得匆忙,估计也没什么衣服,我先带你去一趟成衣店,剩下的,回来再说。”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沉默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苏晚给人去成衣店选了布料,量了尺寸后,回来给大家伙略介绍了一下青黛的身份后,便叮嘱忘忧给人安排个住处,自己则打着哈欠往后院睡觉去了。 忘忧摸不准苏晚的想法,也不懂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少女怎么就从喊苏晚“表嫂”变成了喊苏晚“表姐”。 苏晚困得不行,打着哈欠跟她说,对外宣称是自己表妹比较省事儿,若把徐青云牵扯进来,会很麻烦。 忘忧不明白麻烦在哪里?更不明白,这少女为什么一开始说自己是苏晚的表妹,见了面又喊:“表嫂”,而短短一瞬,又改口喊“表姐”的。 她想不通,她很困惑,甚至怀疑过少女的智商,可偏偏少女看上去不像是个傻的。 忘忧百思不得其解,但见苏晚困得睁不开眼,便也再没多问,给人安排了房间后,便回前厅去了。 少女来时带的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了下,便去了前厅。 彼时,前厅有病人,孙大夫等人都忙着,少女气质虽冷淡,却并不引人注意。 她四下看了一眼,朝着徐镁走了过去。 “劳烦。” 徐镁已经从刚刚的介绍中得知了她的身份,虽也算是亲戚,但面对少女,总觉得心里有些怕怕的,忙拘谨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问她:“青黛姐姐,有什么事儿吗?” 少女想着苏晚说过的话,大概讲了自己的意思。 徐镁点了点头,请她稍作等待后,自己跑去了放着医书的书架,不多时,便跑回来,翻开医书,指着其中一页道:“这个就是。” 少女略点了点头,垂眸顺着徐镁手指的方向看去。 便见已经泛黄的书页上画着一个小图,图的上方写着“青黛”两个字,图的右边,则用小楷写着介绍。 青黛:茎直立,茎节分明,有钝棱,叶片呈倒卵状长圆形至卵状圆形,或椭圆披针形,花无梗,成疏生的穗状花序,顶生或腋生。 性寒,味咸,归肝、肺、胃经。 有清热凉血,解毒之效,主治温毒发斑、血热吐衄、胸痛咳血、口疮、痄腮、喉痹、小儿惊痫、肝火犯肺咳嗽、咽喉肿痛,丹毒,疮肿、蛇虫咬伤等, 用法:研末内服,研末入丸,散。 禁忌:虚寒及阴虚内热者禁服。 她默默地看了一瞬,合上书,刚想起身离开,便见徐镁小跑过来,将手里的东西伸到她面前,极为认真地道:“青黛姐姐,你看这个,这个就是青黛……” 少女抬眸看向徐镁,没有起身,也没有打断她。 直到徐镁把话说完,方才道了谢,起身离开…… 第274章 如果我需要你会告诉你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苏晚一觉醒来,鬼使神差地把缝纫机的构造图给画了出来。 放下笔,她满意地盯着构造图看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吹干上面的墨汁,将图纸收起来,起身往外走。 却在开门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青黛。 她被少女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道:“妹妹,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青黛转身看向她,神色淡漠:“守着你。” “……” 苏晚被这话噎了个半死,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好一会儿才道:“不用如此。” 少女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苏晚总觉得她不是很明白自己的话,伸手揉了揉眉心,须臾放下手看向少女。 “青黛,你听着,我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但现在,你记住了,你——是我的表妹,不是我的佣人,没必要守着我,如果我需要你,会告诉你的。” 少女神情有些迷茫,像是没明白苏晚的话。 好一会儿才略皱了下眉头问:“那,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该做什么?” 苏晚被问得一愣,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方才冲着青黛勾了勾手。 - 日光明媚,秋风和暖,医馆的窗户大开着,桂花的香味儿从窗口飘进来。 徐镁和琥珀目瞪口呆地坐在桌边,对视一眼后,齐齐看向另一人。 半晌,琥珀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青黛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彼时,青黛正在捣药,闻言动作顿了下,看着琥珀认真作答:“因为表姐。” “啊?” 两个小孩齐齐诧异出声,青烟坐的笔直,声音没什么情绪,“表姐说,你们很辛苦。” “所以,让你来帮忙?” 徐镁神色复杂,心说我们也没有很辛苦,毕竟医馆也不忙,平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又或者捣药。 但,青黛说这话的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以至于她不好开口告诉她真相。 当然,不敢说出真相的原因之一是她不想拆穿苏晚。 青黛点了点头,见两个小孩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垂下眼帘继续捣药。 她面无表情,端坐的姿势活像是拿尺子量过的,就连捣药的频率都是一致的。 一下一下,相当有力,又相当稳健。 徐镁和琥珀又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底看到熟悉的神色后,瘪了瘪嘴,没再说话。只低下头默不作声的捣药。 不远处,忘忧静静打量着几人。 以往只有琥珀和徐镁的时候,两个孩子总是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但因为青黛的加入,医馆内少有的安静。 半晌,她从柜台走出来,行至桌边,笑着对几人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左右医馆不忙,琥珀你去街上买点儿炸糕回来吃吧。” “真的吗?”琥珀眼神猛地一亮,“蹭”地就从桌边站起身来,两眼放光道:“能买点儿炒栗子吗?忘忧姐姐,炒栗子也很好吃。” 徐镁举手道:“忘忧姐姐,我想吃炸酥鱼。” “嗯,都可以。”忘忧笑着点头,看向低着头仍在捣药的少女问:“青黛呢?青黛想吃什么?” 被喊到名字,少女这才停下捣药的动作,抬眸看向忘忧,神情有些困惑,但也只是一瞬,便答道:“都好。” “不可以哦。”忘忧笑吟吟的,“娇娇临走时交代了的,要买你喜欢吃的,再说了,今天你第一天来这里,理应为你接风洗尘的。” “不用。”少女轻轻摇头。 徐镁看着她,心下有些怪异,但还是开口劝道:“青黛姐姐,医馆里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想吃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我没客气。”少女看向徐镁,神情和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桌边的几人,被她平静无波的语气弄的一愣,齐齐看向她,便听少女道:“我没有喜欢的。” “啊?”琥珀愣怔,错愕道:“怎么会没有喜欢的?” 少女不答,收回视线继续捣药,像是丝毫不关心身边人的想法。 琥珀有些讪讪,求助的看向忘忧。 忘忧柔和地笑了笑,“既然青黛你没有喜欢的,那就随便买几样吧。” 她话落,招手示意徐镁和琥珀跟着她过去,从柜台里拿了钱交给琥珀,笑着叮嘱:“今天,是你们青黛姐姐第一天来这里,想来是没有吃过咱们这边的好吃的,你们就拿着钱出去,每样小吃随便买一点儿回来。” “知道了,忘忧姐姐。”琥珀将钱袋塞进怀里,乖巧的点头。 忘忧看向徐镁,笑着道:“小美能帮着把东西拎回来吧?” “能的。”徐镁笑着点头。 “嗯,那就好。”忘忧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等两个孩子走出医馆后,忘忧收回视线看向青黛。 原本的三人组,只剩下少女一人。 她就那么垂着眼帘坐着,捣药的动作一下接一下,似乎永远都在保持一个频率,她皱了皱眉,半晌,轻叹了口气。 - 另一边,苏晚跑到医馆后,便将画好的缝纫机的构造图拿给南翊珩,问他能不能找人做出来。 南翊珩盯着图纸看了半晌,蹙着眉头道:“这东西,看上去有些复杂,怕是不好做。” “我也觉得。”齐容点头附和,“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做工这么复杂的东西。” 苏晚喝了口茶,看着几人道:“没关系,你先找人去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能做出来。能做出来是好事,要是做不出来就算了。” “也是。”齐容点头,看向苏晚道:“这东西想要做出来,怕是不容易,能不能先找人把秋裤做了。” “这个可以。” 苏晚看向齐容,“你很着急吗?如果着急的话,可以先弄个作坊出来,然后雇人先做一批出来。” “嗯。”齐容点头,看向窗外道:“已经十月了,北地不比梧桐镇,估计,在有段时间就该下雪了。” “嗯。” 苏晚点头,不知怎的就想起徐青云来。 徐青云走得匆忙,她那时候忙着医馆和特制箭弩的事情,甚至都没想起来为他准备秋裤。 也不知道,她家小相公冷不冷…… 想到这儿,苏晚猛地一拍桌子,眼神放光道:“对啊!我怎么忘了!” 桌边几人被她吓了一跳,齐齐看向她。 “没事没事,不用管我。”苏晚笑着摆手。 心下却是美滋滋的。 她是不知道她家小相公在哪里,但,青黛是带着徐青云的手信来的,这就说明,青黛即便不知道徐青云在哪里,也是能联系到他的。 而且,也才十月,送秋衣秋裤,也还来得及! 第275章 cos野猪 见苏晚咧着嘴角笑的开心,南翊珩“唰”地打开扇子,噙着笑意问道:“你这么激动,该不会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吧?” 齐容掩唇而笑。 牧野神色意味不明。 苏晚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我的确是想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比如说……”她勾唇一笑,“下次碰到蛇群,怎么坑死你。” “这么狠心?”南翊珩挑眉,轻笑一声道:“那你可想好了,我们几人里,我的轻功最好,我要是死了,你也跑不了。” “那可不一定!”苏晚翻了个白眼,忽地来了灵感,眼神蓦地一亮道:“我知道怎么办了?” “啊?” 三人齐齐一愣。 就见苏晚伸手道:“我们可以用火!这世上,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怕火!” “你说这个我懂,可我们总不能把林子点了吧?”齐容蹙眉,神色为难。 “那肯定是不能点的。” 森林对于人类的重要性,苏晚实在是太清楚了,后世为了保护森林,竭尽全力,现在,她自然不会做毁灭自然的事情。 “那怎么办?难不成把我们自己点了?”齐容猜测着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先前我们也拿火把试过,可蛇太多了,实在是防不胜防。”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晚喝了几口茶道:“办法我们尝试了很多,无论是火把,还是驱蛇的药,都不太行,况且,这种蛇我们没见过,除了火,我们实在是想不出它们怕什么。” “也许……” 苏晚拿过宣纸铺在桌边上,用镇纸压住,又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 “既然对付不了,就只能想办法吓退,比如说,我们也许可以从自身入手。” “什么意思?”牧野蹙着眉好奇地问。 苏晚抬眸看他:“也许,意思是从我们的服装上着手。” “我怎么听不明白呢?”齐容困惑的皱眉。 “比如说,我们可以找一种特别的布料,让衣服看上去像是在着火,但实际上,不会损伤自己。” “这种布料?”齐容诧异,“你确定有这种布料?” 苏晚很想说,我确定。 毕竟,这种布料在她那个时代里是存在的。 但在这个时代里,她不清楚。 “或者,我们可以把自己伪装成动物。” “什么意思?”南翊珩收了扇子看她。 苏晚想了想,道:“既然打不退它们,索性就加入它们。” 三人闻言齐齐愣住。 苏晚又道:“又或者,我们找一种很坚实的兽皮做衣服,在兽皮表层弄伤很多针,一旦蛇靠近我们,就会被我们身上的针扎伤。” “目前来看,这个方法是最可行的,但也有风险,毕竟,我们没办法把所有的皮肤遮住。” 苏晚的灵感,是从前世的防毒套装来的,可是,她目前所处的时代,想要做出防毒套装,并不容易。 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别的法子。 “你刚刚说,伪装动物,那要怎么伪装?” 南翊珩沉思了片刻问道。 苏晚闻言笑了:“这个最简单。” 她拿着笔在纸上边画边说:“我们可以尝试做些特别的衣服,给自己穿上,伪装成动物,比如说,野猪啊,狮子啊,老虎啊,但最好是野猪,因为不容易暴露。” “就野猪而来,弄出来特定的衣服后,再想办法弄一下野猪的气味儿在身上,不过,我觉得最简单的,就是找人去山上打几只大的野猪,把它们的皮剥下来,这样一来,就什么都有了。” “有道理啊!” 齐容眼神亮起来,左手握拳击掌,看着苏晚道:“苏大夫,你好聪明啊!你怎么那么聪明啊!你这么聪明,若是个男人,一定能封官加爵,官拜丞相!” “没有。” 苏晚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心说,这哪里是我聪明啊!这明明是我窃取了别人的想法啊…… “你太谦虚了,要不这样,等这件事了了,你跟我回……嘶,南翊珩,你踢我干什么?!” 齐容话说一半儿,便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怒气冲冲地吼了南翊珩一句。 苏晚懒得去理,低头将伪装野猪的服饰图画了出来…… - 苏晚回医馆的时候,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儿,满身的疲惫瞬间散了大半,瞪大眼睛四处观望,就看见医馆内西侧的桌子上放了许多吃的,桌边的三人正在吃东西。 “哇!这么多好吃的!” 苏晚“嗖”地跑到桌边坐下,从桌子上拿了鸡爪子送到嘴边,一边啃一边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闻言,琥珀和徐镁齐齐顿住,须臾,徐镁将嘴里的栗子咽下去,看着苏晚神色复杂道:“二嫂,不是你说,青黛姐姐刚来,要多给她买点儿吃的吗?” “是吗?” 苏晚愣住,心说,我有说过这话吗? 青黛没说话,低着头剥栗子,吃栗子。 苏晚将嘴里的肉咽下去,朝着坐在柜台里的忘忧看去,见对方微笑着冲她颔首,便明白这是忘忧的意思,只是人美心善的忘忧把功劳归到了她身上而已。 她心下又暖又美,拿着鸡爪站起身跑到忘忧身边,拿胳膊肘碰了碰她。 “多谢了。” “见外了不是?”忘忧笑着帮她擦了嘴角的油渍,问道:“事情忙完了吗?” “没有。”苏晚苦恼的皱眉,须臾又舒展开来。“我饿的不行,我先吃点儿东西,等会儿跟你说。” 忘忧笑着答应下来。 苏晚忙跑回桌边吃东西,吃饱喝足后,洗了手,喝了茶,这才凑到忘忧身边打算弄工坊做秋衣秋裤的事情跟忘忧说了。 前世,她除了在学校读书,就是在部队,虽然学到的知识不少,但对经商却是一窍不通。 但忘忧不一样,她是段家的人,又跟在段湘宁身边长大,之前又帮着段湘宁管账和铺子,懂得肯定比她多。 果然,忘忧闻言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同她道:“这倒是不难,但,以你我现在的情况,要是出面弄作坊,怕是不合适。” “不过,一个小小的作坊,想要弄起来,倒也容易,至于布料,段家有自己染布的工坊,你若是需要的布料多,不如从段家进货。” “这……不太好吧?”苏晚踌躇着,毕竟段湘宁已经帮了她很多了。 忘忧笑起来:“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做生意,再说了,你若越过小姐,从别人那里进货,我家小姐可能会觉得你是跟她生疏了,见外了。”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苏晚脸热,“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占人便宜。” 忘忧噗嗤笑出声来,“段家的布料生意又不是小姐说了算,你占不了什么便宜,只是都是熟人,不会吃亏罢了,再者,段家在附近的州城也有布庄,进货也方便。” 苏晚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此事。 忘忧又道:“但,这个事情,明面上,要找旁人来做,至于招人,倒也不难,可以按件计费,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帮你掂量掂量就是了。” 苏晚闻言,心下感动的不行,抱着忘忧一口一个好姐姐地喊着,喊的忘忧哭笑不得,但刚要伸手将人扯开,便有人走进医馆,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第276章 到底是一家人 同忘忧商议完之后,苏晚又去了一趟客栈,跟南翊珩几人商量了一下作坊东家的事情,齐容踊跃报名,一举拿下作坊东家的光荣职位。 东家有了,钱也有了,剩下的,便是“招兵买马”了。 回家的路上,苏晚忽地想起刘氏来,寻思着了一番后,越发觉得这事儿找刘氏靠谱,毕竟,刘氏不是本地人,若说有什么有钱亲戚,也很好说。 且,刘氏此人情商高,跟村里的大家伙处得都很好,由她来负责工坊,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者,四叔会武功。 小豆丁年岁也大些了,可以暂且跟着王远学习,又或者接到镇子上来,跟徐镁一起住在医馆。 苏晚越想越觉得可行,一回村便往老宅去了,却不想扑了个空。 “你知道四婶去哪儿了吗?” 老宅里没什么人,王氏和徐有龙还在刨地,徐老爷子不知道去了哪儿,只有徐老二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晒太阳。 “我哪儿知道。”徐老二笑得讨好又猥琐,“你四婶出门也不会跟我报备不是?” “那行吧。”苏晚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徐老二喊住。 “怎么了?” 苏晚顿住脚,不大高兴地看他。 就见徐老二笑了笑,带着三分试探,四分小心翼翼道:“苏晚呐,咱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 苏晚挑眉:“二叔是要跟我借钱?” “这……”徐老二眸光闪了闪。 苏晚不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不是跟你借钱。” 徐老二嘿嘿一笑,“我是想请你给个方子。” “方子?”苏晚愣住,眼睛正睁大了几分,“什么方子?” “这……”徐老二看向别处,踌躇了一会儿道:“就是让人容易有孕的方子。” 哈? 苏晚愣住,上下打量了徐老二一眼:“二叔你是打算给有龙添个弟弟妹妹?” “这倒不是。”徐老二连连摆手。 苏晚更困惑了,“那是为啥啊?” 徐老二一脸为难。 苏晚皱眉,“二叔,这方子不是乱开的,也要看情况的。” 徐老二神色复杂,却是没说话。 “二叔,你跟我要方子,总得跟我说实情吧。” 话落,苏晚顿了顿,又道:“难不成,二叔这方子,是给外头的女人讨的?二叔这么做,对得起二婶么?再怎么说,二婶也为二叔生了几个孩子,将几个孩子养大不说,还……” “不是。”不等苏晚把话说完,徐老二便着急地摆手,“苏晚呐,你误会了。” “那二叔倒是说说,我误会什么了。” 苏晚索性走到院子里的桌边坐下来,而后神色平静地看着徐老二,等着他往下解释。 “这……”徐老二一脸为难。 苏晚皱眉,“二叔要是不说,我可就走了,二叔也知道我的性子,没什么耐心。” 但见苏晚拍了拍衣服,一副起身要走的样子,这才急声道:“是你姑姑!” “姑姑?”苏晚呆住,看着徐老二愣了好一会儿,从脑海里搜刮了半天,方才想起孟氏提到过一嘴的姑姑。 只可惜,无论是原主,还是她,对“姑姑”这个词,都没什么印象。 “姑姑她怎么了?” 苏晚皱了皱眉后,还是问了出来。 “哎……”徐老二叹了口气,无奈地将事情讲了出来, 徐家这一代里,原本是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的。 当年动乱的时候,丢了一个女儿,便只剩下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丢的是徐家的大女儿,如今出了问题的是徐家二女儿徐三花。 在这个时代里,女子嫁人后,大多是没什么机会,也没什么时间回娘家的。 至于那些远嫁的女子,在车马很远的时代里,更是没什么机会回家,有些人,自出嫁后,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回家。 徐家的女儿,嫁得并不远。但同样没怎么回来过。 先前,孟氏提过一嘴的姑姑,是徐二花,两姐妹里,她嫁得算是极好,夫家对她不错,加上她自己争气,投胎生了儿子,且考中了秀才,如此,在家才有发言权,也才能把徐老爷子接过去短住。 至于徐三花,则远不如姐姐的幸运。 她婆家不好,再加上接连两胎生了女儿,生老二的时候,又坏了身子,婆家本就对她生了女儿不满,再加上她这些年未曾有孕,日子便越发难过。 莫说逢年过节回家来看望父亲兄弟,就连婆家的村子都没出过,而此番,也是因为日子实在是难熬,托人来娘家捎口信。 徐老二说完,为难地道:“虽说咱们已经分家,但,三花她,还是青云的姑姑不是?再说,你来了之后,她也没见过你,也没害过你,你就当看在青云的份上,看在我大哥的份上,帮一帮她,给她个能受孕的方子。” 闻言,苏晚沉默了一会儿,道:“有了方子,她日子就能好过了么?” “能的。”徐老二看到了希望,脸上露出了笑容。 “只要有了方子,你姑姑就能怀孕,只要她能生下儿子,日子肯定能好过起来的。” 苏晚抬起头,压低了眉眼看她:“二叔,即便我给了方子,她就一定能怀吗?即便是怀了,生下来的一定就是儿子吗?” 徐老二被问得哑口无言。 苏晚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来,“二叔,你也说了,姑姑是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子,那便不是我随便给个方子能解决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二叔,这世上,没有完全两片相同的叶子,也没有完全相同的身体,有些方子,可能人人都能用。但二叔,如你所说,小姑姑她伤了身子,那有些方子便用不得了。” 徐老二哑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苏晚看了眼脸色,收回视线将散落的发缕到耳后,这才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二叔。” 话落,抬脚就走。 徐老二见状,急急地追出来喊了苏晚一声,还以为苏晚不会理会自己,却不想苏晚在门口顿住脚步,偏过头来看他:“我原以为,二叔只关心自己,没想到,二叔也会关心别人。” 徐老二尴尬,不大自然道:“到底,是一家人。” 第277章 娇娇是个好孩子 一家人么? 苏晚皱了下眉头,转过身直视着徐老二:“青云也是一家人,我也是一家人,当初,想把青云扔山上的时候,害我的时候,二叔想过我们是一家人么?” 徐老二窘迫的红了脸,狼狈的解释道:“当、当初青云那件事,并、并、并非是我的主意,再有,养着、养着一个傻子,总归是、总归是不太好。” 他声音小下去,但见苏晚没有发火,这才试探着小声道。 “苏晚,除非是有钱人家,否则,咱们这种人家,你出去打听打听,家里有个傻子的话,莫说家里的儿郎不好娶妻,就连家里的女儿,也是不好嫁人的。” “知道的,青云他是因为从战场上回来才这样的,村里了解的,会因为大哥为人好不多说什么,可苏晚,你去别的村子打听打听,看别人会怎么说。” 徐老二神色为难,长叹了口气,无力地摊了摊手:“没人想害青云,只不过,这世上的人,大多如此。” “大多如此?”苏晚扯着嘴角嘲弄一笑。 自私自利,趋利避害。 是了,这世上的人,的确大多如此。 “至于你那件事……” 见苏晚没有要走的意思,徐老二便知晓苏晚是想要个明白,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老实的解释起来,毕竟,他不是苏晚的对手。 “你的确是变化太大了,而且那道士也的确是有名,他跟我说原本的苏晚已经死了。你是个占了她身子的水鬼。” “我仔细想来也是,毕竟……”他有些害怕,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毕竟你被卖过来的时候,什么样子,我们都知道的,忽然、忽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实在是……” “匪夷所思是吗?”苏晚接住他的话往下说,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却是岔开了这个话题问:“那二叔怪我吗?” 徐老二闻言猛地摇头,就连眼神里都带着害怕。 苏晚略微挑眉:“那我让二婶和有龙去干活,你也不怪我?” 徐老二窘迫的别开了脸:“这……这不是因为他们得……辱骂了你么?你让他们干活,这也没什么。” 至少,命保住了不是。 只是干一干活,又掉不了一块儿肉,损失不了什么的。 苏晚闻言笑了。 “二叔明白就好。” “明白的明白的。”徐老二连连点头。 苏晚是个不能得罪的,这一点儿,他看的很明白。 但好在,苏晚是个讲道理的,也不会轻易要了他们的命,只要他们不招惹苏晚,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小姑姑的事情,我会考虑的。”苏晚收回视线,摆了摆手道:“时间不早了,二叔还是准备准备做晚饭吧,不要什么都等着二婶。”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徐老二肯定啐他一口,但这话是苏晚说的,徐老二只能连连点头应声。 - 到家的时候,苏晚一眼就瞧见坐在屋门口廊檐下跟孟氏一起做针线活的刘氏,当即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难怪我去老宅寻不到小婶婶,原来小婶婶在这儿呢。” 对上苏晚灿烂的笑容,刘氏笑容温润,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豆丁便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蹦跶到苏晚跟前大声道:“二嫂,你找我娘干啥?” “当然是好事啦。” 刘氏刚要开口问,眼角余光便瞥见跟在苏晚身后的青黛,神情微微一怔,放下针线问:“娇娇,这是……” 察觉到刘氏疑惑的视线,苏晚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人,忙拉了青黛介绍起来。 “娘,小婶婶,这是青黛,我表妹,过来寻亲的。” 孟氏怔了下,刘氏亦是诧异,眨了眨眼看苏晚,似乎在说,你哪儿来的表妹。 苏晚不解释,只同青黛道:“这个是我娘,这个是我小婶婶。” 青黛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也丝毫没有喊人的意思。 刘氏伸手轻轻扯了扯孟氏的衣袖。 孟氏拽着布料的手微紧,她跟刘氏不同,可就连刘氏都能看出不对劲来,她又如何能看不出。 见青黛不吭声,苏晚嘴角狠狠一抽,慢半拍地想起来这小姑娘是个一根筋的,忙轻咳一声,打断尴尬道:“喊人。” 青黛朝她看过来。 苏晚这下明白了,得!这小姑娘明显是不知道该喊什么。 “这个喊大娘,这个喊婶婶。” 青黛点头,没什么情绪地喊:“大娘,小婶婶。” 孟氏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攥着布料的手缓缓松开,“青黛是吧,这一路过来,定是累了吧,娇娇,你先带她去厢房。” “哎,好嘞。”苏晚答应的爽快,拉着青黛的胳膊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冲着刘氏笑道:“小婶婶,我等下找你有事儿,你先别走。” “不走!”小豆丁大着嗓门喊道:“我娘是来给大娘帮忙的,得吃了晚饭才走呢!” 此话一出,几人齐齐笑出声来。 但,青黛没笑,她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孟氏几人,眸中浮现一抹茫然,须臾看向别处,依旧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 不悲不喜,没有情绪。 眼看着苏晚带人进了厢房,刘氏收回视线,神色复杂地看向孟氏:“大嫂,你有没有觉得,这姑娘她……” 孟氏点了点头,须臾,却是温和地笑了。 “娇娇是个好孩子。” 只一句,便表明了态度。 刘氏复杂的神色逐渐变得清明,最后柔和的跟着一起笑了。 “是了,娇娇是个好孩子。” - 苏晚将人安置下来后,出门就看见了小豆丁,从小豆丁口中得知,刘氏是来串门的,但见孟氏在忙,便帮着做起秋衣来。 苏晚从怀里掏出一把弹弓递给小豆丁,高度表扬了他为自己解惑的精神后,便去找刘氏去了。 “小婶婶,怎么就你自己了,我娘呢?” 但见屋檐下只有刘氏自己,苏晚在原先孟氏的位置上坐下来,好奇地问。 刘氏柔和地笑着道:“大嫂说,要给我做好吃的,刚刚往厨房去了。” “这样啊……” 苏晚点头,双手捧着小脸在木凳子上坐着,借着夕阳的光,看着刘氏穿针引线。 无论是秋衣还是秋裤,做起来都不复杂,很快,一件秋衣缝完,刘氏低头将线咬断,这才抬起头,笑问苏晚:“娇娇该不会是专门来看我做活儿的吧?” 闻言,苏晚咧嘴一笑。 “小婶婶最聪明了。” 刘氏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嗔了她一眼道:“你这孩子,连小婶婶都敢打趣了。” “我说的是真的,才不是打趣呢。”苏晚搬着凳子挪到了刘氏身边,笑着问:“小婶婶,我找你是真有事。” 刘氏将秋衣放下,笑看着她:“你倒是说说,找我有什么事儿。” “找你赚钱!” 苏晚说这话时,神色认真,眼睛也亮闪闪的。 刘氏先是一怔,随即“噗嗤”笑了。 第278章 二嫂你别打我 “你这孩子,竟是胡说。” 见刘氏摆手,没当一回事儿,苏晚伸手抱住她的胳膊:“小婶婶,我说的是真的,你信我。” “好好好,我信你,那你倒是仔细说说,好让小婶婶也听一听。” “哎!”苏晚爽快地一点头,笑意盈盈地将事情同刘氏说了。 王远出来从后院出来时,远远瞧见苏晚正凑在刘氏跟前说话,也没多想,直接往厨房去了。 等到他再出来时,苏晚已经不见踪影,只刘氏一个人在廊檐下坐着,唇角抿着,眉头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王远本想着上前问一问,但犹豫了片刻后,到底是转身回厨房去了。 “二嫂,你看,都弄完了。” 残阳如血,精疲力尽地徐有龙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着苏晚说道。 王氏脖子上挂着汗巾,坐在地边抱着锄头没说话。 苏晚看了一眼,的确是都刨完了。 “嗯。挺好的。” 徐有龙闻言如临大赦,也顾不上累,咧着嘴嘿嘿一笑:“那二嫂,我们明天是不是不用来了。” “嗯。”苏晚点了点头,转身冲着不远处的青黛招手。 青黛见状抬脚走过来。 苏晚拿过她手上的东西,转身交给徐有龙。 “这是……”嗅到香味儿,徐有龙蓦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晚。 “把这个拿回去,晚上给你娘打个洗脚水,还有,把鸡腿给你爹娘吃,你要是敢自己偷吃,回头我打断你的腿。” 先前被苏晚卸了胳膊腿的惨痛经历再度浮现在眼前,徐有龙猛地打了个寒战。 他脸色白了白,颤颤巍巍道:“一、一定,二、二嫂放、放心好了。” “嗯。”苏晚点头,目光沉沉地看他。 徐有龙被他看的心惊胆战。 “二、二嫂还、还有啥、啥吩咐?” “徐有龙,回去后,好好读书,咱们都在镇子上,你若是再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让我知道,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徐有龙脸色一白,身上的肥肉狠狠一抖。 “不……不,不敢,我再也不敢了,二、二嫂你别打我。” “嗯。”苏晚神色淡淡,视线落在王氏身上,“去把你娘扶起来,回家去吧。” “哎……”徐有龙连忙应声,拍了拍身上的土就朝着王氏快步走去。 苏晚看了一会儿,对青黛道:“拿上锄头,咱们回去。” 青黛点头,走过去拿锄头,苏晚收回视线,逆着夕阳的光往家走。 - 晚上,徐老四一家人离开后,苏晚同孟氏说起了徐三花的事情。 孟氏听完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个小姑姑,我倒是见过几次,出嫁前还好,就是性子怯懦,不大说话,出嫁后,也回来过两次,瞧着不大好,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身上还带着伤,估计是被那家人给打了。” 孟氏语气里带着同情和无奈,苏晚不解道:“爷爷还在,小姑姑也还有四个哥哥,难道就没人管吗?” “怎么没管啊……”孟氏看向苏晚,“头一次回来,你爹不在,你三叔他们见你小姑姑被打,当下就带着你四叔找过去了。” “然后呢?”苏晚睁大眼睛问。 孟氏叹了口气:“即便是兄长,也只是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啊,你三叔他们,见自己妹妹被折磨成这样,就把那闫大力给打了。” “没用吗?”苏晚皱眉。 “何止是没用啊……”孟氏叹气,“那闫大力不是你三叔和四叔的对手,当下承诺的好好的,等你三叔和四叔一走,他晚上就关起门来,把你小姑姑打得半死。” “那闫大力生的人高马大的,你小姑姑日日里吃不饱饭,还要干活,哪里是他的对手?” “后来,你小姑姑半死不活,跟她一起嫁过去的百里村的姑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回来说了一声,你三叔、四叔、我还有你四婶,我们一起去了一趟……” 孟氏说着,便红了眼睛,把帕子擦眼角的泪。 “你是没瞧见,当时你小姑姑,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你三叔、四叔都快气疯了,恨不能砍死那闫大力,但你小姑姑不让,她说,兄长嫂嫂帮不了她一辈子,若是我们把那闫大力打了,她日子就更难过了。” 苏晚抿着唇沉默不语。 孟氏继续道:“我们没法子,你三叔、四叔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更是气得不说话,我跟你四婶宽慰了她一番,给她留下了一些银钱,这才离开。” “后来,你爹走镖回来,我便把此事原原本本同你爹说了,你爹很是生气,当下便要去找闫家算账,但因着已经是晚上,我便把你爹劝住了,你爹生气了一宿,第二天便去了,见那闫大力死性不改,便想着让你小姑姑和离回家来。” “小姑姑不愿意?”苏晚猜测道。 孟氏点了点头:“你小姑姑说,家中兄长都已经成家,虽嫂嫂们都很好,不嫌弃她,可她若带着孩子回来,在家中住下,长此以往,总归是不好。” “再者,表哥表妹同处一屋檐下,日久天长的,村里难免人多眼杂的,难免有人说闲话,到时候,不光徐家的儿郎们不好成家,就连她的女儿们,也不好相看人家。” 虽然苏晚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徐三花考虑的也没有错。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表妹嫁表哥的,多的是。 而且,徐三花若和离,自己是无法带着孩子生存的,只能回到徐家来,徐家不富裕,徐三花一回来,便需得跟哥哥嫂嫂们挤在同一个院子里。 先不说其他诸多不便,单单是吃饭这一点,便足以让本就不大团结的老宅生出许多问题。 再加上村里人多嘴杂,到时候流言蜚语不定传成什么样。 至于另嫁,也不是不行,但带着女儿再嫁,定是百般不易的。 孟氏长叹了口气,重新拿起针线道:“你爹虽心疼妹妹,却也知晓她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便给她留下了一些钱,交代她有事,托人传消息过来。” “你那小姑姑,性子怯懦,不爱说话,多半也是不愿意麻烦我们,就连出嫁后被打,都一声不吭,还是我们发现了。” 孟氏放下针线,又叹了口气。 “你是不知道,那时候啊,她身上都是伤,我们发现后问她,她还不说,最后你爷爷出面,你叔叔们急了眼,要去闫家砍人,她才哭着拽住你三叔叔的裤子,满脸是泪的把事情说了……” 第279章 家人 苏晚抿了抿唇,只觉得胸腔闷疼,可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 孟氏继续道:“早些年,我们也想过些法子,但,都不行,后来,就只能任由她这么着了。” “偶尔,你三叔、四叔,还有你爹,会托人给她送些钱,送些吃的,至于旁地,我们也没办法。” 房间的门开着,有夜风吹进来,吹得烛光摇曳。 苏晚沉默半晌道:“三叔和四叔,倒是很有血性,也算是个好兄长了。” 孟氏闻言笑起来,眉眼慈祥又温柔地看着她:“你三叔和四叔,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但都是好人。” 她笑了笑,继续道:“我先前便同你说过的,徐家这两代人,除了你二叔,其他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苏晚认同地点头,笑着道:“不过,二叔能为了小姑姑找我,倒是我没想到的,我原以为,他那样的人,是不关心别人死活的。” “他也不是从小便如此的,再有,那毕竟是跟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啊,从小一同长大的,自然是在意的。”孟氏说着,慈眉善目地笑起来,“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青山和青云小的时候,你二叔还帮我带过孩子呢。” “真的?!” 苏晚震惊当场! 孟氏好似一早就料到了苏晚的反应,弯着眉眼笑出声。 “就知道你不信,但,这是真的。” “这……”苏晚嘴角瞅了瞅,神色复杂:“那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谁知道呢。”孟氏低下头,拿起针继续穿针引线。 “人嘛,总归是会变的,不光你二叔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苏晚的错觉,她总觉得孟氏说这话时,很是落寞,偏偏孟氏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眼底神色。 她有些心疼,凑过去笑着道:“没关系的娘,不管别人怎么变,我始终都爱您。” 孟氏被她这句话逗笑,放下针线去戳她额头,“你这孩子,什么爱不爱的,竟是瞎说。” “才没有呢!” 苏晚抱着她撒娇,不去看孟氏泛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水光,只摇晃着她的胳膊道:“我最喜欢娘了,娘对我多好啊,疼我爱我,还给我做好吃的,我最喜欢您了……” 十月的夜风从山岗吹下来,吹过天边浮动的云,吹过半空冰凉的月,吹过寂静的山林,吹过凋零的花,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吹得落叶随风而动。 吹过院门,吹入庭院,吹过门口的发财树和常青藤。 但,吹不灭暖黄色的烛光,也吹不凉那温暖炙热的心。 - 而后多年,当苏晚到了做祖母的年纪,抱着小孙女在开满花的庭院里教她识字时,小姑娘声音稚嫩地问她:“祖母,家人是什么啊?” 彼时,苏晚眉眼已经有了皱纹,笑起来时,褶子明显又多了两道,但,这却让她看上去慈祥又温柔。 她伸手指着天边大片大片的橘红色晚霞,示意小丫头去看。 “家人呢,是很温暖,很美好的存在,就像这晚霞和日光。” 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晚抱了抱她道:“家人这两个字,就连读起来,都是想要微笑的。但,并不是有了血缘关系就是家人,也并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就不是家人。” 小丫头茫然地睁大眼睛看她:“那到底什么是家人啊?” 苏晚伸手戳了戳她的心口,“让你觉得温暖的,牵挂在心的,大概,就是家人了。”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到底是年纪太小了,便缠着苏晚将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拎出来问,问祖母这是不是家人。 苏晚笑盈盈地听小丫鬟掰着手指说,谁给自己买了好吃的,谁给自己穿了衣服,谁给自己送了糖葫芦,又有谁让自己骑了大马……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的,虽单纯,却也会从诸多小事里分辨好与不好。 等说完了,又想要从苏晚嘴里讨个结论。 可苏晚知道,小孩子想要的,并非是结论,更多的,是想要认同。 但她并没有给出具体的答复,就只是慈祥又温柔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让她自己去寻求答案。 - 在刘氏给出答复前,苏晚带着孟氏和刘氏做好的秋衣去了一趟客栈,然而刚回到客栈,就看见忘忧蹙着蹙眉站在柜台前。 苏晚脚步一顿,忙顺着忘忧的视线望过去,便瞧见坐在医馆左侧红木桌边的男人。 她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抬脚走了过去。 “我记得我上次说得很明白了。” 苏晚走到红木桌前站定,对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男人手拿长剑,穿着一身黑色织锦交领的长衫,腰上束着浅褐色的腰带。 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看见苏晚后,站起身道:“苏大夫可以再想想,我家公子是真心请您过去看诊的。” 苏晚闻言好笑,“每个来看病的人,都是真心的,但我觉得,你家公子完全可以自己来医馆找我。而不是非要让我上门看诊。” 眼前人昨日曾经来过,表明身份说是柴格的护卫,特意请苏晚过府给柴格看病。 苏晚没答应,拒绝得干脆利落。 但这人似乎不死心,今天又来了一趟。 这若换成别人,苏晚可就去了。 可偏偏,柴格不是别人,甚至还能说是仇人。 甚至,还是个有权有势,又性格暴躁的仇人。 基于这一层,苏晚是万万不敢往他府上跑的。 毕竟,那是柴格的地盘,若他真的动手,自己不死也脱一层皮。 再者,她没必要惹这个麻烦。 “苏大夫,您可以在想一想。” 护卫不甘心,皱着眉头看着苏晚说道。 “不用想。”苏晚摆摆手,“你今天来问,我是这个答复。你明天来问,我还是这个答复。” 护卫脸色不好,“我家公子无意伤害您,只是想请您……” 苏晚抬手打断他的话,“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你家公子怎么想,我并不想知道,对了,先前给你家公子开药的钱,以及你家公子欠我的钱,都还没还,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告知他一声。” 护卫拧了拧眉头,苏晚懒得在理会他,起身往后院去了。 在后院喝了两盏茶后,忘忧过来了,告诉苏晚,那人已经离开,但看样子并未死心,估计还会再过来。 “随他去。”苏晚垂手给忘忧斟了一杯茶。 “咱们开着医馆迎客,总不好把人赶出去,且杜大哥和青黛都在,他即便想做什么,也不用怕。左右日久天长的,咱们有的时间是跟他耗。” 第280章 二叔来了…… 忘忧眉头紧锁,满脸忧虑。 “这个柴格,到底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苏晚摇头笑。 忘忧沉吟了片刻,说道:“会不会是嫉恨你先前捉弄他?” “管他呢。”苏晚眯着眼睛看日光,“是他自己来招惹我的,我只是以礼相待而已,他要记恨我,我也没办法。” 忘忧点了点头,须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柴格想做什么,事情过去了数天,我都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谁能想到,他竟是派了人过来,只点名请你去看诊,真是怎么想都不对劲。” “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呗。”苏晚语气轻快,倒是不当一回事。 “随他去,反正我是不会去给他看诊的。” 忘忧神色复杂,担忧地看着苏晚道:“你别太不当一回事,你别忘了孙大夫的事情。” 苏晚点了点头,捏着茶杯的手微紧。 前世,她大多时候都在外出任务,出任务的时候,时常精神紧绷。 等不出任务的时候,时常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 而自从来了这里,日子猛然悠闲起来。虽说也要努力赚钱,但,相比于前世,简直不要太轻松。 “实在不行……”忘忧顿了顿,不放心地看着她道:“你出门把青黛带上,我瞧着她,功夫不错。” 大抵是怕苏晚担心,她又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他既然派了人来,且没有用强,就说明他有所顾忌,我们只要呆在医馆不出去,就不会有事。” “谢啦。”苏晚惊叹于忘忧的细心,放下茶杯凑过去,盯着忘忧的脸笑眼弯弯地道:“你怎么这么好啊,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忘忧哪儿有她脸皮厚,被她黏腻腻的眼神一看,小脸便一点一点红了,嗔了她一眼道:“你啊……” 她轻轻摇头,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回前头瞧着去,你暂且先歇着吧。” “嗯。”苏晚开心地点头,还不忘冲着忘忧眨眼飞吻。 忘忧被她弄的哭笑不得,拿着帕子掩唇而笑着往前头去了。 - 暮晚时分,苏晚回家时,又一次见到了帮孟氏做活儿的刘氏。 “小婶婶,你也在呢!” 苏晚将买来的糖葫芦交给小豆丁后,便笑嘻嘻地凑到了两个长辈跟前。 “嗯,在呢。” 刘氏笑着作答。 此时,孟氏刚好缝完了一只袖子,咬断线后,便将东西放到了针线奩里,笑着对两人道:“哎呦,我们家挣钱的人回来了,我啊,去给她做点儿好吃的。” 此话一出,几人齐齐笑了。 苏晚美滋滋道:“那娘可得多做点儿好吃的,我这个赚钱的人啊,辛苦的不得了呢。” 她神情夸张,笑容娇俏,两个长辈被她逗得直笑,刘氏笑着打趣道:“哎呦,大嫂,你看娇娇都累瘦了,小脸瞧着都比先前圆了,你可得多做点儿好吃的。” 孟氏笑着抬手戳了戳苏晚的脑门,“你这猴孩子……” “哎呀,真的饿瘦了。”苏晚伸着小脸给两人看:“你看我先前是尖下巴,现在都是圆下巴了,衣服都紧了,可得吃点儿好吃的补一补。” 刘氏和孟氏闻言笑的合不拢嘴。 小豆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咬着糖葫芦直言不讳道:“二嫂,你那是胖的。” 闻言,苏晚瞬间变脸,伸手去捏小豆丁的脸:“敢说我胖,我才不胖,我怎么可能胖,看我不把你的小脸捏肿!” 苏晚说着,便咬牙切齿,一副要把小家伙脸给扯烂的模样,实际上,手上压根没用劲儿。 可饶是如此,小豆丁还是被吓得够呛,“大娘,娘,远表哥,快救我啊……二嫂她要捏死我了……” 院子里的众人见小家伙不去扯苏晚的手,只攥着糖葫芦瞎招手,一时间笑的更厉害了。 苏晚也被小家伙逗乐,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青黛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仍旧一身的淡漠清冷,似乎与一切格格不入。 她就那么看着,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褐色的眼眸里,浮现过一抹茫然。但最终,被近乎淡漠的平静所覆盖。 徐老二走到门口的时候,便被院子里的笑声惊得脚步一顿,抬眸望去,便瞧见闹在一起的苏晚和小豆丁,以及笑的合不拢嘴的孟氏和刘氏。 他原本踌躇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复杂。 “二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老二身子一僵,扭头便瞧见挑着木桶不知从哪儿回来的徐老四,一张老脸尴尬的险些裂开。 他不敢直视徐老四,心虚忐忑的错开眼,低着头看着院门口的石榴树道:“你、你也在啊……” “嗯。”徐老四应了一声,打眼往院子里敲了一眼,直接干脆道:“二哥若是有事儿,就进来吧,不用在门口站着。” “哎,哎……” 徐老二尴尬的抠脚,虽心生退意,但还是硬着头皮、低着头跟了进去。 “爹,救我啊……”好不容易逃脱苏晚魔爪的小豆丁,一见亲爹回来,忙不迭地扑过来一把抱住。 苏晚虽天不怕地不怕,可对面徐老四,到底还是没敢上前把小豆丁抓回来。 主要,这是个长辈。 而且,这个长辈话少又严肃。 听见小豆丁的话,徐老四朝苏晚看了一眼。苏晚见状忙扯着嘴角干笑。 却不成想徐老四开口道:“你二叔来了。” 啊? 苏晚愣了一下,这才看到跟着徐老四进来的徐老二。 “二叔?”苏晚脸上的笑容消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二叔是来找我的?” “哎……”徐老二陪着笑脸,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同样是一家人,苏晚怎么就对徐老四赔笑脸,对他冷着脸呢? “哦。”苏晚点了点头,“那二叔跟我来吧。” 庭院里人多,不好说话,苏晚索性把人带了出去。 临出门时,徐老二听见孟氏问徐老四想吃什么,下意识回头瞧时,便瞧见刘氏端了水递给徐老四。 他心里活像是喝了一坛子陈年老醋那么酸。 都是兄弟,都姓徐。 这一母同胞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心下唉声叹气,百转千回。一向挺得笔直的背都有些佝偻了。 苏晚在门口的桌边坐下,一抬眼便瞧见垂头丧气的徐老二,莫名的直皱眉头。 “二叔,你是身体不舒服?” 听苏晚这么问,徐老二愣了下。 “咋、咋这么问?” 苏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二叔,你要是这么早就驼背,以后老了可是要吃苦的。” 闻言,徐老二忙挺直了腰杆…… 第281章 给多了 “哎,我就知道,苏晚你啊,是个好孩子。” 还关心他,那就说明,还是把他当一家人的。 徐老二心下好受了几分,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苏晚懒得跟他扯废话,却也不会说让他不高兴的话。 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外人眼里,徐家和老宅那边,始终是一家人,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只会让人看笑话,也只会让有心之人有机可趁。 “只要二叔愿意,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苏晚看着徐老二的眼睛说道。 徐老二不是傻子,听得明白苏晚的意思,闻言连连点头,“哎,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 “二叔是为了小姑姑的事情来的?” 提起徐三花,徐老二活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眉眼肉眼可见的耷拉下去。 “哎,苏晚呐,那怎么说,也是你小姑姑呢,要是她……” 苏晚见他唉声叹气,说话的语调都变得缓慢悠长,便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我明天过去。” “啥?”徐老二愣住,睁大眼睛诧异错愕的看着苏晚。 “我明天会去闫家寨一趟,给小姑姑好好看一看。” “哎,哎,这个好……”徐老二闻言激动的话都说不好了。 苏晚看着他,静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二叔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徐老二正激动感慨着,闻言又是一愣。 “我……我也能、能一起去吗?” “嗯。”苏晚认真地点了头。 “哎,那、那行。” 徐老二说着,局促地站起身来,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明天啥时候出发啊?怎么过去啊?” “坐马车过去,用过早膳后出发。” “这……”徐老二面色为难。 “二叔有什么问题吗?” 见苏晚蹙眉,徐老二慌忙摆手,“不、不是。” 苏晚没再说话,就只是看着他。 徐老二神色为难,局促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是想着,咱们……是不是得准备点儿啥,你看咱们能不能先去集市一趟,给你小姑姑买点儿东西?” 苏晚诧异,“二叔想给小姑姑买什么?” “也不买啥。”徐老二急促地笑了笑,“你也知道,二叔没钱,就、就打算买只鸡。” 苏晚闻言笑了,“也不是不行,不过不用这么麻烦,明天一早,我去集市上跑一趟,二叔要买什么,把钱给我,我帮你买就是了。” “哎,也好,也好。”徐老二连连应声,伸手去往身上摸银子,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儿,没摸到钱袋子,这才尴尬地冲苏晚一笑:“那、那啥,苏晚呐,我这……来的时候忘了带银子,你看你先帮我垫上,我明天再给你成吗?” 苏晚没说话,只看着他。 徐老二被看的心慌,忙改口道:“我等会儿就让有龙给你送来,你看成吗?” “没事儿,不用让有龙跑一趟,我相信二叔。” 苏晚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道:“天色晚了,二叔回去吧,等明天用了早膳过来就是。” “哎,哎,好……” 徐老二连连应声,转身要走时,又回头看了苏晚一眼。 苏晚原以为他要说什么,顿住脚步看他,却不想,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背着手离开了。 目送着徐老二的背影走远,王远行至苏晚身边:“我先前总以为,我这姑父唯利是图,不成想,他也有好的时候。” 苏晚缓缓点头,须臾,看向王远问:“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姑父他,好像一下子老了似的?” “是吗?”王远愣了下,蹙眉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可能是先前志得意满,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现在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受了打击吧。” “有道理。”苏晚点了点头,抬手在王远肩膀上用力拍了拍,拍的王远一个踉跄,险些跪下去。 “加油啊,远表哥,回头争取金榜题名,一举夺冠,《登科后》那首诗里怎么说的来着,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见长安花。” “加油,我等着你身穿官服的那天!” 说完这句,苏晚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后,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去了。 王远嘴角抽了下,摸着被拍疼了的肩膀,咬牙抽了两口冷气,又用力揉了揉,这才茫然困惑的朝院子走去。 - 因着记挂着去闫家寨的事儿,徐老二一早就起了床,催促着王氏做了早饭后,匆匆巴拉了几口,又选了身体面的衣裳穿上,便匆匆往村南去了。 到了村南,一眼就瞧见正在套马的徐老四。 “老四啊,忙着呢?” “嗯。”徐老四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套马。 徐老二有些尴尬,却也晓得徐老四自幼便话少,再加上刘氏和徐镁的事儿,徐老四没拿刀砍死自己,那都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儿上了。 他心有自知之明,也不敢有所奢求,只能干巴巴地问徐老四用不用帮忙,得到“不用”的答复后,便局促地在一旁站着。 小豆丁眼尖,瞧见人后,便跑进院子同苏晚道:“二嫂,二伯来了。” “嗯。”苏晚从厢房里走出来,但见刘氏从厨房出来,便笑着迎上去:“今天就托小婶婶帮忙看家了。” “哎呦,今天不贫嘴了?”刘氏笑着打趣她。 苏晚闻言眼神一亮,忙一把抱住刘氏的胳膊:“哎呀,我就知道小婶婶最好了,我跟你说,小婶婶……” 见苏晚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夸赞的话,刘氏被逗得合不拢嘴,拍了拍她的胳膊道:“行了,别贫了,快去把。” “哎,那小婶婶等我回来。” 苏晚松开刘氏,刚好瞧见孟氏从屋子里出来,便又招呼了青黛。 等一群人坐上马车,出发离开百里村时,徐老二看着马车里的另外两人,愣了好一会儿才问:“老四他们不去吗?” 孟氏温和地笑了笑,道:“老四他们还有事儿,再说了,这马车也坐不下。” “哎……”徐老二没再多说,却也不好在说话,毕竟,一个是大嫂,一个侄媳妇。他总不好跟这两人闲聊。 一路无话,抵达闫家寨村口时,徐老二忽地拍了下大腿,笑呵呵地道:“哎,瞧我,真是老糊涂了,竟是把正事儿忘了。”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来,笑看着苏晚道:“苏晚呐,昨个儿托你买鸡的钱,还没给你。” “嗯。”苏晚点头,开口说了个数字。 孟氏见状,略皱了下眉头,刚要开口,便见苏晚冲自己摇头,便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徐老二打开钱袋,数了铜板交给苏晚。 苏晚接过钱,略扫了一眼后,笑了。 “二叔给多了。” 徐老二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毕竟劳烦你跑一趟,就当是给你买个包子吃。” 苏晚弯着眉眼笑起来,“那就多谢二叔了。” 孟氏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全都一副高兴模样,便没再多话,然而,就在这时,马儿忽地嘶鸣一声,马车顿住,几人惯性往前扑,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大喊…… 第282章 鬼啊…… 眼看着徐老二受惯性影响,身子往前栽,苏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抓住他,又腾出另一只手拦住身子往前扑的孟氏,与此同时,就要开口喊青黛。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女声从马车前方传来:“鬼、鬼啊……” 苏晚到了嘴边的话,猛然噎住,紧接着马车停稳,她听见青黛声音冷漠地问:“你是谁?” “娘,二叔,你们没事吗?” 苏晚先关心了一下两个长辈,见两人齐齐摇头,这才掀开帘子,就看见一妇人满身狼狈地扑倒在路上,堪堪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青黛依旧面无表情地拽着麻将,眸光冰冷犹如实质地落在那妇人身上。 苏晚见她瑟瑟发抖,目光涣散,皱了皱眉,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你是谁?” 苏晚走上前问。 而那妇人却好像是没听见一样,只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自己的头望着她刚刚跑过来的山坡,“鬼……鬼啊……” “鬼?”苏晚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除了枯黄的一米来高的枯黄杂草,和几棵涨势不大好的歪脖子树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难不成是这妇人有阴阳眼? 苏晚蹙着眉头想。 那妇人抱着头瑟瑟发抖,双眼止不住地落泪。 苏晚没有贸然走入草丛,反而走到妇人面前蹲下来,见她身上满身狼狈,衣服和头发上,甚至还有水草,心下困惑。 “你从哪里过来?” 那妇人活像是听不见苏晚的话一样,只瑟瑟发抖地抱着头喊有鬼。 见她瞳孔始终无法聚焦,唇色也泛白,整个人像是被魇着了。 苏晚皱了下眉头,伸手摸身上的银针。 “娇娇,这人怎么了?” 孟氏不知何时掀开了帘子,探着头担忧地问苏晚。 “没事儿。”苏晚拿着银针靠近妇人,一边下手照着穴位扎下去,一边解释道:“估计是被吓着了。” “哦。”孟氏松了口气。 一针下去,那妇人哭喊声猛地一顿,眼睛瞬时间瞪大。 徐老二左右打量了一眼,担忧道:“以前这儿还是有人家的,现在怎么这么荒凉了?” 苏晚收了针,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妇人。 很快,妇人双眸聚焦,看到站在身旁的人,满脸是泪地抬起头来。 “你还好吗?”苏晚看着她的眼睛问,见她眼里的泪又要落下,便从怀里翻出了一块儿帕子给她,并解释道:“我是来走亲戚的,你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喊着有鬼?还有,你怎么这么狼狈?活像是从水里出来的、”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的妇人的神经,妇人情绪骤然激动,一把攥住了苏晚的手道:“姑娘,真的有鬼!你信我,真的有鬼!” 见她因情绪激动,身子又颤抖起来,苏晚忙反握住她的手安抚:“你不要怕,我们这么多人呢,还能怕一个鬼不成?” “再说了,人都死了,一个鬼能干什么?” “不,真的,真的很可怕。”妇人哭着摇头,眼泪断线似的落下来。 “他马上就追过来了,他要杀了我,我们得赶紧走,那个水鬼要杀人的,我们、我们快走……” 妇人情绪激动,说话间就要拉着苏晚离开,但刚一起身,就踩到自己的衣裙绊住。 苏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姑娘,我没骗你。”妇人哭喊着,又看向孟氏等人:“大娘,我没骗你们,真的有鬼?” 苏晚困惑地蹙眉,已经看妇人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 她扭过头,看向徐老二:“二叔以前听说这儿闹鬼吗?” 徐老二缩了缩鼻子道:“我也就来了那么几次,还是好多年前了,哪儿听说过这个啊。” “姑娘,大娘,你们救救我,你们信我,咱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妇人急得不行,一边哭一边求他们。 可苏晚总觉得不大信。 虽说她觉得这世上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但,即便是有鬼,那也是没有实体的,如何能直接杀人呢? “姑娘,姑娘您信我,我没有骗你们……”见苏晚站着没动,孟氏几人又没说话,妇人着急地扯苏晚的衣裳。 “我没有不信你。” 见妇人情绪逐渐激动,苏晚忙拉住她的手安抚她,“你不要怕,我们也不是不信你,只是,巧了。” 闻言,不光妇人愣了。 就连孟氏几人都一并愣住了。 而后,就见苏晚面不改色大言不惭地道:“你运气很好,我这位妹妹刚好会捉鬼。” 苏晚说着,伸手朝青黛一指。 饶是一贯没有表情的青黛,此时看向苏晚的目光里也带了几分疑惑。 孟氏神色复杂。 徐老二看了看青黛清冷的背影,又看看苏晚,见她一本正经,说得认真,便压低声音问孟氏:“嫂嫂,这是……” 孟氏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别说话,徐老二当即闭了嘴。 