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妈妈变成了飒爽校花》 第1章 再遇 开学第一天,一条八卦新闻便在南市大学各大学生群里炸开了锅。 “你们猜我刚刚在十栋看到谁了?谢闻声!流行天王谢闻声!” “好家伙,又一个追星疯了的。” “我证明她没疯,因为我也看到了,白T黑裤口罩,反戴着鸭舌帽!真的是谢闻声,自家老公化成灰都认得。” “卧槽,真的假的?” “他送新生入学,在女寝门口被宿管阿姨拦着了,没能上去。” “我现在去女寝当宿管阿姨还来得及吗?” “他送谁?不会是送他女儿吧!” “他居然隐婚了,爆哭!” “拜托,谢闻声才30岁,哪来读大一的女儿啊。” …… 殷殷走在食堂到寝室的林荫路上,一只手拎饭盒,一只手快递地发短信—— “虽然你伪装的很好,但还是掉马了。” 谢闻声:“看到热搜了,早就说过我的英俊是口罩遮不住的。” 殷殷:“同学都说我是你的私生女!qwq” 谢闻声:“你确定你填报的是全国重点高校?【智商感人】” 殷殷:“……” 迎面两个女生提着水瓶走过来,撞见殷殷,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殷殷见她们摸出手机,似乎在对比论坛上贴的照片,她低调地将小黄帽往下拉了拉。 “请问你是……!” “我不是!” 在女生要疯狂尖叫的一瞬间,殷殷拔腿开溜,跑得比狗还快。 有这样一个明星哥哥,殷殷的成长道路没少被人这样围观指点。 殷殷躲在梧桐树下,用力按下文字,发送给谢闻声—— “你以后再来学校,我就和你断绝关系!【滴血的刀】” 谢闻声:【对方取消了生活费转账】 殷殷:??? 殷殷:“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亲亲】【亲亲】” …… 殷殷拎着饭盒上了五楼,室友莫莉莉已经到了寝室,艰难地套着床单被褥。 看到殷殷,莫莉莉赶紧放下手里的蓝白方格被套,惊呼起来:“你好面熟啊!” “不不不,你认错了。”她压了压帽檐。 “我肯定没认错,你是嘉文高中的?” 殷殷闻言,松了口气:“诶,你也是?” “太巧了吧!”莫莉莉兴奋地说:“我三班的,你呢?” “四班。” “哈哈哈哈。”莫莉莉爽朗地大笑了起来:“难怪看你这么面熟,隔壁啊!” 能在大学遇到高中同学,还是同一个寝室,殷殷也特别高兴。 俩人宛如“他乡遇故知”一般,走到阳台,吹着凉风聊天叙旧。 莫莉莉神秘兮兮道:“你认识靳白泽吗?” 提到这个名字,殷殷心脏噗通一跳,拂面的凉风忽然有些燥热。 太认识了。 殷殷高三每晚挑灯夜战,就是为了能考入全国重点南市大学,和他能更近一点。 靳白泽的物理笔记本,殷殷在旧书店淘到,被她每天都装在书包里,随身携带。 谢闻声不止一次嘲讽她:“你干脆抱着那本子睡觉算了。” 后来她真抱着本子睡觉了,谢闻声差点连人带本子一起扔出去。 莫莉莉丝毫没有察觉殷殷表情的不自然,激动地八卦道:“靳白泽以前多牛逼啊!年级第一的宝座稳占三年,各类理科竞赛奖项拿到手软,又是校草,颜值吊打一众娱乐圈流量,但是吧……” 殷殷的心被莫莉莉勾了起来:“但是什么?” “我大姑是他高三班主任,暑假去我姑家,我姑一直在感慨,说这么个优秀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是什么意思?” 见殷殷感兴趣,莫莉莉的闲扯八卦更来劲儿了—— “听说他大二休学过半年,家里破产了,他现在…挺惨的,从富家少爷变成了穷小子,听说上课也不怎么来,绝大多数时间在兼职赚钱。喏,你下个学校的快递外卖app,说不定还能等到他的外卖配送呢。” 听着这些话,殷殷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她心里,那个白衬衣的少年,作为学生代表在国旗下发言的时候,是何等意气风发、壮志凌云。 她很难想象,靳白泽这样的男人…送外卖的样子。 游龙困于浅滩,一定很落寞。 殷殷好奇地询问莫莉莉:“你说的快递外卖app,叫什么呀?” “你就搜:南市大学校友帮。” 殷殷用手机搜索了这个名字,果然看到了一个蓝色图标的app,点击下载。 “这app是商学院一个大三学姐弄的,那个学姐贼牛逼,据说千万资产,商学院的金字活招牌。” “真厉害。”殷殷随口应着,下好了软件,点了进去。 App界面清爽简洁,校内外的一切商家外卖配送都有包含在内,由校内学生兼职,送到寝室门口,非常方便。 用户还可以自行选择在线的外卖员。 果然,殷殷在外卖员一栏,看到了靳白泽的名字。 他的送单数是最多的。 一下午心神不宁,殷殷终于捱到了晚餐时间。 她用app选了一家校内的巴西烤肉饭,然后颤抖的手点了靳白泽的名字。 五分钟后,莫莉莉走进门,看到殷殷给自己涂了口红、梳了头、换上了崭新的百褶裙,一边扶墙,歪着身体拉扯高跟凉鞋。 “好家伙,刚入校就有约会啊?” “拿外卖!” “你确定下楼拿外卖需要打扮得跟见初恋似的?” 殷殷下了楼,站在十栋门口,小鹿乱撞的心脏还没能平复下来。 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殷殷激动地给哥哥发了条信息—— “哥,快教教我,见暗恋对象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才能让他印象深刻?” 谢闻声:“我是顶流巨星谢闻声的妹妹,交往不亏。” 殷殷:…… 谢闻声见她不回,于是给她打了电话:“我最近去海城一趟,有事找我助理。” 殷殷闷声道:“你一年365天,有200天都在海城。” “工作的事。” “你是过去打听妈妈的下落吧。” 谢闻声固执地说:“是工作需要,我没有找她。” 殷殷初中的时候,妈妈殷流苏意外失踪,多年来音信全无。 这些长时间以来,谢闻声和殷殷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她。 两年前,不知道谢闻声听谁说,在海城看到了一个和殷流苏模样相似的女人,他这两年隔三差五便往海城跑。 谢闻声一直想着她,一直在找她。 殷殷:“她不一定在海城,可能早就离开了,你这样接二连三去,也是无功而返…” 谢闻声生硬地打断了她:“我没有找她,我为什么要找她,她要走便走,谁还会一直等着她!” 殷殷不说话了。 谢闻声意识到自己的欲盖弥彰,叹了声:“挂了。” “哥哥,你说…她还活着吗?” 良久,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她那样的女人,一定活在世界的某一处,比我们活得都好。” …… 挂断了电话,殷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殷流苏当年收养了年仅七岁、孤苦无依的她,给她取名叫殷殷,顺带也把和她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谢闻声也收留了。 妈妈殷流苏四十几岁,殷殷七岁,谢闻声十八岁。 他们这样一个年龄段相差极大的三口之家,相依为命,过了好几年鸡飞狗跳的幸福生活。 后来,在谢闻声签约唱片公司,赚到第一桶金,兴奋地跑回家的那一天。 殷流苏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此以后,音讯全无。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殷殷想着,大概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忽然间,自行车铃声从远处的梧桐道一路飘近,清脆悦耳。 一个女孩骑着车向殷殷冲了过来,在她面前甩了一个潇洒的漂移—— “嘿,是你叫的外卖?” 嗓音,干脆利落。 殷殷抬头,见她扎着脏辫儿,戴着银猫耳钉,白T破洞牛仔裤,青春张扬,狭长的丹凤眼,带着几分天然的飒气。 她将外卖递给殷殷:“昵称:谢小妹,是你吗?” “是…是我。” 殷殷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个女孩长得跟妈妈殷流苏,七八分相似了! 尤其是左眉下一颗浅淡的红痣,与殷流苏左眉下的那颗,一模一样。 见鬼了! 不仅容貌,这种清姿飒爽、干脆利落的气质,也是如此神似。 殷殷脑子里浮现了一万种狗血猜测。 女孩将外卖递到她手里,随口笑着说:“喏,你的外卖,拿好了。” 殷殷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那个…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想问……” 见她踟蹰,女孩爽朗笑道:“你想问什么?” 殷殷看着这个疑似殷流苏直系血脉的女孩,鼓起勇气问:“你妈贵姓?” “……” 女孩宛如看智障一般看着她,殷殷在她极具威慑力的眼神压迫下,终于改了口:“其实我是想问…配送员我好像叫的是靳白泽。” 女孩猜出了殷殷的心思,粲然一笑:“害,学校里十份外卖,有九分都是靳白泽的单,而且全是女宿这边,他哪儿忙得过来,我看到你这单就在附近,顺手给你送给来。” “你…你是?” “我是南市大学校友帮app的创始人。” 她从腰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殷殷:“以后叫外卖、取快递、买零食…..都可以上我们的校友帮app哦,新生还能打折优惠。” 说完,她骑着自行车,扬手挥了挥,迎着夕阳远去了。 殷殷凝望着女孩利落的背影,良久,抽回视线,望向了那张名片。 一声惊叫,名片脱手而出,被风吹落在了柏油路上。 名片上赫然印着妈妈的名字—— 殷流苏。 第2章 逆子 那一晚,殷殷戴着耳机入睡,耳机里传来优美哀伤的曲调,是张学友的《遥远的她》。 眼泪从眼角落下来。 她做了一个梦,梦回十三年前。 2002年,南市音乐广场。 “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下,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这段情在我心始终记挂。” 彼时的谢闻声,还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 穿着滑线的黑背心,扎着艺术家的小辫子,抱着一柄旧吉他,弹唱着张学友的《遥远的她》。 七岁的殷殷,也还是个小姑娘,穿着旧旧的花裙子,一只手抱着破旧的小熊娃娃,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谢闻声的衣角。 她胸口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 【远来寻亲】 妈妈跟煤老板跑了, 我和哥哥从外地来贵宝地找妈妈, 妈妈不要我们, 没有钱,我好饿。【哭脸】 希望大家帮帮我们,谢谢好心人。 殷殷身前放着一个吉他盒,盒子里放着十几块钱的皱纸币,还有几毛硬币。 谢闻声唱着歌,有人给他们捐钱,他会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感谢对方,殷殷也会向好心人鞠躬。 …… 殷流苏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驶入广场,停在了披萨店门口。 刚刚送单,客人嫌慢把她投诉了,她这会儿正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又急着要去披萨店领下一单。 幸亏进门的时候没遇着经理,否则又是一顿臭骂。 她觉得自己的车速已经很迅疾了,再快,再快就得闯红灯了。 犯不着为了一单外卖,在死亡边缘飞驰。 几分钟后,殷流苏取了一整盒香喷喷的外卖披萨饼,重新坐上了摩托车,准备去送订单。 人群已经散去了不少。 她一眼便扫到了那个年不过六七岁的殷殷。 唱的真难听,但耐不住正是小女孩最可爱的年纪,她又生得唇红齿白分外乖巧,打赏的人还真不少。 这个年纪的小孩,不是应该在上幼儿园或者小学吗,怎么会在这里卖艺唱歌? 她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发现这小女孩和身边的吉他少年长相差异很大。 少年是狭长的单眼皮,五官有点不走心,虽则英俊,但很野。 小女孩却是一双亮盈盈的大眼睛,乖巧可爱。 她停下摩托车,阅读了小女孩胸前挂牌上的话,心下更加肯定,这绝对不是亲兄妹! 很显然,挂牌上讨钱的话纯属捏造,骗取人的同情心。 殷流苏是《今日说法》的忠实粉丝,在节目见多了社会险恶、人心不轨,脑子里马上跑过了一百八十多种拐卖或诈骗的可能性。 小女孩和这少年的关系…太可疑了。 殷流苏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披萨。 刚刚因为送单晚了些,被客人打电话投诉了—— “有没有搞错,找个大婶来给我们送外卖,慢死了,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殷流苏被经理臭骂了一顿。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殷流苏戴上安全帽,踩下摩托引擎,起身离开。 身后,少年又唱起了《笨小孩》。 小女孩也跟着动感的旋律,和他一起唱了起来,嗓音有些颤抖,带着小紧张。 殷流苏终于用力按下了刹车。 她这多管闲事的性子,还真是改不了。 …… 殷殷好不容易放开了自己,跟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了舞。 忽然间,她感觉左手被人紧紧牵了起来。 面前的陌生阿姨,五官很有攻击性,左眉下一颗浅淡的红痣,眼神带着一股干脆利落的气势。 “不是寻亲吗,我带你去找你爸妈,问问清楚,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丢在街上讨钱。” 说着,她摘下了殷殷胸前的挂牌,转身便走。 谢闻声连忙放下吉他,追了上来:“你谁啊!你放开我们家小妹!” 殷流苏看看周围人,理直气壮道:“我是她妈。” “你是她妈,我还是她爸呢!你放手!” 殷流苏在气势上从不输人,叉着腰道:“年纪轻轻不学好,在这里骗人,还拐带小朋友,前面就是派出所,你不是找寻亲吗,让警察帮你寻啊!” 谢闻声一听警察便怂了,强行推开殷流苏,抓着殷殷就跑。 “哥…钱…” 殷殷还想去捡吉他盒里的零钱。 谢闻声顾不了许多,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手抱起吉他盒,冲入人群中,零钱边走边掉,洒落一地。 殷流苏见他这般心虚、怕去派出所,更加笃定这对“兄妹”有问题。 她三两步追了上去,抓住了谢闻声的吉他盒:“不准走,去派出所说清楚!你们不是亲兄妹吧,这女孩你从哪儿拐来的?” 她是下过苦力的,力气比一般人都大,谢闻声的黑背心都快被她扯破了:“大婶,你有病吧!我们就想赚点生活费,碍着你什么了!” “你居然叫我大婶?你看清楚,老娘今年二十岁!” “你要二十岁?那我最多三岁半,你都够当我妈了!” 殷流苏气得胀红了脸,一拳揍向了谢闻声的鼻子—— “逆子!” …… 派出所里,民警小刘皱眉看着坐在墙边椅上的三人。 谢闻声两个鼻子塞着纸团,还在流鼻血,表情讪讪的。 小女孩殷殷身前两个小兜里塞满了皱巴巴的零钱。 刚刚谢闻声挨揍的时候,殷殷只顾着捡地上的钱了,完全没管他哥被人揍得嗷嗷叫。 这会儿回过神来,小女孩关切地给他递来纸巾:“锅锅,你鼻子是不是被打扁了?” 谢闻声白了她一眼:“现在想起我了。” 殷流苏还抱着早已冷却的披萨盒,坐在他俩正对面。 小刘用严厉的口吻询问:“当街打架?” “不是打架!”谢闻声生怕被拘留过夜,辩解道:“真没打。” “没打架,你鼻子怎么回事?” 他睨了殷流苏一眼,憋屈地说:“是…是她打我,单方面挨打、这不算打架吧。” 小刘无语了:“你一个大男人,你让人家大婶打了?你好意思吗。” “哎警察叔叔!”殷流苏不干了,连声道:“我不是大婶,我今年二十岁好吧!” 小刘打量了女人一眼。 她头发扎在后脑勺,几缕发丝凌乱地垂在鬓间,五官端正,很有几分漂亮,只是脸上斑斑点点,还有鱼尾纹。 怎么看都…不像二十岁,倒像三四十之交的年龄。 但这不重要。 “说说吧,什么情况,为什么打架。” 谢闻声憋屈地说:“我和妹妹在音乐广场卖唱赚钱,这大婶冲上来就要抓我们去派出所,还打人,莫名其妙…” “这是你的妹妹吗。”殷流苏打断了他:“你们的家长呢?” “大婶,你是警察吗,我凭什么告诉你。” 殷流苏抱着手臂:“行,我不问,让警察来问。” 小刘蹲了下来,询问抱着小熊娃娃的女孩殷殷:“小朋友,告诉警察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艺名叫智障星人,锅锅取的。” “……” “真名。” 殷殷看了眼身边的哥哥,得到他眼神的首肯后,方才回道道:“我叫谢小妹。” “这是真名吗?” “孤儿院的人都这样叫。” “你以前住在孤儿院?” “嗯!” “那你身边这个男人,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锅锅,以前也和我一起在孤儿院。”殷殷说道:“后来孤儿院没有了,院长阿姨也找不见了,锅锅就带着我,我们一起唱歌赚钱。” 殷流苏拿起她胸前的牌子:“那这上面写的什么找妈妈,都是假的咯?” 谢闻声申辩道:“不这样写,谁会听听歌就给钱啊。” “那你这就是骗人。” “我们没有骗人!”殷殷连忙抱住了谢闻声的手臂:“锅锅带我来南市,是要找妈妈的。” 小刘望向了谢闻声:“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吧。” 谢闻声只好交代道:“我们是从南市院,我看着她长大。” “孤儿院在镇上,本来资金就短缺,后来办不下去了,院长又跑路了,把她丢给了村里的一个光棍当养父,我看光棍对她没安好心,就连夜把她带走了,这几年一直带着她,想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以前听孤儿院的人说,她是被人从南市送过来的,所以就来南市一边赚钱,一边找父母。” 小刘让人去查了谢闻声的身份证,调出了他的个人信息,和他所描述的经历大致吻合。 小村镇的孤儿院,的确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他严厉地批评道:“自己一个人带着妹妹大海捞针找亲生父母,能找得到?这种事应该第一时间来派出所。” 谢闻声揉揉鼻子:“哦。” 小刘又望向了殷殷,小姑娘虽然瘦弱,但看起来不像缺乏营养的样子,皮肤倒是白皙红润,眼睛黑亮亮的,很有神。 “妹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疾病?” “她很健康。” 小刘低声喃道:“那怎么会被遗弃呢?” 殷流苏随口来了句:“因为她是女孩咯。” 此言一出,气氛僵硬了几秒。 小刘道:“行了,打架的事情就先这样,以后不管多上火,都不能动手。” 殷流苏:“我不动手他能老实吗?” 谢闻声:“你自己犯了错,还跟警察叔叔犟嘴。” 殷流苏:“是你太可疑了,作为正义公民,我有义务配合警方打击儿童拐卖。” 谢闻声:“我这么英俊潇洒可爱帅气,你居然说我可疑,孤儿院的人都说我将来要当大明星。” “你当谐星吧,tui。” “我tui你!” 殷殷看着他俩拌嘴的样子,凝重的小眉头终于松懈下来,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小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行了,别吵了。我先让人带小姑娘去福利院,寻人需要采集DNA,还要发布寻人信息,会尽量在最短时间里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谢闻声连忙问:“那我呢?” “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殷殷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顷刻红了一圈,抱住了谢闻声不撒手:“我不去福利院,我要和锅锅在一起!福利院有坏人,死也不去!” 小刘见殷殷好像对福利院产生害怕抗拒的心理了。 这半大的小姑娘,如果她执意不肯去福利院,哭闹起来,再寻机会溜了,那就麻烦了。 殷流苏心里还惦记着自己这一单外卖,登记了资料便准备离开。 却又听小刘问谢闻声:“你们现在住哪儿?” “铁路天桥附近。” “那一带好像没有民居。” “嗯,我们住桥洞底下。” “……” “那可不行,我不能让这姑娘跟你再去住桥洞 小刘想了想,对殷殷道:“小朋友,你不想去福利院的话,跟叔叔回家住几天行不行,叔叔家里也有个小朋友,跟你一样大,你们可以一起玩。” “我就要跟锅锅在一起。”殷殷紧紧握着谢闻声的手:“锅锅会像奥特曼一样保护我。” “警察叔叔也会保护你的。” “你又不是奥特曼。” “呃。” 小刘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还有个女儿,也不可能把谢闻声这么个大小伙儿领回去。 他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想问问周围的同事。 殷流苏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莫管闲事、莫管闲事、走走走,别回头……” 殷殷察觉不对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不要离开锅锅!锅锅,我不要找妈妈了,我就要锅锅!” “哎!” 殷流苏第N次心软,回身对小刘道:“我可以带她回家暂住着,我家在葫芦街36号,我工作时间也很灵活,你们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小刘犹疑地望向了谢闻声:“那他……” 殷流苏撇撇嘴,不爽地说:“这孽障…也一起咯。” 第3章 狂奔 民警小刘开车送兄妹俩去天桥底下取行李。 天桥位于火车铁轨附近,人烟稀少,偶尔仅有几个铁道工作人员经过。 住在这里倒也清净。 只是火车经过天桥的时候,会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人站在桥洞底下就跟地震一样。 兄妹俩走在前面,边走边打闹,你捶我一拳,我剜你一爪。 殷殷打不赢,最后用了“生化武|器”——动感光波。 谢闻声倒地“身亡”。 小刘走过去踹了谢闻声一脚:“求你们了!我等会还有巡逻任务!” 谢闻声利落地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枯草,指着前面的陡坡:“到了到了!” 殷流苏翻过陡坡,便看到了一个用铁架支撑起来的简易破烂帐篷。 “谢小妹晚上就睡在帐篷里。” 谢闻声宛如招待客人一般,请他们坐在石墩上。 自己则去收拾帐篷里堆放的衣物:“一般我睡外面,给她把风。” 殷流苏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架子上晾着小女孩的两条花裙子,旁边隔着很旧的木头小椅,椅子上有小学生的拼音读物,破破烂烂,看着像是捡来的。 殷流苏又问:“平时上厕所怎么办呢?” 谢闻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公共厕所:“附近有铁路施工队,修了个公厕。” “那洗澡呢?” 殷流苏打量谢闻声黝黄的皮肤,不知道是真黄还是太脏,看着像挺久没洗澡了。 但殷殷皮肤奶白,裙子也很干净,一点也不像流浪儿。 谢闻声用纸巾给小姑娘擦了擦鼻涕:“我带谢小妹去附近澡堂,请澡堂阿姨给她洗,我自己在河里解决。” “你把妹妹照顾得挺好啊,很有当哥哥的样子。” “那必须的。”谢闻声义正严词地说:“我指望她将来给我养老送终。” “……” 刚刚那句话,当她没说。 看到这样的生活条件,民警小刘眉头紧锁:“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吧。” “三个月都没想过来派出所求助?” 谢闻声咕哝道:“我自己也能行。” “你行,你就让妹妹睡这儿啊?” 殷殷听到警察叔叔教训谢闻声,抢白道:“锅锅很厉害,他会唱歌赚钱,给我买大鸡腿,还能带我打坏人。” 小刘敏感地问:“你们遇到过坏人?” “昂。”谢闻声揉揉鼻子:“附近是有几个抢地盘的小流氓,不过他们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打跑了。” 殷流苏笑了:“用动感光波啊?” “真|枪|实|弹。”谢闻声比了比黝黄有力的拳头:“只是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罢了。” 小刘警告道:“下次一定要报警!这是基本常识!” “哦。” 忽然间,清脆的卡农音乐声响了起来,殷流苏挂在胸前小灵通嗡嗡嗡地闪光震动着。 她赶紧接了电话:“喂,经理啊?” “真是对不起,遇到突发情况,刚刚的外卖披萨我自己掏腰包行吗?” “您不要辞退我啊!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这样吧,今天全天的跑单费我都不要了,求您通融通融。” 小刘见此情形,接过了殷流苏的小灵通:“喂,您好,是殷流苏女士的领导吗,我是红星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刘自强,殷流苏女士正在协助我们处理公务,请您谅解一下,拜托了。” 殷流苏重新拿回小灵通,经理的语气立刻变了,让她好好配合民警工作,今天的跑单费也保住了。 殷流苏崇拜地望着小刘:“警察叔叔太棒了!” “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使命。”小刘接过了谢闻声收拾好的包裹,放进了警车里:“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他们了。” 殷流苏笑眯眯地对他敬礼:“请警察叔叔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小刘笑了笑,开始有点相信这“大婶”真的只有二十来岁了,至少心态真年轻。 …… 半个小时后,小刘驱车将三人送到了葫芦街36号。 这一带南市中心城区发展较为落后的区域,全是筒子楼。 一层楼住十来户,家家户户大门通走廊,在走廊里烧火做饭、晾晒衣服。 这里家家户户基本上都相熟,能叫上名字来,见殷流苏领了俩孩子上楼,身后还跟着穿制服的民警,他们纷纷好奇地探出头张望着,低声窃语… 殷流苏开门让俩小孩进了屋。 房间户型宽大方正,地上铺了黄色的地砖,茶几上铺着玻璃,玻璃 一间卧房,一个客厅,厕所在走廊尽头,是公用的。 小刘看了看房间,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有一间房,睡得下吗?” “小姑娘可以跟我睡卧室。”殷流苏扫了眼谢闻声:“孽障睡客厅,没问题吧。” “有问题。”谢闻声不满地说:“谁是逆子啊!” “你刚刚自己说的,我年纪都够当你妈了。” “……” 小刘见这俩人跟前世的冤家似的,说不了两句就拌嘴,笑了笑:“那行,我还要巡逻,先走了。他们俩就拜托殷女士了,找到父母之后,我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嗯!辛苦警察叔叔。” 民警离开后,谢闻声可算是重重舒了一口气:“幸好没被关起来。” 殷殷也学着他的样子,宛如小大人一般,呼出了一口气:“幸好没被送回智障星。” 殷流苏无语地摇摇头:“小朋友,智障是骂人的话,你别听你哥的,改个艺名吧。” 殷殷捏了兰花指:“那我改成白玫瑰,我一直想叫这个。” “……” “你还是叫回智障星人吧。” 进了卧房,殷流苏将殷殷各种五花八门的花裙子放进衣柜里。 谢闻声虽然嘴贱…但对妹妹是真的好。 这么多衣服裙子,全是小姑娘的,他自己连件换洗的都没有,身上那件不知道穿了多久。 殷流苏望向客厅,殷殷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一颗牛轧糖,流着口水想去拿。 谢闻声拍了拍她的手,表情严肃地对她摇头。 他不仅照顾着她,还管教她。 殷流苏不禁感动,心说真是个好哥哥。 没想到,下一秒,画风突变。 谢闻声拍开了她的手,把那颗牛轧糖揣进了自己的包里:“你吃了要烂牙齿,没收了。” “啊啊啊坏哥哥!” 随即,这对狗兄妹开始为一颗牛轧糖追逐撕打了起来。 殷流苏:…… ** 傍晚时分,殷流苏将今天废单的披萨饼加热之后,端上了桌—— “晚上我还有工作,晚饭就凑合吃披萨吧。” “好耶!”殷殷快乐地鼓掌。 她和哥哥经常在披萨店门口唱歌,看到窗边客人香喷喷地吃披萨,馋巴巴地直流口水。 但是披萨真的太太太太贵了,哥哥说过年再带她来吃。 殷流苏切了一块三角披萨给殷殷:“喏,慢慢吃,今天让你吃个够。” “谢谢阿姨。” 殷殷吃得嘴上全是芝士和油腻,满眼幸福:“好好吃哦!” 谢闻声考虑到殷殷还在长身体,于是将自己饼上的牛肉蔬菜全刮到了殷殷的碗中,自己只吃 还挺会照顾妹妹。 见殷流苏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想了想,把剩下的一点牛肉刮到殷流苏碗中。 “不需要!!!”殷流苏赶紧端走了自己的碗。 殷殷甜甜地笑着,看着殷流苏:“阿姨,你真好。” “是吗。” 谢闻声也附和:“阿姨真好。” 殷流苏一巴掌拍谢闻声后脑勺:“不准叫阿姨!” 谢闻声吃疼,嘴角抽抽:“怎么还区别对待了!” “她是小朋友无所谓,你都多大的人了。” “那我叫你什么?” “叫姐!” 谢闻声闷声咕哝:“那不是乱了辈分了,小妹都成我女儿了。” 殷流苏扶了扶额:“算了,爱叫什么叫什么。” 反正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前几年还有人管她叫奶奶呢。 她生下来就是“奶奶”,婴孩时期就是满脸褶皱,本来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怪病,这辈子都这样了。 却没想到,这怪病反而让她一天一天地变年轻。从奶奶变成了阿姨。 不知道是否有一天,她会变成姐姐。 谢闻声见她这般不肯让人叫老了,猜测年龄是她的大忌。 “我叫你姐吧,反正小妹这么小,当我女儿也没关系。” “随便。” 殷殷打量着房间,见家里好像只住了她一人,好奇地问:“阿姨,您没有孩子吗?” “没有。” 殷流苏二十多岁了,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会有小孩。 “那您也没有老公咯。” “没有没有。”她又给殷殷切了一块牛肉披萨:“阿姨一直单身。” 楼下倒是有几个光棍对她虎视眈眈,但殷流苏一个都没看上。 她只对同龄人感兴趣。 谢闻声感受到女人扫来的灼灼的目光,喉结不安地滚了滚。 …… 吃过晚饭后,殷流苏在阳台冲水洗碗。 谢闻声走过来,主动帮她洗碗。 殷流苏没跟他客气,冲了手,靠在墙边偷懒看他。 少年一米八几的高个子,还穿着那件黑色烂背心,夕阳柔光勾勒着他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 这样的肌肉,一看就是干力气活儿练出来的,才能把背部线条练的如此结实漂亮,带着几分狂野的少年感。 殷流苏好久没这样去打量同龄的男孩了,血液有些沸腾。 谢闻声回过头,看到殷流苏直勾勾盯着他,他惊恐大喊:“你什么表情啊!” 他惊悚的眼神…立刻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打消了那些不应该的浮想联翩。 同龄的男孩,都拿她当阿姨大婶,没人会真的觉得她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女。 殷流苏翻了个白眼,拎了腰包扣在腰间:“我去上班了。” …… 她一下楼,就被楼下的发廊老板娘刘穗花拉了过去。 刘穗花眼睛放光:“流苏姐,刚刚那俩小孩,是你什么人啊?” 殷流苏打开了摩托车锁,坐了上去,随口道:“亲戚。” “哎哟,那小伙儿不错啊,肌肉块劲劲儿的,长得也俊,介绍给我呗。” 殷流苏望了刘穗花一眼。 刘穗花烫着新潮的烟花烫,干脆面似的,一大把扎在脑后,宛如炸开的花束。 “他才十八岁,你都二十八了,不合适。” “嗐,我又不嫌弃他小。” 殷流苏戴上安全帽,掩住了嘴角的笑意:“赶明儿带他来你发廊理发,打个折。”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刘穗花望着殷流苏骑摩托远去的身影:“明天一定要带他来呀!说好啦!” …… 晚上,谢闻声翻开那本烂渣渣的拼音读本,辅导她学习——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锅锅,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呢?” 谢闻声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才九点,还早。” “阿姨好辛苦哦。” “所以你才更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 “你为什么不考大学呢?” “哥哥不喜欢读书。” “骗人,那天路过学校,你还趴在人家窗户外津津有味地听了半个小时呢。” “行了,继续。”谢闻声继续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给她读课文:“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 “锅锅,外面好黑哦,你要不要去楼下接一下阿姨啊。” 他给她脑门来了一个轻轻的爆栗:“专心点。” * 殷流苏送完最后一单,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路过大卖场的服装摊位。 想到谢闻声身上那件松垮垮、已经掉到胸 好像他也没有能换下来的衣服了。 不过,关她什么事呢。 她赚钱这么辛苦,答应照顾这俩小孩已经是格外善良了,只希望民警快点找到小女孩的爸妈,让她生活恢复正常。 殷流苏想着想着…摩托已经驶出了大卖场。 然而,转过转角的时候,殷流苏还是暗骂了一声,掉转车头,奔向了服装摊位。 “先别忙收摊。” 殷流苏摘下帽子,薅开了覆盖衣服的塑料薄膜,挑选了一件白色的T恤。 T恤胸前有一道可爱的彩虹标志logo,适合年轻男孩。 “这件多少钱?” “100。” “哇!这么贵!老板你怎么不去抢啊!”说完她骑上摩托就要走。 老板连忙叫住她:“哎哎,算了,都收摊了,算你80吧。” “30。” “30!你才是抢啊!” “那25,不行就算了。” 老板见她不是很想买的样子,索性叫住了:“哎,30就30,卖完我收摊了。” 殷流苏心满意足地提着塑料袋,骑上车朝家的方向驶去。 砍价这种事,拼的就是演技。 …… 葫芦街一带的小巷奇怪八绕,而且没有灯。 殷流苏骑着摩托车驶进来,乌漆嘛黑的…不设防被门口的大石头给挡了一下。 摩托车把手一歪,殷流苏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把她摔得够呛,她龇牙咧嘴地坐起身,骂骂咧咧道:“谁这么缺德,在门口放块大石头!” 三楼的许春花家的窗户一下子阖上了。 殷流苏揉了揉刺疼的膝盖骨,试着艰难地站起身。 便在这时,巷子口传来谢闻声低沉的惊呼。 殷流苏抬头,看见少年朝她狂奔而来。 路灯的光照在他的背后,照得他轮廓发亮。 他好像背负着一身的光明,勇猛地冲进了遮蔽她的阴影中。 第4章 名牌 谢闻声溜达着下楼,一边等殷流苏,一边偷摸地抽根烟。 却没想到,烟搁嘴里都还没点着,只听“轰”的一声,摩托车宛如特效表演般直挺挺冲入巷内,在他面前来了场宛如美国大片般的crash。 谢闻声一口差点嚼断了烟头。 “哎我去!” 他愣了愣,赶紧冲过去,扶起了殷流苏:“大姐你这一把年纪了,玩什么特效啊!” 殷流苏艰难地支撑着站起来:“老娘乐意。” …… 殷殷已经睡下了,听到门外的动静,揉揉眼睛又坐起来:“锅锅,阿姨回来了吗?” “回来了。” 谢闻声扛着殷流苏进了屋,放在了沙发上:“你好重啊。” “那你也不必像扛沙袋一样,把我扛回来吧。” “那我总不能把你拖在地上走吧。” 殷殷插嘴说:“童话故事里王子对公主都是用的公主抱。” “她哪里像公主。” 殷流苏嫌弃地推开他:“你也不是王子,谢谢。” 她见殷殷出来,说道:“还不去睡觉。” “就睡了。” 虽然谢闻声嘴上噜噜苏苏,却还是翻出了医药箱,单膝跪地上,卷起了殷流苏的左腿裤脚。 膝盖上有一块擦伤的血迹。 殷殷惊呼:“阿姨流血了!” “摔了一跤,没事。” 殷殷满脸担忧:“阿姨会不会死翘翘啊。” “别胡说。” 谢闻声用棉签沾了红药水,擦在了殷流苏的膝盖上:“不会死翘翘,但有一定几率变成植物人。” “啊啊啊!”殷殷抱头嚎叫。 殷流苏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我谢谢你了!” 谢闻声找出了创可贴,小心翼翼给殷流苏贴了上去。 殷流苏无语地说:“你为什么要在我腿上贴创可贴。” “止血啊。” “谁止血一排贴八个创可贴啊!你不会找纱布吗!” “哦。” 谢闻声撕下了那排创可贴,找出云南白药膏。一边轻轻吹拂伤口,一边将沾了药膏的纱布贴在她的腿上。 被他这样轻轻吹着,殷流苏感觉膝盖没那么疼了。 她孤孤单单地生活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小心翼翼地对待她。 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心上。 殷殷又问:“阿姨怎么会摔倒呢?” “肯定是许春花干的。”殷流苏咬牙道:“她喜欢副食店老周,故意在门口放了那么大一块石头,害我摔跤。” 殷殷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许春花喜欢副食店老周,这跟阿姨有什么关系呢?” 谢闻声小声说:“多半是三角恋。” “什么是三角恋?” “就是她爱他,他爱她,她爱他。” “屁个三角恋。”殷流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别跟我扯上关系。” 她是一点也不想掺和周围这些大叔大婶间的恩恩怨怨。 “我才不会永远呆在这个小胡同巷,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那阿姨要去哪里呢?”殷殷好奇问。 “我要开公司、办企业,成为千万资产女总裁。”殷流苏豪气干云地说:“我要成为时代的弄潮儿!不,我要成为创造时代的人!” 俩小孩眨巴着眼睛,愣愣呆呆地看着她。 殷流苏泄了气:“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俩小孩对视一眼,兴奋地异口同声道:“我们懂!” “诶?” 殷殷和谢闻声同时站起身,左手横在胸前,右手立着,做出了奥特曼的招牌动作—— “迪迦奥特曼,变身。” “雷欧奥特曼,变身!” “就算化为宇宙星辰,我也会与你同在!” 殷流苏看着俩中二的小屁孩:…… 算了。 星辰大海那么远。 她还是洗洗睡,想想明天能赚多少吧。 * 洗漱之后,殷流苏换上了宽松的棉质睡衣,呵欠连天地钻进被窝里。 殷殷就睡在她旁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她:“阿姨,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殷流苏闭着眼睛、宛如和尚念经道:”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上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再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 她快睡着了。 殷殷推醒了她:“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 “讲的是什么?” 殷流苏坐起身,怀疑地看着她:“你觉得这个故事好听?” 殷殷抱着她的手臂,奶乖奶乖地笑着:“好听呀?” “……” 殷流苏冲门外喊了声:“孽障,快来给你妹妹讲故事。” 谢闻声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门口,顿了顿:“我可以进来吗?” “进吧。” 谢闻声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松垮垮的黑背心。 殷流苏又打了个呵欠,懒懒道:“我不会讲故事,你来吧。” 谢闻声知道殷殷每晚要听了故事才睡觉,于是坐在床沿边,开始讲述了起来—— “这是我从农村老伯那里听来的故事,说他们那个村,没到午夜零点,都会听到奇怪的女人的哭声。” “这哭声啊,时而飘到这家窗下,时而飘到那家的窗下,听起来无比幽怨。” 殷流苏被他的鬼故事引起了兴趣,也跟殷殷一样托着腮帮子,兴致勃勃地听了起来。 “哭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从来没有人敢打开窗户去看,直到有一天,有个叫王小二的男孩起床撒尿,忽然听到自家窗边有动静,女人幽怨的哭声又传来了,呜呜呜,呜呜。” 殷流苏有点害怕,朝谢闻声坐近了些:“然后呢?” “然后,王小二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往外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他看到……啊啊啊啊啊!” 谢闻声忽然惨烈大叫了起来,吓得殷殷和殷流苏一起惊声尖叫:“啊啊啊啊!” 殷殷躲进被窝里把自己蒙起来。 殷流苏钻进谢闻声怀里,紧紧抱着。 谢闻声:“呃。” 十几秒之后,殷流苏平复了心绪,宛如触电般脱离了他,顺带一脚把他踹下了床:“流氓!” 谢闻声:…… 他委屈地揉着臀,控诉道:“是你抱着我不肯撒手,还恶人先告状!” “谁让你故意吓人。” “鬼故事不就要吓人吗,而且是你们催着我讲的。” 殷殷从被窝里钻出脑袋来,追根究底问:“然后王小二在窗户 “他看到一只大花猫,对他喵喵喵地叫着,让他赶紧睡觉了。”谢闻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睡了,明天还要早起读课文。” “锅锅晚安。”殷殷心满意足地躺下了。 殷流苏也跟着躺了下来,关了灯,还是惊魂未定,看着周围的一片黑暗和死寂…瑟瑟发抖。 即便身边有个小丫头,还是让她没有任何安全感。 都怪谢闻声,讲什么鬼故事。 谢闻声睡得迷迷糊糊,忽然看到自己身边有个黑色的身影轮廓,吓得往后跌了跌:“妈耶!” 殷流苏披散着头发,怨念地看着他:“孽障,我想上厕所。” 谢闻声揉了揉胸口,咽了口唾沫:“你上厕所,你也不用吓唬我啊。” “哎。”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这位姐姐该不会…是听了鬼故事,害怕得不敢独自出门吧。” “我怕什么,我绝对不怕。” 殷流苏越是嘴硬,越是欲盖弥彰、显得心虚。 谢闻声挠了挠脑袋:“拜托,你都多大了,这种吓唬小孩的鬼故事,你怕什么啊,人家小妹都不怕。” 殷流苏抱着膝盖,坐在沙发的角落里,闷声道:“我以前从不看鬼片,也不听鬼故事。” 谢闻声也坐起身,幽幽来了句:“午夜,不要说鬼哦。” “……” 殷流苏抓起抱枕砸向他:“逆子!不准再吓人了!” 谢闻声接过了抱枕,说道:“走吧,我陪你去。” 殷流苏松了一口气,出门的时候还絮絮叨叨解释:“我真不怕鬼,但是这么晚了,还有多一个人陪着比较保险。”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不怕,你一点也不怕鬼。” “嘘!不要说那个字!” “……” 公共卫生间就在走廊尽头,走廊没有路灯,全靠月光照亮。 卫生间倒是有灯光,但这灯光也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照得蜕皮的墙壁惨白惨白的…难怪她不敢独自上厕所。 谢闻声站在门口:“行了,你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殷流苏点点头,刚走进隔间,忽然想到什么,冲门外喊道:“哎,你站远一点。” “为什么。” “站远一点就是了。” 她还是少女的心态,觉得被听到了好尴尬。 谢闻声踱着步子走远了,灯光一闪,殷流苏又立马喊道:“别别别,你还是回来,快回来!别走远了!” “姐,你到底要怎样啊?” 殷流苏咬着牙,脸蛋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说。 沉默中,谢闻声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开始哼起了歌—— “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下,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这段情在我心始终记挂。” 在他干净纯粹的嗓音里,殷流苏终于从容地解决了问题,洗了手走出来。 谢闻声背对着她,仍旧轻轻哼着歌,手揣兜里,朝着走廊另一边走去。 殷流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 月光的清辉勾勒着他的轮廓,他领着她,一步一步走回了透着暖光的家。 …… 第二天天一亮,谢闻声的生物钟就转醒了。 他懒洋洋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精神百倍从沙发上跳起来。 本想冲进房间叫小丫头起床读书,但走到门口,忽然想到房间里不止谢小妹一个。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在厨房溜达了一圈,熬粥做早餐。 白米下锅之后,他看到橱柜上有一个塑料口袋,隐约记得是殷流苏昨晚提回来的。 谢闻声好奇地走过去,打开看到是一件崭新的男士T恤! 家里没有男人啊。 谢闻声拎着T恤走到门口穿衣镜前比了比,跟他的身材尺寸非常贴合。 这…不会是给他买的吧。 还是给副食店的老周买的? 谢闻声有点不确定,看了看吊牌,足足100块! 吊牌上还写着几个大字:名牌服装! “哇!” 谢闻声以前从来没穿过新衣服,所有的衣服,都是别人捐赠给孤儿院旧衣服。 他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想着女人肯定还要睡会儿,于是悄悄脱了自己的烂背心,换上了这件“名牌服装”。 衣服非常合身,穿着整个人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了。 谢闻声站在镜子前,摆了几个自以为很帅的pose,嘴都笑裂开了,滑着太空步,唱着freestyle:“我是大明星,唱歌第一名…”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推开,殷流苏揉了揉零乱的头发,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大明星,早啊。” 谢闻声听到她的声音,宛如干坏事被抓包一样,赶紧把身上这件衣服脱下来。 奈何越是想脱,越是脱不下来,衣服都把脑袋罩住了,他跌跌撞撞地撞在了镜子上。 殷流苏从他身边经过,漫不经心道:“给你买的,穿着呗。” 谢闻声终于把衣服重新穿好了,追着她问:“真是给我买的?不是给老周的?” “你不要我就给他咯。” “我要!当然要!”谢闻声看着白T上的那一抹彩虹,高兴极了:“我太帅了。” 殷流苏拿锅铲搅着香喷喷的白粥,回头睨他一眼。 他脸庞轮廓线条分明,五官不算太精致,却像旷野的风,有野性的力量感。 的确非常帅。 “别自恋了,去煮两个鸡蛋。” 谢闻声听话地从冰箱里取出了两个鸡蛋,洗干净之后扔进锅里煮着,回头在殷流苏耳边幽幽道:“好感动啊。” 殷流苏回头看到他眼睛都红了,拧眉道:“你不是要哭了吧!” “我第一次穿新衣服,还是100块的名牌服装!” “呃,这个…其实也没那么好。” 谢闻声一把抱住了殷流苏,抱起来转了个圈:“谢谢你!” 殷流苏:“滚!” “好的。” 第5章 理发 因为殷流苏腿伤未愈,兄妹俩一致要求殷流苏停工休息一天。 殷流苏也觉得今天不适合跑单。 膝盖还疼着呢,万一送慢了,又被客人投诉。 正好可以偷个懒,顺便带这俩兄妹熟悉一下葫芦街的环境,省得俩人出门了找不着回家的路。 “我带你俩去理发吧。”殷流苏薅了薅殷殷这一头长短不齐的杂毛:“看这鸡窝乱的…” “以前都是锅锅给我剪头发的。” “难怪。”殷流苏梳理着她的头发:“等会儿阿姨带你去好好修剪一下,剪个好看的发型,过几天回家见妈妈,好吗?” “好耶!”殷殷嘴角绽开两颗清甜的小酒窝。 谢闻声:“你就算给她剪成公主发型,她一觉醒来,照样变鸡窝。” 殷殷反驳:“我顶一头鸡窝也比锅锅这一头蜘蛛网好看。” “你俩彼此彼此。”殷流苏打量着谢闻声的头发:“男生扎什么小辫子,等会儿全部剪掉。” 谢闻声反驳:“我这发型是致敬我的偶像,世界潮流、顶级时尚!不懂闭嘴。” 殷流苏冷冷睨他一眼:“你叫谁闭嘴?” “我叫她。”谢闻声指着殷殷。 殷殷:......... 殷流苏薅了薅谢闻声的头发,她没瞧出哪位明星偶像能梳他这么土嗨的小辫子。 殷殷连忙举手道:“哥哥是在致敬迈克杰克逊!” 谢闻声伸手搭在殷殷的肩膀上:“咱们和她不是一个时代的,有深渊代沟,迈克杰克逊,只怕她都没听说过。” 殷流苏转身来了个《billie jeans》的标志动作,惊呆了俩人。 殷殷“哇”了一声:“阿姨好酷!比哥哥跳的还好。” 谢闻声诧异地看着她,他自学了几年的舞跳这一段都吃力,殷流苏跳起来就像玩似的。 “你...你也会跳迈克的舞?” “小时候学过。” 虽然那次…有点惨。 生理年龄已逾花甲的她,跳《billie jeans》闪着了腰,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恕我直言。”殷流苏瞅了一眼谢闻声,无情打击道:“你和偶像迈克杰克逊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知道。”谢闻声带着几分少年意气,自信道:“我没想成为他,我就是我自己——谢闻声,迟早有一天,全中国都要为这三个字疯狂!” 然而,中二之魂还没有燃烧起来,殷流苏已经带着殷殷出门了。 