大抵是苏晚这话说得太真,那妇人顺着苏晚的视线看向青黛,见她握着缰绳在车上做的壁纸,一双淡薄眼眸稍微一盯,便有草木皆兵的架势,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狐疑地看向苏晚:“不都说,道士才会捉鬼么?我看她……” “她以前的师傅是个有名的道士。”苏晚信口胡诌,指着青黛问妇人:“难道你不觉得她一身正气么?” 青黛闻言看了苏晚一眼。 她先前听人说自己一身冷气,一身杀气。 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她一身正气。 但她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再加上清楚苏晚和自己的身份有别,便没多说,只配合地端坐着。 妇人又朝青黛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眼前妇人跟她很不相同,且跟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但…… “可,我听说,道士都是男子……” 苏晚闻言哭笑不得,心说这位姐姐你格局小了。 “谁说道士都是男子了?道家收人,不拘泥于男女的。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有道心就好。” “再说了,捉鬼这件事,也算是大功德了,没规定说,只有男人才能做。” 妇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苏晚伸手将人拽起来,笑着问:“难得碰上这么一件事,不如姐姐你同我们说一说,你方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若是真的是作恶的鬼,也好叫我妹妹收了它。” 大概是这句话让妇人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都跟着白了白。 “你不要怕。”苏晚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妇人轻轻摇头,缓缓将事情说了…… 第283章 算出来的 她是嫁到这村里来的一个妇人,但因着家中没有水井,再加上丈夫不在家,家中无人挑水,她一个妇人,力气小,平日里挑的水不多,只够做饭,若是想洗衣服,只能到河边。 往日里,她都是去村东的河边,但近日里,那边为了几个男人在捞鱼,她怕凑过去洗衣服被人说闲话,便来了这村西的河边洗衣服。 村西的小河,因为距离村子稍远了一些,平日里没什么人,她便也没多想。 只觉得四处安静,自己一个人洗衣服也挺好。 可谁曾想,她哼着歌儿洗衣服时,水里忽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她骤然看见,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那人便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她吓得半死,拼命地挣扎,摸到洗衣服的棒槌,用尽力气打了下去,而后便觉得拽着自己的手松了些。 求生本能趋势,她想都没想便趁着这个机会爬到岸边跑了。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爬上小山坡,穿过枯黄的草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才扑倒在路边。 也才惊了他们的马车,如此,也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苏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等妇人把话说完,方才蹙着眉头问:“你是说,你打中了它?” “应该是。”妇人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当时好像听见打到骨头的声音了。” 苏晚闻言忍不住笑了:“水鬼哪儿有骨头啊?” “啊?”妇人愣住。 “无妨。”苏晚摆了摆手,“能被你打到,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水鬼,这样吧,你带我们过去瞧一瞧,若真是个水鬼,让我妹妹捉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我不敢。” “我们这么多人呢,你怕什么?” “我……” 见妇人咬着唇低下头去,苏晚继续道:“我是梧桐镇青山医馆的大夫,若你能带我们过去,让我妹妹捉鬼,日后你若去我们医馆看病,我可以为你免三次诊费和医药费,你看如何?”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妇人连连摆手。“我是怕他缠上我。” “不会的。”苏晚笑着道:“你别怕,若是我们今天没抓到,就让我妹妹给你画个符戴在身上,实在不行,我们守着你,又或者你跟我们去青山医馆住几天,你看可以吗?” “不用这么麻烦。”妇人咬了咬唇,犹豫了一瞬说道:“我带你们过去就是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也不用给我什么,左右我的衣服还在那里。” “多谢你。”苏晚朝她道了谢。 让徐老二留下看马车,孟氏和青黛跟着自己随那妇人一起往河边去。 路上,苏晚怕妇人害怕,便一直搀扶着她。 因着有苏晚在身边,妇人总算不再发抖,情绪也平稳下来,甚至还同苏晚说起了话。 “我听人说起过青山医馆的,听说,里面有个苏大夫,人很好的。” “是吗?”苏晚笑着接话。 “嗯。”妇人点了点头,道:“我邻居嫂嫂,有次抱着孩子去镇子上看病,路上被人偷了银子,坐在路边哭时,碰到了那位苏大夫,苏大夫不光帮那孩子看诊,还让人送了药。” “后来,那孩子回来吃了药,没几天就好了。” “嗯,没事就好。” 苏晚万万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从梧桐镇的西边跑到西边来走亲戚,都能从路人口中听闻自己的事迹。 妇人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原以为那些医馆里的大夫,都是只看钱的,没想到,还是有好人的。” “那是自然。”苏晚笑着道:“这世上,各行各业,都有好人和坏人,不过,人家开门做生意的,要求看病给银子,也没什么错。” 妇人点了点头,抿着唇垂着眼帘没再多说。 河边很好找,走到山坡的最高处一眼就能看见。 说是小河,其实也不算。 这条河像是从大山那边流过来的,从北面而来,一直蜿蜒往东,看着像是那条大河的支流。 且,这条河足足有七八丈宽,中心处的水看着很深,也难过往日里没什么人来这儿洗衣服。 但,或许是因为往日里没什么人的缘故,边缘处只有绿色死状类藻类。 但除却这藻类,便只有妇人遗落的木盆和衣服,除此之外,在没有旁的什么。 “就是那儿。”妇人伸手指了一指。 “我就是在那儿被拽下去的。” “嗯,我们过去瞧瞧。” 苏晚冲青黛示意,青黛率先走下去检查。 此时,河岸边没有人,河水里也看不出什么。 苏晚扶着妇人走过去时,便看见青黛拿着洗衣服的棒槌走过来。 “这上面有一点儿残留的血。” 青黛说着,将棒槌递过来给苏晚看。 “嗯。”苏晚松开妇人,接过棒槌检查,又拿着棒槌嗅了嗅。 而后四下观察。 瞧着杂乱的脚印问妇人:“这些脚印,是你的吗?” 妇人点了点头,“应该是我的。” 苏晚蹲下来仔细瞅了瞅,又比对了一下妇人脚上的鞋子,这才站起身。 青黛没说话,孟氏走过来悄声问:“发现什么了吗?” 苏晚眯着眼睛朝前往东西两边望了望,道:“鬼是没有血的,只有人有。”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这人太狡猾,跑的太快,没发现脚印。” “那怎么办?”孟氏担忧的看了一眼年轻的妇人,继续道:“这若真是人为,等咱们走了,她怎么办?” “放心,娘。” 苏晚笑着拍了拍孟氏的手,起身顺着河岸走。 不多时,便在距离河岸二十来步的地方发现了带水的脚印。 “这……”看到脚印,妇人惊恐的捂住了嘴巴,苍白着脸道:“这水鬼,是上岸了吗?” 苏晚被她逗笑,“这位姐姐,你是傻了不成?青天白日的,水鬼如何能上岸?” 妇人一怔,茫然地看了苏晚好一会儿,方才指着水脚印问:“那这算什么?” “这顶多算犯人留下的证据。” 苏晚蹲在地上,拿东西比划了一下脚印的大小和深度,又拿着树枝蹲在岸边划拉了半天道:“这应该是个身高在七尺左右,身材比较壮一点儿的男人,会浮水。” 青黛不解地看向苏晚:“表姐如何得知?” 苏晚勾唇一笑,“算出来的!” 青黛:“……” 苏晚笑吟吟的,心说,数学的强大,你不懂。 感谢数学,感谢部队,让她成功get了一大装逼技能! 第284章 此处有鬼…… 但现在不是教课时间,是侦查案件的时候,是以,苏晚回过头问妇人:“你既是看到了那张脸,那你能跟我形容一下吗?又或者,你可以在地上大致画一下。” 妇人点了点头,蹲在地上拿了个树枝大致画了画,边画边道:“我当时太害怕了,可能看的不太清楚,别的可能都记得不太清楚,但,他右眼下方大概……大概是这个位置,有个黑痣。” 妇人在画出来的人脸上啜了下,而后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我画的不好。”、 “没事儿。”苏晚笑起来,“大概长相我已经知道了,而且,你说了关键信息。” 妇人困惑地看向她。 苏晚伸手指着她点出来的那个黑痣道:“就是这个。” “全天下长这个的,可能不少。但你们附近村子里,可能不多。” 妇人诧异:“姑娘如何能笃定他是附近村子的?” 苏晚伸手将她搀扶起来,笑着道:“你是闫家寨的吧?” 妇人点了点头。 苏晚道:“如果他也是闫家寨的,那你应该见过。毕竟他是有明显特征的,可你没见过,但……”苏晚环顾四周,“这附近一般没什么人来,那人多半是附近村子的。” 妇人点了点头。 此时,孟氏和青黛已经将妇人的木盆和衣服全都捡起来收好,苏晚让青黛和孟氏先带着妇人去马车上,自己则顺着湿脚印在周遭查看。 那妇人身姿窈窕,瞧着不过十八九岁,正是大好年纪。一个人在此处洗衣服,被人瞧见,心生歹意,在正常不过。 毕竟,自古以来,女子都是弱势方。 自古以来,被男人欺负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 饶是在遍地监控的二十一世纪,强奸案和妇女拐卖案都时有发生,且屡见不鲜,更何况是现在呢? 这世上,实在是有太多不做人的男人了。 为了一己淫欲,全然不讲礼义廉耻,莫说顾及女子的意愿,有些人甚至连性命都不会给受害人留下。 而这个歹人,似乎更聪明一点儿。 他脱了鞋子跳下河,杀了那妇人一个猝不及防,也试图让妇人以为他是鬼,这样,他既能得逞,又能逃脱,说不定,还能为下一次的恶行做铺垫。 毕竟,他只是一个鬼,一个水鬼。 这世上有几个女子敢叫旁人知道自己被非礼了,又有几个人敢同别人说,非礼自己的是个水鬼呢? 她们不敢的。 因为社会对女子的残忍的,女子受到欺凌,旁人只会从这可怜的女人身上找原因,从不会有人去指责那个可恶的男人。 只不过,今日里的妇人比较幸运,逃过一劫,而那男人的胆子还没有很大,并未追着妇人上岸,而是浮水回了下水的地方,穿着鞋子离开。 苏晚顺着蛛丝马迹查看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回了马车前。 “没事儿吧?” 徐老二和青黛全都站在马车前,看见苏晚回来,徐老二上前两步问道。 苏晚有些诧异,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多谢二叔关心。” 徐老二笑了笑,“没事儿就好。” 苏晚见他站在马车前没动,便看向青黛。 青黛走上前压低声音道:“大娘担心那女子被人瞧见衣衫不整,回头多出闲话,便让她去车上了。” 苏晚了然,转而同徐老二道:“二叔若是不嫌,可以坐在车前。当然,此处距离闫家寨不远,若二叔愿意,也可以暂且步行,待我们入了村,再让青黛来接二叔。” “不用不用。”徐老二连连摆手,“刚好我坐马车也坐累了,此处离村子不远,你们先去,我等会儿就到了。” “那就多谢二叔了。” 苏晚说着,就要上车,但刚到马车前,便回头看了一眼,便路上一个人也瞧不见,皱了皱眉,同青黛道:“青黛,你陪二叔走一程,我先送他们进村子,等会儿来接你们。” 青黛点了点头。 徐老二闻言忙摆手:“不,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苏晚道:“还是让青黛陪着您走一路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哎……”徐老二没再多话,但瞧见一身疏离冷意,好似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青黛,不由离她远了些。 要知道,早在他看见青黛的第一眼就本能的觉得危险。 虽说一张小脸长得好看,可,苏晚更好看啊! 再说了,苏晚那么厉害,他的表妹能差到哪儿去? 他是混账,却也不至于为了一张脸命都不要。 毕竟,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苏晚临走前,临时改了主意,叮嘱青黛和徐老二就站在原地等候,不必前行,等她送了人进村子,就立刻赶回来。 徐老二不知所以,但见苏晚坐在马车上,一副赶时间的模样,也没好意思多问。 很快,苏晚驾车往村子里去。 徐老二在路边找了个石头坐下,青黛想着苏晚临走前递给自己的那个眼神,沉思片刻后,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哎,你干啥?” 徐老二刚松了口气,就看见青黛往回走,顿时急了眼,忙站起身喊她:“你表姐不是说,让咱们在原地等他吗?” 闻言,青黛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声音淡漠清冷。 “——那是你。” “啥?”徐老二一脸茫然。 青黛懒得跟他废话,收回视线道:“你在此处不要乱动,我马上就回来。” 话音落下,青黛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哎,哎你……”徐老二伸出尔康手,然而,青黛脚步很快,丝毫没有回头理他的意思。 眼看着青黛越走越远,徐老二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可是已经提醒过你了,回头你表姐怪罪,你可莫要怪我。” 他声音不高,饶是风将他的声音往远处送了一送,已经走远的青黛也没听见。 徐老二唉声叹气地在石头上坐下,无奈地拍了下大腿,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果然,每次来闫家寨都没什么好事,也不知道她们徐家是不是跟闫家寨犯冲! 当年来的时候,被气得半死。如今时隔多年再来,还没到村子呢,就遇到这种事儿,真是晦气! 徐老二自顾自的感慨,等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哪儿还有青黛的身影。 此处虽距离闫家寨不远,但四周却没什么人烟,瞧着很是荒凉。 恰逢,此时有冷风从背后吹过来,惊的徐老二心下一凉,猛地打了个哆嗦! 先前、先前那狼狈不堪的妇人说什么来着,哦,对了,鬼,此处有鬼…… 想到这儿,徐老二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恐惧,他双手不受控制的发抖,却是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往后看…… . 第285章 一个寡妇 闫家寨的人不认得苏晚,但见苏晚赶着车进村,不少人好奇地盯着看。 甚至还有人上前问苏晚干嘛来的。 苏晚不愿惹麻烦,便道一声路过。围观的人顿时失望起来。 苏晚眯着眼笑了笑,继续架着马车往前走。 那妇人满身狼狈,若是叫人看见,定是少不了闲话的。 可,饶是苏晚如此说,马车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苏晚不得已,只能多走了一顿路,等到将看热闹的人甩掉,这才按照妇人的指示,将马车在她家附近停下,又让孟氏送她回去,自己则驾车往回赶。 村子里站在门口闲聊的人瞧见她折返回来,好奇地问她怎么往回折。 苏晚笑吟吟道:“走错路了,得绕回去。” 众人闻言倒也没起疑心,只笑着提醒她问清楚路,又问她要去哪个村子。 苏晚实在没功夫跟他们闲聊,笑着谢过后,赶着马车出了村。 等赶回到遇到妇人的地方时,就看见青黛面无表情地站着,徐老二苍白着脸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而在他们面前,一个人脸赤着膀子躺在地上,双手和手脚都被布条绑着。 苏晚停稳马车后,便握着鞭子跳下来,绕着男人看了一圈儿后,笑着道:“看来我所言不虚,我们青黛,果然是个会捉鬼的。” 徐老二看了苏晚一眼,神色不明,看不出在想什么。 青黛没接话,只面无表情地站着。 苏晚蹲下来,看了看,见男人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一下子笑出了声:“你这黑痣瞧着有点儿大啊!唔,看着像是要癌变的。要不这样,你呢,给我一大笔钱,我回头帮你切了它,你看如何?” 男人皮肤发黑,身材很壮,五官同妇人描述的差不多,尤其是脸上的那颗黑痣,简直传神。 听见苏晚的话,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她。 奈何嘴里塞着自己的湿衣服,说不出话来。 苏晚上下打量着他,“你这人虽说丑,瞧着也是个有力气的,从你今日干的这事儿来说呢,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就不把脑子用到正道上呢,但凡你往正经路上走一走,也能讨个媳妇把日子过好不是?” 徐老二闻言朝苏晚看去,似乎想问什么,但几多犹豫后,到底是没开口。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戳伤了男人的自尊心,那男人眼睛瞪得更大更凶了。 “你瞪我有什么用呢?”苏晚讥诮着看着他,拿了个棍子去戳他脸上的黑痣,“你今天的行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徐老二又看了苏晚一眼,心说,这人不是没成功么,怎么就犯法了? 苏晚却极为耐心,一边拿木棍戳男人的黑痣,一边给他普法。 徐老二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就连青黛看向苏晚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困惑茫然。 但好在,苏晚还记得走亲戚的事儿,是以,伸手扯开了男人嘴里的湿衣服,问:“你现在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呸!” 男人恶狠狠地朝苏晚啐了一口。 “老子是出门踩了狗屎才碰到你这种多管闲事的?我告诉你,就算老子承认,这事儿是老子干的,你又能怎么着?去报官吗?我告诉你,就算是到了县太爷那儿,老子也不怕,毕竟老子啥也没干,你也没证据。” 男人说着,忽地笑起来。“那小娘子的确是长得不错,今个儿是她运气好,便宜她了,我就不信她敢去县太爷那儿告我?再说了,去了又怎么样,我只要说一句是她勾引我的,我就什么罪都没有。” “再说了,她一个寡妇,能怎么着……” 寡妇? 男人这一句话,成功让苏晚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下一瞬便抬脚照着男人胸口狠狠踹了一脚。 “寡妇?寡妇就能让你随便欺负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痛恨这种随意欺负女子,不拿女子当人的畜生! 呵!畜生!说他们是畜生,都便宜他们了! “我说错什么了,她男人没本事,从军打仗死外头了,她不是寡妇又是什么?!” 男人被踹了一脚还不老实,伸着脖子反驳。 这一下,可是给苏晚气得够呛! MD,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将士们在前方打仗,抛头颅洒热血,可这些混蛋却在他们死后,欺负他们的家人遗孀!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渣?! 苏晚脸色“唰”地冷下去,眼神说不出的恐怖吓人,她扯了扯手中的马鞭,勾唇冷笑。 “寡妇是吗?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去见阎王?” 她话落,完全不给男人说话的机会,便狠狠一鞭子抽下去。 “啪——”地一声,马鞭落下,男人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怕男人的叫喊声将村民引来,苏晚让青黛将他嘴巴堵上,面不改色的拿着鞭子继续抽。 徐老二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听着空气里“啪啪啪”的声响,看着如阎罗煞神一般的苏晚,以及地上被抽得半死的男人,只觉得心慌气短,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也就是在这一天,徐老二告诉自己,往后,无论如何,都不能招惹苏晚,更不能得罪她。 哦不,不光他自己要记住,甚至还要把这条作为家训,告诉自家的每一个人。 这煞神,哦不,这苏晚,得罪不得啊…… - 等苏晚放下鞭子,请徐老二上车时,徐老二已经腿软的无法从石头上站起身来。 “二叔是站不起来了么?” 见徐老二脸上半分血色也无,苏晚皱了皱眉,刚想着要不要过去扶他一把,便见徐老二颤抖着摆手道:“能,能,能站起来,不,不劳烦你了。” 苏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下明了,她本无意吓徐老二,但,此事能杀鸡儆猴,给徐老二一个警醒也是好的,免得他头脑不清楚,在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不着急,二叔歇一会儿好了。” 苏晚说着,看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见他还有一口气在,便同青黛道:“我和二叔走路进村子,你用马车将他带走,别让他死,让他活着,然后送到……” 苏晚凑在青黛耳边说了一句,青黛目光浮现一抹异色,却也只是转瞬即逝。 徐老二满心恐慌,自是不知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看着苏晚和青黛将车上的东西拿下来,而后走到自己跟前面带笑容地问:“二叔现在能站起来了吗?” . 第286章 苏晚你是军人 “能,能的。” 徐老二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生怕苏晚朝他走过来。 不过,他实在是腿软,扶着石头站起身后,好一会儿,才有了些力气。 见苏晚站在原地没动,他心下松了口气,视线下移,便瞧见地上的东西,神情顿时有些疑惑:“这是……” 苏晚笑吟吟地解释道:“我让青黛用马车送此人去见官。” “哦哦……” 徐老二点了点头,忙走过去将地上的东西拿起来,能背的背着,能抱着抱着,能拎的拎着。 眼看着徐老二自己几乎拿了所有东西,苏晚笑吟吟道:“这么多东西,二叔自己拿重不重?” “不重不重。”徐老二往一旁退了一步,同苏晚拉开距离。 “这一路辛苦,你又是个小姑娘,这些活儿二叔来就行。” “那就多谢二叔了。” 苏晚拿起剩下的包袱,那里面是孟氏带给徐三花的一些旧衣服。虽瞧着包袱大,但并不重。 两人一路往寨子走,徐老二拿着的东西不是米面就是肉菜,又沉又重,没走多久便累出了一身汗,但他不敢停下来,也不敢让苏晚帮忙拿。 虽说今日之事事出突然,但他总觉得苏晚是杀鸡儆猴。 况且,话是自己说的,如何能出尔反尔。 想到这儿,他偷偷打量了苏晚几次,却是从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他心下忐忑,犹豫半晌问道:“苏晚呐,你怎么知道他是隔壁村子的?又怎么知道,他没有走远啊?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没娶妻啊?” 苏晚闻言笑了笑,解释道:“这地方就这么大,除了那能藏下人的草丛,也没别的了,他想跑,也得等咱们全走了才行。”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从河里游走,但我觉得,他可能不会这么做。” 至于为什么知道那男人没娶妻? 苏晚嘴角眯着眼睛笑,还不是因为长得太丑了!又穷又丑,怎么可能有媳妇! 徐老二满心复杂,心说,难道这就是你将我留下来的原因?好当个靶子么? 但,这话他不敢问出来,只能笑着夸苏晚聪明。 却不想,苏晚笑看着他道:“说起来,能抓住他,还有二叔的一份功劳呢。” 徐老二猛地打了个哆嗦,一时间只觉得屁股疼。 要知道,当他回过头,看到那张丑陋又可怕的脸,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他整个人都吓懵了,满脑子都是那妇人哭喊着河里有水鬼时的场景,一时间竟是连逃跑都忘了,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那水鬼一样的男人,就是这时候扑过来的。 徐老二吓得半死,却是手脚发软,跑都没力气跑。 他慌乱地想,完了完了,他这次真的要完了,早知道就不跟苏晚出门了,煞星啊煞星…… 想到自己要交待在这儿,徐老二满心戚戚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是没等到见阎王,而是听到了男人的哀嚎声。 忐忑的睁开眼,徐老二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回来的青黛,以及不远处,试图爬起来想要逃跑的男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看见青黛身子如风一般到了男人跟前,一脚将人踹倒…… 劫后余生的感慨尚未浮上心头,徐老二就惊了一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怀疑是自己太过害怕出现了幻觉,便伸手揉了揉眼睛。 然而,等他再度睁开眼时,已经没了青黛和那男人的身影。 见……见鬼了么? 他喃喃自语着,严重怀疑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直到,他听见撕拉一声响。 寒意从心底蔓延出来,徐老二猛地抖了一抖,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后僵硬的转过身,就看见青黛不知何时扒了那男人的上衣,正干脆利落地将他手脚绑起来…… “二叔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哪儿不舒服吗?” 见徐老二脸色发白,一副想起什么可怖之事的模样,苏晚笑着问道。 “没。没……”徐老二白着一张脸摇头,却是闷着头往前走,再没说什么话。 苏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往前走。 却是忽然想起前世里,她曾经参与过调查的强奸案。 那个罪犯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作案时,从不会让受害人看到自己的脸,也从来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以至于调查案子的警察,一直都没有大的进展。 直到后来,报案的受害人增多,描述的作案手法也基本一致,这才引起了上面的重视,成立了专案组,但,那人实在是太聪明了。 以至于专案组成立后,历时一年半才将人抓获。 但,这么可恶的犯人,却也只是判了几年。 那时候,她极为气愤,甚至还问过自己做法官的朋友,那么多女子因为受害人,抑郁自杀,前途尽毁,有的甚至还为此得了脏病,凭什么这个人还可以活着? 凭什么?! 凭什么坏人得不到惩罚,凭什么他只是坐牢啊! 她真的好生气,也真的好不甘心。 可那位朋友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的眼睛说,“苏晚,我明白,我也不甘心,可你知道,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我也很想让他受尽折磨,甚至五马分尸,可是苏晚,我们要尊重法律。” 苏晚气红了一双眼睛。 那位朋友依旧看着她,依旧很平静,她说:“苏晚,你知道法律为什么对强奸案的处罚比较轻吗?” “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机会。” 她没说话,只固执地看着那位朋友。 朋友叹了口气,兀自解释道:“若是强奸案跟奸杀案判的一样重,那,我们可能会见不到那些受害者,左右,都一样,那些犯人很可能为了消灭证据杀了受害人。” “所以,为了受害人能活着,强奸案,跟奸杀案的判刑标准完全不同。” “这不是给罪犯机会,而是为了给受害者一个能活下去的机会。” 毕竟,一旦量刑过重,那些受害者,便很有可能没了活下去的机会。 - 纵然,那件案子已经过去多年,苏晚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她清楚的记得那些因为被强暴发抑郁自杀,不得不住在疗养院的少女。 也记得罪犯毫不悔改,站在法庭上,自鸣得意地道:“这世上的女人,本来就是为了服务于我们男人而存在的。我们男人是狼,她们是肉。狼行千里吃肉啊,她们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我们啊。” 那时候,苏晚尚且年轻气盛,坐在观庭席上时,几乎要气疯,也险些冲过去暴打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蛋! 但是,一旁的队长拉住了她。 他看着她气到发红的眼睛说:“苏晚,你是军人。” 第287章 你是…… 苏晚,你是军人。 因为队长的一句“你是军人”,她那时候没能去暴打那个混蛋。 同样,也是因为这一句“你是军人”她今天没有弄死那个男人。 不过,她给男人安排了一个很好的去处就是了。 反正余生很长,既然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不如用自己的下半身去好好伺候其他男人的下半身。 想到这儿,苏晚眸光狠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旁的徐老二眼角余光瞥见,显得脸色一白,险些腿脚一软跪下去。 但幸运的是,他看到了站在村口等待的孟氏。 瞧见孟氏温和面容的刹那,徐老二觉得自己这不是看见了自家大嫂,这是看见了拯救他狗命的菩萨呀! 见苏晚去而复返,还在路边闲聊的村民好奇地上前问她。 苏晚笑呵呵地应付着。 徐老二在一旁东看看西看看,直到走过那群人,方才好奇道:“他们认识你?” 苏晚摇了摇头。 徐老二一脸困惑,“那他们刚刚怎的这般热络?” 苏晚但笑不语。 无论是原主,还是前世的她本人,似乎都生了一副不错的皮囊。 她还记得前世执行任务,去边境一个村子时,那里的大爷大妈瞧见她,便好奇地拉着她说话,问她年方几何,家里有几口人,问了一圈后,问她结婚了没有,有没有男朋友,一个个的,都想着把家里的儿郎介绍给她。 今日里,这些人之所以对她热络又印象深刻,多半也是因着这副好皮囊。 但,这种话若是从自己口中说出,难免不合时宜,所以,苏晚也不解释。 几人在村子里绕了几绕后,成功绕迷路了。 苏晚哭笑不得的看向徐老二:“二叔,你不是来过几次么?” 徐老二满脸尴尬:“这、这不是太久没来了吗?忘了路了……” 苏晚噗嗤一声笑了,瞧见不远处玩耍的小孩,上前问了问,几个孩童热心地指了路,三人又拐了两条巷子,这才到了孩童说的地方。 这院子从外面看,看不出什么来,两面泥土墙,木门紧闭。院子里种的秋豆角蔓出墙头,映出一小片的绿色。 “是这儿吗?”走到门口时,苏晚问徐老二和孟氏。 “应该是……”孟氏只来过一次,因此也不是很确定。 “就是这儿。”徐老二万分笃定,指着那院门口的石磙道:“以前我来时,他们家门口就放着个石磙,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放着。” 苏晚忍不住想笑,孟氏嗔了她一眼,苏晚忙忍住了。 “这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三花妹妹怎么样了……” 孟氏叹了口气,对着苏晚道:“娇娇,你去喊门吧。” 苏晚点头,走上前腾出一只手敲门。 “有人吗?” “谁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小女孩的脸来。 只是那小女孩面黄肌瘦,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眼窝凹陷,眼角下还有一片青黑,就连眼底都带着红血丝,看着像是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苏晚看着她,心口猛地一疼。 少女比苏晚矮上一些,看见苏晚神情茫然:“你是……” “娟儿……?” 孟氏的声音响起,那少女朝苏晚身后望去,待瞧见孟氏和徐老二后,眼眶蓦然一红,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大大大……” 她声音结巴起来,激动的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却是未曾上前,而是后退了两步朝着院内跑去,边跑边喊:“娘,娘,大妗子和二舅来了。” “我看见她们了……” 她带着哭腔的语调前所未有的激动,甚至在跑向屋子的过程里,还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 但她没有丝毫停留,便迅速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子里。 在她快跌倒的时候,苏晚下意识的伸手,可是,她们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她来不及拉她一把。 心里,像是被人用刀捅开了一个豁口,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孟氏和徐老二看见这一幕,心里同样不好受。 “上一次见这孩子时,她才几岁,没想到,还记得我们……” 孟氏声音哽咽,苏晚回头便看见她抬手去擦眼角的泪。 徐老二同样是红了眼,却是没说话。 苏晚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因为,她看到破败的家,衣架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以及刚刚摔倒在地,却连一声疼都没喊的少女。 很快,她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 “大嫂……” “二哥……” 只这一声喊,便听的苏晚鼻尖发酸,心里发堵。 她寻目望去,就看见那面黄肌瘦的少女搀扶着一个妇人从屋子里出来。 那妇人面色憔悴,眼窝凹陷,唇角干裂,头发稀少枯黄,好似一把稻草。更让人难过的是,她瘦的皮包骨,就连脸上都带着伤。 这……这就是小姑姑吗? 不是说,她才三十来岁么?怎么瞧着……比孟氏还老呢? “三花……” 本就红了眼的孟氏当即朝她奔了过去,见她憔悴地站都站不稳,抱着她心疼的哭了起来。 “怎么……怎么成这幅样子了?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徐老二看着自家妹妹这惨状,同样难受,放下拎着的大包小包,拿衣袖擦眼角的泪。 徐三花却是哭的说不出话,一旁的少女搀扶着母亲默默地掉眼泪。 苏晚看着一院子泪流满面的人,忽然就看到了活在枷锁下的女人的可悲。 被重重枷锁束缚,连挣扎都没有力气。 姑嫂俩抱着哭了好半晌,方才收敛了些,孟氏摸了一把眼泪道:“我们当年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有事儿给我们捎个口信,你怎么就那么拧,怎么就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满脸是泪的徐三花扯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日子,都是得我自己过的,我总不能一辈子指着你们。” 她说着,朝孟氏身后看了一眼,喊了徐老二一声,视线落在苏晚身上,问道:“这是……” 孟氏擦了擦眼泪,转身介绍道:“这是我家老二的媳妇,娇娇,快来让你姑姑瞧瞧。” 闻言,苏晚忙快步走过来,乖顺地喊了一声小姑姑。 “哎,真好。” 徐三花满脸欣慰,拉着苏晚的手拍了拍,对孟氏道:“青云那孩子打小就长得好,如今讨的媳妇也跟他一样好。” 这话,把两人齐齐夸了。 孟氏笑着附和:“对,都好。” 徐三花又道:“可惜,我不知道青云这孩子成亲,也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等回头,我再给孩子补上。” 孟氏闻言,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要落下…… 第288章 嫁人 “你这人,真是……” 她有些说不下去,转头吩咐徐老二:“你跟她说。” 徐老二刚擦了眼泪,闻言吸了吸鼻子道:“青云那孩子,前几年当兵回来病了一场,那时情况特殊,苏晚进门的便有些匆忙,再加上那时候家里没什么钱,也就没办。” 顿了顿,又补充:“不是不告诉你。我们几个做叔叔的,也都没准备。” 徐三花神情困惑,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孟氏,须臾道:“那等回头你们要办的时候,来跟我说一声,我这做姑姑的,总得过去一趟。” 苏晚笑着接话:“这个好,那等我跟青云有了孩子,请姑姑去喝满月酒。” “你这孩子……”孟氏回头嗔苏晚,却是没忍住笑了。 徐三花闻言也跟着笑了,“这个好,我到时候一定去。”她话落,又拍了拍苏晚的手,眉眼慈祥又温柔。 苏晚看着她,忍不住想,这小姑姑,多半是随了她那未曾谋面的奶奶。 毕竟,无论是五官还是性格,都跟几个叔叔不太一样。 “哎,瞧我,糊涂了,忘了让你们进来。” 徐三花说着,便吩咐少女去烧水,又拉着孟氏往屋子里走。 苏晚抬脚跟进去,一进去就发现屋子阴冷又狭小,窗户也小的很。透光性很差。 虽十月份天气已经转冷,但屋子里足足比外面低了好几度。 苏晚顿了顿,道:“小姑姑,如今日头正好,不如咱们去外头晒晒太阳吧。” 徐三花脚步微顿,须臾点头:“也好。” 此时,孟氏也察觉到了屋子的阴冷,忙将徐三花搀扶了出去,苏晚则放下一包袱的衣服,从屋子里找了几个凳子搬出去。 徐三花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刚好招呼女儿过来,就被孟氏拦住。 “那孩子又没有分身术,你老喊她做什么,在做了,娇娇也是自家孩子,自家孩子,搬个凳子出来,还累不着。” 徐三花点了点头。 三人在太阳底下坐下,孟氏拉着徐三花说话,问她这些年过的如何,徐老二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低着头红着眼没怎么说话。 苏晚略看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只是简单弄了个灶台,四面是泥土墙,上面搭的是一层茅草,灶台前放了一些柴火,不远处放了大瓷缸,又用泥土和碎砖支了个架子,架子上放着木板,面板上放着一下陶罐以及一个案板。 木板下方,放着两个瓷盆,瓷盆里面放着些碗筷,那些碗筷瞧着很有念头,有些已经磕碰了碗角。 而先前的少女,已经坐在灶台前的小木墩上开始烧火。 少女很瘦,侧面看,甚至能看清脖子上的青筋。 而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不说,更是洗的掉色发白,可饶是如此,依旧很不合身。 苏晚皱了皱眉,抬脚走过去,在她跟前蹲下来。 “你叫娟儿?” 少女大抵是在出神,听到苏晚的声音吓得猛一哆嗦,而后条件反射的抱住了头。 “……”苏晚僵在了原地,蹲在原地好半晌都没说话。 气氛有一瞬的僵硬,等少女回过神来,看清楚眼前来人是苏晚时,忙慌乱怯懦的赔不是。 “对、对不起,我、我我我不知道是你,我刚刚还以为……”意识到自己失言,少女忙伸手捂住了嘴,脸色都跟着变了一变,随即挪开屁股,将小木墩递了过来。 递到一半儿,大概是看苏晚穿的干净又漂亮,忙用衣袖擦了擦小木墩:“擦,擦干净了,你、你坐吧。” 苏晚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胸口生疼。 “你坐吧,我不累。” “不,不脏的。”少女低头看了一眼小木墩,神情越发紧张,甚至在一次用衣袖擦了擦,“我擦干净了。” “……” 苏晚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未曾经历过这种事,以至于饶是她活了快三十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真的擦干净了。” 少女怯生生的,肩膀微微缩着,整个人都透着小心翼翼,那种,生怕苏晚生气的小心翼翼。 “我知道。”苏晚伸手,想去拉住少女的手,可少女却害怕的瑟缩起来。 “……” 苏晚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默默地收回来。 “我……” 见少女害怕的想要道歉,苏晚搬过小木墩坐下,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没有要打你。你不用这么害怕。” 饶是苏晚这么说,少女也只是点了点头,依旧是小心翼翼,全身紧绷。 苏晚心下无奈,少女的这种状态很可能是长年累月的糟糕生活里养成的,想要一朝一夕的改变,实在是不容易。 “我是你的表嫂,你大舅母的儿媳妇,我相公叫徐青云,是你的二表哥,你还有印象吗?” 少女缩着肩膀点了点头,一边往灶台里添柴火一边道:“我记得的,二表哥长得很好看,人也很好,小时候我去走亲戚,还给了我包子吃。” 苏晚闻言笑了,温声道:“他现在更好看了,只可惜前些天出门去了,等他回来了,我带他来看你好不好?” 少女闻言愣了下,扭头盯着苏晚看了一会儿,须臾,摇了摇头。 “为什么?”苏晚不解。 少女垂下眼帘,“再过段时间,我可能……可能就要嫁人了,你们再来……可能,就……就见不到我了。” “你……”苏晚愣住,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眼,哽了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才多大?怎么……就要嫁人了?” 少女闻言小脸蓦地一红,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我……十六了。” “十六?!” 苏晚再次上下打量少女,这少女瞧着哪里有十六岁啊!这身板,这模样,瞧着也就十三四岁! “你什么时候成亲?” 少女红着脸低下头,细长的睫毛下垂,遮挡住眼底神色:“腊月二十六。” “腊月二十六?”苏晚愣住,“那不是快了?” 少女点了点头。 苏晚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好一会儿才问:“说起来,你还没跟我说你叫什么?” “我叫闫娟儿。”少女蹲在地上,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拿着柴火往灶台里添。 “表嫂叫我娟儿就行。” 苏晚点了点头,又问:“你要嫁到哪里去?对了,那人你可曾见过,人品家世如何?” 此话一出,闫娟儿眼里猛地落下一滴泪来,苏晚见状蓦然慌了,忙掏出手帕递过去,却见闫娟儿拿衣袖擦了眼泪,强忍住眼泪哽咽道:“离这儿不远的一个村子,家……家里挺好的。” “真的?”苏晚拧眉,她是很想相信闫娟儿的话,可闫娟儿这副表情,怎么看说的都不像是实话。 “真的。” 少女泪如雨下,忙在袖子用力擦了擦,擦得眼睛泛红,这才吸了吸鼻子道:“表嫂就别问了,反正……反正已经定下了。” 第289章 欺人太甚 闻言,苏晚猛地皱了眉头,一把抓住了闫娟儿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 少女被迫抬眸看她,眼睛红得像是小兔子。 苏晚道:“娟儿,你听好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若是你不愿意,你跟我说,无论如何,我一定帮你。” 少女憋着嘴,却是颤抖着摇头,一副强忍眼泪的模样。 “难道,你想像小姑姑一样?” 闫娟儿闻言身子骤然一僵,随即猛地摇头。 “既然不想,你就跟我说实话。”苏晚缓了语气,伸手擦了她眼角的泪,温声劝道:“我们不会不管你。” “我知道。”少女低下头擦了泪,哽咽着道:“舅舅们一直对我们很好,我……我都知道的。” 苏晚将帕子递给她,少女没有接,只用手和衣袖擦眼泪。 “这些年,舅舅们都会偷偷过来,又或者,叫人捎带些东西过来,大姨也是。这些,我、我都知道的,要、要不是有舅舅们,我们娘几个,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既是如此,你就该相信我们,遇到什么麻烦,就该告诉我们。娟儿……”她拉住少女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又严肃地道:“我们是一家人。” 少女的眼睛蓦然红了几分,里面的水光多的要漫出来。 然而,苏晚没等到少女开口吐露实情,因为外头传来了沙哑的痛哭声,苏晚一惊,忙起身冲出去,然后就看见徐三花抱着孟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孟氏同样满脸是泪,而徐老二不知何时站起身来,踹倒了凳子大骂:“这闫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气的面红耳赤,恼火的来回踱步后,对着徐三花和孟氏道:“此事你忍得了,我忍不了,大嫂,你先在这儿看着,我这就回去把老四夫妻俩叫来,把二花和咱爹也找来,这回,说不定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好好跟他们理论理论!” 徐老二说着,转身就走。 孟氏瞧见苏晚过来,忙冲她道:“快把你二叔拦住!” 苏晚闻言忙快步跑上前拦住了徐老二。 “苏晚你让开,今天这事儿没商量!” 徐老二看到苏晚,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但很快就站直了身子固执又气愤的说道。 苏晚知道他这般不是针对自己,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只温声道:“二叔先别激动,有什么事儿咱们先坐下来慢慢说,看能不能想办法,你这贸然回去,不说别的,光是路途遥远,都够你走上许久了。” “等你走到家,天都黑了,黄花菜都凉了,哪儿有力气回来跟他们理论?” 徐老二一听,的确是这么回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说怎么办?” 苏晚脑壳比他聪明,武力值比他高。徐老二也不觉得询问苏晚有什么不妥。 “二叔先坐下来,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徐老二闻言便气的直跺脚,“说起来我就生气,你是不知道,他们闫家有多欺负人,你姑姑她嫁过来,一天好日子没过上不说,如今还要受这份罪。” “可恶那闫家母子不是东西,大骂你姑姑和你两个妹妹也就算了,竟然把娟儿卖给一个傻子当媳妇,如今,又觉得甜甜那丫头年纪小吃闲饭,竟是要把人给发卖出去!” 饶是苏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话,还是惊了一惊。 她下意识地朝闫娟儿看过去,便瞧见厨房前的少女红着眼低下了头。 而另一边,徐三花已经哭的快要发不出声音。 “这……” 苏晚嘴角动了动,却是连骂闫家母子,都想不出合适的词。 徐老二气得骂骂咧咧,“早知道他闫家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跟他们结亲。真是……结亲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说什么会好好对三花,结果,就是这么对的吗?!” “真是!早知道当年第一回有这事儿时,就该把这人打死!免得祸害他们娘几个!” 徐老二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怒气冲冲地走回到徐三花跟前,对着她训斥道:“哭什么哭?从小到大,你就知道哭,你给我起来,咱们回家去。不跟他们过了!” “反正老三不在家,你就住他那儿。” 话落,不等徐三花发话,便对闫娟儿吩咐道:“还烧什么水?去把你们娘几个的东西收一收,咱们走!不在这儿受这个气!” 徐老二这一番话说的极有气势,以至于苏晚都忍不住想跟他点个赞。 她想,作为徐家人,徐老二还是有点儿骨气的! 虽说对老婆不好,但对妹妹还是不错的。 闫娟儿闻言有些心动,却是没敢动,只看向徐三花。 孟氏叹了口气,一边轻轻抚着徐三花的后背帮着她顺气,一边同闫娟儿道:“去吧,把东西收了,咱们走。” 说完,又对苏晚道:“娇娇,你也去帮忙。” 苏晚点了点头,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忽地停下。 “等一下。” “怎么了?”孟氏好奇地看向苏晚。 苏晚咧嘴笑起来,“走,肯定是要走的,但不是现在。”她说完,同闫娟儿道:“你先去烧水。” 闫娟儿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这话是啥意思?”徐老二不解地看向她。 “走肯定是要走的,但不是现在。”苏晚环顾四下,笑着道:“欺负了咱们家的人,哪儿能这么便宜他们?再者,甜甜妹妹还没回来,咱们怎么能走?” “也是。”徐老二认同的点头,随即怒道:“这闫家母子着实可恶!两个丫头能吃多少东西!再说了,咱们家这些年贴补了多少!” 孟氏叹了口气,看向苏晚道:“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甜甜在哪儿,就连你小姑姑也只知道,她一大早被孩子奶奶领出去了,现下还没回来。” “领出去了?去了哪儿了?” 苏晚下意识地反问,问完方才发觉自己问了句废话。 “不知道。”孟氏摇了摇头,“可能是镇子上,也可能是县城。” 徐三花已经不在哭,只默默地流泪,“先前原本已经卖给人牙子了的,人家都快来领人了,但我婆婆不知从哪里听说,甜甜这么大的,若是直接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又或者是童养媳,能拿更多的钱……” 她说着,眼泪又落下来,依偎在孟氏肩头哭起来。 徐老二补充道:“那死老太婆已经接连几天一大早带着甜甜出门了,你姑姑说,他们往常都是天黑之前回来。” 苏晚点了点头,心说这老太婆应该是没卖到一个好价格,也是,闫甜甜也才多大,一天天没吃没喝的,估计跟闫娟儿一样气色不好,发育不良,这样的小丫头想要卖很多钱,想来是不容易…… 第290章 你……要不要来 “那咱们就等一等。”苏晚开口,转而对徐老二道:“二叔还是先坐会儿吧,咱们至少也得等他们回来了才能走。” 话落,又问徐三花:“小姑姑,敢问小姑父什么时候回来?” 徐三花抹了把眼泪道:“他也是晚上回来。” “晚上?”苏晚蹙眉,“小姑父也是白天出门,晚上回来?” 徐三花点头。 苏晚又问:“他是出去干活了吗?” 徐三花摇头,“不知道,有时候可能是去干活了,有时候不是。” 苏晚没再问,转而同孟氏道:“娘,现下时间不早了,等下您和二叔就帮着把午饭做了,对了,就做一顿饭的量,够咱们几个吃一顿就行,剩下的,咱们下午走的时候带回去。” 徐老二认同地直点头:“对,就该这样!不能便宜他们!” 苏晚见他这样有些想笑,却是道:“那咱们简单做点儿,带来的鸡鸭鱼肉都留着,晚上回去后,再做。” 徐老二再度点头。 苏晚抬头看了眼日头,又道:“娘,我出去一趟,等会儿回来。” 孟氏闻言有些诧异,但见苏晚冲自己使眼色,便没有多问。 “去吧。” - 从徐三花家里出来,苏晚左绕右绕,总算是绕回了大路上,又顺着大路找到了那妇人的家。 “有人在吗?” 正值晌午,无论是路边还是巷子里,都没什么人。那妇人家门紧闭,从外面看瞧不出什么来,苏晚抬手敲了敲。 “谁啊……” 很快,妇人的声音传来,脚步声也由远及近。 “是我,咱们上午见过的。” 话落,脚步声陡然加快,随即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妇人已经擦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灰布衣裳,头发也用头巾包了起来,露出一张素净的脸来,瞧见苏晚,脸上便露出激动感激的笑来。 “原来是姑娘,快进来……” 苏晚笑着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姑娘,快坐。” 妇人关了门,引着苏晚走到院子里的木桌前请她坐下,又道:“姑娘等我一等。” 话落,便快步跑进厨房,不多时,便端了一碗水过来。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姑娘喝完糖水吧。” “谢谢。” 许是因为激动,妇人脸上带着一层薄红,看着苏晚时的眼睛里都带着光。 苏晚低头端起糖水喝了一口。 她知道,这是妇人所能拿出来的,用来招待她这个人最好的东西了。 “很甜。” “甜就好,甜就好。”妇人笑着开心。 苏晚看着她,心里却是犯苦。 这世上有些人的生活,怎么就那么难呢?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吗? “对了,我来是跟你说今天上午的事情的。” 妇人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大半,那张素净的小脸也跟着白了白。 苏晚吸了口气,缓缓道:“对不住,我搞错了。” “什么?!”妇人诧异的睁大眼睛看苏晚。 苏晚抱歉地道:“对不住,是我搞错了,我以为害你的是个人。但后来发现,是我搞错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妇人神情疑惑,有些无措。 苏晚微微笑了。 “那我慢慢说。” 妇人点了点头。 “我当时不是看到脚印了吗?便以为是有人故意扮鬼害你,但又不完全确定,走的时候,便留下我表妹和我二叔,却是歪打正着,抓到了那个鬼。” 妇人诧异地张大了嘴:“这……你、你是说,那真是个鬼?” 苏晚点了点头,道:“都查清楚了,那真的是个水鬼,据说是顺着水流流窜来的,我表妹已经将其收了,如今已经快马加鞭带去她师兄那里了。至于那个脚印么?那是旁人挑水留下的。是我搞错了。” “这样啊……”妇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来。 “你不会怪我吧?”苏晚紧张的看着她问。 “怎么会呢?”妇人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温顺柔和。 “那就好。”苏晚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妇人笑着道:“姑娘莫要自责,说起来,无论如何都是我该感谢姑娘的,毕竟是你们救了我。无论是人是鬼,我当时都很害怕,真真是多亏了你们,若是没有你们,我可能真的就没命了。” “那是你有福气,即便不是遇见我们,也会遇见别人的。” 妇人摇头,“遇见你们,才是福气。遇见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那可不一定。” 这话题若是细说起来,难免有些伤感。是以,苏晚及时转了话题,环顾四下,问道:“你家里其他人呢?” 妇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下,而后低头道:“我娘身子不好,在屋子里头呢。” 苏晚点了点头,看着妇人问:“那其他人呢?” 妇人脊背又是一僵,随即颓败地摇了摇头,“没有其他人了……” 苏晚困惑不解地看她,妇人抿着唇沉默了会儿,抬眸看向苏晚,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姑娘一家人既是来走亲戚的,那便早晚会知道。” 苏晚静静看着她。 妇人看了看自家院子道:“其实,我不是这村子里的,我是嫁过来的,可惜,我命不好,嫁过来之后没多久,我相公就被征兵去了战场,就再没回来……” 虽然早就从那男人口中得知了这个事情,可当妇人亲口说出来,苏晚听了还是觉得难受。 但她又不得不问,毕竟,她不能表现的自己什么都知道…… “至于我公公,在我相公几岁大的时候,他就战死了。”妇人苦笑了下,低着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裙,“我爹也是战死的。” “我娘前年去了,如今,就只剩下我和婆婆相依为命了。” 苏晚听着心里难受,想起那男人先前说的话,便觉得一颗心又闷又疼。 将士们在前线保家卫国,他们的家人,不该是这样的待遇。 她端起那碗糖水喝了几口,又放下。 “你会刺绣吗?” 妇人被问得一愣,原本伤感的眼眸里满是疑惑,但还是回答道:“缝缝补补,还是会的,但做要跟绣娘比,大概是差一些的。” “没关系。”苏晚点了点头,问:“我朋友要开一家作坊,包吃住,缝衣服,按件计费,你……要不要来?” 第291章 给旁边时小帅哥一张复活甲 妇人怔住,错愕的睁大眼睛看着苏晚。 苏晚继续道:“你婆婆若是也会针线活,也可以一起来,如果不会,可以考虑跟着你过去,平日里做做饭又或者打扫打扫作坊,也会给工钱的,只不过这个工钱是一定的,可能不太多,你要考虑吗?” 妇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苏晚有些紧张,怕自己表现的太过让对方不安,忙解释道:“我是青山医馆的大夫,我不会骗你的,你不信的话,可以来青山医馆找我。” “而且,作坊是我小婶婶负责的,她人很好,不会欺负你,只不过,目前作坊还在筹备中,不过,用不了几天就建起来了,你要是愿意,我到时候来接你过去,你看行吗?” 妇人愣怔着,眼睛都没能眨一下。 苏晚有些不放心,又怕自己吓着妇人,便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镇子上打听我。我叫苏晚,先前给县太爷夫人看过病,镇子上很多人都认识我的。” “苏晚?”妇人总算出了声,随即眼睛睁的更大了,“你、你就是那个苏大夫?” “嗯,是我。”苏晚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对了,你先前不是说,你邻居嫂嫂见过我吗?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叫她过来认一认。” “不用了。”妇人摇头,眼眶却是一点一点红了。 “我瞧得出来,您是个好人。”妇人伸手摸了一把眼泪,“想来是我相公在天之灵保佑了我,不然,我怎么能遇上您这么好的人啊……” 苏晚听着这话心里难受的不行,但还是压下满心的酸涩问:“你怪他们吗?” 妇人红着眼摇了摇头:“怪他们做什么?再说了,哪儿能怪他们啊?” “正是因为他们在边城保家卫国,拼死拼活,我们这些人,才能好好地活着啊。” 她看着苏晚,眸子里闪着晶莹,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苏大夫,我呢,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苏大夫,我从小的时候,便是跟我娘和奶奶一起长大,每到晚上的时候,奶奶都会抱着我讲故事,讲很多以前的时候。” “讲她幼时在战乱里逃命,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担惊受怕。讲那些敌人杀人不眨眼,强抢民女和粮食。” “苏大夫,我未曾见过那样的场景,但我知道,那一定很可怕。” “但,我很幸运。我未曾生活在战乱中,也未曾经历颠沛流离的生活,虽说家境不好,但粗茶淡饭,也能填得饱肚子,屋前院后,还能种上一些菜,甚至,邻居家的嫂嫂和大娘,还会给我一些蔬菜。” “不用颠沛流离,不用想着闭上眼睛有没有明朝(zhao),这已经很好了,我该知足的。” 她笑的温柔又知足,虽然眉眼里的伤感依旧在。 “我爹,我公公,还有我相公,他们都是很勇敢的人,在我心里,他们全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我很为他们骄傲。” “所以,怨吗?” “不怨。” “恨吗?” “也不恨。” “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这样勇敢又无畏的人,我们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所以,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为他们骄傲着,自豪着……” 妇人的一番话说的温柔,可苏晚听得险些热泪盈眶。 她想起前世,队里有个刚从军校来的小帅哥。 那小帅哥姓时,单名一个扬字。是家里的独子,以六百多的高分考进了全国最好的军事大学。 他进部队的时候,苏晚曾问过他,成绩这么好,为什么想着来部队? 那小帅哥弯起眉眼咧开嘴,笑的青春洋溢,阳光明朗。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他说,所有的军人在他眼里都是英雄,他也想做个能保家卫国,保护人民百姓的英雄。 所以,他努力学习,努力锻炼身体,就是为了来部队。 小帅哥很帅,很是招人喜欢。部队里的男女老少都喜欢他。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次,小帅哥跟着队长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临走前,笑着给苏晚说,回来的时候带苏晚去吃他们那儿的特产大螃蟹。 苏晚笑着答应,满心欢喜的等着他回来。 可是,她没能等到那个笑容明朗的男孩。 她直等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队长说,他们是紧急接到命令去围堵毒枭的,混战中,男孩被犯罪团伙扔出的炸弹炸死。 但,男孩反应真的很快,他看到炸弹的一瞬间,便扑倒了身旁的战友。 男孩当场身亡,那个被他护着的战友,虽然炸伤了一条腿,但性命无虞。 后来,队长将男孩的遗书找到…… 每次出特殊任务前写遗书,是军队里的规定,类似这样的遗书,苏晚不知道写了多少次。 男孩的遗书统共一张纸,男孩的字迹很好看,饶是这封遗书写得很匆忙,也能看出少年人的明媚张扬,活力满满。 遗书的上半段是对父母的叮嘱以及对国家和人民的忠诚。 下半段,则是赫然写着男孩的勇敢和无畏。 ——他说,若我不幸离去,请不要为我难过。 ——作为军人,是我此生至高无上的梦想。 ——为国家和人民牺牲,亦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这是我身为军人的使命和荣耀。 ——所以,你们要为我自豪。 ——因为,我是军人,是荣耀,是英雄。 ——还有,我喜欢满天星,来看我时,记得为我买一束满天星,当然,玫瑰也可以。如果都没有,茉莉也行,实在没有,路边的野花也行,总之,不要空手来。 ——还有,遗照要从我相册里选一张最帅的,一定要是最帅的,面带笑容的那种。 ——至于墓志铭么?就写,时小帅哥想要复活甲。 上半段的遗书究竟写了什么,苏晚不记得,但她清清楚楚记得下半段。甚至,时隔数年,她都还记得那小帅哥叫时扬,笑起来时阳光明媚,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后来,她跟着队长送小帅哥回家。 他住在澄阳湖附近,父母一个大学教授,一个独立设计师。来迎他时,眼眶红肿的厉害,但在队长道歉时,时父还是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你不用道歉,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使命和荣耀。 饶是苏晚见多了生死,在听到这话时,还是红了眼。 后来,苏晚回了部队,没多久便收到了澄阳湖寄来的大螃蟹。 螃蟹是时扬的朋友寄过来的,他说,这是时扬生前打电话交代过的。 苏晚看着那筐螃蟹,红着眼从早坐到晚,最后,将队里的人都喊了过来,大家一起沉默地蒸了螃蟹,吃了。 那之后,苏晚再也没有去吃过螃蟹。 但每年她都会带着一束满天星去看时扬。 墓碑上,小帅哥的笑容阳光明媚,一如生前,照片一旁,想要复活甲的墓志铭也格外显眼。 苏晚每次都会坐在墓碑前说很多话,后来,她想,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所以,她跟队长说,自己没有家人,如果哪天死了,就把她葬在时扬旁边,小帅哥那么有意思,她肯定不会孤单。 至于她的墓志铭嘛…… 那就写一句“给旁边时小帅哥一张复活甲”好了。 只是不知,队长有没有找到她的遗体,有没有将她葬在时小帅哥的旁边,有没有让人在她墓碑上写一句:“给旁边时小帅哥一张复活甲”。 但,如果可以,她真挚地希望,上苍能给他一张复活甲,哪怕是换一个时空,哪怕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她也希望,那青春飞扬的男孩,能再次站在日光下,笑的明媚而张扬…… 第292章 徐三花昏迷 从妇人家出来时,午时已经过半。 苏晚一路往回走,只觉得在胸闷的不行。 那妇人本家姓陶,夫家姓毛,如今不过才二十岁,却已经守寡两年。这几年一直跟婆母相依为命。 只可惜她那婆母身体不好,苏晚临走前听见她咳嗽,进去后便瞧见老人瘦得皮包骨头,诊断后发现老人有严重的肠胃病,上个月又患了咳疾。但因觉得家中没钱,无论陶氏怎么劝,都不愿意找郎中看病。 苏晚虽有心帮忙,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暂且给老人施针缓解一下,想要治病,还得是吃药。 她原本想派人把药材送过来,但陶氏说什么也不愿意,只说自己去镇子上拿。 苏晚拧不过她,便只能答应下来。 至于旁地,她想要以青黛成功“捉鬼”为由给陶氏银子以表感谢,但陶氏说什么也不肯要。甚至还告诉她婆母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以至于婆媳俩一起向自己道谢…… 前世里,苏晚去过无数次的烈士陵园。 她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没什么家人,部队里的大家便算是她的家人,旁人逢年过节可能是回家探亲,但她要么宅在家,要么去烈士陵园探望那些故去的战友。 偶尔,也会去偷偷看一眼他们的父母。 她看的最多的,大概就是时小帅哥的父母。 时小帅哥牺牲时,那对高知夫妇骤然苍老,后来,眼里再没了光彩。 她记得,她刚入部队时,带她的那个班长。 那个姐姐比她年长,那时候已经结婚,还有了一对儿双胞胎女儿,闲暇时,总爱给大家看女儿们的照片。 但后来,他们去抗震救灾时,那个姐姐进去救人时,突发余震,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苏晚已经不想去回忆那些惨状,她只记得,去抗震救灾的路上,那个姐姐笑着跟她说,女儿们在少年舞蹈比赛里拿了奖,来之前打电话跟她说,想等她回去时,带她们去游乐园…… 班长说起这话时,笑容很温柔,也很自豪,很骄傲,眉眼间是快要溢出来的母爱。 但她食言了。 她没能活着回去,也没能带她的女儿们去一趟游乐园。 军人啊…… 太忙了,忙的把一切都奉献了国家,忙的没时间回自己的家,也忙的没时间跟自己的家人好好相处…… 后来,苏晚在那年的冬天,去了班长的家乡,在征得班长丈夫风同意后,去学校接了那对双胞胎,问她们,要不要去游乐园…… 那对儿双胞胎红了眼…… 那天的天很蓝,风也很轻,连日光都很温柔。 也是那一天,苏晚知道,游乐园的过山车很刺激,摩天轮很高。大家都在摩天轮的最高处许愿,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愿望能实现。 再后来,那对儿双胞胎长大。 在苏晚出事的几个月前,双胞胎给她写了信。 信上说,她们高中了,而且,她们准备考军校。做了这一决定后,她们动手给她写了这封信,想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 762是特种部队,所以,这里每一个军人都有自己的编号,每当一个人牺牲,他们的编号就会封存,只有当他们的血脉后辈从军时继承他的编号,这个编号才能再次被启用。 那对儿双胞胎,曾经在摩天轮上问她军人是什么。 她沉默很久,方才说出一句“军人是国家的脊梁。” 苏晚想,她们那么努力,大概,也是想要成为这个国家的脊梁。 只是,她不知道,擅长舞蹈的双胞胎姐妹抛弃自己的特长,拼了命的学习,只为以最好的成绩考入军校,考来762,来继承母亲的编号,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无论是不是,这都是她们的选择。 - “你可算回来了!” 苏晚刚推开院门走进去,就听见徐老二急促的声音,抬眸便见他大步而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便听徐老二道:“你三姑姑刚刚昏过去了,你快进去瞧瞧。” 闻言,苏晚忙往屋内跑,就看见徐三花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旁坐在满脸担忧的孟氏,以及默默抹眼泪的闫娟儿。 “娇娇,你快来瞧瞧。” 看见苏晚,孟氏焦急的催促。 苏晚忙快步上前,在床边坐下。几人见状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搅了苏晚看诊。 屋内寂静一片,须臾,苏晚检查完,松了口气道:“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小姑姑素日过度疲劳,又营养不良,气血两虚,再加上郁结于胸,今日又大喜大悲,情绪起伏太大,这才昏迷。” 孟氏稍稍松了口气。 徐老二道:“这该怎么治?” “只能靠养。”苏晚叹了口气,看着徐三花凹陷的眼窝道:“她不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她就是太累,身子太虚,除了慢慢养着,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而且,小姑姑的身子太差了,就像是枯竭的河床,这样的身子,莫说受孕困难,即便真的怀了孕,也生不下来,只会一尸两命。” 此话一出,屋内几人齐齐变了脸。 “这……”徐老二脸上的肉抖了抖,缩了缩脖子问:“这么吓人呢?” “嗯。”苏晚又道:“咱们今天必须得把小姑姑带走,她如今的身子太差了,若是放着不管,想来活不了两年,而且,她如今不能过度劳累,也不能大喜大悲。” “所以……”苏晚看向徐老二:“等小姑姑回了徐家后,还劳二叔多多劝她。” “哎,一定一定。”徐老二连连点头。 “行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做饭吃饭吧。” 孟氏诧异:“不把你小姑姑喊醒吗?” “不用。”苏晚摇头,“她太累了,让她休息会儿吧。” 孟氏点了点头,又看了徐三花一眼,这才站起身:“那我先去做饭,有什么事儿,咱们吃完饭再说。” 闫娟儿闻言忙擦了眼泪道:“大舅母,我来做就行。” “不用。”孟氏笑着拉住她,“你在这儿守着你娘就行,我跟表嫂去做就成,再者,我还有些事要跟你表嫂说。” 闫娟儿原本还想坚持,但见孟氏这么说,也只能点头应下。 厨房里的柴火不多,孟氏叮嘱徐老二劈些柴,但不要劈太多,免得他们走后便宜了闫家那母子。 徐老二欣然答应,“大嫂放心,我绝不让这混蛋的一家子占咱们便宜!” 苏晚见他那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想给他点个赞。 厨房内,孟氏一边切菜,一边问苏晚陶氏的事情,苏晚便将事情大致说了说。 孟氏停了切菜的动作回头笑看她:“这话,她信了?” 第293章 恶婆婆还家…… 闻言,苏晚有种被看穿的窘迫,小脸都有些热。 哎,她娘怎么这么聪明啊! 可是,太聪明会让她很难办啊! 孟氏笑出声,收回视线一边切菜一边问:“那你把人弄哪儿去了?” 苏晚可不敢说是把人送到那种好地方去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打了一顿,让青黛送去见官了。” “那就好。”孟氏点了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跟苏晚讨论起闫家的事情来。 见她没再追问,苏晚这才松了口气。 - 午饭之后,苏晚帮着闫娟儿收拾了东西,说起来,她们母子也没什么东西,收拾了一番,也就几件破衣裳,就连头绳都是从旧衣服上扯下来的。 苏晚实在是看不下去,将旧衣服往外一扔,气道:“别收拾了,这些统统都不要了,等咱们回了家,表嫂让人给你做新的!” 闫娟儿被苏晚气愤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哆嗦了一下,这才缩着肩膀小心翼翼道:“不,不用的,表嫂,这、这些也能穿的。” “都这样了,还穿什么啊?” 苏晚抖了抖手上的旧衣服,气得胸口都疼了。 真的,两辈子加在一起,苏晚都没穿过这种补丁摞补丁,洗得发白,又脱线、开线的衣服。 莫说是穿,光是看见,就快要气死她了! 闫娟儿又是吓得一哆嗦,说话的声音越发小了。 “表嫂你、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苏晚一屁股在床上坐下。 虽说她刚来的时候,徐家穷,却也没有让她穿这样的衣服,更没让她挨饿过。 可闫娟儿呢,吃不饱穿不暖,就连睡的床,都是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稻草,最后在上面放了个破破烂烂的褥子,苏晚光是瞧着,便觉得胸闷。 “你……” 闫娟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苏晚一脸的气闷,便没敢再吭声。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直到外面传来吵闹声…… 苏晚方才猛地回神,和闫娟儿对视一眼后,一起跑了出去。 就看见徐老二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站在院子里,在他对面,一个精神抖擞,头上带着个银簪子的老太太正指着徐老二的鼻子骂。 “哪儿来的野男人!竟是跑到我们家来了!” “徐三花那个贱人呢?怎么不出来?该不会是起不来了吧?!” “哼!我就知道徐三花那贱人是个不老实的,生了两个赔钱货也就算了,竟然还偷人偷到家里来了,我就说么,我儿子长得这么好,她生的这两个丫头怎的一个个长得这么丑,原来不是我们家的种就是了!” 老太太一脸刻薄,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大气都不带喘的。 不光如此,她瞧着身子康健,面色红润,吵着要骂人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 只不过,她的猜想离谱得很,苏晚差点儿被气笑。 一旁的闫娟儿神色复杂,一副丢脸丢到无可奈何的模样,奈何这老太婆太厉害,她压根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便只能小声同苏晚道:“表嫂,这是我奶奶……” 她声音低微,很是羞愧难当。 “很快就不是了。”苏晚眯着眼睛回了一句。 闫娟儿愣住,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晚,好一会儿没回神。 屋子里的孟氏闻声出来,眼看着闫家老太太越骂越离谱,脸色“唰”地沉了下去。 “闫老夫人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吗?连我们都不认得了吗?!” 孟氏走上前,声音稍有的冷厉。 苏晚闻言朝她望去,只觉得自家娘亲今日特别威武,特别有威严,像什么来着……哦对了,像是权贵之家的人。 老太太骂声被打断,皱着眉头老大不高兴地朝着孟氏看过去。 徐老二此时总算得了说话的机会,气得大骂道:“死老太婆,睁大你的狗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是徐三花他二哥!” “哎呀,原、原来是亲家啊……” 闫老太太眸光闪了闪,忙笑着改了口迎上来。 “哎呦,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原来是她亲家哥哥和嫂嫂啊。” “哎,坐坐坐。”她说着,冲着站在不远处的闫娟儿冷冷一瞪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你大舅母和二舅舅倒水!” 闫娟儿见状吓得一哆嗦,一张小脸苍白,却是忙不迭地道:“我、我这就去。”她说着就要往厨房跑,却是脚步一个踉跄了,险些摔倒在地,多亏苏晚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 “亲家母这是做什么?”孟氏皱了眉头,脸色稍有的难看。 “哎呦,我能做什么啊,这不是难得见亲家过来,心里高兴嘛。”闫老太太说这话时笑呵呵的,冒着精光的眼睛却是滴溜溜地乱转。 瞥见徐老二的满脸怒容,眸光一转,笑着同孟氏道:“刚刚也不能怪我不认得你们,毕竟,都这么多年没来往了不是?我还以为你们家跟徐三花这断亲了呢。” “还有,你们也不能怪我刚刚说话难听,你们这些年没同她来往,不晓得她什么为人,哎呦,你们是不知道哦,我们家哦,一天到晚地,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她倒好呀,一天天既不下地干活儿,也不洗衣做饭,一天天的,就会出去勾搭男人,甚至还把男人勾搭到家里来。” 闫娟儿闻言一把抓住了苏晚的胳膊,那模样,像是用尽全部力气抓住了最后的稻草。 苏晚回头看她,便见她满眼是泪地冲自己摇头,小声地道:“表嫂,我娘没有……” 她不敢说闫老太太胡说,就只能用尽力气为自己娘亲辩解。 “我知道。”苏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那边厢,孟氏已经气笑了。 “照亲家母这么一说,这些年,倒是我们的不对了。” “哎呦,可不敢的哦,我怎么敢说你们不好哦,你们徐家,家大业大,几个儿子又能打的,我哪儿敢说你们不好啊。” 闫老太太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们能打?”孟氏气笑出声,“我们哪儿比得上您儿子啊,我们家的儿郎们,若是真的能打,您儿子早就没了命了,您也早就饿死了,哪儿还能有机会让您这么磋磨我们三花。” 闫老太太一听这话气得“蹭”地站起身来,指着孟氏的鼻子道:“亲家她嫂嫂,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哦,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你们,再说了,我怎么磋磨徐三花了,这么多年来,她不是吃得好,睡得好,好好活着呢么?!” “还有,你在胡说,小心我去县太爷那里喊冤哦。” 闫老太太话落,抬手抚了抚头上的银簪子,白眼翻地活像是得了白内障。 苏晚暗暗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她身上崭新的墨色菊纹上裳,和紫花翠纹裙,以及脚上那双婷花纹绣鞋,气得只想杀人! 第294章 关门 院子的门半开着,没有人进来。 只有闫老太太。 自始至终,只有这么一个该死的老太太进来了! 所以,闫甜甜呢? 闫甜甜哪儿去了?这死老太太身上的衣服和银簪子哪儿来的?! 苏晚攥紧了拳头,死死控制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心。 “好好活着?”孟氏“蹭”地站起身来,“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家妹妹,好生生嫁到你们家来,如今被你们磋磨地满身是伤,躺在屋子里半死不活,你竟然说活的好好的,你倒是跟我说说哪儿好了!” 孟氏大概是气急了,说话间没了敬辞不说,就连语气都拔高了几分。 “哎呦,你这是干什么哦?”闫老太太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孟氏,“她娘家嫂嫂,你这是想吓死我老太婆啊!我告诉你哦,你不要太过分哦,小心我去县太爷那里告你!” “告告告!你现在就去告!”孟氏气的嗓子都喊破了音,“如今我妹妹躺在里头昏迷不醒,身上都是伤,一块儿好的地方都没有,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闫老太太,你现在就去告我,我倒是要看看,县太爷是处罚我,还是处罚你这个蛇蝎心肠,半点儿良心也没有的老太太!” “哎呦,她娘家嫂嫂,你这是干嘛啊,你妹妹徐三花身上有伤跟我有什么关系哦,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偷人被打的啊!” 徐老二本就怒火中烧,闻言气的眼睛都瞪大了。 “你这老太婆,我三妹妹在家最是温顺,你再敢污蔑她一个试试?!别以为你是个老太太,我就不敢打你!” “哎呦,你这是干什么呀?” 闫老太太闻言不慌不忙,上下扫了徐老二一眼,眉头一皱,不大高兴道:“她娘家二哥,我怎么就诬陷她了?这几年你又没跟她来往,你哪儿知道她什么样?” “我可不一样,我可是天天守着她的,她肯定是偷人了,我才这么说的,要不然,我怎么可能胡说?再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知不知道?” 老太婆话落翻了个白眼,苏晚看的直想打人。 “空口无凭,亲家母这么说,有证据吗?”孟氏压着火气,冷着脸问道。 “哎呦,我哪儿有什么证据?我要是有证据,早就让我儿子把徐三花休了好吧?” “那这么说,亲家母是没有证据了?” “哎呦,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证据啦?她偷男人怎么会叫我知道嘛!”闫老太太说着,又是翻了个白眼。 苏晚深吸一口气,忍住想杀人的冲动,拉了拉闫娟儿的衣袖,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闫娟儿闻言,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院子里的几个人,最终听话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不多时,折返回来,往苏晚手里塞了什么。而后又悄悄后退着,往外挪。 “你再说一句试试!” 徐老二气得攥紧了拳头,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闫老太太见状丝毫不慌,只道:“哎呦,你这是干什么?该不会真的要动手吧?我可告诉你哦,打人可是犯法的,你打了我,那可是要赔钱的。” “你……”徐老二气得直咬牙。 苏晚走上前拉了徐老二一把,示意他不要冲动。 如今她是看明白了,这闫老太太是个难缠的主儿。 说,孟氏加徐老二两个人都未必说得过,毕竟这老太婆不讲道理。 打,这么一个老太太,万一他们真动手,说不定还要讹他们钱。 但,徐老二都快动手了,这闫老太太还是不慌不忙的,那就说明,要么,她笃定徐老二不敢动手,要么,她笃定徐老二动手后,她能拿到好处。 “苏晚你……” 徐老二被拦住,皱着眉看苏晚,但见苏晚冲自己摇头,便知道她要出门,想起先前她拿着鞭子在路边将人打得半死,徐老二火气顿时散了大半。 是了,苏晚都要出手了,他还着什么急? 至于这老太婆…… 呵呵,有苏晚在,从此以后估计都甭想从他们徐家人身上讨得半点儿便宜了! 想到这儿,徐老二同情的看了闫老太太一样,一边为闫老太太的眼瞎星在乐呵,一边庆幸自己抱对了大腿。 “甜甜呢?” 闻言,闫老太太打眼瞧了瞧走到自己跟前的女子,只觉得身姿窈窕,容貌昳丽,怎么看都是个好生养的。 她眼神“唰”地一亮,忙快步绕着苏晚转了一圈,而后满脸笑容地对着孟氏道:“哎呦,她娘家嫂嫂,这是你女儿吧?这么大了呢。” “啧啧,一看就随你,长得好看,也定然是个好生养的。” “对了,我记得你嫁到徐家后接连生了两个儿子是吧?啧啧,可真是争气,不像那徐三花,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这话,徐老二听得心惊胆战,悄悄朝孟氏看了一眼,便见自家大嫂一张脸黑得吓人。 他吞了口口水,这闫老太太,还真是不怕死。 想当初,徐有龙和王氏就说了苏晚几句,就被卸了胳膊,还干了许久的活,这还是看在他们是一家人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而这闫老太太…… 徐老二朝她打量了一眼,隐约觉得自己在看一个死人。 闫老太太对苏晚是越来越满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她娘家嫂嫂,要不这样吧,我瞧着你这闺女不错,咱们两家呢,坐下来商量一下,你呢,把你这闺女送过来给我当儿媳妇,至于徐三花呢,就给我儿子当个妾,你要是不乐意呢,就把徐三花接走?” 孟氏闻言,一下子就气笑了。 徐老二猛地睁大了眼睛,惊诧万分的看了看闫老太太,又看了看孟氏。见孟氏已经气疯,顿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这闫老太太,属实big大胆! 孟氏此时,的确已经气疯,她看着闫老太太笑了几声,一句话没说,而后便四下看了一眼,瞥见墙根竖着的挑水的木棍,拎着衣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拿起来,转身便朝着闫老太太打过来。 “你这个老巫婆,连我家娇娇都敢肖想!看我不打死你!” 闫老太太一看孟氏动真格儿的,忙往一边闪躲,一边闪躲一边道:“哎呦,她娘家嫂嫂,我以前瞧着你挺好的,没想到你这么能装哦,竟是个泼妇!” 孟氏已经气疯了,对着几人道:“老二,你们帮我拦住她,娇娇,你把她嘴巴给我堵住了!看我今天不打死这个老巫婆!” “也不看看她儿子是个什么狗屎一样的东西,也敢肖想我家娇娇!” 说着,还不忘道:“娟儿,去把院门关上!” 第295章 打狗 闫娟儿站在不远处,小声道:“已经、已经关上了。” “那就好!”孟氏气得直喘粗气,拿着棍子道:“你们帮我拦住她,我今天非打死这个痴心妄想的老巫婆!” “好嘞!” 苏晚笑着应声,撸起袖子就要上阵。 哼哼,等的就是这一刻!终于能关门打狗了! 见这几人来真的,闫老太太这才慌了,忙大喊:“哎呦,没天理了,徐三花这贱人的娘家人合起伙来欺负人了,大家快来啊……” 苏晚哪儿给她鬼扯的机会,当下便以最快的速度上前,角度极为精致的绊倒了闫老太太,老太婆猛地扑倒在地,正要喊疼,嘴巴就被堵住,她刚要伸手去扯,就被苏晚卸了两条胳膊,嘴巴也被绑住。 “娘,随便打!” 做完这一切,苏晚跳起来退到一边,笑着对孟氏说道。 孟氏闻言,拿着棍子都冲了上去,一边打一边骂:“你这老巫婆,我儿媳妇也是你能肖想的?你就那畜生儿子,还想有妻有妾?还想占我儿媳?谁给你们的胆子!” 孟氏气疯了,用尽了全力再打。 严老太婆疼得打滚儿,奈何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徐老二看的眼热,搓了搓手挪步到苏晚身边,讨好地笑了笑,问道:“那个,苏晚呐,等会儿大嫂打完了,我能打几下吗?” 苏晚闻言神色复杂地看了徐老二一眼,“可以是可以,不过二叔你可把力道控制好了,千万别把人打死了。” “你放心,我一定控制好!” 徐老二说的信誓旦旦,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要知道,他想打这老太婆,已经很久了!今日可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 不远处,闫娟儿静静地看着严老太太挨打,刚刚苏晚让她进屋拿擦桌布和布条时,她还纳闷,心下虽好奇,却没多问。 至于让她偷偷去关门,她也只以为是“家丑不可外扬”,却不想是为了打人做准备。 虽说闫老太太是她奶奶,但是,此时此刻她一点儿也不想为她求情,甚至还觉得,看她挨打,心里的恶气都出了几分。 只可惜,不知道甜甜哪儿去了。 想到这儿,闫娟儿伤心地低下了头,却是不敢贸然开口。 “你要过去打几下吗?”、 乍然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闫娟儿吓了一跳,抬眸便对上苏晚明净温和的眼眸。 “我……我没有打过人。”她嘴角动了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没事儿。今天就能打过了。”苏晚冲她笑了一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但又怕吓着她,便与她并肩站立,眯笑着眼睛看着挨打的闫老太太。 “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闫娟儿闻言愣住,错愕的看向苏晚。 “没听过这句话吗?”苏晚看向她。 闫娟儿摇了摇头。 “没关系。”苏晚收回视线,看着呜呜乱叫,想要逃,却怎么也逃不掉的闫老太太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别人对我们好,我们也对别人好,别人若打了我们,我们应该打回去!没必要说,对方欺负了我们,我们还得对她好,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闫娟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红了脸,小声道:“表嫂,我没有……没有想为她求情。” “我知道。”苏晚勾了下嘴角,闫老太太都当着闫娟儿的面空口白牙的污蔑徐三花偷人了,甚至还污蔑到了徐老二头上,还想让她嫁给闫大力,让徐三花做妾。 这种情况下,若闫娟儿还能为闫老太太求情,那可真是脑子有屎,病得不轻了! “那……”闫娟儿困惑不解地看向苏晚。 “我的意思是,以怨报怨。”苏晚看向她,手却是指着闫老太太,“等会儿,你就打回去,她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她,知道了吗?” 闫娟儿愣住,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苏晚继续道:“去不去?” 闫娟儿嘴角颤了颤。 苏晚皱眉:“你若去了,今日我们带你走,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让他们在欺负你一下,你若不去,今日就当我们没来过,以后你和小姑姑是死是活,我们再也不管了。” “我……” 听出她的犹豫,苏晚道:“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诉我。” 话落,她收回视线,不再看闫娟儿,只欣赏着闫老太太被打的惨状。 至于闫娟儿,苏晚希望她能自己想明白。 当然,苏晚本身并不想为难闫娟儿。 只是这闫老太太是这十多年来压在闫娟儿头上的一块儿巨石,压得她胆小怯懦,看人的时候脊背都不敢挺直。 她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想要改变,很是艰难。 这闫老太太不光是压在闫娟儿心头的巨石,还是她的心魔,是能困住她一辈子的魔,是永远的心理阴影,也是她此生都难以逾越的高山。 若是不能拔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活得好,但凡遇到什么困境,都会把它想成是闫老太太,想成那个她自幼便无法反抗的魔鬼。 她会害怕,会恐惧,会逃避,会不敢反抗。可若不敢反抗?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 可,拔出巨石谈何容易?赶走魔鬼又岂能简单? 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将巨石打碎,将魔鬼打死! 唯有如此,才能驱散心头的阴霾,走出心里的围墙,窥见光明和美好。 也唯有如此,日后遇到困难,她才能勇敢地反抗。 “表嫂,我去。” 闫娟儿的声音响起,像是鼓足了勇气。 “这才对。”苏晚侧眸,见她双手紧攥成拳,脊背难得挺直了几分,紧抿着唇,全身紧绷地看着院子里被打的闫老太太,弯着嘴角笑了,猝不及防地抬手在闫娟儿脑袋上呼噜了两下。 等闫娟儿察觉,身子一僵,害怕地想要缩起脖子时,苏晚已经收了手,视线也落在了闫老太太身上。 “做人嘛,没必要太大度的。” 闫娟儿看着她,忽地就红了眼,她低下头,努力咬住了唇,认真用力地点了点头。 日头一点一点往西挪动,举着棍子的孟氏终于打人打得累了,徐老二贴心地上前接了孟氏手中的棍子,请自家大嫂去休息,自己磨拳霍霍地上前。 但,因为有苏晚的交代,徐老二没敢一直用棍子打,打了几下后,便开始用脚踹。 可男女的力气到底是不一样的,苏晚怕徐老二把人打死了,便制止了他,转而对一旁的闫娟儿道:“到你了。” 闻言,闫娟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都白了一白。 苏晚扭头看她,“你要放弃吗?” 第296章 十指连心 闫娟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闫老太太,虽是脸色发白,嘴角咬得快要出血,但还是摇了摇头。 “表嫂,你等我一下。” “嗯。” 苏晚点头。 闫娟儿转身往房间走。 徐老二走过来,意犹未尽道:“苏晚呐,二叔还没打尽兴呢,要不,你等我在打几下?” “以后有的是机会。” 徐老二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兴奋地拍手道:“这个好,我就说么,他们闫家欺负了你姑姑这么久,怎么只打一次怎么行?” 苏晚闻言笑了笑,没接话,一双眼睛紧盯着厢房。 没多久,就看见闫娟儿从厢房里走出来。 徐老二诧异道:“她这是干啥去了?” 苏晚摇了摇头。 而后便瞧见闫娟儿站在房门口深吸一口气,随即朝苏晚看了一眼。 但,只一眼,便收回视线,绷着一张笑脸,如同赴死一般朝着闫老太太走去。 徐老二困惑不解:“她这是咋了?咋瞧着不太对?” “看看就知道了。” 徐老二点了点头,没再废话。 苏晚一错不错地看着身形消瘦的少女,眼看着她走到闫老太太跟前,而后,就看见她在闫老太太身边蹲了下来。 徐老二小声道:“这傻孩子,该不会要把……” 徐老二这话还没说完,苏晚便瞧见闫娟儿扬起的手里银光一闪,很快便明白过来,不等徐老二话落,便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闫老太太身边。、 “等下——” 乍然听见苏晚的话,闫娟儿身子猛地一抖,随即身子一僵,脸色苍白,面带恐慌地看向苏晚:“表嫂……” 闫娟儿好似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一时间从头凉到脚。 表嫂是看见了吗?是看见了吧?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心狠?会不会讨厌自己? 她胡思乱想,整个人慌乱不已。 却见苏晚拉起闫老太太的胳膊“咔咔”两下,又极为熟练利落地从怀里扯出布条将闫老太太的手腕绑住,这才冲她咧嘴一笑:“我方才卸了她的胳膊,你可能不知道,这卸了胳膊,手就没什么知觉了,但我现在给她街上了。” “……”闫娟儿愣住,半张着嘴看着苏晚说不出话来。 苏晚冲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十指连心,戳指尖最疼了。” 闫娟儿吞了口口水。 却听苏晚道:“做人嘛!兹当时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加油,我看好你。” 苏晚抬手拍了拍闫娟儿的肩膀,不等闫娟儿从僵硬中回过神来,便起身离开。 徐老二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很快,闫娟儿回过神来,朝着闫老太太的脸望去。 见她没有动手,苏晚皱了下眉头,对着一旁的徐老二道:“二叔,你去把闫老太太松下口。” “哎……”徐老二应声,乐颠颠地走上去,还趁机踹了闫老太太两脚。 嘴里的布被拿开,闫老太太顿时怒瞪着闫娟儿骂起来,“死赔钱货!你是想反了天吗?刚刚看老娘被打,你很高兴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可别忘了,你姓闫!你敢跟外人一起欺负我,信不信我把你卖到烟花巷子里去,让你做个玉璧千人枕的!” 闫娟儿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吓住,身子狠狠颤抖了下。 徐老二看着有些担心,小声同苏晚道:“苏晚呐,你这行不行啊?我瞧着娟儿这孩子挺怕那死老太婆的。” “我知道。” 闫老太太到底是闫娟儿的祖母,古人最重孝道。 虽闫老太太对徐三花母子不好,但逼迫闫娟儿对闫老太太动手,对方面对毫无反抗之力的闫老太太,难免生出愧疚和退缩的心思。 而苏晚,就是要绝了她这心思,让她明白,毒蛇始终都是毒蛇。 再怎么,也不会有所改变。 闫娟儿愣在原地抿着唇角看着闫老太太没说话。 闫老太太还在中气十足的道:“你还敢看我?你这死丫头片子,是不是不想活了?还不赶紧把我松开!还敢看我?你信不信我等他们走了,我打死你!” 闫老太太丝毫没有吸取先前挨打的教训,越说越起劲。 “我告诉你,闫娟儿,我是你奶奶,你这么不孝,搁以前要被吊在房梁上打死的你知不知道?!” “亏我给你找了那么好一个夫家,让你嫁过去吃不愁穿不愁的,你竟然还这么不知好歹,联合外人一起欺负我。” “你真是跟你那不争气的娘一样,说不定早就跟你娘一样,背着我们偷了人。” 闫老太太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猥琐的笑了笑,“瞧瞧你们娘俩,平日里装得像模像样的,床上不知道怎么讨好男人呢,你娘那身子,说不定就是伺候人伺候的太多了,这才生不出儿子来!” 饶是类似的话,已经听了一遍儿,徐老二和孟氏还是气得变了脸色。 “这死老太婆……”徐老二气得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却是被苏晚拦住了,“苏晚你……” 徐老二皱着眉头看苏晚,然而,还不等苏晚答话,就听见闫老太太的惨叫声,他猛地回过头,就看见闫娟儿疯了似的对着闫老太太的拳打脚踢。 “不许你说我娘,不许你说我娘!” “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坏老太太,你才偷人,你才不要脸,你才伺候人……” 闫娟儿满脸是泪,声音沙哑凄厉,打人的时候毫无章法。兴许是不会骂人,她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徐老二眼看着她一边哭一边发了疯地打人,眼眶骤然红了。 孟氏别开脸去抹眼泪。 苏晚则静静地瞧着。 大抵是闫娟儿长得瘦、力气小,闫老太太虽无法反抗,却还在中气十足地骂:“小贱蹄子,竟然敢骂我,你等着,等我儿子晚上回来,就让他打死你们母女!” “不,把你们打个半死,在把你们卖到烟花巷子里去,让你跟你娘一起去接客!” 闫老太太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刚好你妹妹也在烟花巷子,到时候你们娘仨一起接客,卖的钱还能让我儿子在娶一个新媳妇!” 闫娟儿闻言猛地一怔,僵住了。 苏晚皱起眉头。 一旁的徐老二担心地道:“这孩子……”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看见闫娟儿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厨房奔去,不多时拎着一条铁的烧火棍出来…… . 第297章 以死谢罪 闫老太太还在大笑,待瞧见拎着烧火棍的闫娟儿时,脸色方才变了,“你这小贱人,你想干什么?!我是你奶奶你知不知道?!” 闫娟儿此时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闻言扯着干裂的嘴角凄然地笑了下。 “你还知道你是我奶奶啊……” “你、你什么意思哦?”闫老太太不大高兴,“我可告诉你闫娟儿,你再敢跟我动手一下,我就把你卖掉哦。” “奶奶你不是已经把我卖掉了吗?不光把我卖掉,你还把甜甜卖掉了!” 闫娟儿声音骤然拔高,双目猩红地拿着烧火棍就朝闫老太太身上招呼。 那烧火棍是铁做的,一米来长,小拇指粗细,一棍子打下去可比挑水的木棍疼得多。 尽快,闫老太太就打着滚的惨叫起来。 孟氏坐在凳子上静静看着。 徐老二看了一会儿,掏了掏耳朵道:“苏晚呐,要不还是把这死老太婆的嘴堵上吧,这万一把人招来……” “没事儿。” 苏晚神色淡淡,闫老太太都喊了这么一会儿了,既然没有人来,那就说明,不会有人来。 再说了,这十多年来,徐三花母子一直在挨打,邻居们不可能听不见,但以闫老太太的性子,估计邻居来了,也会把人骂过去,邻居们起初可能会管一管,但见没什么用,还要被闫老太太骂,估计也就不会管了。 徐老二依旧不大放心,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时不时地往院门和墙头看,但瞧了半天都没看见人影儿,也就放下心来。 院子里,闫老太太的骂声渐渐低下去,声音也越来越沙哑。 闫娟儿打了半天,终于没了什么力气,索性丢了烧火棍,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到打滚的闫老太太跟前,看着她道:“奶奶知道错了吗??” 原本闫老太太已经被打的半死,但闻言瞬间瞪着闫娟儿骂起来:“小贱人,我看你就是欠打!你等着,我回头就把你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见她还不知悔改,闫娟儿扯着嘴角苦笑了下,她这一笑,干裂的唇便裂开,流出殷红的血来。 闫娟儿没说话,一屁股在闫老太太身边坐下来,也不说话,只从袖子上摸了摸。 金黄色的日光下,苏晚瞧见一抹银色,而后就看见闫娟儿拉过闫老太太的手,拿着食指那么长的大针,朝着她的指尖扎下去。 杀猪般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儿院落上空。 闫老太太死命地挣扎,一边挣扎一边污言秽语地骂。 想来,她以前对徐三花母子是打骂习惯了,即便是到了现在,也没有陪过一句不是,说过一句软话。 她以为,她的打骂能像以前一样对闫娟儿起效果。 却不知,她越是如此,闫娟儿却是能下得去手。 “嘶——” 徐老二眼瞧着闫老太太的五个手指都被扎出血,脸色一点一点白了。 苏晚侧眸看了他一眼,说道:“二叔可是心软了?” 徐老二缩了缩鼻子,陪着笑道:“苏晚呐,十指连心,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狠了?” 苏晚嗤笑了声,不答反问道:“二叔觉得,娟儿是为什么想到用这个?你说,她一个几乎不出门的人,是怎么想到的?” 徐老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间变了,气得破口大骂道:“这闫家母子,不是人!全都是畜生!畜生!” 苏晚没再说话,静默地听着闫老太太的骂声低下去,看着艳娟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蓦然,手下的动作越来越熟练。 从最初站在闫老太太面前都在颤抖,却现在动手时的平静蓦然,这期间要有多少绝望?又要有多少的伤痛呢? 苏晚不知道。 也想象不出,毕竟,前世里,除却是个孤儿外,她并未遭受过太多痛苦,她得到了很多善意,也得到了国家的爱和庇护。 她活得很幸福。 日光从西南方往下移动时,闫娟儿总算停下手,闫老太太也终于喊破了嗓子,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双手上满是血,连带着闫娟儿的脸上和身上也都是血。 苏晚走过去,踢了踢闫老太太,等对方看向自己时,问道:“闫甜甜呢?” 闫老太太此时全然没了刚回来时的风光,衣服凌乱,身上脸上头发上全都是尘埃,散落的发丝混着汗水和泪水湿哒哒的粘在她脸上。 “呸——” 闫老太太用力朝苏晚吐了口唾沫,“小贱人,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你想的美!” 苏晚笑了下,“看来你这老太太是真不想活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条,动手扯了扯,勾着嘴角问:“老太太,您说,我用这个,能勒死你么?” “你——你要杀人?!” 闫老太太难得慌了,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苏晚。 苏晚盯着她的脖子打量了一瞬,又看了看手中的布条:“唔,瞧着是可以的,不过没关系,实在不行,我还能把你捂死是不是?反正甜甜也找不到了,至于您呢,就当是以死谢罪了。” “你、你敢!我告诉你哦,杀人可是犯法的!我、我能到县太爷那里告你的,你知不知道?!” 闫老太太慌了神,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微微颤抖着。 苏晚闻言笑了:“您可真是会说笑,您说您都死了,还怎么去告我啊,再说了,您也不招人喜欢,回头我帮您往山上一扔,为了山上那些野狗,到时候死无对证,更没法子了,再说了,这院子里就咱们几个,我们都不说,谁知道您是我杀的啊。” 苏晚说这话时,笑的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闫老太太却颤抖起来。 “你、你……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的。” “没关系,反正他也打不过我那几个叔叔,您呢,就安心去吧,回头我送他上路,跟您做个伴。” 苏晚话落,再不给闫老太太说话的机会,伸手就往她脖子上套布条。 闫老太太被打了大半天,此时身上疼,手也疼,压根使不上力气,察觉到布条在脖子上收紧,惊恐地变了脸色,慌忙求饶道:“我说我说,你别杀我。” “那你说吧。”苏晚微微松了力道,好让她顺利呼吸。 “我、我都说的,你能不能先把这个拿开,你放心,我绝不骗你。”闫老太太同苏晚打商量。 “那可不行,我不相信您呢。”苏晚笑盈盈的。 闫老太太见这招对苏晚没用,只得道:“我、我在镇子上碰见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好像不是镇子上的,她给了我十五两银子,我、我就把……让甜甜跟着她走了。” 原本闫老太太想说拿了十五两银子把闫甜甜卖了,但见苏晚笑容里透着危险,便硬生生改了口…… . 第298章 谁打我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哪里人?” “我不知道。”闫老太太摇了摇头,“看着挺有钱的,估计……”闫老太太打量着苏晚的脸色,小声道:“估计是哪个烟花巷子里的老鸨。” 苏晚皱起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问:“你在哪儿碰上她的?” “还有,她大概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闫老太太捉摸不准苏晚的态度,战战兢兢地答话。 “我是在镇子东门口那边碰到她的,当时……” - 闫大力拎着酒回到闫家寨时,夕阳在天边晕染出大片的橘红色,他身上带着酒气,面色有些发红,走路也有些摇晃,但手中的酒坛子却是拎的好好的。 此时,院门紧闭,闫大力站在院门前,盯着木板门看了一瞬后,抬脚“砰——”地一声,将院门踹开。 “贱人!没看见老子回来了吗?!不知道给老子开门吗?!” 他摇摇晃晃地往里走,边走边骂。 却不想,刚走进去几步,就看见站在堂屋前的孟氏和徐老二。 他脚步微微一顿,本就迷离的眼神越发显得茫然。 然而,不等他双眸聚焦,看清楚那两人,便“砰”地一声,被人一闷棍打在后背上。 本就喝醉了的闫大力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手中的酒坛子掉落在地上,“哗啦”一声碎裂开来,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吱呀”一声,院门被关上,苏晚淡淡拍了拍手,看向拿着木棍站在闫大力身后颤抖的闫娟儿,“别怕。” 闫大力身子晃了晃,没能倒下去,想来是闫娟儿力气太小。 “谁打我?” 他猛地转头,红着眼,满身怒火地问。 苏晚正站在他身后,见状一脚揣在他胸口,踹得面前的醉汉一个蹴咧朝着一边倒去。 “我打你。” 苏晚拿过闫娟儿手上的木棍,活动了一下筋骨问:“你就是闫大力?” “对!就是老子!你找爷爷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苏晚扯着嘴角笑了下,随即便挥舞着木棍朝闫大力身上打了下去。 她学过医,又在特种部队待了几年,打人的时候,不光能避开要害部位,还能做到快准狠。 闫大力虽然力气大,但反应慢。抓不住苏晚挥过来的木棍不说,就连躲都躲不开。 “你这个……这个贱人,竟然敢打老子!看老子抓到你,怎么弄你!” “到……到时候,一定让你在老子身下喊爷爷!” 这闫大力,果然是个畜生!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裤裆里那点儿破事! 苏晚冷笑一声,丝毫不理他,只挥着木棍打人。 这闫大力身材壮硕,又有一身腱子肉,木棍落下去发出沉闷的声响。但闫大力像是察觉不到疼似的,一直骂骂咧咧。 一旁的闫娟儿苍白着脸瞧着,不远处的徐老二看的手痒痒,讨好地笑着跟孟氏说:“大嫂,要不我去帮帮苏晚吧,你看这孩子,年纪小不说,身上也没有几两肉,要是累着了,可如何是好?” 闻言,孟氏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且等一等。” “为啥啊??”徐老二不解。 孟氏看着挨打时还不停骂人的闫大力,皱了皱眉。 “你不是他的对手。” “啊?”徐老二愣住,随即红了脸,小声道:“他这不是喝醉了吗?” 孟氏没答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喝醉了,也还是有一身力气的。” 这闫大力虽说是个混蛋,却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混蛋。 他老爹在世时,家里是帮人杀猪的。闫大力很小的时候,便跟着父亲出入杀猪场。 因为杀猪需要力气,闫大力是吃得多,动得多,长得壮,那一身的腱子肉绝不是从不干重活、也从未习武的徐老二能比的。 正因为这一点,这次才有苏晚先动手。 因为,无论是闫娟儿,还是徐老二,在力气和反应能力上,都不是闫大力的对手。 徐老二闻言老脸发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瞧着。 那边厢,一直被打的闫大力从最初的骂骂咧咧,到最后的气急败坏,瞪着苏晚的那双眸子活像是在冒火。 “贱人!老子真是给你脸了!看老子等会儿不扒了你的衣服弄死你!” 许是喝醉了酒的缘故,闫大力猛地站起身来,伸手就朝着苏晚手中的棍子抓过来。 见状,苏晚神色一慌,下一瞬棍子就被闫大力牢牢抓住。 苏晚皱眉,用力拽了下,却是没拽动。 见状,满身酒气,且鼻青脸肿的闫大力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神情猥琐地看着苏晚道:“小娘子,你要是现在主动跪下来求饶,自己把衣服脱了,老子等下还能疼惜疼惜你。” “是吗?”苏晚蹙着眉,一副害怕的模样。 “当然了。”闫大力瞧着甚至心痒,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猥琐,甚至还流了口水。 “小娘子,你要是现在自己把衣服脱了,我……”闫大力猥琐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睛蓦地睁大,紧接着发出一声闷哼。 “是谁?!” 吃痛的闫大力凶神恶煞的转过身,就看见拿着细长烧火棍的闫娟儿,一双眼瞬间瞪得像铜铃,“好你个赔钱货!竟然敢打老子!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他说着,就朝闫娟儿走去。 闫娟儿本就脸色煞白,见状吓得身子猛地一抖。 她想要逃跑,但她实在是太害怕了,以至于双脚像是被粘在了地面上,压根儿动弹不得。 “贱人!早知道就该把你也卖掉!” 闫大力骂骂咧咧。 闫娟儿吓的头皮发麻,双腿发软,想要逃,却又觉得逃不掉。 闫大力满身怒火,说话间便走到闫娟儿面前,伸手去夺她手中的烧火棍。 闫娟儿见状吓得猛地闭上了眼,缩着肩膀等待一顿毒打。 然而,她没有等到疼痛的到来,反而听到了“噗通”一声闷响。 紧接着,便是苏晚的声音:“没事儿了……” 闻言,闫娟儿心肝猛地一颤,而后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就看见站在两步开外的苏晚。 她愣了愣,视线下移,就看见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活像是雕像一般的闫大力。 闫娟儿看着闫大力那双瞪的滴流圆、却一眨都不眨的眼睛,心下又是畏惧,又是困惑,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攥紧了烧火棍咬着唇站着。 恰此时,她听见苏晚对她说,“刚刚谢谢你,多亏你出手救我,你做得很好,多谢你。” 闫娟儿愣了下,眨了眨眼抬眸看,对上苏晚笑盈盈的眼眸时,神情越发困惑。 她忍不住想,这么一个人,一个仅凭一招就能制服闫大力的人,真的需要她救吗? . 第299章 不是在做梦 不远处,徐老二同样满腹疑惑,压低声音问孟氏:“大嫂,她这是在干啥啊?” 孟氏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去问。” 呃…… 徐老二满心尴尬,心说,这个时候去问苏晚,岂不是作死?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 那边厢,苏晚看了看被闫娟儿紧握在手里的烧火棍点评道:“拿这个当武器就不错,不过,等下别照着人的脑袋打,容易一下子给打死,当然,危险时候除外。” 见她点评的煞有介事,闫娟儿干裂的唇动了动。 却见苏晚拍了下手,指着闫大力对她道:“我跟你说一下打人的技巧,等下,你就照着这些地方打,保准打不死还很疼。” 闫娟儿怯懦的看着苏晚,轻轻抿了抿唇。 那边,徐老二还未想明白,就看见闫娟儿点了点头,拿着烧火棍上前,看着闫大力深吸一口气后,便朝着他身上狠狠的打。 “……”徐老二嘴角抽了抽,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 等到一行人坐着马车从闫家寨离开时,夕阳已经在西天边落下大半。 闫娟儿掀开侧边的帘子,看着路边不断倒退的风景,视线逐渐恍惚。 “我是在做梦吗?” 她喃喃自问。 “不是。”孟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那些不好,都过去了,这地方啊,咱们以后再也不来了。” 徐老二闻言也跟着附和:“对对对,这破地方,咱们以后再也不来了。” 闫娟儿看了看孟氏,又看了看徐老二,眼神依旧涣散,半晌,她低下头看着仍旧昏迷的徐三花,心下仍旧没有什么真实感。 自七岁那年从外公家回来后,她已经有九年没出过闫家寨了。 这九年里,她连家门都很少出,只有舅舅们偷偷来给她们母子送吃食的时候,她才能找机会偷跑出来,其余时间,要么在家里干活,要么在地里干活儿。 印象里,好像有永远干不完的活儿,和永远挨不完的打。 母亲永远都在掉眼泪,身上的伤痕永远也不会消失。 她真的,真的很讨厌这里,讨厌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可如今,她真的要从这里逃离了,心下竟然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想到这儿,闫娟儿伸手,照着自己大腿狠狠掐了一把。 “娟儿,你这是干什么?!” 孟氏见状,忙伸手去拦。 “疼——” 闫娟儿咧嘴笑了,脸上却满是欢喜。 她满眼晶莹地看着孟氏,嗓音里满是雀跃的欢喜,和逃离升天的激动:“大舅母,是疼的,是疼的,我……我应该不是做梦,我不是在做梦,我不是在做梦。” 她激动的语无伦次,又哭又笑地抱住了孟氏。 “大舅母,是疼的,是疼的啊,原来不是在做梦,不是在做梦,我好开心啊,我好开心……” 她在笑,很开心的在笑,可与此同时,眼泪也断线似的往下掉。 孟氏红了眼,落了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哽咽着道:“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一旁的徐老二也跟着红了眼,偷偷用衣袖去擦眼角的泪。 车帘外,青黛面无表情地驾着车,苏晚靠坐在车架上,静静听着马车内的动静。 远处,残阳依旧,红霞漫天,头顶的天空一片蔚蓝。 她想,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 回到村子时,天边最后一抹光也被黑暗吞噬。 冷风从山上吹下来,夹带着露水的冷气和草木的清香。 村子里的道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一路往里走能看见升起来的袅袅炊烟。 马车在徐家老宅停下时,站在院门前等候的小豆丁忙站起身大喊:“爹,娘,二嫂他们回来了!” 话音未落,小家伙便小旋风似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苏晚,“二嫂,你可算回来了。” “嗯,回来了。”苏晚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紧接着便听见匆匆的脚步声,抬头就看见徐老四和刘氏匆匆而来,身后紧跟着王氏,以及扶着徐老爷子的徐有龙。 “四叔,四婶,爷爷,二婶。” 苏晚挨个儿打了招呼。 “人呢?怎么样了?” 刘氏上前来,一把抓住了苏晚的手腕,蹙着眉急切的问道。 “在车上呢。” 苏晚话落,众人齐齐朝马车看去。 青黛适时地掀开帘子,就看见徐老二弯腰探出身子,冲着徐老爷子道:“爹,我们回来了。” “嗯。”徐老爷子拉着一张老脸,淡淡应声。 徐老二让一边让了让,对着车厢内的人道:“三花,爹来接你了。” 闻言,刘氏握着苏晚手腕的力道咻地一紧。 紧接着,就看见车厢内伸出一只手来,徐老二见状忙扶住那只手。 紧接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弯腰从里走出,众人呼吸齐齐一窒,紧接着便见那妇人抬起头,红着眼朝徐老爷子望过去。 “爹——” 这一声喊,沙哑哽咽,又让人心酸不已。 众人闻言无不心酸,而徐三花更是在喊出声的一瞬间,泪流满面。 然而,徐老爷子没有应声,他拉着一张脸,盯着徐三花看了一瞬后,怒哼一声,甩开徐有龙就往里走。 “哎……爷爷!” 徐有龙见状一慌,一时间有些无措,朝马车上的人看了一眼后,忙转身去追徐老爷子。 徐三花瞬间僵在了原地,本就憔悴的脸,瞬间煞白一片。 徐老二亦是愣住,手足无措的看着徐老爷子离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氏最先反应过来,松开苏晚的手,笑着打圆场:“三姐这一路舟车劳顿,想来早就饿了吧,我已经准备好饭菜,如今还热着,咱们不如先下车吃饭吧。” “对。”徐老二慢半拍的回过神来,不放心地看着徐三花道:“三花啊,咱们先下车吃饭哈。” 徐三花白着一张脸,愣在原地没动。 苏晚皱了皱眉,低头捏了捏小豆丁的胳膊,小豆丁抬眸看向苏晚,对视一眼后,鬼精灵的冲着苏晚眨了下眼睛,而后笑嘻嘻地同徐三花道:“三姑姑,我娘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我看着都馋了,您快下车吧,不然我就要饿死了。” “哎……”三花这才回过神来,扯着嘴角冲小豆丁挤出一个凄然苍白的笑容来…… . 第300章 生气 刘氏见她笑的比哭还难看,忙招呼着王氏一同上前搀扶徐三花下车,而后一群人呜呜泱泱地往院子里走。 “娇娇晌午让人送了消息回来,屋子我和二嫂已经收拾好了,你且安心住下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莫要想太多。” “对对对。”王氏不如刘氏能说会道,闻言忙笑着附和。 两人搀扶着徐三花往院子里走,孟氏和闫娟儿紧跟其后。 小豆丁和苏晚走在最后。 “二嫂。” 眼看着一群人进了先前徐老三的屋子,小豆丁停下来,晃了晃苏晚的手问:“三姑姑怎么瞧着比我大娘还老啊?” 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的徐老二和徐老四闻言全都红了眼。 “豆丁……”徐老四皱着眉开口,刚要训斥小豆丁,话音就被打断。 “那是因为,她太瘦了啊。” “太瘦了?”小豆丁瞅了徐老四一眼,狐疑地看向苏晚,见她脸上带着微笑,疑惑地追问:“瘦会显老吗?” “太瘦的话,是会显老的。” 苏晚在小豆丁跟前蹲下身,捏了捏他柔嫩的小脸道:“你看,我们的皮肤呢,是拥有一定弹性的,如果我们有肉肉的话,就能把软趴趴地皮肤撑起来,这样,我们就不会有皱纹,也不会显老。” “但是呢,三姑姑以前没有东西吃,身上没有肉肉,皮肤没有肉肉支撑,就会软趴趴的,时间久了,就会变成皱纹,看起来就会显老。” “这样吗?”小豆丁眼睛睁大了几分,随即认真问道:“这样的话,是不是只要让三姑姑多吃饭就好了?” “嗯,多吃饭就好了,我们小豆丁可真棒!” 徐老二在一旁看的颇为欣慰,又颇为羡慕,须臾嘿嘿一笑上前,“苏晚呐,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啊?” “嗯。”苏晚站起身来,淡淡点头。 徐老二忙趁热打铁的问道:“那你看你小姑姑的白头发……” “小姑姑还年轻,回头我送些汤药过来,让她喝上一段时间,估计会好很多。” “那就好那就好。”徐老二松了口气。 苏晚则看向徐老四:“四叔,我有事儿跟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徐老四点了点头。 徐老二听了,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儿,干笑了两声道:“这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闻言,苏晚、徐老二连同小豆丁都齐齐看向徐老二,徐老二瞬间尴尬的抠脚,“那什么,我说笑呢,我去看看爹,你们忙。” 话落,忙不迭地逃走了。 厢房内,姑嫂几个又是哭成一团,等苏晚跟徐老四说完事情进来时,就看见姑嫂几个连带着闫娟儿都在抹眼泪。 她心下感慨了句“女人真是水做的”便上前笑着道:“姑姑婶婶,这可都已经戌时了,再不开饭啊,我可就要饿死了。” 刘氏正抹眼泪,闻言看向苏晚,见她冲自己眨眼,忙破涕为笑道:“开饭开饭,倒是我忘了时辰了。我们啊,这就开饭。”她说着,看向徐三花,拉着她的手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了,如今回来了就好,以后啊,就在家待着,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们呢,你且安心就是。” 徐三花红着眼睛点头,苏晚道:“好了好了,姑姑婶婶们,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以后日子长着呢。” “哎……” 众人齐齐应了声,相互搀扶着出了厢房。 堂屋的门大开着,小豆丁正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瞧见苏晚,忙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小声同她道:“成了。二嫂。” 苏晚点了点头,冲着小豆丁竖了大拇指。 堂屋内,徐老四和徐有龙已经摆好了桌子,并列的两张桌子。 苏晚走进去时,在小豆丁的示意下,朝着堂屋的西侧望去,就看见徐老爷子拉着一张脸坐在那儿,徐老二正低着头跟老爷子说着什么,察觉到苏晚的视线,抬头冲着她笑了下。 随即,朝着苏晚走了过来。 “老爷子是个什么态度?”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堂屋,走到门外。徐老二停下脚步,苏晚方才问出声。 徐老二叹了口气:“都是自家儿女,老爷子肯定是疼三花的,老爷子现在就是生气。” “生气?”苏晚蹙眉。 “对,生气。”徐老二点头,“老爷子这一辈子活得也算是相当有骨气了,尤其是年轻的时候,可是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而且,家里的儿女大多也都争气,唯一让老爷子生气的,也就你小姑姑和我了。” 提到自己,徐老二有些惭愧,但还是继续道:“我呢,你也知道,是有些不争气,但日子过得还行,你小姑姑就不行了,被人欺负成这样子,老爷子心里如何能甘心啊?” “还有,你小姑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不回家,也不往家里递个消息,知道的是你小姑姑自己性子懦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娘家父兄不管,你让老爷子如何不生气?” 苏晚轻轻点头。 徐老二又道:“有句话我说了,你听了可能要不高兴。” 苏晚抬眸看他:“二叔但说无妨。” 徐老二干笑两声道:“老爷子虽是对孙子孙女的有些重男轻女,有些无情,但是他当年,是真心疼爱你两个姑姑的。” 苏晚嘴角抽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徐老二继续道:“大概就是因为疼爱,所以,你小姑姑性子懦弱,出了事也不跟家里说,老爷子才会那般生气。” 苏晚淡淡应了声。 徐老二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便接着道:“老爷子这个人,虽对我们这些儿子和孙子辈的有些无情,但当年,对你奶奶,还有姑姑们,是很不错的。” 苏晚神色复杂,一言未发。 徐老二以为是她不相信自己,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只可惜你奶奶去的早,不然啊,你肯定信我的话。” “我没有不信。”苏晚别开脸。脑海里却忽地想起,前世里,一个杀人犯,想方设法地猎杀陌生女子,但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很好,以至于他被抓归案时,他的妻子都不相信他是那个传闻中的杀人魔。 魔鬼也有温柔的一面,更何况徐老爷子呢。 “那就好。”徐老二松了口气。 “二嫂,吃饭了。” 小豆丁站在房门口喊人,苏晚闻言应声,抬脚朝堂屋走时,还不忘同徐老二道:“爷爷那边,就有劳二叔了。” “嗨,说这话就见外了。”徐老二笑呵呵的,眉眼间带着几分高兴。 苏晚淡淡应了声,走到小豆丁面前,拉着他往堂屋里走…… . 第301章 偏爱 晚饭后,苏晚扶着孟氏,一路迎着月光往村南走。 彼时,天边明月皎洁如玉,星辰闪闪如宝石。 母女俩一边走一边闲话,却并非是讨论徐三花母女,而是讨论徐老太太。 “你二叔说的没错。” 孟氏笑呵呵地,“那可真是个令人羡慕的老太太。” 苏晚心下诧异,心说,有这么夸张? 孟氏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似的,拍了拍苏晚的手道:“你奶奶啊,可真的算是很有福气了。” “有福气?” “嗯,对。”孟氏点头,极为感慨地叹了口气,“你想啊,你爷爷奶奶年轻时,可正是战乱时,多少女子被人掳走,又有多少人战死沙场啊?” “而且,你小姑姑相貌是随了你奶奶的,你便应该能看出来,你奶奶相貌不差,年轻时,还算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当然了,你爷爷年轻时长得也很好看。” 苏晚点了点头,老太太她是没见过,但老爷子的相貌的确是不差,而除了徐老二以外,剩下几个叔叔,连带着徐大海,全都是继承了徐老爷子的相貌,浓眉大眼,很是好看。 “你爷爷从军后,你奶奶便带着你爹他们,跟着自己公婆一起生活,在公婆的帮衬下,将孩子拉扯大,后来,你爷爷解甲归田,你老爷爷老奶奶才陆续去世,你爷爷虽脾气不好,对你奶奶却极有耐心。” “从不让你奶奶下地干活,家里的活儿,也几乎不让你奶奶干,你奶奶在的时候,不大爱出门,你爷爷便时常去镇子上买好吃的给她。” 孟氏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 “那时候,你爷爷去买烧鸡,鸡腿啊,永远都是给你奶奶吃,除了你奶奶啊,谁都不许吃呢。” “真的啊?”苏晚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孟氏笑呵呵地点头,“说起来,这事儿我还是听你二叔说的,后来我还跟你姑姑们求证过的,然后你二姑姑就很生气的说,她在家里,从小到大,都没吃过鸡腿,她还说,家里的好吃的,全都紧着你奶奶,你爷爷啊,不允许任何人使唤你奶奶,连他自己也不使唤。” “时间久了,你奶奶更不爱动,孩子们在的时候,便是孩子们洗衣服做饭,孩子们不在,便是你爷爷洗衣服做饭,你奶奶啊,可是不做这些的。” “真的?!”苏晚震惊当场。 万万没想到,徐老爷子竟然是个千载难逢的好丈夫! 孟氏笑着点头:“你爷爷爱屋及乌,因为爱护你奶奶,对你的姑姑们也很好,虽说姑姑们吃不上鸡腿,却是能吃上鸡翅膀的,不像你几个叔叔,鸡翅膀都捞不着。” 虽然事情细想下来徐大海他们有些可怜,可这话听上去实在是好笑的紧,苏晚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孟氏也弯着眉眼跟着笑。 