俩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要剪什么发型。 “喂,你们听没听到我说话啊。” “等等我!” * 殷流苏带着俩孩子来到了发廊店。 发廊位于葫芦街口最显眼的位置,门口挂着发廊常用的红蓝白转灯,招牌挂着模特的大头照,旁边写着几个字:穗花发廊。 刘穗花穿着千禧年流行的细肩带碎花连身裤,踩着细跟鱼嘴高跟鞋,倚在转灯边嗑瓜子。 老远就看见殷流苏带着俩孩子过来,她吐了瓜子壳,笑容满面迎上来。 殷流苏正要说话,只见刘穗花错开她,径直迎向了谢闻声—— “小帅哥年方几何呀?” “是要剪头发啊,请进请进。” “来,坐坐,让姐给你看看,哟,这张脸…左看刘德华、右看张学友,帅得很啊。” 殷殷拉了拉殷流苏的衣角:“这个姐姐眼睛是不是不太好?” 殷流苏笑了笑:“近视600度。” 刘穗花果然是眯着眼睛,拉着谢闻声坐理发椅上。 谢闻声被这位热情的大姐吓懵了,不住地回头,用眼神去戳殷流苏。 殷流苏没搭理这小子的眼神求救,和殷殷一起翻阅着发型书。 刘穗花摸着谢闻声的脑袋:“嗨呀,你这鸡窝几个月没洗啦,来来,来里间,姐亲自给你洗个头。” “不不不,不了。” 谢闻声赶紧起身,躲到了殷流苏的身后,跟个瑟瑟发抖的小鸡仔似的。 太可怕了。 殷流苏笑着说:“刘穗花,你收敛些,他还小。” 刘穗花直勾勾地盯着谢闻声手臂上结实流畅的肌肉,坏笑道:“别怕,姐等你长大。” 谢闻声拉了拉殷流苏的衣角:“咱们还是换一家吧,这个阿姨…怪怪的。” 刘穗花不高兴地叉着腰:“你叫她姐,叫我阿姨?她可比我大十来岁呢!你什么眼神啊。” 谢闻声性格其实很内向,只对熟悉的人才会多说话,不熟悉的人他都不爱搭理。 刘穗花的自来熟让他有点接受不了,反驳道:“我姐看着才年轻呢,最多十五岁,不能更多了!” 殷流苏嘴角抽抽:“过...过了。” 这穿上了新衣服,嘴也变甜了,之前不是都差点喊妈了么。 这小孩挺狗啊。 “我看你啊,眼神真是不好。”刘穗花捡了把小团扇,给自己扇着风:“算了算了,老娘也累了,懒得搭理你。来来,小妹妹,姐姐来给你洗头。” 说完,她便牵着殷殷来到了洗发台上,用温水给她润湿头发,抹上了洗发水。 殷殷倒是嘴甜的很,连声道:“谢谢漂亮姐姐,姐姐真好,看着真年轻,跟我哥很配呢。” “哎哟,哪来的小妹妹呀,这么乖,我太喜欢了!” 殷流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道:“是吧,这丫头嘴又甜又会说话,乖得很。” “这么可爱的小女娃,给我当女儿呗,将来继承我的穗花发廊。” “谁稀罕你的洗剪吹啊,民警已经去找人家爸妈了,很快就能回家团圆,将来小姑娘要当大学生呢。” 那个年代,能上大学的都是天之骄子。 殷流苏和刘穗花,对大学生都带有天然的滤镜。 谢闻声讪讪地站在殷流苏身旁,看着自家妹妹来了不到两天,已经把殷流苏和发廊妖精大姐都“收复”了。 她总是有这样讨人喜欢的魔力,见了谁都说漂亮话,让人家心情愉悦。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殷殷便讨着院长的喜欢,比其他小朋友每天能多得到一个苹果吃。 谢闻声和她关系好,也是因为她总要分半个给谢闻声。 谢闻声是孤儿院最大的孩子,殷殷觉得他可以保护她。 后来孤儿院解散,谢闻声带着她一路流浪,殷殷又总是察言观色地讨着他的喜欢,生怕他扔下她不管不顾。 现在,她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两位姐姐对年龄的不认输,变着方儿说漂亮话讨她们开心。 谢闻声终究是比她大了整十岁,这点小心思哪里会看不出来呢。 他不希望殷殷这样。 同年龄段其他小朋友,都在无忧无虑地快乐成长。 她却在这个年纪费尽心思地讨周围人喜欢。 殷流苏听到少年唉声叹气,回头问:“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 谢闻声摇了摇头,一脸深沉。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健壮的花臂哥,溜达着走进了发廊。 若不是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看着真像收保护费的。 刘穗花连忙招呼道:“花臂,来,给这小哥理个发。” 花臂哥走到了谢闻声身后,抓了抓他的头发,然后看看自己指尖的油,眉头皱了起来。 “几天没洗了?” 谢闻声掐着手指算了算:“一二三四五六七...” 花臂干呕了一下。 谢闻声透过镜子打量着他,发现他不仅手臂有黑龙纹身,眉毛还被切断了,像刀疤! 一看就不像好人! 花臂猛男在谢闻声头上喷了喷雾,见谢闻声盯着他,凶巴巴问:“你看锤子啊。” 谢闻声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移开视线。 “想剪什么发型?” “猫王的飞机头,你会吗?” 花臂哥一脸阴郁:“这是个啥。” “呃…算了。”谢闻声想了想,又问:“那郑伊健《古惑仔》里那种发型,你会不?” “……” “周润发的大背头呢?” 花臂哥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声:“都谁啊?” 谢闻声低声道:“什么都不会,你还当理发师,不如去收保护费。” 花臂的剃刀落到了谢闻声大动脉处:“你说什么?” 谢闻声:“您老人家真行!就剪您最拿手的发型吧!谢谢您嘞!棒棒哒!” 花臂哥直接拿起了剃头器,通了电,嗡嗡嗡地开始给谢闻声剃头。 半个小时后,谢闻声那一头长发不翼而飞了。 这短刺的寸头,几乎约等于…没有头发。 谢闻声倔强的眼泪已经含在了眼眶,迟迟不肯落下。 “怎么样。”花臂哥自信地说:“不错吧。” “你把我的头发都剃光了!” 花臂哥脸色阴沉,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吐了塑料棍,威胁道:“怎么,不满意?” 谢闻声含泪:“在您老人家手上,我的英俊更上一层楼。” 花臂哥倒是很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在他头上喷了喷定型喷雾:“给你定个型。” 谢闻声:“……” 头发都没有,喷个毛啊! 花臂哥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谢闻声委委屈屈地挪到殷流苏身边,咕哝道:“这人怎么这样。” “花臂现在老实多了,以前脾气才是差,一言不合就动手。后来打架进了局子,出来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沉默寡言不说话了。因为有案底,找不到工作,你穗花姐看他可怜,收留了他,让他在发廊工作咯。” “难怪。”谢闻声撇撇嘴:“他哪是剃我的头发,他是剃我的项上人头吧。” 刘穗花用毛巾包着殷殷湿润的头发,解释道:“主要是看中他工资低,又有案底,在我这儿工作,一般小流氓不敢上门闹事儿。” 谢闻声觉得这个说法,勉强能说得过去。 但他还是心疼他致敬迈克杰克逊的头发:“我现在居然跟小妹一样难看了!” 殷殷挣扎着想爬起来踹他,被刘穗花摁住。 “我觉得可以啊。” 殷流苏摸了摸他刺刺的寸头。 寸头让他脸庞的轮廓凌厉了很多,显得越发英俊了些。 “干净利落,比你之前那一头杂毛,好多了。” 见她那双上挑的丹凤眸一个劲儿盯着他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谢闻声:“你确定不是绞尽脑汁安慰我?” 殷流苏:“我绞尽脑汁安慰你?你算哪根葱。” 谢闻声:“......” 殷殷洗完头,花臂哥又拿了吹风机和剪刀,准备给殷殷剪头发。 谢闻声挡在殷殷身前,张开双臂:“不不不,不用你,你不要靠近我妹妹。” 虽然他怵花臂,但在保护妹妹这方面,他什么都不怕。 刘穗花给自己涂了护手霜,悠悠道:“让他剪呗,他最擅长小朋友的发型,葫芦街小孩的脑袋,都是他招呼的。” 谢闻声压低嗓音对殷流苏道:“他坐过牢,我怎么能让他靠近我妹妹!” 殷流苏理解谢闻声的担忧,这才第一天来这儿,他放心不下很正常。 “那穗花,你来给小妹剪头发吧。” “行。”刘穗花果断起身:“等我护手霜干了就来。” 殷殷一直望着对面的花臂叔,敏感地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 尤其是当谢闻声低声说他坐过牢之后,他眼底的光芒一下子就寂灭了,拿着吹风机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搁。 殷殷心里忽然很难受。 虽然不懂成年人的世界,但她太会察言观色了,也懂得什么是伤心,什么是难过。 “锅锅,我想让这个花臂叔叔给我理发。”殷殷扯了扯谢闻声的衣角:“可以吗?” 谢闻声一口否局:“不行,绝对不行。” “锅锅,这里的小朋友都是他剪的头发,我也想和小朋友们一样。” “那也不行。” 谢闻声坚决不同意,殷殷只能求助地望向了殷流苏。 殷流苏知道谢闻声的担忧,不好劝,只能安慰殷殷:“穗花阿姨也剪的好,让阿姨给你剪吧。” “是姐!是穗花姐!”刘穗花风干了手指,走了过来,利落地给殷殷吹了头发,三下五除二给她剪了个可爱的波波头。 殷殷从镜子里打量着花臂哥。 只见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棒棒糖,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注意到殷殷从镜子里投来的视线,花臂哥冲她做了个鬼脸。 殷殷咯咯地笑了起来,也吐着舌头、翻着对眼,回敬了他一个鬼脸。 花臂哥也乐了,从包里摸出了一颗棒棒糖,挡在了小茶几上,然后用眼神提醒那是给她的。 殷殷表示收到暗号,在剪完头发之后,漫不经心地溜达了过去,捡起了棒棒糖,揣进包里。 …… 殷流苏带着小孩离开穗花发廊,问道:“多少钱啊?” 刘穗花也不客气,说道:“俩人,一共收你们四十。” “这也太贵了吧!”殷流苏杀价道:“给个姐妹价,二十。” “咱亲姐妹也得明算账,三十五,一分也不能少了。” 殷流苏知道刘穗花是生意场上的铁娘子,看来这价是讲不下来了,于是掏腰包给钱。 却又听刘穗花笑眯眯道:“不过嘛,让这小子陪我看场电影,今天剪头发,免单。” 殷流苏惊愕地抬起头:“免单?” 这一毛不拔铁公鸡…居然肯免单。 别是真瞧上谢闻声这愣头青了吧。 玩真的? 刘穗花倚在转灯边:“电影票老板娘请客,成不?” 殷流苏深知赚钱的辛苦,三十五块钱够她跑好几单披萨外卖呢! “绝对没问题。”不等谢闻声说话,殷流苏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拍了拍谢闻声的肩膀:“人是你的了,要杀要剐随你招呼。” “那就说好了,周五晚上八点,音乐广场电影院见。” “一言为定。” …… 回去的路上,谢闻声使劲儿埋怨殷流苏:“三十五你就把我卖了!” “我也不想。”殷流苏一本正经道:“但她给得实在太多了。” “......” 殷流苏望向他:“你看过电影吗?” 谢闻声摇了摇头:“只看过电视。” “那正好,让穗花老板娘带你去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蹭一顿优雅的西餐晚饭。” 殷殷问殷流苏:“我可以和锅锅一起去看电影吗?” 殷流苏牵起了她的手:“让你哥哥和穗花姐去,小妹想看电影,阿姨带你去。” 谢闻声闻言,立刻道:“那你们得跟在我后面,别离我太远,看同一场。” “怕什么,她一女的,还能把你吃了?” “不是…”谢闻声叹了口气,踟蹰道:“她太热情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殷殷立刻插嘴道:“我锅锅喜欢凶巴巴每天揍他的!” “敢情你哥还是个受虐狂。” 谢闻声立刻反驳:“没有的事!” 殷殷越发来劲儿了,笃定地说:“阿姨你知道你和我哥见面的那一拳,直接打到他心上了吗?” “喂!臭小妹!”谢闻声慌忙捂嘴:“别乱说!” 殷流苏惊悚地看着谢闻声胀得通红的脸:“真的假的!我这魅力...” 谢闻声头皮一阵阵发麻,豁出去了,望向殷流苏严肃赌咒:“我发誓,如果我喜欢你,就让小妹十八岁开始秃头。” 殷殷:??? 第6章 对质 中午,殷流苏请俩小孩去葫芦街最负盛名的川菜馆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殷殷全程都是气鼓鼓的。 十八岁秃头这个咒,的确够狠。 谢闻声想哄哄她,给她夹了菜。 她也一口不吃,只顾着讨好殷流苏,给她夹这个、夹那个—— “阿姨多吃点。” “阿姨好好吃哦。” 谢闻声放下筷子,不满地说:“阿姨一点也不好吃。” 殷殷反驳:“你又没吃过,你怎么知道阿姨不好吃!” “我吃…我…” 谢闻声顿时憋红了脸。 殷流苏轻咳了一声:“你们俩给我消停下来,好好吃饭!” 俩人便都不说话了,讪讪地扒饭。 “多吃点,等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谢闻声:“什么硬仗?” 殷流苏拍了拍左膝盖:“报仇雪恨!” 殷殷立马来劲儿了,呱唧呱唧地扒饭:“我要帮阿姨报仇!” 谢闻声嘲讽道:“用动感光波帮她报仇吗?” “呸,动感光波是骗小孩子的。” “你也知道。” 殷殷一本正经地说:“但我的龟派气功就很不一样了!” 殷流苏被她逗笑了,给谢闻声夹了个鸡翅:“报仇这事,还要靠小哥。” “有眼光。”谢闻声顿时心里舒坦了,就着家常菜,连干了两大碗米饭:“这种事必须靠男人。” “太棒了!你有计划吗?” “当然!我和小妹的三脚猫功夫不一样。”谢闻声一本正经道:“等会儿我给她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吓死她。” “......” 这什么活宝兄妹! 饭后,殷流苏带着俩小帮手,气势汹汹地朝着葫芦街巷口的许春花家里走去。 她可以确定,昨天就是许春花故意把那块大石头放在巷子口,害她翻了车。 走到路口,谢闻声眼看殷流苏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掂了掂,他咽了口唾沫,颤声问:“姐,你拿这个是干什么?” “你不是要胸口碎大石?” “不不不,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讲讲道理。” “是要讲道理。”殷流苏晃了晃手上的砖头:“这就是我的道理。” “……” 许春花的家就在殷流苏对面的单元楼三楼。 殷流苏气势汹汹地上楼,拎着砖头使劲儿敲门:“许春花,你给我滚出来!躲在屋里算什么英雄好汉。” 周围邻居被纷纷被她的声音引了出来,探头观望,指指点点。 “出来说清楚!” 谢闻声和殷殷俩人一个拦腰一个抱腿,也没拉住怒火中烧的殷流苏—— “滚出来!” “有胆子在背后放阴招,没胆子出来承认是吧!” “姐,冷静啊!” 许春花见门都要被这女人砸破了,再躲躲藏藏,反而显得心虚不敢见人,只能开了门走进去。 “殷流苏,你又发什么疯!自己不看路摔跤了浑赖人?” 殷流苏笑了:“我说我摔跤了吗,你这上赶着就承认了?” “你...你说了...” 殷流苏回头问:“我说了吗?” 谢闻声和小妹配合地摇头:“没有。” 邻居们:“没有。” 许春花快被自己蠢哭了。 殷流苏咄咄逼人道:“所以昨天有人故意在楼下放石头,害我翻车,如果不是我技术稳,指不定撞墙上没命了,这缺德事儿是你干的吧!” 还不等许春花狡辩,周围邻居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也太损了!这是杀人啊。” “许春花,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你想和老周好,你也犯不着这样对流苏吧。” “老周喜欢流苏,又不是流苏的错,你找老周去啊。” 许春花不善言辞,气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凡事都讲证据,你有证据吗!” “昨晚我摔跤的时候,整栋楼只有你推窗往下看,我一抬头,你的房间立马熄了灯,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你关什么灯?” “我…我当时只是…” 许春花露出了心虚的表情,讪讪地望向了人群中的副食店老周。 老周低下了头,没敢和她对视。 许春花揪着围裙,考虑良久,终究没有把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咬牙承认道:“没错,就是我干的,我向你道歉,行吧!” 见她道歉,谢闻声冷笑:“我也给你家楼梯口搁一块大石头,等你摔伤摔残之后再给你道歉,行不行!” 殷殷也嘟哝着说:“对啊,你害阿姨流了好多血,差点变成植物人。” 谢闻声拉了拉她:“过了。” 众人纷纷指责许春花,让她给殷流苏赔礼赔医药费。 许春花最后又怨怼地望了老周一眼。 老周已经羞红了脸,默默地退出了人群。 “赔就赔!” 许春花也是个犟脾气,回家翻找了一番,提了袋参茶礼盒走出来,递给殷流苏:“拿去!医药费该多少,我一分也不会少你。” 殷流苏一直在观察许春花。 见她这般果断承认,她反而推开了许春花的手:“不要了。” 许春花不解其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事情不是你做的,我殷流苏也不会白占你便宜。” 许春花震惊不已,没想到殷流苏变得这么快。 刚刚还言之凿凿逼她承认,现在她承认了,她反而改了口。 “你有毛病啊?” 殷流苏面无表情冷声道:“等我揪出了真凶,再来找你对质。” 说完,她牵起了殷殷,另一只手搁在谢闻声肩膀上,转身离开了。 …… 回家的路上,殷殷很不解地问殷流苏:“为什么阿姨说许春花是无辜的呢?” 殷流苏回想着刚刚许春花的反应:“她是很要面子的人,而且性子轴,就算做了,也会咬死不认。上次有人在她的杂粮煎饼摊买了饼,发现里面有苍蝇让她赔钱,她气得差点割腕,这种人...怎么可能这么果断就承认了,还给我赔礼道歉。” 殷殷忽然惊悚地捂住嘴:“等等,你说她的杂粮煎饼摊,不不不、不会就是巷子口那家?” “对啊。” “yue~~~~”殷殷回头干呕了起来。 殷流苏:“她怎么了?” 谢闻声双手插兜:“那家杂粮煎饼,她天天早上都要去买。” “......” 谢闻声愣愣问道:“所以,不是她做的,为什么要承认?” 殷流苏笃定地说:“昨晚她肯定看到是谁干的了,不仅看到了,她还一直蹲守在窗边,等着看我会不会撞上那块石头。” 谢闻声激动地说:“她既然知道’真凶’是谁,那咱们去问她啊!” “傻不傻。”殷流苏道:“她宁可自己背锅也要为那个人掩护,咱们去问,能问出什么来。” “这人...太可恶了!” “她这人挺单纯,不坏,就是脑子有点轴。” 殷殷吐完,回头道:“阿姨,她掩护了害你摔倒的’凶手’,这么坏的人,你还帮她说话呀。” 殷流苏笑着说:“小妹,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好人也有做错事的时候,坏人有时候…也有好的一面,人很复杂,我们不要仅凭一面就随意去评价别人哦。” 殷殷似懂非懂地看着殷流苏,重重点头。 虽然她还不能理解,但阿姨这么好看,又对她这么温柔,一定说的都是对的。 谢闻声对殷流苏…倒是有点刮目相看。 她很不像他以前认识接触过的年长的阿姨姐姐。 不管是她对殷殷的教育、还是她会跳《billie jeans》这件事,都让谢闻声觉得,自己和她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谢闻声故作神秘地说:“流苏姐,关于真凶,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殷流苏望向了谢闻声:“怎么,你也猜到了?” “难道你也…” 殷流苏笑了笑:“挺默契啊。” 殷殷连忙举手:“我知道,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殷流苏和谢闻声同时去拍她的脑袋。 殷殷敏捷躲开,俩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 殷流苏宛如触电般抽了回来,谢闻声也立刻挠头望天,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殷殷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所以,你俩怀疑的对象,到底是谁呀。” 谢闻声不客气道:“当然是老周了,笨蛋。” “老周不是一直对阿姨有好感吗。” “所以才要英雄救美啊。” 殷殷更加不解:“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好好对她吗,怎么会伤害她呢。” 谢闻声冷笑:“从来真情留不住,自古套路得人心,不用点非常手段,怎么追女人。” 殷殷啧啧称奇,惊叹道:“哇呜!果然男人比较了解男人!” 殷流苏揽过了殷殷:“小妹,远离男人,否则会变得不幸。” “没错!”她连忙远离了谢闻声,和殷流苏匆匆离开。 谢闻声追上她们:“喂,关我屁事啊!” 第7章 影院 “凶手”究竟是不是老周,殷流苏决定再观察看看。 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撕破脸皮。 周五晚上,刘穗花约了谢闻声看电影。 谢闻声虽然十万个不情愿和刘穗花一起出去,但他还从没看过电影。 小时候只在孤儿院看过影碟机VCD的影片,电影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新玩意儿。 殷流苏下午跑完单回来,给殷殷带了汉堡包。 谢闻声见没自己的份,心里很是不乐意:“我的呢?” 殷殷冲他吐舌头:“抛弃妹妹,去和有钱女人约会看电影的家伙,不配吃汉堡包。” “我为了谁啊我!”谢闻声扯了扯她的头发:“你这漂亮的波波头哪来的,全靠你锅锅出卖色相换来的好吧!别不识好歹!” 殷殷重重哼了声,别过脑袋:“软饭吃出荣誉感了!” “谁教你吃软饭这个词了?” 谢闻声望向殷流苏,殷流苏连忙摆手:“不是我。” 谢闻声也没和她计较,讪讪地坐在椅子上。 殷流苏解释道:“没给你买汉堡包,是考虑到你要和有钱姐姐出去约会,留着肚子吃美味珍馐。” 谢闻声揉揉鼻子:“她很有钱吗?” 殷流苏接过了殷殷分来的半块汉堡包,咬了一口:“刘穗花很厉害,从农村来城里那会儿也才十六七岁,在职校学了两年美容美发,出来之后从发廊小妹做起,她聪明、又肯刻苦钻研,什么潮流发型都能做,没几年就攒出了资本,开了这家穗花发廊,生意也好,这就是有一技之长的好处。” 殷殷看出了殷流苏眼底的羡慕,嚼着汉堡包,对殷流苏道:“阿姨也有一技之长,阿姨送外卖、跑得快。” “阿姨这不叫一技之长,给披萨店送外卖,是不得已而为之。”殷流苏用纸巾给殷殷擦了擦嘴:“这个世界上,只有找到自己的不可替代性,才能成功。而阿姨的工作谁都能做,很难成功。” “那…阿姨为什么不去学一门自己擅长的技术呢?” 殷流苏想到那些年,同龄人都在努力读书、将来考大学,可她…却因为老花眼、反应迟钝等诸多毛病,一再被学校劝退。 是的,她几岁十几岁,却相当于老年人六七十岁的样子,器官衰竭、疾病缠身,怎么可能在学校里念书。 后来随着年岁流逝、她的身体渐渐好起来,眼睛也清明了,脑子也流畅了… 十九二十的年龄,她与父亲决裂,离开了富甲一方的殷家,独自来南市奋斗打拼。 不再依靠家庭,每天活下去都成问题,就更没有机会念书了。 更何况,她这沧桑的模样,也没有哪所学校会收留她。 殷殷不解地看着殷流苏,似乎想从她无奈的表情里获得答案。 殷流苏只温柔地对她说:“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阿姨想考大学,念商学院,做生意,成为一流的生意人!” 让那个重男轻女、拿她当怪物的家族看到,她殷流苏靠自己也能成功。 殷殷好奇地问:“阿姨要做生意吗,那岂不是也会变得很有钱?” “也许吧,阿姨会努力的。” “好棒哎!” 谢闻声踢了踢殷殷的脚:“哥哥以前教过你一首诗,这种时候,就要念给阿姨听。” 殷殷想了想,一本正经对殷流苏道:“苟富贵、莫相忘。” 殷流苏:...... * 千禧年之初,电影院这种东西才刚刚在国内兴起,并没有大规模地铺展开。 南市仅仅只有两家电影院,一家在火车北站附近,另一家在音乐广场。 刘穗花约了谢闻声来音乐广场这家影院。 影院位于广场西侧的环形会展中心内部,整家影院…就只有一个超大的放映厅,再没有其他分厅。 他们过来的时间点,正好放映周星驰的喜剧电影《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 刘穗花今天打扮得特别青春靓丽,穿着紧身高腰牛仔裤配鹅黄花衬衣,看起来很年轻。 她一只手捧着爆米花,另一只手逮着谢闻声的袖子,像是生怕他跑掉似的,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谢闻声回头,望见了人群中的殷流苏和殷殷。 殷流苏将小女孩护在了自己的前面,避免她被行人挤着,进入了宽敞的阶梯放映厅。 她俩就坐在刘穗花和谢闻声身后两排的位置。 殷殷兴奋地东张西望,满眼兴奋。 电影开始了,身边有不少小孩被剧情逗得捧腹大笑,刘穗花也笑得花枝乱颤。 但谢闻声一直没有入戏。 他听着刘穗花咯吱咯吱地吃着爆米花,又回头望向了殷殷和殷流苏。 “穗花姐,我去上个厕所。” “去吧,别乱跑,仔细人贩子。” “我这么大了,不会有人贩子拐我。” “男生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谢闻声挺不好意思的,来到影院大厅,看着镜子里身材高挑、容颜清隽的自己。 刘穗花总说他帅,搞得他真觉得自己是绝世大帅哥了。 当然,考虑到刘穗花600度的近视眼,谢闻声也不敢太骄傲。 他来到了影院前台,摸遍了全身,终于从裤子包里摸出了几张碎零钱。 拼拼凑凑五块钱,买了一盒最小份的爆米花。 他所有的钱都是之前卖艺攒下来的,每天住在殷流苏家里,也要给她生活费,所剩实在不多。 爆米花对于他和殷殷来讲,是非常奢侈的享受。 但他看着其他小孩都有,殷殷却没有…心里实在难受,所以不管多贵,他都要给殷殷买。 少年小心翼翼捧着爆米花、宛如捧着个刚出生的婴儿似的,坐到了殷殷和殷流苏身边的空位上。 “锅锅!你来了。” “嗯。” “你看到没有,至尊宝好好笑哦。” 谢闻声偏头望着殷殷和殷流苏,她们嘴角都挂着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她们身边,他才觉得放松、才觉得舒服,也饶有趣味地和她们讨论着剧情。 谢闻声将爆米花递给殷流苏。 殷流苏看了眼小份爆米花,觉得没多少,于是道:“我是大人,不吃这种零食,给小妹吧。” 谢闻声不由分说抓起几颗爆米花,喂进了殷流苏嘴里:“装什么,谁还吃不起一盒爆米花了。” 殷流苏的唇碰到了他的手指尖,心头一颤。 甜甜的爆米花迅速在舌尖蔓延,一种奇异的感觉也顺着这阵甜意在心尖化开。 殷殷伸手来抓,被谢闻声拍开手:“你洗了手吗?” “没有。” “洗了手才能吃。” “可我不能错过剧情!” 谢闻声只好抓了一把喂她嘴里。 殷殷发出了一声干呕:“yue~” “又怎么了!” “我刚刚在后面看到你抠鼻屎了,你洗手了吗?” “......” 殷殷呕得越发厉害。 殷流苏嚼着刚刚谢闻声递来的爆米花,目瞪口呆:“?????” 谢闻声羞红了脸,连声反驳:“我没有抠鼻屎!” 周围人不满地望向他:“嘘!” 谢闻声连忙噤声,不住地解释:“我真的没有。” 殷流苏折了折手指骨节:“谢闻声,我给你三秒时间,原地消失。” 谢闻声只能忙不迭回到了前排刘穗花身边。 殷殷捉弄谢闻声成功,心里喜滋滋的,看看右边的殷流苏:“锅锅和阿姨,就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要是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殷流苏看着前排少年的身影,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只有她知道,她永远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去生活。 她的年华岁月与那个少年…将永无交错。 …… 电影结束之后,刘穗花还不想回家,于是拉着谢闻声去商城逛服装店。 殷流苏和殷殷经过时装店门口,看到刘穗花拿着好几件男装,挨个往谢闻声身上比划着—— “这件好。” “不,这件看着更精神。” “真是衣架子,什么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好看。” “所以啊,年轻真好。” 谢闻声盯着刘穗花不戴眼镜的600度眯眯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您真的看得见我吗?” 刘穗花:“我才六百度!怎么看不见。” “那你眼里的我长什么样?” 刘穗花浪漫地说:“宛如刘德华、张学友。” “......” “再试试这件。” 谢闻声被她宛如芭比娃娃一般打扮着,手足无措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那一件件崭新的时尚男装。 这样的时装店,他前半生从未涉足过,也不知道原来衣服还有这么多种类。 五花八门,花花绿绿。 落地窗外,殷流苏看刘穗花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打扮着谢闻声。 衣服鞋子帽子,一身行头都配置好了。 她翻了个白眼,拉着殷殷转身离开:“不等他了,回家睡觉。” 殷殷回头望望哥哥,又望了望脸色不太好看的殷流苏:“阿姨…是不是不高兴了?” “阿姨高兴得很,赶明把他那件T恤当破烂卖了,阿姨还能回点本。” …… 晚上九点,谢闻声带着一身浓郁香水味回了家。 殷流苏正在给殷殷念课文,抬头睨他一眼。 见他两手空空,她不禁打趣道:“刘穗花不是给你买新衣服了吗,还不快提进来,放在门口仔细丢了。” 谢闻声去厨房抓起肥皂一顿猛搓,洗了手,回来说道:“她是要给我买衣服,但我拒绝了,没有收。” “为什么不收?” “我又不傻,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这还不好么?” “多几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办法拒绝她对我提出的任何要求了。”谢闻声用帕子抹了脸,擦了头,沉声道:“不该拿的,我绝对不拿。” 殷流苏没想到这少年…年纪轻轻竟然想得这么通透明白。 殷殷也帮腔道:“我锅锅一直都这样,从不收任何女人的礼物。” “你哥以前经常被女人送礼物?” “好多好多!走在街上都有姐姐请他吃冰淇淋,还有阿姨要给他买鞋。” 少年脱下外套,换了件白背心。 殷流苏打量着他精壮的身体,的确很有吃软饭的潜力。 不过见他不收礼物,殷流苏脸上总算勉强绽开了笑意,心里积压的阴云也消散了很多。 她难得地剥了橙子递给谢闻声:“你还挺有原则。” ”发廊老板娘显然对我心怀不轨。”谢闻声哼哼唧唧道:“我收了她的礼物,我就成她的人了,做不到。” 然而,殷殷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谢闻声身上这件白T:“诶,锅锅身上这件衣服不就是流苏阿姨送的吗?” 谢闻声心头一惊,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的彩虹条纹。 还真是。 后悔刚刚话说的太快。 他傻愣愣地望着殷流苏,无言以对。 殷流苏丝毫没放在心上,剥了瓣橙子,玩笑地问:“所以你哥哥是收了谁的衣服,就是谁的人?” “原则上是这样。”殷殷点头:“恭喜流苏阿姨,获得软饭男一枚。” 殷流苏望向谢闻声,冷笑:“既然是我的人了,任何要求都不能拒绝。” 谢闻声脸颊蓦然胀红,手搓着衣角,带了几分少年的羞涩:“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把桶里的衣服洗了!” “就这啊?” “怎么你还挺失望?” 第8章 嫩草 傍晚时分,许春花推着杂粮煎饼小推车,疲倦地走在小巷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间。 这些年摆摊做生意的辛苦劳动,让她面容憔悴不堪,比实际三十的年龄,看着还要苍老许多,鬓间甚至多出了几缕白发。 殷殷和谢闻声一大一小的身影,站在单元楼栋门前,遥遥地等着她。 许春花认出他们,猜测这俩小孩此番前来,多半还是为了殷流苏车祸的事。 “我已经道歉了。”许春花嗓音疲累,不想再和他们起争执了:“你们到底还要怎样。” “我们知道不是你。”谢闻声开门见山,直言问她:“你到底在帮谁隐瞒。” 许春花脸色一惊,立刻低头,加快了步伐匆匆走进楼栋。 谢闻声拦住了她:“不说清楚就不准走。” “没什么好说的,搁石头的人就是我。” “明明不是你,干嘛要承认,被人冤枉很有意思吗?” 许春花不想再和谢闻声多言,径直走进了单元楼栋。 这时,殷殷走了过来,牵了牵她的手:“流苏阿姨说您虽然看起来凶巴巴,但实际上是很好的人,好人不该被冤枉。” 感受着小女孩软绵绵的手牵着自己,强烈的委屈涌上她的心头,她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儿。 许春花赶紧把手从殷殷手里抽回来,放到身后…擦了擦。 谢闻声拦住了她的杂粮煎饼手推车,说道:“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去了之后,如果你还是坚持什么都不说,我们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去…去什么地方?” 殷殷再度牵起了许春花的手,说道:“就在前面。” …… 殷流苏的摩托车驶入小巷中,路过副食店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中年男人叫住了她—— “哎,流苏流苏,来来来,停一下。” 殷流苏摘下了安全帽,不耐烦地问:“有事?” 老周穿着红色工字背心,拎着蒲扇,从副食架上拿了一排娃哈哈:“听说你帮着公安收留了俩孩子,这拿回去给孩子吃。” 殷流苏看了没看那排娃哈哈,冷漠地说:“孩子挺大了,不喝这个。” “不是还有个小女孩,看着跟你还挺像,白白净净的。”老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跟你一样好看,就像你女儿似的。” 殷流苏不屑地说:“谢你啊,我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 “嗐,你看你,就是不服老。” “我可去你的吧!” 殷流苏推着摩托车就要走,老周挡在了摩托车前面,不想让她这么快离开:“对了,听说你前两天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吧。” “小伤,没事了。” “许春花平时不声不响跟个木头似的,你说说,这心也忒坏了吧!” 提到这话茬,殷流苏冷冷睨他一眼:“当时我找许春花对质的时候,老周你也在场吧。” 老周表情明显不自然:“咳,当时我也在,许春花这人…怎么说呢,挺不厚道,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她怎么能对你做这样的事呢。” “你也觉得是许春花做的?” “当然,除了她还能有谁。” 殷流苏不想再和他拐弯抹角,索性直说了:“老周,这事和你也脱不了关系吧。” 老周眼神明显闪躲:“我?哦对,对对,我承认许春花是对我有点那什么,想跟我好。但是我要跟你保证,我对她那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我心里啊…只有你。” 他露出的害羞表情,这已经不能用油腻来形容,让殷流苏几乎快干呕出来了。 她实际年龄也不过二十岁,对老周这种中年男人不仅不会有任何兴趣,他的油腻追求只会让她产生强烈生理不适和反感。 殷流苏一分钟也不想停留了,推着车便要离开,老周连忙拦住她:“真的,一直都是许春花对我死缠烂打!她是离过婚的人,你说说,我能看上她吗。” 她冷冷扫了老周一眼:“你嫌人家是二婚,你自己不也是吗。” “男人跟女人怎么能一样呢,男人四十一枝花,离了婚也没什么;女人啊,三十就变成黄花菜咯。” “你说谁是黄花菜!” 老周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转圜道:“我不是说你,我说许春花呢!她能跟你比吗,虽然你年龄比她大,但你长得比她好看啊!” 殷流苏一开始对老周只是恶心,现在却有些愤怒了—— “自己好好照照镜子吧,看看你的啤酒肚,看看你这满脸的坑坑洼洼,还好意思说你自己是一枝花,你自信过头了吧!十个你也配不上人家一个许春花!” “这这…殷流苏,你怎么帮着她说话呢,她是害过你的人啊!”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街口传来许春花沉闷的嗓音:“我没有害她!” 老周惊诧回头,看到许春花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她满脸胀红,额间还有青筋暴起。 很显然,她听到了刚刚老周的那番话。 老周面子挂不住,生怕许春花说出什么来,强辩道:“上次你不是自己承认了吗,当着这么多街坊邻居出尔反尔,我看你的话也没什么可信度!” 不少街坊邻居听见了热闹,都赶着出来围观。 许春花被他气得浑身颤抖,眼里尽是失望和厌恶—— “那块石头…是我亲眼看着你摸黑搬过去的!你才是害殷流苏车祸的罪魁祸首!” “你…你不要含血喷人!你有证据吗!” “那晚我下班回来很累,在窗边抽烟,正好看到你搬了一块石头过来,挡在胡同大门边。我纳闷你想干嘛,所以就一直看着,直到殷流苏骑车回来……” 老周的丑事骤然被揭穿,当下便暴怒地上前拉扯她:“你含血喷人!我告你诽谤!” 殷流苏立刻挡在了许春花身前,推开了老周。 “流苏,你听我解释,那石头真不是我放的,我这么喜欢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啊!” 谢闻声悠悠道:“英雄救美,电影都不会用的烂俗情节了。” 他指着谢闻声,呵斥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懂什么!” 谢闻声不客气地拍开了他的手:“还真别说,那晚我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楼道口。” “你胡扯,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躲在楼道了!” “我一下来就看见你身上这件红背心了,你说说,干坏事你还穿大红色,这不是摆明了让人逮么!” 老周顿时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道:“你小子真是眼花了,我那晚特意换了黑衣服出门,你怎么瞅着红色了。”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哦~~~” 谢闻声脸上浮现了轻松的笑意:“那我有可能眼花了,但大家都听见了,老周你亲口承认那晚做坏事了吧!” 老周羞红了脸,还想去拉扯殷流苏:“流苏,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哪样…” “松开,别碰我。” 谢闻声立刻将殷流苏护到自己身后—— “滚!” 这小子虽然年轻,但一身腱子肉,身形挺拔,荷尔蒙爆棚了。 老周站在他面前…就跟条迟钝的大胖蛇似的。 雄性生物之间的对峙,只需要一个眼神,便高下立见了。 老周打量了他一眼,只能讪讪地退开。 殷流苏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被人保护的滋味,从小到大,她都被当成怪物一般的存在。 谁会去保护一个怪物呢。 殷流苏下意识和谢闻声站得更近了些,靠在他身边。 周围邻居纷纷指责道—— “老周,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英雄救美也不能害人吧!这是没事、要真出了什么事,你赔得起吗!” “还让许春花帮你背锅,你是不是男人啊!” “你要是不好好跟人家赔礼道歉,我再不会到你店里买东西了!” …… 老周听见街坊邻居这样说,也怕自己的副食店从此以后没生意了,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此事,小声地跟殷流苏道歉:“流苏,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 殷流苏还没说话,谢闻声和殷殷兄妹俩非常有默契地异口同声道——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那你们想怎么样?” 殷流苏拍了拍自己修长匀称的腿:“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少说也得赔我千八百吧。” “什么!你狮子大开口哇!”提到钱,老周立刻急眼了:“你又没受太严重的伤。” “啊,痛痛痛。”殷流苏说罢,娇软地倒在了谢闻声身上。 谢闻声反应力迅速,连忙扶住了她,将她一整个横抱了起来:“看来流苏姐下半辈子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 老周无语了:“演什么啊,当我三岁小孩呢。” 围观良久的刘穗花看不下去了,仗义执言道:“你还好意思说,亏得流苏没受太严重的伤,不然老周就是故意伤人罪!你是要坐大牢的!” 街坊们也立刻附和—— “就是。” “快赔钱吧!” “报警得了,让公安来主持公道。” 老周被报警的话吓得冷汗直流,只想赶紧息事宁人:“赔赔赔,我赔就是了!” 他回了副食店,从钱柜里数了几张红票子,凑成八百块钱递给了殷流苏:“这件事就算了了!” 殷流苏从谢闻声怀里跳下来,点了钱,熟练地揣进自己的后腰包:“还没完呢,你平白让许春花背了这么多天黑锅,不需要道歉吗?” 老周这就不乐意了,扫了许春花一眼:“又不是我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承认的,是她自愿的嘛,怪得了谁。” 许春花眼睛已经红了,额间有几缕汗津津的碎刘海垂下来,狼狈又疲倦。 街坊们纷纷道:“老周,做人要讲良心吧。” “对啊,许春花对你一片心意,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做出这样的事,还能有什么良心,良心都让狗吃了。” 许春花咬牙道:“我不需要他的道歉。” “听到了。”老周抱着手臂悠悠道:“你就别枉做好人了,人家根本不领情。” 这时,小姑娘殷殷抓住了许春花的手,糯糯道:“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就应该道歉,阿姨,你不要怕。” 许春花在衣服上蹭了蹭手,然后牵起了小姑娘柔软的小手,摇头道:“阿姨不是怕,但阿姨真的不需要道歉。” 道歉没有意义。 殷流苏见许春花脸色难看,便对殷殷道:“好了小妹,我们回家吧,今晚给你们做水煮鱼好不好?” “好耶!”殷殷对许春花挥了挥手,然后牵起了殷流苏:“回家咯。” 谢闻声走过过来,接过了殷流苏手里的菜篮子挂在摩托车上,推着车和她们一起回家。 …… 有个身材排骨的男人走到老周身边,用手肘戳了戳他:“诶,你看看殷流苏身边这小子,跟她在一块儿,像不像一家三口。” 老周吃了闷亏,正烦着呢,顺口道:“哼,一家三口...那女人什么年纪了,老牛吃嫩草也不能吃这么嫩的吧!” 谢闻声听到这话,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他:“关你屁事!” 老周暴跳着躲开:“臭小子!你再来一个试试,当老子好欺负啊!” 殷流苏将谢闻声拉扯回来:“你跟他计较什么?” “他说我是嫩草!” “你不是吗?” 谢闻声微微一愣,不自然地红了脸:“其实…我内心很成熟。” 第9章 厨房 那天下午,殷流苏接到了民警小刘的电话,说已经确定小妹父母的身份了—— “警方会和他们接洽沟通,这俩小孩应该不会麻烦你太长时间。” 殷流苏虽然为殷殷感到高兴,但同时…心头难免升起几分不舍。 两个孩子意外地闯入她的生活,打乱了她全部的生活节奏,却也给她孤独的人生添了许多热闹。 他们离开了,殷流苏大概会很不习惯吧。 不过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 殷流苏特意去市场上买了鱼和肉,还有重庆老火锅底料,准备给俩孩子做一顿火锅鱼。 流浪的时候,兄妹俩每天吃的都是一些类似于盒饭、炸薯条之类的东西,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生日的时候,才能吃到很好的食物。 今天晚上吃火锅,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超级豪华大餐了。 谢闻声和殷殷都很兴奋,在厨房里围着殷流苏转来转去,眼馋不已。 殷流苏系好小碎花围裙,回头对殷殷道:“小朋友别在厨房瞎晃悠,出去出去。” “我想帮阿姨的忙。” “小妹,想帮忙的话,先把这碗油喝了。”谢闻声说着将一碗油腻腻的火锅油递到她面前:“我正愁没地方倒。” 殷殷推开了谢闻声的手,冲他翻了个大白眼:“你自己喝吧!” “不想喝油,就给我出去背《唐诗三百首》,我等会儿抽查。”谢闻声毫不留情地将她推了出去。 “《唐诗三百首》那么多,背什么啊。” “苏轼的那篇,什么但愿人长久…” “《水调歌头》,我现在就能背!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冲他扮鬼脸吐舌头:“略略略。” 谢闻声冷笑:“嫌短了是吧,那就背朱自清的《春》。” 殷殷一脸惊骇:“你不如给我个痛快。” 谢闻声又端起了那碗火锅油,模仿着潘金莲给武大郎喝药的腔调—— “要痛快是吧,来,张嘴。” 殷殷一溜烟儿跑出了厨房,拿出了她皱巴巴的拼音书,坐在走廊的小椅子上骂骂咧咧背诵着。 殷流苏正在切鱼片,回头望了谢闻声一眼:“她还没上小学,你就让她背这些?” “这算什么,我还教过她英语。”谢闻声拿起铲子,将鱼下了锅:“但她太笨了,死都学不会,放弃了,不如好好学母语。” “你还真有当哥哥的样子。” “我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谢闻声严肃地说:“长得帅有什么用,最后还是被人当成吃软饭的小白脸。” “……” “我怎么觉得你在炫耀?” “真、真没有。”谢闻声一脸纯良无辜的表情:“希望小刘警官快点找到小妹的爸爸妈妈,给她上户口,赶紧去学校念书。” “你也该去学校念书。”殷流苏淡淡道:“把高中念完,然后考大学。” “我就算了,反正都耽误了。”谢闻声将牛肉切成片,漫不经心道:“早点出来挣大钱才是正经事。” “你怎么挣大钱,靠脸啊?” “当然不,我要当歌星,一夜成名,让全国…不,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 殷流苏轻笑了笑,故作惊喜地说:“哦,那我必须请大明星提前给我签个名吧?” “签名算什么,以后请你来听我演唱会,在第一排嘉宾席给你留位置!” “第一排嘉宾席怎么能体现我俩共患难的友好关系。” “那你要坐哪儿?” 殷流苏宛如好哥们一般、揽住了他的肩膀:“你把刘德华请过来,我要坐他旁边。” “……” “所以你不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吗?”谢闻声一边切菜,一边任由她揽着自己,甚至微微屈身:“以前别人听我这样说,都觉得我在痴人说梦。” “拜托,现在都2002年啦,千禧年的时代,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殷流苏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而且你唱歌很好听啊,一定会像刘德华一样,成为天王巨星!” 谢闻声转过头,眼神复杂地望向了殷流苏。 殷流苏见他拿着菜刀,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赶紧做出格挡的动作:“你…你干嘛!” “从来没有人这样相信我,从来没有,他们都说我在做白日梦。”谢闻声眼睛都红了,用手背擦擦眼角,哽咽地说:“流苏姐,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你哭什么啊!你个大男人!你…”殷流苏简直无语:“不准哭了!我要吐了!” “流苏姐,我可以抱抱你吗。” “不、不可!” 话音未落,谢闻声扑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抱着她双腿都离了地:“我一定会成功的!” “放…放我下来。” 她从来没有被男人这般紧紧地拥抱过,面前的少年强壮的身躯、紧致的肌肉以及鲜活的呼吸…从未如此真实地感受过。 殷流苏脸红了,红得彻底。 “流苏姐,你心跳好快。” “放开我!!!” 谢闻声终于放开了她,擦了擦眼角,对她傻乎乎地笑了下:“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关我屁事。” 殷流苏慌张地背过身切鱼片。 …… 殷殷在走廊上一边晒着太阳、大声地背诵《春》。 顶着一头卷发夹的刘穗花经过楼下,听到殷殷稚嫩的嗓音,对她挥了挥手:“小妹,这么勤奋呀!这个点还在背书。” “锅锅说背不好,就不让吃晚饭。” “晚饭吃什么呀?” “火锅鱼。” “吃这么好啊,我能加入吗?” 殷殷跑到厨房门口,询问殷流苏:“穗花姐姐想要加入我们的火锅大餐,可以吗?” 还不等殷流苏回应,谢闻声果断拒绝:“不行!” “为什么啊?” “这么一点菜,哪够。”谢闻声是真的不想和她同桌吃饭:“你就说我们不够吃。” 殷流苏和刘穗花关系挺好的,白了谢闻声一眼:“都是邻居,吃顿饭怎么了。小妹,你让她上来。” “好嘞!” 殷殷跑了出去,冲刘穗花喊道:“姐姐你来吧!” 一刻钟后,刘穗花提着可口可乐和三瓶啤酒进了家门,见殷流苏和谢闻声在厨房里忙碌,也卷起袖子走进来:“来来,我帮你们。” “不用!”谢闻声一见着她就不自在:“你…你是客人,你出去!” “什么客人,我跟流苏是亲姐妹!你才是客人呢!” 刘穗花亲亲热热地挨着他,和他一起洗菜切菜。 “你别碰我。” “大男人害什么羞啊,你看你切的什么牛肉片,姐来教你。” “……” 殷流苏回头望了他们一眼。 真别说,刘穗花身形瘦小,模样娇俏,看着也比她年轻很多,和谢闻声站在一起,真是般配。 