直到苏晚的笑声收住,孟氏方才继续道:“同样的,因为你小姑姑最像你奶奶,你爷爷对她,也多有偏爱,你小姑姑啊,出嫁前,饭都不会做的。” 苏晚闻言下意识地想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就忽然想到,在这个时代里,这种普通家庭出去的女儿,做饭、做家务,似乎是必须要会的事情。 孟氏叹了口气,继续道:“大概是这种偏爱害了她,你小姑姑刚嫁过去的第一年,便因为不会做饭,受了不少委屈,后来,她自己硬生生一点一点摩挲出来。” 苏晚闻言沉默了许久,“娘,我忽然觉得,我好幸运。” “你这孩子,又说什么傻话呢?”孟氏笑着嗔她。 “没有……”苏晚轻轻摇头,在孟氏肩膀处蹭了蹭,小声道:“我以前,也不做饭的,不光不做饭,还不洗衣服,不干活。” 闻言,孟氏噗嗤笑出声来,“那又有什么关系?谁规定女儿家一定要会这些了?再说了,我们娇娇长得这么好看,光是穿的漂漂亮亮地站在那儿,就已经很让人赏心悦目了,既如此,怎还能要求别的?” “人啊,不能太贪心的。” 苏晚听了这话,心里暖的不行,伸手抱住孟氏哼哼唧唧的撒娇:“娘,你怎么这么好啊……” “哎呦,你这孩子,快松开娘,你还走不走路了……” “不走了不走了,我就在这儿赖着娘……” 孟氏忍不住笑出声。 苏晚缠着孟氏往前走,边走边笑着道:“哎,娘,要不您写本书吧,我觉得您特别睿智,思想也特别正确,您不如写本书出来,给大家做个典范,您说好不好……” “哎,你这孩子又瞎说了……” “哎呀,娘,我认真的。” “你这孩子啊……娘哪儿会写书啊,再说了,娘哪有时间写书啊,有那功夫啊,娘能绣好多帕子了……” “哎呀,娘……” 十月的夜很是冷清,戌时末时,村里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 夜幕下,冷风里,乡间小道上,只有笑盈盈的娘俩,一个嬉皮笑脸的撒娇,一个笑音温柔的应和。 远处,星光乍隐。 村南的宅院前亮着灯笼,青黛站在门前望着路口。 看书看累了的王远从房间走出来,见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下意识地往院门口瞧,但见那道清冷身影还立在那儿,略犹豫了一瞬后,朝她走了过去…… - 翌日,苏晚刚刚抵达镇子,就瞧见了袁聿的人,说是袁聿的情况忽然恶化,特来请苏晚过去。 闻言,苏晚忙不迭地拿着药箱子跳上马车,却被忘忧拦住,让她带上青黛。 苏晚想着忘忧先前的提醒,便没有拒绝,直接让青黛赶着马车跟上。 等抵达袁聿住处时,苏晚方才发现他是扯到了伤口,导致了发炎,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一言不发的给袁聿处理了伤口,等重新包扎完,方才黑着脸问:“袁公子,我说过吧,虽然可以下床,但不能有大的动作,您是把我说的话,全都忘了吗?” “抱歉。” 袁聿垂着眼,道歉道的极为郑重。 见状,苏晚险些气的一口气没上来,“蹭”地从凳子上弹起身,冷着脸嗤道:“看来,我说的话,袁公子是一句也没记住!” 说完这一句,苏晚拿起药箱子就往外走。 桑绪见状忙追了出来。 “苏大夫,苏大夫……” 他一路追到了院门口,方才拦住了苏晚的去路。 “苏大夫,您别生气。” 苏晚沉着脸看他:“我记得,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们。不能有大的动作,而你大哥那伤口,绝对不是随便动两下就能扯出来的。” 桑绪低着头,神情为难:“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也不想的嘛。” “不想?”苏晚气笑了。 “那也得先看看他伤的是什么地方,才好说想不想吧?他原本就伤的严重,此番若是再用力一点儿,说不定就把大动脉给扯开了!到时候别说是找我来,就是把赤脚大仙找过来,那都没用!” . 第302章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桑绪难得见苏晚这么生气,缩了缩脖子道:“您、您先消消气。” “我消什么气!死也不是我死!我不生气!” 生气的丢下这一句后,苏晚转身绕过桑绪就往外走。 桑绪见她真的被气得不轻,也不好再拦着,只快步跟在苏晚身边赔不是。 苏晚越听越生气,停下脚步冲着桑绪道:“这是跟我道歉的事儿吗?身体是他自己的,他应该对自己负责,而不是对我负责!” 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作为军人,她都见过太多的生死,正是因为见过太多的生死,所以才更觉生命的可贵。 “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苏大夫,您就别生气了。” 桑绪小心翼翼地陪着不是。 苏晚气得胸口疼,瞪了他一眼后,再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哎,苏大夫,苏大夫……” 桑绪一路小跑着追出去,可直到追到院门口,苏晚也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走。”苏晚跳上马车,对着青黛吩咐道。 青黛闻言,立刻调转马头。 桑绪刚要凑上去,就觉得眼前一道疾风而来,忙后退着避开,再抬眼就对上少女清冷的眉眼,脊背莫名一寒,忙道:“我没有恶意的。” 青黛面无表情,眼睛都没眨一下。 见状,桑绪不敢再上前,虽说这少女没再动手,但刚刚那一鞭子挥过来的时候,他直觉的感受到了杀气。 “苏大夫,真的对不住,但还劳烦您给开个调养的方子!” 他不敢上前,只能冲着马车大喊。 然而,苏晚没应声,那少女更是直接调转马车,赶车离开。 眼看着马车扬尘而去,桑绪不由皱了眉头。 身后守门的男子跑上前问道:“怎么样?大哥没事吧?苏大夫有说什么吗?” “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桑绪轻轻摇头,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叹了口气,对着身旁男子吩咐道:“回头派人去一趟青山医馆,对了,把前两天侯爷赏赐下来的布料拿出来,一并送去青山医馆。” “是。” 男子应声,桑绪望着走去的马车,长长叹了口气。 - 桑绪一路走回去时,袁聿正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床上。 桑绪见状顿时慌了忙快步上前道:“大哥,你怎么不躺着?苏大夫不是让你躺着吗?” “无妨。”袁聿的声音沙哑,听上去有气无力。 他睁开眼看向桑绪:“苏大夫走了吗?” “嗯。”桑绪点头,垂眸道:“我能看得出来,苏大夫真的很生气。” 顿了顿,又道:“想来,苏大夫是拿大哥您当朋友的,不然,若换作旁人,是不会这般的。” “我知道。”袁聿缓缓闭上眼睛,“你下去吧。” “大哥……” 桑绪还想再说,但袁聿已经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桑绪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垂首道:“那我先出去,大哥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是。” “嗯。” 袁聿淡淡应声,桑绪转身离去,屋内很快寂静下来。 袁聿缓缓睁开眼,伸手去摸枕下,摸出一根做工精致的玉簪子。 他垂眸看着玉簪子,一下接一下地抚摸着,眸光却是暗淡又伤情。 半晌,他握着玉簪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惨白的唇动了动,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 苏晚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以至于回到医馆时,都还在生气。 然而,她刚一走进医馆,眼尖的琥珀便跑过来拉住她的衣袖,苏晚低下头,就见琥珀压低声音道:“娇娇姐,有人找……” “苏大夫……” 不等琥珀话音落下,两道声音便同时响起。 苏晚闻声抬眸,便瞧见一身护卫装的男人,以及拎着竹篮,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陶氏。 那男人,不是柴格的手下,又能是谁? 苏晚心情本就不好,看见他下意识地想要皱眉,但想着陶氏在,便硬生生忍住了。 “青黛……”她冲着陶氏笑了下,转身朝青黛招手,示意她先把陶氏带到后院去。 陶氏虽有些莫名,但也没有多问,只担忧地看了苏晚一眼,又看了看那护卫,这才跟着青黛往后院去了。 “苏大夫,我家公子来请苏大夫去府上看诊。” “我说过吧?”苏晚皱起眉头,“你家公子要看病,就自己过来,我是断然不会过去的,你来一次,我是这么说,你来十次、百次、千次,万次,我还是这么说。” “还有,你家公子还欠着我的钱没还,你要实在是闲得慌,不如回去催你家公子还钱。” 话落,苏晚转身就往里走。 那护卫却是上前一步道:“只要我家公子把钱给了,苏大夫就去府上看诊吗?”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苏晚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闻言猛地转过身,满目杀气道:“还钱和看诊是两码事,你家公子欠我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跟我去不去给他看诊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还有,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否则,我让你后悔来这儿!” 明明面前的女子只是一个弱女子,可那么一瞬间,男子觉得她满身杀气,像是踩着尸山尸海而来,满手鲜血,满眼杀气。 莫说动手,光是周身的威压,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白着脸后退了一步,恰逢青黛掀开帘子走出来,苏晚冷冷收回视线道:“青黛,送客!” 话落,头也不回地等往后院走去。 青黛点头,面无表情地上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明明眼前的少女什么都没说,全身上下甚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杀气,可男子看着她毫无起伏的眼,以及丝毫察觉不出武功的清冷和淡漠,脊背莫名一寒。 是了,相比于会发火的苏晚,这个好似没有感情的少女,似乎更可怕一点儿。 换句话说,苏晚那样的人,决定杀人之前,可能还会警告一下。 但面前的少女,绝对不会! “打搅了。” 男子压住心下的恐惧,努力控制住想要颤抖的牙齿,抱拳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匆匆离去。 青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瞬,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朝着西边的方桌走去,在正捣药的徐镁身边坐下,很是自觉地捣起药来。 那动作,那频率,跟先前并无不同,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面部表情,甚至连捣药的频率都和先前一模一样。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第303章 喊一声好姐姐 忘忧坐在柜台前,静默地打量着捣药的少女。 她可以肯定的是,青黛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打量。 但,有意思的是,青黛并未表现出来,甚至,都没朝她看一眼,更别说跟她目光对视。 这是为什么呢? 忘忧戳了戳账本。 到底,是因为完全的不在意,还是因为别的呢? 她一时间捉摸不透,尽管她阅人无数。 却是丝毫看不出青黛心中所想。 当然,也有可能少女心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想到这儿,忘忧喊了青黛一声,见对方抬起头,眸光毫无波澜地看她,忘忧笑了:“时候不早了,街角的红豆饼该出锅了,青黛你去买几个吧。” “好。” 少女没有丝毫犹豫地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朝着忘忧走来。 在她身后,琥珀和徐镁愣怔地对视一眼,表情全都困惑茫然。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让你去吗?” “不需要。”少女轻轻摇头,脸上眸中,全都没有任何变化。 忘忧有些失望,低头打开钱盒子拿出零钱递给她:“多买几个回来。” 少女点了点头,收了钱转身往外走。 一直默默观察着这里的徐镁和琥珀见状齐刷刷跑了过来。 “忘忧姐姐,你今天怎么忽然让青黛姐姐去买东西了啊?”琥珀好奇地问。 “怎么?不可以啊?”忘忧笑着反问。 “这倒不是。”徐镁轻轻摇头,蹙着眉头道:“就是觉得奇怪。” 忘忧眯笑着眼睛,拿出一碟儿蜜饯道:“青黛她刚来这里,还不太熟悉,我这也是为了让她多出去走走,多熟悉熟悉这里不是?” “可青黛姐姐刚来,不认路啊!”琥珀咬着蜜饯说。 “是啊。”徐镁一脸担心。 “没事的。” 忘忧透过打开的窗子往外看,“鼻子 闻言,徐镁和琥珀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了忘忧…… - 青黛的速度并不慢,折返回来的时候,苏晚已经从后院走了出来,陶氏则有些拘谨的在红木桌边坐着。 她打量了一瞬,转身走到柜台前将红豆饼交给忘忧。 “哎呀,还是热的呢?” 忘忧嗅到红豆饼的香气,笑着放下毛笔伸手打开油纸包,随即喊苏晚几人:“娇娇,你们快过来,刚出炉的红豆饼,香甜的很。” 她说着,伸手捧着红豆饼递到青黛面前:“快,功臣先拿。” 青黛愣住,有些茫然的看她。 忘忧眸子里噙着笑意,见她不动,笑吟吟道:“每个出去买吃食的人,都是功臣。” 青黛闻言看上去依旧困惑,却是没多说什么。 而此时,徐镁和琥珀已经冲过来,伸手去拿热乎乎的红豆饼吃,尤其是徐镁,自己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后,又拿了一个塞到青黛手里,而后又拿了一个,转身跑去给陶氏。 琥珀则嘴里咬着一个,手里拿着两个跑去给孙大夫。 苏晚哭笑不得地走过来:“这俩人是没看见我么?怎么不知道给我拿?” 忘忧笑着打趣:“跟小孩子计较,你也好意思?” 苏晚撇了撇嘴,走过来伸手拿了一个,但见青黛正低头看着红豆饼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问:“不赶紧趁热吃,想什么呢?” 青黛抬眸看她,轻轻摇了摇头。 苏晚靠在柜台前冲忘忧说笑,眼角余光却是打量着青黛,见她好半晌才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红豆饼,同忘忧对视了一眼后,说道:“青黛,你再帮我个忙吧。” 闻言,青黛愣了下,将嘴里的红豆饼咽下后,说道:“表姐尽管吩咐就是。” “那行吧。”苏晚有些无奈,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青黛闻言,朝正跟徐镁说话的陶氏看了一眼,默默收回了视线。 - 将给陶氏的药配好后,苏晚又叮嘱了她几句,又叫她日后最好不要单独出门,这才让青黛送她回去。 等到青黛从赶着马车折返回来时,已经是未时。 彼时,街上没什么人,医馆也很冷清。 孙大夫靠在躺椅上睡着午觉,琥珀和徐镁两个小家伙也不见踪影,唯有忘忧一人坐在柜台前百~万\小!说。 青黛站在门口静默了一瞬后,朝着忘忧走去。 “我回来了。” “嗯。”忘忧放下书,看向她道:“后院厨房给你留了饭菜,今天可是我亲自下厨,给你留了两个大鸡腿,你等下记得都吃了。” “嗯。”青黛面无表情地点头,转身就往里走,却听忘忧笑着说:“娇娇出去了,晚些时候才回来,你吃了饭,就回房间睡觉,有事的话,我们会喊你的。” 青黛顿住脚步点了点头,直到忘忧的话说完,方才抬脚离开。 - 青黛一脚睡醒时,已经申时过半,她推开门走出来,就看见苏晚坐在院子里弄药丸,她顿了一瞬,抬脚走过去。 “你醒了啊?” 听见脚步声,苏晚笑看着她,“去洗了手过来帮忙。” 青黛听话的点头,洗了手后,又学着苏晚穿了白色的围裙,这才走过来。 “坐吧。”苏晚招呼下来自己身边坐下,又拿着药丸教她:“你跟我学,就这么做,把它弄成这样就好,切记,不要太大了,太大了能噎死人。” 青黛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学着苏晚的动作开始弄药丸。 她坐的笔直,一举一动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一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她的苏晚,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穿越到了游戏世界,而面前的少女,就只是一串设定好的程序代码。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眼看着少女做的药丸已经相当完美,苏晚笑着问道。 闻言,少女朝苏晚看了一样,又收回视线沉默了一瞬,须臾道:“表姐为何告诉她,那人是水鬼?” “啊——你说这个啊……”苏晚笑起来。 青黛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眸里藏着一抹不解。 苏晚笑眯眯地道:“你喊我一声好姐姐,我就告诉你。” 素来面无表情的少女在听到这句话后,表情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丝裂缝。 苏晚努力憋笑,继续诱惑道:“不光告诉你,我还给你买一身新衣服,怎么样?考不考虑?” 少女神色少有的复杂,半晌道:“我的衣服,都是新的。” “是吗?” 苏晚愣了下,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青黛的衣服,除了来时穿的那一身,剩下的都是自己给她买的。 嗯,的确都是新的来着…… 第304章 羡艳 苏晚有些尴尬,干咳一声道:“给你买新首饰怎么样?” 女人嘛!不就喜欢衣服包包首饰鞋子这些吗? 她还就不信拿不下了! “我不需要首饰。” 青黛面上的裂缝消失殆尽,又恢复成一汪波澜不惊的死水。 苏晚万分颓败,但仍挣扎:“鞋子呢?” “也不需要。” “那……好吃的?” “不必。” “那……”苏晚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了,毕竟名利权势这玩意儿也没有,至于男人么?青黛这模样瞧着活像是断绝了七情六欲的,也不像是会对男人感兴趣的。 她心下万分苦恼哀嚎:上帝啊,救救孩子吧。 气氛陷入僵局,好在杜启明经过时,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苏晚委婉谢绝后,心里的尴尬散了点儿,默默打量着青黛,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时,徐镁便急匆匆跑进来,说有人找苏晚。 这才把苏晚从尴尬的氛围里拯救出来。 - 等到苏晚折返回来时,青黛已经做完了药丸,正跟琥珀和徐镁一起坐着捣药。 苏晚靠在柜台前跟忘忧一起喝茶,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青黛同忘忧碎碎念:“有进展吗?” “没有。”忘忧笑着摇头。 “我也没有。”苏晚紧跟着叹气。 “别着急。”忘忧将装着梨膏糖的碟子往前推了推,苏晚塞了一块儿到嘴里,梨的甜味儿便顺着薄荷的清凉在口中晕开。 苏晚啜了口茶,口中的甜味儿被化开,薄荷味儿也越发浓郁。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情往往是在日积月累的生活琐碎中养成的,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见忘忧如是说,苏晚点了点头,忽地就想起王远来。 细细思量,她同王远相识也有半年了。 而青黛,也才几天。 罢了罢了,再耐心一些就是了。 - 马车驶出镇子后,苏晚掀开帘子扶着车框同青黛道:“从这儿再往前,能看到一个破庙,咱们过去瞧瞧。” 青黛点了点头。 苏晚又同她说了一下破庙的大概位置。 青黛顺从的点头,倒是没说什么。 苏晚也没多说,只坐回了车厢内。 很快,马车停下,少女清冷疏离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地响起:“到了。” “嗯。”苏晚掀开车帘瞧了一眼,而后跳下车,扭头对青黛道:“你也过来吧。” 青黛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将马车停好后跳下车跟了过来。 她跟着苏晚进了破庙,正四下打量时,便瞧见苏晚对着残破的菩萨像虔诚的拜了拜。 她心下有些诧异,却是没说话。 “青黛……” 她听见苏晚喊她,便疑惑地看过去,就瞧见苏晚仰着头,望着菩萨的眼睛同她道:“如果哪天,你不知道怎么回家了,你就来这个破庙,到时候,我来找你。” 少女愣住,满心满眼地全是困惑。 却听苏晚笑了一声,站起身道:“不过很快,这里就不是破庙了。” “不过,这都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了。”苏晚转过身来,笑吟吟的看着她。 青黛站在原地没说话。 从小到大,师傅教过她很多事,她也学了很多事,但师傅唯独没教过她,如何应付苏晚这样的人。 “好了,走了,回家了。” 看出她的迷茫困惑,苏晚也不为难她,摆了摆手就往外走。 青黛不明所以,抬眸看了一眼残破的神像,这才收回视线去追苏晚。 “再有两日,是火神庙会,听说热闹的很,你要不要去?” 明明只是去破庙里拜了拜,苏晚的心情却异常地好,一路哼着歌不说,竟然还问自己要不要去庙会。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青黛未曾遇到过这种事,抿着唇摇了摇头。 而苏晚却像是没看见似的,眯着眼睛看着西天边橘红色的霞光说:“去瞧瞧吧,我还没去拜过火神呢!” 青黛心下有些复杂,心说你刚刚才拜过菩萨,转头又去拜火神,这真的好吗? 不过,她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但见苏晚打定主意,便也没多说。 路上没什么人,苏晚靠坐在车前欣赏日落时,便瞧见了拎着篮子独自步行的胡娘子,忙让青黛停了车,捎带了胡娘子一程。 胡娘子坐上马车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了许久,这才目带精光地笑了。 “哎,我就知道苏晚你是个争气的,看吧,这才多久啊,就开了医馆了,可真是给咱们女人长脸。” “不是开了医馆,只是去医馆坐诊。”苏晚笑着解释。 “那也很厉害的。”胡娘子坚持,神色里带着几分认真:“这自古以来,能当大夫的,多是男子,但现在,苏晚你小小年纪就进医馆了嘞,这可是多少人比不了的。” 苏晚面带微笑,心说,我前世也是学了很多年了,算上从老爹肚子里出来的年纪,都学了三十年了。 胡娘子对着苏晚好生一顿夸,虽说她的夸赞多是追捧,但字字句句却有着苏晚给女子争了脸面的扬眉吐气。 苏晚并不讨厌,便一直笑吟吟的同她说话。 直到马车入了村子,胡娘子方才叹了口气,羡慕道:“苏晚呐,我在村子里活了这么多年,最羡慕的,也就你了。” “啊?”苏晚好奇的看她。 “对,就是你。” 胡娘子点了点头,有些羞赧的笑了。 “不瞒你说,你刚来村子里时,我还瞧不起你呢,我想着,一个傻子,长得好看如何,脑子不好使,迟早要被抛弃的,我那时候,就天天等着看你笑话。” 苏晚闻言笑了,“这话说的,倒是真心。” 见苏晚没生气,胡娘子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 “的确是真心,可谁曾想,等了那么久都没看上你的笑话,就看见啊,你娘和青云都护着你,拿你当个宝贝,你那时候虽傻,可吃的穿的,在村里来说,那都是最好的。” “虽说你人傻,不干活,但徐大哥一家人从未嫌弃过你,更为苛待过你。”胡娘子说着,眉眼里透出浓浓的羡艳。 “你是不知道,村子里有多少女子羡慕你。” 苏晚略一想,自己的待遇的确是值得羡慕。 毕竟,孟氏这样的婆母,那就是放到二十一世纪去,也是难找。 更何况是现在呢? . 第305章 自责 “村子里打女子的男人多,苛待儿媳的婆母更多,但你不一样,青云虽傻,却极护着你。从不伤你,也不让旁人伤你。你婆母待你,那更是没话说。” 苏晚认同的点头。 胡娘子继续道:“以前,大家都说傻青云知道护媳妇,这话里虽有嘲笑,却也有羡艳,男人们羡慕青云讨了个美人儿娘子,女子们则羡慕你有这样的夫婿,这样的婆母。” 胡娘子语气里带着伤感,就连笑容都变的苦涩。 “女子这一生极为不易,你虽有一双不好的爹娘,却是有一双极好的公婆和一个极好的夫婿。” “婶子也很好。” “哎,你这孩子……” 许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胡娘子眼睛有些红,听到苏晚这一句夸,却是笑了。 “我有什么好的?” “婶子人好。”苏晚说着,伸手捞起放在一旁的包袱,从里面摸出几根红绳,又摸出几个珠花来。 “今日忙碌,没能去看婶子,原本想着今日回老宅,顺路去一趟呢,不成想在路上就遇上了。” 见苏晚一股脑的将东西递给自己,胡娘子先是一愣,随即将东西推回去。“哎,你这孩子,你这是干啥啊?快拿回去。” “哎,婶子又跟我客气呢。”苏晚笑嗔,“不值钱的,就是今日想着我小姑姑在,寻思着给表妹买点儿东西,瞧着好看,就多买了些。婶子可莫要同我见外了。” “哎,那……多谢你了。” 胡娘子没在推辞,收了东西问道:“你小姑姑不是好几年都没回来了?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的没听说?” 苏晚笑着道:“就昨个儿晚上。” “昨个儿晚上?”胡娘子诧异,“我说昨个儿怎的听见马蹄声呢,原来是这个啊。” “嗯。”苏晚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 见状,胡娘子忙追问:“你这是咋了?” 苏晚眼睛红了红,随即将徐三花被人闫家人欺负的事情说了。 “这闫家太欺负人了!” 胡娘子义愤填膺道。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苏晚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又道:“世道如此,能有什么办法?” 胡娘子闻言更生气了,“虽说如此,可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不是,你爹和你那几个叔叔就没管管么?” 苏晚摇头,“管过,可那闫大力,就是个流氓无赖。” “那可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着了?”胡娘子着急的问道。 苏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此事不宜往外声张,我只相信婶子你,也只同你说。” “你放心吧。婶子绝不往外说。”胡娘子认真的保证。 “那就好。”苏晚松了口气,又道:“那闫大力是个杀猪的,既有力气,往日里家里没什么人,我怕他忽然过来找麻烦,婶子同爷爷他们住得近,还望婶子帮忙照看着些,若是他来,就帮忙喊村长过去。” “你放心吧,此事包在我身上。”胡娘子拍着胸脯打包票。 “那就多谢婶子了。” “嗨,客气啥。” 马车在老宅的巷子口停下来,胡娘子拎着篮子下了车,苏晚掀开帘子同她道:“我方才听婶子嗓子有些哑,回头我过来给婶子送些梨膏糖,婶子可要在家等我。” 胡娘子闻言顿时笑的看不见眼,“你这孩子,惯是客气,我这嗓子,多喝些水就好了,何须这般麻烦。” “不麻烦的,左右家里有,我回去取一些就是了。” “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你啊,忙你的去就成。”胡娘子笑着摆手催促苏晚离开。 “那成吧。”苏晚点头答应下来,放下帘子坐回到车里。 等到马车到了老宅门口,苏晚拿着药包和包袱跳下车,交代青黛先赶车回去,然后再拿一包梨膏糖来找自己。 青黛点头应下,苏晚转身进了老宅。 然而一进去,就瞧见闫娟儿红着眼从厢房里出来,她愣了下,还没开口,闫娟儿就已经看见了她,忙擦了眼泪,挤出一个笑同她打招呼:“表嫂……” “你怎么了?”苏晚看着她的眼睛问。 “没……”闫娟儿缩着脖子摇了摇头。 苏晚忽地有点儿气闷,但又怕吓到她,便努力压下火气,缓了语气同她道:“娟儿,我说过,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要说出来,你憋着不说,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还要猜来猜去的,还不一定猜得准。” “我知道了。”闫娟儿小声地道。 ——你不知道! 苏晚本想这么说,可看着闫娟儿怯懦又可怜的模样,便硬生生忍住了,只叫药包递过去,“这是给你娘的药包,你去给她煮了吧,一日两次,以水煎服。这是三日的量,三日后,我再送新的药包来。” “多谢表嫂。”闫娟儿低着头接过药包,又小声地道了谢。 苏晚心下叹气,却也不好多说,如忘忧所说,一个人的性情是在日积月累的生活琐碎中养成的,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小姑姑……” 厢房里窗户半开着,夕阳的余光斜斜的洒进来,却也只照亮了地面。 屋内很安静,徐三花正靠在床上抹眼泪,听见苏晚的声音,忙拿帕子擦了眼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娇娇来了啊,快坐。” “嗯。”苏晚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见她眼睛红肿的厉害,心下叹了口气。 “看来姑姑你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闻言,徐三花身子一僵,随即愧疚地别开了脸,“我……我以后注意。” 她声音沙哑,却难掩其中的小心翼翼。 苏晚想,在这一点上,这母女俩真的是一模一样。 “姑姑,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晚无奈,却又不好把话说重了,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担心姑姑的身子,若姑姑总是这般郁郁寡欢,身子如何能好?大悲大喜,都是伤身的,郁结于胸,也同样能要人命。” “如今甜甜还没找到,难道姑姑就要这么丢下她们姐妹去了吗?” 一听这话,徐三花的眼睛便越发红了,眼泪断线似的掉下来。 “是我没用,都怪我,但凡……但凡我能争气一点儿,甜甜她……” 徐三花捂着脸,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 “姑姑,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您当下紧要的,是赶紧把身子养好,只有您活着,他们姐妹才有靠山。” “也只有您活着,日后她们才能过得好。” “可,可……”徐三花哽咽的语不成句。 苏晚道:“姑姑,您什么都不用担心,闫家的事情,您不要担心,我和叔叔们会处理,至于甜甜,我们也已经托人再找了,您啊,只要好好养身子,把身体养好就成。” “养好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还不是都一样……”徐三花捂着脸哭的伤心,话语凄然又自责,“都是我没用……” . 第306章 我不是孩子 “不会。”苏晚正了脸色,语调也严肃起来。 “一切都会不一样,您身子好了以后,就可以赚钱,可以养活您自己,养活女儿,日后女儿出嫁,还能帮她带一带孩子。如此,她便能少辛苦许多。” “真、真的?”徐三花哭声顿住,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向苏晚。 “当然是真的。”苏晚坚定的点头。 徐三花看着苏晚澄澈明亮的眼眸,隐约觉得看到了希望…… - 从厢房里出来,苏晚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东厢房屋檐下的刘氏,见对方笑着冲她招手,苏晚眼神“唰”地一亮,忙快步走上前…… - 从徐家老宅出来时,青黛已经在巷子里等着了。 苏晚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梨膏糖,又将手里热腾腾的包子递了过去。 “小婶婶包的包子,刚出锅的,香得很,你快尝尝。” 青黛神色有一瞬的怪异,而后点了点头。 苏晚眯笑着眼睛看她:“不尝尝吗?” 青黛愣了下,低头拿起一个包子送到嘴边。 唔,的确是又香又软。 苏晚嘴角的笑意加深,指着巷子道:“你可以边走边吃,这样你到家的时候,娘他们,也能吃到热乎乎的包子。” 青黛点了头,拿着包子就走,走了两步,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停下来,低着头愣怔地看着手里的包子。 而苏晚,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走上前道:“你要是敢现在三两下把包子吞下去,那就是不听我的话,不听我的话,那你就可以走人了。” 青黛猛地偏过头去看她,皱着眉,冷着脸,就连嘴角都绷得紧紧的。 “看我也没用。”苏晚也不恼,依旧笑吟吟的。 “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我不是孩子。”青黛站的笔直,语气平静,可话语中却是说不出的倔强。 “我说是,那就是。”苏晚扬起嘴角,心说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未成年,在我面前,可不就是个孩子! 青黛似乎想反驳,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略动了下,偏过头去没说话。 “好了好了,快回去,还有,包子热着呢,不要总想着三两下吃完,细嚼慢咽知不知道?再说了,只是让你顺路带包子回去,并不是让你去执行什么十万火急的任务,不用这么。” 苏晚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扬了扬手中的梨膏糖,“我先走一步了。” 话落,负手而行,哼着小调儿往胡娘子家去了。 - 等到苏晚从胡娘子家出来时,就瞧见徐有龙搓着手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来回踱步。 “徐有龙?” 苏晚蹙了下眉头,抬脚走过去。 “二嫂!” 徐有龙看见她,眼神蓦地一亮,忙快步迎上来。 “二嫂你可算是出来了,我就搁这儿等你呢!” “等我?” 苏晚疑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等我做什么?” “这……这不是想找二嫂你帮忙么?”徐有龙讪笑着,语气间满是讨好。 “找我帮忙?”苏晚忍不住笑了声,“我倒是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忙的,不过,你大可以说说看。” “说起来,也不是我的事儿。” “不是你?”苏晚诧异。 “嗯。”徐有龙点头,“这事儿吧,主要还是王远表哥的事儿。” “王远?” 苏晚闻言更诧异了,心说王远从放榜就一直在我家呢,能有什么事儿啊!再说了,一个在徐家从不出门,平日里只跟小豆丁和孟氏打交道的书呆子,能有什么事儿啊! “真的。”见苏晚不信,徐有龙有些急了。 “二嫂,我真的没骗你,这事儿,真的是王远表哥的事儿!” “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见徐有龙急了眼,苏晚觉得他不似说谎,便平静了下来。 徐有龙叹了口气,苦巴着一张脸道:“这事儿啊,还得从王远表哥考中举人说起……” 苏晚点了点头。 而后便听徐有龙说了一件极为离谱的事情,饶是苏晚见多识广,一时间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在心里吐槽一句“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二嫂你帮帮忙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苏晚忍俊不禁,“我这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你等我回去想一想。” 徐有龙闻言顿时一喜,连连向苏晚道谢:“二嫂果然是人美心善,我就知道,二嫂是不会不管我们的,二嫂你放心,我以后肯定都听你的话,等我高中了,一定对二嫂好……” “停——” 苏晚抬手打断他的彩虹屁,礼貌微笑道:“这些都大可不必,毕竟,我也不一定能解决这件事。” 徐有龙嘿嘿笑笑,“二嫂这么厉害,肯定能的。” “不一定。”苏晚摇头,拒绝掉徐有龙的无脑追捧,当然,也有可能是捧杀。 “我只是答应帮忙想办法,能不能解决,我也不能保证,你最好别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免得希望太大,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个我知道。”徐有龙憨憨一笑,“二嫂你能帮忙,我就很开心了,要是不行,咱们在一起想办法。” “嗯。”这话还算是人话。 苏晚点了点头,摆手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等想到办法,我会告诉你的。” “哎,好嘞,谢谢二嫂。” 苏晚应了声,抬脚就走。 徐有龙在身后喊:“二嫂慢走,二嫂再见。” 苏晚有些受不住他的热情,忙不迭加快了脚步离开…… - 回到家时,天边最后一抹红光也没入西山。 烟囱里冒着烟,院门口没有人,只有一左一右的石榴树和柿子树。 不远处树上的秋千还绑在那里,一旁还放着两个小凳子,想来是小豆丁下午玩过。 院子里没什么人,苏晚猫着腰往厨房看了看,就瞧见切菜的孟氏,以及烧火的青黛。 ——原来这小丫头还会烧火呢? 苏晚偷笑,收回视线走到院内的桌边坐下,倒了一杯凉白开自顾自的喝了。 “二嫂,你回来了啊?” 苏晚抬眸,就看见小豆丁抱着萝卜从后院出来。 “嗯,回来了,远表哥呢?” “哦,在后头拔萝卜呢!”小豆丁努了努下巴往后院示意。 苏晚嗤笑了声,走过去揉了揉小豆丁的脑袋,问他包子好不好吃。 小豆丁开心道:“又香又软,还热乎乎的,一看就是我娘包的包子,好吃得很呢!” “嗯。”苏晚闻言也跟着笑了,而后绕过小豆丁往后院去了…… . 第307章 泼脏水 后院内,绑了襻膊的王远正蹲在地上费劲的拔萝卜。 孟氏种的萝卜,长得又大又水灵,因此,拔起时,便格外费劲。 苏晚站在不远处,眼瞅着王远咬着牙,好似用了吃奶的劲儿,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王远拔萝卜的动作顿时怔住,愣愣地扭过头,见是苏晚,顿时一张脸白了红,红了黑的。 “你要是不忙,就过来拔萝卜!” 半晌,又羞又恼地王远生气的说道。 “那可真不巧,我还是很忙的。” 王远耷拉着眼看她,给她一个“你看我信你吗”的表情。 “我说真的。” 苏晚收敛了笑意,走到田垄前蹲下,戳了戳萝卜翠绿的叶子,笑着道:“你要多个娘子了,你知不知道?” “你说什么?” 王远吓得手一抖,萝卜叶子被扯断,整个人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我说……”苏晚伸手指着他,“你,马上就要有娘子了。” “你、你……你不要胡说,我、我怎么可能啊!”王远情绪激动,说话间又结巴起来。 “我可没胡说,这事儿还是徐有龙告诉我的,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他。”苏晚摊了摊手,讲真的,刚听徐有龙说起此事时,她也很惊讶。 “徐有龙?”王远嘴角瞅了下,“这又关他什么事儿啊?” “不关他的事儿。”苏晚摇头。 “那……”王远神色迷茫,一张脸上全是问号。 “事情是因你而起,跟他没多大关系,不过,他是受你牵连就是了。” “受我牵连?” 听了苏晚这话,王远神情更茫然了。 “怎么会是受我牵连?旁人或许不知,你难道还不知吗?我考试前后,基本都呆在这儿,几乎没有出去过啊!” 王远很委屈,王远很冤枉。 因为心下过于委屈和冤枉,他不光说话顺溜了,就连语速都加快了。 “我知道。”苏晚忍不住笑了,摆手劝道:“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很冤枉,但这件事的确是因你而起。” 王远越听越疑惑,拧着眉头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快别卖关子了。” “嗯。”苏晚点头,憋着笑道:“这事情么,还得从你中了举人说起,当初,你中了举人后,很多人登门拜访,想要将家中女儿嫁给你,这个你还记得吧?” 王远点了点头,他如何能不记得? 他就是为了逃避那些人才偷偷跑来徐家的! “你中了举人,又是排名考前的经魁,十里八乡想要嫁给你的女子实在是多,但巧的是,我们村吧,也有人看上了你。” “谁?”王远面露惊恐,“我记得,我在这儿的时候,几乎不出门。” 苏晚笑着摇头,“这跟你出不出门没关系,人家啊,看上的是你的举人身份,不是你。” “哦……”王远萎靡下去。 苏晚憋着笑,“我们村有个曲娘子,你知道吗?” 王远茫然地摇头。 苏晚笑了,“真巧,我也不认识。” 王远:…… 苏晚见他脸色不好,不好在捉弄他,便收了笑意,正色道:“这曲娘子有个女儿,叫涓涓,你中了举人之后,曲娘子曾跟二婶说起,想要让她家女儿涓涓给你做妾,为此,想让二婶从中周旋,好做成此事。” 王远点了点头,莫说他姑母,他们全家都怕他娘。 “但二婶么,你是知道的,她有些怕你娘,便没答应。那曲娘子估计是有些怀恨在心。那之后,也没搭理过二婶。” “既如此,还有什么事情?”王远不解地看向苏晚。 “因为,事情就出在这里。” 苏晚蹲的有些腿麻,便站起身道:“曲娘子对此事怀恨在心,觉得二婶是瞧不起她,便自己带着女儿往你家去了,多半呢,是被你娘拒绝了。” “但这曲娘子不死心啊,被拒后又去了你家,还在你家门前闹,说你考中举人之前,经二婶介绍,同她女儿涓涓相看过,说你那时非礼了人家涓涓,还承诺秋闱中举后,就回来娶涓涓,谁曾想,你这负心人,中举后,便再不理人了。” 苏晚越说越想笑,眼看着王远一张隽秀脸庞青了白,白了黑的,憋笑憋的胸口都要疼了。 “这场面,我是未曾见过,不过,据说曲娘子是哭的声泪俱下,口口声声骂你是负心人,且已经在你家闹了几天了,你娘为此气得半死,便托人来给二婶送信,二婶去了之后,肯定是要为自己辩解的。” “但是呢,二婶人脑子笨,嘴巴也不好使,哪儿会是那曲娘子的对手,而你娘呢,也不善口舌之争。且你娘觉得此事是二婶惹出来的,非要让二婶解决。” “至于那曲娘子,则一口咬死,你跟她女儿涓涓有私情,非要逼着你娘答应你们俩的婚事。” “二婶没法子,只能在家抹眼泪,徐有龙也想不到法子,便跑来找我了。” 王远听完这些,一时间只想骂人。 他辛辛苦苦,寒窗苦读十几年,整日里除了读书几乎不干别的,也几乎不出门,不成想,日日不出门的他,竟是被人扣了这么大一口锅! 王远气的胸口发疼,直喘粗气。 苏晚同情地看着他,心说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王远也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哎呦,可怜的很! “卑鄙!” 王远快要气疯了,可咬牙切齿地好半天,也只骂出这么一句来。 “对对对,他们卑鄙无耻,他们不要脸,他们颠倒黑白丧心病狂枉生为人!”苏晚语速极快地帮他骂了句,又温声劝道:“别激动,消消气,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抹黑你的。” “可他们都去我家里闹了!” 王远气红了眼。 “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我、我我连她们是谁我都不认识!他们为何要这般害我!” “远表哥,别激动,别激动。”苏晚温声安抚,“来,先深呼吸,把心情平复一下。” “我没有激动,我就是、我就是……”王远气的大脑空白,连吐槽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我知道我知道。” 苏晚连连应声,好家伙,王远本就有心理问题,可不能这么大喜大悲的,容易把病给勾出来。 “你信我,这事儿其实很简单的,你都不用出面,我就能帮你解决了,且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也不会影响到你明年的春闱,你信我,先别激动。” “嗯。”王远点了点头,眼眶却是红的。 见他低着头坐在田垄间,苏晚只觉得这孩子可怜的很。 “那什么,其实这事儿很好解决的,你别放在心上。” 王远又是嗯了声,嗓音沙哑又委屈。 苏晚有些哭笑不得,心说祖宗!你好歹也成年了,能不能别这么委屈巴巴的啊…… . 第308章 失魂 但这话她不好说出来,毕竟王远这么一个读书人,心气高、脸皮薄的,又有心理问题,她好不容易治成这样了,可不能给人再刺激回去。 “我呢,就是把此事同你说一说,至于怎么解决,我来想办法,我今天呢,主要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你,免得你从别人那里听说,再情绪激动。” “嗯。”王远垂着眼帘点头,眼尾却是一片殷红。 苏晚心下叹气。 以往她觉得这孩子能化身为狼,现在来看,也就一没长大的奶狗吧。 安抚完王远,苏晚松了口气,叮嘱他把眼角的泪擦一擦后,方才起身拿着已经拔出来的萝卜离开。 - 翌日,苏晚一大早再度去了袁聿那里,冷着脸给人检查完伤口后,拎着药箱子转身就走。 桑绪陪着笑脸追出来送,一路追到门口,却见青黛正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他定睛一看,就发现是昨个儿刚让人送去的布料,忙抬步上前。 “苏大夫,这……” “诊金已经给了,这些布料太贵重,我等寻常人家,委实穿不得,还是袁公子自己留着吧。” 苏晚说着,弯腰掀开帘子进了车厢。 桑绪在想说什么时,青黛便抱着布匹走到了他面前。 “……” 桑绪被挡住去路,皱眉看向面前的少女,可惜,对方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少女不开口,桑绪也不伸手去接。 直到车厢里的苏晚不耐地掀开帘子催促,少女方才冷着脸将布匹一股脑地推给桑绪,而后转身跳上马车,调转马头离开。 整个儿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带停顿。等桑绪回过神来时,就只看见了一个马车屁股…… - 回到镇子后,苏晚半路下了车,去了南翊珩等人所在的客栈一趟,等回来时,就看见方知春坐在医馆的桌边喝茶。 “知春?” 苏晚脚步顿了下,朝着方知春走去。 少年听见苏晚的声音,眼神蓦地一亮,随即站起身快步迎上来。 “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苏晚上下打量他,“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是有一些事。”方知春垂下眼帘,眉宇间带着一抹担忧,随即抬起头道:“还请姐姐同我去府上一趟。” 苏晚已然许久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心下不免担心,虽他不愿多说,但还是问道:“可是什么急症?你大概说一说,我也好把需要的药物带上。” “我……”少年顿住,须臾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应该不用带什么,总之,姐姐你去看了就明白了。” “那好吧。”苏晚点头答应下来,拿着药箱子跟着方知春上了马车。 -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后,方知春站在花厅内,看着坐在那儿的少女叹了口气对苏晚道:“姐姐你看,就是这个样子。” 苏晚怔住,收回视线,蹙着眉头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性情大变的吴诗玥。 但,不同于前几次的相见,此时的吴诗玥,既没有先前的骄纵蛮横,也没有后来的安静沉闷。 此时,她双目无神的坐在那儿,面无表情,一动不动,活像是一个雕塑。 哦不,应该是像人偶。 因为她依旧面色红润,瞧着全然不像是生病。 “这……”苏晚蹙眉,“她这样多久了?” “几天了吧。”方知春蹙着眉头问一旁的小丫鬟:“表小姐这样有几日了?” “回少爷,有五天了。” 苏晚点了点头,又问:“她是忽然这样的吗?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异常?”小丫鬟神色困惑。 “对!”苏晚点头,解释道:“比如说,性格变化,有没有做噩梦,又或者有没有受伤。” “这……”小丫鬟垂首回想,须臾道:“您说的这些,好像都没有,小姐是一觉醒来忽然这样了。” “那她前一天晚上吃了什么?” 小丫鬟想了会儿,摇了摇头:“就跟平时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苏晚收回视线走上前细细打量少女,可盯着瞧了半天,都不见她眼睛眨一下,心下也泛起嘀咕来。 “哦,我想起来了。”小丫鬟忽地开口,“那天小姐的胃口不太好,没怎么吃东西,还一直说头痛。” “头痛?” 苏晚蹙眉,伸手在吴诗玥眼前晃了晃,见她毫无反应,忽地想起什么来,站起身问方知春:“你有没有请人来招魂?” “招魂?” 方知春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苏晚视线又落回到吴诗玥身上:“我瞧着她这般,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丢了魂,你不如找人请个大师回来。” 方知春闻言神色复杂:“姐姐也相信鬼神一说么?” “噗嗤——”苏晚笑出声,“我就是个大夫,再说了,皇家还设有钦天监呢!” 方知春俊脸微红,低下头去。“那好吧,我回头找人试一试。” 苏晚笑着道:“这跟鬼神之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你不用想太多,况且,有些人魂魄不稳,本身就容易丢魂,这没什么的。可惜,我那个表妹不在,不然,就让她来帮忙了。” “你表妹?”方知春诧异的抬眸,“姐姐还有表妹?” “嗯,有的。”苏晚笑眯眯的点头,心说,还不止一个呢。除了都没有血缘关系外,别的半点儿毛病也没有。 可惜阿拉雅不在,不然,也能请她来帮个忙。 方知春点了点头,乖巧的没再多问。只吩咐小丫鬟照看好吴诗玥,而后送苏晚出门。 “我瞧着你现下挺关心你这表妹的。” 一路往外走时,苏晚笑着打趣他。 “有吗?”方知春愣了下,随即收回视线垂下眼帘:“我就是觉得,她自落水那件事后,变化挺大的。” 苏晚听出他语气里的复杂,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 - 回医馆之前,苏晚去了南翊珩所在的客栈一趟,却只见到了齐容。 “有消息了吗?” “没有。”齐容端起茶盏摇了摇头,“我按照你给的信息,已经着人去查,但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 苏晚点了点头。 饶是在互联网时代,人口失踪都是一件不好查的事情,更何况是现在呢? “对了,南翊珩他们呢?” “有事出去了。”齐容眸光闪了闪,随即问道:“对了,作坊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敲定下来了,场地也看了几个,你若有时间,下午咱们一起去瞧一瞧,至于绣娘,也已经在找了。” “那就好。”齐容松了口气,看向窗外道:“一晃眼都十月了,等入了冬月,就开始下雪了。”他收回视线看向苏晚:“西北干旱,东北严寒,再过几日,东北便开始下雪,西北的话,应该是卷着黄沙的冷风。” 闻言,苏晚蹙了眉头,紧攥着杯盏道:“等我回去问一问,争取这几日便敲定下来。” “嗯。”齐容点头,抬手给苏晚续了一杯茶,这才说起上山的事情…… 第309章 看上他了 从客栈一回去,苏晚就把正在捣药的青黛喊到了后院。 “坐。” 青黛一进去,就见苏晚在书桌上铺了纸张准备写信。 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招呼她。 青黛点了点头,走到书桌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便听苏晚一边拿毛笔蘸了墨汁一边道:“青黛,你帮我个忙吧。” 青黛闻言面无表情道:“表姐吩咐就是。” “你说的啊……”苏晚看向她挑眉一笑,随即收回视线继续写信。 青黛心下一跳,面上毫无变化,而后就听苏晚道:“你究竟从哪儿来呢,我不想问,我只请你帮我寄点儿东西。” “寄东西?”青黛愣住。 “对。”苏晚扬唇,“这不是马上就要入冬了吗?我实在是不放心我家相公,就给他准备了点儿越冬的衣服,秋衣秋裤什么的,你呢,帮我找人送过去。” 青黛蹙眉,神色为难。 苏晚抬眸看她:“你不用这么为难,我只是想让你帮我送点儿衣物,又不是让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青黛抬眸对上苏晚的视线,没说话。 苏晚循循诱导:“你可以仔细想想,我说的没错的。再者,你听我的呢,我就对你好,你要是不听我的,不帮我这个忙,我就不留你了。” 少女一看就是个执拗性子,苏晚心知光靠说好的没用,还得威胁,便沉着脸说了最后一句。 果然,少女脸色冰面一般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苏晚收回视线继续写信:“你可以好好想想,我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我相公穿得暖而已。” 青黛没说话。 书房内寂静一片,苏晚也不着急,自顾自地写着信。 等到她一张纸写完,开始铺纸写第二张时,安坐于室内的少女总算开了口。 “好。” “真棒!”苏晚笑吟吟地夸赞了一句,而后道:“我回头就把东西弄好给你。” “嗯。”少女垂着眼帘应声。 苏晚心下生出几分愧疚,美眸流转,笑着问:“生气了啊?” 少女摇了摇头。 苏晚继续追问:“是没有,还是不敢?” 闻言,少女缓缓抬起头来,对上苏晚的视线:“都不是。” “嗯?”苏晚疑惑。 “我不会生气。” 苏晚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便是错愕。 好一会儿,她才明白少女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不敢,也不是没有。 而是,她压根没有这种情绪! 苏晚震惊的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青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规矩地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苏晚却是坐在书桌前,久久不能回神…… 她想起来,前世某个国家,在战争时期为了能获得更强更有力的士兵,便让人类和大猩猩交配。 如此,会生下半人半猩猩的怪物,这些怪物智商不达标,不会说话,也没有情绪,对疼痛的感应也很迟钝,且他们全都身材健硕,孔武有力。 那个国家在战争时期,让这些怪物冲在前线,的确成功做到了反败为胜…… 后来,战争结束,那个国家便摧毁了用来培养怪物的地下实验室,连带着那些怪物,也都一并杀死…… - 苏晚将修建破庙的事情拜托给忘忧时,心下说不出的愧疚,说话的时候,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对方。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作坊的事情还没忙完,就又拜托你这个……” “没事。”忘忧嗤笑出声,“一件小事罢了。” 苏晚闻言感动的抱住了她:“果然,忘忧姐姐对我最好了,我能遇见你,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忘忧被她逗笑,伸手推了推她道:“行了,你好话都说了几箩筐了。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是吗?”苏晚神情夸张,瞪大眼睛凑过去:“快让我看看起了多大的茧子,我好给你开上几服药。” “你啊……”忘忧见她要扒着自己的耳朵看,忙往一旁躲,两人很快打成一团,直到一声轻咳传来,两人才收了手,齐齐朝着门口望去,就看见齐容一身劲装站在门前。 对上两人的视线,齐容略一挑眉:“我来的,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 苏晚闻言哭笑不得,心说幸好这里不是她所在的那个时代,不然,旁人听了这话,还以为她和忘忧有一腿呢! “正是时候。” 苏晚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裳道:“正想着要不要着人去请您呢,您就来了。” “苏大夫客气了。”齐容走过来,打量了忘忧一眼,视线落在苏晚身上:“在下闲着也是闲着,苏大夫找我,何须用请,派人喊一声,我就自己上赶着来了。” 忘忧弯了嘴角,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齐公子说话当真是风趣幽默。” “不比苏大夫。”齐容笑看着忘忧,笑吟吟地道:“姑娘笑起来真好看,瞧着也聪敏的很,不如,弃了苏大夫,跟我吧。” “……!!!”苏晚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这人撬墙角撬到她这里来了! “公子过誉了,我愚笨的很,平日里足不出户,在医馆里算算账还行,别的怕是做不了。” 苏晚松了口气,果然,她家忘忧心里还是想着她的。 “姑娘太谦虚了,光是……” “你怎么话这么多!”苏晚忍无可忍抬手在齐容肩膀上拍了下,拍的对方一个踉跄,愕然又委屈地看着她。 苏晚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不是着急弄作坊么?走了。” 话落,绕过柜台就要走,走了几步见齐容没跟上来,又折返回去,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走了!” “咳咳……”齐容被勒的喘不过气,却还是不忘跟柜台后的忘忧摆手:“忘忧姑娘,我下次再来啊……” 话音未落,就被苏晚踹了一脚。 而后就被苏晚手脚并用地拖了出去…… “噗嗤——” 忘忧掩着唇笑出声,徐镁目送着苏晚和齐容上了马车,凑过来问:“忘忧姐姐,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齐公子了吧?” “想什么呢?”忘忧哭笑不得,“你这孩子,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医术,老琢磨这个做什么?” 徐镁辩驳:“我哪儿有琢磨,我这不是看忘忧姐姐你笑的开心吗?” “我以往笑的也开心。” “那不一样。”徐镁摇头,但见忘忧神色困惑,便板着小脸认真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因为一个男人笑的这么开心。” 闻言,忘忧神情蓦地一僵。 徐镁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 忘忧嘴角动了动,刚要辩驳,便听见一声喊…… 第310章 再见丁氏 等苏晚跟齐容转悠了一下午回到医馆时,整个人都要累瘫了。 她拖着一口气走进医馆,正哑着嗓子喊忘忧给自己倒茶,就听见一声喊:“苏大夫……” 听见这一声喊,苏晚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僵硬地转过身,就瞧见那张看了好几日的男人脸。 “老天爷,你有毒吧?!”苏晚简直想骂人,“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怎么还来!” 苏晚暴躁想杀人,奈何没什么力气。 忘忧见状忙端着茶盏过来,苏晚一饮而尽后总算恢复了些体力,她虽晓得冲这人发火是迁怒,但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惹上你家主子这种人?早知道这么麻烦,当时就应该看着他受伤,就不该出手帮忙!” “还有,我怎么也算是你家公子的半个恩人了吧?我不指望你们感谢我,但也不必这么恩将仇报吧?!” 医馆里的众人都鲜少见苏晚发脾气,也都不敢上前去劝,再者,这男人天天来,他们也很烦,是以,也没想着上前劝。 苏晚又累又上火,暴脾气一上来,对着男人骂了半天,怒火放下消下去些。 忘忧见状,及时给苏晚递了一盏茶润喉,而后温笑着同那护卫道:“公子,该说的我们都说过了,我们本不想为难你,还望公子莫要为难我们。” 男人神色复杂,他也不想来啊,可他家主子逼着他,他又什么办法? “对不住……”男人垂首拱手赔不是。 而后便转身离去。 “等下。” 男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苏晚的话,忙顿住脚步回头看,就见苏晚沉着一张脸道:“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想做什么不如直说,没必要这么一趟趟的恶心人。” 男人闻言低下头,应了一声“是”后,抬脚跨出了门槛。 忘忧目送着那人走远,走到苏晚身边坐下。 “你这是怎么了?” 苏晚正低头揉眉心,闻言轻轻摇头,“可能事情太多了,弄的我有点儿上火。” 忘忧叹了口气,垂手倒了一杯茶给她,“慢慢来吧,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苏晚点头,端起茶喝了大半。 “地方瞧的如何了?若是不行,回头我再问牙人(牙人:古代的中介)看看别的。” “不用再看了。”苏晚长舒了口气,“地方已经定下来了,就是这个。”苏晚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房屋图递给忘忧。 “这个啊……”忘忧瞧了一眼笑了,“这个好,避开了闹市区,也安静,院子也够大,位置也合适,先前我就喜欢这个来着。” “那可巧了,齐容也喜欢。”苏晚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我觉得都行,但毕竟是他出钱,所以,便由他来敲定。” “嗯。”忘忧将图纸收了起来,“那牙人我认识,价钱方面,我回头问问他。” 苏晚点头,又道:“齐容那边想尽快定下来,价钱压不下去也没关系,齐容的意思是,最好明天就能敲定。” 忘忧斟茶的动作顿了下,随即道:“也不是不可以。”沉吟片刻,继续道:“这样吧,我晚些时候去问一问,若是没什么事情,明天就把文书给签了。” “也好。”苏晚点头,想起什么来道:“我明天的话有事要忙,大抵是来不了,唔,后天的话,是火神庙会,我想着大家都忙了这么久,不如后天把医馆关了,大家一起去火神庙热闹一下。” “也可以。”忘忧笑着点头,“说起来,我也没去过火神庙呢。” “一样。”苏晚噗嗤笑出来,心头的烦躁和郁气总算消散干净。 - “到了。” 马车稳稳停下时,青黛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 苏晚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掀开帘子出来。 彼时,夜色已经十分浓郁,巷子里没什么人,苏晚抬眼便瞧见院子里烟囱冒出来的灰白色烟雾。 她走上前,抬手瞧门。 “咚咚咚——” “谁啊?” 沉冷的女声从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也由远及近。 “舅母,是我。” 苏晚隔着院门开口。 闻言,里面的人脚步顿住。 须臾,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你来做什么?” 丁氏站在院门口,面色不善地看着苏晚。 “原来舅母还记得我。”苏晚嘴角扬起,露出笑容。 丁氏狠狠皱了下眉头,抿着唇没吭声。 苏晚也不恼,只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丁氏,语气温和乖顺:“这是远表哥托我送来的。” 见信封上是王远的字迹,丁氏伸手接过,速度极快地打开信看了一眼,而后抬起头,神色不明地对苏晚道:“进来吧。” “多谢舅母。” 苏晚乖巧地跟了进去,青黛则坐在马车前等待…… 十月的夜一天比一天冷起来,苏晚坐在桌前将最后几口茶喝完,便见沉默了半晌的丁氏问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闻言,苏晚放下茶碗,看着她的眼睛道:“远表哥应该跟你说过,他曾找我看病的事情吧。” 丁氏没说话,只沉着脸看着苏晚。 “舅母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此番来,也是受人所托。舅母若是信我,那便是最好,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话落,苏晚便理了理衣服站起身往外走。 “站住!” 走出五步时,丁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晚嘴角勾了勾,笑着转过身去…… - 回到家时,已经是亥时,孟氏一边把留在锅里的饭菜一一端上来,神情语气间满是心疼:“你说你们,有什么事情,非得大晚上忙的,纵使要晚上出门,也要吃了饭才出门啊。” 苏晚喝了几口热乎乎的汤,闻言笑着道:“我还以为娘要说,我们两个姑娘家晚上出门不安全,不让我们晚上出去呢!” “你这孩子……”孟氏气笑,“我这不是正要说呢,就被你打断了。” “哎呀,那看来是我抢了娘的台词了。” “你这孩子……” 孟氏嗔了她一眼,扭头问一直沉默不语,只埋头吃饭的青黛:“饭菜可还合你的口味?” 青黛被问得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那就好。”孟氏松了一口气,“那你多吃点儿。” 青黛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吃饭。 孟氏又嗔了一眼嬉皮笑脸的苏晚,这才往厨房去了。 “如何?你可想出法子了?” 等到苏晚吃饱喝足,靠坐在桌边发呆时,王远拿着一卷书在一旁落座。 “想是想出来了。” 苏晚涣散的双眸慢慢聚焦,打了个响嗝看向王远,“不过,你到时候得出面一趟。” “这是为何?” 第311章 女子生来卑贱 “这是为何?”王远皱眉,不解道:“不是说,不用我出面么?” 见他一张俊脸上写满了不情愿,苏晚收回视线仰头望天:“这件事,你不出面,其实也能解决,但,你出面的话,会更好解决。” “这是为何?”王远困惑地看着她。 苏晚打了个哈欠。 “让你出面,也是为了你好。” 王远越发迷茫:“我怎么听不懂了呢?” 苏晚困得快睁不开眼,又打了个哈欠道:“就很简单,咱们把事情闹大,届时由你出面,事情就会不攻自破,如此,旁人也不会误会你。毕竟,这件事要解决的不仅仅是曲娘子母女,还要处理那些流言。” “我们总不能逢人就解释说这事儿是曲娘子母女泼脏水吧。” 王远觉得自己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我怎么还是不太明白呢?” 苏晚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便打了个哈欠道:“总之,你到时候听我的就行了,我实在是太困了。” 苏晚说着,便打着哈欠站起身来,眯着一条眼睛缝冲王远摆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一句话,成功将王远到了嘴边的疑问给堵住。 “那行吧,你先回去歇息。” “嗯。”苏晚摆摆手,转身打着呵欠往房间走。 王远站在桌边长吐了口气后,这才拿着书卷回房。 - 翌日一早,王远刚想着早饭之后,找机会问一问苏晚,小豆丁便来了,缠着他问昨天那首古诗词的意思。 等到王远同小豆丁讲解完,转身去找苏晚时,哪儿还有苏晚的身影? “大娘,苏晚呢?” “啊,她啊……” 正在做女红的孟氏抬起头来,笑着道:“吃了饭就出门去了,说是有什么事要忙。” “啊……”王远瞬间垮了小脸。 “你这是咋了啊?远哥儿,可是有事儿找她?”孟氏困惑又担心地问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罢了,等她回来,我再问她好了。”王远哪儿好意思让孟氏问自己担心,忙摆了摆手。 “真的没事儿吗?” “没——”王远扯出一个笑,又规矩地冲着孟氏颔首,“大娘你先忙吧,我去读书。” “嗯,去吧。” 孟氏摆了摆手,没多说什么,却是一直盯着王远的背影看,见他焉头耷脑地担心地直蹙眉,可思来想去,却又想不出是为了什么事情,毕竟,这段时日王远一直住在徐家,并未出过门,且前些日子都是好好的。 孟氏百思不得其解,便寻思着等苏晚回来好问一问她。 - 刺眼的日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时,苏晚出现在闫家。 “你、你怎么又来了?!” 闫家院门紧闭,苏晚翻墙而入时,闫大力正一瘸一拐地从茅厕里出来,瞧见苏晚吓得猛一哆嗦,脸都白了。 “来看看。” 苏晚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环顾四周。 “姑父近日过得可好?” “谁是你姑父!”闫大力条件反射的反驳。 苏晚瞥着他冷笑了声。 闫大力被她这一眼看的脊背发毛,但又想着对方就是一个小丫头,个子没他高,力气没他大,那天要不是他喝多了,哪里能被他们徐家人这么羞辱? 这么一想,闫大力瞬间挺直了腰板,目光猥琐的看着苏晚:“咋的?你们徐家把徐三花那个贱人接走,又让你过来,是终于知道你们徐家理亏,专门让你来做填房了吗?” “就你?”苏晚讥诮出声,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样的人渣也配?!” 见苏晚语带不屑,闫大力心觉被羞辱顿时火冒三丈! “小贱人,你说谁呢?” 这话苏晚听得刺耳,瞬间冷了一张脸:“张口贱人闭口贱人的,你自己又有多高贵?” “哼!你们本来就是贱人!”闫大力冷哼,对苏晚的怒火丝毫不以为意。 “女子生来卑贱,本就该为奴为婢,伺候我们男人!” 苏晚一听这话,瞬间气笑了。 “听你这话,你娶了我三姑姑,我们还得感谢你了??” “那是自然!” 闫大力摆起谱来,哼了一声道:“你们女人本就是靠着我们男人活着的,没有我们男人,你们女人可没法活,所以,为奴为婢就是你们的命。” “我们男人娶了你们,避免了让你们卖身为奴,你们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知足?” 苏晚气笑出声,“什么是知足?” “哼!”闫大力冷嗤,轻蔑地瞥了苏晚一眼,“女人就该好好的依附于男人,生儿育女,洗衣做饭,孝敬公婆,把男人伺候好!” “那男人呢,活着就行是吗?”苏晚气笑反问。 闫大力听见这话本能的不高兴:“你这小贱人怎么说话呢?我们男人不是在养家糊口嘛?!” “养家糊口?”苏晚气的骂人都懒得骂,“你养了谁?你是养了我姑姑,还是养了闫娟儿他们姐妹。” “难道不是?!”闫大力顿时来了脾气,“徐三花那个贱人又不赚钱,没有我,他们娘三早就饿死了!哪儿能活到现在!” “没有你,他们只会活的更好!”苏晚满腔怒火,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闫大力被她忽然爆发的怒气吓了一跳,但紧接着便觉得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生气,便嗤笑了声轻蔑道:“你一个小贱人,你懂什么?” 苏晚深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心。 “闫大力,你一个人渣,你这些年赚的钱什么时候给过我三姑姑,你何时给过她一分钱?又何时管过两个女儿?” “你既不出钱,也不出力,还口口声声说她们是你养着的,你怎么养活的?靠嘴养活的吗?!” “我……”闫大力想要反驳,却忽然想到,自己的确没给过徐三花一分钱。 但,他怎么可能承认这一点呢? 于是乎,梗着脖子道:“她住的不是我的房子么?吃的不是我家地里种出来的粮食么?喝的水……” “对!房子是你的,但是我姑姑本来可以住更好的房子!还有,地里的粮食那是我姑姑自己种出来的,至于喝的水,那也是我姑姑自己挑的水,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木桶是我们家的!”闫大力气急败坏的反驳。 “看来你打算一直不讲理了是吧?”苏晚咬牙笑着,一双漂亮眼眸却是冷的吓人。 闫大力冷哼了声道:“什么叫我不讲理?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还有,你们把人接走,我没意见,但是,你姑姑他们娘几个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如今你们想带人走也行,得给钱。” “给钱?”苏晚闻言人都要麻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无耻之徒?竟是能说出这种话来! 第312章 机会 “闫大力,你是疯了吗?我姑姑好好的嫁给你,如今被你折磨的半死不活,我们没问你要钱就不错了,你是怎么好意思问我们要钱的?” “哼,我养了你姑姑这么多年,难道不该给钱吗?”闫大力皱起眉头,“要不是你姑姑那个贱人耽误我,我可能早就有儿子了,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们徐家算呢!” “你要是这么说话,那咱们可得好好算一算了。”苏晚扯着嘴角冷笑,“先不说我爹、我叔叔们这些年贴补你们的钱,单单是你娘卖闫娟儿和闫甜甜的钱,就足足有二十五两银子……” “哼!”闫大力打断苏晚,“那是我们闫家的种,两个赔钱货,卖了怎么了?!难不成让她们一直在家白吃白喝?!” “呵,所以,你都把他们姐妹俩卖了,又怎么好意思问我们要钱的?” “我……你……你们徐家把人带走,那就得给钱!”闫大力找不到词儿反驳,干脆耍起无赖。 “甜甜是你被娘卖了,可不是被我们带走了,还有,闫娟儿已经被你们卖了一次了,怎么?这是打算卖第二次么?还是说,你打算让我把闫娟儿送回来,你好给她准备嫁妆?” “谁要给她这个赔钱货准备嫁妆!” 一说嫁妆,闫大力瞬间急了眼。 “小贱人,我告诉你,你们徐家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分钱!” “那我也告诉你,你也别想从我们徐家拿走任何一分钱!” 苏晚声音陡然转冷,原本,她还想着自己如此对闫家是不是有些残忍,还想着是不是应该给他们母子一个机会,现在来看,自己简直是想太多! 先不说闫家老太太,单单是闫大力这种人,就不会改! “凭什么不给钱!”闫大力急了眼,“你们想白白把人带走,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信不信我回头就去县太爷那儿告你们!” “成啊!”苏晚嗤笑出声。“你去告,我等着。” 说着,苏晚伸手一指,“门儿就在那儿,你最好现在就去告。” 闫大力顺着苏晚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自家院门,他眉头皱了皱,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我现在就去,你最好别后悔!” “放心,我不会后悔。” 苏晚冷笑。 “那就好!” 闫大力说着,作势往院门口走去。 苏晚抱着手站在原地冷笑,却不想一直朝着院门走去的闫大力,忽然转身朝自己扑了过来! 劲风带着危险扑面而来,苏晚身体条件反射的躲闪开来。 “哼!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闫大力冷哼,双眸贪婪地看着她道:“小贱人,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你想干什么?”苏晚眉头皱起。 “当然是干——你了啊,哈哈哈哈哈哈……”闫大力仰天大笑,“我早就想甩了徐三花那个贱人了,又丑又没用,生不出儿子也就算了,还伺候不好老子。” 他说着,看向苏晚,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垂涎:“如今那贱人走了,徐家又把你送过来,还算是懂事,你放心,你长得不错,只要你好好伺候我,把我伺候舒服了,再给我生一个儿子,我就不计较你先前辱骂我的事情。” “你这意思,我还得谢谢你了?”苏晚气笑,险些把一口白牙咬碎。 “那是自然!”闫大力说的理直气壮,随即目光猥琐的上下打量速度,吧唧了下嘴道:“你这小贱人脾气虽火爆,这身段还是不错的,这样,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给你个机会。” “什么机会?”苏晚死死攥着拳,拼命压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 闫大力一听这话,心下越发荡漾。他就说嘛!这小美人不是他的对手。肯定怕他。 而且,徐家就派了她自己来,又是偷偷翻墙进来的,那肯定是让她顶替徐三花来伺候她的。 哼,徐家倒还算有点儿脑子,知道讨好自己,否则,等自己好了,定是要去徐家找他们麻烦的! “你——” 这么想着,闫大力越发趾高气扬,指着苏晚的鼻子道:“你,自己把衣服脱光了,跪着过来给我磕头。” “然后呢?” 苏晚压着眉眼看她,真的,她发现人气到一定程度后,就开始麻木了。 “然后么?” 闫大力摸索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猥琐地笑出了声。 “当然是跪在我面前,好好伺候我了。” 他说这话时,一直紧盯着苏晚的胸口。心想着这小美人不光脸长得好看,身材也不错,胸口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又大又香又软,这可比徐三花那个老女人强太多了! “你确定?”苏晚笑问。 “当然!”闫大力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心下又急又痒,血液都开始起来,恨不能现在就把苏晚剥光了好好压在身下疼爱一番。 但,刚刚那话他已经说出去了,总不好再改口。 “好,那我成全你。”苏晚勾起嘴角,笑容核善。 闫大力看着她樱桃般的唇,越发蠢蠢欲动,搓着手朝苏晚走去,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猥琐。 “嘿嘿,你们徐家也是,早这么懂事儿不就好了,说不定我还能……” 苏晚站在原地没动,笑容核善的看着他走进,眼看着闫大力笑容越来越猥琐,嘴角的口水也越流越多。 苏晚抬眸移开视线,冲着墙头处略一点头。 眼看着到了苏晚跟前,闫大力心下说不出的激动,啧啧,这小美人,可真是比他睡过的窑姐儿好看太多了,啧啧……这皮肤,这身段,这相貌,莫说是嫁给他了,舔着睡一晚上也值啊! 这么想着他朝苏晚伸出手去…… 然而,还不等他触及到苏晚,身子便骤然腾空,紧接着便骤然失重。 “砰——”的一声,他从距离地面两丈高的地方狠狠摔下来。 然而,就在他要尖叫出声时,嘴里被人猛地塞了个东西,以至于他丝毫声音都发不出来。 疼—— 五脏六腑都快要碎裂的疼。 闫大力喊不出声,只能无声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因为下一瞬,就看见小美人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出现在他身边。 他气愤异常,正要骂“你这小贱人害我”时,便觉得一股子屎尿味儿袭来,紧接着湿哒哒的黏液顺着他长大的喉咙流了进去。 呕…… 他恶心地想吐,却偏偏身体像是散架了似的,动弹不得。 然后就看见面前的小美人,冲着他核善一笑,而后扬起木棍狠狠地朝他充血的二弟打了过去…… 第313章 条件 与此同时,齐容迈进青山医馆,但见忘忧正站在柜台前跟人说什么,眸光流转,四下敲了一眼,走到正捣药的琥珀跟前,敲了敲他的小脑袋问:“小孩,你家苏大夫呢?” “她今天有事,不过来了。”琥珀抬起头回答。 “不过来了?”齐容错愕,小声嘀咕道:“她不过来,那喊我来干嘛?” “齐公子……” 齐容正想着,便被人喊了声,转身就看见忘忧朝他走来。 “今天是我找齐公子来的。” 齐容闻言眼神“唰”地亮起来,惊喜道:“忘忧姑娘是想通了,打算跟着我了么?” “那倒不是。”忘忧笑出声,“是娇娇昨个儿说,您比较着急,所以我找牙人问了问,价格上呢,虽是便宜了一些,但也不太多,若您觉得行,咱们今天就能把买卖文书给签了。” “原是这个啊……”齐容有些失望,语气都消沉下去。 “嗯。”忘忧憋着笑,“那牙人已经到了如今就在后院,若是没什么问题,咱们就移步后院看看把文书签了,如此,等火神庙会之后,先前订购的布料也该到了,到时候绣娘一上来,就可以开工了。” 说到开工,齐容总算打起了精神,点了点头,跟着忘忧往后院去了。 - 王远这一天都抓耳挠腮的,时不时就偷偷去门口探风,甚至还会催小豆丁去路口看苏晚回来了没。 他这么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申时,方才瞧见了马车。 “远表哥,是青黛姐姐!” 小豆丁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冲着一直眼巴巴等人的王远喊道。 “真的?!” 王远闻言一喜,眼神都亮了起来,站起身忙不迭就往外走。 然后就看见青黛赶着马车到了家门前。 他们住的地方有些偏,四下没什么人家,如今到了十月中旬,也没什么人往这边跑。 王远没了顾忌,直接跑上来掀着帘子探着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 他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也随之僵住。 “远表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小豆丁好奇地凑上来,然后就看见马车内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包袱放在那儿,半个人影也没有。 青黛面无表情地跳下车,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 “表姐去老宅了。” “好……好吧。”王远讪讪地松开帘子,整个人垂头丧气,说不出的失落。 小豆丁瞧着有些不落忍,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宽慰道:“你别伤心,二嫂估计马上就回来了,毕竟,她回来吃晚饭不是?” 王远闻言被逗乐,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你说得对。” “嘿嘿,我就说嘛!”小豆丁一脸得意,眼角余光瞥见青黛正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忙松开王远凑上去问:“青黛姐姐,这拿的这些都是什么啊?” 青黛摇了摇头,转身往院子里走。 小豆丁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扯着王远的衣裳道:“远表哥,咱们也来帮忙吧。” “嗯,好。” - “庙会?” 老宅内,苏晚给徐三花诊断之后,同闫娟儿说起庙会的事情。 “我……我还是不去了吧。”闫娟儿缩着脖子,怯懦地低着头。 “我……我得留在家里照顾我娘。” “二婶他们也在呢,这个你不要担心。” “是啊!”徐镁凑过来,抱住闫娟儿的胳膊道:“表姐,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至于姑姑,我爹娘都在家呢,没事儿的。” “可……” “哎,去吧。”刘氏也走上前来劝,“这火神庙会一年才一次,难得有机会,娟儿你就去跟他们热闹一下。” “我……”闫娟儿低着头,扯着手指,蹙着眉,一脸的为难。 苏晚打量着她没说话,徐镁察言观色,笑着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到时候,表姐跟我一起去。” 话落,便冲着刘氏和苏晚眨了眨眼,拉着闫娟儿跑开了。 “作坊的事情,小婶婶跟三姑姑他们说了吗?”苏晚走上前问刘氏。 “还没呢。”刘氏摇了摇头,冲苏晚笑了。“等晚些时候,我去同她说。” “嗯,也好。”苏晚点头,又跟刘氏说了下作坊的事情,方才离开。 然而,刚走出院子没几步,徐有龙就追了出来。 “二嫂,二嫂,等等我。” 闻言,苏晚停下脚步转过身,就看见徐有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徐有龙,你这可不行啊,这才几步路,你就累成这样,体质这么差,莫说让你上京赶考了,就你这样的,光是秋闱,就能把你累死。” “有……有这么夸张吗?”徐有龙正扶着腰喘粗气,闻言仰着头看苏晚,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因肥胖而累惨了的二哈。 “我可是一点儿也不夸张,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打听一下,看每次秋闱和春闱有多少人半路就累死病死,再看看有多少是死在考场上的。” 苏晚回想了一下康平府的秋闱考场和考试规定,大致同徐有龙讲了讲,徐有龙听闻间,一张小胖脸一点一点白了下去。 “二嫂,你、你可别吓我。秋闱,真、真的这么可怕么?” “我没骗你,你要是不信,回头去问王远。” “他——”徐有龙神色复杂,“算了吧,我可不敢问他。” “为什么?”苏晚笑问。 “他这个人——”徐有龙拧着眉头沉默,须臾道:“他这个人,有点儿吓人,总之,我是不敢跟他打交道的。” 苏晚轻笑出声,心说,那是以前的王远,现在的王远可是清新又干净的俊书生!谁见谁喜欢的那种! 但,这种事,苏晚不会说,只是收敛了笑容道:“你表哥可是考中了经魁,你若真想走科举这条路,日后不妨多向他请教。” “好吧……”徐有龙恹恹的应和。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的确是有事儿的。”徐有龙抬眸冲着苏晚讨好一笑,见苏晚挑眉看他,便老实答道:“我有两件事想要问二嫂,这第一件事,就是王远表哥那件事,不知二嫂想到法子了没有。” 苏晚点了点头。 徐有龙继续道:“这第二件事……”他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低着头羞赧道:“我方才听二嫂说要去火神庙会,我、我也想去来着,不知道,二嫂能不能把我也带去……” 大概是没什么底气,徐有龙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简直如蚊蝇。 “可以。” “啥啥啥……” 大概没想到苏晚会答应的这么利落,徐有龙惊诧得瞪大了眼眸不说,就连说话都结巴了。 “我说可以。”苏晚扯着嘴角笑了下,负手而立道:“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314章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啊?”一听说还有条件,徐有龙的小胖脸瞬间垮了下来。 苏晚道:“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每天绕着村子跑两圈,再让四叔教你几招,也不用学的有多好,打得过闫大力那种人就行。” “闫、闫大力?”徐有龙嘴角狠狠一抽,害怕的后退了几步:“二嫂,你、你是在说笑吧?我、我怎么可能打过的他啊。” “怎么打不过了?”苏晚蹙眉,“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再说了,他就是一杀猪的,空有一身腱子肉而已,你只要好好跟着四叔学,打得过他不成问题,而且,你跟着四叔学,到时候身强体健,秋闱的时候,也不会因为身体不好发挥失常,你说是不是?” “是,这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徐有龙低下头,眉毛纠结的拧在一起,“可,二嫂你也知道的,我们家跟四叔家,关系、关系不好啊。四叔怎么可能会教我啊……”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苏晚眯着眼睛微笑。 “二嫂……” 徐有龙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苏晚道:“王远那件事,我会帮着解决,不过你要告诉二婶,这两天不要出门,其他的事情,等我从火神庙回来再说。” “好吧。”徐有龙活像是霜打的茄子,恹恹地低着头。 苏晚挑眉打量了他一瞬,道:“总之呢,去火神庙的机会,我可是给你了,你要是做不到,那就算了,但如果你能在今晚求四叔答应教你几招,明天去火神庙吃饭的钱,就由我包了。” “真?真的啊?!” 徐有龙眼神“唰”地亮起来,那光芒,真的,险些把苏晚的眼睛刺伤。 “真的。”苏晚别开视线点头。 “二嫂放心,纵是有千难万难,我一定好好去求四叔!”徐有龙拍着胸脯说道。 “那祝你好运。” “哎,谢谢二嫂,谢谢二嫂!” 徐有龙冲着苏晚一个劲儿的点头道谢,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孩子。 - 另一边,王远左等右等,总算是等到了苏晚。 “你可算是回来了。” 苏晚刚到家门口就瞧见匆匆跑出来迎接的王远硬生生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苏晚看了看他,又往院子里瞧了瞧:“难道家里出事了?” 苏晚说着就要往院子里冲,然后就被王远拦住了。 “那倒不是。” “嗯?” “是我有事。”对上苏晚疑惑的目光,王远便知道苏晚这是把昨天答应他的事情给忘了,却也不好怪罪,只能把事情重提了一遍儿。 “哦,你说这个啊……”苏晚松了口气,摆了摆手往院子里走,“这个事情不难,我大致跟你说一下,你就明白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得跟你说一下火神庙的事情。” “火神庙?”王远怔住,“火神庙有什么事情啊?” “啊,火神庙是没什么事情,不过明天是火神庙会啊,火神庙会,听说很热闹的,你去不去啊……” 苏晚一边说一边往里走,王远则快步追上去。 看背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弟弟在追着自家姐姐跑。 风从山岗吹过,残阳没入西山。 树林里的树叶落了一层又一层,偶尔有人经过,脚步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暮光之下,心向远方,有人穿过山川,穿过河流,穿越风和雨,云和月,奔向远方。 - 天边最后一抹蔚蓝消失,夜幕彻底吞噬所有时,皎洁如玉的月光悄悄爬上树梢。 徐家宅院里的烛光还亮着,有人在缝衣服,有人在看书。有人则借着暖黄色的烛光将床上的包袱打包好,而后拿起包袱出了门。 “咚咚……” 房门被敲响时,平躺在床上的少女蓦然睁开了眼,随即坐起身看向房门。 “是我。” 见是苏晚,少女穿上鞋子径直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房门前,苏晚冲着她盈盈一笑,随即便将一个包袱拿给了她。 “拜托啦!” 眼前人的声音异常欢快,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很开心。 青黛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借着月光低头看了一眼青灰色的包袱,又抬眸看向苏晚,便见她负手而立,笑的眉眼弯弯。 “好了,东西我已经拿给你了,你也早些睡,明天要去火神庙会,一早就得出发呢!” 说完这句,苏晚也不等少女答话,便转过身,伸着懒腰回房去了。 目送着苏晚回房,青黛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包袱,转身回了房。 - 天刚微微亮时,马车的车轱辘压过地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混着马蹄的哒哒声,让人烦躁。 困倦中,徐镁拧着眉头瞥了眼兀自开心的徐有龙,心下说不出的气闷。 奈何,马车的车厢不够大,苏晚跟青黛都坐在了车前,她没法凑过去问缘由,只能自己郁闷。 火神庙位于安黄县的县城,是以,一行人要先去镇子上跟忘忧等人会合,然后再一同出发去往县城。 徐镁看了一眼靠着孟氏睡得正香的小豆丁,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缩着脖子坐的极为规矩的闫娟儿,心下叹了口气,到底是没说什么。 等到马车抵达镇子口时,徐镁一眼就看见早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忘忧一行人,一时间,只觉得看到了救星,忙从车子上跳下来,朝着等在路边冲她招手的琥珀奔去。 “小美,早啊!” “早啊!琥珀!” 徐镁感动的只想流眼泪,真的,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没有任何时刻看琥珀比此刻更顺眼的。 “诶,小美,你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琥珀好奇地凑过来,盯着徐镁的眼睛说道。 “那一定是因为,我太想你了。”徐镁目光炯炯,对比徐有龙那个混球,她情愿跟琥珀朝夕相处。 “是吗?”琥珀小脸微红,羞赧的低头笑了。 忘忧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孙大夫是同家人一起去的,这边只有我、杜大哥还有琥珀,不如就让小美跟我们一起吧。” “嗯,也好。” 苏晚点头。 徐美偷偷打量着两人,一副憋话憋到内伤的模样。 忘忧看了她一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而同苏晚道:“齐公子昨日听说咱们要去火神庙,闹着也要去来着。” “齐容?”苏晚诧异。 “嗯,对。”忘忧点头,随即看向苏晚的斜后方:“你看,来了……” . 第315章 他姓徐啊你也姓徐 闻言,苏晚转过头去,就看见齐容骑在马上,骚包地冲着她摆手,顿时嘴角狠狠一抽,恨不能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 真的,太打眼了! 打眼的,她都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厮! “苏大夫,你怎么不理我啊?” 还不等苏晚消失在原地,齐容便骑着马走了过来。 “没。”苏晚摆手,却是始终躲避着不看他。 齐容疑惑地问忘忧:“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苏大夫怎么不看我?” 忘忧笑吟吟道:“可能是齐公子贵气如华,比日光还要夺目,她不敢直视您吧。” “是吗?”齐容神色一喜。也不知他这喜是从哪里来? “听说是火神庙会,我特意穿一身应景的衣服,怎么样?是不是很应景?” 齐容说着,从马上跳下来,好似孔雀开屏一般在几人面前转了一圈。 苏晚伸手扶额,只觉得没眼看。 忘忧拿着帕子掩唇而笑。 琥珀目瞪口呆,徐镁嘴角抽搐。 青黛依旧是面无表情。 “怎么样?苏大夫,是不是很好?” 齐容欢欢喜喜地问苏晚,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苏晚干笑:“红红火火,的确很应景。” 而后别开眼小声哔哔:“知道的你是去火神庙祭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成亲呢!” “哎,二嫂,这谁啊,穿的好像新郎官啊!” 不知何时掀开帘子的徐有龙,一语道破! 紧接着琥珀右手握拳击左掌:“我就说,怎么觉得奇怪呢,原来是像新郎官啊!”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琥珀说着,便指着齐容道:“你穿的好像我以前见过的新郎官,不过,新郎官胸前都带着大红绣球,你没带,还有,新郎官的马上都绑着红绸,你的没绑……” 有那么一瞬间,苏晚听见了什么裂开的声音,她神色复杂地朝齐容看去,就见一身红袍加身,好似新郎官一般的齐小公子,一张脸红了白,白了青,青了黑的。 “那个……” 苏晚轻咳一声,作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哦不,队友,她友善地提醒道:“那什么,你现在回去换衣服还来得及,你放心,我们马车走得慢,你等下快马加鞭来追我们就是了。” 齐容冲她挤出一个便秘一般的笑容。 忘忧努力憋住笑意,温声劝道:“其实这身衣服也没什么的,只是齐公子仪表堂堂,又穿的如此显眼,容易叫人误会,不如回去换一套,若是不想折返回去,前头便是一家成衣铺子,齐公子不妨进去挑选一件换上……” 这话说得极为委婉,也极为温柔。 齐容得了台阶,自然是顺着台阶下了。 目送着两人走远,苏晚长松了口气,还好他们出发的早,镇子口的人还不多,不然,怕是要引起围观。 “二嫂……”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的徐镁,实在是忍不住,走上前来扯了扯苏晚的衣裳。 “怎么了?” 苏晚低头看她。 徐镁抿了抿唇,伸手有些犹豫,但片刻后,还是小声问道:“二嫂,你……你为什么要带徐有龙啊?” “你说这个啊……”苏晚轻笑出声,揉了揉徐镁的脑袋道:“我说你这一早上怎么都拧巴着一张小脸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嗯。”徐镁低下头,小声的应声。 苏晚回头朝马车看了一眼,见徐有龙已经放下帘子坐回到车厢里,这才收回视线,蹲下身看着徐镁的眼睛缓缓道:“小美,你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徐镁愣住,须臾,缓缓摇头。 “徐有龙,他姓徐啊。你也姓徐。” 徐镁蹙眉,有些不生气的辩驳道:“他姓他的徐,我姓我的徐,这有什么关系?!” “傻孩子,你还是不知道。”苏晚捏了捏她的小脸,循循善诱:“在这个时代,一人犯错,严重起来,那都是要株连九族的,也就是说,一个家族中,只要有一个人犯了严重的死罪,那么,整个儿家族,都是要灭绝的。” “而这九族,包括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父族四包括自己一族,出嫁的姑母以及儿子、出嫁的姐妹以及外甥、出嫁的女儿以及外孙。” “母族三则是指外祖父一家、外祖母的娘家、姨母及其儿子。” “妻族则是指岳父一家、岳母的娘家。” “一般,株连九族,则意味着灭族。即便不株连九族,一人犯错,也容易牵连整个儿家族。” “小美,二叔一家,是有不对,但是,二叔是四叔的兄长,我爹爹的兄弟。徐有龙亦是青云的堂弟,你的堂兄。若他日后真的走了歪路,铸下大错,你觉得,咱们能跑的掉吗?” 徐镁红了眼,带着气愤和不甘道:“纵然犯错,那也是他自己的错,跟我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连累?难道他以往欺负我,还不够吗?!”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她心知徐镁还小,想要让她一下子明白这个道理,并不容易。只得好声好气地道:“小美,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自幼也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你说,若徐有龙犯错,进了大牢,你说,村子里的人会怎么看咱们?”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徐镁眼眶里满是晶莹,却是死死攥着衣服、咬着唇。 “小美,若真的有这一天,这会成为别人攻击咱们的把柄,到时候,你也很难议亲,甚至可能会因此在婆家遭人欺辱。” “那我便不嫁!” 徐镁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道:“我才不要跟他好好相处!” 她这一声带着极高的怒气,和极强的怨念,声音都拔高了许多,一下子便将路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苏晚忙笑吟吟地同路人赔不是,但见琥珀要走过来,又示意他别过来。 而后又拉着徐镁走到没人的地方,神情严肃的同她道:“是,你说的也没错,你可以不嫁。可小美,难道,你想看徐家子孙后代都受牵连,不能走科举,也没法好好议亲吗?” 正默默掉眼泪的徐镁身子骤然一僵。 她愣怔地看着苏晚,嘴角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晚心知这么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有些残忍,可徐有龙已经十六岁了,总不能继续放任。更不能让徐有龙觉得所有人都不待见他,那样,只会让他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毕竟,前世里,他看到过太多这样的悲惨案例了…… . 第316章 偷偷杀了他 苏晚心下叹了口气,沉了眉眼看她:“小美,我还是那句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姓徐,你也姓许,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若真的出了事,我可以躲得掉,只要你二哥给我一纸休书,我就能脱身,可你呢?他是堂兄,只要他出事,你就躲不掉,无论如何,也躲不掉。” 徐镁半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泪如雨下。 “你好好想想,实在想不通,你就问一问忘忧。” “我想,她大概能给你讲明白。” 苏晚从怀里拿出帕子给徐镁擦了擦眼泪,而后站起身,对站在不远处的忘忧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对方便抬脚走了过来。 - 马车哒哒哒地驶出镇子口时,苏晚靠坐在马车前,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前方的马车。 青黛面无表情的赶着车,仍旧是一副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 太阳不知何时从东山处爬上来,此时正奋力的燃烧着自己,普照大地。 换了一身绿色圆领长袍的齐容弃了马匹上了马车,眯着眼睛靠在车厢休息。 哭红了眼睛的徐镁趴在忘忧腿上一声不吭。 一旁琥珀担忧地看了又看,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车厢内一片静默,只有车轮压过地面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趴着的徐镁侧过脸,哑着声音开口:“忘忧姐姐,一家子里,为什么,一个人犯错,会连累到其他人呢?” “呵……” 闭着眼睛的休息的齐容忽然乐出了声。 徐镁顿时恼了起来,抬起头来怒瞪着他,却见对方笑看着他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不懂,亏你长了这么大。” “亏得是,你生在了寻常百姓家,就你这样的,若是生在世家大族,怕是早就害了一大家子。” 徐镁本就伤心着,闻言瞬间气红了脸:“我说我的,关你什么事儿?还有,我这样的怎么了?怎么就会害了一大家子了?!” 齐容讥笑,“我说的有错吗?” “你生在家族,享受着家族带来的好处。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尊贵如公主,尚且要去和亲。皇子们也要身披铠甲上战场。” “世家的儿女更是要为了家族而努力,你虽出生在小门小户,也应当感念家里给你的好处。” “不要事事都看着眼前那一点儿,多动动脑子想一想,不要总是任性,也不要总是给人添麻烦。”、 “我、我什么时候……” “还有,一家子里有什么矛盾,也很正常,不是非要让你藏着憋着,又或者是大度忍让,有什么问题,关起门来私下解决就是,没必要闹出去让人笑话。” 徐镁刚要反驳,就被齐容打断,心下霎时间充满了委屈,红着一双眼睛倔强地看着对方。 “当然,也不能让对方闹出去,更不能让对方为这个家丢脸。不然,你也会跟着丢脸。” “实在不行……”齐容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勾唇一笑,说笑一般道:“你就偷偷杀了他。” “如此一来,你既不用忍受他,也不用怕他连累你。” “你……” 徐镁心脏一颤,脸色“唰”地变了,就连脊背也一瞬间紧绷。 “怎么?不敢吗?”齐容挪揄地看着她。 “我……” 徐镁惊诧地说不出话,这世上、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教唆别人杀人?! 可奇怪的是,忘忧竟然没有阻止?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 车厢内一片寂静,没有人为她解答。 “可……” 好半晌,车厢内的寂静才被人打破,琥珀颤颤巍巍道:“那个,杀人不是犯法的吗?” “是吗?”齐容看向他,答得漫不经心。 “这……”琥珀目瞪口呆。 齐容却饶有兴致道:“想要得到什么,就注定要失去什么。既然想省心省力,一劳永逸,那就得承受巨大的后果。” 他说着,眼角余光瞥向徐镁:“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徐镁死死咬着唇,而后像是颓败,又像是妥协一般低下了头…… - 抵达目的地时,远远地就瞧见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景象。 苏晚从车上跳下来,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了。 “好热闹啊。” 紧跟着下车的徐有龙感慨道。 孟氏笑着道:“一年一次的火神庙会,自然是热闹的。” 苏晚点了点头,眺望远处,心下忽地有些诧异,转头问孟氏:“娘,县衙一般不都是设在县城吗?咱们安黄县的县衙,为何设在了梧桐镇啊?” “你说这个啊……”孟氏笑起来。 “哎,二嫂,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徐有龙诧异地答话。 苏晚扭头,就看见他看笑话似的笑容,瞬间想给他一拳。 “我又不是这儿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吗?!” 她是穿越来的,原主是给卖过来的,怎么可能知道这边的事情? “是的。”孟氏笑着附和,而后拉着小豆丁的手,走到苏晚身边道:“其实也没什么,这安黄县的县城,一开始就在梧桐镇。” “啊??”苏晚诧异出声。 孟氏道:“那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但后来,因着梧桐镇附近有许多山,来往出行多有不便,朝廷便把县城改为了现在的县城。” “那为什么不把县衙一起迁过来?” “迁过的。”孟氏笑着道,“县城更改地域后,朝廷便在新的县城修建了县衙,但,准备搬迁时,新的县衙便走水,后来此事便耽搁了,后来修葺好再准备搬迁时,县衙再次走水。” “当时,因着这件事太过奇怪,便找了人来看风水,说是现在的县城交通虽四通八达,却并不适合设立县衙,我也不太懂,大概是说,这里的风水,兴财运,若县衙搬过来会有所冲撞,所以,县衙便一直设在梧桐镇。” “哦,我说呢。”苏晚缓缓点头。 忘忧走过来道:“我方才看了看,来庙会的人太多,咱们的马车多半进不去。” 苏晚望着如长龙一般的人海,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在附近找个看马车的,你看如何?”忘忧提议道。 苏晚刚要点头答应,就被人截胡了。 “不用。” 低沉稳重的男声响起,苏晚回头就看见走过来的杜启明。 “你们去吧,我留下来看车。” “这……”忘忧蹙眉,“这怎么行?明明大家一起来的,如何能让杜大哥留下看车?” “我也可以。” 一直沉默的青黛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依旧淡漠没有起伏。 “好了好了。”孟氏笑盈盈的摆手,“行了,你们年轻人去吧,我留下来看车就好。” “诶?大娘你不去吗?”小豆丁伤心地扯孟氏的衣服。 见状,杜启明瞥了一眼道:“不用再争论了,我是不会更改我的决定的。” 他话落,冲着忘忧摆了摆手,便转身走回到马车前。 青黛眸光淡漠的看着他,见他靠在马车前,一副闭着眼睛要睡觉的模样,眼眸流转,看向苏晚道:“我和他轮流,他守上半场,我守下半场。” 这话,她说的波澜不惊,却又不容反驳。 苏晚沉吟了片刻点头:“那好吧。” “这……”孟氏还在犹豫,看了看杜启明,又看了看苏晚:“娇娇,这怎么好?还是我留下吧。” 眼看着要陷入新一轮的争论,苏晚忙上前挽住孟氏的胳膊,笑着道:“不用了娘,娘又不会武功,留下来遇到坏人也没办法不是,所以啊……” 见苏晚挽着孟氏往会场走去,忘忧眉眼弯了弯,示意其他人跟上,自己则行至马车前,仰着头同杜启明道:“杜大哥,多谢了。” “嗯。”杜启明淡淡应了声。 忘忧没在多说什么,转过身,同一直等着她的齐容一起往会场走。 青黛视线扫过众人的背影后,落在了杜启明身上,须臾抬脚走过去:“我会来替换你的。” 话落,压根不等杜启明答话,便转身离开…… . 第317章 你们宫主他还好吗 小豆丁年纪小,还是小孩子心情,进入会场后,瞬间玩疯了,于是乎,刚到晌午,就累的睡了过去。 “娇娇啊,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带他回马车上睡去吧。你们在接着玩。”孟氏看着趴在苏晚背上睡得正香的小豆丁,笑着提议,“娘年纪也大了,实在是没力气,一直跟着你们逛了。” 苏晚瞥见孟氏脸上的汗水,也没好挽留,只道:“那我送你们回马车。” “不用,娘自己带他回去就行。” “这怎么行?”苏晚蹙眉,“这么远的路,小豆丁又睡着了,娘怎么待他回去?” “没事的,豆丁他就是个孩子,能有多重啊……”孟氏笑呵呵的。 苏晚心说,这都七岁了,重的很好吗?! 她背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累的不行了。 “我来吧。”青黛走上前,看着苏晚道:“刚好,我要回去,表姐把他给我吧。” 说着,便朝苏晚伸出手。 苏晚闻言愣住,这才想起他们来会场之前青黛说过的那句话。 “嗯,辛苦了。” 苏晚将豆丁交给青黛,青黛瞧着虽瘦,却比苏晚更有力气,这一点,早在那天教训闫大力的时候,苏晚便领教过了。 “我跟青黛一起回去吧。”忘忧笑吟吟地走上来,“刚好,我和大娘能把咱们买的东西先拿回去。” 苏晚看向忘忧,见她笑的温柔,轻轻点头。 “诶?怎么一下子走了四个人?” 目送着几人走远,齐容顿显失落。 “别难过。”苏晚瞥了他一眼,友善提醒道:“等下会回来两个的。” “唔,那好吧。” 齐容伸了个懒腰,随手一指道:“苏大夫,看见那个塔了吗?据说爬到最高处祈福,就能得火神保佑!” “火神保佑你什么?”苏晚蹙眉,“保佑你火吗?” 她说着,忽地想起齐容一早穿的那身大红衣服,瞬间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齐容不高兴地瞪她。 “没什么没什么。”苏晚转身冲着其余几人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齐容眼角余光撇着她,须臾哼了声,抬脚往前走去…… - 树荫下,孟氏拿出帕子擦了额头上的汗珠,目送着杜启明和忘忧的身影渐行渐远,转身同青黛道:“你也去吧,我留下来看着就好。” 青黛摇了摇头,从马车上搬了两个小凳子走过来放下,一个自己坐,一个放在了孟氏面前。 孟氏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而后,弯腰在小凳子上坐下。 但见青黛做的笔直,目光平视远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正午的日光浓烈,偶尔有风混着庙会的香火气息吹过来,让人很是安心。 孟氏静静坐了一会儿,弯了弯眉眼问:“你们宫主他,还好吗?” “嗯,还好。” 青黛想都没想地答话,话落的瞬间,方才察觉到不对,猛地扭过脸朝孟氏看去,却是对上对方温柔慈祥的笑容。 “您……”她惊诧地睁大了眼眸,向来平静的眼眸起了巨大波澜。 “我和他啊,可是故人呢。”孟氏笑吟吟的,却是睁开眼望向了远方。 “若仔细说起来,他还是我带大的呢。” 孟氏的话语很轻,很温柔,而青黛却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可惜了……”孟氏轻轻叹气,“都回不去了……” 她垂下眉眼,眸子里满是伤感。 多么美好的过去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 从火神庙会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累得半死的苏晚,躺下床就睡了过去…… 等再度缓过神来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二嫂,远表哥呢?” 苏晚刚从马车上跳下来,小豆丁便扯住了她的衣裳,“远表哥哪儿去了啊?我都好几天没瞧见他了。” “哦,回家去了。”苏晚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啊,为什么啊?还有,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见苏晚往院子里走,小豆丁忙不迭的跟上。 “还有,他走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啊,伤心……” 苏晚轻笑出声,“马上就回来了,你不要着急……” 说起来,王远是趁着他们去参加火神庙会时离开的,火神庙的前一天,她劝王远跟他们一起去火神庙,但王远拒绝了。 问其原因,王远怎么也不说。苏晚没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等到苏晚从火神庙回来时,才发现家里没了人,去他房间时,就发现了王远留下的那封信。 想到他在信里写的话,苏晚不由弯了嘴角。 也是,是她担心太过,总把王远当成一个半大孩子。 事实上,那人同徐青云一般大来着…… 不过,既然他要自己着手处理曲娘子那件事,她就该放手观望才是…… 有了这个打算后,苏晚彻底不管此事,只加班加点地忙着作坊的事情。 在众人的忙碌下,不过三天时间,作坊便一切准备就绪,刘氏和胡娘子招的人,以及忘忧托人专门找的绣娘,全都在第二天入住作坊。 与此同时,苏晚让青黛去闫家寨接来了陶氏母女,还找了个厨娘专门在作坊里给大家做饭吃。 当天晚上,刘氏便在作坊里教大家制作秋衣秋裤。 因着第一批是按照齐容的要求送去北疆,是以,选的布料是更加保暖,更加柔软的,甚至还做了一些毛绒加厚款。 因着齐容催得着急,那几日,苏晚除了去给袁聿看诊,剩下的时间全都泡在了作坊里。 等苏晚听闻丁氏状告曲娘子污蔑,且赢了官司的事情时,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哎呦,你是不知道,你那举人表哥变化好大的,我那天就在堂下,你是没瞧见,你那举人表哥多厉害,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不说,就连说话也好厉害的,真的,说的曲娘子都没话说。” “哎,亏我原先听了曲娘子的话,还想着她眼神是不是不好,怎么会看上你那表哥,不成想,你那表哥现在这么好看的。” 胡娘子越说越心动,脸都红了几分。 “哎,可惜我这一把年纪,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不然,定是要上前问问,你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的。” 闻言,苏晚噗嗤一声笑出来,“婶子,您可真会说笑。” “我哪儿有说笑啊?”胡娘子神色认真,“我可是说正经的呢,不过,你应该也很久没见过他了,我跟你说啊,你那表哥,以前不觉得,现在看着,真的比你家青云也不差的,好看着呢,你啊,是没瞧见,你若是瞧见了,定然和我一样的。” “别别别……”苏晚连连摆手。“婶子您可别乱说,我可是已经嫁人了的。” “哎,瞧我,怪我怪我。”胡娘子不好意思的拍了下自己的嘴,而后笑着道:“不过,你那表哥是真的厉害,这是没的说的。” 苏晚点了点头,这点她是承认的,但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遂道:“可惜我没瞧见,不如婶子好好同我说一说?” “哎,这还不简单?”胡娘子一拍大腿,当即洋洋洒洒地跟苏晚讲起王远在公堂上的光辉表现来…… . 第318章 反悔了吗 等到苏晚迎着夜色回到徐家时,就看见蹙眉看她的王远:“怎回来的这么晚?!” 见对方板着一张脸,颇为兄长教育妹妹的架势,苏晚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这不是忙吗?” 苏晚忍着笑绕过他往里走。 王远皱了皱眉,有些生气的抬脚跟上:“忙也该有个度,如今都十月下旬了,天黑的越来越早,你和青黛又是两个女孩子,这般赶夜路,路上遇到坏人可该如何是好?” “哦。”苏晚走到水池边洗手,“那只能说,坏人太不幸了。” “你——!” 王远气噎,刚要教训苏晚,就想起来什么,便拧着眉头道:“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但世道险恶,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总有你无法对付的人,还是该小心些才是。” “嗯,知道啦知道啦。”苏晚笑吟吟的点头,一边喊青黛洗手,一边往厨房走,大喊着问孟氏做了什么好吃的。 王远还想再说,就听见她肚子咕噜噜的叫,瞬间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改日再同你说。” “好的。”苏晚笑着点头,转过身就见王远别扭地别开了脸。 她忽地很想问一问王远是怎么在公堂之上做到不慌不忙、妙语连珠的,奈何肚子太饿,再加上听见孟氏喊自己端菜,便忙应着声往厨房跑去了…… - 是夜,寒风镌写着黄沙从城外吹进来,暮云深靠在阁楼上对着月光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宫主……” 黑衣人现身,恭敬地朝暮云深行了一礼。 “何事?” “少主来了。” “哦?” 暮云深闻言挑眉,黯淡无光的眸子里浮现一抹异色。 “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给宫主送东西。” “他?给我送东西?” 暮云深闻言怔住,狭长的凤眸错愕地睁大。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幻听了,那个小白眼狼怎么会给自己送东西? “宫主,让他进来吗?” 见暮云深不说话,黑衣人出声问道。 “嗯,让他进来。” 暮云深话落,将酒杯送到唇边,视线则望向窗外。 真稀奇啊…… 只是,这小白眼狼能给自己送什么呢? 正想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暮云深喝酒的动作微顿,眉眼微微下压,耳朵却是仔细地听着那脚步声,直到脚步声在身旁停止,他方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来人:“听说你是来给我送东西的,这可真是百年难遇啊……” “嗯。” 徐青云淡淡应声,丝毫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将手中拎着的包袱放在了一旁的锦榻上。 “我娘子着人送来的。” 说完这一句,徐青云转身就走。 见状,暮云深眉头狠狠皱了下,胸口的怒火骤然升腾起来。 “砰”地一声,酒杯就摔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呵!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他声音里蕴含着无边的怒火,突发爆发时,像是要把黑夜和寒风一同点燃。 徐青云顿住脚步,沉着脸侧眸:“我若是没记错,我来这里,是你逼着我来的,如今,我要回去商讨明日的对阵。” 他顿了顿,转过身来,眸光沉沉如寒夜水。 “你现在是反悔了吗?” “你——! 暮云深气的咬牙,怒地一甩衣袖将酒壶和酒杯全都甩在了地上。 哗啦的脆响声吓得外面守着的人一个哆嗦。 而徐青云,就只是站在那里,面不改色,一动不动。 暮云深却是变了脸色,气喘吁吁。 “滚!你给我滚,听见没有!滚啊……” 徐青云没理他,转身就往外走。 “混账!都给我滚!” 见徐青云真的离开,暮云深更加恼火,直接动手掀了桌子。 “宫主……” 应鎏海现身,却是没有拦着暮云深砸东西,只是垂着头恭敬地道:“东西是十一派人送来的,今日刚到,少主便丢下事务将东西给您送了过来。” 正在砸东西的暮云深动作猛地一顿。 应鎏海继续道:“少主并非无心之人,昨日的交锋对我军确实不利,少主他应该压力很大。但……”他抬头看向背对着他站着的暮云深,继续道:“来的人我已经盘问过了,里面的衣服都是孟氏亲手缝制……” “下去吧。” 暮云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很低,情绪也很低迷,与先前的暴躁全然不同,活像是换了一个人。、 “是。”应鎏海闻声退下。 暮云深兀自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转过身,在一片狼藉中走到锦榻前,低头看着那包袱。 好半晌,才动手打开,在看到里面的衣物中,身子僵了一僵,须臾,伸手无摸,触及到柔软,蓦地伸手捂住了脸…… - 十月末,作坊进入正常运转后,特制的野猪服总算是最好,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南翊珩和牧野也赶了回来。 “你脸上怎么多了一道疤?” 再次相见,苏晚就看见牧野左脸脸颊上多了一道疤,且那疤痕才刚刚结痂。 南翊珩掩着扇子嗤笑:“说起这道疤,就不得不提咱们牧——” “南翊珩,你敢说出来,你就死定了!” 原本面无表情的牧野恶狠狠地瞪向南翊珩,南翊珩笑了声,摆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往外说的,你放心好了。” “嗯。”牧野这才收了气焰,垂下眼帘。 苏晚见他前后变化如此之快,心说你丫变脸呢? “不说打人不打脸么?到底谁啊,这么缺德,专门伤人脸?”齐容凑过来,捧着牧野的脸仔细瞧了瞧,语气里满是惋惜:“啧啧,可惜了,本来还挺好看的,怎么多了一道疤……” “不过,这道疤也不是很难看,倒是让你多了几分男人味。” “噗嗤——”苏晚没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齐容抬眸看她。 “没什么……”苏晚摆了摆手,也凑过去瞧了瞧。 牧野一见她凑过来,顿时屏住了呼吸。 “嗯,还来得及……”苏晚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边喝边道:“这疤痕不算严重,我那儿有去疤痕的药膏,回头拿过来一些,你坚持每天睡觉前涂抹一下。” 她话落,冲着牧野眨眼:“放心!不会留疤的。” 牧野看了她一瞬,移开视线道:“知道了。” 顿了顿,又道:“记在南翊珩账上!”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记我账上!”无辜受难的南翊珩暴跳如雷。 “嗯,好的。”苏晚爽快的答应下来。 见两人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南翊珩说不出的郁闷:“苏晚,你听好了,我是不会为他付账的!” “嗯嗯……”苏晚敷衍的点头,而后从怀里掏出账本,一边记账一边道:“强效去疤药膏,十两银子,十月二十七日……” “都说了我不会还……” 南翊珩暴躁的站起身。 齐容在一旁劝:“好了好了,才十两银子,你们南家不是最有钱了么,这点儿小钱就不要计较了哈……” “这跟我有没有钱没有关系!” 南翊珩气愤的反驳。 然而苏晚压根不理他,收起记账的小本本笑眯眯地看着几人道:“好了,账记完了,现在来说一说上山的事情吧。” “对,上山上山。”齐容热烈响应。 牧野也淡淡嗯了一声。 南翊珩虽然还在为刚刚的事情郁闷,奈何这三人已经换了话题,他实在是插不上嘴,就只能郁闷的听着…… . 第319章 周全 “如果大家都没有问题的话,事情就这么定了!” 经过半柱香的时间,上山的事情终于商议完毕,苏晚松了口气端起茶去喝,就发现茶水已经凉透了,于是乎拧着眉头看南翊珩:“南翊珩,你这待客不周啊?” 原本就因为账本的事情心情不大好的南翊珩,撇了她一眼道:“哦……那还真是对不住。” “没关系,我这人大度。”苏晚笑嘻嘻地摆手:“你只要现在让人送一壶新茶过来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南翊珩就站起身来,打着呵欠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好困,我回去睡了……” 话音未落,人就消失在门口。 苏晚愣在当场,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还没回神,就听见椅子挪动的声响,侧眸就看见牧野站起身。 “我也有些累了。” 他嗓音沙哑,声音也比以往低沉,话音落下时,朝着苏晚看过来:“药膏的事情,多谢。”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诶? 诶??? 苏晚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这一个两个的,这都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应该留她吃个午饭吗?怎么还跑了? 齐容笑着解释道:“他们两个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两天都没睡了,今天完全是强打精神。请不要怪罪。” 苏晚轻轻摇头,转过身冲着齐容笑了:“我就说他们两个脸色怎么不太好呢,原来是这样。” 她说着,喝下最后一口凉茶。 “不过,茶水真的有些凉了,如今天冷,齐公子还是多喝热茶的好。” 说完,苏晚站起身来,“医馆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那我送送你。” “不用。” 苏晚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齐容坐在桌边,目送着苏晚走出门,眉眼弯了弯,却是拎着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凉茶,一个人慢悠悠地喝着。 - 因着作坊已经正常运转,医馆也不忙,再加上上山的事情已经敲定下来,苏晚难得早早回了家,却是刚进家门,就被兴高采烈跑过来的小豆丁告知徐三花请她过去一趟。 苏晚虽心下疑惑,却还是往老宅跑了一趟。 一来为徐三花复查,二来么,则是听听徐三花找她做什么。 “姑姑身体恢复的很好。” 数日过去,徐三花在徐家人的照顾下,气色好了很多,人也胖了一些,看上去比刚回来时,要年轻很多。 “多谢你。”徐三花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 “一家人,不必言谢。” 见苏晚这么说,徐三花感动又欣慰,轻轻拍了拍苏晚的手,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姑姑想跟我说什么?” “我……” 见徐三花一脸的为难纠结,苏晚反握住她的手:“姑姑有话不妨直说,我想,姑姑请我来,应该不是为了看病。” 闻言,徐三花脸有些红,须臾,羞愧的低下了头。 “姑姑……”见她像个鸵鸟一样,苏晚握着她手的力道用力了几分。 徐三花抬起头来看她。 便见苏晚笑着道:“姑姑有话需得直说,不然,我们猜来猜去的也很麻烦。” 闻言,徐三花脸又红了几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苏晚摇头。 徐三花叹了口气,这才道:“我听你二婶说,你小婶婶他们,在忙作坊的事情,还在招绣娘,我就想问一问……” “姑姑想去?” “不。”徐三花摇头,“我现在的身子,怕是不行,所以,我想让娟儿去。” “娟儿?”苏晚愣了下,沉思片刻道:“也不是不可以。但,娟儿走了,谁照顾您?” 徐三花闻言笑了。“我现在身体比之前好了,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苏晚没说话,毕竟,徐三花的身子亏损的厉害。 徐三花往门口瞧了瞧,握着苏晚的手,压低声音道:“娇娇,姑姑实在是没法子,你……你就当是帮姑姑这个忙。” 苏晚不解地看向她。 “娟儿已经十六岁了,有龙他,也已经十六岁了,表哥表妹同住一屋檐下,日久天长的,村子里难免有闲话,况且,娟儿身上还有婚事,我呢,也不图她赚钱,就只盼着她有个好名声,免得去了婆家因名声不好受欺负。” 苏晚轻轻点头,问道:“作坊是小婶婶和小叔叔在弄,姑姑为何不直接同他们说?” 徐三花摇了摇头,“我是已经出嫁的女子,如今还能住在娘家,已经是哥哥嫂嫂心善,若我直接同他们说,他们可能会觉得我是缺钱,又或者想给娟儿添嫁妆,说不定会直接给我钱。” “可娇娇,我并不想要他们的钱,我只是想让娟儿学点儿东西,最好她自己能赚钱,而且,作坊那边都是女子,她去了,日后出嫁时,名声也会好很多。” 