她回过头继续切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殷殷艰难地背诵着拼音版的《春》,她觉得谢闻声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春》好长好长呀!还有好多不认识的字呢。 殷殷托着腮帮子,绞尽脑汁地背诵着,恰看到正对面的楼里,许春花趴在窗边出神。 看她的样子…好像很难过。 殷殷又去厨房门边,问道:“流苏阿姨,咱们可以邀请许春花姐姐过来一起吃火锅吗?” 谢闻声被刘穗花各种揩油,搞得心烦气躁,回头道:“你怎么不把整条街都请来啊!” 殷殷嘟嘴:“凶什么嘛!又没问你!” 殷流苏推开谢闻声,说道:“许春花性子冷,平时独来独往,不爱和人交往,估摸着请不过来。” “我试试看!” 殷殷放下课本,噔噔噔跑下楼,去了对面楼栋许春花的房间门口。 许春花的家很小,家里物品非常稀少简洁,没有任何装饰的,也没有开灯,给人一种冷冰冰的低沉压抑感,不像殷流苏家里这样温馨。 殷殷轻轻敲了敲虚掩的房门,许春花按下相框,警惕地问:“谁?” “是我啦。” 听到殷殷的声音,许春花打开了房门,冰冷的脸色稍稍缓和:“有事吗?” “许春花姐姐,你吃饭了吗?” “没有,你不该叫我姐姐,我是阿姨。” “刘穗花姐姐就不爱听我叫她阿姨,让我叫姐姐。” “我和她不一样。”许春花回身,拿起桌上的相框抚摸着:“我的女儿和你一样大。” 殷殷小心翼翼走过来,站在她身旁,踮脚看着相框里一个笑容甜美的小女孩:“诶?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她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殷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敢再追问下去:“春花阿姨,你还没吃晚饭的话,我们家在煮火锅,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呢?” “不了。” “哦。” 殷殷想到殷流苏提醒她的话,也没有勉强,默默地点了点头,退出房间后轻轻拉上了房门。 许春花深情地看着相框里的小女孩。 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有殷殷这么大了吧。 就在这时,木门又被推开了一条缝。 殷殷伸了个脑袋进来,对许春花说道:“春花阿姨,虽然她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但那一定是个四季如春、开满了好多好多鲜花的地方,就像朱自清的《春》里写的一样美。” 许春花背对着她,顷刻间眼泪决堤。 …… 客厅的木制茶几上放着电磁炉火锅,周围的盘子里有各种鲜美的生食:牛肉、鸡翅、鱼片...... 殷殷拿着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刘穗花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可口可乐,然后将一罐啤酒递到谢闻声面前:“小子,能喝酒吧。” 殷流苏阻止道:“未成年,别给他喝酒。” “哎?那这小子什么时候成年。” 谢闻声正要说“老子永远未成年”,结果殷殷叼着可乐吸管,抢白道:“锅锅还有一个月就满十八岁啦!” “嗨,快了快了!”刘穗花宛如猎物盯食一般看着他,笑着说:“成年人的世界很美好哦!” 谢闻声无视了她色眯眯的眼神,靠着殷流苏坐得更近了些。 殷流苏说:“你别跟小哥乱开黄腔。” “我说什么了,流苏,你真是太不纯洁了吧!” “呵。” 殷流苏给殷殷夹了块牛肉,殷殷好奇地问:“许春花阿姨的女儿去世了吗,刚刚她好像很难过,一直在看照片。” 殷流苏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叹了一声,说道:“她女儿得了急症,前夫却因为赌钱耽误了孩子的病情,送到医院去已经晚了,后来他们就离婚了。” “原来是这样啊。” 刘穗花擦了擦火辣辣的嘴,说道:“离婚之后呢,这女人也不爱讲话了,性格也闷了,像根木头似的。不过老周对她还不错、三天两头给她送东西。人啊,一旦陷入绝望中,就容易胡乱攀扯救命稻草。结果呢,老周也不是靠得住的男人。” 殷殷忿忿道:“男人真不可靠!” “没错!”刘穗花端起啤酒瓶,和殷殷的可乐瓶碰了碰:“男人没一个靠得住!还得靠自己。” 殷流苏也加入了她们的碰杯:“殷殷,你要记住,女人必须努力赚钱!” 殷殷用力点头。 谢闻声没法加入她们的女人局,闷闷地喝了口可乐,讪讪道:“其实…也不绝对,我就特别靠得住。” 刘穗花:“男人闪一边儿去!” 殷殷也跟着鹦鹉学舌:“没错,男人闪一边儿去!” 谢闻声瞪了小姑娘一眼:“智障星人,你的书背下来了吗!” “啊这…吃饭吃饭!” 殷殷赶紧低头扒饭。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叩响了。 殷流苏跑去开了门。 许春花换了件体面的花裙子,手里端着一盘新鲜的卤肉菜,不自然地问:“我现在…可以加入你们吗?” 第10章 醉酒 许春花的到来,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平日里,她孤僻内向,鲜少与胡同巷里其他女人交往。 自从女儿去世之后,许春花头顶上便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似的,不管多么热闹的场景,都能让她给带冷了。 譬如此刻殷流苏的客厅,因为她的到来,已经不复方才活跃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闷的。 大家也都闷声吃饭,不再说话。 许春花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于是端起了她的那盘猪卤,递到她们面前——“吃!” “呃…” 殷流苏和刘穗花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动筷。 殷殷主动夹起了一块卤猪尾,嚼了嚼,惊喜地推了谢闻声一把:“锅锅,好好吃哦!你不是最喜欢吃卤肉吗!” 谢闻声看了眼殷流苏,虽然馋嘴,但没有动筷。 许春花瞧着殷流苏对她似还有芥蒂,于是放下了餐盘,爽利地道歉:“以前,多有得罪了。” 殷流苏见她也是个敞亮人,于是耸耸肩,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肉:“算了,都过去了。” 谢闻声见她动筷,他这才跟着夹了块肉,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刘穗花以前从来不和内向的许春花说话,其实对她早就揣着好奇了,颇有兴趣地问她:“诶,你这么个人,平时闷不吭声的,怎么会看上老周啊!难道就因为他以前对你献过殷勤?” 这是她最好奇的地方。 毕竟许春花这人…可是个狠角色。 有一次楼栋的下水道堵了,臭了好几天,需要有人下去疏通,价格都开到两百了。 所有人都嫌臭,不肯挣这钱。 结果许春花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便跳了下去,最后顶着一身臭味出来,接了钱,一言不发地离开。 就这般凌厉作风…能看上老周那个怂包? 许春花端起空杯子,对殷流苏道:“给我一杯。” 殷流苏连忙给她倒了杯酒。 她爽快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道:“我女儿发病那天晚上,我抱着她下楼,是老周开着他拉货的面包车,送我女儿去了医院。” 虽然还是晚了一步,但从此以后,许春花对老周添了许多的感谢。 后来许春花和酗酒的丈夫离婚了,老周见她有几分姿容,自然待她殷勤。 因为亡女的缘故,她对老周给予的温暖是接受的。 当她渐渐收拾好了破碎的心境,准备重新迎接新生活的时候,花心的老周却又移情别恋,看上了日益姿色丰盈的殷流苏。 男人,的确没一个靠得住。 许春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殷流苏和刘穗花心下都很震惊,没想到她和老周之间…还存在着这样的一段往事。 “无所谓了。”许春花淡淡道:“这次…就当是还了他当年的情,两不相欠。” 殷流苏和她碰了碰杯:“只要你自己心里放下,就好了。” 许春花胃口很大,吃得也多。 那一盘卤肉除了殷殷吃过几筷子,全让她吃光了,谢闻声看着空盘直咽唾沫。 吃完了卤肉,她又开始捞鱼肉和午餐肉。 殷流苏赶紧将殷殷的碗端起来,给她碗里夹了满满一碗肉,让她自己慢慢吃着。 谢闻声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生怕待会儿一丁点都不剩下了。 许春花见众人都望着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平时干活,吃得有点多。” “要不,你喝点酒?”殷流苏又给她倒了一杯:“火锅也不能多吃,容易闹肚子。” 主要还是得给孩子们留点啊。 许春花喝了几杯,醉意上头,倒也放开了些,忿忿地说:“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是真的靠不住。” 殷流苏附和道:“你有力气,干活又勤快,不需要男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嗯,我要好好干活,挣钱让自己过好日子!来,干了!” “干!”殷流苏和她碰了碰杯。 刘穗花用团扇扇着风,也碰了碰杯,悠悠道:“老周那种老腊肉,谁稀罕了!等你自己有钱当老板娘了,找年轻帅气的男朋友,不快乐吗!” “说得对。”许春花壮志凌云地说:“我要努力挣钱开餐厅。” “哟,你一推车小贩,你开什么餐厅?” “准你开发廊,就不准我开餐厅。” “那得好多投资吧!一般人做不了,你行吗。” 许春花又喝了一口酒:“我做梦还不行吗。” 刘穗花一边玩着诺基亚手机的贪吃蛇,一边笑道:“行行行,做你的白日梦吧。” 殷流苏看着她的手机,突发奇想道:“如果有一天,在手机里就能点餐、预订美容美发,不是很厉害吗。” 刘穗花望了她一眼:“我看你也跟着她喝醉了?” “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殷流苏笃定地拍了拍许春花的肩膀:“春花,你的餐厅一定能开起来!” “可我都三十的人了...” “三十算什么,人生都还没过半呢。”殷流苏还是年轻人的心性,又碰了碰她的杯子,鼓励道:“未来的时代,大有可为!” 殷殷托着腮帮子,津津有味地听着阿姨们说话:“对呀,我哥哥都唱过’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刘穗花听殷殷这么说,望向谢闻声:“哎!咱们现场不是有个大明星吗,让大明星给我们唱歌助助兴呗!” 谢闻声叛逆地说:“我又不是卖唱的,你喝多了拿我寻开心。” “姐拿你寻开心怎么了。”刘穗花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个小屁孩,之前在街上卖艺都能唱,怎么给姐姐们唱一个,委屈你了。” “我在街上卖艺,那是有酬劳的!” “不就是钱吗。”刘穗花从自己兜里抽出钱夹,取出一张百元的票子:“穗花老板娘有的是钱,就图一乐子。” “嗐,不至于不至于,咱们邻里邻居,谈钱伤感情。”殷流苏赶紧将票子揣进了自己兜里,回头对谢闻声道:“穗花姐想听你唱歌,唱一个呗。” 谢闻声嘟哝着问:“你也想听吗?” “想啊。” 殷流苏这样说,谢闻声便毫不犹豫地起身,从柜子上里取下了旧吉他:“要听什么?” 殷流苏对刘穗花说:“老板娘,点歌呗。” 刘穗花想了想,说道:“张国荣的《当爱已成往事》,会唱吗?” “小意思。”谢闻声拨弄着琴弦,唱着这首温柔的曲子。 三位姐姐一边喝酒,一边听着音乐。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这般放松和快乐,仿佛生活所有的重负,此刻都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千禧年,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她们也都是全新的自己。 殷流苏好奇地问殷殷:“你哥哥的吉他弹得很好啊。” “以前在孤儿院,锅锅跟着村小学支教的音乐老师学的吉他,老师还夸锅锅有音乐天赋,一学就会了。”殷殷骄傲地说:“后来音乐老师回城里了,就把他的吉他送给了锅锅,那时候锅锅也才十三岁呢。” 殷流苏看着他手里那柄几乎已经看不出颜色、琴弦也是补了再补的旧吉他,果然是有些年代了。 一曲唱罢,刘穗花带头鼓掌,给足了谢闻声面子:“再来一首。” 谢闻声脸颊绯红:“还来啊?” 喝醉的刘穗花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红票子拍桌上:“有钱就图一乐!” 殷流苏眼疾手快、立马将那张红票子摸走了,眼睛都笑开了花:“穗花老板娘要听,你就再唱一个。姐回头给你买新衣服,听话。” 谢闻声又重新调了调吉他音色:“要听什么?” 一直闷不吭声的许春花忽然道:“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听张雨生的《大海》。” 殷殷连忙道:“这个我锅锅也会。” 谢闻声便又熟练地拨弹了《大海》的前奏:“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许春花眼睛有些微红,大概是回忆起了自己的青春岁月。 虽然平凡、虽然艰苦,但那也是属于她的燃情九十年代。 殷殷给许春花递了纸巾,然后安慰她道:“春花阿姨,不要难过哦。” 许春花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摇头道:“阿姨不是难过,阿姨只是想到了过去的一些往事,一晃眼,我都三十多了,你说说这时光。” 殷流苏揽着殷殷,说道:“还是那句话,三十算什么,人生这才刚刚开始!” 刘穗花意味深长地望着殷流苏:“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你这都四十的人了吧,还不认命,身上这一股子劲儿,跟人家二十出头进城打拼的小姑娘似的。” “甭管二十四十,我就是不认命,我要认命,我早就……” 殷流苏忽然滞住,想起了小时候那些苦难的遭遇。 十来岁的她,却不是十来岁的模样,宛如耄耋的老人,疾病缠身。 如果她认命,在那个清晨薄雾的河边,看着爸爸远去的身影,万念俱灰的她就一头栽进汹涌滚滚的江流中。 人只有不认命,才能破出这命去! 谢闻声看出了殷流苏眼底的执着和坚韧,说道:“姐哪里像四十的人,我看着就二十出头。” 刘穗花嘴角抽抽:“我还没瞅出来,你年纪轻轻,眼神这么瞎呢,你看看她眼角这鱼尾纹、脸上这雀斑…虽然比前两年是瞧着年轻很多,但也不能跟人家二十岁的比啊,她连我都比不上。” 谢闻声停下了弹奏:“流苏姐就比你好看!” “小屁孩,把钱还给我!” 殷流苏捂住了自己的荷包,连忙呵止了谢闻声:“顾客就是shangdi,你顶什么嘴。” 殷殷看着他们,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好快乐,以前在孤儿院和小朋友玩都没有这么快乐过。 如果一辈子能和这些阿姨、还有哥哥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夜深了,许春花和刘穗花都喝醉了,谢闻声作为家里唯一的大小伙儿,将两位姐姐平安送回了家。 殷流苏也有些醉了,趴在走廊阳台上一个劲儿探头往下望,有些着急:“小妹,你说你哥怎么还不回来?” 殷殷也趴在阳台边:“他先送对门楼栋的许春花阿姨,然后又送穗花姐姐,穗花姐姐住的远吧。” “那也不该这么久啊。” “也没有很久哇,这才十多分钟。” “是吗。”殷流苏揉揉脑袋:“我怎么觉得过去半小时了。” “流苏阿姨你不要担心啦,我锅锅是男孩子,不会出事的。” “就是男孩子才不安全。”殷流苏俯身对殷殷道:“你看刘穗花那饿狼样儿…见了他眼睛都直溜溜地放光。” 殷殷假装听不懂:“阿姨,我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朋友。” “……” “你能说出这句话,就不是天真无邪的小朋友了。” “所以你是说,穗花阿姨想要吃锅锅呀?就像小红帽和狼外婆。” 殷流苏摇摇头,驱逐着散漫的醉意。 她怎么跟谢小妹说些话呢,真是醉了。 又等了约莫十来分钟,谢闻声才走上楼,回了家。 殷殷跑了过去,对谢闻声道:“阿姨很担心你哦。” “担心我什么?” “她担心穗花阿姨变成狼外婆,把你吃掉!” 谢闻声望向殷流苏。 她抱着手臂、斜倚在门廊边,眼神迷离,带着几分惺忪的醉意,薄薄的春衫松松垮垮,很有几分成熟女人的性感味道。 谢闻声忽然心跳有点加速,掩饰一般,揽着殷殷进了房间:“很晚了!洗漱睡觉了。” “好哦。”殷殷听话地回了房间,打水洗脸洗脚。 殷流苏跟着进了门,懒怠地倒在了沙发上,白皙的手肘遮住了眼睛,似要沉沉睡去。 谢闻声给殷殷洗着脚丫子,殷殷凑到他耳边,低声对他说:“刚刚流苏阿姨真的很担心你哦,一直在外面看你。” 谢闻声轻哼一声:“她不是说顾客就是shangdi吗,我当然要把shangdi送回家啊。” “阿姨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还敢不服?” 殷殷用脚丫子蘸了水溅他,谢闻声抓住她的小脚,说道:“再闹自己洗。” 说完,他起身来到了客厅,见殷流苏抱着手,合衣熟睡在了沙发上。 她体态还带着中年人的微胖,但又不是特别胖,准确来说…是性感与丰满。 而她的五官格外妩媚,难怪老周明知她年龄不小,却仍旧会“移情别恋”。 刘穗花和许春花都比她年轻,但谢闻声觉得,她是她们中最漂亮的女人。 谢闻声从房间里取了小毯子,轻轻地盖在了殷流苏身上。 她的手还露在外面,谢闻声犹豫几秒,伸出手指尖,轻轻去摸了摸她的掌心。 她掌心非常柔软,却又不像殷殷的小手那样娇嫩,有纵横密布的掌纹。 谢闻声听见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 他强忍着激动,正要更进一步地握住她的手。 这时,听到身后暗中观察的小妹幽幽地来了句:“锅锅,家里有小朋友,你不要做坏事哟!” 第11章 寻亲 两天后的黄昏,殷流苏接到民警小刘的电话,说要登门拜访。 于是她提前下了班,在葫芦巷门口见到了穿着制服、精神笔挺的刘警官。 “小刘警官,怎么不上去啊,俩孩子都在家,有事上去说。” “不不。”刘警官按住了殷流苏的摩托车头,面带尴尬之色:“在这里说就行了。” 殷流苏看出了小刘的为难,于是将摩托车停在了楼下,问道:“谢小妹父母找到了?” “嗯,找到了,明天就可以带谢小妹去见妈妈。” “太好了!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让小妹一家团聚。” 小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是这样的啊,她的父母呢,现在已经离婚了。” 听到这话,殷流苏嘴角笑意散了些,皱眉道:“离婚了啊。” “男方这几年一直在广城打工,两年前摔断了腿,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送谢小妹去他身边,显然是不现实的。”民警小刘又说道:“女方倒还在南市,生活还算稳定,不过…” 殷流苏正要送一口气,又听他话锋一转,连忙问:“不过什么?” “不过她已经再婚了,现在还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 对于谢小妹来讲,这实在不算是好消息。 如果已经再婚,有了新的家庭,还有了孩子。 小妹的出现,就显得非常多余了。 “那对方怎么想的呢?” “甭管怎么想的。”小刘警官语气严厉了起来:“遗弃孩子就是违法的,必须要让他们负起责任来,怎么能管生不管养呢。” “那遗弃的原因…刘警官知道吗?” “女方说了,和小妹爸结婚那会儿年纪不大,俩小年轻啥也不懂,莫名其妙就有了娃。怀孕的时候俩人感情就破裂了,生下来又是个女儿,婆家那边也不想要,就送走了。” 说起这个,小刘警官都是一肚子火:“后来离了婚,就更没想把孩子找回来,现在女方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找到她的时候,还不肯承认,但她和小妹DNA是匹配的,证据确凿,不认也得认,否则就是遗弃孩童,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让孩子和她见一面吧,兴许见着了,就会有感情,毕竟血浓于水。” 殷流苏知道,虽然小姑娘白日里笑嘻嘻的,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总是默默地想妈妈。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小妹就可以和妈妈团聚。今晚你把她的行李收拾好,那边可能…没有合适的衣服,小妹自己的衣服都要带上。” “行!” 小刘警官将一袋水果和一箱牛奶从警车上取下来,对殷流苏道:“这些给你,你照顾俩孩子这么长时间,局里同事都很感谢你,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殷流苏眼角绽开了明朗的笑意:“小刘警官客气了,配合公安的工作,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嘛。” “这也不算什么义务,是你心肠好。” “那我就不客气啦。” “需要帮你搬上去吗。” “不用不用,这点重量,难不倒我。” 殷流苏一只手提牛奶,另一只手提着水果,走了两步,忽又想起了什么,回身问道:“刘警官,谢闻声的父母家人,你们有消息吗?” “那孩子啊,他不是本地人,而且时间过去太久远了,所以暂时还没消息。如果他也想要寻找亲人,可以来警局详细地做一个的笔录,我们才好开始调查。” 殷流苏知道,大概这段时间小刘警官他们也一直在忙小妹的事,顾不上谢闻声。 “嗯,等以后再说吧,先让小妹和家人团聚。” …… 殷流苏回到家,家门敞开着,谢闻声正在监督殷殷练字:“你写这字,跟蚊子一样大小,说了多少遍,田字格要占满!” “只要认得出来不就行啦!干嘛要写这么大。” “字写得大,才牛逼!” “您可真牛逼。” 殷流苏将拆了牛奶盒,取出两瓶牛奶,分别递给了谢闻声和殷殷。 殷殷接过牛奶:“谢谢流苏阿姨。” 谢闻声见她提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皱眉道:“怎么不叫我下来帮忙。” “叫你下来,磨磨蹭蹭那劲儿,还不如我自己提上来。” “你叫我,我就不会磨蹭。”谢闻声拎着牛奶吸管,敏感地问:“老周送的?” “对啊。” “呸!!” 谢闻声喷了殷殷一脸。 殷殷瞪大眼睛,愣了几秒,疯了一般扑打他:“啊啊啊,恶心心!” “其实是小刘警官。”殷流苏笑着扯了帕子给殷殷擦脸,用很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小妹,明天要见妈妈了。” “真的吗?找到妈妈了吗?” “嗯,小刘警官特意来报喜,说找到了。”她迟疑了片刻,说道:“妈妈也很想见小妹,所以赶紧安排在明天见面。” 殷殷像是慌了神的苍蝇,满屋子乱窜,抓着柜上的梳子,去厨房水槽边梳头:“我明天要见妈妈了!啊啊啊!” “高兴吗?”? “高兴!” 谢闻声:“那也不用像个陀螺一样在家里狂奔吧。” “不关你事!” “砰”的一声,殷殷关上了厨房门。 殷流苏回房间打开衣柜,一件件地收拣着殷殷的衣服:“这些裙子都旧了,见妈妈还是要穿新衣服才行,晚上出去吃饭,顺便给小妹买件新衣服。” 谢闻声双手揣兜、倚在门边:“不用破费了,这些裙子都能穿。” “第一次见妈妈不得精神些啊!” 殷流苏虽是这样说,她更担心小姑娘若是灰头土脸去见了母亲,只怕对方嫌弃什么的。 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着新衣服,好好拾掇一番,才不会让人家小瞧。 不过…殷流苏也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殷流苏取出自己的小行李箱,将殷殷的衣服装了进去,提着箱子出来时,却见殷殷还在厨房里、对着镜子打扮自己。 她笑着走到厨房门边,轻轻敲了敲门:“小美女,你现在打扮个什么劲儿,明天才见面啊。” “你不要进来!” 殷殷嗓音里似乎带着哭腔,殷流苏和谢闻声对视了一眼,谢闻声立刻走来,打开了厨房门。 却见殷殷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紧紧咬着下唇,满脸泪痕。 殷流苏惊呼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我…我害怕。”殷殷轻轻啜泣着:“万一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我不敢去,锅锅,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你不是挺会讨人喜欢的吗,现在就是用武之地了,把你这辈子攒的’糖衣炮|弹’都使出来,俘虏她!” 殷殷越发紧张得抽泣:“这有用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殷流苏瞪了谢闻声一眼,让他闭嘴。 “小妹,在这个世界上,你最不需要讨好的人就是你的妈妈。”她柔声安抚着殷殷道:“所以不怕,拿出勇气来。” “那…那锅锅,还有阿姨也要陪我一起去!” “我们会陪你啊,小刘警官也会陪着你。” “真的吗?”殷殷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些。 “当然。”殷流苏想了想,牵起了殷殷的手:“但是小妹,哥哥和阿姨不会一直陪着你。” 殷殷漆黑的眸地又泛起了水花,眼泪吧嗒吧嗒地流淌着。 “成长啊,就像是在孤独的旷野里行走,只有坚强勇敢的人才能昂首阔步,殷殷是勇敢的女孩子吗?” “嗯,我是!” “那就不要哭了。” “不哭了。”殷殷擦掉了眼泪。 或许她不太能理解殷流苏的意思,但谢闻声听着她温柔而坚韧的话语,心脏却在震颤着… 他回想过去十多年,自己何尝不是独自一人、单打独斗地行走在无边孤独的旷野,很努力很努力地活着,才走到了今天。 他也是坚强勇敢的人啊。 在他失神的片刻,殷流苏已经给殷殷洗了脸,然后给她好好地梳了波波头。 殷殷不哭了,坐在小椅子上,抱着殷流苏的腰不肯撒手,看样子是很舍不得她。 谢闻声独自去了走廊的阳台。 殷流苏注意到谢闻声的一言不发,在安抚好了殷殷之后,也来到了阳台边,和谢闻声一起撑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夕阳日暮。 “我问过小刘警官,他愿意帮你寻找父母家人,不过你得去派出所做一个详细的笔录,把资料补充完整。” 谢闻声摇了摇头:“我都成年了,还找什么。” “成年了又怎样,不影响啊。” “都这么多年了,算了。” 殷流苏没有勉强他,转移了话题:“那小妹回家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谢闻声望了她一眼:“你呢?” 殷流苏轻松地笑了下:“日子就这样过呗,跟你们没来之前一样。” “送一辈子外卖?” 殷流苏看着身边这个俊俏的小伙子,反问道:“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谢闻声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你没想过找个人结婚,照顾你么?” “照顾我?别让我照顾他就算好了。”殷流苏摇了摇头:“我看上的男人,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又瞅不上他。双向奔赴太难了,还不如好好挣钱。” 谢闻声偏头,看着微风吹拂着女人颈间的几缕碎发,夕阳给她的皮肤笼上了一层柔光。 他想说什么,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来,良久,淡淡道:“我想去广城打工。” “去广城?” “嗯,找点事情做。” “可你不是要追逐音乐梦、当大明星吗。” 谢闻声笑了笑:“你还想当女老板呢!” “……” 殷流苏撇撇嘴:“我不是随便说说,我真的要努力的。” “我也不是随口说的,但前提…也要养活自己才行啊。” 殷流苏知道,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她没有办法给出任何意见,只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加油吧!” 谢闻声踩在栏杆上,迎着风张开了手臂:“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大明星!” 殷流苏热血激昂的少年心性上来,也学着他,大喊道:“我也会成为超有钱的女总裁!然后包养大明星!” 谢闻声顿时脸颊胀红,惊诧地望向她—— “???” 第12章 哥哥 晚上,殷流苏带着谢闻声和殷殷去了音乐广场的商城。 品牌童装店,殷流苏给殷殷买了件很可爱的漂亮的背带牛仔裙,配全新的小波鞋和书包。 三人站在服装店的落地镜子前,谢闻声打量着殷殷—— 小姑娘戴着小黄帽,背着新书包,穿着牛仔新裙子,真像是富人家里养尊处优的小小姐。 至少,在谢闻声看到,街上那些有钱家庭的小女生,此刻都不及殷殷十分之一的可爱。 殷殷抬头望了望谢闻声:“锅锅,你眼神怪怪的。” “有吗?” “怎么说呢,像一位慈父。”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叫爸爸。” “啊呸!” 小姑娘使劲儿用拳头揍他。 …… 这一身行头下来,花了得有小三百块。 一贯“见钱眼开”又“抠门小气”的殷流苏,付款的时候,竟也毫不吝啬,连价都没讲。 谢闻声拎了拎自己身上的彩虹T恤,吃味地说:“我这件一百,小妹的三百,太伤心了。” 殷流苏给殷殷系好背带裙的每一颗纽扣,补了一刀:“其实你那件三十。” “???” 殷殷拉了拉殷流苏的衣角:“阿姨,锅锅吃醋了。” “谁说我吃醋了!没有!别胡说!我吃什么醋,我从来不吃醋。” “人家一句你十句。”殷流苏回头睨他一眼,轻飘飘道:“解释什么啊。” “……” 谢闻声立马闭嘴,脸颊暗暗地烫了起来,跟在她俩身后悻悻地走着。 晚上,殷流苏带着殷殷去吃了一顿板栗鸡汤锅。 本来谢闻声提议吃火锅,殷殷提议吃烧烤。 但殷流苏考虑到殷殷这一身新衣裳、明天还要穿呢,沾染了烧烤火锅味,让她妈妈闻到了,第一印象就要大大折扣。 作为掌握经济话语权的大人,她坚持带着来孩子去吃养生清汤板栗鸡。 俩孩子也很快乐。 这俩兄妹简直食肉动物,她一根鸡爪爪都还没啃完,这俩人面前的骨头已经堆积如山了。 殷殷:“老板,再加半只鸡。” 谢闻声:“半只不够,加一只半。” 殷流苏:…… 两位菩萨赶紧走! 晚上回家之后,殷流苏给殷殷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干净的棉质睡衣,钻进了被窝里。 谢闻声给殷殷收拾着行李,在门口问道:“姐,这是你的行李箱,明天过去之后要清空了带回来吗?” “不用,给小妹拿去吧,我暂时不搬家,用不着这箱子。” “好。” 殷殷见谢闻声忙完了,冲他喊道:“锅锅,你再给我讲一个鬼故事吧,最后一个。” 谢闻声满心揣着不舍,听到殷殷这样说,更是难过,走到门边正要进来,步履顿了顿,望向了殷流苏。 殷流苏穿了件短袖的白色背心当睡衣,胳膊格外白皙,体态略丰润,却有种成熟的性感。 他瞟了一眼就慌张地移开了目光。 殷流苏似没有多想,无所谓地说:“那你进来给她讲故事吧。” 得到许可的谢闻声终于走进房间,脱了鞋跳到松软的床上,和她俩围坐在一起,讲起了鬼故事—— “今天这个故事,名字叫做《七间屋》,住在铁路大苑里的孩子,都听过一个传说故事。正对面那个缺了角的山上,有七间屋。传闻这七间屋闹鬼,有很多人进去,但是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后来,铁路大苑里有几个孩子约好了,一起去七间屋探险,他们爬上了山却发现,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抵达那座看起来近在眼前的七间屋,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迷路了很久的他们,忽然看到,七间屋就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丛林中,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仿佛在欢迎他们的进入……” “妈呀!”殷殷害怕地蜷缩到了殷流苏怀里,殷流苏也超级害怕,紧紧地抱住了小女孩。 “这么害怕,那我不讲了。” “讲嘛讲嘛!”殷殷抓着他的衣角恳求。 殷流苏胆子比殷殷还小,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对殷殷道:“我看你很害怕了,就不讲了吧。” “我不害怕啊。” “不,你很害怕,别装了。” 殷殷:“……” 她不再坚持,乖乖地躺了下来。 “锅锅晚安,阿姨晚安。” 谢闻声给她改好了被子准备离开,殷殷又伸手抓住了他:“锅锅,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谢闻声下意识地回绝:“不行。” 殷殷难过地说:“可是今晚是我和锅锅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 “那也…不行。”谢闻声不敢看殷流苏,窘迫地对殷殷解释道:“哥哥是男生,流苏阿姨是女生,男生不能和女生一起睡。” “那我听孤儿院的晓红说,以前她爸爸妈妈也是带着她一起睡的呀,锅锅和流苏阿姨就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也不可以吗。” 谢闻声感觉自己耳根又烧了起来,喉结滚了滚。 殷流苏让殷殷睡过来一些,给谢闻声腾出了位置:“你就睡这边吧。” “这…这不好吧。” “哦,那你出去吧。” 谢闻声走出了卧房,熄灯几分钟后,他又拿着枕头,磨磨蹭蹭地挪到了门边。 黑暗中的人影子把殷流苏吓了一大跳:“喂!!!” 谢闻声:“我猜你就很害怕,算了,勉为其难陪你们吧。” 殷流苏:“……” 因为谢闻声的加入,整个被窝瞬间变得温暖了起来,深秋的寒意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殷殷隔着夜色左看看、又看看,俩人一人一边地将她保护在中间,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了。 殷流苏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有一双灼烫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梦里的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殷殷,所以也轻轻地握住了。 那双手很大,很温暖,一直抓着她,将她拖进了绵长的美梦中。 …… 那一晚,谢闻声也睡得很好,直到清晨太阳照进窗框,投射在他的脸上,他才懒洋洋地苏醒过来。 他觉得自己怀里很充实、很柔软,还以为是枕头,更抱得紧了紧,喃道:“小妹,这枕头好软。” 殷殷意味深长的嗓音传来:“是~~吗~~~” 谢闻声猛地睁开眼,看到殷殷坐在对面梳妆台的小椅子上,嘻嘻对他笑。 他目光上移,发现自己正揽着殷流苏的腰,脑袋正好枕在她柔软的胸口。 女人还在熟睡,浅浅的眉、狭长的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嫣红柔软的唇…近在咫尺。 谢闻声咽了口唾沫。 与此同时,殷流苏挠挠耳朵,嘟哝道:“小妹,你压死我了。” “是~~吗~~” 殷殷咯咯地笑了起来。 殷流苏察觉到情况不对,睁开眼,看到面前的谢闻声,下意识地一脚踹飞了他:“喂!” 谢闻声被踹下了床,红着脸,尴尬地连连后退:“我不是故意的!” 殷殷:“我可以作证,锅锅一直抱着阿姨睡得很香,还蹭来蹭去。” 殷流苏也被他弄得羞红了脸,赶紧将被单拉了上来挡住自己:“你出去!” “对不起!” 谢闻声说着,踉跄地跑去阳台去抽根烟冷静下。 …… 早上十点,民警小刘已经在葫芦街楼下等着了。 邻居们也纷纷走出来围观,为殷殷送别。 殷流苏替殷殷背着小书包,在警车边替她整理了衣领,将脑袋上的精心编扎的发辫儿紧了紧。 谢闻声提着殷殷的行李箱,塞进了警车里。 许春花知道殷殷喜欢画画,特地送了她一套全新的蜡笔。刘穗花则送了她一朵翅膀可以扑扇的蝴蝶发卡。 甚至花臂大哥…也送了她一整盒棒棒糖。 殷殷依依不舍地向他们一一道别,磨磨蹭蹭跟着殷流苏上了警车,回头望向了谢闻声。 见谢闻声迟迟不上车,殷殷有些急了,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喊道:“锅锅,坐这里!” 谢闻声摇了摇头:“小妹,哥哥就不去了,让流苏阿姨陪你去。” “为什么!” 小刘回头解释道:“那边家庭的意思,不希望有太多人造访,所以…” 殷殷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地咬着下唇:“上次…上次《七间屋》的鬼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就要和哥哥说再见了吗。 谢闻声看着小姑娘这样,很难过,于是转过身,按下了鸭舌帽:“老子早就想解脱了,快走快走。” “那锅锅会来看我吗?” “会吧。” “胡说,你连我以后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流苏阿姨知道,我会和她一起来看你。”谢闻声侧过了脸,却不敢看她,强忍着悲伤与不舍:“快走,别让你妈妈等急了。” “那一言为定哦!” “谁跟你一言为定。” 谢闻声侧着视线不敢看她。 终于,警车缓缓地驶出了葫芦街,上了高架桥大马路。 殷殷紧紧攥着殷流苏的手,殷流苏明显感觉到小姑娘掌心的汗。 她眼睛红红的,既悲伤又紧张,却又努力压制着情绪。 一定是害怕等会儿妈妈看到她的眼泪,会不高兴。 殷流苏发现,这小姑娘平时看着天真可爱,其实很多时候都在装傻充愣。 她心思细得很,特别在乎周围人的感受。 殷流苏用力握了握殷殷的手,给她鼓励。 就在这时,殷殷忽然看到谢闻声骑着摩托车追了上来,一直跟在警车的后面。 她惊呼了一声,连忙打开车窗:“锅锅!” 谢闻声迎着刺目的阳光骑行着,秋日凛冽的风吹打在他脸上,高挺的眉峰下,他眼睛眯了起来。 “锅锅!”殷殷再也绷不住了,嚎啕大哭了起来,不住地对谢闻声挥手:“谢谢!谢谢你!” 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谢谢你当我的哥哥。 多年后殷殷仍旧能清晰地回想起那个深秋的早上,红绿灯的岔马路口,谢闻声停下了摩托,渐渐远去的身影…… 挺拔如山。 第13章 新家庭 半个小时后,民警小刘将车停在了惠民苑门口。 殷流苏牵着殷殷下了车,小刘提了行李,对她们道:“进去吧,小妹的妈妈就住在这个小区。” 殷流苏好奇地打量着小区大门和周边。 门口有一颗很大香樟树,树下坐着几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正摆着桌椅打麻将。 他们看着也不像殷殷的家人。 这家人…想来并没有亲自到门口迎接的打算,不像殷流苏在法制频道常见的拐卖认亲场面哪样——痛哭流涕,动人心弦。 殷流苏心里隐隐有点担忧,握紧了殷殷的手。 这小区环境还不错,不管是内部的植被绿化还是碎石小路,又或者路边的公共锻炼设施和儿童游乐设施,都与殷流苏所住的葫芦街是天壤之别。 殷流苏指着小区里的游乐设施,对殷殷道:“小妹,以后你就可以在这里玩耍哦。你看,还有跷跷板和秋千。” 殷殷脸上丝毫看不出高兴的意思,但她还是应景地说道:“真好!” 小刘介绍道:“她的妈妈名叫荆兰,前几年因为生病的缘故,暂时没有工作,在家里带小孩。丈夫做点服装方面的小生意,家庭条件还不错,不用担心小妹将来的生活。” 殷流苏皱眉:“她妈妈是生什么病?” “说是乙肝什么的,具体她也没细说,我让他们拿证明文件,也说丢了。” “许是托词?” “不知道。”小刘耸耸肩:“他们的儿子还小,所以荆兰暂时在家带小孩。” “如果妈妈没有工作,那小妹去了岂不就是寄人篱下?” 小刘挠挠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楼栋五单元,走楼梯上了三楼,终于来到了荆兰家门口。 家门敞开着,荆兰听见门外的声音,赶紧起身过来相迎:“到了?快进来吧,辛苦了。” “你好,打扰了。” 殷流苏一边客气地说着,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淡白色毛衣,体态丰盈,微微有些发胖,但五官却是清美,可见殷殷和她母亲在眉眼间还是有相似之处。 客厅虽然大,但东西很多,沙发下铺着地毯,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坐在毯子上玩赛车玩具。 锃亮的石砖地板,墙壁也粉刷一新,电视等家具家电也一应俱全,想来殷殷未来的居住环境会非常不错。 家里有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个小孩,是婆媳四口之家。 男人坐在阳台上看报喝茶,并没有出来迎接。 而婆婆也在做针线织毛衣,脸色低沉,很难看。 唯有女主人荆兰过来相迎,将殷殷的行李提进屋。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相互都面露尴尬之色。 殷流苏推了推殷殷:“小妹,快叫妈妈。” 殷殷有些紧张,往殷流苏身后缩了缩,很小声地叫了声:“妈妈。” 因为民警小刘在,所以荆兰还是扑了过来,抱住了殷殷,感叹道:“女儿,妈妈终于见到你了。” 说话间,还挤出了几颗眼泪。 但许是因为这眼泪掉得实在有些勉强,被殷殷敏感的心思体察到了,所以她反而没有在车上哭得这么厉害了,也没有回抱住女人,只是任由她抱着,视线无措地飘向了殷流苏。 不知该如何是好。 殷流苏则一直在观察这个家庭,判断着家庭的情况。 显然婆婆是非常不高兴的,丈夫同样也不高兴,大概只有这位母亲还存留了一点亲情,毕竟殷殷是她的亲生女儿。 正在玩积木玩具的小男孩,一看到自己的妈妈抱着别的孩子,立刻坐不住了,跑过来用积木玩具扑打殷殷:“她是我妈妈,你走开!走开!” 殷流苏立马将殷殷揽回自己身后,保护着她。 荆兰也连忙拉住的小男孩,说道:“小宝,这是你姐姐。” 殷殷懂事地主动唤了声:“弟弟好。” 小宝却不愿意接受这位忽然冒出来的姐姐,只觉得她是要抢走妈妈的人,大骂道:“坏人!你是坏人!妈妈是我一个人的妈妈,不是你的!你走!这里是我家!” 荆兰尴尬地看了民警小刘一眼,然后严厉教育道:“小宝,你不能这样对姐姐说话,快道歉!”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婆婆发出一声冷哼:“我们家小宝是独生子,她算哪门子姐姐,不过就是个野…” 民警小刘轻轻咳嗽了一声,婆婆剩下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小刘表情严肃地说:“遗弃孩童是违法的,希望你们清楚这一点。” 荆兰连忙辩解:“我没有遗弃小孩,当年孩子出生之后,是她爸背着我把小孩给送人了,我还和他闹了一场呢,天地良心!” 殷流苏虽然不相信荆兰的话,但当年的事情究竟是如何,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过去这么多年,谁也说不清楚。 小刘便又道:“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我会定期来走访的。” 这句话,显然是威慑的作用。 荆兰连忙说:“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抚养她的。” 这时候,男人祁远走出来,冷眉冷眼地说:“你抚养,你拿什么抚养?最近生意不景气,老子还欠了一屁股债,连小宝的幼儿园学费都快凑不齐了,家里又多了张吃饭的嘴,还要不要人活了!” 荆兰听着这话,低眉顺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婆婆也不满地抱怨:“你们咋不去找她爸呢,俗话说,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把这前夫的小孩扔我们家里算什么意思。” 小刘解释道:“她爸残疾了,不具备抚养的条件。” “那我就具备啦?”祁远冷冷道:“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有什么义务抚养她!” 荆兰拉扯着他的衣袖,低声道:“当着孩子的面,别说这种话。” “我说的是实话!我有什么义务给别人养孩子,妈个巴子!”男人生气地转身回了房间,重重甩上了房门。 荆兰很为难,却也不敢反驳。 小刘和殷流苏也不便久留,陪殷殷在家里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临走时,殷殷使劲儿攥着殷流苏的衣角,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 不知是因为不舍,还是因为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未知命运感到惧怕…… 殷流苏虽然也舍不得,万分地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蹲下身,低声在她耳边安抚:“你还记得阿姨的小灵通号码吗?” “记得,098283...” 殷流苏打断了她:“嗯,记在心里,一定不要忘,以后遇到任何困难,给阿姨打电话。” “嗯!” …… 小刘和殷流苏走出了惠民苑。 殷流苏眉心紧锁,几步一回头,很是担忧。 小刘看出了殷流苏的担心,说道:“我会常常来看她的,不会让小妹受委屈。” “她妈妈没有自己的工作,靠着丈夫养活,在家里也说不上话,自然更保护不了小妹。” 小刘无奈道:“也不能送去她爸爸那儿,她爸残疾了,朝不保夕的,更加照顾不了小孩。” 殷流苏知道,这的确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请你吃个饭吧。”路口,小刘提议道:“算是对你这些日子的感谢。” “嗐,这有什么,不用麻烦了。”殷流苏笑着摆了摆手:“谢闻声还在家里,指不定多难过,我回去看看他。” 小刘点点头:“也行,如果你们需要,我回去再联系联系,看能不能找到谢闻声的家人。” “谢闻声好像没有找寻家人的打算。”殷流苏道:“他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打算。” “也行,反正有事儿及时联系,我送你吧。” “不用麻烦,这不,公交车来了,我坐公交车。” 说着,殷流苏便挤上了迎面驶来的公交车,冲民警小刘挥了挥手:“拜拜!” “再会。” 看着殷流苏远去的身影,小刘也着实感慨。 素不相识的俩孩子,她都能如家人一般对待。 这年代,像她这般热心肠的人,已经很少了。 …… 殷流苏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谢闻声正在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东西不多,收拾了一个胀鼓鼓的书包,就算完事儿了。 见她回家,他连忙问道:“小妹怎么样?” 殷流苏报喜不报忧,只说道:“家里很宽敞,条件还不错的样子,殷殷应该能生活得很好。” “那就好。”谢闻声松了口气。 殷流苏视线落到了他的破旧的蓝色书包上,微微诧异:“你要走了?” 谢闻声拍了怕书包,略带尴尬地说:“是啊,小妹走了,我再住你家…有点不太好。你一个单身女人,我是男的,小妹不在,别人就要说闲话了。” 殷流苏当然知道这些街坊邻居嘴有多碎,以前有小妹在,他们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现在小妹不在了,她再和谢闻声这么个成年的小伙子住一块儿,难免惹人闲话。 只是殷流苏今天已经经历过一次悲伤的别离了,不想一天之内经历两次,走过去拍了拍谢闻声的背包:“你才多大点,别人都当我四十几岁的女人,你这年纪…看着跟我儿子似的,怕什么闲话,爱说说去。” “我从来不觉得你老。”谢闻声深深地看着她,连声道:“虽然你说你二十岁,多半是吹牛,但我真把你当姐姐。” “我没有吹牛,我真二十岁。” “嗯,我相信!” “……” 殷流苏看着他这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慈爱眼神,就知道他不相信。 不过无所谓,这小子叽里呱啦一堆话,还挺暖心。 殷流苏岔开了话题:“你现在走,能去哪儿,住的地方找到了?” 谢闻声摇摇头。 “那工作呢,找到了?” 谢闻声仍旧摇头:“听说酒吧可以卖唱,赚钱也不少。实在不行还能进厂子,我有力气,能干活,总归饿不死。” “甭管你怎么计划,都得先找地方落脚吧。” “那就先去桥洞 “住桥洞现在我家里住着,等后面找到工作,再说。” “这样好吗?” “婆婆妈妈。”殷流苏换了个说辞:“你之前讲了那么多鬼故事给我听,现在一走了之,你…你这就是不负责任!” 谢闻声挠挠头,阳光灿烂地笑了起来:“这倒也是,我还得陪你晚上去外面上厕所。” “这倒也不必。”殷流苏别扭地说:“不能白住,定期给我交生活费啊。” “当然。”谢闻声立刻放下了行李,愉快地说:“我明天就去外面找工作,然后给你交生活费!” 殷流苏抿着嘴,转身打开了冰箱,准备做点吃的。 谢闻声看着她:“姐姐,你在笑吗?” “没有。” “我看到你在笑。” “我没笑!” “你就是在笑。” 殷流苏从冰箱里抽出一根黄瓜,作势要打他:“你想死啊!” 第14章 偶遇 晚上,谢闻声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直挺挺地坐起身。 殷殷不在,仿佛一切都不对劲了。 