苏晚轻轻点头。 不得不说,徐三花虽为人怯懦,却是个考虑极为周全的人。 “我会同小婶婶说此事,姑姑放心就好。” “多谢你。” 徐三花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苏晚看着她眼角的皱纹,有些不是滋味儿,又笑着开解了她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走出厢房时,她一眼就瞧见在院子里劈柴的闫娟儿,眼看着她拖着瘦小的身材,拿着比自己手腕还粗的斧头,苏晚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想,她大概明白徐三花为什么想让闫娟儿去作坊了。 “娟儿……” “表嫂……” 见苏晚走过来,闫娟儿忙停下劈柴的动作,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问:“辛苦表嫂跑一趟了,我娘身子如何了?” “好了很多。”苏晚笑着道,四下看了一眼,问道:“徐有龙呢?” “唔,表哥出门跑步去了。” “跑步?”苏晚挑眉,须臾想起两人的约定,又问:“他每天都在跑步吗?除了跑步,还干什么?” 闫娟儿想了想道:“表哥也不是天天都在家,但在家的时候,就是白天看书,差不多这个时间出门跑步,晚上的话,等四舅舅回来,跟着四舅舅学功夫。” 闻言,苏晚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真的啊?” “嗯。”闫娟儿大概不知道徐有龙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认真地点了点头后,笑着道:“我觉得有龙表哥好厉害,不光能学文,还能习武。” 苏晚心说,那都是被逼的,这货以前就是个渣渣。 不过,徐有龙能这么言而有信,的确是出乎苏晚的意外。 但,同样让她意外的是,自火神庙之后,苏晚再没见过徐镁因为徐有龙的事情闹脾气了。 她先前一直想问问忘忧是如何开解的徐镁,奈何近来太忙,便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无妨,你要是想学,也可以跟着学。” “真的吗?”闫娟儿眼神亮起来。 “嗯。”苏晚点了点头,“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对什么感兴趣。” “兴趣?”闫娟儿眼神迷茫。 苏晚道:“比如说读书,习武,学医,又或者学习刺绣,也可以学厨艺,你看看你对什么感兴趣。” 闫娟儿茫然地眨了眨眼。 苏晚道:“你可以想一想我说的话,从中找个你最感兴趣的,等你想明白了,就来告诉我。” “表嫂的意思是,我对什么感兴趣,就可以学什么吗?” “当然!”苏晚答得利落,“你也是徐家的孩子,咱们家没有重男轻女那一套,你想学什么都可以,至于学费什么的,你都不用考虑,你只需要想,你以后究竟想做什么就好。” 闻言,闫娟儿眸子里闪着激动的光。 苏晚道:“你好好想,好清楚了,让小豆丁跟我说一声就好。” “谢谢表嫂!” 闫娟儿激动地跟苏晚鞠躬。 “不用,都是一家人。” 苏晚笑着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 第320章 军令状 然而,刚走出徐家没多久,苏晚就碰见了跑的满头大汗的徐有龙。 “二嫂……” 看见苏晚,徐有龙气喘吁吁地跟她打招呼。 苏晚顿住脚步上下打量他,须臾笑了。 “你是不是比先前瘦了?” 徐有龙闻言眼睛刷地亮了,惊喜道:“二嫂连这个都看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日子估计是天天跑步,不仅没长胖,还比先前瘦了八斤呢!” “嗯,这是好事。”苏晚点头,“难怪人瞧着比先前精神了,好好坚持。” “嗯。”徐有龙红着脸应了。 苏晚道:“对了,我这些日子忙,忘了问你,你究竟是如何让四叔答应教你的?” “这个……”徐有龙讪笑,抓了抓头发道:“本来,四叔是不想搭理我的。” “那……”苏晚神情疑惑。 徐有龙道:“我、我立了军令状。” “噗……”苏晚笑出声,“你还知道军令状这个东西呢?” 徐有龙被说的不好意思,但还是道:“我虽比不上表哥天资聪明,但好歹也是读了这么多年书的。” “这倒是……”苏晚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徐有龙道:“那天,我怎么求四叔,他都不答应,后来,我没法子了,就只能把爷爷搬出来了……” “爷爷?”苏晚诧异。心下虽不大认可徐有龙的做法,却也不能说他不对。 徐有龙继续道:“爷爷听了我的话,就把四叔找了过来,不过,还没开口,四叔就看出来我的目的了,直接开口拒绝了。” “噗——”苏晚笑出声,心说这的确是徐老四能干出来的事儿。 徐有龙被她笑的脸热,红着脸好一会儿没说话。 苏晚意识到自己不对,收敛了笑容道:“你继续往下说。” 徐有龙点了点头,这才道:“我当着爷爷的面,求了四叔好久,四叔都不同意。” “那最后呢?” “最后……” “嗯?”苏晚疑惑的看着他。 徐有龙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道:“最后,爷爷做主,用折中的法子,让我立了军令状。” “四叔答应了?” 徐有龙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郁闷,“军令状是按照四叔的要求来的,我需得好好读书,不能再鬼混,还得日日跟着四叔学武功,若我中途偷懒,或者反悔,就得被绑在柱子上,打得半死后,逐出家门。” 苏晚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二叔答应了?” 徐有龙闷闷地点了头。 苏晚神色复杂:“就为了去个火神庙会,立这么个军令状,是不是有点儿不值得?” 徐有龙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为这个。” 苏晚困惑。 徐有龙抬眸看他:“我主要是不甘心,四叔他……他一直跟爷爷说我不行,还说我朽木不可雕,我实在是气不过,便想着,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教我。” 他说这话时,拳头紧攥着,脊背挺直,带着不甘心和气愤的脸上是满满的少年人才有的朝气。 苏晚美眸流转,心说,四叔该不会是用的激将法吧?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去火神庙,但后来,就不是了。”徐有龙顿了顿,又道:“如今徐家,除了小豆丁,就我和二哥,凭什么二哥在四叔眼里,就哪哪儿都好,我怎么就朽木不可雕了?” “所以,你是要证明自己不是朽木?”苏晚看着少年人蹙起的眉头,笑着问道。 “嗯!”徐有龙认真的点头,“都是徐家人,他们厉害,我也不差的。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四叔看看,我才是徐家最好的儿郎!” “嗯,不错!”苏晚赞同的点头,“那你好好加油,争取光耀门楣,为徐家争光!” 见苏晚鼓励自己,徐有龙脸红了红,但眼底却满是欢喜。 “嗯!”他用力的点头,眉眼里满是不服输的韧劲儿。 他想,他一定要努力,一定要跟大家证明,他才是徐家这一代里,最好的儿郎! 也一定要向苏晚、向四叔证明,他并不比徐青云差! - 是夜,一行人全副武装好进入密林。 十月末的山林已经相当寒冷,除了针叶林和灌木丛,大多数的花草都已经枯萎凋零,很多树枝也都光秃秃一片。 因着树叶凋零,月光透过干枯的树枝照下来,将密林的地面照得很是清楚。 几人凭借先前的经验走过几处机关,最终来到遇见蛇群的地方。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它们伪装的足够好,这次,他们没看到蛇群。 私下里静悄悄的,几人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将蛇群引出来,相互对视一眼后,谨慎小心地方密林深处走。 奇怪的,越往里走,私下里越安静,周围的灌木丛和树木也越来越少。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后,几人总算走出密林。 一出密林,视野顿时豁然开朗起来,面前方圆一里的地方平坦开阔,既没有人烟,也没有花草树木。 而在距离他们一里地左右的地方,是高高的山脉。 苏晚心下满是疑惑,盯着那山脉看了许久,却看不出什么古怪来,只能盯着最下方的黑色问齐容:“那黑乎乎的,是洞穴吗?” 因为距离有些远,又是晚上,苏晚看不太清楚。一旁的齐容盯着看了一瞬道:“应该是。”他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这些洞穴,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苏晚一句话还没问完,就听见一声狼嚎,紧接着就听齐容道:“不好!有狼群出来觅食了,快走!” 闻言,苏晚忙转身跟着齐容离开。 追上来的牧野道:“只是狼群而已,我们为什么要跑?” “你是笨蛋吗?”齐容声音里带着一抹不满,“但凡你多读两本书,就该知道,狼的嗅觉和听觉都非常灵敏。” “那又如何?”牧野声音沉下来,听上去很不高兴。 “看来你是真的蠢。”齐容语带讥诮,话落便不再理会牧野。 苏晚补充道:“我们要怕的不是狼群,而是未知的危险。” “什么意思?”牧野问道。 苏晚解释道:“刚刚那边区域太空旷了,一旦狼群发现我们,我们就暴露了,我们对付狼群,可能不成问题。可谁知道狼群会不会引来蛇群,还有那些黑乎乎的洞穴,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万一我们被发现,洞穴里再跑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人,又或者别的东西,咱们可是躲都没地方躲。到时候,说不定真的就因此丧命了。” 齐容嗤笑:“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他就是个笨蛋,一天天只知道习武练功,也不知道多读几本书。” “你……” . 第321章 学厨艺 牧野刚要发作,一旁的南翊珩便道:“行了,都少说两句,咱们还没跑多远呢,要是现在被发现,也很危险。” 闻言,几人齐齐闭嘴,全都紧绷着精神往回跑。 因着跑的太过匆忙,中途还引发了一个阵法,险些被阵法里的箭雨射中。 但好在,南翊珩反应快,带着苏晚多闪开,齐容也拽着牧野逃到了一边。 虽花费了一些时间,但好在有惊无险。 等下山时,已经是子夜。 几人将衣服脱下来后,齐容长吐了口气道:“这衣服是不错,只不过,扮成野猪走路实际是费劲,难道就没有什么动物跟咱们体型差不多,又是直立行走的吗?” “有啊……”苏晚甩了甩汗湿的头发,“大猩猩就是。” “大猩猩?”齐容嘴角抽了下,神情很是费解。 “就是跟猴子差不多。”苏晚简单解释了下,“不过,这种动物不如野猪好,野猪的话,比较容易隐藏,也比较容易防护,其他动物的话,都不太行。” “那好吧。”齐容有些失望。 南翊珩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们暂且先下山吧。” “嗯。” 几人齐齐点头,而后往山下走去。 - 得到闫娟儿的答复时,是两天后。 “你想学厨艺?” “嗯。” 闫娟儿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想做一个厨娘。” 苏晚轻轻点头。 闫娟儿羞赧的笑了笑,低下头道:“我自知愚笨,但我真的很想学做菜。” “为什么?”苏晚看着她问。 闫娟儿闻言红了脸。 “可、可能是我们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我那时候便想着,要是能吃饱饭就好了。”她语带伤感,沉默了片刻后,继续道:“如果我能学好厨艺,做一个好厨子的话,日后就再也不怕了。” 她抬起头看向苏晚:“如果我能学好厨艺,我就可以去达官贵人家里做厨娘,到时候,就再也饿不着了,万一我学得好,说不定还能进宫做御厨。” “哎,这倒是真的。”苏晚笑起来,“那就这么定了,我回头找人问问,看看哪里可以学。”话落,苏晚又问:“对了,忘了问你,你会做饭吗?” 闫娟儿点了点头。 苏晚笑起来:“那你都会做什么?” 闫娟儿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一般家常菜我都会做。” “这样啊……”苏晚托着脸想了一会儿,“那你明天跟我去镇子上吧。” “好……啊?” 闫娟儿下意识地点头,随即惊讶的看上苏晚。 对方却是笑吟吟道:“既是要学厨艺,总得先看看你的厨艺才是。” 毕竟闫娟儿已经十六岁,而不是六岁。这个年纪想要学厨艺,便需得有些基础了。 “嗯……好。” 闫娟儿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小声应下。 - 翌日,忘忧在厨房外看了一瞬后,转身走到庭院里的桌边坐下,看着悠闲喝茶的苏晚问:“这真的行吗?” “行不行的,总得试了再说。” 忘忧闻言皱眉。 “厨娘倒是有不少人家在招,可人家要的都是有经验有特色的,她这个年纪学厨艺,委实有些晚了。” 苏晚闻言笑了,心说前世里,去某东方学厨艺的人,大多也都这个年纪。 “没关系。随她喜欢,况且,也不指望她能很厉害。” “那你……”忘忧不解地看她。 苏晚啜了口茶道:“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儿依仗不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既是有想做的事情,便让她去做好了。” 忘忧缓缓点头。 苏晚继续道:“她这个年纪,若是没有天分,想要学得很好,的确不容易,但是,只要她认真努力,学个几年,想来也是能达到一般的厨娘水平的,到时候去个富贵人家做厨娘也好。” “怎么也比窝在家里,看丈夫脸色,受婆家欺辱的好。” 忘忧认真的点头:“你这想法,这是极好的,只是她这年纪,应该议亲了才是。” “啊?这个啊……”苏晚视线落在厨房的窗口,“我问过她了,她这几年,并不打算嫁人的。” “这……”忘忧愣住,眉头紧蹙道:“她如今可是议亲最好的年纪,若是再拖几年,可就难了。” 苏晚吐了口气,“我姑姑也是在最好的年纪里嫁人的。” 闻言,忘忧沉默,抿着唇未吭声。 毕竟,徐三花的事情,苏晚是跟她说过的。 苏晚亦是没说话,只慢悠悠地喝着茶。 徐三花这一生的不幸,全都体现在嫁人这一事上,而闫娟儿,从小就目睹母亲被打骂,自己也因着是女子被父亲、被奶奶打骂,亲妹妹甚至因为是女儿被卖掉…… 徐三花更是险些没命…… 她自己也被闫老太太以十两银子卖给一个傻子做媳妇。 有过这样的经历,她如何还想嫁人,又如何还敢嫁人呢? 苏晚至今都记得,她说不想嫁人,只想好好学厨艺,做个好厨娘时,眉眼里的决绝与坚定。 苏晚想,那大概是闫娟儿在痛苦了十多年,用尽了血泪做出的决定。 所以,她没有反对,也没有劝过她一句。 毕竟人生在世,嫁人不是唯一的出路。 - 饭菜做好端上桌时,闫娟儿局促地道:“平、平日家里的食材有限,我会做的,并不多,就、就随便做了一些,你们、你们尝尝看。不行的话……” 她头低下头,声音也低的听不见。 “不用这么紧张。”忘忧笑着宽慰她。 苏晚没说话,拿起筷子夹了土豆丝送到嘴边,下一瞬眼神便亮了起来。 “好吃哎!” 听见苏晚的声音,忘忧回头,就看见苏晚两眼放光地同她道:“真的好吃,不信你尝尝。” 忘忧将信将疑地拿起筷子,夹了土豆丝送到嘴边,细嚼慢咽后,又拿筷子夹了凉拌菜送到嘴边。 然而,她依旧没说话。 闫娟儿见状,紧张的攥紧了围裙。 苏晚则紧盯着忘忧的眼睛,等她尝完了桌子上的四菜一汤后,方才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闻言,忘忧没说话,只是放下汤碗,神情严肃的看向闫娟儿。 对上她的视线,闫娟儿紧张的不知所措,一时间额头上满是汗珠,小脸也有些发白,却是紧攥着围裙,咬着唇没吭声。 但苏晚看得出来,她在强撑,她已经紧张害怕的,快要晕过去了。 . 第322章 那我们就跑 “你很有天赋。” 忘忧看着脸色煞白的闫娟儿,如是说道。 精神紧绷到极致的闫娟儿,闻言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伸手捂住了脸。 “谢谢……” 苏晚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笑眯眯地看向忘忧:“你看,我就说吧。” 忘忧收回视线,看向苏晚道:“她既是想学厨艺,就给她寻个好的师傅……”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康平府那边有一家名为飘香楼的百年老店,其菜品一直颇受好评,不如送表妹去那里学艺。” “可以是可以。”苏晚点点头,略有担心道:“可,我没有去过这间酒楼,也不认得他们掌柜,直接去送人,他们会收吗?” “无妨。”忘忧缓缓笑了。 “如今他们那儿的主厨,我刚好认得,回头我封信一封,着人送去。” 苏晚点了点头,感激道:“忘忧姐姐,你好厉害啊,竟然连他们主厨都认得。” 忘忧笑出声,眉眼间满是温柔,“这个啊,说来话长,改日里,有时间在同你细说。” “也好。”苏晚看了一眼闫娟儿,见她还没站起身来,想着她以往怯懦的性子,担忧地皱了皱眉,转头问忘忧:“既是酒楼,后厨应该都是男人,她去了,会不会受欺负?” “应该不会。”忘忧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什么笑起来。“我忘了同你说,飘香楼的这位主厨,是个姑娘。” “姑娘!”苏晚错愕地拔高了声音。 跌坐在地上的闫娟儿,也诧异地抬起头来。 “对!”忘忧掩唇而笑,“不光是位姑娘,还是飘香楼东家的外甥女呢。” “啊?”闫娟儿诧异出声,见屋内两人齐齐转头看她,不由缩了缩脖子,而后小声道:“这样的千金小姐,为何、为何会当厨娘啊?” “因为喜欢。”忘忧低头喝了口茶,“刚开始,我听到消息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惊讶,后来,同她相熟之后,便问过她,然后她便笑盈盈地跟我说,做菜是爱好,她很喜欢厨房里的烟火气。” 苏晚缓缓点头。 忘忧继续道:“她还跟我说,她觉得做菜能带来幸福感,喜欢看别人吃了她做的菜后,心满意足的样子,所以,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忘忧说着,转身看向闫娟儿,眉眼温柔,声音温和:“那位小姐是个很好的人,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好好跟着她学就是。” 闫娟儿似懂非懂,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忘忧办事效率极高,当天就写了信着人送去康平府。 而飘香楼的那位主厨,也以最快的速度给了回信,欣然的答应了忘忧的请求,并表示,难得有女子想学厨艺,她一定会好好教。同时,催促忘忧赶紧把人送过去。 相比于忘忧的利落,苏晚的舒心,闫娟儿则显得很忐忑。 “表嫂,我、我有些担心,我、我若是学不好,会不会给你丢脸?” “不会。”苏晚一边配药,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闫娟儿心慌,低着头不安地跟在她身后。 “可我觉得我做不好,我……” “啪——”地一声,苏晚将称量药材的称放下,板着一张脸回头看她。 “表、表……” 闫娟儿被她这模样吓到,一时间说话都结巴了。 “听着。”苏晚沉声开口,“既是选择了,就该全力以赴,既是决定了,就该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做好。” 闫娟儿眼眶红了红,咬着唇小声道:“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吗?”苏晚郁结,她先前一直怕说话说的狠了,伤到闫娟儿,但有些事,该说还是得说。总不能一味地投鼠忌器。 “你是对不起你自己。” 闫娟儿茫然地看她。 苏晚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听着,闫娟儿,事已至此,你该做的,是收拾好你的东西,带上你的决心,出发去康平府。” “我、我知道了。”闫娟儿小声地道。 苏晚看着她,是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还有,坚强点儿,也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儿,谁也不是天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学不好的时候,被骂,被责备,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到时候,不要因为别人说你两句,就缩着脑袋踌躇不前。” “别人若说你有错,你就要问,错在哪里,哪里做的不好,然后好好反思,好好改进。而不是被责怪,被骂,就一蹶不振。” 闫娟儿红着眼睛点头。 苏晚长吐了口气,继续道:“此番,忘忧会送你过去,但她第二天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就一个人在那儿了。” 闫娟儿咬着唇点头。 “若是你做的不好,别人说你骂你,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但若是别人故意欺负你,你也不用忍让。知道吗?” 闫娟儿再次点头。 忘忧掀开帘子出来时,就看见泪眼汪汪的闫娟儿,以及满目担忧的苏晚,有些忍俊不禁。 “若实在不放心,你就跟着一起去。” “不了。”苏晚摆手,拿起称继续去抓药材,“袁公子那边还要再去两趟,我走不开。” “也是。”忘忧缓缓点头,抚了抚衣裳道:“那我们这就走了。” “嗯,好。”苏晚点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终是把称放下,转身拉着忘忧走远了些,低声同她说了几句。 忘忧看了看红着眼愣在原地的闫娟儿,掩唇而笑,缓缓点头…… - 为了安全起见,忘忧带闫娟儿去康平府时,特意让杜启明送他们过去。 而苏晚和青黛,则暂且住在医馆帮忙。 为此,上山的事情苏晚只能暂且搁浅。苏晚寻思着要拖个几天,等忘忧回来也就十一月了,是以,特意去找了南翊珩。 “你说这个啊……” 南翊珩呷了一口茶,笑意悠然:“不妨事,你忙你的,然后在帮我们准备写上山要用的东西,剩下的,我们几个去,也是一样的。” “嗯,也可以。”苏晚点头,但想着那些黑乎乎的洞穴,还是不放心,皱眉沉思片刻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也问过我娘,但是,我娘说,从来没人进去过,她也不知道密林深处有什么。” “无妨。”齐容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上山数次后画下的地形图,动手敲了敲,道:“既然已经到这儿了,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苏晚认同地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心。 “密林本就危险,那些山洞里,也不知有什么,你们到时候,一定要谨慎。”顿了顿,又道:“这种山洞里,很可能会有吸血蝙蝠,以及其他虫类,蛇类,我暂且准备一些药品,你们带上。但……” “也不排除里面有机关,又或者有人在。若是机关,那就还好。但如果是有很多人的话……” “那我们就跑。” . 第323章 怀孕 “那我们就跑。” 齐容接过苏晚的话,笑着道:“你放心,一旦有任何不对劲,我们就跑。” “嗯。”南翊珩认同的点头。“以我们三个的武功,逃跑不是问题。” 他说着,冲着苏晚勾唇一笑:“以往带着你,跑的还有些慢,如今没了你,我们几个大概能跑得快一些。” 闻言,苏晚眼角狠狠一抽。 这人……干脆死了算了。 齐容见状,轻笑出声,“苏大夫,这话是他说的,跟我们可没有关系,我们可没这么想。” “嗯,我知道了。”苏晚喝了口茶,幽幽道:“天凉了,有些人也该凉了。” 齐容闻言,乐得一拍桌子,大笑出声。 因着苏晚来时,已经快要晌午,齐容便提出等苏晚吃了饭再走。 苏晚难得见他们如此客气,也就留了下来。 而齐容,也的确很大方的点了一桌子的鸡鸭鱼肉。 然而…… “呕……” 狮子头和红烧肉刚端出来,正准备大快朵颐的苏晚,刚拿起来筷子,便觉得一股恶心翻涌出来,忙丢下筷子捂着嘴跑了出去。 “苏大夫……” 齐容见状丢下筷子追出去,只剩下南翊珩和牧野面面相觑。 “苏大夫,你没事儿吧。” 苏晚一路跑到楼下后院的树边,扶着树干呕了好一会儿。 追出来的齐容上前来轻轻帮她拍着后背。 “没事儿……” 吐了一股子酸水后,苏晚脸都白了,说话也有气无力。 齐容不放心地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苏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是吃坏东西了吗?” 苏晚想了想,“应该没有,我早上吃的米粥。” “你……”齐容顿了顿,小声道:“你该不会是害喜了吧?” “什么?!” 苏晚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瞬便抬手去摸自己的脉搏。 片刻后,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齐容小心翼翼道:“不会被我给说中了吧?” 苏晚干笑:“还真被你给说中了。”话落,皱起眉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怀孕了?” “嗨,这个啊……”齐容洒脱地一摆手,大大咧咧道:“之前我家嫂嫂就这样,再说了,女人嘛,谁还……” 话说一半儿,齐容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 苏晚噙着笑看她:“你家嫂嫂?女人?” “咳……”齐容干咳,眸光闪躲,“我是说女子怀孕,是很正常的事情。” “噗嗤……”苏晚笑出声,“我可什么都没说。” 齐容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 二楼厢房内,南翊珩和牧野等了好一会儿,总算将人等回来,然而,却只回来了齐容一人。 “诶?怎么就你自己?”南翊珩往他身后扫了扫,困惑道:“苏晚人呢?难不成真的病了?” “哪里是生病。”齐容扫了一眼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的牧野,继续道:“她怀孕了,以后都没法跟咱们一起上山了。” “什么?!”南翊珩惊诧出声。 牧野则缓缓睁开了眼。 南翊珩担心地扫了牧野一眼,看着齐容追问:“你确定?” “嗯。”齐容郁闷地喝了口茶,“我随口猜了下,她自己号脉确定的。”顿了顿,又道:“况且,她没必要在此事上欺骗我们。” “嗯。”南翊珩郁闷的应声,皱着眉头道:“虽说我们已经能走出密林,但,如果没有苏晚的帮忙,想要不动声色地进山洞摸清底细,怕是不容易。” “况且……”南翊珩回想了一下那日里所见的情景,眉头皱得更厉害,“山洞前方圆一里的地方毫无遮蔽,压根找不到藏身之地,若是有人在山洞内监控,那我们只要一出现,就会被人发现。” “的确。”齐容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了半晌,抬起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说一下。” 闻言,两人齐齐看向他。 就见齐容耸肩摊手道:“我被她发现真身了……” “噗……”南翊珩笑出声,丝毫不以为意道:“苏晚此人,本就聪明,又是个大夫,发现你女扮男装,又有什么奇怪。” “你……”齐容一噎,转身去看牧野,就见他认同的点头。 南翊珩继续道:“你也不用太过伤心,我第一次跟苏晚打交道的时候,她就看出什么了,为此,非常嫌弃我来着。” 齐容闻言再度看向牧野,就连他无比认同的点头。 “好吧……”齐容长吐了口气。 南翊珩道:“她这个人很聪明,看出来也不会说什么,你大可放心。” “也是。”齐容摁了摁眉心。 “这样也好。”一直沉默的牧野忽然开口,引得另外两人齐齐扭头看他。 “本来,我们所找的东西,也不适合让她知道,既然她去不了,那便是最好。” “的确。”南翊珩轻笑着点头,喝了口茶道:“只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 “也是。”齐容重新坐直了身子,“知道太多,对她的确没什么好处,这样也好,也算是激流勇退,况且,她已经帮我们过了密林,又给了我们不少防护的东西,这些,足够了。” 牧野认同的点头。 南翊珩扫了牧野一眼,见他面色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情绪,眸光闪了闪,笑道:“行了,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先吃饭吧。” “嗯,吃饭吃饭。”齐容也拿起碗筷。 牧野淡淡应了声,也坐直了身子去拿筷子。 见状,南翊珩和齐容对视一眼,眸子里全都藏着担忧,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毕竟,这件事,没法劝。也没法说。 而且,这件事谁都没有错。 若怪,就只能怪牧野出现的太晚。 谁让他来的时候,苏晚和徐青云已经成亲了呢? 先不说牧野是不是徐青云的对手,光光是先机上面,他就已经输了个彻底。 但,也幸好他们出现的时候,苏晚已经成亲。 如此,牧野便知晓自己的喜欢没有希望,便会克制,会忍耐。 而事实上,他也克制的很好,至少,苏晚没有发现。 至于徐青云有没有发现,南翊珩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即便发现又能怎样呢?牧野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且牧家还有牧老爷子,徐青云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好太过分。 想到这儿,南翊珩顿时松了口气。 “娇娇姐,你在干什么?” 苏晚趴在柜台前喝下第三杯茶时,琥珀凑了过来,满心又困惑地扯了扯她的衣服问。 “没。” 苏晚说着,又是喝了口茶,然后望着打开的窗户唏嘘。 琥珀被她弄的一头雾水,扭头茫然地看了一眼一直冲他使眼色的徐镁,收回视线硬着头皮问:“娇娇姐,你是不是想家了啊?” “啊?”苏晚被他问得一愣。 “怎么这么问?” 琥珀抓了抓脑壳,“就是看你一直叹气来着……” “我那不是叹气。”苏晚一脸严肃的纠正,“我这就是感慨人生。” . 第324章 你是想二哥了吗 “感慨人生?”琥珀困惑,大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嗯。就是人生。”苏晚喝了口茶,而后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 琥珀看的满脑子问号。 眼看着一杯茶见了底,苏晚这才发现琥珀还在柜台前站着,便弯腰从柜子下面拿出一包点心递给琥珀,“不用管我,忙你的去吧。” 琥珀闻言不好在追问,只能拿着点心走回到桌边。 “问出来了吗?”徐镁担心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他。 “没有。”琥珀一脸茫然,抓了抓头发将苏晚的话重复了一遍儿。 “感慨人生?” 徐镁愣怔地眨眼。 “嗯。”琥珀复杂的点头。 徐镁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琥珀倒是没继续纠结,将点心打开放到桌子上后,便跑去后院煮茶去了。 - 整整一天,苏晚都趴在柜台前对着打开的窗户唏嘘感慨。 徐镁实在是忍不住,便借着来送茶,小声问道:“二嫂,你是想二哥了吗?” 嗯? 苏晚被问得一愣,随即笑了。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徐镁不解。 苏晚倒也不解释,只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总不好跟徐镁说,她活了两辈子,总算成了亲,有了相公,如今又怀孕升级当妈了吧? 这种事,不说还好,说了很可能把孩子吓到。 徐镁沉思片刻道:“二哥的确是走了有段时间了。”她说着,抬起头来,话锋一转道:“不过,二嫂也莫要太伤心,如今眼瞅着就十一月了,等到腊月过年,二哥肯定就回来了。” 苏晚认同地点头:“有道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必。 好在她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而笑看着徐镁道:“既是要过年,便该将新衣服安排上,库房里还有存着的几匹新布,都是先前旁人送的,你回头去库房挑个你喜欢的,用来给你做新衣裳,至于小豆丁的,回头让他自己来挑。” 徐镁闻言一喜,眼神都亮了起来,但转而便蹙着眉头摇头:“这是不是不太好,我记得,那些布料都是很好的,也定然很贵,若我们穿这样的衣服,怕是不合适。回头旁人瞧见了,定是要说闲话的。” “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又管不了。”苏晚往她嘴里塞了个蜜饯,笑着道:“左右你在村子里也呆不了几天,等过完年,也就回来了。” 顿了顿,又道:“等到年后,远表哥要进京赶考,小豆丁也该去学堂读书了。若是作坊那边忙不过来的话,就让小豆丁住在医馆,在医馆附近的学堂读书。” 徐镁点了点头,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苏晚:“这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苏晚笑着摇头,反正一个也是养,一堆也是放。放养么,那养几个都是没关系的。 姑嫂俩就着这话题越扯越偏,等回过神时,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候。 十月末的天,已经相当冷。苏晚见街道上没什么人,便早早关门歇业,又让青黛去附近的酒楼买了点儿吃的回来。 “二嫂……” 眼看着青黛把买来的吃食一一摆好,徐镁犹豫了好一会儿后,缓缓开口。 “怎么了?”苏晚不解地看她。 “那个……”徐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犹豫了一瞬道:“我和琥珀也会做饭的,我们可以自己买菜做饭吃。” 闻言,苏晚拿筷子的手一顿,一时间没说话。 前世里,她不是在部队,就是在医院,再不然就是在执行任务,几乎没什么时间在家。在家的时候,也多是点外卖。 这就导致她的厨艺,格外的差劲。 想到这儿,苏晚脸色微赧。 徐镁见她一直不说话,偏过头跟琥珀对视了一眼,琥珀轻轻摇头,而后就被徐镁瞪了一眼。 琥珀迫于徐镁的淫威,只得颤巍巍的开口:“娇娇姐,往日里,都是我们帮着忘忧姐姐一起做饭的,虽然我们厨艺比不得忘忧姐姐,不过也学会了一些,做个饭菜,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虽然苏晚很想说一句:你们歇着我来做。 但她实在是没有这个动力。 毕竟,除了卤肉,她其他的饭菜都做的……嗯,一言难尽。 再者,她现在怀孕,便越发闻不得做菜时的油烟味儿,便更加进不去厨房了。 为此,她才顿顿都让他们买了回来吃。 “你觉得怎么样?二嫂?” 见苏晚不吭声,徐镁开口催促。 “嗯,这个……” 苏晚犹豫着,但见两个小孩都眼巴巴的看着她,只有青黛一人不为所动,只好妥协。 “行吧。” 两个小孩闻言一喜。 苏晚道:“从现在起,你们可以每天想想第二天要吃什么饭菜,想好要买什么,然后等第二天早市时,让青黛带你们上街。” “哎,好啊……” 两个小孩愉悦的击了个掌。 事情就此敲定,苏晚神清气爽,干饭的劲头比以往更足。 眼看着苏晚两碗饭下肚,徐镁实在不放心,“二嫂,你……,我知道你近日来辛苦,但二嫂,如已经是晚上了,你还是少吃些吧,免得撑着。” “没事儿。”苏晚摆了摆手,继续扒拉着米饭往嘴里送。 街对角的凉拌菜简直是一绝,酸甜麻辣,很适合她的胃口。她害喜之前便很喜欢,如今更加喜欢了。 眼看着苏晚一脸吃下三碗饭,徐镁很是不放心,生怕苏晚不舒服。忙让琥珀去拿了些消食的药丸,自己则帮着青黛收拾桌子。 然而,等她洗了碗筷回来,就看见琥珀一个人坐在庭院里。 “二嫂呢?” 徐镁走过去,困惑的问道。 “你说娇娇姐啊……”正出神的琥珀声音缓缓,伸手一指道:“回房间睡了。” “睡了?” 徐镁诧异,而后忙不迭跑到苏晚房里,就看见苏晚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二嫂……” 徐镁轻轻喊了一声,然而苏晚没反应,依旧沉浸在美梦中。 徐镁站在床边略沉默了会儿,便将屋子里的灯灭了,而后瞧瞧关门离开…… 一连几天,苏晚都心情很好,这种好主要体现在吃得多,睡得多。 甚至,还会对两个做菜的孩子说她喜欢酸辣口味儿的凉拌菜,还想吃甜辣口味儿的鸡爪。 琥珀闻言目瞪口呆,徐镁欲言又止,但见苏晚笑眼弯弯的,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可两个孩子加起来才二十来岁,会做的菜实在是有限。没法子,就只能跑去附近的酒楼跟他们家的厨子讨教做法。 酒楼的掌柜和厨子听闻来意后哭笑不得,但因着都是邻居,便也就不吝赐教了。 苏晚一朝得逞,要求便越发多了起来…… 第325章 酸儿辣女 今天要蒜蓉茼蒿、山蘑小白菜,明天就要木耳烧山药、干炸秋刀鱼…… 再不然就是蒜香鸡翅、菊味酸菜鱼,又或者醋溜木须,椒盐茶树菇…… 等到忘忧从康平府折返回来时,两个孩子已经学会了十几道新菜。 而一路赶回来的忘忧,生怕大家吃不好,眼瞅着日头落下,忙不迭地起身要去后院做饭,却是被苏晚一把拉住。 “怎么了?”忘忧困惑的回过头看她。 “你是要去做饭吗?”苏晚笑问。 忘忧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苏晚摆了摆手,而后说道:“你这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今晚就别做了。” “这怎么行……”忘忧蹙眉。 紧接着就见苏晚看向医馆内正在弄药材的俩孩子,大手一挥道:“小美,琥珀,快,去给你们忘忧姐姐露一手。” “嗯,好。” 两个孩子拉长了尾音点头,而后表情麻木的一前一后往后院去了。 “他们……”忘忧目瞪口呆,温柔的脸上写满了茫然。 “安心安心。”苏晚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摁到椅子上坐下。 “你呢,就好好歇一歇,相信我,他们俩做的饭,也很好吃。” “……”忘忧闻言心情复杂,半张着嘴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苏晚则哼着歌儿端来了茶点,让忘忧先喝口茶歇一歇,话落,又跑去招呼杜启明。 忘忧呆愣地坐在桌边,嘴角动了动,又动了动,好半晌,才低下头,缓缓端起茶盏送到唇边…… 很快,两个孩子便端出了六菜一汤。 忘忧坐在桌边,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时,人都傻了。 “这是你们做的?” 她诧异地看着俩孩子。 俩孩子齐齐点头,一副麻木到不想说话的模样。 忘忧收回视线,蹙眉打量着桌上的饭菜,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菜……看起来跟醉春楼的很像啊?” “正常。”苏晚笑吟吟地夹了凉拌三丝送到嘴边,边吃边道:“他们俩就是去跟醉春楼的厨子学的,莫说摆盘像,就连味道都是差不多的,不信你尝尝。” 不知怎的,忘忧竟是从她口中听出了一丝与有荣焉。 她抿了抿唇,没接话,拿起筷子尝了尝。 嗯,的确很像。 “很好吃。”忘忧停下筷子看向徐镁和琥珀,笑着夸赞道:“我才走了几天,你们就进步这么快,想来,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辛苦了。” 两个孩子一听这话,险些要抱着忘忧痛哭。 果然,还是跟着忘忧姐姐过日子更好啊…… 苏晚才不管俩孩子怎么想,只拿着筷子吃吃吃。 但很快,她就停住了筷子,看着桌上不吃饭也不吃饭,正呆坐着看着她的几人道:“看我干嘛?吃饭啊……” 见苏晚丝毫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忘忧长吐了口气,而后笑着对其余几人道:“大家都辛苦了,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嗯。”众人齐齐点头,而后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苏晚这几天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晚上吃饱了就去睡,等忘忧从厨房出来,想要找苏晚谈一谈两个孩子的教导问题时,就被琥珀告知,苏晚已经睡着了。 闻言,忘忧万分无奈,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先安排大家去休息,至于两个孩子的成长教育问题,就只能放到第二天再说了…… 翌日。 苏晚一直睡到巳时方才醒来。 彼时,忘忧已经从两个孩子口中了解到了苏晚最近的生活状态,面对两个孩子的担忧和控诉,忘忧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暂且安抚住他们,寻思着回头好好跟苏晚说一说。 于是乎,苏晚打着呵欠走到前头医馆时,就被一直等着她的忘忧拉回了后院。 “你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忘忧神色间带着担忧,“我听两个孩子说,你最近吃的多,睡的也多,性子也变了不少,人也懒洋洋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不舒服么……”苏晚眸光闪了闪,“是有那么一点儿。” 忘忧闻言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抓住苏晚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问:“究竟是哪里不舒服?是生病还是怎么?” “不是生病。”苏晚摇头,憋住笑意道:“就是容易饿,犯困,还有就是人懒了。” “啊?怎么会这样?”忘忧神色难过,心疼又担心地道:“你给自己诊断过了吗?是怎么回事?” 苏晚点了点头。 忘忧紧张的看着她。 苏晚见状,心下生出几分愧疚来,拍了拍她的胳膊道:“你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是?”见苏晚满不在意的,忘忧越发疑惑,“那是……” “就是……嗯……” 苏晚没有直说,只拉着忘忧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而后看着她的眼睛道:“就是忽然多了个人,吃的有点儿多。” 忘忧何其聪明,电光火石间便明白了过来。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晚。 好半晌,才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发现的,多久了?” “你走后发现的。”苏晚笑着握住她的手,“刚一个多月。” “哦哦。”忘忧点头,紧张地看着苏晚的肚子。“那你小心些,还有,现下还没过三个月,莫要对人声张,免得吓到他。” “嗯。”苏晚笑着点头。 忘忧却像是崩上了一根弦似的,整个人看着都很紧张。 “如今一个多月,正是关键时候,一定要注意营养,莫要再不管不顾,什么都吃,还有,从今天起,由我做饭,你莫要再挑食,我做什么,你便吃什么。” “对了,你有什么吃不得的,也同我说。” 苏晚想了想,“就是闻不得种的油烟味儿,也吃不了那些油腻的。别的都还好,尤其喜欢甜辣和酸辣。” 忘忧闻言笑出了声。 “都说酸儿辣女,你这是要生一对龙凤胎出来啊。” “那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平时也喜欢这些。” 忘忧点了点头,又道:“你这三个月,没事儿的话,最好就留在镇子上,免得来回颠簸。” “再者……”忘忧话说一半儿,忽地沉默。 苏晚困惑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见她摇了摇头道:“其他的,也没什么,对了,你家里应该还不知道。但依我看来,先告诉大娘,至于其他人,就先不要声张,等过了三个月再说。” “也好。”苏晚点头,随即笑起来。“刚好你也回来了,我今天回去告诉我娘。” “嗯,如此甚好。” 两人将事情敲定之后,忘忧瞧着医馆里没什么人,便让苏晚先回家去。 而她,便研墨铺纸,在柜台前写写画画地忙碌。 琥珀和徐镁眼看着忘忧时而蹙眉,时而沉思,时而喜笑颜开,时而奋笔疾书,心下困惑极了。 却又觉得忘忧忙碌的厉害,不好上前打搅,便只能对视一样,憋着疑问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等到光线昏暗下来时,忘忧总算松了口气,将写满字的几张纸妥帖的收好,便笑盈盈的起身,准备去问两个孩子想吃什么。 然后就发现诺大的医馆,只剩下正收拾桌椅的杜启明。 “诶?”忘忧诧异,大眼睛眨了眨,困惑道:“他们呢?” 杜启明将凳子放到桌边,头也不回地道:“孙大夫回家去了,琥珀他们在做饭。” “做饭?!” 忘忧惊诧的瞪大眼睛,而后忙不迭从柜台里绕出来往后院跑去…… 第326章 送她们回去 然而,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等她跑到后院时,就看见琥珀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看到忘忧,琥珀愣了下,须臾恍然大悟地看着她道:“忘忧姐姐是饿了吗?饿了的话,就先吃吧,厨房里还有一个菜和一个汤,不过马上就好啦。” 说完,琥珀便将菜放到桌子上,而后转身回了厨房,速度之快,忘忧都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已经进了厨房…… - 当晚,苏晚回家后,便将怀孕的事情告知了孟氏,孟氏听到消息后,跟忘忧的反应差不多,当听到苏晚说要在镇子上住一段时间时,虽是不舍,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样也好。”孟氏擦了眼角的泪,握着苏晚的手道:“如今日渐寒冷,又天短夜长,你跟青黛两个人来回折腾,我本也不放心,你若住在医馆,我还能放心些。” “谢谢娘。”苏晚笑着依偎在孟氏身旁。 孟氏看着她,欣慰地笑了笑,又道:“今晚啊,就早些歇息,以后就什么都别管了,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就好。” 苏晚点了点头,须臾想起什么来,看向孟氏道:“可甜甜还没找到,闫娟儿又去了康平府,小姑姑那边,我有些不放心。” “没事的。”孟氏安慰她,“她没那么脆弱,再说了,甜甜还没找到,她不敢想不开,再者,闫家那边也没来找麻烦,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 听孟氏提及闫家,苏晚才想起来闫大力那件事。 当时她气在头上,便没想太多,但此事总不能就这么了了。还得给徐三花一个结果才行。 想到这儿,苏晚暗暗拿定主意,又跟孟氏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从她屋子里出来。 但想着自己明日离开,要许久不回来,家里除了孟氏,便只剩下王远,于是乎,又去找了王远。 好在,王远还没睡下,听完苏晚的来意后,倒是没问她缘由,只道自己会好好照顾大娘,让苏晚安心住在医馆,其他事都莫要担心。 闻言,苏晚既欣慰又感动,忙问王远还缺什么,她回头好让人捎带回来。 王远略想了一会儿,要了些笔墨纸砚,又要了几本书。苏晚一一记下后,这才起身离开。 - 翌日,马车抵达医馆时,青黛喊了好几声都不见苏晚下车,只能转身去掀帘子,就看见苏晚靠在车厢上睡得正香。 “表姐。”她伸手扯了扯苏晚的衣裳,又接连喊了两声,苏晚才回过神来,揉着眼睛看他道:“怎么了?” “到医馆了。” “哦。”苏晚闻言打着呵欠下了车,可刚走进医馆,就听见一声喊,转身就看见方知春快步朝她走来。 “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怎么了?” 苏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方知春道:“我……”话音一顿,方知春便话锋一转,神色担忧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的这般不好?” “有吗?” 苏晚打了个哈欠,“大概是春乏夏困秋无力,冬日更好眠吧。” “……”方知春怔住。 苏晚打完哈欠问他:“你这一大早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的确是有件事。”方知春眼帘下压,眉头蹙起。 苏晚诧异,瞬间打起精神,宽慰他道:“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方知春缓缓点头,两人一起走到桌边坐下,眼力劲儿极好的忘忧忙送来了一壶热茶。 苏晚慢半拍地想起他前段时间为吴诗玥来找自己的事情,想了想问道:“可是你表妹出了事?” 方知春皱了下眉头,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苏晚。 “的确是因为我表妹。” 苏晚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方知春道:“上次,我按照姐姐所说,四处寻人,遇到的却都是些骗子。可就在几天前,有个和尚上门,说是能治好表妹,我便将信将疑地把人请了进去。” “那和尚看了看表妹,留下一串佛珠后,便离开了,压根不收我给的银子。” “但是,那和尚离开的第二天,表妹就醒了过来。” “这是好事啊!”苏晚眼神亮了亮,心说还真有活佛啊! 然而,正当她想追问那和尚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时,便听方知春道:“我一开始也觉得这是好事,可谁曾想,表妹醒来后,就去找了姑母。” “啊?” 苏晚愣怔。 方知春皱着眉头道:“她先是以死相逼,让姑母自请离开方家。等目的达成后,便要带着姑母一同回家去,说是要把吴家属于她的东西都拿回来,并恳请祖母和父亲、母亲,不要把姑母曾给父亲做妾室的事情说出去。” “此外,她还希望祖母和父亲能着人送她们回去。” “这……” 莫说方知春困惑,她自己听了都惊讶。 “那……你是怎么想的?” 苏晚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半晌后,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方知春伸手扶额。 “原本,我并不想她们住在方家,可如今,若让她们母女两个回到吴家去……” 方知春没有往下说,但苏晚晓得他是不放心的。 她想了想,问道:“你表妹醒来后,和从前有什么不同吗?” 方知春闻言愣了愣,须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跟昏迷前,没太多不同,没事的时候,依旧不说话,只低着头绣花。” 苏晚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好好跟你表妹谈一谈。” “谈什么?”方知春神色茫然。 苏晚道:“如你所说,他们母女是因为你姑丈离世,不得已才来投奔方家,而今,吴诗玥想要回去拿回她们母女应得的东西,这也没错。” “可……” 苏晚拍了拍他的胳膊,继续道:“我倒是觉得吴小姐这想法没有错,凭什么自家的东西要被人抢去,况且,若她们一直留下,方家也会不得安宁。但你若实在不放心,可以亲自送他们回去,帮着他们母女安定下来,再折返回来。” “如此,你母亲能宽心,你也能安心。” 方知春低垂着头没说话。 苏晚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起来。 一盏茶喝完,方知春总算开了口。 “我送她们回去。”他抬起头来看向苏晚:“多谢姐姐帮我解了这难题。” 他说着,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都是小事,不足挂齿。”苏晚笑着摆手,又道:“如今已经是冬月,若你真的决定要去,可要准备充足一些,最好早些出发,免得耽搁在路上。” “嗯,一定。”方知春笑着点头,眉眼间的郁色散去大半。 而后便托苏晚帮着照看他母亲,苏晚欣然答应。 方知春松了口气,笑着同苏晚说,回来之时,给她带当地特产。 苏晚不知吴诗玥的老家在哪里,对当地有什么特产更是不清楚。闻言只一笑置之,并未在意。 第327章 我要你跟我去召安 方知春动作很快,回去后没过两日,便动身送吴诗玥母女离开。 苏晚收到消息时,方家的队伍都已经出了县城。 而苏晚则坐在书案前写和离书。 “表姐……” 青黛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苏晚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 “来了啊……”苏晚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头边写边道:“你先坐会儿。” 青黛没答话,也没动,就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 苏晚也没坚持,只自顾自地写着,等到和离书写完,她放下笔,将和离书递给青黛:“去找闫大力,让他同意和离。” “是。”青黛上前拿过和离书,转身离开。 苏晚靠坐在椅子上,摸了摸尚且平摊的肚子,好半晌都没说话。 - 很快,作坊的第一批秋衣秋裤赶制出来,在齐容的运作下,衣服很快出了梧桐镇。 运货的都是齐容的人,至于货物运往哪里,苏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至于山上有什么,苏晚同样不想知道。 她只不过是在几人来找她时,给他们治疗伤势,解毒,分析情况,在出出主意,除此之外,一概不管。 时间一晃眼到了腊月,医馆的门口挂上了厚重的帘子,苏晚闲着没事的就是就在后院里一边教两个孩子医术,一边晒太阳。 柴格来的那天,苏晚有些惊讶,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忘忧亲自来后院寻她,神情严肃道:“是他本人,如今就在前头坐着,说是见不到你就不走。” “他有毛病吧?”苏晚皱着眉头吐了瓜子皮,坐直了身子道:“接连几日没瞧见他家护卫,我还以为他死心了。” 忘忧神情里满是担忧,摇头道:“我有些不放心,你如今不同先前,实在不行,你就躲起来,让他在前头等着,他等不到你,自然也就走了。” 苏晚闻言失笑,将手里的瓜子放下,拍了拍手道:“我还是去见他一面的好,毕竟……”她眸光流转。“他这个人还挺固执的,我若不见他,他怕是不死心。” “再者,他长了一脸凶相,老是在咱们医馆里耗着,也影响咱们生意不是?” “话是如此……”忘忧眉头紧蹙:“但我还是不放心。” “没事儿……”苏晚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道:“青黛和杜大哥都在呢,即便是他想做什么,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忘忧沉思了片刻,到底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排往前走,待掀开帘子走进前堂,就看见黑着脸坐在桌边的柴格,以及站在柴格身后,拎着一个木箱子的护卫。 “柴公子……” 苏晚嘴角勾了勾,抬脚走到柴格面前,“柴公子是来喝茶,还是来看病?” 柴格抬起头看她,眸光沉沉,整个人给人一种阴霾天快要下暴雨的感觉。 这让苏晚有些不舒服,但她还是在桌边坐了下来。 不远处,忘忧将茶点递给青黛,又低声交代了什么。 青黛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过来。而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了苏晚身后。 忘忧站在不远处,眼瞅着一张桌上的两人,以及各自身后站着的人,揪心的攥紧了帕子。 “砰——”地一声,一个木箱子被人放到桌面上,那声音沉重有力,吓得正在看医书的孙大夫猛地抖了一抖。 “这是?” 苏晚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木箱子,视线落在柴格身上。 早在刚刚,她就看到了护卫手里拎着的箱子,心下还好奇里头是什么,没想到这么快,柴格就让人把木箱子甩到了她面前。 “这里面是五百两黄金。” 苏晚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墨黑卷翘的睫毛都跟着颤了颤。 而后便听柴格道:“我要你跟我去召安。” 苏晚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柴格不满地看着他。 苏晚伸手将箱子推了回去。 “柴公子的银子,我嫌烫手。” 柴格闻言顿时变了脸色,“苏晚,别给脸不要脸。” 苏晚讥诮出声,“那就当我给脸不要脸好了。” 说完这句,苏晚缓缓靠在椅背上,眯笑着眼睛看着柴格:“我们医馆庙小,容不下柴公子这尊大佛,柴公子还是趁早回去吧。” “放肆!” 柴格恼羞成怒,猛地站起身,将桌子朝苏晚掀了过去。 一旁的青黛眼疾手快,抬手便将桌子拍了回去,而后又将装着黄金的箱子照着柴格脸上扔去。 站在柴格身后的护卫忙上前一把抓过箱子。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无人受伤,也没有东西摔碎,只有桌子上的茶盏还在晃荡。 苏晚一张小脸冷了下来,“柴公子这是干什么?砸场子吗?” “苏晚,我给过你机会了。”柴格脸色阴沉地好似能滴出水来。 苏晚冷笑出声,“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柴格眉头拧的像是麻花,似乎是想发火,但又不知为何忍住了。 “苏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给你五百两黄金,你乖乖跟我回召安,等召安的事情了了,我就放你回来。” 苏晚心下好笑,也真的笑了。 “柴公子,我说了,您的钱烫手,我拿不了,也不想拿。还有,我不会跟您去召安的。” 说完,苏晚便站起身来。 “青黛,送客!” 话落,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走去。 柴格见状有些恼羞成怒,抬脚就要来追苏晚,却是被青黛拦住。 “让开!” 青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柴格见状越发恼火,伸手去朝着青黛抓去。 “我让你滚开,你没听见吗!” 回答他的,是“咔嚓”一声响。 彼时走到帘子前的苏晚愉悦的勾了勾嘴角,有些人既然学不乖,那就吃点儿苦头好了。 - 等到忘忧来到后院时,苏晚已经咳完了半包瓜子。 忘忧担忧地看着她道:“柴格已经走了,不过,我觉得他还会再来的。” “他来是他的事情。”苏晚伸手给了忘忧一把瓜子,笑着道:“咱们总不能因为他要来,就不开门了吧?” “话是如此,但他这个人,瞧着的确是不大正常。” 苏晚认同的点了点头,心说这人精神有问题,那肯定是不正常。 忘忧继续道:“召安那么远,也不知他忽然让你去召安做什么?” “谁知道呢?”苏晚悠悠地磕着瓜子。 柴格想什么她不关心,但有一点,无论柴格请她入府看病,还是花重金让她去召安,她都不会去。 毕竟,她如今也算是背靠大树的人。自己也不是很缺钱,没必要为了钱拼命。 再者,柴格那个人阴晴不定,本就是定时炸弹一样的存在,即便有青黛在,她也不想跟这个疯子打交道。 毕竟,如今她不是一个人,她肚子里还有个宝贝在。 她纵然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自家宝贝想。 忘忧陪着苏晚坐了一会儿,心下却始终不能安心,想了想,便又提及苏晚想重修破庙的事情。 虽说医馆现在也没有赚很多钱,但并不亏本,这种情况下修个小破苗还是修的起的。、 而且,苏晚如今有有孕在身,修整一下庙宇,也算是好事一件。 忘忧说干就干,当天便列了个计划表出来,将修整破庙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第328章 年关 忘忧动作神速,没两天便带着工匠去了那破庙,当场商议完后,便付了定钱,回了医馆。 回来后就被苏晚拉着问火神庙那天的事情。 忘忧闻言哭笑不得:“这件事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你怎么才想起来问?” 苏晚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记性不好吗?先前你在的时候,我总想不起来,等想起来的时候,你又不在,以至于今天才赶上。” 忘忧忍俊不禁。 “这倒也是。” 苏晚道:“你快跟我说说,你倒是怎么开导的那孩子。” 忘忧摇头:“这你可是问错人了。” “啊?”苏晚愣住。 忘忧道:“倒不是我骗你,而是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 “怎么会?”苏晚诧异出声,“如果不是你,那……” “是齐公子。”忘忧笑着接话,但见苏晚神色疑惑,便将火神庙会那日,齐容在马车上同徐镁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而后道:“齐公子虽然嘴巴毒了些,说的倒也很在理。” 苏晚沉默的喝了几口茶,方才道:“这的确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嗯。”忘忧点头,而后道:“好在齐公子的话小美听进去了,那之后我观察了她几天,见她是真的想开了,也就没在跟你提及此事。” “嗯,多谢。” 苏晚笑着道谢。 忘忧摇了摇头,忽地想起苏晚奴役两个孩子做菜的事情,便放下手中的茶盏教训她:“你也是,怎的这般胡闹?我先前不过是去了康平府几天,你怎么就这么使唤两个孩子?” “这……没什么吧?”苏晚心虚地往一旁挪了挪。 忘忧生气道:“胡闹!他们才多大?十岁啊!” 苏晚嘿嘿一笑:“我这不也是锻炼他们吗?你看,他们小小年纪便有一手好厨艺,这日后长大了,不光有医书,还有厨艺,相看时,都比旁人占优势。” 忘忧听得哭笑不得:“你哪儿来的这么多歪理?” “这怎么能叫歪理呢?”苏晚蹙眉,“我这明明是在锻炼他们的新技能,以便让他们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多一重求生的本领。” “好好好,你有理。”忘忧实在是说不过她,便笑着站起身来,“我啊,说不过你,先去前头看看,你就在这儿晒太阳吧。” “好嘞。” 苏晚欣然点头答应。 忘忧理了理衣裳,摇头笑了笑,抬脚往前堂去了。 - 因着破庙不大,重建工作很快做完。 为此,苏晚还特意去了一趟,不成想从破庙回来那天,就下起了雪。 晚饭后,忘忧将炉子里的炭火弄了弄,往上面放了几个地瓜,这才转过头来同苏晚说话。 “南越是不怎么下雪的,也没有北边寒冷。小时候在南越长大,倒也不觉得如何,但这几年,因着在这边适应了,总觉得下了雪才有冬天的味道。” 苏晚闻言认同的点头:“嗯,下了雪才算过年呢!” “是啊!”忘忧低头看着火红的炭,眉眼温柔如水。 苏晚正靠在书案前拿毛笔写什么,见忘忧没再说话,抬眸打量了她一瞬,问道:“你……” “嗯?怎么了?”忘忧移过视线来看她。 苏晚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只轻轻摇头:“没什么,我是想问问你,过年有什么打算。” “打算?”忘忧神色困惑。 苏晚道:“如今马上就年关了,再有几日,街上的铺子就陆续关门了,到时候,琥珀跟着孙大夫回家,小美也要回村里。” “嗯,是啊。”忘忧笑着点头。 苏晚道:“你跟杜大哥,要不要跟我回去?” “不了吧。”忘忧轻轻摇头,收回视线继续看炉子里的炭火。 苏晚道:“我们家只有我爹娘,而且,也有地方住,再说了,多两个人,也热闹。” “我知道的。”忘忧看着跳跃的红色火苗,声音温柔细腻,“娇娇,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想留在医馆。”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小姐,自己过年,所以,我想要留在医馆。” 她话落,顿了顿,又道:“我想,杜大哥跟我应该是一样的想法。” “我知道了。” 苏晚收回视线,看着纸上的字出神。 忘忧这个人,外柔内刚,既是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所以,她也没有再劝。只低着头将过年要准备的东西列成单子记录下来。 毕竟,她怀孕后记性大不如前,上一刻还想着的事情,到了下一刻就忘得一干二净。 为此,她一想到什么,就赶紧记录下来,免得回头忘记。 - 下雪后,年味儿一天比一天浓,苏晚先是让忘忧准备了一些年货送去王远家里,而后又准备了些小礼物等到店铺临关门之前送给周遭的邻居。 除此之外,又准备了几份年礼想着送给袁聿和方家。 然而,还不等苏晚着人把年礼送过去,袁聿和方家就已经着人把年礼送了过来。 袁聿送的多是些稀罕物什,虽算不上多贵重,但在康平府一带很少见,想来是一早便准备好的。 与此同时,苏晚准备的年礼便显得有些寒酸。 于是,只能多采购了一些用得着的年货着人送去。 然而,年货刚送过去就得知,袁聿已经离开了梧桐镇。苏晚闻言有些遗憾,但忘忧明显的情绪失落。 苏晚想着忘忧当时留在梧桐镇的理由,心下除了唏嘘就是叹气,却是不好开口劝她。 毕竟,感情的事,旁人插手不得。而袁聿,又已经心有所属。 不同于袁聿,方家送来的多是些实用的年货,各色酒水糕点,全都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酱烧的鸡鸭鱼肉。 苏晚松了口气,她生怕方家直接送钱来,但好在是没有。 虽未送钱,但来的却是方夫人身边的侍女木棉,送年货的同时,邀请苏晚去府上一趟。 苏晚闻言还以为方家出了什么事情,忙带上青黛往方家去了。 时隔两个多月再见,方夫人的脸色比先前好了不少。 苏晚进去时,方夫人正坐在摇篮前哄孩子,见苏晚进来,放下拨浪鼓笑意柔婉的起身来迎她。 不同于先前憔悴和伤心,此时的方夫人面色红润,很是精神,眉眼间全都是知足与温柔。 “苏大夫来了,快,进来坐。” 她大方得体地迎了苏晚进去,又着人去泡茶。 苏晚原以为她是病了,一路上担心的不行,见她气色这般好,倒是有些诧异。 “苏大夫,喝茶。” 苏晚刚落座,侍女便端了茶进来。方夫人在苏晚对面落座,笑着招呼。 “多谢。”苏晚接过茶,送到唇边,偷偷用眼角余光去打量方夫人,却是被对方装了个正着。 苏晚尴尬的红了脸。 方夫人却是笑了。 “苏大夫莫要担心,我今日找您来,并非是为了看病,如今,我身子很好,孩子也很好,我找苏大夫来,只是想跟您说说话。” 闻言,苏晚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夫人身子不适,若不是,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329章 归家 方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苏晚心里的一根弦却未完全放松。 在她看来,她和方夫人远算不上朋友,实在不清楚方夫人为何会在年前找她说话。 而方夫人却也只是同她闲聊,问她何时成亲,爹娘夫家如何,又问她在梧桐镇过得可好,可有遇到什么麻烦事,并表示若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方家找她,但凡她能帮的,一定帮。 可除此之外,再没说别的。 以至于苏晚直到从方家出来的,都没想明白方夫人用意何在。 - 有道是小年之后便是年。 小年那天,医馆的大家伙凑在一起吃了饺子后,苏晚便带着小美和青黛回了百里村,琥珀跟着孙大夫回了家。 偌大的医馆,便只剩下了忘忧和杜启明。 虽说医馆内什么都不缺,各种年货以及新衣服都是备好的,可苏晚还是觉得冷清。 为此,临走时又劝了两人一番,奈何两人都很坚决,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都不同意跟她回家过年。 苏晚无可奈何,只能随他们去了。 小年的这天天气很好,路过修好的庙时,苏晚让青黛停下马车,带着两人进去拜了拜。 庙里的菩萨一脸慈祥,苏晚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叩拜,祈祷菩萨能保佑徐青云,保佑他平安归来,保佑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也保佑他们的孩子健康平安的出生。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申时,苏晚下了车,就看见孟氏和徐大海出来迎她。 苏晚许久不回来,再见二老只觉得亲切的很,忙快步走了过去,就见孟氏加快脚步过来搀扶住她,蹙着眉头训斥道:“都到了家门口了,走得这么急做什么?若是摔倒了,可该如何是好。” “怎么可能?”苏晚笑着反驳,“我走的很稳的。” 孟氏气的抬手拍她,“前几日刚下的雪,地滑着呢。” 苏晚低头看了一眼早就被晒干的地面,一时间哭笑不得。然而孟氏还在训斥她。 苏晚心知她是担心自己,也便没反驳,娇笑着认错。 “别嬉皮笑脸的,我说的,可都是大事!” 见苏晚不当一回事,孟氏生气的皱起眉头。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苏晚连连应声。 孟氏见她这般,有些无奈,叹气道:“算了,外头天寒,咱们先进去。” 苏晚连连点头,想起什么来,转身道:“马车里的年货,有一部分是给老宅那边的,不用拿下来的,爹。” 徐大海闻言应了一声。 孟氏欣慰又感慨地看了苏晚一眼。 苏晚继续道:“青黛知道哪些是咱们的,爹你要是不清楚,就问青黛就成。” “嗯。”徐大海又应了一声。 苏晚这才收回视线跟着孟氏往里走。 等进了屋子,孟氏从炉子上拎了热水,倒了一杯递给苏晚。 “外头寒冷,先抱着被子暖暖。” “哎。”苏晚笑着应声。 孟氏又拿过毯子盖在她身上,怕她冷,又去弄了炉子里的炭火,眼看着炭火烧得旺了,这才起身走到苏晚对面坐下来。 “娘,你怎么没穿我让人送回来的新衣服啊?” 见孟氏身上穿了一身旧衣服,苏晚出声问道。 “我这衣服也不旧啊……”孟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而后又看向苏晚:“你也是,给娘做这么多新衣服干什么?” “娘又不缺衣服穿。” “哪有很多啊?”苏晚蹙眉,掰着手指算道:“不就是入冬做了两套,下雪做了一套,新年做了两套呢,一只手都能算完的事儿,怎么能叫多呢?” 孟氏闻言哭笑不得:“这还不算多啊?这明明是一套衣服就行的事儿,哪儿用得着做什么多?” 苏晚撇嘴:“一套衣服哪儿行啊,娘以前给我做衣服的时候,可没说一套就够。” “你这孩子……”孟氏嗔了她一眼,眼眶却是红了。 “娘是觉得,用不了这么多,再说了你也不是只给娘做了新衣服,你给大家伙都做了。” 早在入冬的时候,苏晚便托刘氏给大家量了尺寸,而后每人做了一身冬装,而后又做了一身过年的衣服。 虽说家里人不少,却也不算很多,而且有些布料都是库房拿出去的,倒也没花多少银子。 “哎,几身衣服罢了,没花什么钱,好多布料都是旁人送的,与其放在库房里吃灰,倒不如拿来给大家做衣裳。” “你这孩子啊……” 孟氏心下唏嘘,她知道苏晚很多时候是嘴硬心软,先前对老宅的人态度虽强硬,但对他们终归是不错的。 “对了,娘不要穿旧衣服了,旧衣服都不暖和,新衣服里的棉花全都是新的,穿着暖和,娘若是一直放着不穿,回头新衣服成了旧衣服,岂不是可惜?”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道理?” “哎,我说的又没错……” “好了,娘知道了,娘明天啊,就穿上你给娘准备的新衣裳。” “这才对嘛!” 隔着厚重的帘子,站在外头的徐大海沉默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好一会儿,才在两人的笑声中转身往杂物间去。 - “对了娘,远表哥呢?” 等徐大海赶着马车去老宅送东西时,苏晚才慢半拍地想起王远来。 “你说他啊……” 孟氏将一碟子干果放到苏晚面前,“昨个儿回家去了。” “啊?”苏晚愣住,须臾又问:“那他临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孟氏想了想,道:“倒也没说什么,只忙着道谢了。” 她说着,眉眼温柔地笑起来:“你也知道,那孩子一直话不多。” 苏晚认同的点头,“那他有带书回去吗?衣服有没有带上,这眼瞅着就过年了,年后不出正月估计就得进京赶考了。” 孟氏点了点头:“书是带上了,你着人送来的衣服,他也带上了,至于何时进京赶考,他倒是没说。” “这样啊……” 苏晚低头剥了干果往嘴里塞,心下想的却是自己曾答应王远陪他进京赶考的事情。 虽说她已经怀孕,不适合长途跋涉,但,只是入京赶考,应该不打紧吧? 正想着,便听孟氏道:“对了,他临走时,我同他说了你怀孕的事情。” “啊?”苏晚愣住。 孟氏笑着道:“这孩子也不是外人,娘想着,这么一个好消息,理应高他,毕竟年后他要赶考,未必有时间过来,等他从京城回来,可能都四五月份了,万一他成绩好,说不定直接进了翰林院留在京城了。” “所以娘想着,跟他说一声,毕竟,这是个好消息。” 苏晚闻言,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小心翼翼道:“那他有说什么吗?” “他自然是为咱们家高兴。”孟氏笑的开心,说话间想起什么来,猛地一拍额头道:“瞧我,年纪大了,竟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说话间,孟氏站起身来,对着苏晚道:“他临走前,还给你留了一封信,让我在你回来时交给你,我刚刚竟是忘记了。” “你等着,娘这就给你拿去。” 第330章 人各有志 苏晚点头,心下却是说不出的紧张。 很快,孟氏折返回来,将信递给她。 苏晚将信展开,就看见王远秀润华美,正雅圆融的字体。 孟氏笑呵呵道:“那孩子字写得很好,临走前,还专门给咱们写了过年的福字和对联。” 王远的信并不长,除却表达谢意外,便是恭喜苏晚有孕,并同苏晚说年后春闱的事情。 如苏晚所料那般,王远因她怀孕,不愿意在让她陪着去京城。 可若只有王远一人,苏晚又实在是不放心。 可偏偏,眼下徐青云不在,徐老四又忙着作坊的事情,实在是分身乏术。 苏晚一时间想不出法子来,只能心事重重地将信收起。 “娇娇啊……” 孟氏忽然出声喊她,苏晚抬起头来,便听孟氏笑着道:“你是不是怕远哥儿一个人去京城有危险啊?” 苏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都让娘看出来了啊。” 孟氏笑呵呵地,“嗨,别说你不放心,娘也担心。” “可眼下……”苏晚蹙眉,沉吟片刻道:“娘也知道,远表哥先前是什么样,我这辛辛苦苦为他看病,又和四叔一起陪着他去秋闱,心下自然是把他当家人看的。” “但,远表哥现在虽瞧着好,可这只是虚相,毕竟,他秋闱前后,大多时候都在咱们家,并不与外人打交道。而他那性子,瞧着便是个好欺负的。而咱们这儿距离京城又路途遥远,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娘也是。” 孟氏叹了口气,“远哥儿小时候,性子也是讨喜的,后来不知怎的就变成那样了,如今,好不容易瞧着明净讨喜了,又考中了经魁,这若是路上出点儿什么事情,哎……娘光是想想,都觉得心口疼。” 苏晚心下亦是这种感觉,毕竟王远是他们花了心思照顾好的,哪儿能让他出事? “可眼下是,我远表哥知道了我怀孕,定然不会让我陪着他去赶考,四叔那边,又忙着作坊的事情,一时也抽不开身,而爷爷年纪大,二叔不懂武功,有龙年纪还小,一时间,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是啊……”孟氏愁眉不展地叹气。 婆媳俩齐齐陷入沉默。 半晌,孟氏忽然道:“娇娇啊,要不娘陪着他去?” “娘?”苏晚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是啊。”孟氏笑着点头,“左右,娘也是去过京城的,跟他一道去,也没什么的,而且,回来的路上,还能逛一逛。” “这怎么行?”苏晚皱眉,“娘跟远表哥都不会武功,这要是遇到坏人,不还是没有办法吗?” “啊,这……”孟氏有些失落。 苏晚语重心长地劝道:“娘,我知道您是疼远表哥,但此番是去京城,山高路远的,总是得把那些可能遇到的坏事都考虑到。” “当然,若只是照顾,那娘肯定能把远表哥照顾好,可问题是,这一路上有太多未知的危险了。” “也是。”孟氏长叹了口气。 苏晚心疼的拍了拍孟氏。 徐大海平时忙着走镖,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徐青云离开后,自己也住到了医馆,徐家的院子里,就只有王远陪着孟氏,再不然,就是小豆丁。 人都是有感情的生物,长时间相处下来,孟氏已经把王远当成了自家孩子,而王远,同样也很喜欢孟氏这个长辈。 可,孟氏不擅武功,又年纪大了。让她陪着王远进京赶考,实在是不妥。 可徐大海抽不开身,徐有龙,又年纪小,不靠谱。 “这可如何是好啊……” 婆媳俩琢磨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愁得孟氏直叹气。 徐大海掀开帘子从外头进来时,听见的就是这么一问。 “出什么事了?” 他声音浑厚有力,一出声就吸引了屋内两人的注意力。 “说远哥儿的事儿呢。” 孟氏冲着徐大海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苏晚则抬手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徐大海面前。 孟氏愁在心头,是以,徐大海一落座,她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徐大海拧着眉沉思半晌道:“如你所说,是不是只要找个可信,又会武功的人陪着他入京赶考就好?” “哎,是这么个理。”孟氏点头。 “这个好办。”徐大海抬起头来,看向两人道:“年后镖局并不算太忙,我到时候让孙达陪他去一趟。” 苏晚闻言蹙了眉头。 “爹,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徐大海看向她:“何出此言?” 苏晚道:“几个师兄里,四师兄是最俊俏,最文雅,看着也最有书生气的,他跟远表哥一起入京,旁人看着,也不会觉得不妥。” “可问题是,孙达师兄,本就出身于书香门第,家道中落才来了这里,若非这般,想来也是要读书科考的,可如今,他没法子科考,还要陪着远表哥去春闱,我怕……” 孟氏闻言也跟着道:“听娇娇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太合适。” “无妨。”徐大海摇了摇头,难得笑了。 “你们把孙达这孩子想的太脆弱了。” 苏晚不解。 徐大海继续道:“孙达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这四个徒弟里,他虽年纪最小,却是看得最通透的。况且,虽家道中落,他也是可以参加科考的。” 苏晚诧异:“爹的意思是,师兄他自己不愿科考。” “嗯。”徐大海点头:“世上之人,各有各的念头,各有各的想法。有人想金榜题名,有人入朝为官,也有人想要富甲一方。” “但,也有的人,想过简单潇洒的日子。” 苏晚点了点头。 徐大海继续道:“若是没什么问题,事情就这么定了,还有,我同孙达那孩子说了,让他来咱们家里过年,估计这几日,也该来了,到时候我同他说一说就是。” “哎,这个好。”孟氏乐得拍手,话落又想起什么来,猛地站起身道:“哎呦,我真是越活跃糊涂了,今年这一大家子的年货都是娇娇准备的,我倒是忘了给孙达那孩子做过年穿的新衣服。” 苏晚一听,也懊恼起来,抬手拍着额头道:“我回来之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给忘记了,原来是这个。” “没事,一件衣服罢了。” 徐大海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那怎么行?”孟氏不依,快步往外走,边走边道:“家里还有布料,我赶紧量个尺寸出来……” 苏晚也站起身,追着孟氏道:“娘,你先别找布料呢,先估一估几个师兄衣服的尺寸,我让青黛去镇子上一趟,今个儿小年,有些铺子晚上才关门,想必还来得及。” 既是要准备,便不能厚此薄彼了才是。 第331章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好在孟氏这里留存过几人的衣服尺寸,在加上这一年几人变化不打,也就没做新的更改。 苏晚忙回去写了一封信,又将记着几人衣服尺码的纸放进信封,而后让青黛骑马赶去镇子。 另一边,忘忧正和杜启明打扫医馆和院落时,就听见了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青黛。 她惊了一惊,还没来得及问,青黛便从怀里拿出信递到她手上,又道:“表姐很着急。” 闻言,忘忧有些想笑,也真的弯了嘴角。 她低头打开信,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信后,便带着青黛去了库房,从库房里挑了何时的布料后,便急匆匆带着青黛去街上的几家铺子敲门。 一番折腾后,很快便将新年衣服的物料准备齐全。 “这些应该够了。”忘忧将东西清点一遍儿后,笑着说道。 青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忘忧招呼杜启明过来帮忙打包,自己转身回了厢房,不多时折返回来,给了青黛一包点心。 青黛疑惑地看着她。 便见她笑盈盈道:“过年了,难得你又折回来一趟,自是要给你点儿甜头的。” 这话,青黛听的不大明白,但也没再问。只收了点心,又带着忘忧准备好的东西动身离开…… 等青黛回到徐家时,已经是申时末。 彼时,小豆丁刚提着裤子从茅房里跑出来,瞧见她后高兴的大喊道:“青黛姐姐,你可真是回来的太巧了。” 青黛闻言有些莫名其妙,而后便嗅到了浓浓的香味儿。 紧接着,徐镁掀开厨房的帘子冲她招手:“青黛姐姐,大娘正炸小酥鱼呢,你快进来尝尝。 “是啊是啊,小酥鱼可香了!”小豆丁说着勒紧了裤腰带跑过来。 徐镁嫌弃道:“先去洗手,洗了手再进来。” 小豆丁闻言有些不情愿,但在被徐镁瞪了一眼后,便乖乖洗手去了。 青黛站在原地没动。 徐镁又开口喊她:“青黛姐姐,快过来啊。” 青黛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 片刻后。 伴着滋啦滋啦的油响声,青黛和小豆丁以及徐镁围坐在厨房里的小桌边吃着热乎乎的小酥鱼。 正穿着围裙炸鱼的孟氏看了几人一眼,脸上露出慈祥温柔的笑意。 “哎,这才是过年嘛!” “我也这么觉得。” 苏晚一手拿着炸的金黄的小酥鱼往嘴里送,一手拿着柴火往灶台里添。 活了两辈子,她头一次知道,过年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难怪以前电视里总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大娘,小酥鱼好好吃。”小豆丁被烫的直呼热气,还不往伸手去拿炸好的小酥鱼。 孟氏笑着道:“你啊,可别吃多了,等下还有炸鸡腿呢,你要是现在吃饱了,等下可就吃不着炸鸡腿了。” “就是!” 徐镁附和,对着小豆丁训斥道:“你少吃点儿,免得回头不消化。还有,我等会儿还要做酸辣凤爪呢,你现在要是吃饱了,等下可就吃不下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 小豆丁小大人似的摆手。 青黛没有说话,自始至终都像是一块儿背景板,除了默默的吃,还是默默的吃。 而且,还是丝毫不带停的吃。 一直关注她的苏晚有些担心,既怕她吃撑了,又怕自己贸然开口提醒,青黛会不舒服,然后一口也不再吃。 想到这儿,苏晚心下直叹气。 果然,她白活了三十年,对于教育孩子这事儿,那是一窍不通。 哎,要是忘忧在这儿就好了。 想到这儿,苏晚心下难受的直叹气,奈何又不能把人强行接过来,就只能自己郁闷。 - 因着小酥鱼太好吃,还不等孟氏把鸡腿炸出来,小豆丁便拿着小酥鱼跑了出去,不多时,苏晚就听见他在外头笑嘻嘻地唱着什么,还没听明白,就看见帘子被掀开,徐大海拿着一张画像进来,四下看了看,贴在了灶台旁边的墙上。 “这是?”苏晚看了看,迷惑的问。 “这是灶神啊!”徐镁语速极快的接道。 “对!是灶神!”小豆丁大声附和,指着苏晚道:“二嫂,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苏晚闻言尴尬的不想,心想,她以前过年,要么自己过,要么部队过,哪儿知道这个啊! 小豆丁说着又蹦蹦挑挑地唱起来:“腊月二十三,灶君爷爷您上天,嘴里吃了糖饧板,玉皇面前免开言,回到咱家过大年,有米有面有衣穿。” 苏晚“噗嗤”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孟氏笑容慈祥地解释道:“这是咱们大宁的规矩,小年这天,要祭灶吃糖瓜,贴灶神画像,剪窗花,放鞭炮,吃饺子,吃火烧。” “不过,饺子,咱们晌午都吃过了,晚上就不吃了。” 苏晚擦了笑出来的眼泪,点了点头。 孟氏又道:“现下,咱们就差一些窗花儿了,如果你们想要剪窗花,等会儿让你爹教教你们。” “爹还会剪窗花?”苏晚惊诧的瞪大眼睛。 孟氏点了点头,笑着道:“你爹啊,会的东西可多着呢,往后你就知道了。” 孟氏没有多说,苏晚却仍心觉震撼。 而后,当她看到徐大海剪出来的那些漂亮窗花时,更是惊得说不出话! 可奈何,她学了半天,都没学到精髓,剪出来的窗花甚至比不过小豆丁。 徐镁安慰她道:“二嫂,你莫要伤心,你想想,豆丁剪窗花都剪了几年了,你才多久,没他剪得好,也没什么的。” 闻言,苏晚更想哭了。 虽说她如今刚开始学习剪窗花,但是,她手术刀拿了十几年啊。 明明做手术也难啊,怎么她这双做手术优秀的手,到了剪窗花的时候,就不行了呢? 苏晚百思不得其解,认真自我反思后,又奋发图强。 然而,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报。 就比如说,剪窗花。 在剪废了无刷张红纸后,苏晚终于死心,默默地放下剪刀,起身掀开帘子,往厨房去了…… - 孙达是二十五那天来的徐家。 刚一来,就被孟氏拉住一顿教训,怪他为何不早些过来。 孙达笑着道:“这不是想着要在师傅师娘家住许久,怕家里的菜坏掉,想着吃完了再来么?” 孟氏闻言被气笑,一边抬手拍他,一边道:“你这孩子,竟是会糊弄师娘,你走镖刚回来,家里哪有什么菜?你平日里一个人,饭都不做,哪儿来的菜?” 孙达辩解道:“哎,师娘别气,我真没骗您,我是不买菜,那些菜,我回去时,邻居大娘给我的,她热情难却,我实在不好意思不收。” “再加上邻居大娘一个人,又求我帮着她扫一下屋顶,我总不好拒绝,这才来的迟了。” 闻言,孟氏这才消了气,“那你合该早些说。” “下次一定。”孙达认真保证、 孟氏气地拍他头:“你还想着有下次?!” “没了没有下次了师娘。”孙达忙乖巧的认错。 孟氏道:“没有下次了,下次过年,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你就跟着他一道回来,再敢拖拖拉拉的,我定是要打你的。” “知道了,师娘。” 第332章 清爽少年 孙达长的好看,又会说话,跟在孟氏身边没一会儿就把人哄得高高兴兴的。 苏晚心下很是佩服,而后摆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寻思着给几人的衣服什么时候能做好。 - 孙达的到来,让徐家热闹了几分。 因着村南人不多,再加上徐老四和刘氏还在作坊赶工,闲来无事的徐镁便每天带着小豆丁过来。 孙达则领着两个孩子在院门口玩儿。 那之后,苏晚时不时就听见鞭炮声。 她心下有些痒痒,也想跟他们一起玩儿,但孟氏说她刚怀孕几个月,胎还不稳,便不许她乱跑。所以,大多时候,苏晚都只在院子里晒太阳。 腊月二十七那天,徐有龙来了。 他进门时,苏晚正闭着眼睛靠在躺椅上晒太阳,直到听见喊声,方才睁开眼,然后就看见站在面前的清爽少年。 “你……哪位?”苏晚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蹙着眉头问道。 那少年顿时一脸受伤,语带悲戚道:“二嫂,是我啊,有龙。” “有龙?” 苏晚惊得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徐有龙好一会儿方才道:“你是有龙?” “是我。”少年伤心地点头。 苏晚瞳孔地震,“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应该还是十月份吧,这也不过才两个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在苏晚印象中,徐有龙一直都是个翻版的王氏,胖胖的,肉肉的,虽年纪不大,但因为胖,所以显得有些油腻。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清爽干净,眉眼间满是青涩。 退去了肥肉的脸,显露出棱角感,眼睛也比先前看着大。一眼望去,满满的少年感。 仔细瞧瞧,竟是跟王远有些像,但又比王远活了几分活泼,唔,甚至还有点儿可爱。 “这不是因为天天跑步吗?” 徐有龙红着脸抓了抓头发,“白天又要读书,又要跑步,晚上还要跟着四叔学武功,四叔可严厉了……” 徐有龙声音小下去,也不只是底气不足,还是害羞。 苏晚心下复杂的难以言说。 不过是两个多月啊,徐有龙瘦的便跟换了个人似的,这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的高中校园,怎么也是个班草级别的。 苏晚嘴角动了动,脑海里想起“所有的胖子都是潜力股”的那句话。脸上神色便越发复杂。 “好好保持。”苏晚递给徐有龙一个鼓励的眼神,见对方俊脸越发红了,便继续道:“只要你坚持下去,日后定能武文双全,而且你看,好处还是很多的,你现在多好看啊。” “你若一直坚持下去,回头说不定探花郎就是你。” 正羞赧的徐有龙困惑地望向她:“二嫂,为什么是探花郎啊?难道……”他顿了顿,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道:“二嫂也觉得我考不上状元吗?” “你是不是傻?”苏晚抬脚在他腿上踹了下,徐有龙下意识地想后退,在迟疑了一瞬后,站着没动。 而苏晚,也没用什么力气去踢他。 “殿试赐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虽然人人都说状元郎好,但是,一甲的三人,其实差距并不大,而且,能进三甲,说明都是科举选拔出来的佼佼者,都是聪明又有文采之人。” “这个时候,状元,榜眼,没什么可说的,可能就只是策论观点和思维的问题,但探花郎不一样。探花郎,是默认那一批进入殿试的,科举考试的举子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只有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才能是探花郎。” “这、这样吗?” 徐有龙愣怔,神色恍惚又茫然。 苏晚继续道:“虽说状元郎也很好,但,作为科举考试的第一名,也不是很好,咱们呢,就不想着当状元,想着当探花。” “到时候,只要你考中了探花郎,日后咱们家的姑娘儿郎们,便都是香饽饽了。毕竟,只要别人听说你是探花郎,就会觉得,咱们家的人,长得都好看。” 徐有龙红了脸,小声道:“咱们家的人,本来就挺好看的。” “也是哈哈哈哈。”苏晚笑起来。 “不过,你还是要努力,考个探花郎还是很重要的。” “嗯。”徐有龙垂着头红着脸应声。 苏晚又道:“对了,年后远表哥要入京赶考,等他考试回来,你可以去问一问他,我觉得于读书方面,他挺擅长的。” “嗯。”徐有龙再次点头。 苏晚叹了口气。“可惜,他年后就要入京了,你现在去,不太合适了。”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来,刚要问徐有龙,眼角余光就瞥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没……”徐有龙移开视线。 苏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说话。 院子里安静的可怕,再加上徐有龙心里本就有点儿怕苏晚,被她拿眼睛这么一盯,没多久便扛不住,小声道:“我……我就是好奇,二嫂什么时候跟远表哥这么熟了,我、我都不知道远表哥何时进京赶考。” “哈哈哈哈哈哈……”苏晚晓得花枝乱颤。 徐有龙一脸茫然,却是不敢打断她。 苏晚笑了好半天,总算是停下来,擦了眼角的泪道:“你应该见过你表哥了吧?你难道没发现,他变了很多吗?” “发现了。”徐有龙垂下眼帘点头,“表哥从前,不大说话,拿眼睛看人的时候,让人害怕。但现在……”徐有龙抬起头看向苏晚,刚好对上苏晚明亮的眼眸。 “他现在很好,说话很温和,人看着也很温和。” 苏晚扬起嘴角,“所以,你说他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呢?” 徐有龙闻言脊背一僵,有什么东西迅猛地划过脑海,验证了某个想法。 “二嫂……” 苏晚单手撑着脸道:“说起来,这件事的主要功劳在二婶,要不是当初二婶把王远找来,王远也不会遇见我。” “不过,他自己也很不错,至少,他意识到他当时的状态是病态的,知道来找我看病。” 徐有龙惊的变了脸色,嘴角动了动,道:“我就说,只是几个月没见,表哥他变化怎的这般大?” 顿了顿,又道:“以前我去的时候,表哥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说话,也不笑,看着很阴沉,那时候我娘总是让我去跟表哥说话,可他每次都不理我,即便理我,也只会说一两个字。” “可这次,我们去的时候,他出来迎了我们,还主动问我学业,而且他、他还冲着我笑……” 徐有龙说话间,猛地打了个哆嗦,脸和脖子上,肉眼可见的起了很多鸡皮疙瘩。 苏晚忍俊不禁。 徐有龙小声道:“我当时还以为他是被鬼上身了……” “哈哈哈哈……”苏晚笑的肚子都要疼了。 “那是你没见到他最初找我看病时的状态,尤其是最初那两个月,为了矫正他,我规定他每次见到我们,都要打招呼,说一句完整的话,如果他不说,或者是说的不够,我和你二哥就会打他。” “还有,他刚开始的时候,说话总是结巴,有时候我听得着急,也会打他。不光打他,还罚他干活。” 苏晚说着,指着后院道:“你知道吗?我们种在后院的菜,后来都是远表哥在浇水施肥,就连入冬给你们送的萝卜白菜土豆什么的,也都是远表哥辛辛苦苦从地里弄出来,又清理干净,这才着人给你们送过去。” 徐有龙惊诧的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 第333章 成为我们的骄傲 苏晚继续道:“还有给你们送的核桃,当初也是远表哥来帮着摘核桃,捡核桃,洗核桃。” “后来的晾晒,基本也都是他做的。” “而且,他每天不光要干活,还要读书,有时候还要抄书,还要教小豆丁。” 听到这儿,徐有龙已经快石化,如果身体有颜色,他此时此刻一定是灰白色。 “怎么样?是不是想不到?”苏晚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徐有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晚好一会儿,方才磕磕绊绊地说道:“表哥他……不是书生吗?” 苏晚弯起眉眼,“谁跟你说,书生就不干活了?” 徐有龙哑口无言。 苏晚继续道:“一味地死读书,并以此为由什么事都不做,那是不对的。首先,只窝在房间死读书,身体也不会好,大脑也困于其中,思维也会僵住。” “如此以往,说不定赶考途中就因为身体倒下了。” “再者,老窝在房间里,思维很难发散,也很难有所进步,除非你是天才。不然,还是要多出门。” “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只一味地偏居一隅,以读书为由什么都不做,是不对的。” “还要,远表哥无论是秋闱,还是春闱,前后都在干活,而且,大多时候都在干活儿。” 徐有龙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因为在他印象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所有,从小到大,私塾里的同学们,都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读书,至于旁的,莫说下地干活拔萝卜、捡核桃,就连衣服都不洗的。 “你的想法也没错。”苏晚看着徐有龙的眼睛道,“但,每年那么多考生在去秋闱,又或者进京赶考的路上出事,或是山匪抢劫,又或者生病,病死半路。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而且,你一直从早到晚地坐在房间里看书,你能学进去吗?” 徐有龙哑然。 苏晚继续道:“你这两个月读书,觉得如何?比之先前,又如何?” 徐有龙红了脸,低下头道:“比之先前,感觉,能读进去了。”顿了会儿,又道:“我给先生看我新写得文章时,先生也觉得我进步许多。” 苏晚笑起来,没说话。 徐有龙继续道:“身体好像也好了很多,以前总是很困,没力气,现在感觉,很有劲,也很有精神。而且……” 见他声音戛然而止,苏晚有些疑惑,却没出声。 好一会儿,徐有龙才别扭地道:“以前,同学们总是嘲笑我,还、还欺负我。但现在,他们不嘲笑我了,而且,那个老欺负我的人,那天想打我的时候,被我给打了。” “噗……”苏晚笑出声,拍手道:“干得漂亮!对付那些想要欺负咱们的人,就该这样才是。” 徐有龙脸红的厉害,攥紧了衣服道:“那之后,好多同学都来讨好我了。” “人嘛,就是这样的。欺软怕硬。”苏晚笑吟吟的,声音却很温柔。 “所以,你要好好学,好好读书,好好跟四叔学功夫,这样,旁人就欺负不了你,而且,你还能保护家里人。” “嗯。”徐有龙低着头应声。 苏晚道:“但,你也要记住一点,让你学功夫,是为了让你自保,让你保护家人,免得被人欺负。但,不是让你仗着功夫好欺负人的。” “欺负弱小这样的事情,不可以做。” “毕竟,咱们家,多的是上过战场的人。战场上的将士,那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我们大家伙呢,也不打算让你上战场,但也盼着你能殿试高中,光宗耀祖。成为咱们徐家的骄傲。” 徐有龙的脸又红了几分,紧张的攥着衣裳,却没说话。 苏晚继续道:“有龙啊,徐家年青一代里,目前在家的,只有你年纪最大,也只有你争气了,家里的长辈们,才能挺直了腰板活着,也只有你争气了,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才能不受人欺负。” “我知道了,二嫂。” 徐有龙眼眶红了红,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又决绝地看向苏晚,“二嫂,我一定努力,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嗯。”苏晚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很欣慰。 这孩子也不过十六岁,纵然以前长歪了些,但现在,还来得及纠正,不是吗? 况且,徐老二已经看清了局势,不会横加阻拦。王氏得到了教训,又有徐老二压着,不会在徐有龙面前瞎说。 而徐有龙,每天忙着读书,忙着锻炼,忙着学武功,压根没时间跟狐朋狗友们鬼混,又受徐老四教导,心态转变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但,苏晚还是很惊喜。 “那你好好考,明年若你能考中秀才,我就让人带你去康平府玩几天。” 原以为徐有龙听了这个会开心,不成想他摇了摇头。 “不用的,二嫂。” “嗯?为什么?”苏晚困惑不解。 徐有龙却是一脸严肃道:“远表哥也没比我大几岁,如今都要参加春闱了,我却连秀才都还没考上,实在是……” 他红着脸低下头,须臾,攥紧了拳头道:“二嫂对我已经很好了,不用承诺我什么,只求二嫂能多多督促我,若发现我走了歪路,再把我带回正途。” “嗨,这个简单。”苏晚笑着一摆手,“别的我可能不擅长,这个我可是擅长的很。” “多谢二嫂……”徐有龙拱手道谢,然而话音未落,就听苏晚道:“到时候,我就把你的手脚全都卸了,关屋子里饿个几天,或者,直接清理下门户,送你入宫做个太监什么的。” 徐有龙吓得狠狠一抖,只觉得身体某处猛然一痛:“倒、倒倒也不必这么狠。” 苏晚眯长了眼睛看他:“有龙啊,咱们呢,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想来,我这人是什么原则,你也能看出来一些了。” “若你好好地,老实本分,哪怕你不能为徐家争光,我也会对你好。但你若想给家里抹黑,那我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看着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眼睛,徐有龙脊背一僵,脸色一点一点白了下去。 “同样的。”苏晚收敛了笑容,神色严肃:“你是徐家的一份子,我也不会允许别人抹黑你,欺负你,咱们一家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有人走了歪路,做了坏事,咱们都要受牵连。” “同样的,若有人争光,咱们脸上都有光。你看,远表哥考中举人后,村子人对二婶的态度,是不是好了很多。” 徐有龙点了点头。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苏晚继续道:“一家人,应该一起努力,你看,连小豆丁都知道用功读书识字了,小美也在医馆苦学医术,你想被他们比下去吗?” 徐有龙摇头。 “既然不想,那就努力。”苏晚笑起来,“努力成为那个为家争光的人,让我们都活在你的荣光中,让别人提起你时,说的是,那是徐有龙,而不是说,那是探花郎的表弟,苏大夫的弟弟。” “你要努力成为一道光,一道能照亮我们大家的光。而不是成为一个被别人光芒照亮的人。” “我希望,以后别人跟我说的是,徐有龙是你弟弟啊,哎呦,真厉害,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厉害的弟弟。” “而不是说,徐有龙是你弟弟啊。那是谁?没听说过啊……” 徐有龙抿着唇没吭声。 苏晚道:“我说这些,也不是给你压力,更不是强迫你。我只是希望,有龙你,能站在高处,护着大家,成为我们大家的骄傲。” 第334章 女先生 紧赶慢赶,刘氏在腊月二十七那天晚上将师兄弟几人的新衣服送了过来。 苏晚很是感激,毕竟,她小年那天,才让青黛把布料什么的送过去。 而刘氏那时候还在忙着带人赶工,毕竟齐容要的秋衣秋裤还没做完。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刘氏笑的温柔,眼睛里却满是红血丝。 秋衣秋裤的销量很好,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作坊里的人一直在赶工,而苏晚要的新年衣服也得赶紧做好,为此,刘氏特意找了几个绣活儿好的帮着把衣服做了。 苏晚感激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一个劲儿道谢,而后又跟刘氏问作坊的事情。 刘氏道:“我按照你说的,问了大家伙的意思,需要回家过年的,就在小年和腊月二十七陆续回家,不回家过年,要留在作坊做工的,每件衣服的价格按两倍计算,除夕和初一两天不做工。” “除此之外,年货也都已经备齐,给大家伙的红包,也都准备好了,先回家的人,少一点儿,留在作坊的人,就多一点儿。” 苏晚闻言点头,笑着道:“小婶婶做的真好。” 刘氏失笑:“我这不都是按照你说的做的吗?” “我可没说什么。”苏晚笑着递上热茶,“我就是顺嘴提了两句,具体怎么做,那都是看小婶婶的。” “你这孩子啊……”刘氏嗔笑,而后看向苏晚的肚子,关切道:“听大嫂说,你有了。” “嗯。”苏晚点头,笑着道:“应该有三个月了。” “哎,好事啊。”刘氏欢喜地笑完了眼,“看来咱们家,马上就能四世同堂了,我也能升级当奶奶了。” “那小婶婶可真是最年轻的奶奶了。” 刘氏闻言笑的合不拢嘴,“还年轻什么啊,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苏晚摇头,“小婶婶可不老,这要是出门走在路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婶婶是十几岁的新嫁娘呢。” 刘氏闻言笑的更厉害了。 “你这孩子,竟是胡说。” “我可没有胡说,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本来刘氏年纪也不大,虽未保养,但面容很是年轻,若是换身衣服放到二十一世纪去,说是在校大学生大家也信。 刘氏被苏晚一番话逗得一直笑,肚子都笑疼了,好半晌才擦了眼角的泪道:“你啊,莫要打趣小婶婶了。” 她说完,看向苏晚道:“小婶婶跟你说件正事儿。” “嗯,成。” 苏晚点头。 刘氏道:“咱们作坊里,如今人多,且大多都是家里没了男人的婆媳,以及年幼的小孩子。” “平日里,大家做工,便由做饭的厨娘和门房一起带着这些孩子。但是,我想着,若是一直任由这些孩子乱跑,长大后,也很难出息。” “那小婶婶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个女先生过来,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刘氏顿了顿,继续道:“毕竟,送这些孩子去镇子里的私塾读书,也不现实。况且,费用也高。” “而作坊里,又多是女子和小孩子,请男子过来教书,难免有闲言碎语,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找个女先生过来,就住在作坊,教他们读书识字,然后,至于这请先生的钱,大家伙可以一起出,而且,我也问过大家伙,大家伙都是愿意出这个钱的。” “如此以来,孩子们能安顿下来,其他人也能安心干活儿。” “嗯,这倒是。”苏晚认同的点头。 刘氏道:“若你也觉得可行,那便是最好了。” 苏晚想了一会儿道:“那我回头跟齐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作坊旁边的小院子给盘下来,回头若真的请了女先生过来,就把两个院子打通,中间安上一道门,让先生和孩子们都住在旁边的小院子,如此以来,大家都会省事儿些。” 刘氏闻言惊喜地握住了苏晚的手:“若是能如此,那是最好!” 苏晚笑着道:“那行,那我年后见了齐容同她说。” “哎,成。” 刘氏点头答应下来,又坐了一会儿,问了苏晚怀孕后的事情,见她没什么不舒服,方才安心下来,起身准备离开。 “我去跟大嫂说几句话,你先歇着吧。”刘氏说着站起身来。 苏晚笑着答应下来,站起身打算送刘氏出去,却被刘氏给拦住了。 “我又不是不认得路,需得你送?”刘氏笑着嗔她。“你这是拿小婶婶当外人呢?” “哪儿能啊,小婶婶冤枉我……” “既是不当外人,那你好好坐着,小婶婶自己能走到你娘屋里去。” 苏晚闻言哭笑不得,也就没再坚持。 等到刘氏离开,苏晚便关了门,走到床上躺下,心里却是想着请女先生的事情。 当初弄作坊的时候,她托胡娘子招人的时候,便是格外关注了那些将士的家属。 是以,作坊里的女子,有一半儿是将士的遗孀,还有一部分是家里男人去了战场一直没回来的。 而作坊是包吃住的,为此,作坊里多是婆媳带着家里小孩子过来的。 如此以来,大家虽然能安心干活儿,但小孩子众多,也是麻烦事一件。 她先前也曾想过这件事,但一直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刘氏的考量却很周全。而买院子弄学堂也不麻烦。 齐容想来也不会拒绝。 可问题是,女先生去哪里找? 毕竟,这个时代里,能读书识字的,一般都是大家闺秀,而大家闺秀,是不太可能来他们作坊教书。 苏晚也在梧桐镇上呆了几个月,可这几个月里,她从未听说梧桐镇有什么女先生。 苏晚翻来覆去,都毫无线索,就只能暂且将此事搁置,寻思着回头找忘忧问一问,再或者找方夫人,又或者齐容想想办法。 腊月二十八,得了新衣服的孙达欢欢喜喜地将衣服收起来,而后骑马出门去给他几个师兄送了衣服。 苏晚怕自己把找女先生的事情忘记,便特意研墨铺纸,将此事写下,而后用书本压在桌面上,放在自己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腊月二十九,闫娟儿从康平府赶回来,特意跑来徐家给苏晚送她自己做的腊肉和酱肘子。 一段时间不见,闫娟儿比以前胖了些,1也多了一些,气色也比先前好很多,就连眼睛都比先前明亮。说话时,也不再缩着脖子,反而挺直了脊背,大大方方的。 苏晚对此很是好奇,委婉地问她变化为何如此之大。 闫娟儿闻言红着脸告诉她,是因为师傅要求严格,缩着脖子要挨打,说话不敢看人要挨打,脊背挺不直要挨打。 同样的,不自信也要挨打。 闻言,苏晚闻言乐不可支。 “看来,你遇到了一个好师傅。” 闫娟儿红着脸点头。 苏晚忍不住打趣了她几句,又问她在酒楼都是学到了什么,闫娟儿一一作答,并表示要在年夜饭上给大家露一手。 还问苏晚去不去老宅吃年夜饭,得知苏晚不打算过去后,有些失落,但也只是一会儿,很快便恢复过来,并表示等过完年,就来给苏晚露一手。 苏晚闻言欣然答应! 第335章 除夕 时间转眼到了除夕。 三十那天中午,饺子的香味儿从锅里飘出来时,孙达院门后点燃了鞭炮。 苏晚穿着厚厚的袄子,围着狐狸毛做成的围脖抱着汤婆子站在廊檐下。 烟火之间,炮竹声中,她忽然很想徐青云。 明明,徐青云只是离开了两个月而已,她却油生出一种,他离开了很久的错觉。 她心下有些难受,说不出是疼还是酸。 青黛站在苏晚身边,看着不断爆炸的炮竹面无表情,安静而沉默。 吃了饺子后,徐镁带着小豆丁过来串门。 因着前一天下了雪,再加上徐家附近没什么人家,周遭的林子和草地全都银装素裹,很是漂亮。 孙达便带着两个孩子打雪仗,苏晚因着怀孕不能参与,便窜托着青黛去。 然而,青黛摇头拒绝了。 苏晚见劝不动她,也便没说什么,就站着门口看他们玩儿。 申时后,天空又落了雪花。 孟氏怕冻着孩子们,便催他们回屋子里玩。 几个人便走到火炉前烤花生吃。 所谓烤花生,就是在炉子上放个铁架子,然后把先前收获的,未曾加工过的花生放在上面烤。 能烤的外皮变色,飘出香味儿后,扒拉到一边,趁热剥开吃。 苏晚头一回见这种吃法,只觉得新奇又好玩。 尤其是有些花生,烤着烤着就“啪”地一声裂开。 每当这时候,小豆丁都会拍着手道:“看,花生开花了!” 每当这时候,徐镁都会纠正,“那不叫开花,那叫裂开了。” 孙达则会说着道:“说不定是花生觉得烤火太热了,所以就把厚厚的外衣给脱了。” 众人闻言全都笑起来,唯有青黛面不改色,一言不发。 在火炉的温暖里,在花生的香气里,苏晚感受到了浓浓的年味儿。 她想,过年真好啊,可惜她家小相公不在。 要是她家小相公也在就好了…… 日头落下时,徐有龙撑着伞、踩着雪花来请徐大海去老宅吃饭。 先前,徐老二和徐老四都以及刘氏,都曾表示老爷子希望一家人一起吃个年夜饭。 但因着苏晚怀孕,青黛和孙达又跟老宅的人不熟,徐大海和孟氏便婉拒了。 但对于徐有龙来请徐大海过去吃饭的事情,孟氏笑着答应不说,还回屋翻出年前准备好的石冻春让徐有龙带了过去。 苏晚虽觉得这事儿在情理之中,但准备晚饭时,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孟氏笑着解释说:“你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直到有了孩子才回来,以前忙的时候,过年也不在家,很少能跟你爷爷打照面。” “如今,难得他在家过年,而老爷子又年纪大了,过去吃个年夜饭,老爷子能高兴点儿,你爹也能心安。” 苏晚点了点头。 孟氏继续道:“虽说老爷子有不对的地方,但,那也是你爹的父亲,青云的爷爷。” 苏晚再度点头。 孟氏叹了口气道:“这人上了年纪,总是见一面少一面的,这些年,你爹虽然不说,但我也能看出来,他心里啊,是惦记着老爷子和这些弟弟妹妹的。” 闻言,苏晚点了点头,说道:“爹是仁义之人,先前闫娟儿就说,这些年姑姑虽然没回来,但爹和几个叔叔时常托人给她们捎带东西,尤其是爹和四叔,会偷偷过去给他们送吃的。” 孟氏笑起来,“他们兄弟几个,在这方面还是很像的。” 苏晚认同地点了点头。 孟氏道:“人生在世,有兄弟姐妹,有时候也是好事一件。娘就没有,所以娘有时候很羡慕你爹爹。” 因为羡慕,所以连带着对徐家的人也很好,即便自家没多少银子,孟氏也没拦着徐大海关心徐三花。 甚至于,她自己也会买吃的给徐镁他们。 苏晚想着,忽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里,徐家并不穷。毕竟徐大海是镖师,徐老四也时常出门赚钱。 唯一不赚钱的徐老二,则有个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女儿。 所以,徐老二能光鲜亮丽,徐有龙能去私塾读书。 而她刚来时,之所以觉得家里穷,完全是因为他们住的房子太破了。 可,仔细想来,他们那时候之所以住破房子,完全是因为孟氏拿了一百两银子买下她给徐青云做媳妇导致的…… 想到这儿,苏晚有些汗颜。 可,饶是他们住的茅草屋,她的衣服也不少,而且也没像徐三花母女那般,穿的破破烂烂的…… 不仅如此,胡娘子也说过,苏晚一直都是村里女子羡慕的对象,因为,她过的实在是太好了…… 想到这儿,苏晚顿觉自己是被幸运之神抽中了。 正想着,就听孟氏道:“按理说,今晚是要守夜的,但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宜熬夜,咱们就不守夜了,吃完饭呢,可以玩,就玩会儿,不想玩的话,就去睡觉。” “哎,成。” 苏晚笑着答应下来。 然而,这边吃饭刚吃到一半儿,闫娟儿便拎着徐镁和小豆丁过来了。 苏晚瞧见几人很是惊讶,问他们怎么过来了的时候,闫娟儿笑着道:“小婶婶说,外公和舅舅在喝酒,我们几个孩子待着也没意思,不如来找二嫂玩。” 徐镁在一旁点头:“我娘的确是这么说的。” 苏晚哭笑不得。 孟氏则笑呵呵地让几人坐下,给他们添了碗筷。 等吃完饭,又将屋子收拾出来,而后拿了一堆干果点心放在桌子上,又让孙达在屋子里多放了两个火炉。 除此之外,还端了一盆地瓜和,一盘花生出来,让大家伙晚上饿的时候可以烤地瓜、烤花生吃。 苏晚出生在发达的后现代,小时候对过年的印象就是看春晚、玩手机。 奈何,这个时代没有春晚,也没有手机。 就在苏晚想着接下来的时间要玩什么时,孙达便摸出一把纸牌来。 “这是什么?” 苏晚好奇地问。 “二嫂,这是叶子牌。” “叶子牌?”苏晚想了想,似乎有点儿印象,但因为没见过,也没玩过,这才不认得这种花牌。 孙达勾唇一笑道:“今个儿除夕,左右咱们人多,不如来玩叶子牌。” 苏晚缓缓点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边,孙达已经开始讲解玩法和规则,说到一半儿时,苏晚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闫娟儿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叶子牌?” 闫娟羞赧道:“我师傅爱玩儿……” 苏晚嘴角抽了下,就见闫娟儿不好意思道:“我师傅觉得,老跟那些人一起玩没意思,就、就教会了我,让我跟她一起玩。” 苏晚闻言,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明明记得,忘忧说那位姑娘是个大家闺秀来着啊…… 想来,是她迂腐了。 一个大家闺秀,既能偷跑到康平府做厨子,那么爱打叶子牌,也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第336章 我很想你 等孙达讲解完规则,又标明了赌注,几个人便开始打牌。 奈何苏晚于打牌一事上毫无天赋,试玩的前三局全都输得彻底不说,就连正式开始后,也是一连三跪。 为此,苏晚也很沮丧。 孙达见苏晚一脸失落,笑着道:“娇娇,这一局也不过是几文钱,实在不行,师兄回头补给你就是了。” 苏晚闻言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 闫娟儿闻言看向她:“二嫂是想赢。” 苏晚道:“那肯定啊!” “这样啊……”闫娟儿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孙达道:“别伤心,下一局师兄让着你。” 也不知是孙达放水放出了太平洋,还是怎么的。在那之后苏晚连赢了两局。 等到第三局的时候,孙达勾唇一笑道:“娇娇,从这局开始,师兄可不让着你了。” 苏晚笑着道:“那师兄你可拿出真本事来,不然钱都让我赢走了。” 孙达笑了笑,道:“放心,全都给你赢回来!” 苏晚心下松了口气,心想着总算能验证自己牌技的好坏了。 然而…… 又三局之后,苏晚看着面前多出来的铜板陷入了沉默。 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是孙达放水,还是闫娟儿不会玩。 “表嫂真厉害,赢了这么多。”闫娟儿笑眯眯的夸赞。 苏晚沉默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孙达。 “师兄,你该不会是又放水了吧?” “这你可冤枉我了。”孙达摊了摊手,笑着朝闫娟儿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是我放水,是有人,喂牌喂的太厉害了。” 苏晚目光直直地看向闫娟儿。 闫娟儿被她看的脸一红,低下了头。 得,大神在这儿呢! 她就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闫娟儿扛不住两人的目光,便老实交代了。 原来,她所谓的师傅让她一起玩儿,就是让她看眼色,给师傅喂牌。 由于她家师傅一心想赢,便日夜拉着闫娟儿训练,为此,闫娟儿喂牌的技术,可谓一流。 至于打牌的技术么?想来也是一流。 苏晚闻言已经无力吐槽,再加上天色已晚,索性让徐镁代替自己跟他们一起玩,自己则回去睡觉。 闫娟儿见状顿时紧张起来,“表嫂,你是生我气了吗?” “怎么会?”苏晚笑出声,“我生你气干什么?” “那你……” 不远处,靠在床上歇息的孟氏笑呵呵地道:“你表嫂是怀孕了,不能跟咱们一起守夜。” “啊??”闫娟儿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好一会儿才道:“怎么没人告诉我?” “噗……”苏晚笑出声,“刚三个月,原本想着明日一早去给爷爷拜年时再告诉大家的。” “原来是这样啊……”闫娟儿松了口气。而后不好意思地道:“是我误会了,那我送表嫂回去吧。” “也行。”苏晚点头,转而同徐镁道:“小美加油,赢了的,都是你的,输了的都算我的。” “好嘞!”徐镁爽快的答应下来。 闫娟儿则过来扶着苏晚出了门。 等了门口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飘了雪,而青黛正站在廊檐下看雪。 见状,闫娟儿和苏晚对视了一眼,而后朝着青黛走去。 察觉到两人,青黛转过身来。 “怎么站在廊檐下?” “看雪。”青黛声音淡淡,脸上的表情似乎比雪还要冷淡几分。 闫娟儿看了苏晚一眼,笑着开口道:“我们在屋子里打叶子牌,你也一起来吧。” 青黛摇了摇头。 闫娟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苏晚道:“不想去就算了,不过外头冷,你注意些,莫要着凉了。” 青黛点了点头。 苏晚没在多说,带着闫娟儿往自己房间走去。 等进了屋,闫娟儿小声道:“表嫂,青黛她怎么一直都没有表情的啊……” “天生的吧。”苏晚略想了一下说道。 “这……”闫娟儿哑然。 苏晚拍了拍她的胳膊:“好了,别想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大过年的,开心点儿,还有,我要睡了,你也快点儿回去,不然,师兄他们得一直等着你。” “那好吧。”闫娟儿点点头,依依不舍道:“那我走了,表嫂你早些睡。” 苏晚点头答应下来。 闫娟儿看着她上了床,又帮她掖好被子,这才关门离开。 “表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闫娟儿一进门,徐镁便着急的催促道:“我们都等了你好久了,你快过来……” “哎,来了。”闫娟儿应声,快步走过去坐下。 孙达洗牌发牌。 闫娟儿下意识地往窗边看,奈何此时窗户是关着的,瞧不见外头。 她想了想,招手示意小豆丁过去,而后在小豆丁耳边说了什么。 小豆丁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后,冲她点了点头,而后起身跑到了床边,凑到孟氏耳边说话。 孟氏一直躺在床上看着他们,听了小豆丁的话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不多时,小豆丁跑回到桌边坐下,孟氏则起身,在火炉上放了铁架子,在上面开始烤花生和地瓜。 冬日天寒,人很容易饿。 是以,等到香味儿飘出来时,打牌的几人全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孟氏招手让孙达过去接着烤,她则起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孟氏折返回来,还带回了一身寒意的青黛。 闫娟儿心下松了口气。 孟氏让孙达起身,自己又在火炉前坐下。青黛则坐在了孟氏的对面。 孙达见状拿小碟子巴拉了一盘烤好的花生端回来,几个人又继续打牌。并趁着打牌的空档吃烤花生。 外面,雪花飘飞。 屋内,香气满满,热闹非凡。 而另一边,躺在床上的苏晚,摩挲着手中的香囊,好半晌才睡了过去。 窗外,雪落无声。 - 嗅到熟悉的气息时,苏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模糊间,她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那张极其好看,又极其顺眼的脸。 陌生,是因为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多了一道疤。 苏晚脑子不清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含糊道:“是我太想你了么?竟然做梦都梦到了。” 怀孕后本就嗜睡,今日熬了夜,更是困得厉害。 苏晚脑子不清楚,只凭着本能伸手去摸他的脸。 “你怎么受伤了啊?还瘦了……” 她说着,心口和鼻尖一起发酸。 “我不是让青黛给你送药了吗?怎么还是受伤了啊……” “对不起。” 那人低下头,抓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嗯。”苏晚点头。 “你真的很不好。丢下我就走了。”她心下委屈,但还是咧着嘴笑了。 “但是,我很想你。” “嗯,我也很想你。” “嗯。” 苏晚实在是太困了,话落便闭上眼睛再度睡了过去…… 第337章 新年好 鞭炮声响起时,苏晚想,这应该算是个好梦。 康平府的除夕夜有抢福的习俗,所谓抢福,即是除夕夜的子时之后,就要开门放鞭炮,吃扁食和火烧。 意味着新的一年福气满满,红红火火。 而且,吃的越早,福气越多。 所以,丑时开始,便有人家陆续开始放鞭炮。 而所谓的扁食,则是用炒熟的粉条、豆腐、胡萝卜做馅,然后包成月牙形状。 正所谓,三十的饺子,新年的扁食。 是承上启下,代表着对新一年的美好期待。 而且,新年第一餐的扁食里,还要放面条。等扁食和面条都熟了的时候,让儿郎们打开院门放鞭炮,意味着祛除灾厄,迎接新年。 但,孟氏念着苏晚怀孕,便将吃扁食的时间放在了卯时初。 大多人家,也都是在这个时间里放鞭炮吃扁食。当然,也有一些人比较积极,会在丑时跑方便吃扁食。 “二嫂,起床啦!起来吃扁食啦!” 徐镁带着小豆丁在外面喊时,苏晚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回道:“知道了,这就起。” 徐镁还在拍门,边拍门边道:“二嫂,你怎么把门关上了啊?” “有吗?” 苏晚睡得迷迷糊糊,她明明记得,昨晚房门是闫娟儿临走时关的啊……按理说,从外面可以打开的啊。 正想着,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猛地睁开眼时,便对上了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 “你、你……”苏晚瞪圆了一双眼,惊诧的说不出话。 那人却是低笑一声,凑过来在她唇角亲了亲。 “新年好啊,娘子。” 温柔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苏晚眼眶猛地一热,但想着是新年,便硬生生忍住了。 “新年好,相公。” 她扬起嘴角笑起来,凑过去回吻了他。 门口,徐镁和小豆丁还在拍门。 “二嫂,快起来了,马上扁食就要下锅了。” “知道了……” 骤然的男声从屋内传出来时,徐镁吓得一个踉跄,瞪大眼睛接连后退了两步,好半晌都没说话。 小豆丁同样愣怔,但很快,小豆丁便反应过来,跑到窗边欢快地拍着窗户道:“二哥,你回来了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二哥,二哥你打开窗户,二哥,二哥……” 见他叫魂儿似的,还试图从外头把窗户拍开,回过神来的徐镁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一把捂住小豆丁的嘴。 “不着急的,二哥二嫂,你们慢慢起。” “唔,姐姐你松开我……” 小豆丁奋力扯开徐镁的手。 徐镁眼疾手快又一把捂住,然后强行将人拖去了厨房。 等到两人打开房门出来时,就看见站在打开的院门,以及抱着手靠在门前的孙达。 而徐镁则带着小豆丁蹲在厨房前,眼瞅见徐青云和苏晚出门,小豆丁“蹭”地跳起来,大声喊道:“大娘,二哥二嫂出来了,快下扁食!” “哎……” 厨房里传来孟氏含笑的声音。 苏晚闹了个大红脸,窘迫的低下了头。 知道的,她是怕冷,穿衣服慢了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徐青云在屋子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但好在,她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很快,闫娟儿便掀开帘子从厨房出来,笑着让孙达放鞭炮。 孙达利落的答应下来,弯腰用火星子引燃了炮竹。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时,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也将皑皑白雪燃上一抹金黄。 苏晚捂着耳朵站在廊檐下,不远处捂着耳朵的小豆丁欢喜的蹦蹦跳跳。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除却青黛。 鞭炮声响了很久才落下,小豆丁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个八斗篮子,跑去门口捡炮竹。 徐镁和孙达也帮着一起找。 孟氏掀开帘子出来,吩咐徐青云去收拾桌子,徐青云点头答应下来。 很快,一碗接一碗的扁食便端上了桌。 除了扁食,还有四个凉菜。以及一个从灶台里巴拉出来的火烧。 孟氏将火烧掰成几小块,一人分了一块儿,笑着道:“吃了火烧,来年红红火火,平平安安。” 苏晚接过送到嘴边,火烧带着烟火气,很是酥脆,没几口便吃了个干净。 大家伙围坐在桌边,欢欢喜喜地吃扁食。 没有人问徐青云是怎么回来的,也没有人问他脸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这一顿饭吃的很欢乐,也很和谐。 吃了饭之后,闫娟儿带着徐镁和小豆丁给孟氏磕头拜年,孟氏一边拦,一边给三人塞红包。 苏晚见状也跟着磕头拜年,孟氏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怎么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徐青云见状也跟着跪下磕头。 “给娘拜年,祝娘,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孟氏红了眼,眸中有晶莹闪过,却是笑着嗔了句:“你们这些孩子……” 她说着,拿出三个红包来,给了徐青云一个,苏晚两个。 小豆丁不甘心地大喊道:“大娘偏心!怎么才给我一个,却给二嫂两个!” 孟氏刚要解释,苏晚便得意道:“那是因为二嫂肚子里还有一个,我们这算两个人拜年,所以有两个!” 孟氏笑呵呵道:“对,就是这样。” 小豆丁不明所以,深吸一口气,鼓起肚子拍了拍肚皮道:“小豆丁肚子里也有!小豆丁有两个!大娘快补给我两个红包!” 一句话,逗得众人快要笑翻了。 彼时,孙达刚关了院门回来,见状也跪下磕了个头。 “新的一年,祝师娘万事顺遂!” 孟氏笑着拿了红包给他。 又让大家伙赶紧起来。 青黛站在不远处,眼看着众人起了身,没说话,只转身走了出去。 冬日里夜长,得到辰时过半天才亮。 吃了扁食后,孟氏便打发孩子们去睡觉,等到辰时才起床去老宅拜年。 除了苏晚,其他人都熬了一夜,早就困得不行,闻言便回厢房睡去了。 徐青云是赶路回来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苏晚心疼的不行,也拉着他回房休息。 等到众人都离开,孟氏收了桌子,刚要关门休息,青黛就走了进来。 孟氏见状愣了下,就看见青黛一言不发地跪下磕了个头。 她什么都没说。 可孟氏依旧红了眼,而后上前将她拉起来,往她手里塞了两个红包。 青黛抬眸看她,眸子里带着一抹不解。 便见孟氏笑着道:“这个是给你的,另一个是给他的,算是代我家小姐给的。” 青黛怔了怔,终究沉默地收了红包,什么都没说。 第338章 拜年 辰时,漆黑夜幕渐渐褪去,孟氏将孩子们喊起来,叫他们去老宅给徐老爷子拜年。 