黑暗中那道虚掩的房门里,仿佛藏着能将他彻底吞没的食人花,而他在脑海中想象着自己被吞噬的画面,竟也甘之如饴。 谢闻声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躺下了又坐起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 还有半月不到,十四天,就要过生日了。 他就要成年了。 等等,不对,每一个送进孤儿院的小孩,生日都定在了被收留的那一天。 但实际年龄,肯定比送进孤儿院那天更大些! 这样说来,谢闻声早就满了十八岁了! 他仿佛发现了一件大事,在黑乎乎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身体里左突右撞的那股子力量,让他推开窗户,冲着外面无边的夜色大喊道:“十八岁了!老子是成年人了!啊啊啊!” 房间里,殷流苏略带困意的嗓音传来:“有病啊谢闻声!” 谢闻声听着这声音,整个人都躁了起来,走到殷流苏窗边:“姐姐,听不听鬼故事,上次《七间屋》还没讲完耶!” 话音未落,抱枕粗暴地砸在了谢闻声脑袋上—— “不睡觉滚出去!” 谢闻声回到沙发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全身燥得很,冲卧室喊道:“姐姐,你热不热?” 殷流苏终于被他搞得睡意全无,走出房间来:“现在是冬天。” “可我很热啊。” 殷流苏开了灯,看见少年略带绯红的脸颊,疑惑地问:“发烧了?” 说着,她伸手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一碰到女人冰凉的手,谢闻声全身一个震悚,瞬间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殷流苏没察觉到少年的眼神的变化,皱眉说:“还真有点烫。” 谢闻声不等她察觉尴尬,将她推回了房间关上了门:“快回去睡觉,我没事了!没事!” 殷流苏不明所以,拍了拍房门:“生病了得吃药。” “我没发烧。”谢闻声嗓音压抑:“你把门锁了,睡觉!” “真没事?” “没事!” 谢闻声重新回到沙发上,强行逼迫自己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坠入了松软的云层里。 他环顾四周,发现那不是云朵,那是柔软的怀抱。 在夕阳柔光的房间里,燥闷中弥漫着她身体的皂角香,她的汗液顺着白皙的皮肤流淌下来。 “姐姐…” “嘘,不要说话。” …… 谢闻声在意犹未尽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望着天光大亮的窗台。 灵魂出窍。 窗外传来几声狗叫,他摸了摸额头,全是汗。 风撩动着白色的窗帘,他坐起身,摸到被子潮潮的。 谢闻声尴尬地站起身,见房内殷流苏还没醒,赶紧将被子揉成团扔进了水槽,打开水龙头一阵猛冲,又从包里捯饬了一阵,翻出一条干净的破洞牛仔裤穿上。 殷流苏揉着蓬松的长发,推门出来,看到少年正在走廊水槽边猛搓被单。 “你干嘛?” 谢闻声猛然一悚:“没…没事!” 她惺忪的睡眼扫了眼水槽里的被单和裤子:“被单才换的啊,洗什么?” “有点脏了。” 看着谢闻声胀红的脸颊,殷流苏捂住了嘴:“不是吧!” 谢闻声羞得恨不能刨个地缝钻进去:“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 殷流苏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咦~~~” 谢闻声的心疯狂坠落,嗓音带着哭腔:“你别这样看我。”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尿床!” 谢闻声愣了愣,顿时松了一口气:“怎么说呢,这种事不太容易控制住。” 她捏住鼻子:“恶心,还不快洗!” 谢闻声加足马力搓被单,手臂肌肉都鼓起来了。 刘穗花挂着满头的卷发夹,悠闲地溜达着经过楼栋,抬头看到谢闻声在晾被子,于是优哉游哉地走上楼:“大清早洗什么被子啊。” 谢闻声还没来得及给殷流苏使眼色,让她不要讲,殷流苏已然脱口而出:“谢小哥尿床了。” “哈?不是吧!” 谢闻声赶紧道:“别说了!” “尿床还怕人说。” 刘穗花看着少年胀得通红的脸颊,嘴角浮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附耳对殷流苏道:“不是吧。” “不是什么?” “你都这年纪了,还不懂这个啊?” 殷流苏表情茫然:“哪个?” “嗐,你是真不懂还是搁我这儿装蒜呢。”刘穗花用手肘戳戳他:“小哥该谈女朋友了。” 殷流苏不以为意:“乱讲,他还小。” “他可不小了。” 殷流苏不满地推着刘穗花下楼:“忙你的去吧,别带坏我们家小哥了。” 谢闻声本来红着脸,忽听殷流苏称呼他“我们家小哥”,他心里升起某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仿佛...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早上八点,殷流苏推着摩托车便要去披萨店上班了。 谢闻声换了身利落的牛仔服走出来:“姐姐,一起吗,我也顺道去音乐广场那边看看有没有工作。” “要找工作了?” “小妹走了,我留在家里也没劲。找工作赚点钱,正好可以给你交生活费。” 殷流苏爽快地将摩托车递给了他:“行啊,那你来骑。” 谢闻声骑上摩托车,将安全帽递给殷流苏戴上。 殷流苏戴好帽子,侧坐在他的身后:“慢点啊。” “放心。” “轰”的一声,谢闻声踩下引擎,将摩托驶了出去。 摩托车在小巷间飞速穿行,殷流苏抱住了他劲瘦的腰,惊呼道:“找死啊孽障,骑这么快!” 谢闻声很享受女人紧紧抱着自己的感觉,越发加快了速度,迎着巷子口冉冉而升的朝阳,嘴角绽开了灿烂的微笑。 “慢下来!” “我十八岁啦!” “这有什么关系吗!” “十八岁的男人从来不会踩刹车!” “……” 有病! 终于,半小时后,摩托车停在了披萨店门口。 殷流苏一路心惊肉跳,不客气地夺过了车钥匙,白了他一眼:“滚滚滚。” 谢闻声却笑着说:“以后早上我都送你啊。” “不需要!找你的工作去吧。” 殷流苏头也不回地进了披萨店,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 上午的单子不多,下午和晚上才是订单密集的时间段。 殷流苏下午送了十多单,六点半,她端着盒饭坐在了店门外的公共小餐桌边,解决晚饭。 谢闻声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坐在了殷流苏对面。 殷流苏一看他这沮丧的模样,就知道找工作肯定不顺利:“没人要你啊?” 谢闻声将吉他盒取下来,放在了椅子上,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这广场跟我八字不合,明天我再去其他商业区看看。” “你都去了哪些店?” “去了几家歌舞厅和酒吧。”谢闻声揉了揉鼻子,不满地说:“他们都欣赏不来,说我的歌声赶客。” 殷流苏看着他身边的吉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真话:“恕我直言吧,你唱歌的时候…嗓音有点儿哑,听着像没睡醒似的,唱快了还咬字不清。” “这是我独特的声线!懂不懂啊,小妹都说超级好听!” “小妹还说我今年十八、貌美如花呢!” 谢闻声撇嘴:“这是我的个人风格,正经唱腔谁不会,没有风格,就红不了!” “但你也要填饱肚子不是。” 说起这个,谢闻声的独自便咕咕地叫了起来,他看着殷流苏饭盒里的卤肉饭,咽了口唾沫。 殷流苏见他口水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了,于是去披萨店拿了勺子出来,递给了谢闻声:“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 “你不吃了?” “我吃不了这么多。” 殷流苏用勺子将那一大份卤肉饭分成了两半,谢闻声吃一边,她吃另一边。 谢闻声幸福地接过了勺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份卤肉饭,比他过去吃过的任何一份盒饭都更香些。 殷流苏见他吃的鲁莽,于是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嘴:“你慢点,我又不跟你抢。” “好吃。” “那你也慢点吃。” 谢闻声见她给他擦嘴,于是停了下来,含羞带臊地舔了舔唇:“姐姐,我会努力找工作的。” ?“嗯。” “我将来出人头地,成为大陆最红的明星。” “嗯。” “你信不信啊。” “信啊。”殷流苏一边吃饭,一边道:“不过再红的明星,也得给我交生活费。” 谢闻声泄了气:“知道了知道了。” 殷流苏浅浅笑了下,将一块肥硕的卤肉推到了他的那一半餐盘中:“快吃吧。” 就在俩人津津有味地共享着一盘卤肉饭的当下,谢闻声忽然用力扯了扯殷流苏的衣角:“哎!那是小妹!” 殷流苏顺着他视线望去,果然见荆兰和祁远这对夫妻牵着男孩祁小宝,走进了商城大门。 殷殷则可怜巴巴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小妹!”谢闻声擦了嘴,很愉快地追了上去,想要和她打招呼。 “等一下。”殷流苏立马攥住他的手腕,和他一起站在落地窗外的柱子便,偷摸打量着这一家人的情形。 他们先去品牌童鞋店逛了一阵,给小宝买了双帅气的球鞋。 小宝穿着球鞋耀武扬威地站在殷殷面前,伸腿问她:“好看吗?” 殷殷赶紧笑着说:“好看!” “哼!”小宝宛如骄傲的小公鸡一般转过身,故意牵起了爸爸妈妈的手,回头示威般冲她吐了吐舌头。 殷殷极力按捺着情绪,仍旧微笑相对,这是她很小就掌握的技能—— 永远微笑、对别人温暖以待。 商城一楼有大头贴拍照机,夫妻俩带着小宝进了拍照小房间,却留殷殷一个人在门外等待着。 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殷殷仿佛局外人一般,孤孤单单地坐在椅子边,低头掰着手指头,神情落寞。 殷流苏拉了拉谢闻声:“走吧。” 谢闻声咬牙问道:“那家人是不是对小妹不好?” “没有不好,但总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殷流苏无奈解释道:“这种重组家庭,能答应抚养小妹…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闻声还想冲上去,但殷流苏抓住了他:“不能过去,你这样…反而对小妹的处境不利,听话,走了。” 谢闻声也知道,自己此刻上前…对殷殷是一点帮助都没有,反而会搞砸。 他强忍着心痛,咬着牙,跟着殷流苏离开。 走出商场大门的时候,殷流苏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却见殷殷委屈地掉了几滴眼泪,然后立马用袖子不露痕迹地擦掉—— “我要坚强,流苏阿姨说,成长就是要忍受孤独、昂首阔步,不哭,嗯!” 她用小手指提拉着嘴角,努力对着反光玻璃保持微笑。 这一次按捺不住的人,却是殷流苏:“妈的!” 她丢开了谢闻声,大步流星地朝着殷殷走了过去。 第15章 一更 殷流苏正要朝殷殷走过去, 谢闻声却反攥住殷流苏,指了指广场上推着玩具小推车的商贩:“等下,我有个主意。” …… 就在殷殷泄气难过的时候, 忽见两个戴着奥特曼面具的人,正义凛然地朝她走来。 俩人背靠着背, 在她面前做出了奥特曼的拯救地球的标准手势—— “我是迪迦奥特曼, 我是雷欧奥特曼, 我们要用双手保护这颗星球, 保护星球上的人们!” “哇!?” 殷殷看着他们, 眼底绽开了光芒, 被逗得咯咯直笑。 两个奥特曼一左一右地坐在了殷殷身边, 殷流苏装成了醇厚的男声,问道:“小朋友, 有什么愿望尽管告诉我雷欧, 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真的吗?” “奥特曼绝不骗人!” “唔,我想…我想再见到我锅锅和流苏阿姨。” 两个奥特曼对视了一眼, 殷流苏伸手在腰包里掏了好一阵,掏出了一颗花生软糖, 沉着嗓音道—— “嗯,这就是流苏阿姨拜托我转交给你的糖糖, 她说:嘿, 小妹, 短暂的分别并不是结束,你要多多吃饭, 把身体养得壮壮的。还要努力学习, 考上最好的大学,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殷殷已经听出了她的声音, 眼眶微微湿润,含着眼泪点头:“你帮我告诉流苏阿姨,我一定会努力!坚强勇敢。” 谢闻声伸出手,对殷殷道:“来吧,和奥特曼签下守护契约,在任何时候,只要你心里默念奥特曼,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当你的守护者!” 殷殷伸出了小手,和谢闻声拉勾盖章,然后破涕为笑:“迪迦奥特曼,你的手跟我锅锅的手一样大。” 就很有安全感。 谢闻声满眼柔情,实在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在两位奥特曼起身和殷殷道别的时候,荆兰一家三口也拍完了大头贴走出来。 祁小宝看到殷殷身边的奥特曼,兴奋地冲了过来,一把推开殷殷:“我要和奥特曼玩!你走开!” 殷殷被他推得摔在了地上,不过她很快就爬了起来,拍了拍裤子,并不在意。 但谢闻声就炸毛了,扯,怎么对女孩子动手!” 祁小宝被突然发怒的奥特曼吓得魂不附体,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道歉!” 祁小宝是个软骨头,立刻被吓得连声道歉:“我…对不起…” 殷流苏见势不对,赶紧扯开了谢闻声攥着他的手,让他不要冲动。 祁小宝的父母赶紧跑了过来,将孩子护在身边,担忧地询问:“小宝,没事吧。” 祁小宝只顾着号啕大哭。 祁远指着谢闻声,怒气冲冲道:“你凭什么对我儿子动手,你什么人啊!” “那你问问他,怎么对人家小女孩动手,” “两个都是我们家的,关你什么事啊!” “就关我的事!” 祁远打量着他脸上的奥特曼面具,以为他是负责商城活动的工作人员,就要拉拽他去商城服务台:“我要去举报你!” “不要去举报我锅锅!”殷殷吓的慌了神,拉着他一个劲儿恳求:“不要举报我锅锅!” 祁远下意识地推开了她:“野种,滚开!” 谢闻声见祁远这样对殷殷,瞬间头皮都麻了,一拳挥向了祁远:“你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 所有人都没想到,谢闻声竟会帅先动手。 连殷流苏都惊得捂了捂嘴。 这小子平日里是最怕事的,油嘴滑舌,能动嘴绝不动手,居然...... 祁远是个小有资产的老板,蓦然挨了谢闻声这一拳,哪能受得了这份气,当下便要和他拼了。 但他哪里是健硕高大的谢闻声的对手,像个圆滚滚的笨球似的,被谢闻声给推摔在了地上。 在荆兰和周围人的阻拦下,祁远颤抖的手摸出了摩托罗拉手机,毫不犹豫地报了警。 谢闻声则死死护在殷殷面前。 平日里性他子稍显延宕迟疑、也不怎么喜欢做决定,还选择恐惧症… 但是在殷殷的事情上,他丝毫不会退缩。 他要像奥特曼守护全世界一样,保护她。 …… 音乐广场附近便是红星街道派出所。 民警小刘双手叉腰,眉心紧皱,很是无奈地看着两位“二进宫”的“奥特曼”—— “又打架?” “是他先动的手!” 顺着谢闻声手指的方向,民警小刘望向了躲在妈妈怀里撒娇的祁小宝,眉头更加拧成了沟壑。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还跟小孩子动手?” “还真是这小屁孩先推搡小妹。”殷流苏摘下来了奥特曼面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小刘解释了一遍。 小刘又望向了嘴角淤青的祁远:“你刚刚推搡了小女孩?还骂了她?” “我…” 祁远一时语滞,忽见面前的民警…竟是带着小女孩来家里、硬把她塞给他们家的那位民警。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早就说过了!养不了养不了!这又不是老子生的,老子凭什么养她,真是晦气,你们当警察的不是要为人民服务吗,怎么到我这儿就是添堵呢!” 民警小刘义正言辞道:“您的妻子对于这孩子有抚养的义务,必须照顾她直至年满十八岁。” “她抚养?她拿啥抚养,还不是老子的钱!” 殷流苏抱着殷殷坐在小椅子上,从包里摸出一颗花生糖塞她嘴里,然后捂住了小女孩的耳朵,不让她听到这些伤人的话语。 荆兰捂着嘴,表情难堪,都快哭出来了。 小刘仍旧道:“夫妻在法律上是经济共同体,她的义务也就是您的义务。” “没有的事!哼,实在不行就离婚好啦!老子不做这活王八,给别人养孩子!” 荆兰一听离婚便急了:“离啥婚,祁远,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了照顾小宝累出一身的病,工作也保不住了。你说要养我一辈子,现在为了这点子事,你居然要跟我离婚?” 当然,祁远也就这么顺口一说,主要是为了堵小刘的话,没真想离婚。 但荆兰却伤心地哭了起来。 小宝望望面红耳赤的爸爸,又看了看捂嘴痛哭的妈妈,着急地冲到殷殷面前,扬手打她:“都怪你!你害我爸爸妈妈离婚!你这坏蛋!” 殷流苏眼疾手快,立马抱着殷殷站起来,连着退后了好几步:“住手,谁教你随便动手打姐姐的!” “她不是我姐姐!她是野种!” 殷殷死咬着牙,愣是没哭,只抱着殷流苏的脖子不撒手。 民警小刘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走出调解室透透气,局领导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调到民警岗位,才发现群众工作不好做吧。” “陆局,这可咋办呢。” “能咋办,再不忍心,也要按章程办事。” 小刘点了点头,过了几分钟,等他们都冷静了下来,重新回到了调解室,严肃地对祁远说:“离不离婚是您的个人选择,但在离婚之前,您的爱人对谢小妹有不可逃避的义务。同样,您也是。” 荆兰哀怨地望向了祁远,默默掉眼泪。 祁远暗骂了声,跌坐在了椅子上生闷气。 小刘又走到了殷殷面前,温柔地询问她:“小妹,你在新家住起来感觉怎么样,小声告诉警察叔叔,祁远叔叔和妈妈有没有欺负你?” 殷殷远远地望了望对面的一家三口,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他们对我很好。” 小刘松了口气。 但以殷流苏对殷殷的了解,即便有委屈,这姑娘铁定也不会说出来。 …… 最终,殷殷还是跟着祁远和荆兰回去了。 夫妻俩牵着祁小宝,殷殷跟在他们身后,祁小宝不住回头冲殷殷吐舌头。 谢闻声看起来很受伤,走出派出所,发泄似的一脚踹在了旁边的石墩上,又把脚给硌得生疼,咬牙忍耐。 殷流苏也很难受,但这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安慰地拍了拍谢闻声的肩膀。 “早知道,我就不带她来南市找什么妈妈了!我带着她,也能养活她!不比住在那个什么臭老板家里好吗。” “你能让她跟你住一辈子桥洞?” “少看不起人,我会挣大钱,买大房子。” 殷流苏叹了口气:“那你能给她办户口吗?” 听到这话,谢闻声沉默了。 殷殷已经到了入学的年龄,只有她的亲生妈妈能给她办户口,所以她只能跟他们回去。 “都是没钱惹的祸。”谢闻声加快步伐朝音乐广场走去。 “哎,去哪儿!” “老子要赚钱!” “你赚什么钱啊!你给我回来,谢闻声!” …… 入夜之后,天空漫着淡淡的细雨,雨星子带着深秋的寒凉,落在皮肤上冷浸浸的。 路上行人匆匆,都赶着要回家了,没有人驻足听歌。 谢闻声弹着他的旧吉他,声嘶力竭地唱着崔健的摇滚歌曲《一无所有》。 没有一个观众,前面的吉他盒也是空空如也,甚至路过的行人觉得他声音太吵,还有捂耳朵的。 终于,谢闻声快速弹奏的手停了下来。 他唱累了,全身都觉得好累、也好冷。 在少年最骄傲的年龄,没有钱,没有家人,一无所有。 好狼狈。 他放下吉他,蹲了下来,无助地抱住了膝盖。 殷流苏去披萨店里借了一把黑伞过来,撑开伞给谢闻声遮雨:“乖了,跟姐姐回家。” 这一声“跟姐姐回家”,温柔如雨,顿时让谢闻声内心的孤城决堤。 他站起身,紧紧地抱住了殷流苏:“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你相信我。” “我信啊,我信。” 他抱她更用力了。 秋雨渐渐下大了,落在伞布上发出沙沙的细响。 殷流苏感受着少年炽热的拥抱,如此温暖,却又如此充实,再不似她这一路走来无边无际的孤独。 他几乎要填满了她。 殷流苏缓缓伸手,试着回抱着他,但犹豫了几秒,还是放下了手。 这短暂的温暖…不应留恋。 她一路逆向而行,注定永远孤独。 第16章 二更 晚上, 殷流苏给洗过澡的谢闻声擦拭了头发。 谢闻声很享受这种感觉,任由她用白毛巾揉搓他的小刺头,回头道:“感觉你真有点像我姐姐了。” “呵。”殷流苏撇撇嘴:“我觉得你只是享受被人照顾的感觉。” “我也可以照顾你啊!” 谢闻声抬起头, 正要做出保证,却又被殷流苏无情地按了下去:“不需要。” 谢闻声想起了梦里那些念头指望, 他是…想都不敢想。 不知不觉, 耳根又红了。 “对了, 你们披萨店还缺人送外卖吗?” “怎么问这个?” “明天我想和你一起送外卖。” “不当驻唱歌手了?” 谢闻声看着靠墙静静躺着的旧吉他, 默了片刻, 道:“男子汉大丈夫, 能屈能伸。” 殷流苏用毛巾拍了拍他的脑袋:“外卖屈着你啦!臭小子。” 谢闻声揉揉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在这时, 房门被叩响了。 殷流苏打开门,看到刘穗花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嗨!你家小哥明晚有空吗?” 谢闻声敏感地伸头望向她:“做什么?” “大话西游第二部上了, 约你去看咯。” “我不去, 我要打工。” “知道你要工作,特意买的晚上的场次, 不耽误。” 殷流苏考虑到他心情不好,便说道:”明晚我要加班, 回来得晚,你跟她去吧, 顺便散散心, 放松一下。” 刘穗花掏出了一张发廊优惠卡, 揣进殷流苏的衣兜里:“还是我流苏姐会来事儿,以后来店里洗头一律打五折啊。” 说罢, 她暧昧地捏了捏谢闻声健硕的手臂肌肉块儿:“明晚, 不见不散。” 刘穗花走后, 谢闻声坐回沙发上, 憋闷地说:“你为什么总要我和她看电影。” “我是好意,让你去散散心啊。”殷流苏情绪也有些低落,睨他一眼:“再说,你不想去自己不会拒绝吗,谁是还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她不是都给你优惠卡了吗。” “豁,敢情你还是为了我出卖美色呢,我成什么了,拉皮条的啊。” 他说一句,殷流苏能怼十句回来。 谢闻声吵不过她,气得脸都胀红了,躺倒沙发上,用被单蒙住了头:“好男不和女斗!” 殷流苏听他这样说,越发来了脾气,夺过了他身上的被单,一把扔在了地上:“什么叫好男不和女斗,人家刘穗花年轻漂亮又有钱,你自己也想去吧,还赖我了。” “你…你更年期了吧!” “更年期”三个字,瞬间让殷流苏如泄了气的河豚一般,跌坐在了沙发上。 是啊。 她现在…可不就是更年期的状态吗。 她还真当自己是可以随便无理取闹的二十岁少女呢。 真是...痴心妄想。 殷流苏失神地走回了房间。 谢闻声立马察觉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实在是太混账了,上前想要解释。 “砰”的一声,殷流苏重重关上了房门。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慌神地拍着门:“流苏,对不起啊。” 殷流苏背靠着门,双手紧紧攥了拳头,忍着强烈翻涌的情绪,说道:“谢闻声,你和她去看电影吧。” “只要你不生气,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不生气啊。” 他说的是事实,更年期也是事实。 她连姨妈都不来呢。 …… 晚上,祁远和荆兰关着门大吵了一架。 吵架的主题,终究还是围绕着殷殷的去留—— “我有什么办法!警察把她送来的,难不成我还给人家送回去吗?” “结婚那会儿你怎么没说你还有个娃!” “那你也没问啊。” “公司这两年这么不景气,老子还欠着银行呢,我是不可能养她的。” “这你就要跟我离婚?你有没有良心!” “你要是不想办法把她处理了,我真跟你离婚。” “处理,怎么处理,她又不是个物件,我还能把她丢了呀。” “你找她爸去啊!” …… 殷殷默默地叹了口气。 似乎她一来,就在这个原本和谐的家里丢下了一颗随时引|燃的炸|弹。 祁小宝坐在他的玩具堆里,怨怼地望了殷殷一眼:“都怪你。” 殷殷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祁小宝身边,捡起了他手边的变形金刚玩具。 “这是我的!”祁小宝伸手去夺,殷殷扬了扬手,没让他够到。 “你…你做什么!” 祁小宝见状,又要大哭。 殷殷却将双指放在唇边比了比,然后三下五除二将变形金刚拆成了一辆战斗车。 “哼!我也会!”祁小宝抓起战斗车,又将它还原成了变形金刚。 殷殷坐了下来,抓起堆了满地的乐高玩具块。 小宝想了想,也坐在了她身边,和她一起堆乐高。 以前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玩,奶奶不会玩,爸爸工作太忙也不陪他,妈妈偶尔陪他玩,但太笨了,总是堆不好。 祁小宝一边拼乐高,一边用警惕的小眼神打量殷殷。 殷殷很快就拼出了宇宙飞船的雏形,小宝“哇”地叫了声,主动给她递来了乐高块儿。 殷殷接过,拼在了宇宙飞船的底部。 “好棒耶!”祁小宝拍手叫了起来。 他拼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拼好,这个姐姐一下子就拼好了。 多一个姐姐陪着玩,好像…也不是坏事。 就在俩人玩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奶奶打了麻将回家。 听到夫妻俩又在吵架,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了几句。 见祁小宝和殷殷玩得正有劲,她不满地对小宝说:“小赔钱货吃你的、玩你的,你倒还笑得出来。” 祁小宝听不懂奶奶的话,反问:“什么是赔钱货。” “哼,女娃家都是赔钱货。” 殷殷的手钻进了乐高块儿,掌心都被嵌印出了圆圆的痕迹,她咬牙:“女娃不是赔钱货,我阿姨说,因为是女孩子才更要争气。” “争啥气,嫁出去了还不是别人家的。” “才不是!” 她坐了下来,背过身不理他们了。 祁小宝见一贯好脾气的姐姐居然生气了,害怕她以后都不和他玩了,于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殷殷真的生气了,不理他。 祁小宝忽然想到什么,从他那满满一筐的玩具箱里翻出一个旧旧的雷欧奥特曼模型:“送给你!” 殷殷看到他塞过来的雷欧奥特曼,惊讶道:“给我?” “嗯!姐姐,给你!” 抱着奥特曼,殷殷浅浅笑了,露出两颗虎虎的门牙:“谢谢小宝。” …… 谢闻声到披萨店应聘兼职,经理手底下正好有服务员请了丧假,店里忙不过来,见他来应聘,二话没说立刻录用。 谢闻声穿着披萨店的黑红卡通装,在店里传菜端水。 他年轻又英俊,穿着卡通制服,高高帅帅又阳光精神。 店里好些个女服务员都对他垂涎三尺,一有空闲就凑过去和他聊天打趣儿。 不少女客人都拿眼睛瞅他,低声议论着,让同伴快看帅哥。 店老板见状,灵机一动,把谢闻声赶到了店门口去揽客。 千禧年之初,随着各种选秀节目的开展,已经渐渐有了消费男|色的苗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果真有不少女客人被他英俊的容貌吸引,进了店门。 殷流苏送了外卖回来,抱着手臂倚在摩托车边,歪头看着他,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坏点子。 谢闻声被她这样盯着,有些害羞,问道:“看什么,不认识了?” “嗯…没什么。” “你到底在琢磨什么呢!” “我在想啊,会不会有一天,长得好看也会成为一种资本,靠脸也能赚很多钱。” “不会吧。”谢闻声淡淡道:“就算是当明星,那也要德才兼备啊,光靠一张脸,不可能红的。” “那不一定。”殷流苏看了看时间:“行了不和你瞎扯了,你该下班看电影去了。” “还早。”谢闻声闷声说:“再等等。” 殷流苏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靠在门廊上:“你真的不想和刘穗花一起看电影?” “那还用问。” 殷流苏心情舒畅了很多,嘴角极力压制着笑意:“怎么,不喜欢年纪比你大的?” “当然不是!我最喜欢比我大…” 他脱口而出,却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不矜持了,立马红着脸止住:“我现在只想拼事业,不…不想这些。” 话音刚落,殷流苏忽然捂了捂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怎么了?”? “肚子忽然疼了起来,扶我去坐着。” 谢闻声赶紧扶着殷流苏坐在了披萨店门口的自助餐椅上,担忧地问:“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你中午吃的什么?” “盒饭啊,一阵阵的,现在又不疼了。” “那你晚上别送外卖了,回去休息,我送你回去。”说完,他便要扶她上车。 “别别,我不疼了,估摸着刚刚是岔气了。”殷流苏推了推他:“你该下班了!和女人看电影别迟到。” “我真要去啊?” “你答应了就得去,不能放人家鸽子。” “那你也愿意我陪她看电影啊?” “你这话好笑人哦,我怎么不愿意你陪她了,你要陪谁跟我都没关系。”殷流苏忽然有点心虚:“快去快去,我晚上还有活儿。” “真不疼了?” “不疼了,就是忽然岔气而已。” 谢闻声只能回更衣间换下了制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披萨店。 殷流苏等他离开之后,才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隔间里,她惊讶地大喊了一声:“我的妈呀!” 隔壁的服务生李晓晓听到殷流苏的声音,连忙问:“流苏姐,是你吗,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我我只是…我来月经了!!!” “来月经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殷流苏当然大惊小怪,她这逆向生长的二十年…… 这还是第一次来月经了!!! 第17章 三更 同事李晓晓给殷流苏塞了一片卫生巾进来:“我带的日用的, 你看量多不多,如果量多的话我再去借夜用。” “这才刚来的,很少。”殷流苏回应道:“谢谢你啊。” “没事儿。”李晓晓又热心地问:“裤子弄脏了吗, 需不需要我给你拿条裤子来。” “裤子没弄上,不用麻烦了。” “那就好。” 殷流苏处理好之后, 揉着肚子走出隔间, 洗了手, 看着镜子里自己略带惨白的容貌。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 她都无法接受自己和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模样, 打心眼里厌恶镜子里那张耄耋苍老的容颜。 最近些年, 白发变回了乌黑, 皱纹也逐渐褪去,她照镜子的时候才没那么反感。 但也不会特别仔细地去打量自己, 因为那张脸…终究不是和她二十岁年龄相称的容貌。 此时此刻, 殷流苏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镜子里的女人。 她的五官逐渐走向了清丽和秀气,原本凹陷的双颊也开始丰盈了起来, 鱼尾纹已经少了很多,眼睛重新有了光彩, 就连嘴唇…都变成了绯红色。 她就像被重新注入了血液与生机的木乃伊,正逐渐从那紧紧包裹缠绕着自己的厚茧里挣脱出来。 殷流苏嘴角不自觉地绽开了微笑。 她真的逐渐走向年轻了。 不、不仅是容貌, 还有身体的力量, 还有智力…都在逐渐走向生命的盛年! 曾经渴望的美貌、健康、财富和……爱情。 都会有的! 殷流苏眼神笃定地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殷流苏, 你的春天来了!” 然而话音未落,小腹一阵强烈的抽搐, 立刻让她把踌躇满志的信心抛诸九霄云外。 “哎哟, 不行不行, 痛痛痛!” 殷流苏扶着墙走了出去, 支撑着身体就近坐在桌椅边,感觉快要死了。 李晓晓赶紧给殷流苏递了热水过来:“趁热喝,暖暖肚子。” “谢谢你啊。” “别这么客气,以前我家里有事儿,你也帮我顶了班呀。” 经理走进店里,看到殷流苏居然没出去送外卖,皱眉道:“搁这儿偷懒呢,外卖电话都催了好几次了,还不快去。” “经理,流苏姐身体不舒服,换人送吧。” “不舒服?”经理看着殷流苏,半信半疑道:“不舒服咋不去医院?别是找借口吧。” “就是…”李晓晓羞红了脸,很不好意思把那两个字说出来,支支吾吾半晌,越发引得经理怀疑她俩串通了偷懒。 殷流苏倒丝毫不觉得羞耻,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来月经了!这两天我就在店里帮忙吧。” “哎哟!”这下轮到经理这中年男人尴尬起来了,连忙摆手:“你小点声!这事儿也能随便挂嘴上的吗,快别说了,真是…没皮没脸。” “这有啥不能说的。” 月经来潮,说明她的生命已经步入盛年了,对于她来说是非常开心的一件事。 经理不好意思再和殷流苏对话,自然也没有坚持让她去送外卖,只让她在店里做些轻松的活儿。 因为殷流苏平日里的热心肠,店员们也都很关心她。 女店员给她塞了暖手袋,还给她安利了好用的卫生巾,和她一起讨论例假期间应该注意些什么。 …… 电影院里,谢闻声和刘穗花坐在前排看电影。 刘穗花烫了新潮的烟花烫,针织衫配牛仔裤,化着妆,年轻又时尚,和谢闻声坐在一起,丝毫不会让人察觉这是一对年龄相差十岁的姐弟。 电影里,周星驰说出了那个弥天的谎言,紫霞仙子感动得丢了剑,引得观众们发出阵阵笑声。 刘穗花却察觉到了身边的少年…似乎心不在焉。 他时不时地会问另一边的陌生男人现在几点了,搞得对方也很烦躁。 “你要想走,那就走呗。” 谢闻声听到身边女人轻描淡写的声音,愣了愣:“穗花姐…” 刘穗花轻描淡写道:“我身边从来不缺人陪看电影,你要是心不在焉,我也不再浪费电影票了。” 她是非常骄傲的性子,自小到大也只有别人追她的,没有她倒追别人的。 这些日子,她也察觉到了谢闻声对她无意。 虽然想要竭力争取,却绝不会死缠烂打。 天底下年轻的男人这么多,只要她足够优秀,还怕没有好男人供她挑捡吗。 谢闻声向她道了歉,起身边要离开,刘穗花忽然叫住他:“我只问你一句,是因为我年龄比你大吗?” 谢闻声顿了顿,郑重地回答:“不是。” “是我不够漂亮?” “也不是。” “那就是心里有人了?” 谢闻声没有立刻回答,陷入了沉默。 刘穗花似乎得到了令她满意的答案:“快走吧,别让你流苏姐等急了。” 谢闻声终于得到了开释,也毫不吝惜溢美之词:“穗花姐,你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姐姐!” 刘穗花嘴角浅浅绽开了笑意:“滚吧你!” 谢闻声离开了电影院,一路小跑着,跑到了披萨店。 李晓晓正好落下了卷帘门:“诶,谢小哥不是下班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殷流苏在哪儿?” “流苏姐身体不舒服,提前走了。” “走了多久?” “她一直坚持到下班,实在腹痛得厉害,刚走不久呢。” 谢闻声道了谢,沿着回家的那条路一路飞奔。 …… 秋冬的夜寒凉浸骨,殷流苏越发腹痛难忍,疼得手都在颤抖,连摩托车的方向盘都掌不了了,只能将车停靠在路边,坐在路边公园椅上,捂着肚子,躬着腰,消化着强烈的腹疼之感。 以前她见店里女同事来例假的时候,也是疼得冷汗直流,还觉得不至于疼成这样吧。 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毫不夸张。 这痛经真能要了女人的命。 就在殷流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她身侧飞奔而过。 谢闻声跑了两步,猛然滞住脚步,回头望向殷流苏。 路灯下,俩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几秒。 谢闻声松了口气,折返回来坐到她身边,胸口起伏—— “可算遇上了。” 殷流苏嘴唇惨白,忍着疼问道:“电影看完了?” “没。” “那你怎么回来了?” “刘穗花放我走了。” “她能放你走?” 殷流苏知道,那女人的魔爪就像鹰钩一样,她看上的猎物能这么轻易放开? 谢闻声闷声道:“反正我以后不会和她去看电影了。” 殷流苏摸出了兜里的那张穗花发廊优惠卡,叹了一口气。 谢闻声不满道:“你这么可惜吗!” 殷流苏惨白的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是啊是啊,好可惜哦,以后不能薅羊毛了。” “电影还没结束,你要是觉得可惜,我再陪她看完就是了。” 谢闻声说完便起身要走,走了两步,见殷流苏也没挽留他,又只能尴尬地折回来,揉揉鼻子:“妈的。” “不准说脏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当我家里的人,就不允许说脏话。” “哦…” 谢闻声低下头,路灯光垂照着他脸,将他的眸子埋入深邃的阴影中,眼角悄悄勾了起来。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你肚子还痛吗?” “痛啊。” 谢闻声立刻脱下了自己的皮夹克外套,搭在了殷流苏身上,然后抱着她坐上了摩托车。 她连忙道:“风吹着冷。” “不骑,我推着走。”说罢,他果真推着车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殷流苏侧坐在摩托车上,看着少年有力的臂膀和结实的肌肉块儿,心里涌起了强烈的安全感和阵阵暖意。 经过一家小诊所,谢闻声提议道:“姐,去医院看看吧。” “啊,这个…不用看医生。” “你这显然是吃坏肚子了,让医生看看更保险。” “不是吃坏肚子,是我来月经了。” 谢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无比惊悚,脸颊也瞬间胀红:“你你你…你怎么跟我说这个!” 殷流苏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拍他脑袋:“你怎么也跟那些个封建的中年男人一样,这很正常好吧,每个女人都会有。” 谢闻声连忙控制住慌张的心绪,生怕殷流苏觉得他有半点不好,掩饰地说:“我…我明白,我不觉得有什么,我在电视里还见过广告呢,我…” “你不要解释,好吵!” “哦。”他乖乖闭嘴。 经过便利店的时候,殷流苏要去买卫生巾,谢闻声便将她抱了下来,还给她捻了捻领口。 殷流苏来到卫生巾的货架旁,挨个寻找着李晓晓给她推荐的牌子,日用夜用各挑了几包。 谢闻声感觉自己的眼睛都不知道该搁哪儿,哪哪儿都烫,只能低头望着自己破烂的球鞋,呆呆跟着她。 殷流苏见他的脸颊还红扑扑的,说道:“至于吗!” “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 少年笨拙地不知如何是好,脸颊越发胀红,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殷流苏知道这小子从小野生野长,也没受过这方面的正面教育。 不像她,跟刘穗花这思想前卫的女人当朋友久了,耳濡目染,也开放超前了许多。 她得帮谢闻声克服心理障碍,否则将来相处起来,不知道多费劲呢。 殷流苏便将卫生巾扔他怀里:“拿去结账。” “啊!” “啊什么!” 谢闻声咽了口唾沫,像抱了烫手的红萝炭似的,连走路姿势都僵硬得像在做广播体操,来到了柜台前。 结账的小姐姐扫了货品,含笑望了谢闻声一眼:“两包10块。” 谢闻声忙不迭地伸手摸兜,摸出了零钱,颤抖地结了账。 殷流苏本来没想让他花钱,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主动,她当然也没拒绝。 路上,殷流苏好奇地问:“你做一天兼职,经理给你开多少工资?” “一天五十。” “他居然给你一天五十!!!”殷流苏诧异地看着他,愤愤不平道:“凭什么,我累死累活送外卖一天也才三十!” “经理说,我上任第一天,店里生意翻了两倍,所以有提成。” “……” 谢闻声回头,发现殷流苏眼底又流露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神情,似乎在酝酿什么坏点子。 “你…你别这样看我啊。” 心慌。 殷流苏拍了拍他的脸:“你可真是个宝藏。” * 当晚回去,谢闻声便在殷流苏入睡之后,给她被窝里塞了个热烘烘的暖水袋,第二天也堵门不让她去上班。 “我一天的工资都快是你两倍了,你就安心留在家休息。” “这才几天呐,就飘了?” 谢闻声笑了起来,眼里的确有了自信的光彩:“我很会挣钱。” “行,那你去吧。” 殷流苏第一次月经来潮,身体反应很大,时不时便抽痛着,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着实过了几□□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一周后,殷流苏恢复了过去生龙活虎的精力状态。 趁着周末阳光好,她和谢闻声一起去商城买了新衣裳,到惠民苑小区看望殷殷。 之前是打过电话通知过他们,周末会来看望小妹,但殷流苏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答。 殷流苏和谢闻声面面相觑,还以为家里没人,正要离开的时候,听到了祁小宝的声音:“妈!有人敲门!怎么不开门呐!” 殷流苏眉头皱了起来,预感到了不妙,赶紧用力拍门:“荆兰,快开门,让我见见小妹,不然我联系小刘了!” 等了几分钟,荆兰才迟疑地打开了房门,却没让他们进屋:“小、小妹不在家。” “她在哪里?” “她…她出去了。” 殷流苏气得一把掀开了门,揪住了荆兰的衣领:“快说,小妹在哪里!” 荆兰面如纸色,纠结了良久,才低声支支吾吾道:“我老公…带她去…去广城找她爸了。” 第18章 走失 殷殷跟着祁远上了南下的火车。 这一路上, 祁远倒是一改之前冷漠的态度,牵着殷殷的手,让她紧跟着他, 别被人流冲散了。 “伯伯,你说的那个游乐场,还要坐火车呀?” “要坐一天的火车才会到。” “是在哪里呢?” “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说说看嘛,阿姨教我认过地图。” 祁远不耐烦地回答:“广城。” “噢…”殷殷的确不知道广城是什么地方, 便又问道:“为什么不等弟弟和妈妈一起呢?” “弟弟要上幼儿园, 等他放学了, 妈妈会带他坐下一列火车。” 祁远的脑袋靠在窗边,很不想回答她无穷无尽的问题了, 于是闭着眼睛假寐。 殷殷却又警惕地问:“可是…今天是周六呀,弟弟不上幼儿园,我们出门的时候, 他都还没起床。” 祁远闷不吭声, 不再回应她了。 殷殷观察着祁远的表情, 忽然间, 心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你…你要把我卖了吗?” 她一问出这句话,周围硬座的好几个旅客同时警惕地望向了祁远。 “不、不是!我怎么会...” 小姑娘肉眼可见地紧张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祁远怕她在列车上闹起来,节外生枝, 于是赶紧从腋下的黑皮夹里摸出一张照片来:“我带你去找爸爸。” “我爸爸?” “这就是你爸爸。” 殷殷接过了他递来的照片,泛了黄的彩色照片里,天桥底下站了一对挽手的年轻男女,貌似亲密的情侣。 殷殷认出了照片里年轻的姑娘是荆兰, 祁远指了指右边那个瘦削的高个儿男人:“这就是你爸, 他现在在广城工作, 我带你去找他, 明白了吧,不要闹了,好好给我安静会儿。” 殷殷果然默不作声了。 找爸爸就找爸爸嘛,还骗她去游乐场。 大人真没劲。 她靠着硬座车窗,望着窗外飞速流过的山川景色,陷入了惆怅中。 离开南市,去广城,要坐一天的车呢! 这样就离流苏阿姨和哥哥越来越远了。 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会接受她吗? 火车的尽头,会是他的家吗。 万一爸爸也和妈妈一样有了自己的家庭,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种种种种,未知的前路就像眼前大桥下那条漫无边际的江流,不知会涌向何方。 …… 殷殷在硬座边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列车已经抵达了广城火车站。 祁远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他便带着殷殷按照事先打听好的地址,坐出租车来到了郊野的某处建筑工地。 建筑工地漫天都是灰蒙蒙的烟尘,不少穿蓝背心的工人戴着安全帽正在工地上忙碌着。 祁远牵着殷殷走到大门口,工地看门的师傅见他穿着规整的西服、腋下夹着皮夹包,不敢怠慢,起身问道:“老板您找谁啊?” “这个人,在你这儿吗?”他抽出照片递给了看门师傅:“叫王越锋。” “王越锋啊,他走了。” “走了?!”祁远大惊失色:“我打听他是在这里上班啊,怎么走了?啥时候走的?” “上周结了工钱就走了。”看门师傅摇着蒲扇:“公安联系过他,说找着他女儿了,那小子一穷二白,腿又残疾了,在工地看大门。估摸着是怕让人赖上,跑了吧。” 祁远眼看着希望落空,怎么甘心,又问道:“那你知道他去哪了?” “他不想让人寻着,当然不会留下踪迹了。” 祁远走出建筑工地,脸色相当阴沉,蹲在大马路边抽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广城一趟,就为了甩掉身边这小拖油瓶,没想成这男人居然跑得比狗还快! 妈的。 殷殷拉了拉祁远的衣角:“伯伯,我饿了。” 早饭都还没吃,脸也没洗,就被他拉起来找爸爸来了,现在殷殷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祁远终于起身招揽了出租车,带她去了天河城附近吃点东西。 天河城算是广城比较热闹的商业中心了,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殷殷睁大了双眼,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商店,令她目不暇接,发出阵阵惊叹。 这里可比南市的音乐广场热闹多了呀。 祁远走到炸鸡店窗口处,给殷殷叫了一份炸鸡腿,让殷殷坐在广场花园椅边,津津有味地吃着。 “你先吃,我去上个厕所。” “好哦。” 殷殷啃着香喷喷的炸鸡腿,小脸也吃得油腻腻的。 祁远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广场,走到马路口等红绿灯,摸出烟盒的手也不禁颤抖了起来。 扔了这小拖油瓶,就算是扔了个大麻烦了。 他的生活也可以重新恢复正常。 没什么好愧疚的,他又不蠢,凭什么帮别人养孩子。 祁远站在路口抽完了一支烟,发胀的脑子终于冷静了下来。 不行不行,还得从长计议。 他这一扔,民警小刘那儿根本没法交代,如果警察问他要孩子,他该怎么说。 到时候万一判他个遗弃罪什么的,这可是要吃牢饭的! 祁远越想越后怕,赶紧折返回去,来到了炸鸡店门口,却见花园椅空空荡荡,早已不见了小姑娘的身影。 他有些急了,连忙来到炸鸡店窗口:“老板,外面椅子上那小女孩呢!上哪儿去了!” “啊,好像让人带走了。” “不是…谁把她带走了?” “我这儿生意忙,没看真切,晃了眼像是个胖乎乎的女人吧,说是带她找爸爸呢。” 祁远这下子可彻底慌了神,连忙给自家老婆打电话,号码还没出去,“hello oto”的手机铃声反而先响了起来。 “老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小妹他……” “我现在正在去火车站的路上。”荆兰打断了他的话:“殷流苏也来了,还有那丫头的哥哥,你先别忙丢开她,不然他们肯定跟你急,等着我们来广城再说。” “不是老婆,出事了。”祁远擦了擦额间渗出的汗珠:“我刚刚一个晃神没留意住,那丫头就…就不见了!” “什么?你说她不见了!怎么不见了,人在哪儿啊!” “就是找不到了啊。” 荆兰望向了身边的谢闻声和殷流苏,结结巴巴道:“他说…他说孩子丢了…” 谢闻声脑子一空,猛地夺过了荆兰手里的电话,破口大骂道:“王八蛋!小妹要是有三长两短,我要你好看!” “什么要我好看,我又不是故意的。” 殷流苏冷汗直流,但她好歹还保留着几分理智,夺过了手机,沉声问:“小妹是在哪里走丢掉的?” “在…在天河城附近。” “你现在就在那附近到处找找,说不定小妹只是看热闹去了,你再好好找找。” “不是…不是看热闹。”祁远彻底没了主意,只好如实相告:“听说是让一个女人给带走了,我上哪儿找去啊。” 殷流苏嗓音忽然尖锐了起来:“你他妈赶紧把人给我找到!” 说完她扔了手机,摸出了自己的小灵通,颤抖的手拨通了民警小刘的电话,将刚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刘。 “广城天河城附近,说让一个有点胖的女人带走了,我…我们现在正赶往火车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你能不能联系那边警方,一定要找找找到,求你了。” 小刘听出了殷流苏颤抖的嗓音,连忙说道:“你先别急,我现在就联系天河城附近的派出所,一定把人找到。” 谢闻声急得直用后脑勺撞椅子靠背,脸上肌肉都在抽搐:“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带小妹来南城寻什么亲!我带她走!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小妹一口吃的,要是小妹被人贩子拐了,我这辈子…我这辈子我什么都不干也要找到她…” 殷流苏紧握着手机,忽然道:“师傅,我们不去火车站了,去南市机场。” “机场啊?离这儿可远着呢,车费至少得50吧。” “去机场!” 司机扫了眼后视镜,看到女人急切的模样,也不再和她谈价,赶紧转道去了机场。 