彼时,天刚蒙蒙亮,外头还冷得很。 一群人刚从被窝里出来,正是怕冷的时候,等出了门被冷风一吹,一个个地,汗毛都竖起来了。 因着接连几天下雪,路上不好走,苏晚又怀了孕,徐青云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扶着她往前走生怕她摔着。 小豆丁年纪小,困得睁不开眼,只能由孙达背着。 闫娟儿则拉着徐镁的手,小心地往前走。 半路,瞧见出来拜年的人,大家伙便相互打招呼,互道新年好。 等到了老宅时,天已经彻底亮了。 老宅也早已经打开了门,一行人进去后,刘氏和徐三花便迎了上来,见孩子们要拜年,齐齐拦住。 刘氏笑着道:“我可还年轻着呢,莫要拜我,回头拜你们爷爷就行。” 徐三花也笑着道:“是啊,拜你们爷爷就成。” 在村南,孟氏是唯一的长辈,拜她,便也没什么。 但到了老宅,徐老爷子是最大的长辈,所以,只需要拜老爷子就成。 这话,是徐青云来的路上,偷偷跟苏晚说的。 至于其他的叔叔婶婶,意思一下就成,不用真的磕头。 毕竟,除了徐老爷子,徐大海和孟氏是最大的长辈,所以,小一辈的除了拜祖父祖母,外祖父母,便是拜徐大海和孟氏,除此外,其他人都不用拜。 苏晚前世孤儿一个,哪儿了解这些?可徐青云既然如此说了,那便是没错。 于是乎,一群人乌泱泱地进了屋子,见徐老爷子穿着一身新衣裳,端着架子坐在那儿,苏晚有些想笑,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因着眼下孙子辈的,就属徐青云最年长,苏晚不得已跟着徐青云跪到老爷子面前,给他磕头拜年,其他人则跟在两人身后。 徐老爷子眉眼间颇为满意,但依旧端着架子,板着脸点了点头,而后给徐三花使眼色,让徐三花替他发红包。 苏晚眼看着手里有两个,有些愣怔。 徐三花笑着解释道:“你可别问我,这是老爷子交代的。”说着,边往后走给其他人发红包去了。 苏晚只得看向徐老爷子,便见老爷子不大自然道:“你如今有孕在身,理应得两份。” 闻言,苏晚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徐老爷子则移开视线看向徐青云:“扶你娘子起来吧,地上凉。” 徐青云闻言点头,将苏晚搀扶了起来。 等徐三花发完红包,老爷子便摆手打发众人出去。 一行人往外走,就看见站在院子里跟徐老二和徐老四说话的徐大海,便又过去给几人拜年。 但因着三人站在一起,倒是省事儿很多。 于是,一句拜年话说完,每个人手上都多了三个红包。 苏晚的话,则是六个。 眼看着手里的红包多得快拿不完,苏晚默默将红包塞进怀里。 心想:得,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怀孕了!也不知是徐大海说的,还是小婶婶说的。 等到给刘氏几人拜完年后,苏晚将新得来的六个红包塞进怀里后,便在徐青云的搀扶下,从老宅离开。 徐有龙则跟着他们一起到了村南,给孟氏拜年。 因着儿郎们要在新年的第一年给村里所有的长辈拜年,以及上坟。 所以,徐有龙拜了年之后,便跟徐青云一起出了门。 小豆丁则因为年纪还不到十岁,所以不用跟着去。孙达不是百里村的人,自然也不用跟着。 孟氏给大家伙煮了饭,招呼大家吃了饭后,便让大家回房间睡觉。 在康平府,新年第一天还有另外一个讲究,那便是多吃饭,能吃几顿吃几顿。 孟氏说,一般人家,在这一天至少吃五顿饭。所以,为了不撑着,叫大家都少吃一点儿,免得下一顿吃不下。 苏晚听了忍不住笑道:“既如此,少吃几顿不就好了。” “那不行。”孟氏笑着摇头,“这可是吃福气呢,这一天吃的顿数越多越好,意味着这一年福气满满,不愁吃穿。” 苏晚闻言愣了下,她以前未曾听说过这个,想来是,她出生在一个极好的时代,从生下来,就不愁吃穿,即便是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也能吃饱。 等稍微长大一些,上了学。国家会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各种补助,学校也会有相应的照顾措施,就连打饭阿姨,都会多给一些饭菜。 所以,印象里,很少会为了吃穿发愁。 可这个时代里的人不是这样的。 太多的人,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肉。 也有太多的人,许多年都穿不上一件新衣裳…… 苏晚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新鞋,须臾,抬起头来笑了。 “那我们今年也要多吃几顿,争取新的一年,福气多多。” 孟氏笑着道:“咱们啊,吃它个八、九顿的,争取啊,把福气都吃到咱们家来。” “哎,这个好……”苏晚笑着答应下来。 窗外,又开始飘起雪花。 孟氏关了窗子后打发苏晚回屋里睡觉,自己则在堂屋里坐着,好迎接来往的客人。 苏晚怀孕后精力大不如从前,从老宅折腾一趟回来,便觉得疲乏的很,闻言便起身回了房。 屋子里的火炉还没灭,苏晚又往里头添了两块炭,这才起身往床边走。 然而,刚走两步,她便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架子上挂着的衣服。 那是一身灰黑色的劲装,看上去有些脏,有些地方,甚至还被什么东西划破了。 苏晚不记得房间里有这身衣服。 至少,徐青云回来之前,房间里是没有这身衣服的。 她抬脚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衣服。 衣服是湿的,但因着屋子里燃着火炉,如今带着一丝温热。 像是有什么东西扎在心上,从心脏开始,全身上下都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苏晚凑过去嗅了嗅,便嗅到了草木、血腥,雪水的混合气息。 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却是伸手去扯挂在架子上的衣服。 “啪嗒——”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掉落。 苏晚愣了下,低下头,便瞧见一个菱形的木牌, 苏晚攥着衣服的手,咻地一紧。好一会儿,才弯腰将那木牌捡了起来,但看清楚木牌正面的字样时,攥着令牌好半晌都没说话。 而后,她伸手仔细地在衣服里摸了摸,最后在胸口处的缝在内侧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半儿雕刻着螭虎铭文的半圆。 苏晚拿出先前捡到的令牌,将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看了半晌后,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后,沉默地将两个东西塞回到衣服口袋里,而后,踮起脚尖,将衣服挂了回去,又尽量恢复成自己一开始看到的模样。 而后,她走回到火炉边,给火炉多添了几块儿木炭,这才转身走到床边,脱了外裳鞋子,在床上躺下…… 第339章 赌局 等苏晚被喊醒时,院子里已经相当热闹。 徐镁推开门跑进来,趴在床边道:“二嫂,你快起来,大娘喊咱们吃饭了。” “嗯……” 苏晚迷迷糊糊地应声,揉着眼睛打呵欠。 徐镁又道:“这一顿是娟儿表姐做的,做了好多菜呢!” “是吗?”苏晚笑着坐起身来,听见外头热闹得紧,诧异道:“家里是来人了吗?” 徐镁点头:“是大伯的几个徒弟来了,要喝酒吃饭呢,娟儿表姐知道后,特意做了好多菜。” 苏晚点头。 徐镁又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话,直到两人走出房门,那小嘴儿都没停下。 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院子里已经被清扫出一条道来。 徐青云正站在院子里跟几个师兄说话,徐有龙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站在一旁。 看到这一幕,苏晚窒觉得惊奇,但见不远处小豆丁正一个人在那儿堆雪人,忍不住问徐镁:“徐有龙也在啊?” 徐镁抬眸看了一眼,语气不明道:“大娘说,我们都在这儿,总不好让他一个人在老宅。” “也是。”苏晚缓缓点头,而后想起什么来,转头问徐镁:“你还好吗?” “还好。”徐镁移开视线看向小豆丁,头也不抬地道:“院子里地滑,大娘说了,让你不要随意走动。” 苏晚点头。而后就听徐镁道:“我去帮弟弟堆雪人,二嫂且看着吧。” 话落,便下了台阶跑到了小豆丁跟前,独留苏晚一人哭笑不得地站在廊檐下。 但好在,杨金宝几人很快就发现了苏晚,笑着同她招手打招呼。 徐青云回头,看见苏晚忙抬脚走了过来。 “冷不冷?” 苏晚笑着摇了摇头。 安怀见状走上来笑着打趣:“哎,咱们青云啊,真是生怕娇娇冻着饿着。” “那可不?”李大勇也走上前,拍了拍胸脯道:“论疼娘子,咱们青云,可是这个!”他说着,比了个大拇指出来。 “哎,这个我可不认啊……” 孙达也走上来凑热闹,“我觉得,我以后要是有了娘子,我肯定对她更好,绝对做的比青云好。” 安怀坏笑道:“那你得先等你有了娘子再说。” 李大勇哈哈大笑:“我都还没娘子呢,你就想有娘子,想什么呢?”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孙达笑着反驳。“你没有娘子,那是你的事情,跟我可没关系。” “还有,我长得比你好看多了,比你先有娘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李大勇闻言顿时急了眼,“臭小子,你敢笑我!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孙达不甘示弱:“哼!咱们俩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行!不服气是吧,哥哥这就让你服气!” 李大勇说着,便招呼着孙达去外头比划。毕竟院子里地方小,再加上还有俩小孩在堆雪人。 “哼,去就去,谁怕谁啊!” 孙达勾唇一笑,跟着李大勇就往外走。 杨金宝和安怀见状也不拦着。 尤其是安怀,看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问道:“来来来,咱们几个赌一把,我压孙达赢,你们压谁?” 杨金宝无奈失笑:“大过年的,你省一省吧。” 安怀道:“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话落,他看向苏晚:“娇娇,你压谁?” 苏晚略想了一下,没回答,看向徐青云问:“相公你压谁?” 徐青云跟她对视了一眼,见苏晚是想问他要一个答案,便道:“我压三师兄。” 苏晚又问杨金宝:“师兄呢?” 杨金宝略想了下,道:“我也压大勇。” 苏晚道:“那行,咱们凑个对局,我跟二师兄一样,也压四师兄。” “哎,这个好!” 安怀乐的拍手,“那咱们可提前说好了,一钱银子的赌注,回头谁都不许赖账啊!” 苏晚忍不住笑起来:“师兄可真是太瞧不起人了,你看咱们几个是出不起一钱银子的人么?” “哎,也是。” 安怀恍然。 一旁的杨金宝道:“出不出的起一钱银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再聊下去,外头可就打完了。” “哎,忘了正事儿了!” 安怀一拍手,而后招呼道:“快,咱们赶紧出去瞧瞧,也好当个评判。” 几人答应下来,一同往外走。 徐青云则小心的扶着苏晚,生怕她摔了。 苏晚忍俊不禁:“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没那么容易摔的。” 徐青云被说的俊脸微红,低声道:“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 苏晚闻言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就瞥见站在不远处,正满脸羡艳的看着他们的徐有龙。 她无声失笑,低头在徐青云耳边低语了句什么,徐青云点了点头,抬眸看向徐有龙:“有龙,过来……” 被点到名字的徐有龙受宠若惊,激动的脸都红了。 “我、我吗?” “嗯。”徐青云点了点头。 徐有龙忙小跑过来,“二哥有啥吩咐?” “没什么吩咐。”徐青云扶着苏晚便往院门口走边道:“你不是正跟着四叔学武功吗?刚好,出去瞧瞧,说不定能学到点儿什么。” “哎,好嘞,谢谢二哥!” 徐有龙激动的应声,嗓音都比以往洪亮。 走在前头的安怀闻声回头扫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继续往外走。 等走到院门口时,一眼就瞧见早已经打起来的两人,徐青云扶着苏晚在门口站定。徐有龙则乖巧地站在徐青云身后。 安怀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摩挲着下巴点评:“老三力量有余,技巧不足。老四惯用技巧,但力量不足。” 杨金宝笑着道:“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苏晚看着打斗的两人,一时间也难分胜负,便压低声音问徐青云:“你觉得谁能赢?” 她来这里尚且不到一年,未曾见李大勇和孙达过招,对两人的实力并不清楚。但徐青云不一样。 “难说。” 啊? 听到这个回答,苏晚有些诧异,瞪大眼睛错愕的看着他。 徐青云见状低笑一声,温声解释道:“如大师兄所说,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两人是极为互补的,但若对立,便难分胜负。” “那以往呢??”苏晚好奇地问。 徐青云道:“四师兄是最晚拜师的,刚开始那些年,是打不过三师兄的,毕竟,你也看到了,三师兄身材魁梧有力,莫说是四师兄,就是二师兄,那时候也是打不过他的。” 苏晚诧异:“那二师兄为什么还压四师兄赢?” 徐青云笑着解释道:“以前是打不过,但是,四师兄极有骨气,既然力量上不敌,便另辟蹊径,后来,果然有所成,虽是险胜,但也进步很大了。” “不过,三师兄也是个要强的性子,输了也会找原因,四师兄亦是如此,所以这些年,两人输赢都是对半的。” 苏晚诧异,这李大勇看着五大三粗的,不成想竟是这么个性子,嗯……倒是很有反差萌。 不过,孙达的性子倒也坚韧的很,明知道一开始打不过李大勇,但也还是勇于挑战,看来,是个很有冒险精神的人。 徐青云继续道:“三师兄粗中有细,四师兄则擅长从跟他人的对战里获取经验,两个人都很厉害。” 苏晚认同的点头。 转而问徐有龙:“学到经验了吗?” 徐有龙就站在徐青云身边,自然听得见两人的对话,闻言红着眼应声。 “嗯,那就好好看着。” 苏晚说着,收回视线,便听见安怀猛地一拍手道:“漂亮啊!” 第340章 变化 苏晚猛地抬眸,就看见孙达笑盈盈的落地,李大勇则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杨金宝点评道:“老四这招借力打力,的确是不错。但老三下次绝对会有所防范,不会让他一个招式接连用两次。” 安怀道:“老四聪明着呢,这招用不了,还有别的招不是?” 苏晚没说话,只静默地看着。 但是,越往下看,越是心惊。 她原以为,徐大海的这几个徒弟,也就是会武功,但功夫不至于太好,应该是比一般的护卫好一些的程度。 但,通过正在打斗的两人,她很快发现,这几人的功夫,应该远非如此。 至少,正在打斗的这两人,招式一直在变,说一句千变万化也不为过。 这样的身手,这样的应变能力,竟然只是普通的镖师! 苏晚心下大为震撼。 徐青云在一旁解释道:“几位师兄的身手,都是在无数的对战经验里积累的,毕竟,镖师送镖,走过的地方多不胜数,遇到的劫匪也多不胜数,且,人不同,身手、武器、出招方式也不同。” “他们是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但是,镖师走镖,是以命相搏,每一趟走镖,都是冒着极大的危险,每一次面对危险,自然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了自保,会有高度的警惕性,也会格外细心,每次遇到劫匪,都会格外全力以赴,事后也会一起分析对方的功法套路和出招方式。” “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功法和出招方式并不固定,且一直都在变化。” 苏晚听了这话,看向几个师兄的眼神都变了。 “我以前总以为,高手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如今才发现,是我浅薄了。” 徐青云闻言失笑,“这世上许多功法,是相生相克的,虽然高深,却也有致命的弱点。所以,真正的高手,应该是从无数的对战经验中得来的。” 苏晚认同地点头。 以前他们在部队里学格斗术的时候,教官便说过,格斗,是让你们记住基本的格斗技巧,但,格斗不是死的,你们一定要学会灵活运用。 不然,遇到敌人的时候,你刚一出招,旁人就知道你的下一个动作,那样,会死的很快。 但,走镖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毕竟护送的多为财物,又或者贵重之物,若是没点儿保命的本事,可能早就死在走镖途中了。 苏晚忽地想起,她刚来时,徐大海在走镖途中受伤昏迷的事情,心下有些闷,却也无可奈何。 她不是神明,无法改变这个世界。 她阻止不了战争,也不可能阻拦战士们上战场。 同样的,她也不可能开口让徐大海以及四个师兄放弃他们赖以生存的镖师行业。 她所能做的,大概只是祈祷。 向神明祈祷,祈祷神明保佑他们能平安归来。 最终,新年第一天的比拼,用五局三胜制的方法,最终李大勇险胜。 苏晚忍不住问徐青云:“上一次他们比拼,获胜的是四师兄吗?” 徐青云摇了摇头。 苏晚道:“难道是三师兄?” 徐青云失笑:“我不知道他们上次比拼是什么时候。” 苏晚闻言噗嗤笑出声来。 安怀叹着气往怀里摸银子,边摸银子边道:“老四,你这不争气啊。” 孙达笑着走上前道:“师兄的确是胜我一筹。” 杨金宝接过安怀扔过去的银子,眉眼弯了弯,而后中肯地点评道:“老四已经尽力了,但,老三那招变化太大,莫说是老四,换成我,也未必能接得住。” 李大勇闻言哈哈大笑:“这一招,可是我前天看人杀猪学来的,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安怀笑着拍手,“看人杀猪,不愧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儿啊,老三。” 李大勇道:“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是我要去看人杀猪吗?是人家专门来请我的,为此,还给了我一块儿肉呢。” “那肉呢?”安怀问。 李大勇道:“一半儿在家,一半儿拿来给师娘了。” 安怀笑了,“那成,看来咱们今天能吃红烧肉了!” 一行人边说边往里走。 杨金宝和孙达并肩走在后面,边走边讨论李大勇刚刚的招式,以及孙达应该如何应对,说着说着,还停下来模拟起来。 徐有龙方才看两人过招,眼看那叫一个热血沸腾,见状便停下来围观。 走在前头的徐青云几人,便掀开帘子进了堂屋。 杨金宝和孙达模拟完刚刚的招式,又试了几个破解之法,正讨论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应对之策时,就听见闫娟儿的声音:“几位哥哥,吃饭了。” “嗯。”杨金宝温和憨厚的应声。 闫娟儿又冲着徐有龙道:“表哥,舅母喊你来端菜。” “哎,这就来。” 徐有龙闻言,连忙应声往厨房去了。 杨金宝和孙达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后,抬脚往堂屋走去…… “都别坐着,快尝尝菜。” 最后一个菜端上来时,孟氏笑呵呵地招呼大家。 杨金宝几人闻言看了徐大海一眼,见徐大海笑呵呵地点头,这才拿起筷子来。 “怎么样?” 见师兄弟几人各自品尝了一道菜,孟氏很是期待地问。 “嗯!好吃!” 李大勇眼神亮起来,憨厚道:“师娘厨艺真是越发精进了,今日的菜,好吃的很啊!” 安怀也跟着道:“师娘做菜真是太好吃了,这厨艺,真真是酒楼里的厨子都比不上。” 孟氏闻言笑的眼睛都弯成一条线了:“你们喜欢就好,不过啊,今儿个这菜啊,可不是我做的。” “啊——” 师兄弟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孙达笑盈盈的没说话。 孟氏道:“今个儿这菜啊,都是娟儿做的,怎么样?厉害吧,她可是从康平府的大酒楼里拜师学的。” 话落时,恰逢闫娟儿掀开帘子端菜进来,闻言小脸刷地一红。 安怀眼尖,瞧见闫娟儿后,笑着道:“哎呦,妹妹进来了,妹妹厨艺不错啊,真厉害!” 说着,便朝闫娟儿竖起了大拇指。 杨金宝和李大勇紧随其后的夸赞,唯有孙达笑盈盈的没说话。 安怀见状,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老四怎么不说话呢,你该不会是来得早,先我们一步尝了娟儿妹妹的手艺了吧?” “这你们可冤枉我了。”孙达笑着反驳,“天地良心,今天是我头一回吃!” 孟氏见状笑呵呵道:“我作证,他今天啊,的确是头一回吃。” “真的啊?”李大勇诧异,随即嫌弃的看向孙达:“你不是来了好多天吗?都在师傅师娘家过年了,咋才第一回吃啊?” 苏晚忍俊不禁:“这可怪不得四师兄。” “为啥啊?”李大勇不解地问。 闫娟儿不好意思地道:“我、我除夕夜之前才回来,今个儿头一回在舅母这儿做菜。” 她话落,红着脸低下头去…… 第341章 什么时候走 苏晚道:“咱们这儿啊,吃过闫娟儿的菜的,也就那么几个,” “谁啊?”安怀好奇地问。 苏晚顺手一指。 安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了徐镁、小豆丁、徐有龙,以及,徐大海。 “咳——”安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说师傅怎么不说话呢,原来是吃过一回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杨金宝便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皱着眉训斥道:“敢说师傅的不是?胆儿肥了?” “哎,不是这个意思。”安怀连连摆手,“我就是诧异,诧异,知道吗?毕竟我们都在夸呢,就师傅他老人家和老四没吭声。” 孙达闻言反驳:“青云也没吭声,你怎么不说?” 安怀生气道:“那是因为他平时也不吭声!”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被吐槽了的徐青云也跟着笑起来。 因着师兄弟几人,新年的这一顿饭吃得格外热闹。 而杨金宝几人,一直在徐家待到了申时方才离开。 夜幕降临之前,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能有个好收成。” 苏晚站在廊檐下,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笑着说道。 “嗯。”徐青云淡淡应声,微微仰着头看向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晚暗自打量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笑着道:“我想出去走走,相公陪我去吗?” 徐青云闻言有些诧异:“怎么忽然想出去了?” 苏晚笑着道:“踏雪寻梅,不也是一番乐趣?” 闻言,徐青云笑了。 “娘子说的是。” - 一直不大同意苏晚出门的孟氏,在看到两人撑着伞出门时,没再阻拦,只笑着叮嘱徐青云看好苏晚,别让她给摔了。 徐青云点头应下,搀扶着苏晚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一路走出来,所见所望,皆是一片白茫茫。 苏晚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白,心下忽地平静下来。 “相公,你说,等我们白发苍苍时,还能这么一起踏雪寻梅吗?” “嗯。”徐青云点头,“只要娘子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好,我记住相公这话了。”苏晚笑着弯起了眉眼。 徐青云侧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正好,蹙了蹙眉,欲言又止。 夜幕降临时,徐老四亲自来喊徐大海和徐青云过去喝酒。 徐青云本不想去,但在孟氏和苏晚的劝说下,终究是跟着徐大海过去了。 等父子俩一走,苏晚便往小药房去了。 徐镁眼尖,紧跟着掀开帘子进来。 “二嫂,你是不舒服吗?” 苏晚刚走进来,就听到这话,回头笑问:“怎么这么问?” 徐镁蹙着眉头道:“若非不舒服,你大过年的,来小药房抓药干什么?” “想着做点儿药膏呢。” 苏晚说着,收回视线继续抓药。 “既然你来了,不如帮帮忙。” “啊……那好吧。”徐镁抬脚走过来。 苏晚将一张方子递给她,说道:“按照这上面抓药。” 徐镁点头接过,看了一会儿道:“这不是冻伤膏吧?” “嗯。”苏晚点头,“年后师兄们还要去走镖,但是,一直到三月,天都还是冷的,我想着,做点儿冻伤膏什么的给他们,让他们出门的时候带着。” “也是。”徐镁点头,一边抓药一边道:“以前我爹就说,走镖是个极为危险,又极为辛苦的事情。” 苏晚淡淡应了声,心下默默补充:行军打仗也是。 但这话,她没说出来。 忙到一半儿的时候,孙达带着小豆丁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听苏晚是给他们做药膏,眸光闪了闪,笑着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来帮忙好了。” 说着,挽了衣裳坐到桌边帮忙捣药。 因着孙达力气大,捣药的速度快,做药膏的进度也在不断加快。 等到亥时末时,所有药膏都已经做完。 徐镁看着小药房里摆出来的满满一桌子药膏,眼睛都看直了。 “好多啊……” “不多。”苏晚扫了一眼,淡淡道:“回头分一分,也就没了。” 孙达笑着道:“娇娇做的药膏一直很好用,先前可是给我们帮了大忙,而且,给我们的秋衣秋裤什么的,也很暖和。” 苏晚道:“都是一家人,我暖和了,自然不能让师兄们冻着。” “就是!”孙达笑出声,“要不说嘛,有师傅一家人,是我们的福气。” 苏晚失笑,“几个师兄里,就属四师兄最会说话,你放心,待你年后跟着远表哥进京赶考,我一定多给你些盘缠。” “哎,这个好。”孙达乐的直拍手。 徐镁诧异道:“远表哥要入京赶考了吗?” 苏晚点了点头。 徐镁道:“我怎么没听说?” 苏晚闻言哭笑不得:“这还用得着说吗?先前远表哥考中举人的时候,我不就说了,举人年后就能入京春闱。” “哦哦……”徐镁点了点头,低着头看着药膏没说话,须臾想起什么来,抬头看苏晚,欲言又止,终究又低下头去。 - 回到厢房时,徐青云还没回来,苏晚心下惦记着事儿,也睡不着,索性将徐青云的衣服翻出来,挑了几身合适的,叠好,放进了包袱里,想了想,又找出两双新鞋子放了进去。 一直到子夜,紧闭的院门方才被敲响。 屋内的烛火尚未熄灭,苏晚从床上坐起身时,就听见孙达的声音:“师傅怎么喝醉了?” “嗯,多喝了几杯。”徐青云淡淡地答。 “你不要紧吧?”孙达又问。 “我没事。” 对话很简短,很快杂乱的脚步朝着堂屋而去,紧接着便是孟氏带着担忧和责备的声音:“大过年的,怎的喝了这么多?” 孙达见状,忙劝慰孟氏,又帮着照看。 徐青云则被孟氏催促着回了房。 房门被推开时,冷风顺着被掀开的帘子灌进来,饶是苏晚坐在床上,也察觉到一丝凉意。 徐青云大抵没想到她还没睡,看到坐在床上的她微微一怔。 “吵醒你了?” 苏晚笑着摇了摇头。 徐青云神色里带着几分歉疚,“抱歉,回来太晚了。” “没事。”苏晚冲着他笑,“冻坏了吧?炉子上有热水,你拿热毛巾擦一擦再睡。” “嗯。”徐青云点头,脱了外裳走到门口的架子上拿了木盆去火炉前倒了热水。 苏晚重新在床上躺下,闭着眼睛休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徐青云收拾完,带着酒气掀开被子在她身旁躺下,却又跟她保持距离。 苏晚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知道他是怕冻着自己,便翻身过去,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凉……”徐青云伸手去推她。 “没事儿,我热。”苏晚窝在他胸口笑着说。 闻言,徐青云低笑出声,伸手抱住她,低头在她发丝上吻了吻。 苏晚嗅了嗅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闭着眼睛道:“睡吧。很晚了。” “嗯。”徐青云应声。 屋内的灯被熄灭,四下一片惊。 半晌,于黑暗中,苏晚开口道:“相公什么时候走?” 第342章 等我回来 闻言,徐青云身子骤然一僵。 “你……” “我给你收拾了两身衣服,就在那个灰色包袱里,里面还装了些药膏,你走的时候,看一看还缺什么,自己补一补。” 苏晚打断了他的话,将该说的说完后,打了个哈欠道:“困了,睡觉。” 话落,又打了个哈欠。 “还有,我最近犯困,相公走的时候,不必喊我了。” 黑暗中,徐青云一脸愕然。 然而,苏晚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 听到苏晚问他的第一句话时,他大脑一片空白,想开口解释,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然而,苏晚打断了他。 她没生气,没发火,而是默默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好。” 好半晌,徐青云哑着嗓子应声,拉过苏晚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这才闭上了眼睛。 - 丑时过半,徐青云掀开被子悄悄起身,但见未惊动苏晚,这才松了口气。 他穿上衣服走到架子前,伸手拿过那身黑色劲装,找到上衣口袋摸了进去,等掏出令牌和虎符后,沉默地看了片刻,而后回头去看床上的人。 苏晚睡得正香,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徐青云抿了抿唇。 她是看到了么? 他忽然想开口问一问,可想了想,到底是放弃了。 他将虎符拿出来,放到身上,又去收拾行李,待瞧见包袱里的衣服、银子、鞋子以及药膏时,心下一暖。放下包袱,走回到床边,低头吻了吻他的小娘子。 “等我回来。” 他压低声音如是说。 屋外,寂静漆黑。 徐青云灭了烛火,背着行囊悄悄出了门。 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连关门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然而,在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一直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苏晚,还是一瞬间睁开了眼。 “好……” 她在被子里应声,眼眶却是一点一点红了下去。 “我等你回来……”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她如是希望着。 庭院内一片白茫茫,于白雪中,堂屋门前的大红色灯笼显得格外耀眼。 徐青云一转身,便瞧见站在大红灯笼下微笑地看着他的孟氏。 他心下有些苦涩,可到底是抬脚走了过去…… - 苏晚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午时。 大年初二,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但是,孟氏的娘家不在这儿,苏晚的娘家也不在,婆媳两个都没有要回的娘家,索性就呆在家里睡觉。 苏晚打着哈欠走到堂屋时,就看见孟氏坐在火炉边烤花生。 “四师兄他们呢?” 孟氏闻言道:“在屋里睡觉呢。” 苏晚点了点头,四下看了一眼,又问:“爹他们呢?” 孟氏笑呵呵地道:“今个儿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你二姑姑一家要来,早上有龙那孩子过来,把你爹请过去了,几个孩子,也跟着回去了。” “哦。”苏晚点了点头。 孟氏道:“原本,也是要叫你过去给你二姑姑拜年的,但是,我想着天冷,雪地又滑,再加上青云不在,也没个人照顾你,便帮你推了。” “这个好。”苏晚笑起来:“本来我也不想去。” 她凑到孟氏身边,抱着孟氏的胳膊道:“外头多冷啊!哪儿有家里舒服?再者,我现在懒得很,时时刻刻都在犯困,真真是一动也不想动。” 孟氏慈祥温和地看着她道:“女子怀孕就是这样的,累得很。你现在,还好一些,等到肚子大了,走路都难受。” 苏晚闻言恍惚了下,而后低头摸了摸肚子道:“现在看着不觉得,有时候就在想,人的肚子怎么能那么大啊……” 孟氏笑出声:“多了个孩子,能不大吗?” “是啊,多了个孩子。”苏晚笑着应声。 孟氏心疼地看着她道:“女子怀孕,总是很辛苦,生孩子的时候,更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 “所以娇娇,一旦你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或者累了,乏了的,一定要讲,知道吗?” 苏晚点了点头。 看到孟氏眸子里的悲伤,心下很是诧异,总觉得孟氏那神情不像是在看自己,倒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别人。 可,她究竟是在看谁呢? “师娘……” 孙达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紧接着,帘子被掀开,孙达打着呵欠走了进来。 “睡醒了?”孟氏转过头笑着问他。 “嗯,睡醒了。”孙达笑了笑,瞧见苏晚惊讶道:“哎呦,娇娇都比我起得早了,看来,是我太懒了。” 苏晚道:“我还比你睡得早呢。” “这倒也是。” 孙达弯着眉眼笑了,问孟氏道:“师娘,都已经晌午了,咱们吃什么啊?” “吃肉。” 孟氏拍了拍苏晚,让她松开自己,而后站起身道:“刚好你也醒了,就来厨房给师娘帮忙。” “好嘞。” 孙达爽快地答应下来。 孟氏回头叮嘱苏晚好好在房内烤火后,便带着孙达出去了。 - 苏晚最终也没能见到那位传说中运气不错的二姑姑,只知道她婆家距离这儿有些远,是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托闫娟儿将给苏晚的红包送了过来。 一共三个。 说是给他们一家三口的。 苏晚打开看了看,见里头的银子都是一样的,不由失笑。 过去那近乎三十年的生活里,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一家三口”这样的形容词,也能用在她这里了。 曾经,她听到这个词,只觉羡慕。 如今三发现,“一家三口”这样的词,连念出来,都觉得温暖。 只是不知,黎明之前离开的徐青云,如今,又到了哪里? - 大年初四,王远跟随父母来走亲戚,特意往老宅跑了一趟,一来是给孟氏拜年,二来,则是看望苏晚。 但在得知苏晚已经拜托孙达随自己一同入京赶考时,惊讶的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傻了啊?” 苏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这件事是年前同师兄说的,因着已经快过年,想着你年后肯定要来一趟,便没让人去告诉你,想等着你来时,在跟你说。” “多谢。”王远羞赧的低下头,须臾有些踌躇道:“可我记得,你那几位师兄都是镖师,让一个镖师跟随我入京赶考,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至于。”苏晚笑着摇头。 “毕竟,你也算是个人才不是?” “再说了,入京赶考这种事,赶在年后,此时天寒地冻,路上也不好走,你一个人,能不能走到京城都是个事儿。” 王远闻言有些无言以对,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辩解道:“我也、也没这么差。” “噗嗤……”苏晚没忍住笑出了声,对着掀开帘子进来的孙达道:“师兄,远表哥说他要自己入京赶考,你看他行吗?” 孙达是进来送茶的,闻言放下茶盏,认真打量了王远一瞬,见对方羞的耳朵都红了,抿了抿唇,憋住笑意道:“虽有些瘦弱,但,也不是没可能。” 闻言,王远的脸更红了…… 第343章 赶考 苏晚摊了摊手:“看吧,表哥,我没骗你的。还有,咱们康平府距离京城也挺远的,你一个人去,实在是不能让人放心,万一路上出点儿什么事情,我先前花的银子,不都打水漂了?” “这……” 王远脸红语噎。 毕竟,认真说起来的话,他真的欠了苏晚不少钱。 “所以啊……”苏晚语重心长。“为了你能平安入京,也为了你以后发达了能还我银子,就早些歇了自己入京的打算。” “然后呢,由我师兄,代替我陪你入京赶考。” “嗯。” 王远鲜少自己出什么远门,尤其是这些年。 上次去康平府秋闱是苏晚陪着的。 看榜,也是苏晚陪着的。 得知苏晚怀孕,想到自己要一个人长途跋涉入京赶考时,他心里又是紧张,又是不安,以至于,好几天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如今,他刚劝说完自己,独自入京赶考也无妨的时候,苏晚便告诉他,找了个镖师陪他入京赶考…… 这样的消息,如同从天上砸下来的馅饼,直砸得他头晕眼花、六神无主…… “好了,别想了。” 见王远还低着头,苏晚拍了拍手,以吸引他的注意力。待对方抬起头来时,苏晚笑着道:“事情呢,就这么定了,你看看你打算哪天出发,我呢,也好帮你准备一下入京赶考的东西。” “初九吧。” “初九?”苏晚挑眉。 王远点了点头,羞赧道:“俗语讲,七不出八不归,所以,我初九再走。” “嗯,那行。”苏晚扭头笑看着坐在一旁喝茶的孙达,“师兄你听见了吗?表哥说初九启程,你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孙达笑着道:“我这边倒是没什么要求,看他吧。” “我……”王远乍然被点名,愣了一下道:“我自己也可以准备。” “那还是我来准备吧。”苏晚喝了口茶,对着王远道:“你去把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拿来,咱们呢,把要准备的东西,都先写出来,免得到时候遗漏了什么,至于笔墨纸砚,我年前已经同忘忧说过,她那边已经准备了。” “然后,我们来商量一下别的东西,不过,笔墨纸砚这些,也要写在单子上,免得回头忘记了。” “嗯。”王远正拿笔墨纸砚过来,闻言点了点头。 “我来吧。” 见他要研墨,孙达放下茶盏走了过来。 王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孙达是镖师,手上有力气,墨汁很快研磨出来。 王远拿着毛笔蘸了蘸墨汁,开始按苏晚的要求往纸上写。 苏晚一边喝茶一边道:“除却笔墨纸砚,剩下的,就是衣食住行。” “住的话,咱们直接略过,到时候你听师兄的就好,至于行么,回头给你们弄辆马车。” 王远闻言拿着毛笔的手一抖,抬起头道:“倒也……不、不用这么麻烦。” 孙达笑着道:“咱们娇娇就是大气。” 苏晚笑着挑眉:“那是自然!” 话落,对着王远道:“等你高中了,买马车的钱,就由你来还。” “呃……好吧。”王远讪讪地落笔。 苏晚道:“出门在外,吃食上需要注意的,师兄都懂,这个也不必说,但是,干粮还是要带的,我想的是,准备些酱肉啊、卤肉啊,肉干啊,点心啊之类的。” “至于衣服么,这个是最关键的,年后一直到三月,天气都是冷的,所以,咱们以厚衣服为主,护膝啊、秋衣啊,也都要带上。” “除此之外,就是带上一些药膏,还有一些常用药。” “常用药?”王远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常用药是什么?” 苏晚叹了口气,解释道:“就是治疗风寒发热这些的,到时候,我给你做成药粉,万一路上不舒服,你就用热水冲开服下。” “到时候,每种药适用于什么病症我都会给你写清楚的。” “哦哦。”王远连连点头应声,那模样,乖的好像是听老师讲话的小学生。 苏晚哭笑不得,又道:“春闱的时间是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但是放榜的时间却是四月十五。中间隔了两个月,但,路上一来一回也一个多月。” “所以,我想着,到时候你就先别回来,直接在京城住下,一直等到放榜,而且,忘忧跟我说,京城有段家的铺子,可以收留你们住在那儿。” “这……这是不是不太好?” 王远闻言又惊又喜。脸都红了几分。 要知道,春闱来回路程遥远,且考试和放榜的间隔很久,属于来回跑耽误事儿,但在京城住客栈,也不便宜。 可如今,苏晚把这个最难的问题解决了。 “没什么。” 苏晚放下茶盏,笑眯眯地道:“这不是运气好,认识段家大小姐么?再说了,他们京城的分店是绸缎庄,咱们作坊,跟他们绸缎庄有合作,想来,借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的。” “对,到时候,你就拿着忘忧的信过去就成。” “嗯。”王远不好意思的应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发热的脸。 真的…… 他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他这哪里像是来拜年的啊? 这简直是来寻宝的啊! 这下好了,不光把他最发愁的一个人赶考的事情解决了,就连他一路上的衣食住行,以及抵达京城后的事情,也全都给解决了。 王远越想越不好意思。 等写完满满两大张纸的清单后,更不好意思了。 “这……”他脸热的看了看清单,问苏晚:“这没必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吧……实在是,太破费了。” “多准备一些,总归是好的。” 苏晚将清单拿过去看了看,道:“目前也就想到这么多。” 目前? 王远嘴角抽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苏晚将清单递了回来。 “你在抄一份,回头我好让青黛给忘忧送过去,让她帮着准备。” “……好吧。”王远接过纸,默默地誊抄。 - 因着时间紧迫,当天下午,苏晚便让青黛往镇子上跑了一趟,把清单给忘忧送去,回来的路上,青黛又去了一趟作坊,拿了几套秋衣回来。 孟氏得知王远初九启程的消息后,也开始忙碌起来。 一是为王远做护膝,二是,准备吃食。 苏晚想起先前秋闱时给王远准备食盒的经验,便跟孙达说了说。 孙达闻言道:“二月的时候,天还很冷,进场时,若都是冷的,吃了怕是会不舒服。” “我想着也是……”苏晚蹙眉。 孙达也沉思起来。 可想了好一会儿,却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就只得揉了揉眉心,说道:“这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不如等到了京城托绸缎庄的掌柜打听一下吧。” “嗯,这个好。”孙达笑起来,“娇娇你到时候多给点儿银子,若是实在打听不出来,我也好去酒楼,想来,那些酒楼都是有经验的,定是能准备一份极好的食盒。”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苏晚闻言猛地一拍脑壳,而后欢喜地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随即拿起来递给孙达:“实在不行,到时候,你就去这儿!” 第344章 不是你们的 “飘香楼?” 二月上旬,孙达站在京城飘香楼的店门前时,仰着头,望着牌匾好一会儿。 他们于初九从梧桐镇出发,并在一个阳光极好的日子里,抵达了康平府。 而后按照苏晚的交代找到了她写在纸上的酒楼。 却是在康平府那家名为“飘香楼”的酒楼里见到了闫娟儿,等他表明来意后,闫娟儿跑去后厨,请来了她师傅…… 那之后,他们这一路,便越发顺遂。 一路架着马车,住着飘香楼的连锁酒楼抵达了京城。 而今,他站在飘香楼的门前,从怀里拿出闫娟儿师傅给的信,勾唇一笑,抬脚走了进去。 - 二月,天气尚且还很冷时,苏晚收到了方知春着人送来的特产和一封信。 信中,他因自己失信于苏晚,没能在年前赶回,而再三表达了谢意,而后便讲了自己因为吴家的事情一直没能回去的事情,主要是吴家的那些亲戚,都如狼似虎,若他丢下吴诗玥母女,实在是不能忍心。 再者,好不容易她们离开,自己母亲能喘一口气,他自然不想让母亲再因为吴诗玥的母亲而难过。 而,避免这种处境最好的方法就是帮助吴诗玥母女拿回属于他们的财产,帮他们在吴家站稳脚跟。 苏晚看了信,又看了他送来的特产,笑着摇了摇头,而后铺开纸笔开始回信。 -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时,苏晚收到了阿拉雅的信。 阿拉雅在信中告诉她,她找到了年少时喜欢的人,她说,那人叫林惊风。还说他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信上,她花了极大的篇幅来形容那人,总结下来大概是:矜贵清雅,沉默寡言。 阿拉雅又说,她如今人在京城,如果不出意外,她会一直留在这里,留在尚书府,留在林家,也留在林惊风身边。 她说,她要嫁给她的少年郎。 苏晚看着她在信纸上写下的字迹,弯着眉眼笑了。 她想,真好。 阿拉雅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欢喜,这可真是太好了。 - 三月末,苏晚在方夫人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位女先生。 那位女先生,曾经是方夫人的闺中密友,出身于书香门第,后嫁给了一个举人。可惜的是,那年她相公入京赶考,半路遇到劫匪,没钱住客栈,最后冻死在路边。 那之后,女先生伤心至极,便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日里不是读书写字,便是怀念自己同相公的点点滴滴,时常以泪洗面。 方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原本还想找苏晚想想法子,不成想,苏晚就托她来找女先生。方夫人仔细一想,觉得自己的这位闺中密友便很合适,便推荐给了苏晚。 而且,也不知方夫人用了什么法子,劝说了她的闺中密友让对方答应过来看一看。没几天,那位夫人便来了梧桐镇,等听苏晚进作坊看了情况后,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作坊里多了女先生,孩子们能读书识字,大人们也能安心干活儿。 已经到了读书年纪的小豆丁也被刘氏送了进去,跟其他的小孩子一起住进了作坊旁的小院子里。 - 进入四月后,天气炎热起来,此时,已经不需要大量的秋衣秋裤,虽说,齐容已经自己预定了明年的,但,那批货也不可能做上一整年。 刘氏为此有些担心,所以特意来跟苏晚商量。 苏晚想了想,觉得也是,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刘氏又说起芒种的事情,苏晚想着,左右作坊现下也不忙,大家的工资又是计件的,耕种忙碌时,大家都可以回家去,等忙完了地里的活儿,回头再过来便是。 - 四月中旬,杏花飘香时,京城放榜。 月末,有人快马加鞭赶到青山医馆,带来了王远高中探花郎的消息。 闻言,一屋子的人,几乎全都高兴地跳了起来。 信,是王远写的,他在信上郑重地向苏晚表达了谢意,又说起因着他这段时间忙碌,而他在京城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就只能暂且请孙达帮他的忙。 为此,他同苏晚道歉,又表示,一定尽快解决京城的事情,好让孙达尽快回来。 苏晚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但还是在当天写了回信,并且让送信人帮她跟王远和孙达问好。 - 五月中旬,一直往山上跑的南翊珩几人,终于找到了他们想要找到的东西。 那一天,南翊珩拎着一壶酒进来,笑着跟她道谢,并表示,他们的事情,终于要做完了。 苏晚闻言,笑着祝贺了他,心下却是紧跟着松了口气。 那之后,一脸数天,她都没见到南翊珩几人。 直到五月末,桑绪带着袁聿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医馆,苏晚给昏迷不醒的袁聿处理伤口时,嗅到他身上的气味儿时,方才察觉到了不对。 但,还不等她把袁聿的伤口处理完,齐容和牧野就来了。 桑绪瞧见两人,顿时拔剑相向。 而齐容和牧野的脸色也同样不好。 “苏大夫,此事与你无关,我们只要把人带走就好。” 齐容看了一眼桑绪,淡淡对苏晚说道。 “你们休想!” 不等苏晚答话,桑绪已经情绪激动地出声拒绝。 苏晚皱眉,看了桑绪一眼,见他身上满是血污,脸上的擦伤也还没来得及处理,心下叹了口气。看向齐容道:“抱歉,他们是来医馆的病人,我不能让你把他们带走。” 齐容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几分,就连眉头也紧皱起来。 “苏大夫,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此事。不然,我们也保不了你。” 闻言,苏晚心下猛地一咯噔。 她下意识地看向桑绪:“你们,得罪她了?” 桑绪红了眼,“我们怎么可能得罪他们?是他们一直处心积虑,是他们不择手段,想要从我们这里抢……”他猛地捂住了嘴,脸色变了变,移开视线道:“反正,我们没错。” 齐容冷笑:“那不是你们的,也不是明远候的。” “你……” 桑绪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顾忌着苏晚在场,便硬生生忍住了。 齐容看着他道:“我们不想与你们为敌,但,你应该清楚,这种东西,你们想要私藏,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没有我们来,也会有别人来。” “可那本来就是我们侯爷的!”桑绪赤着脸反驳。 牧野冷笑出声,“什么你们侯爷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它是,那它也是皇上的。” “你……!”桑绪气的咬牙,粗喘了几口气后,恨恨道:“行,我说不过你们。但是,你们也休想带走我大哥,我就是死,也不会成全你们!” 第345章 捷报 齐容皱起眉头,“我们并不需要你成全,我们不过是想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罢了。” “少说漂亮话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们吗?” 苏晚听着两方人对峙,那是越听越不明白,便一手扶着腰,一手揉着眉心道:“你们有什么仇怨,我不想知道,但你们这么大半夜地折腾一个孕妇,你们觉得合适吗?” 此话一出,几人齐齐沉默。 须臾,齐容低下头沉声道歉。 桑绪也侧过身来同苏晚道歉。 一旁的忘忧见状,怕几人再说下去,扯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来,索性走上前道:“我瞧着天色已经很晚了,娇娇的肚子也上了月份,实在不适合如此折腾,不如……”忘忧略想了一瞬,打量着三人脸色道:“不如,几位先在医馆内住下,有什么事情,能明日一早再说。” “可以。”齐容点头答应,朝着桑绪看了过去。 桑绪咬了咬牙,也答应下来。 毕竟,这种情况下,苏晚和忘忧能收留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总不能再指着苏晚为了他们跟齐容闹起来。 再说了,这种事闹起来也没用,本就是他们不占理。 见两方都答应下来,苏晚便没在多说,忘忧领着人去了厢房,苏晚则继续给袁聿处理伤口。 然而,越是处理,越是心惊。 她想起,南翊珩几人不得不上山的理由。 以及,袁聿在城外的宅子,以及他身为王府的护卫,却是一直呆在梧桐镇的原因。 起初,她以为袁聿留在梧桐镇,是为了段湘宁。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她大错特错了。 如果只是为了段湘宁,那早在段湘宁跟县太爷和离离开时,袁聿就该从王府请辞,跟着段湘宁回南越去。 然而,袁聿没有。 他依旧留在这里,却大多时候,都在梧桐镇附近行走。 可梧桐镇,并没有什么特色,也没有什么足以让人流连忘返的东西。 她忽地想起上次袁聿受伤时,崩到他心口的石块,以及山上密林里的那些传说,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翌日,苏晚醒来时,齐容已经坐在院子里悠悠地喝茶,而不远处,桑绪像是个看门的小狼狗似的,死死地护着袁聿所在的房间。 至于牧野,不知所踪。 瞧见她,齐容笑着道:“你可算是睡醒了。” 苏晚点了点头,走过去在一旁坐下,解释道:“月份大了,便格外嗜睡。” “真好。”齐容视线落在她肚子上,眉眼间带着羡艳,“是不是快生了?” 苏晚点了点头,道:“七月份就该生了。” “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苏晚再度点头。 然而,齐容却像是失忆了似的,除却跟她谈及肚子里的孩子,便是跟她说作坊的事情,有关袁聿和桑绪,以及上山的事情,都绝口不提。 苏晚知道,她这是在有意避开。 是以,她也没有提及,只同齐容商量起作坊的事情。 齐容闻言,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拿起桌子上的扇子道:“夏天的话,若她们愿意,可以回去休息,等天气凉爽了,再开始忙。左右,咱们给的工钱高,她们休息一段时间,也不至于没饭吃。” “话是这么说……”苏晚吹了吹凉茶里的浮叶,送到嘴边喝了几口。 “我是想着,除了秋衣秋裤,是不是还能做点儿别的。” “别的?”齐容不解地看她,“你指什么?” 苏晚略想了下,说道:“比如说,手套。又或者……”她视线落在齐容身上,见齐容不停地流汗,便转身吩咐青黛把笔墨纸砚拿出来。 青黛闻言点头,转身进了书房,不多时便折返回来。 齐容好奇她的想法,便在她提笔时,凑了过去,就看见苏晚画了一身只有半截袖子和半截袴的衣服出来。 “这……”齐容蹙眉,认真打量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是要给人穿吗?” 苏晚点了点头,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这天实在是太热了,我想着,咱们不如选一些丝滑的料子做成里衣,晚上洗澡前后可以穿,也可以在睡觉的时候穿。” “如此一来,又凉快,又方便。” “方便是方便……”齐容顿了顿,蹙着眉头道:“就是,这个款式……怕是要把胳膊和腿都露出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有什么可不太好的?”苏晚笑出声,“你见过西域的舞女吗?” 齐容点了点头。 苏晚道:“他们岂不是穿得更少,再说了,只露出胳膊和腿,这没什么的,夏天大家热的时候,不也会把衣服挽起来吗?与其那么麻烦,不如弄一款这样简单凉快的衣服出来。” “有道理。”齐容点了点头,而后笑道:“那你先把设计图画出来,回头让作坊那边先做几件出来,若我试穿了以后,觉得好,再让南翊珩把它放到成衣铺子里卖。” “嗯。可以。”苏晚点了点头。 不远处,桑绪眼看着两人说说笑笑,心下说不出的郁闷。 他有些不懂,苏晚为何会认识齐容他们,甚至在想,他们败得这么迅猛,是不是因为苏晚出卖了他们。 可转念一想,苏晚压根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又谈何出卖呢? 还有齐容和牧野,似乎跟他一样,在苏晚面前都讳莫如深,似乎生怕苏晚知道些什么。 但,一想到以往那么信赖的人,竟然跟自己的仇人是好友,还相谈甚欢。桑绪心里便极其不是滋味儿。 一连三天,医馆内都相安无事。 无论是桑绪,还是齐容,都没同她说过什么。 直到第三天晚上,袁聿从昏迷中醒来,这一切,方才发生了转变。 然而,袁聿始终什么都没跟她说,就只是让桑绪把齐容请了过去。 苏晚不知道那两人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当天夜里,齐容便带着人,把袁聿和桑绪一并带走了。 那之后,一连数天,她都没在见到这几人。 六月初,夏天款的短袖短裤套装出来后,苏晚着人送去了齐容所在的客栈,过了数日,收到齐容的来信,她在信上将衣服好生夸赞了一遍儿,并表示已经同南翊珩商量过了,让苏晚放心大胆地赶工就好。 收到消息的苏晚,大大松了口气,而后便将消息告知了刘氏。 七月中旬,苏晚终于发动,生下一对儿双胞胎。 同日,前线传来捷报,说此时大宁大获全胜,不日,主将帅便要班师回朝。 在得到消息的当天,苏晚长长松了口气…… 她想,他们一家人,终于能够团聚了,只是不知,她家相公回到家,看到两个小娃娃时,会不会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346章 最终章 明澄打小在边城长大。 但他打小就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只有一个爷爷,一个奶奶。 但他不一样。 他有两个爷爷,两个奶奶。 只不过,一对儿挂在墙上,一对儿则好好地活在这世间。 他的爹爹是镇西大将军徐青云,母亲苏晚是个开了十家连锁医馆的女医。 他父亲长得很好看,比画里的人还要好看。而他母亲,不光好看,还很聪明。 母亲说,刚认识爹爹的时候,爹爹是个傻子。是母亲妙手回春,治好了他。 关于这一点,明澄觉得,自己是相信的。 祖母说,他的亲祖母姓姜,单名一个芷字,是个极好的人,她在世时,很多人都喜欢她。 但是,她喜欢镇北侯明崇,所以,便不顾一切的嫁给了他。 可惜,他们这对儿夫妻太耀眼了,以至于有很多坏人想要害他们。 而他的亲祖母姜止,也在怀孕的时候中毒,剩下他爹爹后,便不治身亡。 当时,祖母还是他亲祖母的侍女,受他亲祖母所托,将他爹爹带回了爷爷的老家梧桐镇,在那儿隐姓埋名的活着。 祖母还说,那时候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很开心,也就是那时候,她见到了我娘。 祖母说,我娘年轻时很漂亮,我想这话不对,因为我娘现在也很漂亮。 祖母又说,你要好好学习武功,好光耀明家。 我对这些不是很懂,但是我觉得说书先生口中的明崇是个大英雄,当然,我的亲祖母也不差,到现在依旧流传着她的神话。 对了,我还有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舅爷爷,名叫暮云深。 他长得极为好看,就是有时候看着人有点儿奇怪。 不过,他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祖母还叫我和弟弟妹妹,跟他一起学武功。 他对我们其实挺好的,就是很多时候会忽然难过,然后一个人坐着发呆。每当这时候,妹妹都会跑去哄他。 哄人的法子,是祖母和我娘一起教的,虽有些不同,但因着妹妹年纪小,又长得极为可爱,所以,她哄人时,从无败绩。 除了舅爷爷,我还有一个表叔,名叫宋玮,只不过,那表叔如今是这大宁的皇帝。 按我表叔的话说,他是我亲爷爷的妹妹的儿子,在我亲爷爷去世后,他跟他母妃在宫里过得很不好,后来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全是因为我爹。 但我爹说,表叔是凭着自己本事做的皇帝。 除了表叔,我还有两个探花郎的亲戚。 一个是我堂叔徐有龙,一个是表叔王远。 我娘说,表叔王远是个读书的天才,当年是一举中第。 但堂叔不一样,堂叔年少的时候是个蠢笨的小胖子,还有点儿坏。但是,他遇到了我娘,被我娘教训了一通后,苦心学武读书,最后减肥成功不说,还考中了探花郎。 虽然,他在我四岁时,才考上探花郎,但这已经很厉害了。 祖母说,我应该向他们学习,回头做个文武双全的探花郎。 - 对了,我还有一个姑姑,叫徐镁,她在我六岁那年,嫁给了我的探花郎表叔王远。从此一跃成为了官夫人。 为此,她搬去了京城,在那里开了分店。 不过,忘忧姨姨跟我说,徐镁姑姑是跟琥珀叔叔一起长大的,琥珀叔叔一直很喜欢徐镁姑姑的,可惜,徐镁姑姑不喜欢他。 为此,琥珀叔叔伤心了很久。 但,忘忧姨姨说,人总会变的,现在喜欢,以后说不定就不喜欢了。 哦对了,忘忧姨姨跟我们一样待在边城。 忘忧姨姨家里,除了杜叔叔外,还有他们家的小女儿杜悦。 杜悦的长相随了忘忧姨姨,我很喜欢。所以,我时常叮嘱忘忧姨姨,让她有事儿没事儿,就把杜悦带过来,跟我们兄妹三人一起玩。 娘亲问我是不是喜欢杜悦,长大后是不是要娶了她。 对此,我想了一会儿,然后郑重的点了头。 我觉得,我思考的很认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娘和忘忧姨姨全都笑了,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不过没关系,我的重点是小杜悦,只要她在就行了。 - 除了亲戚,我还有四个师伯。 四个师伯一开始都是镖师,后来就跟着我爹爹来打仗了。 四个师伯里,四师伯长得最好看,而且,不光好看,他还娶了我厨艺最好的表姑闫娟儿。 为此,原本要留在康平府当主厨的表姑,便跟着他一起来了边城,然后在城里开了一家酒楼。 边城来往的人,多是各国做生意的人,因着表姑厨艺好,她店里的客人总是多的很。 为此,军队里不忙的时候,四师伯就会跑到店里充当店小二。 因着他长得好看,又会说话,城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当然,我表姑也很喜欢。 - 祖母跟我说,我表姑还有一个妹妹,当年被亲奶奶卖掉了,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回来。 然而,在我八岁那年时,那个被卖掉的表姑,自己找回来了。 那个表姑,穿着一身极为好看的衣服,带着丫鬟婆子和护卫出现时,我还在想,这是哪家的大小姐。 直到她朝闫娟儿表姑喊了一声姐姐,我看见闫娟儿表姑愣住了,然后,便红了眼,满脸是泪。 祖母说,甜甜表姑命好,遇到了好心的妇人,被人带回去当大小姐养着,所以当年才怎么找都找不到。 毕竟,他们一开始寻找的方向就是错的。 可,那个时候,他们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甜甜表姐,会被路过的妇人买下,带回家当成女儿养啊,而且,还是那样的大门大户。 饶是谁,也想不到。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 反正,结果和过程,的好的。 - 在我十岁那年,四爷爷家的小儿子徐耀考上了举人。 那是徐镁姑姑的弟弟,小名叫小豆丁。 我娘说,小豆丁小时候就爱来家里玩,还很喜欢我娘,因为我娘总是给他买糖吃,导致他长大了也很喜欢吃糖。 不过,吃糖归吃糖,这位小叔叔长得很好看,很秀气,但,也就是看着秀气,其实打起人来,可狠了。 等到第二年五月时,徐镁姑姑从京城派人送消息过来,说这位看着秀气,打起人来很疼的小叔叔,考中了探花郎。 为此,全家人都很高兴。 一门双探花啊!还是堂兄弟,这可真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为此,我娘特意派人往京城送了一份厚礼,以表达她对此事的欢喜。 与此同时,她也不忘叮嘱我,好好读书,好好练武,免得回头出门,把爷爷叔叔们挣来的荣耀,全都给丢了。 对此,我深以为然。极为认同的点头。 当然,这倒不是怕给爷爷叔叔们丢脸,主要是怕给我爹丢脸。 毕竟,我爹是镇西大将军啊! 不过,我弟弟徐诺,和我妹妹明雪,显然不这么想。 而且,他们俩不光不这么想,甚至还像是生错了性别。 因为,我弟弟一心只想读书,并不想动弹。而且,大多时候都很沉默,总是对着窗、拿着笔,时而沉思,时而叹气。 但我妹妹明雪可就不一样了。 因着她跟那位长得几位好看的舅爷爷关系好,我们兄妹三人里,她的武功最好,我跟弟弟联手都打不过的程度。 可惜的是,妹妹她只对武功别兴趣,别的都不感兴趣。 为此,我十分发愁。 毕竟,明雪她是个女儿家,若是天天闹腾的跟个猴子似的,我怕她以后嫁不出去,砸手里。 但,杜悦就不一样了,她随忘忧姨姨,长得可好看了,性子也温柔。 我最喜欢她了! 然而,在我十二岁那年,我娘的故友阿拉雅,从京城带女儿来看她时,我见到了一个比杜悦更好看的小姑娘! 然而,可惜的是,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她眼神不好,看上了我那个不爱说话的弟弟。 我想着,我弟弟那副样子,日后长大了,估计也不好说亲,且,难得有人看上他,我总不好坏了他的姻缘,于是乎,大方的把人让给了他,转身,继续哄我们家小杜悦去了。 不过,那小姑娘好可爱啊! 但,我家小杜悦更好,更温柔,更喜欢我!所以,我还是喜欢小杜悦! 但,这件事也让我有了居安思危的念头,所以为了小杜悦不被人抢走,我特意去求我娘帮我定亲,我娘表示,只要我考中秀才,就帮我定亲。 我——明澄! 镇北侯的孙子,镇西大将军的儿子,为了能娶到心上人,奋发图强,于十二岁考中秀才,十五岁考中举人,从此一举成为边城人民的神话和骄傲! 由于我的表现良好,我娘非常大方的,为我订了亲,并在我的苦苦哀求下,在十八岁那年让我娶了小杜悦。 从此,我终于过上了有娘子的美好生活,哈哈哈哈哈哈……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