来到机场,殷流苏翻出了自己的银|行|卡,去提款机提了两千块钱出来,给她和谢闻声各自买了张最近飞往广城的机票。 谢闻声从来没坐过飞机,更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这么贵啊。” “贵是贵,但快。” 殷流苏已经等不了火车了,她现在必须立马赶到广城,找到小妹。 再迟些,后果不堪设想。 谢闻声心底很震撼,他知道殷流苏平日里是如何一毛不拔、守财如命。 因为她赚钱就很不容易,辛辛苦苦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才几百块,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多,都是她辛苦攒下的积蓄。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甭废话了。”殷流苏心情很乱,摆了摆手:“找到小妹要紧。” 谢闻声红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找回了小妹,以后他有的是机会报答她,他以后挣了钱,工资全部上缴都行。 荆兰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自然也给自己买了张机票,跟着他们一起登了机。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那男人这么不靠谱。唉,我也是没办法了啊,如果小孩子不送出去,他就要跟我离婚。” “她是你的亲女儿。”殷流苏眼底布满血丝,问出了她自己这二十年最大的疑惑:“不爱她,为什么要生她。” 第19章 险境 两个小时后, 殷流苏和谢闻声在白云机场落了机,马不停蹄地直奔天河城。 天河城附近的派出所警方已经接到了小刘打来的电话,迅速搜集了附近的监控。 殷流苏和谢闻声在监控室看到了拐走殷殷的女人的影像。 那是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 牵着殷殷的手穿过人群,钻进了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 “这里是她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我们已经调取警力去那附近严密搜查,请放心, 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找到孩子。” 谢闻声和殷流苏走出监控室, 迎面便撞上了在派出所等消息的祁远。 殷流苏没拉住谢闻声,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拳砸在了祁远的脸上, 打得他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嘴角也立刻淤青见血。 好几个民警都没拉住谢闻声。 他宛如长了獠牙的恶犬一般,直往祁远身上扑, 要将他生吞活剥:“你不要小妹, 你把她还给我啊!你为什么要丢她!” “她要是有什么好歹, 我不会放过你!” 殷流苏拦住了谢闻声, 好不容易才让他消停下来:“行了小哥,别跟他一般见识,找到小妹才是最要紧的。” 祁远狼狈地扶墙站着, 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表情讪讪的。 荆兰自然护着自家老公,说道:“他说了不是故意的, 一转头小妹就不见了, 她要不乱跑, 也出不了这事儿。” 她这样一说, 殷流苏便炸毛了:“小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不会不听大人的话、随便乱跑,肯定是他嫌小妹碍事,故意把人丢了。” “你…你说话讲证据。”祁远心虚气短,面红耳赤道:“没有证据,我可以告你诽谤!” 民警走过来,劝说道:“你们不要在这里吵架,去等候室等消息吧。” 谢闻声哪里肯坐在这里等消息,他向警方询问了殷殷最后消失在监控里的地点,便要出去寻找。 殷流苏向警方留了自己的小灵通号码,也跟着一起出去寻找。 * 几个小时前,殷殷在炸鸡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只炸鸡腿都啃完了,祁伯伯还没有来接她。 殷殷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兆,猜想伯伯或许不要她了。 她眼睛开始泛酸,却还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时候,一位胖乎乎的女人走过来,问她是不是走丢了,可以带她去派出所,帮她找爸爸妈妈。 殷殷看她慈眉善目,说话又很温柔,便没有太多防备,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去派出所。 然而,她跟着这个女人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拐进几个曲折的巷子,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 天色也越来越暗了。 “阿姨,派出所在哪里啊?” “就在前面。” 殷殷看着女人微胖的背影,渐渐有些害怕了:“我…我要回去,伯伯可能回炸鸡店找我了。” 女人牵她手的力量忽然加大了,几乎是死死地攥住了她。 殷殷慌神了,死命地挣脱她,大喊道:“你放开我,不跟你去了!你放我走!我要回去!” “你回哪儿去,你爸妈都不要你了!”女人拦腰抱住了殷殷,冲巷子里的筒子楼喊道:“老大老二,快出来拿货!” “救命啊啊啊啊啊!” 女人赶紧用手捂住殷殷的嘴,殷殷猛地咬了她一口。 她吃痛地松开了手,殷殷趁势逃跑,却没想到刚跑几步,楼上窜下来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截住了殷殷的路,拖着她上了楼,将她关进了一个小房间里。 房间简陋,只有两张弹簧床,一张小方桌,桌上还摆着下酒菜和半瓶酒。 小女孩拼命挣扎,力气还挺大,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她捆了起来,扔在了小床上。 女人擦了擦脸上的汗,双手叉腰,骂了句:“妈的,看着瘦,力气还真不小。” 高个儿的瘦男人盯着殷殷瞧了瞧,皱眉道:“于姐,小女娃有啥用啊,这年头女孩都找不到买家,出不了手。” 那个被叫做“于姐”的女人道:“卖到鸟不生蛋的村里给人当童养媳,养几年不就长大了,少不了买家。” 殷殷听到他们的话,心里害怕极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女人摸出手机给殷殷拍了个照,对两个男人道:“老大老二,你们看好她,我去联系联系,看有没有路子出手。” 说完,女人便走了出去。 这两兄弟似乎对殷殷的“销路”没抱太大的希望,将她绑着扔在角落里,便自顾自地喝起了酒来。 殷殷一个人在角落里崩溃地哭了老半天,高个儿的老大不耐烦地说:“甭哭了,你哭也没用,把眼睛哭坏了也是你自己受着。”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放了你,你能去哪儿,你爸妈又不要你。” 矮个儿的老二也说道:“这年头,丢女娃的这么多,我们是在做好事,给你找个家。” 若是一般的小孩遇上这种事,只怕吓晕过去的都有。 但殷殷年纪虽小,却经历了不少事儿。 她极力抑制着内心惶恐害怕的情绪,做着深呼吸,半个小时后,她喊道:“我要上厕所!” “上什么厕所,自己憋着。” “我真的要上厕所,真的,我憋不住了,我要上大号!” 俩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下酒菜,压根不想理她。 过了会儿,殷殷放了个很响的连环屁。 老大和老二用力挥了挥手,驱散臭味,脸上浮现了恶心的神情:“你这女娃……” “我要上大号!我憋不住了!就要拉出来了!” 他俩正在吃饭呢,老二怕她真的拉在床上不好收拾,于是对老大道:“让她去厕所吧,反正都在房间里,她也跑不了。” 老大点点头,走过来给殷殷松了绳子,将她领到了厕所门口,塞了进去:“快点儿。” “关门!” 老大翻了个白眼,关上了厕所门,自己则守在门口,剥着花生看电视。 殷殷揉了揉被绳子勒红的手腕,在厕所里晃荡了一圈,看到有一个很小的铁栏窗。 她踩着塑料盆爬上了铁栏窗,往外面望了望,外面是一条胡同小路,周围却没有路人,看起来很荒僻。 殷殷正要冲这窗户大喊救命,但回头望了眼磨砂玻璃门外的人影,知道她这一喊,不一定有路人听到,只怕老大便会冲进来捂住她的嘴。 她不能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怎么办、怎么办呐! 殷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四下了张望寻找着,忽然看到了她的黄色小书包,被挂在了厕所的挂钩上。 天降神兵! 她赶紧翻找着书包,从里面摸出了一支短短的铅笔和一个田字格本。 以前跟哥哥四处流浪的时候,包包里总会装一些小本子,在哥哥打工挣钱的时候,她会呆在边上练字写作业。 只要把求救的字写在纸上丢出去,被人捡到的话不就得救了吗! 殷殷赶紧蹲下来,撕下一张纸,颤抖的手握着铅笔,在纸上写下了歪歪斜斜的字—— jiu命,打110!我bei坏人bangjia了! 她还有很多字不会写,只能够用拼音来代替。 写下这些字之后,殷殷便将纸张揉成团,准备扔出去。 “还没好啊!快点!”门口的老大等的不耐烦了。 “马上,马上…”殷殷努力装出了挤大便的声音:“唔!唔!” “草!”男人离开了房间门,继续吃饭。 “你不看着她啊。”老二问。 “跑不了。” 殷殷看着巷子小路上有不少果壳渣子,自己这纸团扔出来,肯定被当成垃圾,扔了也白扔。 她皱起了眉头,伸手在自己的小兜里摸来摸去,竟从兜里摸出了十块钱! 这钱还是和殷流苏分别那天,殷流苏塞她裤子里的,叮嘱她出门多多少少一定要带点钱,遇着事儿还可以救救急。 殷殷看了看皱巴巴的十块钱,又望了望铁栏杆,忽然灵光一闪。 把求救信息写在钱上,这还怕没人捡吗! 殷殷赶紧将刚刚的字又歪歪斜斜地誊写在了钱上面,写得非常大,一目了然的那种。 她将钱揉成了团,用力地扔了出去,看着钱滚在了地上。 地上果皮纸屑很多,不知道这钱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无论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殷殷做完了这一切,又将刚刚的纸团冲进厕所里,铅笔揣进包里,走出了卫生间。 见这小女孩还挺听话,不哭不闹,也没想着逃跑,老大便随便给她捆了手,也没再费劲儿地五花大绑了。 殷殷重新坐回床上,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祈祷那张写了求救信息的钱,一定要被人发现啊。 …… 谢闻声和殷流苏拿着监控视频截下来的图纸,在天河城附近询问路人:有没有看到图上的女人和小孩。 他们从下午一直找到黄昏时分,仍旧一无所获。 殷流苏见谢闻声一整天滴水不占,粒米未进,累得满头大汗地靠墙站着,于是给他买了瓶汽水补充体力。 谢闻声摆摆手,没有接。 “喝点吧,养精蓄锐,就当是为了小妹,存储点体力。” 谢闻声这才接了汽水,仰头一口灌了下去,喝得太急了还呛着了,猛力咳嗽了几下,咳得眼泪都滚了出来。 他转过身,拳头发泄一般砸向了墙壁。 “是我不好,我没有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多危险,我一直保护她,让她觉得遇上的都是好人,是我没有教好她,我真是混蛋!我不配当哥哥!” 殷流苏拉住他:“不怪你,你是很好的哥哥了。” “我没钱没势,保护不了小妹。”谢闻声吸了吸鼻子,手背用力地擦了擦绯红的眼角,眼底尽是屈辱与不甘。 殷流苏伸手摸着他汗津津的脸,温柔地给他抹了汗:“我们一定能找到她,好吗,即便把广城翻个遍儿!也要找到!” “找不到怎么办?” “找不到,就一直找一直找。”殷流苏坚定地说:“我陪你,找到死的那一天。” 谢闻声看着女人眼底坚韧笃定的神情,用力点了点头。 第20章 妈妈 秦肖是个走街串巷、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麻花巷一带的小贩居民没人不认识他, 看见他来了,便要远远地躲开。 傍晚,李记肉包子铺刚蒸好热腾腾馒头, 老板还没来得及下屉, 秦肖走了过来,伸手便拿了个热馒头扔进嘴里:“哥,记账上啊。” “记你老母, 你哪次还过钱,衰仔!烫不死你, 滚吧!” 秦肖在老板的咒骂声中扬长而去,嘟哝道:“都看不起老子, 等着吧, 总有一天老子要做件大事,让你们看得起!” 说完,他模仿着前两天新上映的电影《蜘蛛侠》里蜘蛛侠弹丝的手势,嗖嗖嗖地比划着, 幻想着哪天也让蜘蛛咬上一口,瞬间变成万众瞩目的大英雄。 就在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边走边蹦哒的时候, 忽然眼神一定,看到一堆果皮纸屑的路上,有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秦肖弯着腰走过去,定睛一看:“哇靠!” 居然是十块钱! 他防备地左看看右看看, 生怕周围有人抢了他的彩头。 好在四下都没什么人, 他赶紧做贼一般捡起了地上的钱团,打开来看了看, 果真是皱巴巴的一张十元“巨款”! “发财了!老子发财了!” 秦肖嘿嘿地笑着, 紧紧攥着钱, 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了李记包子铺门口:“李老板,给我来一屉肉包子!” 见他又回来了,李老板气不打一处来:“你欠了老子多少饭钱了,滚滚滚。” “李老板,别看不起人啊!”秦肖弹了弹手里的那张十元“大钞”:“这够一屉肉包子了吧!” “够啥够,还抵不上你之前欠的包子钱呢。” 李老板抽走了他手里皱巴巴的十元钱,赶客道:“快走。” “哎,老板,拿了钱不上包子,你这不道义啊。”秦肖夺回了纸币。 李老板冷哼道:“这钱上写了字,这可用不出去,假的吧。” “怎么会是假的!”秦肖一听急了,将钱拿到店外,迎着夕阳仔细看了看,喃喃念叨:“几又——救,救命,打110,我波诶——被,我被坏人绑架了。” “我被坏人绑架了。”秦肖琢磨着:“我被坏人绑架了!!!” 他连忙甩掉了那张十块钱纸币:“妈呀!” 李老板见他变了脸色,捡起了钱:“咋啦,烫手哇?” “这钱,要不得!” “咋要不得?” 秦肖抓起了纸币,指着上面的字:“这这这,这有阴谋!” “啥玩意儿?这写的啥?” 秦肖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飞奔到了刚刚捡钱的地方,四下里打量着,猜测这别是什么传|销窝点吧。 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惹得起的。 他赶紧将钱扔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闲事莫管,闲事莫管! 千万别惹上麻烦。 然而走了几步,秦肖却又顿住了脚步,回想起前两天看的美国大片《蜘蛛侠》,里面有一句让他热血沸腾的台词:“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他做梦不都想变成蜘蛛侠吗,这种时候,蜘蛛侠怎么能退缩? 不不不,做什么白日梦呢。 他又没有特异功能,手腕也吐不出蛛丝,更不能飞檐走壁,充什么英雄。 打零工为生,被家人嫌弃,又被街坊邻居看不起…活的像个阴沟里的虫子。 嗯,闲事莫管。 秦肖溜达着走出了麻花巷,来到了车来人往的大马路上,怔怔的,失魂落魄。 迎面走来的一个小伙儿同样失魂落魄,撞了他一下。 “抱歉。”小伙儿拿着一张黑白复印纸,纸上有模糊的照片:“请问你见过这个小孩和这个女人吗?” 秦肖脑子乱的很,扫了眼照片上的女人和小女孩,摇了摇头:“没见过。” “谢谢。” 谢闻声拿着照片继续问周围路人。 秦肖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问道:“诶,那谁啊?” “我妹。”谢闻声随口解释:“被拐子拐走了,就在这一带。” “哦…” 秦肖看电视,最近发生的拐卖案还挺多的,他颇为仗义地拍拍胸脯:“这一带我熟,我帮你留意留意。” “谢谢!”谢闻声转身过来,将传单递给他:“你要是见到她了,打这个电话,谢谢你,你是活雷锋!” 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秦肖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他刚刚的那句话:“你是活雷锋。” 他是活雷锋? 骂他衰仔的人多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呢! 秦肖心里挺受用,又低头看了看传单上的女人和小孩。 真没见过,不过...... 他想到刚刚的那张十块钱纸币,又想到那句活雷锋,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勇气,转身跑回了麻花巷,捡起了地上的十块钱。 幸好还没被人捡走,不然他这“活雷锋”就要被别人顶功了。 秦肖不再耽搁,跑到李记包子铺,骑上了李老板送货的自行车,噔噔噔地朝最近的街道派出所驶去。 “哎!”正在和面的李老板跑出来:“衰仔!你又抢我自行车干啥去!” “我要当大英雄!” “去你老母的大英雄!” 秦肖骑着自行车,转角的时候,险些撞上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 “要死啦!”女人破口骂道:“赶着投胎呢!” 秦肖没时间和她吵架,骑上车便要走,经过她身边时,看到她这件花裙子似乎有些面熟,他赶紧摸出了那张传单纸,对比着传单照片上的女人,又望了望面前这女人。 胖女人似也泼辣的很:“看个鬼啊,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秦肖蓦然瞪大了眼睛:“妈呀,你是拐子!” 胖女人心头一惊:“你说啥!你别含血喷人!” 秦肖见她就要追上来,心头一慌,赶紧骑上自行车,逃之夭夭。 知道自己打草惊蛇了,秦肖心下懊悔不跌,于是更加用力地踩着自行车,来到了街道派出所门口,匆匆忙忙跑进去:“我要报案!” 他平日里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已经是派出所的常客了。 值班的小周看到秦肖进来,便问道:“又犯了什么事儿。” “没犯事儿!我来报案。” “报什么案?” 秦肖把纸币交给了民警小周,又从包里摸出了那张皱巴巴的传单纸,上气不接下气道:“不晓得是不是一件事儿,刚刚我过来遇到这女人了,她是拐子,我打草惊蛇了!你们快去救人!” 小周看了看纸钞,又看了看那张传单纸,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别急,慢慢说,这钱哪儿捡到的?” “李记包子铺转角的麻花巷21号那栋两层的筒子楼下。”秦肖喝了一口水,喘着粗气:“刚刚骑车过来,差点撞上这女人,她肯定知道我来报案了,你们快去,再迟些,人就跑了!” “你个蠢货!”小周骂道:“你咋让她察觉了!” “我没反应过来嘛!” 小周立刻调集派出所警力,开着警车,呼啦呼啦地朝着麻花巷21号驶去。 …… 于姐匆匆赶回房间,神情慌忙,急切招呼道:“快快快!带着货挪地儿!” 老大和老二喝得有点熏熏然了,茫然问:“挪什么地儿啊?” “风声走漏了!”于姐见他俩居然喝高了,一人甩了一耳瓜子:“再不走,等着蹲号子吧!” 俩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忙忙地收拾东西。 “还收拾啥啊!把货带上,走了!” 瘦高个儿的老大连忙跑过去,扛起殷殷就要走。 殷殷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她假意顺从,趁着老大不注意,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狠狠见血。 老大吃痛地“哇”了一声,殷殷摔下来,拔腿便跑进了掀着门的厕所里,咔嚓一声,反扣了厕所门。 于姐愤怒地声音传来:“谁让你们把绳子松开了!蠢货!” “她…她又跑不了。” “你们是把脑子都喝没了吗!”于姐用力地扭动着厕所门把手,奈何门已经从里面上锁了,她暴躁地踹了踹门:“小崽子,快开门!不然有你好看!” 殷殷跑到贴窗边,大声呼救:“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很快,老二从柜子里摸出了钥匙,打开了厕所门。 殷殷连忙抓起身旁的拖把自卫,然而她哪里是这俩男人的对手,嘴里被老大塞了布块,扛着便出了门,甭管她怎么挣扎,老大都没有再松开她。 这时,楼下传来了呼啦呼啦的警笛声。 “唔...唔唔唔!”殷殷发出了呜呜声。 于姐见势不对,连忙道:“从后门走!” 三人连忙退回去,从二楼走廊另一端的小楼梯下去,来到了筒子楼的另一面。 走在前面的老二率先探头探脑望了望门外,然后捞捞手:“没人,走!” 三人匆忙跑出了门去。 幸好于姐有先见之明,已经将面包车停在了后门不远处的巷子口。 然而秦肖这人平日里游手好闲,对麻花巷这一带了如指掌。 他跟车过来,见警察都从正门进,心里头有些打鼓,他们不知道这筒子楼还有个隐蔽的后门呢。 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溜达到了后门,正好和于姐三人撞了个正着。 双方面面相觑! 秦肖见对方人多,胖子老二手里还握着一把防身刀具,他一下子怂了,紧张地后退了两步,大喊道:“来人啊!他们在后面!在后面!” 于姐三人顾不了那么多了,飞奔向了巷子口的面包车。 秦肖见他们这就要逃脱了,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默念着:“能力多大,责任多大!能力多大,责任多大!” 他头皮一麻,心想着“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在老大将殷殷塞进车的瞬间,秦肖捡起地上的砖头,冲了过来,一板砖拍在了老大的脑袋上。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老大被拍晕乎了,躺在了地上。 坐进副驾座的老二见此情形,便立马下车和秦肖缠斗了起来。 秦肖不是这胖子的对手,见他又从腰间抽出了匕首,目露凶光,吓得连连后退。 幸而此时,几个民警冲了过来,分分钟便从老二手里缴了械,将他制服。 于姐也被警察从驾驶位带了出来,铐上了手铐。 秦肖手里紧紧攥着砖头,脑子一阵阵放空,双腿抑制不住地颤抖着,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妈耶…” 他刚刚是疯了吧! 民警小周打开了面包车后车座的门,将殷殷从里面抱了出来,扯下了她嘴里的布团:“小姑娘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殷殷已经哭不出来了,她也紧张得全身颤抖,望向了不远处和她一样瑟瑟发抖的秦肖。 秦肖坐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冲殷殷做了个蜘蛛侠吐丝的手势。 殷殷居然也能get到,冲他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嚎啕大哭:“哇,我要锅锅!” “你哥哥已经赶过来了!”小周给女孩擦着眼泪,抱着她上了警车:“咱们去派出所,很快就能见到家人了。” 殷殷一边哭一边点头。 十分钟后,警车停在了麻花街道派出所门口。 谢闻声、殷流苏、祁远和荆兰四人已经在门口焦急地等候多时了。 见殷殷下车,谢闻声一个健步冲了上去,用力地抱住了殷殷。 “小妹,吓死我了!” 殷殷也紧紧地抱着谢闻声:“锅锅,你怎么才来啊!”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来迟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 殷殷泪眼模糊地望向后面三人,喊了声:“妈妈。” 荆兰走上前要抱住她,却见殷殷径直错开了荆兰,冲过去抱住了她身后的殷流苏—— “妈妈!” 第21章 白日梦 派出所里, 心理医生对殷殷进行了比较专业的心理疏导。 殷殷的坚强也让心理医生刮目相看。 一般的小孩遇到这种事,只怕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殷殷却因为以前跌宕起伏的经历,此刻表现还算淡定, 说话有条有理,将被拐之后的具体细节一一回忆,以配合警方后续的调查工作。 殷流苏给远在南市的民警小刘去了电话,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 殷殷寻亲的事情一直是小刘在接管, 出了这样的事,小刘自然非常关心, 反复向殷流苏保证,一定会妥善处理祁远的不当举动,追责到底。 她挂了电话回来,便在派出所走廊边遇到了祁远和荆兰。 荆兰一个劲儿地埋怨祁远:“谁让你把小孩一个人扔哪儿的!你知不知道这多危险!她才七岁啊!” “那我有什么办法嘛!”祁远气急败坏地说:“她爸已经溜之大吉了, 我当时心里也很乱啊。” “找不到她爸,就把她带回来啊!人要是真丢了,你别想逃脱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这又不是我的小孩,连他爸都不管, 我管个屁啊!” “警察都说了, 他爸残疾了,没有抚养能力。” “残疾了就没有抚养能力, 那你还有病呢!” 看到殷流苏走过来, 夫妻俩立刻停止了争吵。 荆兰表情讪讪的, 揪着祁远向她道歉。 祁远很不服气, 低声说:“跟她道什么歉, 和她有个鸡毛掸子关系, 不就是一个多管闲事的路人嘛。” 殷流苏看看荆兰两面为难的样子, 已经不想再指责他们了。 法律方面的责任与义务, 自然有小刘警官找到他们。 现在她只想知道,夫妻俩对于殷殷的将来,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回去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祁远和荆兰面面相觑,他轻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荆兰宛如被架在火上炙烤的鱼肉,额间渗出了汗珠,小心翼翼地询问殷流苏:“那我们怎么做,你才会满意啊?” 殷流苏被她这句话气笑了:“什么叫让我满意,他都说了我是在多管闲事,这孩子跟我什么关系。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我不过就是个路人。” 祁远愤愤不平地指着殷流苏:“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我们怎么打算,都与你无关!” 他话音未落,谢闻声冲上来,暴躁地推开了他的手:“你再对她出言不逊试试!” “你再推我试试!别以为我没脾气,任由你这个小孩动手动脚。” 经过的民警叱责了一句:“你们想在派出所打架吗!有话不知道好好说?” 殷流苏拉住了怒火中烧的谢闻声,对荆兰说道:“我想让殷殷上户口,她已经到了入小学的年龄,希望她能好好读书,像正常孩子一样,不用流离失所。” “户口这个,我会尽力配合,但是……” 荆兰为难地看了眼祁远,然后拉着殷流苏单独来到了楼梯转角处,放软了语调:“你也是女人,你也应该理解我现在的处境,我老公是铁了心不要这个孩子,如果我非要带着她,他就要跟我离婚!” 殷流苏表情淡淡的,没有丝毫同情:“所以你为了保全婚姻,宁可不要亲生女儿。” “我有什么办法啊!”荆兰急得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我还有小宝,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离了婚,我又没工作,小宝肯定判给他爸!我不能没有小宝!更何况我身体又不好,多病多灾的,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了。” “对于你来说,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吗?”殷流苏漠然地看着她:“或许只有儿子,才是你的心头肉。” “你以为我这些年容易吗,我在婆婆面前忍气吞声,他在外面乱勾搭女人我也当没看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家、为了小宝!”荆兰带着赌气的意味,破罐破摔道:“反正这孩子我要不了。” “你还别说!”谢闻声站在楼梯口的扶手边,冲荆兰道:“就算你想养,我也不会把小妹给你了。我带着小妹,以后就算讨饭,也不会再让她叫你妈妈!” “那敢情可好了。”身后的祁远闷声道:“反正她也不认这妈妈,荆兰,你就当没生这孩子,他们当个宝,给他们呗!” “你少说两句!” 殷流苏拉过了谢闻声,走到无人的角落:“你养,你怎么养,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谢闻声双手插兜,不以为意:“我总有办法。” “养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将来她的各种费用,你怎么负担。还有…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带个小孩,将来谈女朋友怎么办,对方能接受吗,考虑清楚再下嘴,别什么事都大包大揽,这不是你的义务,是他们的。” 谢闻声知道殷流苏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他的将来考虑,他烦恼地挠挠头:“假如我带着小妹,你会嫌弃吗?” 殷流苏愣了愣:“什么意思?” 殷殷走了出来,冲殷流苏道:“我哥的意思就是说,假如他要当我爸爸,那流苏阿姨会不会嫌弃他…” 话音未落,谢闻声一个健步冲上去,死命捂住了小姑娘的嘴:“我的意思是…你也是女人!你这么善良都不嫌弃的话,以后我找个善良的女朋友肯定也不会嫌弃!嗯。” 殷殷的脸都让他捂红了,狠狠咬了他手一下。 他瞪了殷殷一眼:“还学会咬人了!属狗啊。” 殷殷轻哼:“胆小鬼。” “诶?怎么又叫起阿姨来了。”殷流苏走过来,摸了摸殷殷的脑袋,笑眯眯问:“刚刚怎么叫来着?” 殷殷不好意思地垂了首,满脸害羞。 刚刚她是情之所至,一时冲动叫了殷流苏“妈妈”。 但是事后想想,也真是太冒昧了。 怪不好意思的。 “我看你没什么事了。”谢闻声揽着殷殷的小肩膀:“警察叔叔请的心理医生挺管用。” “我都已经怕过了…”殷殷一人一只手牵着他们:“看到锅锅和流苏阿姨都来了,我就一点都不怕了。” 广城这边的民警小周陪着心理医生走出来,对殷流苏道:“这孩子以前经历挺丰富,遇着这种事,她冷静的处理方式真是救了她一条命!你们的教育很成功啊!” 殷流苏赶紧推了谢闻声上前来,说道:“夸你呢!” 谢闻声本来一直在深深地自责,觉得都是自己失败的教育,才让小妹这样轻信于人、随便就跟着人贩子走了。 现在听到民警说他的教育很成功,他不由得红了脸、挠挠头:“我这人…也是有一些教育理念在身上的,我教育孩子,就是让她放胆去做!就是要…” “闭嘴把你。”殷流苏见这家伙是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便打断了他,问小周道:“那三个人贩子都招了吗?” “嗯,我们正在审讯。女的嘴硬,但是那两个男的什么都说了,根据他们提供的拐卖儿童和妇女的信息,我们有信心能找到经他们手被拐的妇女儿童。所以这一次,你们真是帮大忙了!” “不是我们啊。”谢闻声四下里寻找着,说道:“是之前我遇到的那个小哥,全靠他提供线索和信息。” “没错!”殷殷赶紧道:“他是蜘蛛侠!他一板砖拍老大头上,救了我!” “那小子啊,他叫秦肖,我们麻花巷这一带有名的小混混,整天不干人事儿,所里的常客。”小周笑着说:“没想到这次,倒还要给他颁个见义勇为奖了。” “他在哪里啊。”殷流苏道:“我们想当面感谢他一下。” “他已经走了。”小周道:“这小子神出鬼没,我们是联系不到他的,不过他常去巷子口的李记包子铺,你们可以去那儿碰碰他。” 殷殷道:“我知道,蜘蛛侠从来不会留在原地,他一定飞走了!” “哦,对了,有电视台的记者想要就此事采访一下当事的小朋友。” “这就…不了吧。”殷流苏下意识地拒绝:“恐怕不太好。” 小周知道她是担心小朋友的信息被泄露,立刻说道:“他们会全程用隐蔽的方式进行遮挡,不会拍到脸,甚至声音也可以做变声,一定会保护孩子的隐私。” 殷流苏和谢闻声对视了一眼,谢闻声耸耸肩:“我觉得没问题,看小妹吧。” 殷殷自然也是个热心肠,连忙举手:“小妹也没有问题,如果能帮助更多小朋友避免坏人,小妹非常乐意。” 小周可太喜欢这个小朋友了,临走的时候,又把自己桌上的卡通模型——火影忍者也送给她了。 因为要安排电视台记者采访的事宜,殷流苏和谢闻声便陪着殷殷在广城多呆了两天,尝遍当地街头巷尾的美食小吃,又带她去游乐园玩。 祁远和荆兰当然第一时间就回了南市,走得也是偷偷摸摸,似生怕殷流苏又把殷殷这“小累赘”塞给他们。 荆兰和祁远在这件事里要承担的责任,民警小刘自然要和他们算账,殷流苏懒得管他们。 殷殷少有机会出来玩,这几天,殷流苏和谢闻声就当带着她旅游了,陪她在广城好好玩一玩。 …… 秦肖仍旧穿了一身吊儿郎当的花衬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李记包子铺。 李老板端出了一屉热乎乎的包子,搁他面前。 秦肖用报纸遮住了脸,伸手指了指报纸上的自己:“看到没,看-到-没!我出名了!” 李老板拎了报纸看了看,头版头条便是《平民英雄勇救被拐女童》的文章,还配了张照片。 李老板乐呵呵地说:“这人是你吗?看着脸都模糊了啊,名字也是秦某某啊。” “怎么不是我!这叫打马赛克,是怕暴露我个人隐私,你看这衣服,就我身上穿这件。” “呵,你这见义勇为,给了多少钱。” “谈钱,俗气!”秦肖鄙夷地说:“真是一身铜臭味的生意人。” “甭管铜臭不铜臭,你今天这账必须得结了,大英雄吃饭怎么能赊账呢。” “切!” 李记包子铺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秦肖逢人便拿报纸得瑟:“这是我,平民英雄秦某某!” 街坊们都知道秦肖平日的作风,以为他吹牛,鄙薄地说:“是你才怪呢!” “真是我!” “做什么白日梦,还上报纸了?你要能上报纸,我就当大明星了。” “你还当大明星,你也配!” 秦肖用筷子叉了包子、一口一个地吃着,满足地欣赏地看着报纸上这张照片。 就像梦一场。 梦醒了,他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如果再来一次,估摸着…他这辈子都没这胆子了。 就当是…做了一场白日梦吧。 “蜘蛛侠哥哥!” 忽然,一道清亮亮的嗓音划破了包子铺蒸腾的烟火气。 秦肖抬头,只见穿着牛仔裙的殷殷冲他挥着手,笑容满面。 谢闻声提了水果,带着殷殷来了包子铺:“我们是特意来感谢你的,上次街上遇着你,真是缘分,没想到你能救了我们家小妹。” 秦肖见周围街坊都望了过来,眼神都变了。 他们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啊。 那样的眼神照在他身上,他瞬间感觉自己光芒倍增,摆摆手:“哪里的话,不谢不谢!嘿嘿,我对这带…熟!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秦肖和谢闻声年龄差不太多,秦肖顶多就比谢闻声大两三岁,所以说起话来也特随意。 谢闻声道:“对了,我听小周警官说,你找到工作了?” “嗯,我这不是出名了吗。”秦肖拍了拍报纸:“我去接受采访的时候,顺带还捎了份工作,他们看我还挺机灵,留我在电视台干采集的工作。” “你就…就去接受了采访,就…找到电视台这么好的工作了?!” “对啊,我五官端正、说话利索风趣、关键是…心地善良,他们觉得我很不错咧。” 谢闻声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事。”他怀才不遇地摇摇头:“让我静静。” 殷殷拍了拍谢闻声的肩膀:“锅锅,你不要嫉妒他,你也会实现梦想,成为大明星的。” “我谢你啊。”谢闻声撇撇嘴:“我没嫉妒。” 秦肖打量这少年英俊的五官:“我看你这脸,还真有当明星的潜质,好好发展啊,将来哥们来给你当经纪人。” “行啊。”谢闻声笑着说:“请我吃一笼包子。” “没问题。”秦肖像是真的看中了谢闻声似的,爽朗大方地点了两笼包子请他和殷殷吃:“以后来广城发展啊小哥,机会多多。” “我还带这个小妹妹,怎么来。” “你想翻身出名,那你必须得来大城市,机会多,男人拼事业,怎么能被家里人绊着呢,你说是不是。” 谢闻声用筷子戳了包子塞殷殷嘴里,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了。” 第22章 兄长 在广城的最后一天, 谢闻声和殷流苏带殷殷去了游乐场。 殷殷戴着奥特曼的塑料面具,谢闻声觉得可爱,又去小摊贩那儿花两块钱买了个红红的小鹿角, 戴在了殷流苏的脑袋上。 “爆|炸可爱了!”他时不时摸摸她的头,嘴角一直弯着。 殷流苏面无表情地视线上移,看着自己脑袋上的小鹿角:“敢问哪里可爱了。” “你太可爱了!” “……” 殷殷一本正经地说:“锅锅看流苏阿姨哪哪儿都可爱。” 谢闻声捏住了小姑娘肥嘟嘟的脸蛋:“闭嘴吧你。” “闭不了, 要用冰糖葫芦塞住。” “呵, 看看你这一口蛀牙,想都别想。” “切, 小气。” 三人进了游乐场,殷殷从来没有玩过这些,不管是海盗船还是空中秋千,还是碰碰车, 她都想要尝试。 只可惜,今天是周末,每个项目前都排了好多人。 “小妹想先玩哪一个?”殷流苏问殷殷。 殷殷本来想指空中秋千,然而谢闻声却道:“甭问她, 她身高不够, 这游乐场绝大多数娱乐设施,都和她没缘分。” 他特别幸灾乐祸地凑近殷殷:“包括空中秋千。” “过分!”殷殷气得打了他一下。 “你拿我出气有用吗, 谁让你这么矮。” “既然小妹玩不了。”殷流苏望向了她早已觊觎良久的鬼屋:“那就去恐怖屋吧!” 殷殷见殷流苏这般有兴致, 问道:“诶?阿姨不怕吗?” “不怕啊。” “阿姨胆子真大!” 谢闻声翻了个白眼:“晚上都不敢独自上厕所的女人, 你信她胆子大。” 殷流苏属于是人菜瘾大型, 兴致勃勃地带着殷殷来到了售票口:“请问小孩子可以进去吗?” “可以, 只要你带好她, 里面很黑, 千万不要乱跑。”营业员又望了望揣兜溜达过来少年:“这是你儿子吗?三张票哦。” 谢闻声听到这话就炸毛了:“我哪里像她儿子了!她这么年轻, 哪里像有儿子的!” 营业员羡慕地对殷流苏道:“你儿子对你可真好。” “可不是。”殷流苏笑眯眯地付了款,将殷殷塞进了他怀里:“逆子,照顾好妹妹。” 排队进屋的时候,谢闻声满脸不爽:“你不介意别人说你老了?” “我习惯了。”殷流苏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每个女人都会老,我才不要为自己的容貌焦虑。” 谢闻声想想也是,又说道:“我不介意。” “我管你介不介意!” 殷殷望着殷流苏:“流苏阿姨,我发现你真的年轻了很多也,眼角的鱼尾纹都消失不见了!” “嘴再甜也没有糖葫芦吃。” “我说真的,锅锅,你看阿姨是不是年轻了些。”殷殷拉了拉谢闻声。 谢闻声望向殷流苏。 抛开滤镜,客观地去打量她,好像真的年轻了一点,眼角鱼尾纹是真的消失了,皮肤好像也变得更细滑了些,嘴唇红润有血色。 “好像…真的诶。” 殷流苏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她二十多年没见过的姨妈都来了!还能不年轻吗! “阿姨,你怎么做到越来越年轻的呀!” “这是个秘密。” “诶?” 谢闻声撸了撸殷殷的脑袋:“当然是多吃饭了,你看她一顿要干两大碗白米饭。” 殷殷:“那我也要多吃饭!将来我要和阿姨一样年轻!” 说话间,几人便排到了鬼屋。 这鬼屋的道具和环境着实粗糙,暗红的灯光不仅没有把恐怖的气氛酝酿出来,反而让人觉得很出戏。 时不时跳出来吓人的鬼,也很搞笑。 怕鬼的殷殷反正是一点儿也没被吓着。 这鬼屋里的鬼,还不如拐走她的于姐和老大、老二恐怖呢! 殷流苏却特别害怕,全程抱着谢闻声粗壮的手臂,一惊一乍地尖叫着:“妈呀!” “哇!” “好多血呀!” 谢闻声算是看出来了,殷流苏这人真就属于是人菜瘾大。 每次听鬼故事她最积极,吓得缩成一团了还要叫他讲。 玩鬼屋也最积极,却吓成狗。 不过...谢闻声看着女人紧紧搂着他的胳膊、紧贴着他的样子,隔着单薄的衣料,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柔软的皮肤。 那个飘渺如云的梦,又浮现在了他脑海中。 谢闻声咽了口唾沫。 好热。 终于,漫长的一段“阴阳路”走完之后,几人重新回到了阳光之下。 殷流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喷嚏:“鬼屋好冷,阴气森森的。” 殷殷也觉得鬼屋很冷,哆嗦着看向谢闻声,却见这男人的衣服都汗湿了,脸颊潮红,额间竟还有薄薄的汗粒:“锅锅,你居然这么热吗!” 谢闻声侧过身,不想让她们看出他的异常:“这叫阳刚之气!” “长见识了。” …… 因为殷殷身高不达标,很多设施玩不了,于是三人便去开碰碰车。 殷流苏和殷殷是同一阵营,开车去撞谢闻声。 他自然也不甘示弱,和她俩对撞了一下午。 最后,三人头晕目眩地走出游乐场,殷流苏扶着额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晕死了。” 谢闻声也很晕:“没什么好玩的你还玩了一下午!” “那不是你开车撞我吗!” “你俩不撞我,我能撞你们吗。” “幼稚。” “谁幼稚啊,这么大人了,还玩碰碰车。” “我这不是陪小妹玩吗?你看小妹多开心。” 殷殷正扶着墙狂呕:“小妹…小妹不开心!呕~~” 就在三人衰弱地走出游乐场的时候,忽然一道有磁性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是…流苏?” 谢闻声循声望去。 开口的男人非常年轻,不过二十岁出头,打扮也相当时尚潮流。 虽然谢闻声对衣服不怎么讲究,但对运动鞋是情有独钟,一眼就认出了这男人脚上的那双运动鞋是国际潮牌,还是限量款,价格不便宜。 而他身边,还有个拎着潮牌包、身材超级无比火辣性感的女朋友。 关键是这人真的非常英俊! 英俊得…让谢闻声心里顿时升起几分防备和敌意。 连殷殷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好帅的哥哥啊。” 看到殷流苏,这位“好帅的哥哥”显然有些失态,甩开了女朋友,忙不迭跑到殷流苏面前,用力握住了她的肩膀—— “真的是你!你这些年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你…变了好多啊!你真的是流苏!” 殷流苏皱眉:“你认错人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男人一把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我怎么会认错!我每天都在找你,爸爸虽然不许,但我也有在网上论坛发布寻人启事…” “你谁啊你!”谢闻声立刻上前扯开他们的手,将殷流苏挡在自己身后,威胁道:“再动手动脚,我揍你啊。” 男人打量着谢闻声,皱眉问:“你是谁?” “我是…”谢闻声望了眼表情冷淡的殷流苏,顿了顿,说道:“我是她老公!” 此言一出,男人咽了口唾沫:“老公?” 殷流苏则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也没有阻止他胡扯八道。 谢闻声似生怕他不信,立马又将殷殷拉过来:“这是我们的女儿!不管你是她前男友还是什么,别纠缠她了,快走吧!” 男人不可置信地望着殷殷,满眼惊骇:“苏苏,你生孩子了?” 殷流苏扶了扶额,终于还是推开了谢闻声:“跟我来。” 说罢,她拉着男人走到树下,单独说话。 “跟我回家吧,爸爸看到他有外孙女了,一定会很高兴。” “那不是他外孙女,小哥乱讲的,他只是我朋友。”殷流苏淡淡道:“我不会回去。” “为什么?” “那几年,他不是把我关起来,就是把我丢掉,生怕我丢了殷氏集团的脸,生怕叫别人知道他生了个怪物。我回去了,指不定那老头又得吐几口血。” 殷流苏淡淡道:“这么大年纪了,何必闹得他晚年不安。” 男人略微沉吟,终于不再坚持:“至少告诉我你住哪儿,我常去看你,你住在广城吗?” “不是,我在这边玩,明天上午的火车离开。” “那你住哪里?” “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 “你要跟殷家斩断联系可以。但我是你的亲哥哥,我们一母同胎,你不能把我也拒之门外。” 殷流苏望向了面前那个和她容颜酷似的少年,嘴角扬了扬,淡淡地嘲道:“你生下来是家族的骄傲,殷家的掌上明珠。我却是耻辱,是见不得人的怪物。一母同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多讨厌你啊,殷瑾瑜。” “你怎么会讨厌我,小时候你坐轮椅,还总让我推着你在花园玩。你被那些坏孩子扔石子,是我保护你…” 殷流苏被他勾起回忆,蓦然激动了起来:“你保护我?爸爸把我扔掉的时候,你在哪里!他想把我溺死在河里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少年眼神震惊,瞳孔剧烈地颤抖着:“苏苏,我不知道这些…” 看着少年单纯清澈的黑眸,殷流苏强忍着心痛,说道:“就当没见过我,不要和家里说,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你至少告诉我,现在生活好吗?”说完他便要掏钱包:“需不需要钱…” 殷流苏打断了他:“殷瑾瑜,我自食其力,不靠殷家也能生活得很好!” 殷瑾瑜只能放回了钱夹,表情很受伤:“苏苏,我从没把你当怪物。就算我们同一天出生,我也一直当你是我小妹妹,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 殷流苏强忍着心痛,终于还是伸手抚了抚殷瑾瑜的脸:“行了,哥,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只当没有我。” 说罢,她冲谢闻声和殷殷捞了捞手,转身离开。 俩小孩连忙跟上她。 “殷流苏!” 身后,殷瑾瑜叫住了她:“小时候你总问哥哥什么时候长大,现在哥哥长大了,能保护你了!” 殷流苏脚步,手紧紧攥着腰包带子,手背都泛起了青筋。 几秒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已经… 不需要了。 第23章 身世 回宾馆的路上, 殷流苏一个人走在前面,失魂落魄。 谢闻声和殷殷跟在她后面十来米远,遥遥地望着她的背影。 殷殷小声说:“流苏阿姨前男友, 好帅好帅哦!” 谢闻声绝不接受这个说辞:“她没说是前男友,别乱讲!” “不是前男友怎么会叫苏苏这么亲热呢。” 谢闻声揉揉鼻子,心里无比抗拒这样的说法:“他这么年轻, 看着跟我差不多, 怎么可能是她前男友。” 殷殷眯着眼睛、望着谢闻声:“你是在怀疑我流苏阿姨的魅力吗。” “我是在怀疑现在小年轻的欣赏水平,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有眼光。” “啧啧啧。” “啧什么啧!”谢闻声不客气地弹了弹她的脑门。 “疼死啦!坏锅锅!” 殷流苏心情低落, 回宾馆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小时候一幕幕不堪的记忆、那些她竭力忘却的记忆,在巧遇殷瑾瑜之后,全然浮现在脑海。 生下来以后,全世界都怕她, 不爱她,只有母亲愿意疼爱她,从不拿她和哥哥区别对待。 然而在她五岁那年,母亲为了保护她而出了车祸, 不幸逝世。 父亲越发将这个生下来便是丑陋“怪物”的女孩, 当成了给母亲带来灾难的“恶魔”。 而她同胞而生的哥哥殷瑾瑜,成了父亲唯一的安慰。 若仅仅只是区别对待便罢了, 唯一能够保护她的母亲死后, 迎接她的…便是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生活。 她不能像正常小孩一样跑啊跳啊, 全靠家里保姆的悉心照顾, 才让她孱弱地活了下来。 后来身体稍好, 坐上了轮椅, 她活动的空间终于从地下室扩展到了后花园。 但仍旧不能出门, 甚至家里有客人造访, 她都要被“藏”起来。 哥哥殷瑾瑜和家里善心的保姆阿姨,就是殷流苏的全世界了。 父亲丢了她几次,殷流苏没有印象了。 但有一次,却是印象深刻。 那次父亲带她去江边,她看到车上有风筝,以为一贯冷漠的父亲要带她放风筝了,满心喜悦和期待。 父亲推着她来到了江堤,一言不发。 殷流苏手里紧紧攥着风筝,不解地看着父亲,唤了声:“爸爸…” 他面色阴沉,没有回应,将她的轮椅搁在了没有防护栏的江堤上。 仅仅几厘米之距,底下便是波涛汹涌的滚滚江流! 他转身便走,殷流苏心里害怕极了,仍旧用苍老嘶哑如枯叶碾碎般的嗓音喊他:“爸爸,我害怕。” 狂风越来越大,吹的轮椅晃动着,她努力想要后退,但是手臂却没有力气。 她哭了。 那样的绝望、恐惧,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那时候更渴望活下去! 纵然孱弱如枯木,不堪如蝼蚁,她也想要活着啊! 殷流苏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轮椅,试着让那具苍老的身体站起来。 一定要站起来!她一定可以! 终于,殷流苏摆脱轮椅,摔在了地上,然后努力向安全的岸边爬去。 父亲回头看了一眼,轮椅已经被狂风吹得掉进了江流之中,殷流苏匍匐在地上,努力地爬着。 盈满泪水的眼底,满是倔强。 那样倔强的求生欲,终于让父亲动容了。 他重新跑了回去,抱住了女儿,将她抱回了车上,回了家。 那一天之后,殷流苏再也不哭了。 她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彻底崩裂。 在同龄人都在努力学习、提升自己的的年纪里,殷流苏却拼尽了全身力气,只为了让自己健康地活下去。 后来,她终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可以独立行走了。 但她仍旧是殷家最不能提及的一桩丑事,是那位体面的总裁父亲一生的耻辱,也是他痛失爱妻之后最憎恨的人。 殷流苏被父亲藏了起来,瞒得死死的,不见天日。 外界只当英俊漂亮又聪明的殷瑾瑜是他的独子,却不知道殷家还有这么个宛如怪物般残喘的小女儿。 十六岁那年,殷流苏攒够了钱,离家出走。 一走多年,自食其力,再也没有回去过。 而殷家也没有找过她,兴许只当她已经死了。 …… 晚上九点,殷流苏消化了情绪,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出门觅食。 却见谢闻声双手揣兜,靠着墙打瞌睡,英俊的小平头如啄木鸟一般撞着墙。 殷流苏经过他身边,他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皂粉香,醒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 “你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谢闻声挠挠头:“我怕你见了前男友…想不开。” “区区一个前男友就让我想不开,那我是有多想不开。” “所、所以真的是前男友!” 殷流苏没有回应,按下电梯按钮,云淡风轻道:“我饿了,去吃点东西。” 在电梯门阖上的刹那,谢闻声闪身钻了进来:“我也没吃晚饭。” “小妹呢?” “她在房间里,吃了方便面,现在睡得跟猪一样。” “你怎么让她吃方便面?” “她自己哭着喊着,说方便面是全天下最好吃的美味。” “……” 殷流苏就近去了宾馆附近一家大排档,随便点了几个小炒菜。 晚风瑟瑟地吹着,谢闻声没什么食欲,几次欲言又止,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哀怨。 殷流苏被他眼神搞得心烦,搁下筷子:“你想说什么,直说。” “真是你前男友?” “不是,行了吧。” 谢闻声脸色却更加凝重:“那就是老公了。” 殷流苏抬腿就要踹他,被他躲了过去。 “明明说自己没谈过恋爱。”谢闻声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骗我。” 殷流苏终于解释道:“不是前任,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男人听她这样说,反应了几秒,顿时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哗啦哗啦地扒饭:“早说啊…” 害他焦虑一场,晚饭都吃不香。 “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家人父母。” “我爸很讨厌我。”殷流苏摇了摇头:“不提也罢。” 谢闻声沉吟道:“难怪你一个人住,也不和家人来往,还以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殷流苏想到母亲的死,闷声道:“如果我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倒好了。” 谢闻声又问道:“刚刚那小子…是你侄儿还是外甥啊?” “是我哥。” “噗。” 谢闻声跟个喷雾似的,喷了满桌的水,搞得殷流苏放下了筷子,满脸嫌弃:“恶心不!嘴上没个把门的啊!” 谢闻声剧烈地咳嗽着,脸颊胀红,眼神诡异地望向她:“你说他是你的什么?” “我哥。”殷流苏不爽地说:“我说了我只有今年二十啊。” “我…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谢闻声见她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咽了口唾沫:“那你长得…的确有点着急了。” “我就是少女老相,有什么办法。” “你现在二十岁,这么说来,等你真到四十的时候,岂不成白发苍苍的老太了?” “对啊对啊!”她自然不会告诉他逆向生长的秘密,只破罐破摔道:“满脸皱纹,老花眼白内障,走路还要出拐杖。” “那我可算找到你单身的原因了。”谢闻声说道:“和你谈恋爱,的确需要勇气。” 殷流苏听他这样说,心里越发不舒服,问老板要了两罐啤酒,扯开拉罐,猛地干了一口。 “恋爱有什么好谈的,我要努力挣钱。” 谢闻声也扯开了易拉罐,和她碰了杯:“这也不耽搁,一手搞事业,一手谈恋爱。” 殷流苏摩挲着酒杯,望着他,笑了:“和我这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奶奶谈恋爱,谁有这也勇气,你有吗?” 谢闻声看着女人绯红的脸蛋,醉眼迷离,别有一番情致。 他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在心里揣摩着二十年后的光景,想象着她白发苍苍的样子。 如果她是因为生病才这样,真的很可怜。 良久,似下定决心一般,谢闻声猛喝了一口酒,重重点头道:“我有!” 殷流苏伸手将他勾了过来,两人面面相贴,她莹润诱人的唇,几乎就要碰着他了。 谢闻声能嗅到女人脸上有粉底液的淡香,那是他梦里的味道…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正要碰着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地方了,却不想殷流苏推开了他:“臭小子,喝高了吧!” “……” 谢闻声被勾得脸颊胀红,心脏砰砰直跳,掩饰一般地喝了口酒,心头涌起一阵失落。 至少刚刚那一瞬间,他是真心。 但少年的骄傲也让他很难这般直白地表露心迹。 除了青春,他一无所有,还比不上副食店的老周。 最好的年龄,却是最狼狈的状态。 * 晚上,谢闻声扶着醉得不轻的殷流苏回房休息,耐心地搓帕子给她卸了妆、洗了脸,又涂了殷殷的宝宝霜。 正待他要轻轻离开之时,殷流苏却抓住了他的衣角,嘟哝道:“哥哥…” 这一声细软的“哥哥”,虽然不是在叫他,却让他挪不动步伐,身子酥了大半。 谢闻声半蹲在她面前,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托腮温柔地看着她。 殷流苏如梦呓般说道:“哥哥,我嫉妒过你,但从来没有讨厌你。” 谢闻声听着她的话,大概也能猜到她这一路走来…肯定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委屈。 殷流苏平日里何等要强,梦境里却宛如小女孩一般脆弱。 谢闻声的心都要融化了,轻轻地凑过去,想亲吻她。 却不想,穿着粉色小睡裙的殷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门口,低低唤了声:“锅锅!你好坏呀!” 谢闻声猛地跳起来,胀红了脸,指着殷殷威胁道:“不准说出去!” 殷殷见拿捏住了他的把柄,得意洋洋道:“两包大白兔奶糖,一盒棒棒糖。” “不怕烂牙齿啊!” “流苏阿姨,我锅锅趁你喝醉了要亲亲你!” 谢闻声赶紧将小女孩推出了房间,暴躁道:“买买买!” 第24章 宠爱 回到南市的两天后, 红星街道派出所。 小刘将殷流苏谢闻声、荆兰请了过来,商议殷殷的户口和去留问题。 祁远因为遗弃殷殷的行为,被处以拘役和罚款。 荆兰的婆婆为此还在家里大闹了一场,骂骂咧咧, 埋怨荆兰。 殷殷在祁家实在待不下去, 只能重新回到了殷流苏家里。 派出所里, 荆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民警诉说着自己的难处—— “我真的没办法了, 但凡我有这个能力, 我能不要自己的亲骨肉吗?我身体也不好啊,没办法出去工作。” “让祁远带孩子去广城找她爸, 也是迫于无奈啊。” “这孩子才来我们家里几天,他都闹得要跟我离婚了!离婚之后小宝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小宝。” …… 民警小刘对荆兰这种逃避责任的说辞已经非常反感了,他打断了她:“所以你想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荆兰破罐破摔道:“反正我是养不了这孩子。” “你这是在逃避责任!” “我当然愿意承担责任啊,但是我没这个能力嘛。” 谢闻声打断了她:“当务之急, 是先把小妹的户口解决了,小妹要入学读书了。” “办户口没问题, 但户口落不到祁家, 我老公不会同意。” 谢闻声简直快被她气死了, 早知道这个当妈的如此不负责任, 他何必千里迢迢带殷殷来南市寻亲, 还险些酿成大祸。 就在这时, 调解室的磨砂玻璃门被推开了。 殷流苏牵着殷殷的手走了进来, 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 小刘见状,连忙道:“让孩子在休息室等着吧。” 殷流苏平静地说:“你们在这里商讨决定她的命运,我想小妹有权利旁听。” 小刘为难地看了眼荆兰, 生怕她说出什么话来、伤了小姑娘的心。 但是殷殷却说道:“我想要听。” 她不能糊里糊涂地就被大人决定了命运。至少, 她应该表达自己的意愿。 荆兰对殷殷柔声道:“小妹, 你是理解妈妈的吧,妈妈不是不要你,妈妈是真的没有办法啊。” 殷殷没有回应她。 小刘知道殷殷上学在即,实在耽误不了,于是说道:“今天请你过来,就是先把小妹户口的事情落实了。” 荆兰笃定地说:“户口肯定不能落在祁家。” 谢闻声冷声道:“小妹可以跟着我。” 小刘一口否决:“你不行,你自己都是个孩子。” “我已经年满十八岁了!” “但你并不满足收养人条件,你有固定收入吗,你满了三十岁吗,这些都不满足,你怎么收养。” 谢闻声被小刘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那…那你们给她找新家庭,万一对她不好怎么办。” 殷殷也抱住了谢闻声的手臂:“我想和锅锅在一起。” 终于,殷流苏缓缓道:“既然小妹都叫我妈妈了,这孩子,暂时我来照顾吧。” 众人惊讶地望向了她。 尤其是荆兰,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你真的愿意?!” 殷流苏将携带的文件袋打开,取出了一份份文本复印件:“这是我的收入证明,虽然少,但好歹固定。而且还有资产,现在葫芦巷那套房子不是租的,是我自己的,房产证也在里面。另外,年满三十这个事儿……” 她微笑着望向小刘:“我无论如何都应该满足条件了吧。” 小刘打量着殷流苏,这样一位三四十岁的未育女性,有固定工资和住宅,她当然符合收养条件。 谢闻声看着她手上的那一份份文件。 原来一大清早这女人翻箱倒柜,就是在计划着这个,她是早有准备要收养殷殷了。 谢闻声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你考虑清楚,你真的要收养小妹吗?” “怎么我收养她,你不乐意?”殷流苏见谢闻声脸上毫无半点喜色:“你怀疑我当不了一个好妈妈?” “不是。”谢闻声咬咬牙:“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 谢闻声欲言又止,殷殷反而看出她哥哥的意思了,把他未出口的话讲了出来:“我锅锅是怕阿姨没有结婚,带着我…更会被耽误了。” 殷流苏淡笑:“我还是那句话,结婚谈恋爱,在我这儿不是重要的事。” “对你来说,什么是重要的事?” 殷流苏牵着殷殷的手,笃定地说:“我认为对的事,那就是重要的事。” …… 关于殷流苏能否领养殷殷,小刘这边还要请示领导。 因为她的条件其实也不那么符合,再加上殷殷的亲生母亲还健在,所以各方面的手续办理起来还有问题。 虽则法律不外乎人情,但他也必须将特殊情况详细地向领导汇报之后,才能有结果。 不过好在,有荆兰的配合,殷殷落户应该不成问题。 * 既然要落户,第一件事就是要取名字。 “谢小妹”是大家对她的称呼,但不能作为真正的名字上户。 在派出所的户籍处,谢闻声翻来覆去查阅字典,找来了各式各样的名字:“谢春天、谢蓝天、谢美丽…” 殷殷:“我还谢谢你呢!好土哦。” “智障星人还知道什么土不土的,既然嫌弃,不如就叫谢小妹好了。” 殷流苏漫不经心道:“既然我是妈妈,小妹当然跟我姓。” “她一直都叫谢小妹啊,就算改名字,也应该姓谢!” “等你够资格领养的那天,再来跟我说应该不应该这种事。” 谢闻声撇撇嘴,拉了殷殷走到一边,用商量的口吻道:“小妹,告诉锅锅,你要跟谁姓?” 殷殷看看谢闻声,又望望殷流苏,左右为难:“我…我都可以的。” “不许都可以,必须选一个!” “这…” 谢闻声:“你忘了是谁不离不弃、带着你一路流浪来南市,是谁把你从坏人手里救出来的,是谁给你缝衣补裤,是谁又当爹又当妈照顾你。” “唔…” 殷流苏自然不能被他占了先机,拉过殷殷,用商量的口吻道:“小妹,妈妈以后会对你好,跟妈妈姓,好吗。” 殷殷好难选哦,她想了想,说道:“那…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俩人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只见她露出狡黠一笑:“你们谁给我买好多好多棒棒糖,我就选谁吧!” “等着!”谢闻声率先一跃而起,冲出了户籍科。 五分钟后,他捧了一盒五颜六色的棒棒糖走进来,爽快地塞进殷殷的怀里:“拿着!” “哇!我爱锅锅!” 殷殷忙不迭地拆了一颗棒棒糖,幸福地送进了嘴里。 谢闻声似乎志在必得,得意地望着殷流苏:“小妹的名字,归我了。” 殷流苏蹲下身,不急不缓地说:“小妹,妈妈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贿赂你,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因为这是不好的。” 殷殷愣愣地转向殷流苏。 殷流苏继续道:“用贿赂的方式让你听话,等你养成了习惯之后。将来长大了,别人一丁点的好处,就会把你骗进龙潭虎穴,万劫不复,你想要这样吗?” 殷殷吓得赶紧将棒棒糖还给了谢闻声:“我…我不要了,我选妈妈!” 谢闻声拿着棒棒糖,很无语。 好一招釜底抽薪啊。 殷流苏淡淡笑了,带着殷殷来到户籍科的窗口:“您好,同志,名字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姓殷,叫…” 殷流苏想了想:“就叫殷殷吧!叠字好听,将来长大了想改,重新改了就是。” “好耶。” 谢闻声仍旧不死心,逼逼叨叨:“殷殷,还不如叫谢殷殷。” 殷殷对这个名字似乎很满意:“不,我就叫殷殷。” 工作人员向她们确认:“那就写殷殷咯,不改了?” “嗯!”殷殷和谢流苏一齐点头:“不改了!” …… 从户籍科出来,荆兰远远地站在大榕树底下,担忧地望着她们:“都办妥了吗?” “嗯,以后小妹叫殷殷了。” 听到殷流苏的话,荆兰脸上有很明显的如释重负的神情:“这可皆大欢喜啊,殷殷,以后妈妈会经常来看你的!” 殷殷想了想,礼貌地摇头道:“阿姨,从今以后,流苏妈妈才是我的妈妈,您不需要勉强自己因为责任来看望我,没关系的。” 说罢,她紧紧牵起了殷流苏的手:“妈妈,我们回家吧。” “嗯。”殷流苏带着殷殷离开:“晚上想吃什么?” “火锅!” “好,咱们去吃火锅。” 梧桐树下,荆兰失措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殷殷这一席话,让她的心仿佛空了一块,略有失落。 谢闻声双手插兜,溜达着追上她们,经过荆兰身边时,他说道:“殷殷是很好的女孩,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 晚上,刘穗花在巷子口的火锅店请客,庆祝殷殷平安归来。 同时,也欢迎她加入葫芦巷,成为葫芦巷的小朋友。 “以后她是你的大妈咪,我就是你的小妈咪。” 许春花也是满眼羡慕地看着殷殷和殷流苏,想到自己过世的女儿,心情复杂感伤。 “什么小妈咪。”殷流苏推开刘穗花,给殷殷递了一瓶可乐:“殷殷是我一个人的。” “你这收养手续还没下来呢!”刘穗花将殷殷揽在怀中,亲亲热热地抱着:“就你那点儿工资,养自己都养不活,养得了小孩么。到时候手续批不下来,还不得靠我小妈咪撑着。” 谢闻声连忙道:“她的工资不够,还有我!” “你?”刘穗花嫌弃地睨他一眼:“你和她一天的工资加起来,还比不过我的发廊店一个小时的收入。再说,你俩凭啥一起算,又不是夫妻。” 谢闻声顿时脸红,只能掩饰地喝了一口可乐。 “我工资是不高。”殷流苏从容地说:“但你满三十了吗,没满也够不成收养条件啊。” 刘穗花撇撇嘴:“没想到老娘有朝一日居然输在了年龄上。” “那个,如果是年龄和收入的问题,我想我应该可以…”一直沉默的许春花举手了:“我做生意收入比殷流苏高,也刚满了三十,肯定够格收养她。” “哎!你们怎么回事啊!”殷流苏将殷殷护在怀里:“这是我女儿!你们一个个跟饿狼似的,虎视眈眈,过分了啊!”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刘穗花从包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包,递到殷殷手里,用温柔的嗓音哄道:“殷殷乖,来,叫声小妈咪。” 殷殷看看面前涂脂抹粉的刘穗花,又望了望朴素却和蔼的许春花,又望望殷流苏,忽然间眼睛红了,下桌跑到了谢闻声的背后,将小脸蛋埋进他的衣服里,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宝贝?”刘穗花不解地问:“怎么哭了?” 谢闻声放下筷子,单手揽着小姑娘的肩膀—— “以前没人要,送哪儿都被嫌弃,现在这么多妈妈争着要她,她心里落差有点儿大,受宠若惊吧。” 第25章 入学 其实殷流苏想要领养殷殷, 程序上还是有很大的问题。 偏生荆兰那晚回家时、遇着了醉驾的司机,出了场车祸,把腿给伤着了,只怕将来会落下毛病。 这一遭父母都成了无力抚养的特殊情况, 小刘这边请示领导、特事特办, 殷流苏终于成了殷殷名正言顺的监护人。 但这场车祸来得太过于凑巧, 谢闻声都忍不住怀疑:“这别是故意的吧。” 殷流苏不相信荆兰是故意的:“谁能拿自己一辈子开玩笑。” “还真说不准。”谢闻声想到广城之行、就是一肚子火:“那对夫妻为了逃避责任, 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不管是故意还是意外, 殷流苏都懒得去操心了。 既然她收留了殷殷这孩子,就一定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一个最完美的家, 让她不再颠沛流离。 一切手续办妥之后,殷流苏便开始着手殷殷入学的事情。 葫芦巷位于南市偏西的位置,并不属于市中心,较为偏远, 周遭的学校并不多。 五公里内只有两所小学,而其他学校都在七八公里开外, 不做考虑。 两所学校, 一所公立子弟校、一所知名私立小学。 对于这两所学校, 殷流苏和谢闻声分别去做了一番考察, 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学习环境。 子弟学校面向的生源较为下沉, 老师也不怎么管学生, 站在讲台上宛如机器人一般朗读课文。 而几乎不管, 下课便离开教室。 当然, 也有教室纪律比较好, 但这要碰运气。 遇着有责任心的老师管着学生,便能有较好的学习环境。 殷流苏不想让殷殷去碰运气。 环境对孩子的影响太大了,她很难说服自己,将殷殷送到这样的环境中来学习。 而另一所私立学校,所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画面便截然不同。 教室窗明几净,有先进的投影仪和电脑设备,老师在讲台上绘声绘色地讲解课文。 学生们双手横放在课桌上,背脊挺直,认认真真地听老师讲课。 教学楼走廊上还贴了小红花黑板和学生绘画作品展示,圆弧大厅里有学生创意科技展。 每每有学生经过老师身边,都会敬礼问好。 两所学校的对比…实在过于明显。 在实地考察之后,谢闻声和殷流苏俩人没有任何意见分歧,一致选定了南市嘉文私立小学。 嘉文私立小学办理入学需要现场考试与面试。 前一晚,谢闻声辅导着殷殷背诵课文和古诗。 殷殷表情很痛苦,却没有反抗,认认真真地按照谢闻声的要求,绞尽脑汁地狂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 殷流苏下班回了家,听到殷殷磕磕巴巴地背诵古诗:“你这临时抱佛脚,能行吗?” 谢闻声手里捧着厚厚的古诗词大全:“我打听过了,这些私立小学特别看重孩子的课外知识积累和特长,如果小妹能出口成章,成语古诗信手拈来,肯定妥!” 殷流苏想了想,去卧室的书柜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了殷殷以前画的那些绘画:“既然看重特长方面,我们殷殷的画还不错啊。” 谢闻声接过画纸看了看,不以为意道:“小孩三脚猫的功夫,算了吧,这完全拿不出手。” 殷流苏看着殷殷画的葫芦巷的流浪小猫小狗,还有一些街景和店面的彩绘... 她不太会鉴赏小朋友的绘画,但也觉得挺好看的,索性便挑选了几张,装进了殷殷的小书包里。 殷殷见妈妈挑选她的画,赶紧道:“那些画是随便画的,有好些都没有完成,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另外画一副吧!” “背你的古诗吧。”谢闻声一口否决:“会背书才是硬道理,你那些三脚猫的画,任何小孩子随手都能搞,人家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殷殷只能疯狂背古诗一直到深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清早六点,她又被谢闻声揪了起来,呵欠连天地又搬着小凳子在楼下背书。 许春花推着煎饼小摊,在殷殷对面的巷子口开了火。 “春花阿姨早!!!” 许春花一看到殷殷,嘴角的笑意便兜不住,赶紧给她做了份热乎乎的杂粮煎饼,夹了两块煎蛋,递给她。 “唔,谢谢阿姨!”她呼呼地吹着气。 “今天妈妈和哥哥要带你去上学了吧。” “只是笔试和面试,不知道会不会录取。” 许春花满眼慈爱地看着她:“我们殷殷这么聪明,一定可以。” 这时,二楼的头发蓬松的刘穗花推开了窗户:“殷殷啊,小点声啊,阿姨昨晚蹦迪通宵,让阿姨睡个好觉吧。” 殷殷正要道歉,许春花反而叉腰怼道:“你通宵蹦迪你还有理了,去去去,别打扰孩子学习!” “哎!你这女人…” 许春花对殷殷道:“大声读书,有春花阿姨在,甭怕她。” 其实殷殷也不想背书了,她看着许春花摆摊做煎饼的样子,从小书包里拿出了纸和笔:“春花阿姨,我能给你画张画儿么” “别耽误你背书啊。” “没事,我都背熟了。” 许春花微笑着,任由殷殷在纸上涂涂抹抹,给她画像。 早上八点,谢闻声和殷流苏收拾妥当了,带着殷殷出了门。 殷流苏穿着她最体面的一件大衣,看上去成熟有气质。 谢闻声也把自己的胡茬好好地刮了刮,干干净净地出了门。 殷殷一只手牵着殷流苏,另一只手牵着谢闻声,和他们一起走出了葫芦巷。 “小殷殷加油!” “凯旋归来!” 巷子里早起的阿姨伯伯们都给她打气加油。 嘉文私立小学距离葫芦巷约莫两公里左右,校园建筑是全欧式风格,树木参天林立,校园环境清幽静雅,有超大的足球场,还有篮球馆、图书馆,这些都是公立子弟校不能比拟的硬件设施。 殷流苏私下观望着,心里更加笃定,这所学校是殷殷最好的选择。 他们来到了教学楼,却见一楼正在进行学生美术展。 殷流苏惊讶地发现,这些被贴在墙上进行展出的美术绘画作品,跟殷殷平日里随手绘画的作品,差了可不止十万八千里。 这些作品虽然颜色鲜艳,但一看就是很稚嫩的儿童简笔画。 殷殷的画…风格和他们的却是大不一样! 无论是线条还是色彩,殷殷的画都完胜了墙上这些粗糙稚嫩的画作。 以前殷流苏没见过儿童画是什么样子,所以也没对殷殷的画有太多留意关注,但现在有了对比,便有了差距。 她赶紧摸出资料袋,想把殷殷的画作取出来。 然而找了半晌,都没找到一张。 “谢闻声,我昨天装袋里的那些画呢?” “啊这…” 谢闻声挠挠头,支支吾吾道:“我想着那些画…拿出来兴许要丢人,就没带…” 殷流苏一巴掌扇他后脑勺:“殷殷今天要是落榜了,我要你把那些画吃进去!” “那我现在回去取还不行吗。” “来不及了。” 殷流苏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这时,殷殷将田字格本从书包里取出来,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绘着一张许春花摆摊做杂粮煎饼的蜡笔画。 画中的女人神态写实、栩栩如生,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色彩明暗交错,极有层次感。 “早上随手画的,妈妈你看能用吗。” 殷流苏接过画纸看了看。 虽然她也是美术的门外汉,但和墙上这些贴出来展示的卡通画比起来,肯定要好很多。 “试试吧,如果他们需要了解特长,就拿这幅画给他们看。” 谢闻声瞅了眼那画,说道:“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这小丫头压根没学过,随便乱画的,人家专业的美术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 殷流苏横踢一脚给他踹过去,谢闻声赶紧躲开。 “有你这样当哥的吗。” “我…我还不是怕她被拒绝了、内心接受不了,提前打个预防针。” 殷殷望他一眼:“我连你这样的蠢锅锅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接受不了。” “……” 很快,招生办老师叫了他们进办公室。 老师们先拿出了一套试卷、让殷殷去隔壁的教室做。 谢闻声和殷流苏则坐在办公桌前,和招生办老师谈话,了解情况。 负责招生的胡老师是一个三十来岁、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他翻看着殷殷的简历资料,眉头微微地皱着。 见他皱眉,谢闻声和殷流苏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女孩是你领养的孩子?” “是的。” “你现在住在葫芦巷,那一片儿…都是有些年代的筒子楼啊。” “呃…是,但房子是我们家的,房产证在资料袋里。”说着,殷流苏便要拿出来给他看。 胡老师摆了摆手:“这不重要,你是在披萨店工作,月薪多少?” 殷流苏沉吟片刻,说道:“三千。” 谢闻声连忙看向她,知道她肯定是拔高了薪资,正欲说话。殷流苏立刻给他递了个警告的眼风,让他别瞎开口。 而胡老师却不是省油的灯。 这些年,他接触了成千上万的家长,只消打量殷流苏和谢闻声一眼,便知道他们家的家庭情况了。 “是这样的,你们了解我们嘉文私小的收费标准吧,普通学生一学期的学杂费一万二,当然还不算生活费。” 殷流苏咬咬牙:“了解的。” “恕我直言,你们这样的家庭,想要就读我们嘉文私小,恐怕是有些勉强的。” 谢闻声急了,立马道:“钱不是问题,我们俩都能赚钱,肯定不会耽误学费!” “年轻人,钱要是这么好赚的话,这世界上遍地都是富翁了,你说得倒轻松。” 殷流苏将简历袋里的田字本取出来翻开:“胡老师,您要不再看看我们孩子的其他资料,她绘画非常不错,很有天赋,而且…还会背唐诗。” 胡老师看也没看田字本,只说道:“每个家长都觉得自家孩子是独一无二、天赋卓绝的,但事实上,我们这些教育工作者遇到的学生,一百个一千个里…都出不了一个天才。” 谢闻声是少年心性,听到这话就按捺不住了。 自家小孩,自己能损能骂…却无法容忍别人说她半句不好。 殷流苏用力按住了他的手,让他忍耐。 “胡老师。”她脸上仍旧挂着勉强的笑容,好言道:“我们绝不会拖欠学费,这一点可以向您保证,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我甚至可以用房子向银行抵押…” “这倒不必,不是钱的事。” “不是钱,那是什么事。”谢闻声明显有些暴躁了。 胡老师悠悠地呷了一口茶:“即便你们能按时凑足学杂费,但我们学校常常组织学生和家长的互动活动,说白了,需要家长既有钱、又有时间。殷女士你作为单亲母亲,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 招生办的胡老师明明白白地拒绝了殷流苏和谢闻声。 他们牵着殷殷走出了办公室,谢闻声一路骂骂咧咧:“这什么破学校,钻进钱眼里了,如果老师都是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学生。小妹,咱们不稀罕读这学校。” “嗯!”殷殷用力点头:“我都听妈妈的。” 殷流苏却道:“私立小学就是这样,不然他们的体育馆、教室设备和师资力量从哪儿来。” 谢闻声也知道,这么好的学校...肯定对家长是要有要求的。 “殷殷,没事,以后哥哥肯定好好工作,念不成私立小学,哥哥以后让你读私立中学!” “嗯!” 殷殷一点也不介意念什么学校,只要她能和妈妈和哥哥一直生活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走出校门,殷流苏对谢闻声道:“小哥,你带妹妹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你要做什么?” “我去披萨店。” 谢闻声点了点头,没有多想,带着殷殷离开了嘉文私立小学。 殷流苏见他们走远了,重新折返回了学校,神色凝重地漫步在绿茵道上。 终于,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她摸出小灵通里存储的哥哥殷瑾瑜的电话。 上次游乐场偶遇之后,殷瑾瑜固执地要她留下电话。 殷流苏没把号码给他,他便让她存了他的手机号,以备不时之需。 若非万不得已,殷流苏真的不想求殷家任何一个人帮忙。 但…但她已经是殷殷的妈妈了,事关女儿的前途,她想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弥补自己童年的缺失。 殷流苏咬了咬牙,拨通了殷瑾瑜的号码。 很快,电话里传来少年低沉有磁性的嗓音:“您好,请问是哪位?” 殷流苏站在树下,嗓子里像是含了枣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离家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曾经痛彻心扉地对父亲发誓,走了以后一切靠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殷家。 长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里,少年克制着激动的情绪,温柔地问道—— “苏苏,有什么哥哥能帮忙的?” 第26章 夜总会 “苏苏, 有什么哥哥能帮忙的?” 殷流苏听着哥哥熟悉的声音,眼睛红了。 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挂断了电话。 前路漫长, 有了这一次, 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殷流苏不能开这个口子。 …… 胡老师下了班,哼着小曲走出招生办公室,出门便迎上了殷流苏。 她似乎等候多时了。 “你怎么还没走?” “胡老师,您要怎样才能收下我们家小孩, 有任何要求,您尽管提。” “你怎么不明白呢。”胡老师显然有些烦了, 摆了摆手:“你去其他学校看看吧, 这附近就有子弟校, 那所学校更适合你们家孩子。” “即便是我们家孩子通过了入学考试, 我们也凑足了学费,孩子还是读不了嘉文私小, 对吗?” 胡老师看着女人不甘的眼神, 摊了摊手:“你应该知道这个社会的规则,你们这样的社会地位...想送孩子进嘉文私小,难如登天。劝你一句, 如果你非要死磕我们学校, 不如去找找关系。” 胡老师离开了, 殷流苏失落地靠墙站着。 以前她单打独斗,生活虽然艰苦些, 却没有这般求人看脸色的时候。 现在...她是真的体会到了人穷命贱的滋味。 真是不甘心啊。 寂静的走廊里, 传来一声清脆的——“妈妈!” 殷流苏偏头, 看到谢闻声牵着殷殷的手, 背着光站在走廊尽头。 “你们怎么又…” 谢闻声:“猜你肯定不甘心。” 殷殷跑了过来,抱住了殷流苏,心疼地说:“我不要妈妈难过,我不念这个学校就是了!” “傻孩子,这是很好的学校。” 殷流苏太知道环境对于孩子成长的重要性。 但这所学校不收殷殷,除非向殷瑾瑜求助...可殷流苏又实在不愿意联系曾经的家人。 “算了,回去吧。” 身后的少年揉揉鼻子,向她保证道:“明天开始,我会认真出去找工作,不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一定让你和殷殷都过上好日子。” 殷流苏望向他:“所以你以前找工作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呃,我说了吗?” “说了。” 谢闻声怔了怔:“没…没有吧。” 殷殷连忙举手:“我作证,锅锅说了!” “臭丫头!” 殷流苏失落难受的情绪被他们驱散了不少,只要有家人在身边,再难的日子…也能过得去。 殷流苏牵着殷殷,走出了教学楼。 经过美术作品展,殷流苏取出了书包里的田字格,将殷殷绘的那张许春花卖杂粮煎饼的蜡笔画,贴在了作品展墙上—— “他们不要殷殷,不是殷殷不够好,殷殷的画比其他小朋友的画都好看,是他们没眼光,不配!” * 晚上,殷流苏约了许春花去穗花发廊店做头发。 刘穗花修着指甲,听了殷流苏的吐槽,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破学校,也太势利眼了吧!” 许春花头上戴着烫发机,说道:“私立学校是这样的,正常。” “这样的学校能教出什么好学生来。” “你还真别说。”殷流苏翻看着南市各大小学的资料:“嘉文私小的升学率是最高的,学生竞赛拿奖也最多,实力是有的。” “那也没办法啊。”刘穗花吹了吹指甲:“人家压根瞧不上你,之前就跟你说了,让殷殷认我当小妈咪,我好歹个体户做生意,小有资产,人家拒绝的时候,怎么着也得考量考量吧。” “他们学校对家长的门槛要求很高,要么公务员,要么大老板,你这穗花发廊也不一定撑得住。” “别瞧不起我穗花发廊,将来我的美容连锁店开起来,你们就得叫我刘总了。” 殷流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许春花又问殷流苏:“那殷殷入学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扩大范围吧。”殷流苏道:“目前看中了南市一小,条件也还行,就是距离太远了,我每天上下班接送起来很困难。” 许春花想了想:“没事儿,我摆摊做生意,时间灵活,你没空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接送。” 殷流苏抱了抱她:“让殷殷认你当干妈。” 刘穗花立刻不乐意了:“哎哎,怎么回事,接个孩子就当干妈了,谁还不会接孩子啊。等着,赶明我买辆宝马,再配个司机,专职负责接送小妹。” 殷流苏很感激她们,虽然可能只是说说而已,但她们能有这份心,她已经很满足了。 “对了,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家小哥啊?”刘穗花问殷流苏。 “他这几天都在外面找工作,整天没人影…” “那也太早出晚归了些吧。”刘穗花凑近了殷流苏:“你可当心些,这么帅的小伙儿,可别误入歧途哦。” 殷流苏不以为意:“能误入什么歧途?他一男的。” “像他这种又高又帅还单纯的小男生,还真不一定,现在这社会啊…” …… 谢闻声拿着招聘广告,走进了一家装潢富丽堂皇的夜总会。 夜总会门口立着一座造型无比夸张的金狮子。 “你好…请、请问你们这里招服务生吗?” 夜总会白天没有营业,经理正坐在柜台上看报表,听到谢闻声的声音,头也没抬,淡淡道:“应聘什么服务生?” “我看到你们传单上说,服务生三千五一个月,我想试试这种。” “三千五一个月的,你干得了吗?”? “能行!什么活都可以干!” 经理漫不经心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他的视线便被面前这身形挺拔、容颜英俊的少年吸引住了。 他立刻来了兴趣,放下报表,走到谢闻声面前,上下打量着:“多少岁了?” “18,身份证上今晚就满了。”谢闻声补充道:“但实际年龄更大,兴许有19了。” “什么活儿都能干?” “嗯!”谢闻声连忙保证:“我会弹吉他,还会唱歌!” 经理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领:“衣服脱了看看。” “脱衣服?”谢闻声大惑不解,护着胸口:“为什么要脱衣服?” “你想弹吉他唱歌,得脱了衣服才有意思啊。” “不是…”谢闻声又看了看黑色传单纸,反复确定:“你们是招服务生吧!” “小伙子,我看你还没搞明白什么样的服务生能开到三千五的高薪吧。” “那你们到底是要我做什么啊?” 经理忽然笑了:“不是我们要你做什么,而是客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客人想唱歌,你得陪着唱,客人想看你脱了衣服弹吉他,你也得脱。客人不高兴了想打人,那你也得受着,明白吗?当钱这么好挣呢。” “……” 谢闻声咽了口唾沫,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家夜总会的服务生薪酬这么高。 “我…我不做这个,抱歉打扰了。” 他说完,背着吉他匆匆离开了夜总会。 经理不想放过他这么好的苗子,追了出来,劝道:“年轻人,急缺钱吧,我们这儿工资可以预支,你要是干得好,还能有提成,甚至有受欢迎的,一个月上万也能挣啊!” “不不不,不了。”谢闻声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忙退了出去,趔趄着大步逃离。 身边有手下人说道:“廖经理,很久没见这种条件的新人了,怎么放他走了。” “他如果真的急缺钱,会回来的。”廖平低头点了根烟:“这年头,想赚钱,就得豁得出去。” …… 晚上九点,谢闻声背着旧吉他,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门。 却没想到,一开门便迎上了殷流苏怀疑的目光。 他吓了一跳:“干、干嘛!” “这么晚才回来,找到工作了?” “没、没有,工作机会有,但薪酬都不尽如人意。” 他说完便拿了脸盆去阳台打水洗脸。 殷流苏走到他身边,在他身上左嗅嗅右闻闻。 ”你干嘛?” “你身上…有股夜总会的味道。” 谢闻声立马心虚地红了脸:“你狗鼻子吗?” “我经常去夜总会送披萨,里面的味道…我闭着眼睛都能闻出来。”殷流苏抱着手臂,宛如审犯人一般看着他:“老实交代,是不是去不正经的地方找工作了?” “没有。”谢闻声用凉水搓了脸:“你放心,我不会去那些地方工作,就算要挣钱,也要靠自己的双手,合理合法。” “最好是。”殷流苏见他说得恳切,也不像说谎,稍稍松了口气:“这年头,机会很多,陷阱更多,别走错路了,仔细后悔一辈子。” “不会的,姐姐。” 最后一声“姐姐”,叫得殷流苏心都软了。 她抬了一张小桌子搁在阳台上,然后又端了几样下酒小菜摆在桌面。 “有吃的啊?”谢闻声满脸惊喜:“还是姐姐疼我。” 殷流苏神秘一笑,又端了一盘简单的小花奶油蛋糕上桌。 谢闻声愣住了:“这…” “殷殷下午借刘穗花的微波炉,亲手给你做了一盘生日蛋糕。” 谢闻声歪着头打量着这盘小蛋糕:“这能是她做的,她没这手艺吧?” “当然,我也帮了一点小忙。” 殷流苏将一根蜡烛叉在了蛋糕上,用打火机点燃了:“她明天有面试考核,已经睡下了,只有我陪你过生日了。” 谢闻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满心的郁闷也瞬间被驱散了。 今夜月光明亮,蛋糕上的小蜡烛闪烁着星微的光芒,就像每一个平凡而普通的生命。 看着这闪烁欲灭的小火苗,谢闻声敞开心扉,对殷流苏道:“以前觉得…活着就行了,从没想过生活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殷流苏做在小椅子上,手肘搁在膝盖上,轻轻叹息了一声:“是啊,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很遥远啊。” “我以前看到明星在演唱会上唱歌,觉得是特别容易的事儿,他们能唱的我也能唱,我唱的还比他们好。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谢闻声看着小蛋糕上的蜡烛,满眼苦涩:“我的梦想就像这蜡烛上的火苗,风一吹就灭了。” 殷流苏见他情绪这般低沉,想来这几日找工作,也着实碰了不少壁。 她从房间里取出吉他,塞进了谢闻声手里。 “干嘛?” “唱歌给我听。” “今晚是我十八岁生日,你还要给你消遣啊?” 殷流苏淡淡一笑:“我想告诉你,不管生活多难,都不要放弃热爱。” 谢闻声正要感动,殷流苏又补充道:“因为除了它,你一无所有。” “……” “我谢谢你啊,真够’励志’的。” 谢闻声深深地看着月色里女人柔美的脸庞,想了想,拨弄了琴弦:“十八岁的谢闻声,给二十岁的殷流苏姐姐演唱一首《红日》!” “好呀,我最喜欢这首歌!” “一生之中弯弯曲曲,我也要走过,从何时有你,有你伴我,给我热烈地拍和,像红日之火点燃真的我。” 谢闻声唱得激动,直接站了起来,放开了嗓子:“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殷流苏用力给他鼓掌:“我们家小哥唱的真好听,未来的大明星!” 谢闻声停下了拨弦,在温柔的晚风中,他转身擦掉了眼角的湿润,保证道:“姐姐,十年之后,我一定邀请你来看我的演唱会。” 第27章 录取 次日清晨, 殷流苏给殷殷梳洗打扮了,戴上了小小黄帽,准备带她去南市一小参加招生考试。 刚下楼, 殷流苏便接到了一个陌生座机号打来的电话:“请问是殷流苏女士吗?” “我是。” “我们这边是嘉文私小招生办。” 她顿住脚步, 微微诧异:“嘉文私小, 有事吗?” 对方客气地说:“是这样的,我们调取监控,看到是您将那张田字格蜡笔画贴在墙上的,对吗?” 殷流苏心里咯噔一下:“你们还调监控, 我贴画…这…这不犯法吧?” “不不不,您别误会, 我们来电只是想邀请您带着殷殷小朋友再来一趟学校, 重新进行面试?” “重新面试?上次你们招生办的胡老师已经拒绝我们了啊。” “上次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对方立刻道:“希望您再给我们嘉文私小一次机会, 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殷流苏想了想, 说道:“下午吧,上午我们有别的学校的考试。” “请您一定要相信, 在整个南市, 我们嘉文私小不管是师资力量还是硬件设施,都是数一数二的。” “行了,我们要迟到了, 先挂了。”? “那那那…那就约好下午两点了?” “嗯。” 殷流苏挂了电话, 腿一软, 靠在了摩托车上。 殷殷连忙扶住她:“妈妈,是不是又被拒绝了呀?你一定要撑住, 要坚强!” 殷流苏捧住了殷殷的小脸蛋:“宝贝!你的远大前程在后头!妈妈的养老送终可指望你了!” …… 下午, 殷流苏带着殷殷重新来到了嘉文私小的招生办公室。 与上一次的冷落截然不同, 这回办公室里乌压压坐了十来人。 他们都用同一种饿狼扑食般、泛着精光的眼神, 望着殷流苏和殷殷。 殷流苏一进门,便被他们的眼神吓得贴墙而战,连忙护住了怀里的小姑娘—— “你们要干嘛!” “殷女士,请坐请坐!”之前对她不冷不热的招生办胡老师,殷勤地递来了热水,邀请她落座:“上次真是对不起了,是我有眼无珠,没看到殷殷小朋友是这么有天赋的孩子,抱歉啊。” 殷流苏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但为了面子,她还是骄傲地说:“我们家小孩是很聪明的,是不是她的入学测验拿了第一名?” “不不不,殷殷小朋友入学测验的试卷满分100,她只考了32分,古诗填空张冠李戴,气得语文老师撕卷子了。” 殷流苏嘴角抽抽,警告般望向了殷殷。 殷殷吐吐舌头,回避了妈妈的严厉眼神,一脸无辜。 “不是因为入学测验,那为什么要重新面试?” 一位西装革履的胖男人开口说道:“我是嘉文私小的孙校长,我想问问殷女士,这张图是您女儿的作品吗?” 说完,他递来了那张被殷流苏贴墙上的田字格图纸。 殷流苏看着纸上正在烙杂粮煎饼的许春花,如此栩栩如生。 “呃…” 只怕许春花这辈子也想不到…她会烙煎饼的样子会被这么多人围观吧。 “这是我女儿画的,这张画有问题吗?” 孙校长礼貌地说:“当然没问题,那我能不能请殷殷同学再现场为我们画一张呢?” “所以这算是重新面试的试题?” “是的。” 有美术老师拿来了专业的画质和铅笔蜡笔和水彩笔,带着殷殷去隔壁教室作画。 殷殷看了眼殷流苏。 殷流苏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她,示意让她好好表现。 在殷殷作画期间,校长向殷流苏解释道:“前两天,咱们学校有一个美术展。如你所见,墙上贴的那些画作,都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高年级优秀作品,不少是学画多年的孩子的画作。” “嗯?” “昨天美术展颁奖礼,有南市绘画艺术协会的权威艺术家们莅临参观,选出一二三等奖。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一眼看中、毫无异议的特等奖,就是这副没有署名的女人烙煎饼的画作。” 听到校长这样说,殷流苏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了起来。 如果她生命中有奇迹的话,第一次是她摆脱轮椅,走向新生。 第二次…就是此刻! “你是说,殷殷的这张画,得到了美术界权威老师的认可、拿到了特等奖?” “没错。”校长激动地说道:“我们挨个打电话去询问家长,都没找到这张画的作者,最后调取监控才看到是殷女士您的孩子,真是难以置信,她还这么小,便有这么好的基础,想问一下,小朋友学画几年了啊?” “她…”殷流苏顿了顿:“她没学过啊,自己瞎画的。 在场的老师们面面相觑,低声讨论着,言辞间都是什么“天才”“神童”之类的话。 校长将一份入学协议递到了殷流苏面前:“殷女士,我们决定破格录取殷殷小朋友,签了这份协议,小朋友就可以入学了。” 殷流苏大喜过望,面上却装得很淡定:“这样啊,你也知道我们殷殷很优秀,我已经谈好了几个学校,他们都愿意招收殷殷。” 校长和招生办胡老师对视了一眼,立刻说道:“这样吧,因为是破格录取,学杂费方面,我们可以免除三分之一。” “哦。”殷流苏递回了入学协议书:“我再考虑考虑吧。” “这…您不需要考虑啊,我们嘉文私小的竞争力毋庸置疑,升学率超过南市任何一所小学。” “南市一中其实也不错,人家是公立,还免学杂费呢。” 校长终于忍痛一锤定音:“这样吧,学杂费减半,减半总可以吧!” 殷流苏嘴角挂了浅淡的笑意。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她捡起了手边的签字笔,正要在协议书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忽然间,隔壁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殷殷擦着眼泪跑了出来。 殷流苏大惊:“怎么了?” “妈妈,我画不出来。” 殷流苏急了:“怎么会画不出来呢?” 殷殷也知道这是很重要的考试,她抽泣着,对殷流苏哭诉道:“好多人看着,我就是不知道画什么,我害怕,妈妈,我想回家…我不想画了。” 殷流苏鼓励道:“殷殷,你不要害怕,就当平时在家里一样,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殷殷重新尝试着握住了笔,笔尖落在洁白的画纸上,殷流苏注意到,小姑娘的手都在颤抖。 她抖了好一会儿,再次哭出声来:“妈妈,我画不来…我害怕,想回家。” 胡老师走过来,对殷殷道:“殷殷同学,你这时候可不要掉链子啊,你看这么多老师,都是特意来看你画画的,你要是能好好画,将来就可以来我们嘉文私小读书了,你妈妈连学费全免都给你谈下来了呢!你不能让这一切功亏一篑啊。” 他这么一说,殷殷更害怕了:“妈妈对不起,我…我…” 她重新尝试着握住笔,一边哭,一边在画纸上勾勒。 在座所有老师的目光都紧张地聚焦了过来。 就在这时,殷流苏忽然握住了殷殷的笔,接了过来,重重地拍在了桌上:”别哭了,画不出来就不画了。” “妈妈,可…” 殷流苏用掌心擦掉了殷殷的眼泪:“没关系,画画只是你的兴趣,兴趣是什么,就是让你开心的东西,而不是用来求名逐利。没有人会哭着去做她感兴趣的事情,妈妈也绝不会让画画变成你的痛苦和负担。” 殷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也不再流眼泪了。 殷流苏站起身,对在场诸位老师和校长抱歉地欠身:“我们殷殷不是神童、更不是天才,她背个古诗都能张冠李戴东倒西歪,而我们的家境也确实够不上贵校的资格。对不起,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说完,她牵着殷殷便要出门。 就在这时,校长忽然叫住了殷流苏:“等等。” 殷流苏回头,却见校长脸上绽开了温和的笑容:“殷女士,我们做教育这么多年,很少见到您这样的家长。” “是吗?”?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不少,花大价钱让孩子去学绘画、学钢琴,希冀他们能在特长方面有造诣。而您刚刚却说,兴趣只是让人开心的东西,真是…很少见啊,难道您不想让她出人头地吗。” “我想啊。”殷流苏耸耸肩:“但出人头地这种事,我自己都还没办到,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的孩子,反正未来还长,我会和她一起努力,而不是拿着鞭子在后面追着她努力。” 老师们面面相觑,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校长和诸位老师们商量了一下,终于拿起了入学协议,郑重地递到了殷流苏手上:“殷女士,我们学校对孩子的确有所挑选,父母无心管教孩子、甚至放任孩子的那一类家庭,绝不是我们学校理想的生源范畴,但你的教育观念令我很钦佩。当然,如果这幅画真的是殷殷同学所作,我们是很欢迎她加入我们嘉文私小的。” 殷流苏连忙道:“当然是她画的,你们以后就会知道她画的有多好了。” “不过考虑到殷殷同学在面试环节并没有太好的表现,学费减半这个事,恐怕…” “您直说吧。” “我们只能考虑减免三分之一的学杂费,如果殷殷小朋友后期表现良好,为学校争取了荣誉,减半的事,后面还能再申请。” “……” 果然是私立学校,挺会做生意啊。 殷流苏看着那张空空的白纸,虽则无奈,但殷殷的确没能通过面试环节。 对方愿意收她已经格外破例了,殷流苏也不好再腆着脸却和人家讨价还价了。 “行,那就三分之一!” 殷流苏毫不犹豫在入学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晚上,谢闻声回了家,见家里冷锅冷灶,气氛冷清。 殷殷坐在窗边背古诗,一脸哭兮兮的表情。 殷流苏也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样子。 谢闻声放下背包,问道:“怎么了你们?” 殷流苏:“你教她背的什么古诗啊?张冠李戴,害她被南市一小拒绝了。” “怎么怪我呢!” “殷殷,来背一个给你锅锅听。”殷流苏翻开了《古诗大全》:“在天愿作比翼鸟下一句。” “大难临头各自飞!” “少小离家老大回。” “安能辨我是雄雌!” “洛阳亲友如相问。” “花落人亡两不知。” 谢闻声愣了很久,茫然地问道:“背错了?这不是挺顺的吗。” 殷流苏抓着烂巴巴的古诗大全,直接砸谢闻声脑袋上:“少小离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雌雄,我请问你,这人生经历是有多曲折离奇!” “……” 谢闻声捂着头,思忖了一下,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所以…真被拒绝了?” 殷殷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我真笨。” 谢闻声连声鼓励:“没关系,再找其他学校,咱们广撒网,总有中标的机会。就算我们智障星人真的智商不行,还有特殊学校呢,好好努力,争取将来去豪华餐厅端盘子!” 殷流苏漫不经心将入学通知书递到他面前,笑着说:“一学年九千的学费,要努力的不是她,是你了。” 谢闻声看着嘉文私小的入学通知书,反应了半晌,一把抱住了殷流苏,原地转圈圈:“录取了!太棒了!我就知道你可以!” 殷殷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扒拉着他的衣角:“锅锅,是…是我录取了,是我!” 第28章 应聘 开学之前, 殷流苏必须凑足第一个学期九千多块的学杂费。 虽说学杂费已经减免了不少,但对于殷流苏每个月千来块出头的工资来说,仍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谢闻声现在一边找工作、一边去披萨店兼职, 多少能挣点钱贴补家用。但仍旧于事无补, 还差的远呢。 房间里,殷流苏翻出了一个生锈的糖果盒里,里面有存折和几张银|行|卡,所有存款统共加起来也只有四千多, 是她全部的家底, 殷流苏长叹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 她终于明白,养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不是外貌长得像妈妈, 就有能力成为小朋友的妈妈。 生活上,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谢闻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头发都要撸秃了, 眉头紧皱着。 殷流苏烦躁地说:“你别晃来晃去的, 晃得我头晕。” “我在想,还有什么能卖了凑钱的。” “还有你的肾,卖去吧。” 谢闻声竟然真的沉思了片刻:“好主意!” 说完便往外走,殷流苏见这愣头青竟然当真了,连拖鞋都来不及穿, 光着脚丫子追出去, 揪住了他的衣领:“回来!你还真去啊!” “对啊。” “神经病啊。” 殷流苏将他扯了回来, 然而谢闻声重心没踩稳,趔趄着扑过来, 连带着殷流苏一起扑在了床上。 她被少年炽热又坚实的身躯压在了松软的大床上。 眼冒金星, 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约…是从来没有与异性的shenti这般紧密地相贴, 殷流苏瞬间全身紧绷,心跳疯狂跳动...... 谢闻声瞪大眼睛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唇,喉结滚动着,直接脸颊红到了耳根后面。 “你给我…”殷流苏呼吸急促:“你给我起开!” 谢闻声忙不迭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还带翻了脚边一个小椅子。 …… 殷殷在门口听到哥哥和妈妈商量筹钱的事情,哥哥还说要去卖肾,她心里难过得跟什么似的。 很想哭,却又不想被他们发现,于是默默地下了楼,来到巷子对面的穗花发廊店。 刘穗花约会去了,只有花臂叔叔倚在发廊灯边抽烟摆pose。 见殷殷哭丧着一张脸走过来,他连忙灭掉了烟头。 殷殷蹲在了发廊店门口,双手环抱着膝盖,低着头看自己的小鞋子。 这时,一只草莓味棒棒糖递了过来。 殷殷抬头,看到花臂那张有刀疤的狰狞脸庞、露出了一抹憨憨傻傻的微笑。 “唔…” 殷殷没有接,花臂想了想,又换了一颗柠檬味的递过来。 殷殷这才接过了棒棒糖,囫囵地说:“谢谢花臂叔叔,好吃的。” 花臂没有问她怎么了,只一言不发地默默陪她蹲在路边,就像一大一小的两只雪人一样。 隔了很久,殷殷才带着哭腔,向他倾诉:“花臂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花臂望向殷殷。 “那天妈妈带我去嘉文私小面试,面试要我现场画画,我因为太紧张,没有画出来。” 花臂用憨厚混浊的气泡音,笨拙地安慰她:“不怕,谁都有第一次,我第一次学剪头发的时候也…” 话音未落,却听殷殷道:“不是的,我是故意的!” 花臂诧异地望向她。 小姑娘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我听锅锅说,那个学校…学费每年要一万多。我知道妈妈工作很辛苦,我不想去上这种一万多的学校,所以故意搞砸了面试。但我不知道妈妈已经和校长谈下来可以减半,因为我搞砸了,所以学费要多给几千块…” 懊悔、难过的情绪,几乎让小姑娘泣不成声。 但是这些事,她只能藏在心里。 在妈妈和哥哥面前,她还要做出欢笑愉悦的样子,不敢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 花臂想了想,说道:“其实你应该告诉他们。” “不!”殷殷连连摇头:“万一妈妈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家,我不能让他们不喜欢我。” 花臂也叹了口气:“那就不说。” 殷殷继续淌着眼泪,而花臂也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五分钟后,谢闻声溜达着下楼,准备再去劳动市场找找有没有高薪的苦力活。 一下楼便看到殷殷蹲在巷子对面抹眼泪,而花臂大哥居然也在她身边,人高马大的,还伸手去拍小姑娘的背。 谢闻声顿时头皮一麻,冲了过去,不分青红皂白,揪住花臂的衣领就是一拳。 花臂被打得往后趔趄了几步,脑子嗡嗡的,嘴角也见了淤青。 谢闻声将殷殷扯回自己身后,宛如护犊的母鸡,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这么小的小朋友你都欺负,你是不是人!” “我…没有。”花臂一脸懵逼,笨拙地解释:“没有哇。” “还说没有,小妹都被你弄哭了!她从来轻易哭鼻子。” 谢闻声虽然平日里害怕花臂,见了他都绕道走,但事关殷殷,他勇气横生,绝对不会退缩。 “你跟我去派出所,让警察来评评理,这么大的人,居然欺负小朋友!” 说着他就要拉花臂去派出所。 花臂以前有不好的经历,听到“派出所”单个字,吓得脸色大变,连连后退:“不不,我不去。” 殷殷见花臂叔叔莫名其妙被揍,又见谢闻声这般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连忙甩开了他:“你凭啥打人呀!我和花臂叔叔只是在聊天,他没有欺负我。” “没欺负你,你哭啥!” “我是因为…” 殷殷话到嘴边,立马又收了回去。 不能说。 谢闻声见殷殷居然还帮着他,于是回头问花臂:“你说,她哭什么?说不出来就跟我去派出所。” “她哭是因为…”花臂咽了口唾沫,看着殷殷紧咬着唇的样子,挣扎良久,终于道:“我也不知道她为啥哭,反正我没有欺负小朋友。” 他闷声说完,也不再计较自己莫名其妙捱的这一拳头,用袖子擦擦嘴角血迹,回了发廊店。 谢闻声还欲追上去,殷殷使劲儿攥着他,不准他再去找花臂的麻烦:“我和花臂叔叔只是在聊天。” “聊天你哭个毛啊。” “谁…谁规定我不能哭了,我想哭就哭。” 谢闻声掰着小姑娘的肩膀,义正言辞道:“以后离他远点,不需靠近他,不许和他说话。” “为什么?” “他坐过牢,是坏人。” “胡说,花臂叔叔才不是坏人咧,他还给我棒棒糖吃,听我说话。” “你要是能区分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也不会被人拐走了。”谢闻声想到了那次广城的经历,真是冷汗直流:“还有,不许乱吃陌生人递来的糖。” “反正花臂叔叔不是坏人。”殷殷说话,径直跑回了对面楼栋,不再搭理谢闻声。 谢闻声讪讪地望了眼穗花发廊店,心里憋着一口气,但因为还要去找工作,只能暂时作罢。 …… 谢闻声找工作不太顺利,他没有学历,只有一身蛮力,想要找到高薪的工作真是难上加难。 可是考虑到殷殷将来的学费,生活费…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一般体力劳动的低薪酬,根本没办法支撑他供养殷殷。 能进入嘉文私小这么好的小学,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简直比买了彩票还幸运。 就算真的让他去卖血卖肾,也一定要让殷殷就读嘉文私小。 谢闻声踱着步子,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金狮夜总会门口。 他看着门口那个虎虎生威的金狮子,嘟哝了一声:“怎么又是你。” 这只镀金的大狮子默然地立在他面前,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 谢闻声叹了口气,转身要走,但走了几步,却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他不能再让殷殷像他一样,没有文化,四处碰壁,让梦想只能成为遥不可及的一个梦…却不敢想。 他对未来的所有美好希冀,都放在了这个小姑娘身上。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一定要让殷殷念书考大学!攀上他这辈子恐怕都无法企及的山峰。 谢闻声一咬牙,转身走进了金狮夜总会。 廖经理早就料到谢闻声还会再回来。 像谢闻声这样的小子,他见多了,文化水平不高、又缺钱。 而这份工作比起下苦力来说、轻松还来钱快,没几个年轻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见谢闻声回来,他也省去了废话,直言说道:“我们夜总会工作时间是晚上22点到凌晨6点,白天休息,晚上干活,如果能接受,今晚就直接上工。” 谢闻声踟蹰了片刻,问道:“那…工资能预支吗?” 廖经理抖了抖烟灰,抬起下颌,轻慢地睨了谢闻声一眼:“还没干活呢,就跟我谈起钱来了?我们这儿可没有预支的规矩。干活好,钱就多,要是被客人投诉了,你就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如果不能预□□…那就算了。”他本来心里就有点犹豫、还有点小害怕,听经理这样说,便退缩了:“算了算了,打扰了。” 说罢,谢闻声转身边走。 廖经理见这小子真是个愣头青,只能杵灭了烟头,起身叫住他:“哎,臭小子,站住,有什么事都可以再商量嘛。” 这小子甭管是五官、还是身材,在夜总会一众英俊的服务生里,那都是数一数二的拔尖。 好的外形条件,他可不愿意轻易放走。 “什么事儿不是谈出来的呢,你这三句话不到就要走,出来混,这可不行。”他拉着谢闻声坐在了卡座沙发上,让手下的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谢闻声犹豫地说:“我妹妹要上学了,我现在急缺钱,想预支五千块工资,我会加倍干活还回来的。”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谢闻声。” “好,谢闻声,这样子,你今晚先来店里试试。”廖经理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对他道:“这活儿呢,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干得了的,现在你出去找工作都要讲个试用期。这样,你今晚就上工,试试看,干得好,我廖某人二话不说,先给你支六千工资,你就踏踏实实在我这儿做,怎么样!” 谢闻声听到这话,又看着他宛如长辈一般亲善的模样,自然心里放下了戒备,还为自己刚刚的态度感到抱歉:“行,那…那就谢谢廖经理了。” 他满口答应了下来。 廖经理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七点半了,便对手底下的人说:“陶子,带这个小谢到员工室,给他找件合身的工作服。” 一个单眼皮的高个儿年轻男人打着呵欠,走了过来,用懒洋洋的沙哑腔调,对谢闻声道:“跟我来吧。” 谢闻声对廖经理礼貌地点点头,然后跟着这个叫陶子的男人走进了男员工更衣间。 更衣间物品堆放杂乱,有好几个梳妆台化妆镜,镜子前居然还有一些化妆用品,让他心惊胆寒地以为自己走到了女更衣室。 陶子看出了谢闻声惊悚的表情,解释道:“嗨,这是几个会跳舞的小子的东西,他们爱给自己涂脂抹粉,跟女人似的。” 谢闻声连忙道:“我…我可不化妆!” “放心,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陶子笑了笑:“我也挺瞅不惯那几个娘娘唧唧的东西。” 谢闻声松了口气。 陶子在一堆衣服里翻找了片刻,拿了几件在谢闻声身上比划着,终于选出了一件白衬衣黑西服制服套装,递给了他:“拿去换上。” 谢闻声听话地接过衣服,走进了更衣间。 五分钟后,他穿着黑西装别扭地走了出来。 陶子看着面前这个身材挺拔、年轻俊朗的少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这这!还真是人靠衣装啊!” 刚刚这小子穿着灰不溜秋、土了吧唧的衣裳,他真没把他放眼里。 但这会儿,谢闻声换上规整的正装走出来,白衬衣勾勒着他匀称的体型,肩部和手臂线条无比流畅,窄腰劲瘦,长腿逆天。 更别提他那张堪比影视明星的英俊脸庞了! 他带着谢闻声走出去,这一路上都有不少女服务员朝他投来惊艳的目光。 陶子将谢闻声带到了廖经理面前:“经理啊,这小子真是好苗子。” 廖经理回头望着谢闻声,足足盯了十秒之久,然后怔怔地对身边的手下道:“给…给他开单,预支工资五千。” 第29章 素描画 金狮夜总会算是南市数一数二的声色娱乐场所。 谢闻声穿上规整的制服上工第一天, 不少男服务员见了他,都不□□露出复杂的眼神,带着些微羡慕和嫉妒。 这小子的五官, 天生吃这碗饭的吧! 陶子倒是无所谓, 因为他不算太帅,不靠脸吃饭。但胜在机灵,会看脸色,所以即便品貌一般, 但在金狮会所也很吃得开。 他很照顾谢闻声, 教他怎么去端酒倒水、服务客人,又怎样忍气吞声、小心谨慎。 “廖经理看中了你,将来前途无量, 你可好好珍惜吧。” 谢闻声揉揉鼻翼, 还是觉得在夜总会工作, 终究不是长策:“我不会干太久。” “话别说太满了, 你以为钱好挣啊。”陶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啊, 有时候就得学会和这扯淡的生活妥协。” 谢闻声没说话,和陶子一起端着酒水托盘,来到了海棠包厢门口。 陶子担心谢闻声愣头愣脑的样子…得罪客人,于是对他道:“这间的客人不好惹,等会儿进房间, 你就在门口, 别太冒尖儿了。” 谢闻声默然地点点头。 陶子端着酒水推门而入, 他则听话地站在门边候着,观察着陶子倒酒的动作。 房间里, 几位中年男人正在唱歌喝酒, 有位胖乎乎的客人似乎心情不太好, 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妈的,老子那笔单子眼看就要谈成了,结果让那个没眼色的小子给我搅混了,草。” 正好看到陶子站在边上躬身倒酒,胖客人一脚踹他屁股上,踹得他往前扑了扑,酒瓶也摔碎在了地上。 陶子跌在了碎玻璃片上,白色的衬衣沾染了红酒痕迹,而手腕也被锋利的碎玻璃割伤了。 谢闻声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怒不可遏地望向那个胖男人,正要上前理论。 陶子连忙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掐了掐,脸上仍旧堆着笑,对胖男人道:“刘总,真是抱歉,我不小心摔了酒瓶子,不过岁岁平安嘛,您看在吉利的征兆上,消消气。” 这位刘总看到陶子左手腕还在滴血,又听得他这般恭敬的态度,火气自然也消了大半,随手掏出黑色钱夹,从里面摘出几张红票子,塞进了陶子的衬衣衣兜里:“拿去看医生。” “谢谢刘总,刘总您发财!” 陶子说完,拉着目瞪口呆的谢闻声走了出去。 …… 谢闻声本来想请假带陶子去医院,陶子却径直去了更衣室,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医药箱。 “哪里需要去医院,这种小伤,自己能搞定。” 谢闻声从医药箱里取出了棉签,蘸了碘酒给陶子涂了伤口:“这种事情常常发生吗?” 陶子神秘一笑:“你说这种好事啊,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谢闻声掰着他受伤的左臂,不可置信道:“你管这叫好事?” “当然,这么大方的客人可不多见。”陶子从衬衣衣兜里摸出刚刚得到的票子数了数,正好五百块。 “可是…可是他莫名其妙对你动手啊!” “嗐。”陶子摆了摆手:“客人来这儿就是找乐子的,咱们提供乐子和消遣,只要客人能开心满意,受点皮肉苦算什么。” 谢闻声无言以对。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同样是服务生,在披萨店一个月一千都挣不到,但是在金狮夜总会就能拿到三四千。 “这是要出卖尊严啊。” “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尊严算个屁。”陶子晃了晃手里的红票子,得意地向谢闻声炫耀:“踹一脚五百,你上哪儿去找这种好事。” 谢闻声想到小妹的高昂学杂费,咬了咬牙,认同道:“是。” 只要能让小妹出人头地,甭管什么苦,他都能吃。 陶子很大方地给抽出两张一百的,塞给了谢闻声:“江湖规矩,见者有份。” “不不不。”谢闻声连忙摆手:“这是你赚的。” “拿着呗。”陶子仗义地将票子塞进谢闻声衣兜里:“我们这儿的规矩,同一包厢的,小费平分,不过看在我见血的份上,比你多一百。” 谢闻声本来还想推辞,但陶子又说道:“放心,你以后赚的不会比我少,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 他终于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两百块。 …… 凌晨四点,总算是熬到下班了。 今天有陶子带着,谢闻声只做了些添水倒酒的工作,还没遇着特别刁难的客人。 只是困得不行了,谢闻声上下眼皮打架,站着都能睡着了。 陶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困了吧,习惯就好了。” “我要回去睡觉了。”谢闻声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背上了单肩包,走出夜总会。 “别啊,先去吃个夜宵,再回去睡他个昏天黑地,不然身体可吃不消。” “再不回去,家里姐姐醒来要担心了。” “你还有姐姐啊?” “不是亲姐,她比我大…”他顿了顿:“大两三岁吧。” “大两三岁,没有血缘关系,还住在一起。”陶子眼睛冒光:“哇塞,姐弟恋啊!哥们,你这么酷!” 谢闻声顿时脸红了,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不解释了。 虽然他和殷流苏不是情侣关系,但他还挺乐意让陶子这样误解的。 晨曦的天空透着乌青的微光。 路过早餐店,谢闻声狼吞虎咽地喝了碗米粉,然后打包了一屉热腾腾的酱肉包,还去便利店买了两袋纯牛奶,偷摸摸回了家。 他刚躺到沙发上,殷流苏便打着呵欠从卧房出来了。 谢闻声立马眯起眼睛,故意打呼噜,假装熟睡。 然而几分钟后,殷流苏走到沙发边,一脚踹向了他的大腿:“桌上包子都还在冒热气,你装什么啊!” 谢闻声只能硬着头皮坐起身:“我找到工作了,要、要上夜班。” “什么工作要晚上干?”殷流苏满眼怀疑:“还通宵。” “在酒吧唱歌。”谢闻声不敢把金狮夜总会的事告诉殷流苏,只能如此说道:“是我喜欢且擅长的事,工资还不少,不过就是要常常通宵。” “酒吧唱歌?”殷流苏微微蹙眉:“你以前也去找过驻唱的工作啊,都被拒绝了嘛。” “谁说得准呢,这次是遇着机会了。” 殷流苏见他说得自然,便没有怀疑什么,随口问道:“多少钱一个月?” “不确定,看我工作量。”谢闻声打量着她的脸色,胡诌道:“我卖力唱,一晚上就能有上百。” “那挺不错啊。” “是吧。” “但也要注意保护嗓子,别一个劲儿唱,当心把嗓子唱坏了,当不了天王巨星了。” 谢闻声苦笑了一下。 就他现在这样…还天王巨星呢。 他想把预支的工资卡递给殷流苏,但是转念一想,现在给…只怕会引起怀疑。 不如过几天,再慢慢诹个理由把钱给她。 反正还不忙开学。 殷流苏夹起一块热腾腾的包子,吃了起来。 “你喝牛奶,温过了。” 她笑了笑:“快睡吧你,熬通宵了。” 谢闻声躺了下来,殷流苏顺手将薄毯拉上来,替他盖好。 他见殷流苏这么早就要出门,诧异地问:“披萨店十点才开张,外卖单子也是下午晚上多,你现在去哪儿?” “我不去披萨店。”殷流苏一边穿鞋,一边解释道:“许春花不是卖杂粮煎饼吗,我这几天跟她商量着,早上呢,就去给她的煎饼摊送外卖。” “给煎饼摊送外卖?这有人买吗。况且她手机也没有,人家怎么叫啊。” 殷流苏神秘一笑:“我把我的小灵通号码挂在了她的煎饼摊位上,那些来不及吃早饭的上班族,到了单位之后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就给他们送煎饼。别说,生意还真不错,不过就是位置太分散了,送起来有点慢。” 谢闻声听她这样说,有些担忧:“这太累了吧,而且一个煎饼也才两块钱,你能抽成多少。” “有的单位,叫一单就有好十几个呢!只要我勤快些,挣得不比披萨店少。” “那你一早上能跑多少单啊?” “没数过,反正我就没停下来。”殷流苏走进屋,来到了他身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小刺头:“小屁孩,我忽然有个想法。” 谢闻声立刻坐起身,认真倾听:“嗯,你说?” “只是异想天开啦,你说如果我组织一群人一起来送这个杂粮煎饼的外卖,每个人负责不同的区域,是不是比我一个人有效率得多啊,而且赚的肯定也多。” “如果真的有这么多单子,许春花至少得变成千手观音,才能做这么多煎饼让你送吧。” “所以只是异想天开啦。”殷流苏笑了笑:“不过将来酒吧辞退了你,你可以跟我一起送外卖,咱俩负责不同区域,先试点实践嘛。” 谢闻声看着殷流苏明朗的笑容,感觉心里某处隐隐难受:“姐姐,以后你别这么辛苦,我是男人,赚钱的事交给我。” “你个小屁孩,交给你,我和殷殷都要饿死了。” “我成年了!我想照顾你们。” “行行行,顶梁柱,快睡觉,我走了。” “姐姐…” 殷流苏摆摆手,叼着包子,迎着晨雾走了出去。 谢闻声重新躺了下来,头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 迟早有一天,他要让她和殷殷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嗯,一定会的! …… 早上八点,殷殷揉着迷糊的睡眼走出房间,看到谢闻声躺在沙发上睡觉。 她立刻放轻了步子,小心翼翼来到他身边,给他捻好了掉下去的薄毯子。 吃过早饭后,殷殷坐在窗边,开始看嘉文私小提前发给她的课本资料。 抬头,看到谢闻声盖着薄毯熟睡的样子。 睡着时的谢闻声,轮廓锋利,双眼线条狭长上勾,眼窝深邃,五官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沉静的力量感。 殷殷摸出了铅笔,在田字格本子上随手勾勒着少年安静的睡颜。 过了会儿,隔壁的小丽姐姐便来找她一起办家家酒。 殷殷轻轻应了声,蹑手蹑脚开了门,到隔壁丽丽家玩去了。 窗外的风轻轻吹拂着田字格本,吹得单薄泛黄的页面卷了起来。 殷殷不会知道,十年之后,这张她随手勾勒的谢闻声落魄时的素描画,会被狂热的粉丝拍出天价,而所得全部用于山村失学儿童的慈善救济。 而谢闻声也成了娱乐圈里绝无仅有的靠卖画、而成为慈善大使的顶流巨星。 少年前半生的所有蹉跎坎坷,在那一刻,被命运赋予了意义。 第30章 花臂 谢闻声这一觉, 昏昏沉沉睡到了下午五点,猛然惊坐起身。 窗外,夕阳已经斜落。 他恍然间有种不知人间何世的空虚感。 肚子开始叽叽咕咕地叫了起来, 谢闻声走到水槽边,粗暴地给自己冲了个脸,然后做饭喂崽。 他三下五除二炒好了一锅蛋炒饭,去隔壁丽丽家找小孩, 丽丽说殷殷下楼了。 谢闻声来到阳台边, 望向楼下发廊店,见殷殷又在和花臂玩。 俩人一起趴在地上拍卡片,拍得不亦乐乎。 周围有不少葫芦巷的小朋友, 都来围观俩人拍卡。 殷殷集齐了全套的《游戏王》卡片, 但她技术不行, 已经输了好几张珍藏的黄金卡了。 花臂抽出一张黄金卡,扔在地上, 撸起袖子,扇风拍卡。 别看他体格健壮, 但手掌的掌风却很柔软, 轻飘飘地将两张卡片都拍翻了过来。 殷殷“嗷嗷嗷”地嚎叫了几声, 恋恋不舍地将黄金卡递给了花臂:“我的克也…呜。” 花臂露出了憨厚的笑颜, 兴致高涨:“再来。” “翻盘!”殷殷抽出一张卡来:“武藤, 靠你了!” 话音未落,她便如同小鸡仔一样,被谢闻声揪着衣领拎了起来。 “干什么呀!” 谢闻声沉着脸色:“回家!” “我不回去, 我我…我要翻盘!”殷殷拼命挣扎着, 从谢闻声的手里蹦开:“我要把游戏卡赢回来!” 谢闻声怒火中烧:“我有没有警告过你, 不许和他玩, 你故意的吧!” 殷殷反驳:“花臂叔叔是好人,为什么我不能和他玩。”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我懂!” “你要是懂,就不会被人拐卖了!” 在广城险些失去殷殷的经历,让谢闻声杯弓蛇影了,一星半点的风险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锅锅才不懂咧。”殷殷气急败坏地说:“锅锅要是够聪明的话,以前就不会总被人骗钱了!有次连衣服都被人骗了呢,哼!” “我那是…我…我是做好事!” 谢闻声被殷殷揭了老底,恼羞成怒,睨了花臂一眼:“他是劳改犯,你知道什么是劳改犯!就是坐过牢的人!”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寂静无声。 周围的小朋友听到“劳改犯”三个字,吓得赶紧远离了花臂大哥。 “啊啊啊,坏蛋!”殷殷气得打了他一下。 她小胳膊小腿,打得也不疼,谢闻声却为此气恼不已:“你为了一个外人,你打我?” “锅锅不分青红皂白,我就打!” “我带了你这么多年,你要为了这个人,跟我决裂吗?” 殷殷气得说不出话来,泪花含在眼眶里,气憋憋地跑回了自家楼栋。 烫着新潮卷发的刘穗花,从店里慢悠悠地走出来,对谢闻声道:“过分了啊,坐过牢怎么了,谁还不能改过自新了。” “他要是真的改过自新了,还会留那种吓人的纹身吗。” “谢闻声,我奉劝你不要以貌取人,纹身怎么了,我还有呢。”说完刘穗花便掀开了吊带背心,露出了腰间的蛇形纹身:“大惊小怪。” 谢闻声也感觉到了自己言行有些过分,心虚气短、无话可说。 花臂看到周围小朋友或疑惑、或畏惧的眼神,心里很难过,默默无言地回到了发廊。 谢闻声讪讪地转身回了家。 殷殷端着小碗,闷声吃饭,气鼓鼓地没有搭理他,一句话也不和他讲。 谢闻声给她夹了菜,她搁在一边,直到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吃掉。 晚饭后,谢闻声冲了个澡,粗粗地梳洗一番,便要去金狮夜总会上班了。 临走时,他叮嘱殷殷待在家里,天黑了不要往外跑。 殷殷独自坐在窗边画画,才不搭理他。 谢闻声背着吉他,溜达着下了楼,正好撞见殷流苏的摩托车停在穗花发廊门口,他赶紧闪身躲在门后,偷摸地望了她一眼。 刘穗花正眉飞色舞地跟殷流苏告状,添油加醋地说着下午花臂和他的矛盾。 谢闻声硬着头皮走出去,假装没看到他,径直往前走。 很快,殷流苏追了上来,和他一起走在凹凸不平的小巷石板道旁。 暖风轻柔地吹拂着,空气里飘着丝丝缕缕的柳絮。 谢闻声见她一直不说话,于是率先开口:“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听了刚刚发生的事,肯定要骂我。” 殷流苏笑了笑:“我为什么要骂你。” 他诧异地望向殷流苏,远处夕阳笼罩着她柔美的脸庞。 “不骂我?” 她淡然笑道:“谢闻声,你可以在外面对任何人坏,但只要你对家人好,那我就没有任何怪你的理由。” 谢闻声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宛如夏天冒泡的可乐水,咕噜咕噜,溢出了他的胸腔—— “姐姐,你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反正我已经代你向花臂道歉了,还请他吃了一碗凉粉,他也表示不见怪了。” “那就好。” 谢闻声双手揣兜,视线低垂,看着面前的石板路,心脏怦怦直跳。 “殷流苏。” “干嘛!” “你凶什么?” “你忽然严肃…我有点慌。” “我就是、就是有话想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 谢闻声还没开口,脸先红了大半:“算了,还是不说了。” 殷流苏看着他滚动的喉结,预感不妙:“那你别说了。” “我就是想说…” “别…别说了,我回去了,拜拜。”殷流苏转身便走。 谢闻声使劲儿挠着头,看着都要把脑袋挠秃了一般,望着她柔美的背影:“我就是想说,我不想当殷殷的哥哥了,我想…我想当她的爸爸。” 殷流苏背影顿了顿,气势汹汹地折返回来,扬起了手。 谢闻声下意识伸手格挡,殷流苏却给了他额头一记爆栗:“小小年纪就想给人当爹了,白捡一个这么乖的女儿。” 谢闻声见她表情坦荡,好像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话都已经出口了,他不想再憋屈地杀个回马枪,索性硬着头皮道:“我的意思是…我有时候很冲动,但我其实是很温柔的人,你慢慢就会发现…” 他忽然变成了大舌头,断断续续吞吞吐吐,脸都胀红到了脖子根。 他在说什么呀! 殷流苏却打断了他的话:“谢闻声,你还是先当殷殷的哥哥吧。” 这句话,顿时宛如一盆凉水直扣在他的头上,浇灭了他燥热的冲动。 “什、什么意思?”他还不甘心。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殷流苏!我是想说,我对你…” 殷流苏再度打断了他:“你该去上班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宛如逃离一般,转过了小巷的拐角。 谢闻声失落地站在原地,缓了很久,这才低着头、挫败地离开了。 殷流苏背靠着粗砺的墙壁,手捂着嘴,似乎还沉浸在放在少年温柔的眼神中。 长久以来心里那一点隐隐绰绰却又不敢奢望的幻想,终于被证实。 那颗属于少女的年轻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的疯狂跳动着。 她当然知道,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 他对殷殷这多年如一日的照顾,便足以说明他拥有一颗纯净善良的心。 更不要说这少年英俊的五官和挺拔的身材,也是完全在她的审美上…… 然而,除了拒绝,殷流苏又能如何。 他们的命运之线…注定交错而过。 …… 金狮夜总会的包厢里,谢闻声放开了自己,来者不拒。 客人们让他喝酒、他仰头便喝;让他陪着唱歌、他也很大方地陪着唱。 包厢里几位打扮新潮时尚的男女们,对谢闻声这样以为英俊的少年很是喜欢,给他灌了不少酒。 陶子倚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这故意买醉的少年。 在他出门上厕所的间隙,陶子来到了他身边,八卦地询问:“被女人拒绝了?” 谢闻声醉意上涌,有些头晕,闭眼倚靠在墙边、不言语。 陶子单手夹着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宽心了哥们,第一次是挺难受。多被拒绝几次、脸皮就厚了,嘿嘿嘿。” 谢闻声无语地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朝着包厢走去。 陶子追了出来:“我建议你不要去玫瑰包厢了,去厅里候着吧。” “为什么?” “别以为他们跟你年纪差不多就掉以轻心,这帮富二代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里面那个烫卷毛的男的,叫乔远,乔氏地产的少爷,是个biantai啊,什么花招都能玩,你这愣头青、当心被他们玩死啊…” “都是男的,怕什么。” 谢闻声向来避开女客的包厢,所以总是选男客的包厢服务,哪怕挨几下拳头也无所谓,便没有将陶子的话放在心上。 那个烫着卷毛、穿花衬衫的富二代乔远,似乎对谢闻声很是欣赏,将话筒递来让他唱歌。 谢闻声一一照做,他点什么歌,他便唱什么。 谢闻声嗓音很好,比起周围这些跑调跑了十万八千里的小子们来说,不知道好听多少。 再加上喝醉了酒,他眼底透着几分迷离的醉意,又不似其他服务生那般谄媚讨好。 乔远眯着眼睛,耐人寻味地打量着他,带了几分兴趣。 谢闻声浑然不觉,喝酒也是来者不拒,赢得了满堂喝彩。 一向眼高于顶又脾气暴戾的乔远,坐在了他身边,跟他称兄道弟地热聊了起来。 酒过三巡,谢闻声晕晕乎乎地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陶子很担心谢闻声,一直候在门边,不过中途又让经理叫去别的包厢服务了。 等他送走了客人再回来,却发现玫瑰包厢已经人去楼空、烟灭茶凉了。 他四处寻找着谢闻声,无论是大厅还是更衣间,都没见这醉鬼的身影。 陶子有些急了,来到吧台边询问调酒小哥。 调酒小哥道:“刚刚玫瑰厢几个男的,把谢闻声带走了。” “带走了?” “是啊。”调酒小哥随意道:“钱给够了,人就带走咯,又不是不行。” “带去哪儿啊?” “我咋知道。”调酒小哥淡笑道:“不愧是头牌啊,这才几天,居然有客人愿意高价请他出去玩。” 陶子心里隐隐担忧了起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乔远那帮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心狠手辣、追求刺激,什么花样玩不出来。 …… 几辆拉风的跑车在黑暗的长街呼啸而过,漆黑巷子里,谢闻声被他们一脚踹下了车。 他吹着凉风,酒意也散了七八分,被几个男人拖拽着来到墙边。 “我…我要回家了…” 他步履踉跄,转身便走,乔远一把将他捞了回来,笑着说:“回什么家啊,哥们可是花了钱把你请出来的,不得陪我们好好玩玩啊。” “玩什么啊。”他微蹙着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东倒西歪。 乔远冲身后的小弟使了个眼色,这小弟便从敞篷车里拎了一个手提袋出来,扔在了他面前。 袋子的口袋敞着,谢闻声扫了一眼,只看到了皮绳、锤子一类的物件。 他晕乎乎地、也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乔远抽了几口烟,干脆利落地将烟头烫在了他的手臂上。 “啊!”谢闻声疼得猛地抽回手,顿时清醒了七八分。 乔远也不废话,对手下道:“给我把他绑起来。” 几个手下从口袋里拿出了皮绳,就要往谢闻声的手上套。 谢闻声酒意彻底清醒了,这才回想起陶子之前的警告,忙不迭地推开了这帮人,试图逃跑。 “滚开!给我滚开!” 他一身蛮力,冲撞着周围的男人。 乔远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从袋子里抄起了电击棍,朝着死命挣扎的谢闻声猛力一击。 噼里啪啦的一声响,谢闻声只感觉腹部传来一阵触电般的剧痛。 接着,他全身酸软了下来,双腿跪在了湿漉漉的泥地上。 他想呼喊救命,可喉咙里唯一能发出来的...只有宛如野兽般沙哑的呼吸。 “乔哥,他是不是不行了啊,晕过去就没意思了。” 乔远扔了手里的电击棍,淡淡道:“最小档,死不了。” 谢闻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巷子外爬去,宛如垂死挣扎的虫豸一般。 乔远他们也没有阻拦,似乎很喜欢看他这般挣扎的狼狈模样,夸张地大笑了起来—— “刚刚这小子还耍帅呢,这会儿还帅不帅了?” “老子就喜欢玩这种帅的。” “先搞他的脸。” 谢闻声对他们疯狂的嘲笑声充耳不闻,只顾着奋力向前爬去。 然而爬了没几步,便被一个男人攥住了脚,拖拽了回来。 “啊!” 他爆发出了困兽般的嘶吼,无力又绝望。 他越是挣扎,他们便越是兴奋,尤其是乔远,眼底泛着禽兽一般兴奋的光芒。 谢闻声涕泗横流,死死咬着牙,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 就在这时,小巷尽头出现了一个颤巍巍的人影。 那人拎着一袋香喷喷的烧烤宵夜,靠着墙,小心翼翼地路过。 当他走近以后,谢闻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他求救。 最先入眼的是…那人左臂绘满的黑龙纹身,宛如撕裂暗夜的巨兽—— 花臂大哥! 第31章 家人 花臂最喜欢河边的王姐大排档, 他觉得那里的烧烤,是全南市最好吃的! 将近一点,他终于排队买到了宵夜, 乐滋滋地一边吃、一边往回走。 路过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却听到里面传来了打架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嘶吼惨叫。 花臂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赶紧开溜! 当年他便是因为一身蛮力、跟人打架不知轻重,这才进去的。 关了一年多放出来, 花臂一改过去火爆冲动的脾气, 将脑袋缩进了龟壳里,再也不轻易跟人动手了。 低调做人、老实生活,学门手艺养活自己。 再有嘛, 喜欢的女人不敢想, 但只要能陪在她身边, 帮她看看店,花臂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花臂每每看到别人打架, 再也不敢“路见不平一声吼”了,只是加快步伐, 匆匆离开。 事不关己, 不要多管闲事。 然而这一次, 当他贴墙避开的时候, 却忽然听到那人痛苦的呼喊声:“花、花哥, 救我…” 好像...有点熟悉。 他抬头朝着黑暗处望了过去,看清了趴在地上那人,竟是…谢闻声? 就再他还要细看的时候, 拿着皮绳的男人恶狠狠地威胁道:“看什么看!滚!” 花臂下意识地缩回了头。 出来之后他便发誓要好好做人, 也答应了老板娘, 不管什么情况, 都不再跟人动手。 他还想要在穗花发廊、守着老板娘一辈子呢。 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更何况,谢闻声害他被葫芦巷所有小朋友误会了,以后再也没有小朋友来找他理发了。 哼,这么坏的小子,他才不要管他的死活! 花臂加快了步伐,近乎小跑一般离开。 经过转角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只见那帮人扯烂了谢闻声的衣服,正要将他捆绑起来。 花臂注意到他们手上拿的皮绳、锤子一类的物件。 落他们手里,只怕…非死即残了。 花臂想到了殷殷天真无邪的脸蛋。 如果谢闻声出了什么事,殷殷肯定要哭死了。 花臂想到初见之时殷殷对他表达的善意,实在不愿意看到小女孩伤心难过。 他咬了咬牙,终于硬着头皮重新奔了回去,“啊啊啊”地大叫着,用强壮健硕的身躯撞开了面前的几个男人,扶起了谢闻声,转身就跑。 几个男人被花臂的蛮力撞开,七倒八歪摔在地上。 “别让他们跑了!”乔远拎着电击棍追了上来,击向花臂。 花臂松开了谢闻声,单手便挟制住了乔远的手腕,卸掉了他的腕力,电击棍也落在了地上。 乔远疼得哇哇大叫。 几个男人见状,赶紧扑了上来。 但他们哪里是花臂的对手,他一拳一个,干净利落地收拾了这帮家伙,扶着谢闻声离开。 俩人穿过曲曲折折的小巷子,在黑夜里狂奔,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见乔远几人没再追上来,这才扶着墙、喘着粗气。 谢闻声也渐渐恢复了力气,不用花臂搀扶也能行走,只是双腿打颤,脸色惨白,看起来很是虚弱。 “花哥,休、休息一下吧。” 花臂:“好。” 月光如冰,冷清清地笼罩着世界。 谢闻声惊魂甫定地抬起头,看着花臂似乎在发抖。 “你抖什么。” “害…害怕。” “你刚刚那一套拳脚,简直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你害怕什么?” “我怕…怕被抓。” 谢闻声想到了他过去的经历,心里涌起几分愧疚:“那你还出手。” “我不出手,你就死了。” “可我骂过你啊。” 花臂沉声道:“你要是死了,殷殷会哭,我不想看小朋友哭。” “你这么喜欢小孩?” 他靠着墙壁,垂着手,闷闷地说:“刚出来那会儿,周围街坊邻居都不搭理我,只有小朋友肯和我说话。我找不到工作都快饿死了,只有小朋友愿意把他的面包馒头分给我。” 谢闻声总算明白,为什么花臂对小孩这么善意。 他为自己白日里的偏见、感到愧疚难安,拍了拍他的胸口:“没事,花哥,你不会被抓的,这是正当防卫,我给你作证。” “不用,你自求多福吧。” 花臂避开他的手,重重地“哼”了一声,倒有几分可爱。 被得罪过的人救了性命,谢闻声很是尴尬:“刚刚..谢了。” “哼。” “我为我说过的那些话…道歉。” 其实谢闻声早就后悔了,只是当时护女心切,被殷殷气急了,这才口不择言地说出什么“劳改犯”之类的言辞。 现在又被他骂过的男人救了性命,真是追悔莫及。 “对不起,花哥大人大量,原谅我呗。” 花臂见他道歉的态度很真诚,于是大方地摆了摆手:“没啥。” “那握个手?” 谢闻声主动伸出了手,花臂将手在背后衣服上擦了擦,跟他握手言和。 这男人掌力不是一般的重,谢闻声被他一捏,疼得呲牙咧嘴:“你…你真是个猛男。” “啥是猛男?” 他拍了拍他手臂夸张的肌肉块:“就是各方面都很强的男人。” 花臂竟还有些不好意思,耸耸肩,和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这话你去跟穗花老板娘说啊。” “什么话?” “我是猛男的话…” “……” 谢闻声:我吃饱了撑的啊 “对了,我听流苏姐说,你不是去酒吧唱歌打工吗,怎么会被这些人欺负?” “城市套路深。”谢闻声叹了口气,又叮嘱道:“你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 花臂边走边吃着烤串,点了点头。 …… 谢闻声先去楼下24小时的澡堂子冲了个澡,轻手轻脚地回了家。 现在都快两点了,殷殷和殷流苏早已睡熟。 谢闻声对着镜子、检查了身上的伤势。 幸亏花臂来得及时,那帮人还没来得及对他施暴,仅有手臂上被乔远摁灭烟头的烫伤,以及腹部被电击棍打过的淤痕。 谢闻声翻出医药箱,在手臂处涂了些清凉的烫伤药膏,然后贴上纱布以作遮掩。 做完这一切,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箱回归原位,然后躺在沙发上,蒙头大睡。 …… 次日清晨,殷流苏早起,见谢闻声还在休息,便没有打扰他,放轻了动作,洗漱出门。 现而今只有披萨店或者肯德基这样的品牌配有专门的外卖员,普通餐厅并不承接这种外送业务。 自从殷流苏开始给杂粮煎饼摊送外卖之后,许春花的生意翻了三倍不止。 一整个上午,她做煎饼的手就没有停歇过,即便累得双手酸软,但嘴角也满是笑意。 周围店铺自然眼馋,纷纷找到殷流苏,希望她也能承接他们的外送业务。 殷流苏拒绝了他们。 她势单力薄,给许春花送外卖都快累得半死了,仅以一人之力,哪里能吃得消这么多单子。 不过,这件事却给了她不少启发——或许真的可以多拼几人一起来做这事儿。 有一位在穗花发廊店做头发的客人点了煎饼外送,殷流苏准备送完了这单、正好可以回去休息了。 穗花发廊店里,刘穗花正用跌打药膏、擦拭着花臂额头上的淤青。 她随口问道:“怎么回事啊?又跟人打架了?” “我、我没有!”花臂看到殷流苏,顿时紧张了起来:“真的没有!绝对没有!” 本来殷流苏就随口一说,但他这般紧张的神情,她心头生了疑。 联想到他和谢闻声的矛盾,殷流苏赶紧询问:“是不是谢闻声干的?” “不、不是!”花臂顿时汗如雨下,脸颊都胀红了:“不是他!跟他没关系!” 刘穗花皱眉:“不是他,这附近谁敢跟你动手啊?” “我…我…不能说。” 在刘穗花面前,花臂就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低着头,满脸怯意。 这会儿可不仅仅是殷流苏怀疑了,刘穗花也疑惑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吞吞吐吐的算什么男人。” “我答应过不能说。” 殷流苏立刻攥住了他的手:“是不是谢闻声威胁你了?” “不是!他没有…只是他不叫我说,我不能说!” 刘穗花放回了药膏,故意道:“行,你不说,没问题,我叫警察来问你。” 说罢,她故意拿起了殷流苏胸前的小灵通,假装拨电话:“喂,小刘警官啊,我这里的花臂又跟人打架了……” 花臂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连忙央求刘穗花:“别报警,我说还不行吗!” 刘穗花压根没拨电话,不过吓唬吓唬他:“快快从实招来。” 花臂便将昨晚如何如何肚子饿,溜达着去河边王姐大排档买烧烤,回来遇见谢闻声挨揍、如何救他的事情,都如实地说了一遍。 殷流苏脸色越发阴沉难看,转身便要走。 刘穗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我找他问清楚。。” “你就这样去问,他能跟你说实话就怪了。”刘穗花想了想,说道:“我有个主意,姑且等天黑了,咱们偷偷跟着他去一探究竟。” …… 刘穗花是早就想去酒吧玩了,今天正好逮着机会。 打量着殷流苏这干练的模样,和酒吧的氛围感实在不契合,于是免费给她做了个头发。 烫成了复古港风披肩款,头发垂在锁骨下方,被吹出了厚重感,时髦又有弹性。 “殷流苏你看看你自己!平时要是好好拾掇一下自己,何愁找不到男朋友啊!”她双手扶在她肩上,和她一起看着镜子里那个成熟性感的女人:“你这两年,明显的变年轻了呀!怎么保养的?快分享分享。” 殷流苏心里装的都是谢闻声的事,心不在焉道:“没有保养,我就返老还童的体质。” “得瑟吧你。”刘穗花显然只当她在开玩笑:“还返老还童,你倒教教我,怎么才能返老还童?” 她想到那些年蹒跚行走、满鬓斑白的自己,摇了摇头:“相信我,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无人共白头,也无人偕老,永远孤独地逆向行走,与所有人擦身而过。 永远孤独。 …… 晚上,殷流苏、刘穗花以及充当保镖的花臂哥,一路跟着谢闻声,来到了酒吧街。 夜总会门口,刘穗花看着那座金色的狮子雕像,惊讶不已:“好家伙!你家小哥竟竟竟…竟然在金狮夜总会上班!” 殷流苏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地方?” “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刘穗花抱着修长的手臂,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夜总会大门,水亮的眸子泛着光:“只要有钱,什么乐子都能找,里面一溜都是帅哥美女坐台。看来…你家小哥挺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啊。” 殷流苏看着大门口的璀璨霓虹,脸色越发沉了下去。 谢闻声昼夜颠倒的工作,每天回来都累得半死,她只当他在酒吧驻唱,利用自己的好嗓音清清白白地挣钱。 却没想到,竟然是挣这种皮面钱。 见她脸色难看,刘穗花揽住了她的肩膀,安慰道:“只要能赚钱养活小妹,分担你的辛苦,管他做什么。你这整天送外卖累死累活的,轻松点还不好么。” 殷流苏没办法像刘穗花那样洒脱:“可这种工作,根本就是出卖尊严!” “他是你什么人啊,一不是男朋友,二不是亲弟弟,管他呢,挣钱就行了。” “他是我的...”殷流苏顿了顿,咬牙道:“是我的家人。” 说完,她大步流星走进了金狮夜总会。 正因为人生之路只能擦肩而过,才更让她珍惜家人的存在。 第32章 违约 金狮夜总会的蹦迪大厅。 殷流苏一眼就看见了对面卡座里, 谢闻声陪坐在几个打扮新潮的女人中间。 她们给他递酒,他便照单全收,还帮着她们摇骰子玩, 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不知真心还是假意。 殷流苏血压直线飙升,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宛如无形的手掌, 将她的心脏紧紧缚住了。 她气势汹汹地朝谢闻声走去, 刘穗花连忙拉住她:“祖宗姐姐,这儿可闹不得!跟我来!” 她拽着殷流苏坐在了卡座里,打了个响指。 立刻有英俊的服务生走上前来, 给她们倒了柠檬水, 恭敬礼貌地询问:“请问两位美女和这位帅哥, 要喝点什么酒?” 刘穗花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着,都不用看酒单, 熟门熟路道:“来三杯塔奇拉火焰。” “请稍等。”服务生陶子正要离开,刘穗花又叫住了他:“等等, 你把你们这儿最帅的小哥请过来, 我们和他说说话。” 顺着她的目光, 陶子看到了不远处的谢闻声, 笑说道:“不好意思啊, 他现在有客人,换其他英俊的小哥来行不行?” “不行,就要他。”刘穗花大方地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 塞进了陶子的衣兜里。 殷流苏见状, 噗的一声, 柠檬水都差点喷出来。 两百块啊!叫个人而已, 两百块就这样给出去! 那臭小子配吗! 不配! 她抓住了刘穗花的手,用力摇头。 刘穗花却甩给她一个威胁的眼神,让她不要表现得这么小家子气。 陶子笑眯眯地收了小费,便走到谢闻声的卡座边,和姐姐们说了许多好话,终于将他拉了出来。 “看吧,之前你还不乐意服务女客人,经历了昨天乔远那变态,现在知道服务女人是多么轻松的活儿了吧。” 谢闻声揉了揉鼻子,没说话。 陶子又道:“32桌有两位漂亮姐姐和一个肌肉猛男指明要你,快去吧。” “我这桌呢?” “这桌我帮你顾着,那桌的姐姐出手大方得很,快去!” 谢闻声去吧台边取了三杯塔奇拉火焰,来到了32桌。 殷流苏穿着一件少见的黑色短裙,在黯淡迷醉的灯光下,她身材性感丰满,五官更是迷离美艳,是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样子。 谢闻声乍看见她,心脏都要跳得突出胸腔了,愣在沙发边不知所措。 殷流苏脸色冷淡,视线斜向一侧。 她身旁的刘穗花,穿着露脐吊带配牛仔短裙,也是清爽可爱,脸上挂着精致浓艶的妆容。 见谢闻声发愣,刘穗花主动上前,接过了他托盘里的三杯酒,又将一百块钱扔进了托盘里—— “不错啊谢闻声,穿上这一身规整的衣裳,都快认不住你了,听说你是这儿的头牌?” 谢闻声只能不知所措的站着,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刘穗花,希望她不要再煽风点火了。 刘穗花却没有放过他,拉长调子、阴阳怪气道:“难怪之前不肯答应我呢,敢情是认识到了自己这张脸能卖钱,在夜总会放长线钓大鱼。” “穗花姐…”谢闻声扯着她的衣角,哀求道:“你别说了。” 刘穗花知道他怵殷流苏,冷笑了一声,喝着鸡尾酒,也不再言语。 谢闻声双手焦虑地绞着衣服,坐到了殷流苏身边。 殷流苏正眼都没看他,端起塔奇拉火焰正要喝水,谢闻声连忙拉住她的手:“你别喝。” 刘穗花悠悠地端着鸡尾酒杯,笑道:“怎么,怕你姐姐喝醉了揍你啊?” “不是。”谢闻声踟蹰道:“这是假酒。” “……”?刘穗花一口酒喷了出去:“你不早说!臭小子!” 殷流苏是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这儿了,放下酒杯,心平气和对谢闻声道:“你给我出来。” 说完,她站起身,踩着高跟鞋走出了金狮夜总会,一路上不知道吸了多少男人的目光。 谢闻声看着她袅娜的背影,怔怔地出神。 刘穗花伸手晃了晃他的眼睛:“看呆了?” 谢闻声这才红着脸抽回视线,将她杯子的塔奇拉火焰一饮而尽,快速跟了出去。 马路边,殷流苏倚靠着路灯站着,低头点了根修长的女士烟,搁在嫣红的唇边,风一吹,她鬓间的发丝凌乱地抚在眼前。 那是谢闻声第一次看她抽烟,很震撼。 在家里的殷流苏,永远是殷殷的好妈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形象也永远是很生活的一面。 这是谢闻声第一次看到她作为女人的另一面——妩媚、成熟而又性感。 他略微忐忑地走到她身边,摸出打火机,捧着火,给她点了烟。 殷流苏侧脸线条柔美,只抽了一口,稍稍平复了心绪,便摁灭了烟头。 “姐姐…” 谢闻声刚开口,殷流苏便打断了他:“有没有跟女人回过家。” 此言一出,谢闻声顿时被周遭弥漫的烟雾呛得咳嗽了起来。 他脸红脖子粗,一边咳嗽一边道:“没有!绝…绝对没有!” 殷流苏盯着他的眼睛,似在判断他的话是否具有可信度。 谢闻声连声解释:“真的没有,我来这儿还不到一周,前面都是陶子他们带着我在做,也就给客人端酒,最多陪着唱会儿歌。” 殷流苏伸手扯开他的衣服,打量他的身体有没有伤痕。 袖子捞开的时候,殷流苏看到了左手小臂上粘贴的纱布。 她撕下纱布,赫然看到还未愈合的烫伤痕迹。 谢闻声吃疼地“嘶”了一声:“好痛啊,你别这么粗暴。” 殷流苏拎着他的手臂,质问道:“这也是你的’客人’弄的?” 谢闻声猜测多半是花臂大哥走漏了风声,瞒是瞒不住了,只能如实交代:“这是意外,我…我喝多了。” 殷流苏也不和他废话,抱着手臂,直言说道:“马上去辞职,我在这里等你。” 谢闻声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我已经预支工资了。” “预支了多少?” “五千。” “花了吗?” “没有。”谢闻声从包里摸出工资卡:“我想着给殷殷攒学费,早点凑齐,让她先去学前班跟读,别总在外面瞎玩儿。” “学费不用你担心,我很快就能凑够。”殷流苏将卡递给他,用不容抗辩的语气道:“你现在就去辞职,然后跟我回家。” 谢闻声低声说:“我不想你每天这么辛苦,我也可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街道,这句话就像温柔的羽毛,拂过她的心尖,撩起几分甜意、几分酸涩。 她深深地呼吸着,平复了心绪,认真地望向他:“谢闻声,你未来的路还很远,你要成为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星。不要在这种月亮都照不进的阴沟里浪费青春、浪费天赋。” 谢闻声听着她的话,看着她坚定笃信的眼神。 所有人都不信他,甚至有时候连谢闻声自己都不相信…那条星辰大海之路,哪里是他这样的人有胆量肖想的... 但殷流苏却相信,她真的相信他能走上群星璀璨的巅峰,成为万众瞩目的那颗明星。 只要她信,他就要努力去做! 谢闻声攥着卡,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了金狮夜总会。 …… 办公室里,廖经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谢,合同都签了,现在辞职,不厚道吧。” “你拨给我的工资,我一份没用,还有这两天的小费,也都在这里。”谢闻声将小费和银行卡推到他面前:“我家人不同意我再做下去了。” 廖经理好不容易招到这么个好苗子,自然不肯轻易地放走他。 他从柜子里取出了谢闻声的合同,翻开了递到他面前,漫不经心道:“我这儿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按照合同的规定,你签的是一年合约期,现在才干几天就想走,就得赔偿一年的违约金。” 谢闻声大惊失色,连忙翻开了合约,果不其然在合同的违约项看到了一行宛如蚂蚁般大小的文字:如果未满合约期限,需要赔偿合约期全部工资作为违约金。 他当时惦记着殷殷的学费,看也没看便签了合约。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这没黑心! 一年的工资,那得是好几万了!把他卖了都赔不了这么多钱! 谢闻声在廖经理眼底看到了明晃晃的欺诈之意,知道自己是掉进狼窝的兔子,无路可逃。 就像昨晚的乔远一样,他这样的人…只怕分分钟就会被这帮豺狼虎豹,啃的骨头都不剩下。 “我没钱赔偿!”谢闻声索性破罐破摔:“我把所有的钱都还给你了,我现在就要走!” 说完,他转身要出门。 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立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出路。 “让开!” 廖经理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今晚的工作都还没有完成,你想要去哪里。” 谢闻声撤掉了衣领上的红色领结,掷在地上,很有骨气地说:“老子不干了!” 话音未落,一个面相凶狠的保镖走上前,狠狠一拳砸在了谢闻声的嘴角,打得他踉跄后退,摔在了墙边,眼冒金星。 廖经理摆了摆手,两位保镖便走上前,七手八脚地扒光了谢闻声的上衣,用皮绳将他牢牢捆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刚开我!”他死命挣扎,却挣脱不过这两人的牵扯,又生生地挨了几拳。 “店里的规矩,有不听话的员工,那可是要’游街示众’作为惩罚。”廖经理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把他带出去!” 说罢,两位保镖便推搡着被五花大绑的谢闻声,来到了夜总会群魔乱舞的迪厅,将他推上了高台,绑在跳钢管舞的细长柱子边。 他的出现,顿时将整个大厅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两位身材姣好曼妙的舞者,迈着性感的舞姿来到了他面前,将他当做了道具一般,对着他跳起了诱惑而妖冶的舞蹈。 台下观众们都喝高了,疯狂喊叫着。 殷流苏站在舞池中,死死盯着高台之上那个表情屈辱的少年… 整个人宛如被抽空了氧气,心脏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 她下意识地就要往台上冲,刘穗花眼疾手快,猛地拉住了她:“你疯了吗,想被打得半死吗!” 殷流苏充耳不闻,疯了一般地朝着谢闻声跑过去:“小哥…” 刘穗花和花臂只能死命地拽着她:“别去啊!冷静!” 就在所有人都迷醉乱舞之际,忽然间,有穿制服的公安鱼贯而入,领队的便是小刘警官。 dj打碟的音乐戛然而止,小刘警官大呵了一声:“接群众举报,这里有非法活动,所有人都停下来!” 在场的客人们慌了神,抱头鼠窜,而公安已经布控了金狮夜总会的各个出口,控制住了现场的局面。 很快,廖经理便被小刘警官给带了出来,扣上了手铐。 “阿sir,我们这…这是合法经营啊。”廖经理还试图辩解,但小刘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阿什么sir,你港片看多了吧!” “是是是,我是说…警官,我们没犯法啊。” “没有违法,那他是在干什么?”他指了指赤着上身被捆绑在台上的谢闻声。 “他…他他他是自愿表演。” “等我们查过之后,就一清二楚了。”小刘冷哼了一声,对身后的警官道:“把他带走。” 廖经理被带上了警车,谢闻声也被赶来的警察解救了下来。 殷流苏跑了过去,扶起了他。 谢闻声一整个高大的身躯直接扑在了殷流苏身上,紧紧地抱住了她,用沙哑而带着哭腔的嗓音喊道:“姐姐…” “不怕。”殷流苏竭力抑制着嗓音里的颤抖,轻抚着他的背:“没事了,不怕。” 谢闻声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全身都吓软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着殷流苏:“我以为我要死了。” “现在知道教训了?” “知道了。” 这时候,刘穗花走了过来,看着谢闻声上半身这令人血脉喷张的肌肉,说道:“谢小哥,你还真是中看不中用啊,长这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怎么胆子跟个小孩似的,还不如我们花臂哥能打。” 殷流苏这才注意到他上身还赤着,炽热的体温让她心跳有些乱,赶紧松开了他,对刘穗花道:“他单纯,没经历过这些。” 刘穗花捡来一件衬衣递到谢闻声手里,笑道:“来之前你还说要打死他,这会儿就帮着说话了?” “我没说打死他。” 谢闻声穿好衣服,仿佛增加了许多勇气,又死皮赖脸地揽住了殷流苏的肩膀:“她才舍不得…” 话音未落,却见殷流苏随手抄起了一个空啤酒瓶,冷飕飕地望向他:“我说的是…打残。” 谢闻声慌忙躲闪着,跑出了门,却见小刘警官倚在车前,打开了车门:“小谢同学,请吧。” 殷流苏追了出来,谢闻声立刻躲到了她身后:“我也要去派出所吗?我赚的钱都还了,我没犯法吧。” 殷流苏见此情形,也顾不得找他算账了,忐忑地问道:“刘警官,谢闻声这…算是受害者吧?不会坐牢吧。” 小刘警官回答道:“你是报案人,他是当事人,得去局里做个笔录,放心,没事。” 殷流苏松了口气,和谢闻声一起上了车。 警车驶出了酒吧一条街,璀璨繁华的霓虹灯闪烁着,浮光掠影般笼着少年清隽单纯的面庞。 他眷恋地将脑袋靠在了殷流苏的肩膀上。 殷流苏竟也没有推开他,随他去了。 小刘警官透过后视镜,扫了他们一眼:“没想到你们真成一家人了,记得你来第一次来派出所,还打得不可开交。” 殷流苏轻哼:“他要是再像这次一样不听话,我还揍他。” 谢闻声这次自知理亏,竟也没反驳,攥住了她的手。 殷流苏敏感地甩开了他。 几分钟后,他再一次攥住,很用力很用力。 温暖粗砺的掌心抵着她的手背,这一次,殷流苏没有再甩开他了。 第33章 新出路 金狮夜总会停业整改。 查封当天, 还有电视台的记者跟着警察一起进入夜总会走访,谢闻声作为当事人,自然也成为了记者采访的重点对象。 殷流苏向电视台记者确认过播出时间, 敲锣打鼓地在葫芦巷宣传:“周五晚上8点,法制频道,我们家小哥上电视了!” 果不其然,到了播出时间, 整个葫芦巷所有街坊邻居准时准点地蹲守在法制频道, 看谢闻声上电视。 许春花和刘穗花两位姐姐自然一早就来到了殷流苏家里,准备好了可乐饮料汽水瓜子花生,目不转睛地盯着法制频道。 甚至邻居家的小女孩丽丽也端着小板凳, 和殷殷一起坐在了电视机前。 晚上八点, 法制频道专题报道, 播出了警方的这次扫h专项行动。 记者跟随着警方进入金狮夜总会,拍下了警方将chio着上身的谢闻声从高台上解救下来的画面。 电视屏幕上横打出了几个字:警方勇救失足少年, 取缔非法夜总会,重拳出击! 虽然谢闻声的脸被打了一层聊胜于无的码, 但葫芦巷全体街坊邻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来了来了!” “哎呀!果然是殷流苏家的谢小哥!” “哈哈哈, 上电视了!成明星了。” “什么明星啊, 没看到新闻上说吗, 失足少年!” “管他什么呢, 上电视就是牛逼!” “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谢小哥身材这么绝啊!” …… 谢闻声在多年以后无数次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但他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第一次在电视上露脸, 竟是以“误入歧途的失足少年”身份、上新闻法治节目。 这成了他最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但不管什么节目, 不管以何种身份上节目, 反正只要能上电视, 对于葫芦巷的街坊们来说,那就是牛逼! 从此以后,谢闻声走在葫芦巷里,旁人看他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对他的称呼已经不再是“殷殷她哥”,而是变成了“失足大明星”。 大明星就大明星吧,偏偏前面还要加上“失足”两个字。 一时间谢闻声也搞不懂这些街坊们是真心觉得他牛逼,还是在嘲笑他。 但无论如何,像丽丽这样的小屁孩,是真的觉得他牛逼,遇见他甚至还会找她要签名,然后去幼儿园学前班向周围同学们炫耀——邻居哥哥是上过电视失足大明星。 甚至经过老周副食店的时候,老周还笑着对他说:“失足大明星,不错啊,都上电视了,以后给我们副食店多宣传宣传,请你来当代言人。” “行啊。”谢闻声反正是直接摆烂了,伸手对他道:“代言费拿来,我考虑考虑。” 老周取出一瓶哇哈哈递他手上:“拿去。” 谢闻声叼着哇哈哈,溜达着走远了。 爱笑笑。 总有一天,他会成为真正的大明星。 …… 就快过年了,开年以后,殷流苏便计划送殷殷去嘉文私小的学前班读半年,为九月一年级正式开学做准备,省得到时候因为基础差、跟不上其他同学。 高昂的学费,是摆在殷流苏和谢闻声面前的最大问题。 殷流苏这段时间起早贪黑送外卖,也挣了不少。 但谢闻声在金狮夜总会不仅一分钱没挣到,反而落了个“失足少男”的“美名”。 社会复杂,他是再也不敢胡乱去这些娱乐声色场合应聘了,就老老实实跟着殷流苏一起送外卖。 殷流苏和谢闻声俩人承包了许春花的杂粮煎饼摊的外送服务,着实帮许春花每日的销量翻了三倍不止,引得周围餐饮店铺眼红不已。 许春花也很感激他们,因为知道殷流苏和谢闻声正在为殷殷的学费发愁,她自然义不容辞,要全力支持殷殷上学。 所以扣除成本之后,每一个杂粮煎饼的利润,她便和他们对半分,帮殷殷早日凑够学费。 那段时间,殷流苏忙的是昏天黑地。 那日经过穗花发廊,她意外地看到穗花发廊张贴了“门市转让”的牌子。 殷流苏顿住脚步,惊愕地走到发廊店门口。 店里的员工已经走的走、散的散了,只剩下一个花臂大哥,还坐在旋转椅上玩掌机。 殷殷小朋友坐在他身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玩游戏。 “殷殷,你又来找花臂叔叔了。”殷流苏叫住了殷殷:“花臂叔叔也有工作,不能总和你玩啊。” 花臂连忙放下掌机,对殷流苏道:“不忙,我可以照看小朋友。” 殷流苏正要询问门口的“门市转让”是怎么回事,恰逢刘穗花气呼呼地走进来:“我们店现在一个生意都没有了,闲得很呢!再这样下去,迟早关门大吉了!” “你店里的员工呢?” 刘穗花抱着手臂,不爽地站在门口:“都在对面呢。” 殷流苏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对面不知何时开了一家装修全新的发廊店,名叫——“美美发廊”。 她惊讶地说:“这什么时候开的,我都没注意。” “你是大忙人,当然没主意了。”刘穗花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忿。 殷殷说道:“美美发廊两周前就开张了,不仅抢走了穗花姐姐的生意,还挖走了穗花姐姐的员工。” “这么嚣张啊?” “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刘穗花都要气死了,回头冲花臂大哥道:“你呢,你也去啊!我这儿庙小,养不起你们这些大佛了。” 花臂大哥无措地拎着掌机,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我…不走。” 殷殷也赶紧帮腔道:“花臂叔叔最忠心了,他不会走的。” “美美发廊设备新、装修新,开业优惠价格还便宜,葫芦巷这些人…都是些喜新厌旧的,生意全被抢走了。”刘穗花叹了口气:“你不走,我这儿门市转让了,你还是得失业,还不如早些另谋高就。” “我…我以前坐过牢,没有会用我。”花臂大哥踟蹰着说:“我跟定你了。” “你跟着我有啥用,我以后指不定也跟许春花一样,推着车去做杂粮煎饼了。” “那我就给你…”他想了想:“给你扇风。” 刘穗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情总算是缓解了不少,嗔道:“谁要你扇风了。”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发廊店的老板娘韩美美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扫了眼玻璃墙上“门市转让”几个字,细长的眉眼越发弯了起来—— “穗花老板娘,怎么着,这是要关门大吉了?” 刘穗花知道她是过来奚落她的,冷眉冷眼不搭理她。 韩美美又说道:“你这发廊转让要多少钱啊?” “关你什么事。” 她走到店里溜达了一圈:“我只想着,你这儿设备现成,虽然装修老旧了些,但还凑合,想着接过来,改成美美发廊分店,反正你看我们店,客人多得都快坐不下了。” 这话实在够挑衅,连殷殷都听出了她的示威炫耀之意,说道:“穗花姐姐才不会转给你呢。” “小朋友,话别说太早。”韩美美嚣张地说:“她这’门市转让’都贴出来一周了,一个来问过的人都没有吧,过不了多久,只怕她会求着要转给我呢。” 刘穗花手里捏着本时尚发型书,书都快让她揪成麻花了。 殷流苏还从没见伶牙俐齿的刘穗花,生气成这个样子、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憋屈样。 看来对面的美美发廊店,对她的打击真不小。 殷流苏转过身,撕下了墙上的“门市转让”几个字条,笃定说道:“这店面不转了,您要想开分店,请找别的店吧。” 韩美美冷笑了一声:“你们别后悔!”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昂地回了美美发廊店。 刘穗花宛如烧开的水壶似的,气得快要炸锅了。 花臂给她递来了一颗棒棒糖,也被她狠狠掷在了地上:“妈的!贱人!” 殷流苏倚在门边,看着对面的美美发廊店。 店里人流如织,每个位子上都坐了等待剪吹的客人,都是这附近的街坊邻居。 “为什么她店里生意这么好?”殷流苏问刘穗花。 “还不是因为店里新装修,开业打折又便宜。”刘穗花气急败坏道:“她还把我的几个王牌理发师全都挖墙脚了。” 殷流苏想了想,说道:“你是不是不想做了?”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想的开。”刘穗花懒洋洋地坐在了沙发上:“我不会拿钱去跟人置气,开不下去,就不开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才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虽然比喻不太对劲,但道理是这个道理。 刘穗花这人,向来洒脱,不会因为一时置气,就让自己蒙受损失。 “反正你也不想做了,不如这样,让我入股你的穗花发廊店,风险共担,做一些改革的尝试,看有没有办法挽救发廊店。”殷流苏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做出了谈判的姿态。 “你想要入股?”刘穗花满脸诧异:“你最近不是在给小朋友筹学费吗,你有闲钱入股吗?” “没有啊。” “没钱说个屁啊。” “我虽然没钱,但我有人啊。”殷流苏淡淡一笑,环扫四周:“你这店就剩花臂一位员工了吧,我猜你也没有打算再请别的理发师了,我就用员工入股的方式,加入你的发廊店,如何?” “你说的员工…不会是…” 刘穗花的视线,缓缓测移,落到了刚好走出楼栋的谢闻声身上。 谢闻声嘴里叼着一根老冰棍,脚上溜达着太空步,嘴里哼着迈克杰克逊的《billie jeans》,在巷子里摇头晃脑嗨得不行。 “没错。” 殷流苏走出店门,揪着谢闻声的衣领,将他拽进店里:“我们家失足大明星,强势加盟,肯定能挽救你这岌岌可危的穗花发廊店。” 谢闻声望望殷流苏,又看看刘穗花,一脸懵逼。 刘穗花笑了:“虽然你家这位失足大明星,模样是不错,但他会洗头吗,会理发吗,会吹造型吗?什么都不会,加盟我这理发店当什么,当花瓶啊?” 殷流苏打了个响指:“bgo!就是当花瓶。” 早在谢闻声去披萨店当服务生开始,殷流苏就有点意动了。 她发现虽然女孩们都很害羞,但是她们却非常愿意为“男|色消费”买单。 谁规定只有男人可以看美女,女人也喜欢看帅哥啊! 每次谢闻声去披萨店当服务员,店里的生意都能翻一倍。再后来谢闻声失足进入了金狮夜总会,更是靠颜值吊打一众“服务生”,收获了无数姐姐的喜欢… 而穗花发廊店,又恰恰开展以女性服务为主的业务。 虽然说起来不太好听,但如果让他入驻穗花发廊店,说不定能打开美容美发行业的新思路! 殷流苏对刘穗花伸出了手:“如何,一起干吗?” 刘穗花看着面前人模狗样的“失足少年”,似乎get到了殷流苏的意思。 她眉头皱了起来,又望向了正对面门庭若市的美美发廊店。 反正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边缘了。 试试也不亏。 刘穗花重重握住了殷流苏的手:“妈的,拼了!” 第34章 头牌 刘穗花和殷流苏敲定了合作的细节, 还非常正式地签订了合约。 殷流苏占股三成,对穗花发廊店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全面改革。 首先, “穗花发廊”的名字就必须大改。 这年头,满大街都是发廊店,没人觉得土,但显然也并不新颖,包括对面打擂台的“美美发廊”店,完全没有区别度。 所以“穗花发廊”必须改名。 店名怎么改呢,大伙儿群策群力, 将各自的想法写在了小黑板上—— 花臂:穗花美容美发。 刘穗花:穗花国际潮流美发店。 殷殷:sui花时尚造xg国际潮流美发店。 谢闻声:穗花流苏国际时尚造型潮流美发店。 殷流苏看着这帮人毫无创意的idea, 很是无语, 思忖了片刻,在小黑板上写下了简单的几个字母—— Y-Sui。 众人看着这串英文字母, 不解其意:“这什么意思啊?” 殷流苏解释道:“Y-殷, Sui-穗。” 刘穗花秀眉微蹙:“把我们的名字拼在一起,这有什么意义嘛。” 殷流苏煞有介事地说:“没有意义, 但看起来很国际范儿,huai型。” 花臂挠挠头,问道:“啥叫huai型?” “一群没文化的。”殷流苏推了推殷殷:“小妹,跟他们解释解释,什么叫huai型!” 殷殷连忙举手,解释道:“fashion!就是时尚潮流!”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不是很懂, 但是好像听起来的确很高级,用英文就直接和国际接轨了。 这在当时来说, 还没有发廊店做过这样的尝试。 大家再对比了一下前面的名字, 于是最终决定, 采用殷流苏的创意,定名为—— Y-sui 那时候,他们自然不会知道,Y-sui这个随便起的名字,将在未来十年,会成为全国女人最喜欢去的场所,连锁店开遍全国,旗下产品包括美容护肤与美妆造型,并作为国内最成功的女性美容造型品牌,成功在纽交所上市。 星辰大海之路,才刚刚开始。 …… 刘穗花重新请设计师,给发廊店设计了全新的招牌,一个巨大的字母Y,后面跟着飘逸的sui。 黑白色调的背景,极具设计感的字母给人一种风驰电掣的飒逸感,就像女孩飘逸的长发一般,完美地诠释了发廊店的本质与内核。 刘穗花站在店门口,欣赏地看着新招牌,无比满意。 对门的老板娘韩美美走出来,看了眼Y-sui的新招牌,冷哼道:“花里胡哨。” 既然店名招牌换了,自然店里的装修也要重新置换。 刘穗花拿出自己多年做生意攒的积蓄,将发廊店里里外外的装修全部进行了换新。 为了节省请装修公司的钱,谢闻声和殷殷,还有花臂几人,一起加入到了粉刷匠行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三人一块儿刷墙,时不时打闹一番,倒也玩的很开心。 殷流苏在店里溜达着,将那些凌乱的剪刀、电线插板、假发这类玩意儿,全部收捡了起来,让没一个桌台都保持干净极简的风格。 不消半个月,一个全新的极简潮流发型店,诞生了。 …… 外部装修工作告一段落,进入到经营环节,考验才真正开始。 葫芦巷的巷子里住了不少街坊邻居,但这些街坊客源,几乎都被美美发廊店吸收了。 Y-sui走国际潮流路线,这些保守的中年大妈大婶大叔,自然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顾客来源。 不过好在这条葫芦街,是市中心到商业区的一条近道。 有不少白领工作党上下班为了赶时间、抄近道,也都会从这条巷子里穿过。 这类年轻又有一定经济实力的白领女性,就成了Y-sui重点目标客户。 只要Y-sui能够吸引到这些女性进来消费,何愁打不过对面的美美发廊店啊! 但…如何吸引她们,倒成了个大问题。 殷流苏一开始的思路其实很简单—— 谢闻声的那一套金狮夜总会的西服套装还搁在家里呢,加上他身形挺拔高挑,英俊又年轻,站在店门口当花瓶,会非常吸睛。 但店里仅靠花臂大哥和刘穗花俩人、洗发做造型,也没办法让Y-sui长远发展下去。 Y-sui必须要招人了。 刘穗花发誓要东山再起,自然也是下了血本,打出了招聘广告—— 洗发工和理发工的工资…都比以前提升了三分之一。 过去跳槽到对面美美发廊店的两位理发师,见刘穗花开的工资比她们现在的工资还高,于是偷偷找到了刘穗花,希望能够回来工作。 刘穗花巴不得重新将员工从韩美美手里抢回来了,自然要一口答应。 却没想到,坐在椅子上修指甲的殷流苏,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两位理发师的请求—— “抱歉,我们Y-sui不招老员工。” 两位理发师面面相觑,不忿地问:“你凭什么做主?” “凭我是Y-sui的合伙人。” 理发师又用恳切的眼神望向了刘穗花:“穗花老板娘,看在我们跟了您这么久的份上,让我们回来吧。” 刘穗花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更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正要答应他们,却听殷流苏又道:“昨天你们因为美美发廊店的高工资跳槽了,今天我们涨工资,你们又会来,焉知下一次你们美美老板娘又涨工资,你们不会再度跳槽。” “我们…不会的!” 殷流苏望向了刘穗花:“做生意切记一条,永远不要重用背叛你的人。” 这还是当年她在殷家,听到自家那位杀伐决断的父亲大人和别人谈生意时说过的一句话。 这么多年,一直铭记于心。 刘穗花虽然于心不忍,但殷流苏现在是她的合伙人了,她也要顾虑她的意见,于是拒绝了两位理发师。 两位理发师出门的时候,还骂骂咧咧地呸了Y-sui—— “我看你们能不能找到比我们还熟练的理发师!” 谢闻声正好溜达过来,见此情形,立马呸了回去:“像你们这样的…劳动市场一抓一大锅!吃得少干得多!缺了你们还不行了?” 他骂完回到店内,只见殷流苏和刘穗花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干…干嘛?”他有些紧张。 “既然劳动市场一抓一大把,那么Y-sui招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谢小哥。”刘穗花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三天时间,说好了,要吃得少干得多的那种哦!” “啊这……” 他他他…他只是为了押韵才这样说的啊。 殷流苏将招聘启事牌挂在了谢闻声身上,叮嘱道:“招人的时候注意,咱们这Y-sui走的是‘靠脸吃饭’的路子。” “……” 谢闻声胸前挂着“Y-sui招聘启事”牌,来到了劳动市场。 殷殷自告奋勇要和他一起去,作为店里的形象顾问,她必须在颜值方面为Y-sui把好关。 谢闻声牵着殷殷,晃荡溜达在人潮川流如织的劳动市场,懒洋洋地吆喝着:“招工招工,洗发理发造型设计,招工招工,包吃包住一个月1000,招工招工,帅哥美女看这里…” 虽然包吃包住一个月还有1000的待遇,在那个年代是很有诱惑力了。 但劳动市场绝大多数求职者,都不具备理发的专业技能,只能作罢。 殷殷和谢闻声在劳动市场晃荡了一上午,一无所获。 中午,俩人来到了音乐广场商业区。 谢闻声买了两个牛扒汉堡,和殷殷一人一个,兄妹俩坐在肯德基门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下午再战! 谢闻声啃了一口汉堡,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型男健身房,男人的俱乐部,女人的天堂。” 他抬头望去,只见身形挺拔、人模狗样的陶子,正在广场上发传单:“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自从金狮夜总会解散以后,谢闻声已经好久没见到陶子了,还以为这家伙找到好工作了,没想到居然在音乐广场发传单。 “喂,陶哥!” 谢闻声远远地喊了他一声。 陶子回头看到谢闻声,一改刚刚精神不振的懒怠模样,脸上绽开愉快的微笑:“啊呀!是谢头牌啊!” 俩人宛如他乡遇故知一般,见面击掌,又撞肩拥抱了一下。 殷殷不解地问谢闻声:“锅锅,啥是头牌呀?” 陶子捏了捏殷殷肥嘟嘟的小脸:“你就是谢头牌的小妹吧,你不知道,你哥在我们夜总会有多招女人喜欢…” 话音未落,谢闻声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少儿不宜,小妹不许听。” 殷殷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望望谢闻声,又望望陶子,见俩人关系很好,于是又开始发挥她“讨人喜欢”的专长,夸赞道:“陶子锅锅比我锅锅还帅一万倍!什么头牌都应该是陶子锅锅的。” 陶子立马笑逐颜开:“妈耶!你上哪儿捡的这么个神仙妹妹!我要认他当我干妹妹!” 谢闻声立马将殷殷拉倒身后,对陶子道:“拉倒吧!她见谁都夸,你千万别当真。” “…….” “对了。”谢闻声又问道:“那晚你有没有被牵连?” “我和几个兄弟被拘留了几天,被叫去问了话。不过咱们都是老板手下的小喽啰,被批评教育了一顿,写了保证书,也就没啥问题了。” 陶子叹了口气:“不过,咱们这些人,没个一技之长,只能在街上发发传单,勉强糊口罢了。对了,你找到好工作了没?介绍介绍?” 谢闻声说道:“我姐跟别人合伙了发廊,我在店里帮忙打工。” “待遇怎么样?” 谢闻声指了指胸前的招聘启事广告牌:“自己看咯,造型师一个月包吃包住1000块。” “不错啊!”陶子羡慕地说:“我现在发传单,一下午十五块,还没包吃包住。有几个哥们姐们比我混得还惨,咱们这些靠脸吃饭的人,要技术没技术,要力气也没力气,工地搬砖都没人要,只能发发传单了。” 殷殷听到陶子说“靠脸吃饭”,想到殷流苏的叮嘱,指着他对谢闻声道:“锅锅,妈咪叫你招好看的工人,陶子锅锅很符合要求呀!” 此言一出,谢闻声顿时反应了过来,围着陶子左三圈、右三圈地打量着。 金狮夜总会能聘用的服务生,自然模样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完全符合殷流苏的用工要求! 陶子见谢闻声意味深长地打量自己,矜持地退后两步,捂住胸:“你你你…你要干嘛!” 谢闻声神秘一笑:“哥们,想不想继续’靠脸吃饭’?” 第35章 开张 包括陶子在内, 一共八人,皆是赏心悦目的俊男靓女, 在Y-sui店门前站成了一排。 殷流苏和刘穗花两位老板娘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 她们的预期——顶多谢闻声就找来一位、最多两位符合外形条件又愿意来发廊店工作的员工。 却没想到,他竟超额完成任务! 这八人都是曾经在金狮夜总会工作过的“失足男女”。 除了脸,也是一无所有。 没有生存必备的技能,也没有力气,干不了粗重活儿。 所以夜总会解散之后,他们要么混迹网吧,混吃等死, 要么像陶子一样在街上发传单, 做些简单工作。 谢闻声通过陶子找到了他们, 跟他们说了目前发廊店的薪水待遇情况,他们如获救星一般, 高高兴兴地跟着谢闻声过来了。 “流苏老板娘好!穗花老板娘好!” 八位帅哥美女齐声高喊, 街坊邻居纷纷出门围观,甚至就连美美发廊店的员工们也都走了出来, 宛如看西洋镜一般,看着街上这一水儿的俊男靓女。 刘穗花嘴角挂着勉强的笑意,将谢闻声拉到店内,低声说道:“拜托,谢小哥,你招来这么多生手, 又不会理发又不会洗头, 我招他们做什么啊?” 谢闻声觉得两位老板娘的意见实在难以调和:“流苏姐说要好看的,你又要有技能的, 统共就一千多工资, 我上哪儿去找啊!” “一千多嫌少啊?我还包吃住呢!” 殷流苏却很满意, 走进来对刘穗花道:“这些人外形条件好,又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服务意识强,我看没问题。” 谢闻声连忙补充:“何止服务意识强,绝对属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心里p,脸上笑嘻嘻!给客人带来宛如帝后般的至尊体验。” 刘穗花却不以为然,撇嘴道:“我这又不是餐厅不是酒吧,不缺端茶倒水的服务生。” 殷流苏义正严词道:“穗总,请你改变你僵化老旧的思想,我们这行是服务业,服务业卖的是什么,是服务!” 刘穗花冷笑:“我只知道,他们的服务意识再好,我这Y-sui还是理发店,不是歌舞厅。” 殷流苏扫了眼坐在窗边给殷殷小朋友编辫子的花臂大哥,说道:“你当初招花臂的时候,他有理发技能吗?” “怎么可能。”刘穗花自豪地说:“花臂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他刚出来那阵,别说理发了,叫他拿剪刀都会手抖,培训了好长时间,这才慢慢上道。” “那不就得了,你怎么培养花臂,就怎么培养他们。” “拜托,你以为这容易啊,理发造型那可是技术活!” 殷流苏望着刘穗花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从来不认为成功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去做,那就不要放弃。” 刘穗花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 她真不知道,殷流苏这都四十的人了,身上那股子冲劲儿和闯劲儿,还跟二十岁的小姑娘似的。 她当年十七八岁美发专科学校毕业,来大城市打工,踌躇满志的不也就是为了要在城市里深深扎根吗。 终于刘穗花走到门口,对门外清一色的帅哥美女们严厉道—— “培训期间,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上午跟着我和花臂学理发、洗头、美甲技术,下午晚上招待客人,八点下班。” 众人正要抱怨工作时间太长,却又听刘穗花道:“当然,如果你们勤奋努力,早日完成培训,那么上午的时间也可以自由安排。” “那工资怎么算啊?” “培训期工资每人800,正式录用之后每人1500,能接受的就去二楼,我让花臂给你们收拾通铺。” 八位帅哥美女齐刷刷地举手,表示愿意留下来。 殷流苏和谢闻声对视了一眼,谢闻声满面笑意,似乎很为自己的“超额完成任务”感到骄傲。 殷流苏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笑什么,你是我技术入股的员工,也是他们的领班,明天开始早上六点起床,跟着一起学技术。” “什么!我也要学?” “不然呢!” 被花臂扎了两个漂亮小辫儿的殷殷,冲他咧嘴笑了起来:“锅锅以后也要天天给我梳这种漂亮的辫子哦。” “……” 谢闻声觉得心好累。 * Y-sui开始了正式的员工培训期。 正如殷流苏所说的那样,成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穗花想要做出有竞争力的品牌美容美发店,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段时间,她攒了多年的积蓄,七七八八地全砸在Y-sui 店里了。 她给员工们分了工,理发和洗头按摩这两个部分进行专业培训。 不过培训刚过了三天,便有两位员工觉得太辛苦了,选择了辞职离开。 殷流苏自然没有勉强,这里不是金狮夜总会,来去自由,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过了几天,陶子和一个名叫林璐莎的女孩,也有些坚持不下去了,支支吾吾地来到副店长殷流苏面前,想向她辞行。 谢闻声着急地对陶子说:“哥们,再坚持几天吧,你理发的技术已经入门了,昨天客人还夸你剪的好呢。” 陶子叹了口气:“真的太累了,早上六点就得起床,我们以前虽然昼夜颠倒,但好歹白天可以睡一整天啊。” “这不是在培训吗,以后就轻松了。” 林璐莎说道:“你们这儿的活,我还真干不了,太辛苦了。” “再坚持坚持,行吗。” 殷流苏推开了谢闻声,将两人这几日的工资结算给了他们。 “我们这里不是金狮夜总会,你们想来就来,想走自然也可以走。” “谢谢殷店长。”两人接了装钱的信封,面上讪讪的,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青春就这么几年,不想就这样浪费了。” 殷流苏笑了:“的确,青春美好只是暂时的,但你们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俩人不解地望向殷流苏:“什么问题?” “当容颜老去的时候,没有一技之长傍身,你们凭什么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陶子和林璐莎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在金狮夜总会,就是干一天算一天,能挣一天钱是一天,从来没想过将来若是吃不了这碗饭了,要做什么。 这问题真把他们给问住了。 殷流苏又说道:“现在穗花老板娘自掏腰包,包吃包住,还要教你们技术。如果你们觉得辛苦,不肯学,自然也可以走,但踏出了Y-sui的店门,你想要再有这么好的事儿,就找不到了。” 陶子和林璐莎顿时犹豫了。 的确,以前他们在金狮夜总会干了这么久,除了低三下四伺候人和忍气吞声挨骂受气,什么都没学到。 金狮夜总会一旦被查封,他们甚至去店里洗盘子、都会被嫌弃洗不干净。 没有一技之长,在这个快速发展的社会里,实在寸步难行。 他们真要想去学一门技术,谁肯免费教。 只有在Y-sui里,每天早上穗花老板娘比他们起得还要早,几乎倾囊相授,教他们如何理发、如何做造型、使用染烫工具、又如何洗头按摩等。 走出这店门,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事了。 靠脸吃青春饭,终究不能长久。 人活一世,还是得学真本事啊! 陶子终于下定决心,将装了工资的信封还给了殷流苏:“流苏姐,我决定留下来!反正我也没有退路。” 殷流苏接过了信封,望向林璐莎:“莎莎,你呢?” 林璐莎思忖片刻,咬牙说道:“我还是决定离开,抱歉了。” 说罢,她匆匆离开了Y-sui。 殷流苏好奇地问陶子:“她是已经找到新工作了吗?” “哪里啊。”陶子点了根烟:“最近有个包工地的老板瞧上她了,这不,让她跟他去广城,还说要和她结婚。” “哦。” 的确,有时候婚姻也算是人生的某种出路吧。 …… 一开始谢闻声带来的八人,现在只剩下了五人。 三男两女,都是比较坚定想要留下来,跟着刘穗花认认真真学技术的。 刘穗花下血本,给他们定制了统一的制服, 男孩们一水儿黑裤白衬衣,挺拔修身。而女孩们则穿漂亮百褶裙,青春靓丽。 英俊漂亮的外形,只是他们的卖点之一。 最重要的是,金狮夜总会里出来的服务生,他们周到得体又无微不至的服务,才是最大的优势。 在刘穗花一一对他们的业务水平进行考试,并且全部通过合格之后,Y-sui终于迎来了正式的开业。 开业前两天,谢闻声和殷殷、还有陶子等一众帅哥美女便去巷子外的街口发传单做宣传。 开业当天,门口聚集了不少围观人群。 其实蛮多街坊邻居,都是等着店里开业打折,过来占便宜的。 甚至还有一周没洗头的大叔,就等着开业当天打五折三折,好好清洗一番。 却没想到,Y-sui的开业,竟然毫无折扣! 不仅没有折扣,价格比之于对面美美发廊店的价格,还要贵出许多来! 这下子,街坊邻居就彻底没兴趣了,一哄而散。 当然,除了葫芦巷的街坊邻居之外,还有不少被传单和帅哥美女吸引过来的年轻白领,聚在门口围观。 但围观是一回事,他们都很踟蹰,没有主动走进店里。 毕竟那个年代,风气多多少少还是很保守的。 店里清一色全是帅哥美女,视觉冲击和杀伤力实在太强了。 他们害怕走进去就会被人觉得是不正经,所以只是围观,想再看看情况。 韩美美抱着手臂,站在对面的美美发廊店门口观望着,嘴角勾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刘穗花感受到了她满眼的嘲意,气不打一处来,着急地问殷流苏:“客人都不进门,快想想办法啊!” “别急,这不正想着吗。” 说着,她从柜子上取下了吉他,递到了谢闻声手里:“到门口去给大伙儿表演才艺节目,吸引更多人过来。” 谢闻声嘴角抽抽,不太乐意:“好丢人哦。” “你以前和殷殷诈骗式乞讨,也没见你觉得丢人,现在是正经表演节目,怎么就丢面了。” “那我…那我有没有工资啊?” “有客人,就有工资。”殷流苏扫了眼空空如也的发廊店:“羊毛出在羊身上,要是没客人,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话音未落,不等谢闻声出门招揽客人,陶子他们几人反而更加主动、更放得开,来到了大街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他们以前在夜总会工作,没别的本事,唱歌跳舞那是一把好手。 几个男生甚至跳起了街舞,倒真是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 谢闻声见状,也只能抱着吉他走出去,给他们伴奏。 葫芦巷顿时热闹了起来。 让殷流苏郁闷的是,虽然看热闹的人多,但还是没有客人进店啊。 她皱眉沉吟片刻,将殷殷拉了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殷殷听完之后,保证道:“一定完成任务!” 说完,小姑娘便匆匆忙忙朝着小巷口跑了过去,将巷子口正在卖杂粮煎饼的许春花拉了过来。 “春花阿姨,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您帮忙!” “哎哎!我的摊子。” 殷殷和她一起推着杂粮煎饼小推车来到了Y-sui门口。 殷流苏看到了许春花,立刻对几位员工说道:“咱们的客人来了!帅哥美女们,快欢迎客人进店!” 谢闻声见状,立刻用吉他弹起了《欢乐颂》,几位美女们一字排开,对许春花做出了欢迎光临的姿势,面上带着春光灿烂的微笑。 陶子理了理脖子上的红领结,径直朝着许春花走了过来,将一脸懵逼的许春花做出了挽手的姿势。 穿着碎花小围裙的许春花,一脸懵逼:“干啥!” “恭迎女王进店享受服务。” 许春花望向了殷殷,殷殷连忙对她点头,眼神很着急。 她犹豫了几秒,终于挽住了陶子。 陶子含着礼貌得体的微笑,恭敬地带着她走进了店里。 店外的女孩们也兴奋地议论了起来,被这位大帅哥如此绅士的举动戳到了! 而她们在店外,透过落地玻璃,也能看到店内的服务。 有大帅哥给她洗头按摩,洗头过程中,还有漂亮小姐姐给她修甲...甚至,还有个小哥在边上花里胡哨地调制鸡尾酒,送到她面前! 这简直就是…女王般的服务啊! 而最后许春花的造型,也没有让众人失望。 她进店时,是灰头土脸的杂粮煎饼大婶形象; 出店时,那一头大婶短发,顿时变成了富有蓬松感和层次感的成熟港风短发,整个人年轻了十岁不止! 许春花也是晕晕乎乎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不敢相信。 她咋进一趟Y-sui,就变得这么年轻时尚了? 许春花难以置信地望向了殷流苏,就像在看魔法师一般。 而对于现场围观的女人们来讲,这些平日里忙于工作,并没有太多时间或者精力拾掇打扮自己、更不会去追求精致服务的白领女性...... Y-sui,给她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在许春花焕然一新地走出店门之后,这些白领女性一拥而上,几乎要把Y-sui的门槛都踏破了。 谢闻声和陶子兴奋地对视了一眼,立马放下了吉他,进店招呼客人,充分发挥他们在金狮夜总会的高度服务精神。 殷流苏看着店里忙碌的情形,又望了望身边同样发懵的刘穗花。 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属于她的时代,即将拉开帷幕了! 第36章 投其所好 Y-sui成了葫芦巷、乃至于这一城市片区最受欢迎的发廊店。 街坊邻居们一开始也觉得, 让帅哥美女给自己服务,心里有点别扭、怪怪的。 但后来见Y-sui生意这么好,这么多年轻时尚的白领纷至沓来, 他们也逐渐接受了Y-sui的服务模式。 Y-sui的员工们全是服务行业里的“顶尖人才”, 一张甜嘴格外会讨客人的喜欢。 因此有不少客人都成了固定客源。 刘穗花的生意好了起来, 对面的美美发廊店就惨了,不仅客源全被抢光了,连员工们也都三天两头往Y-sui跑, 想要重新回刘穗花手底下工作。 不过刘穗花还是很听殷流苏的话, 背叛过一次的人,就有可能为了利益再背叛你第二次, 绝对不能再给予信任。 她拒绝了这些再次想要回来的老员工。 韩美美简直快要被气死了,每天站在店门外干瞪眼,再不复之前的嚣张气焰。 …… 过年这几天生意非常好,从早到晚客人络绎不绝, Y-sui终于出现了盈利。 殷流苏顺利地拿到了三成分红,这些钱完全够殷殷在嘉文私小的学费了。 她在年前便去交了学费, 明年一开春,殷殷就能进学前班跟读半学期,等秋季再进小学一年级,这样课业基础也能打得扎扎实实。 以前殷流苏只想着多干点活儿,多挣点钱, 让自己眼下的生活变好一些。 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自从殷殷和谢闻声闯进她的生命里,殷流苏发现自己的态度渐渐变了。 不在满足于眼前, 她开始筹谋未来。 尤其是经历了金狮夜总会的事情, 她更加笃定, 她必须保护这来之不易的家人。 想要保护好家人, 就必须拥有力量。 殷流苏对未来重新燃起了希望。 …… 过年期间,因为Y-sui生意太好,所以加班工资就很高。 陶子他们干得很卖力,甚至不愿意回家过年。 这些年轻人大多数都是乡村来城里打工的背景,家里有老人家要供养,所以全都自愿留下来,把挣的钱寄回家。 虽然Y-sui挣的钱不如金狮夜总会多,但不用忍气吞声、更不用出卖尊严,所挣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的双手、靠劳动清清白白挣来的。 晚上睡觉都更踏实一些。 他们有了归属感,把Y-sui当成了自己的事业,而非仅仅只是工作。 …… 花臂大哥成了殷殷最好的伙伴,再加上丽丽,三人成了葫芦巷形影不离的“三剑客”,跳皮筋儿、翻画片儿、捉迷藏... 因为他在葫芦巷没什么朋友,自然也很愿意陪着殷殷玩耍。 谢闻声交卸了照顾小孩的重任,整天像口香糖似的,粘在殷流苏的身边。 置办年货跟着她、逛超市买腊肉也跟着她、就差没上厕所都跟着她了...... 年三十的跨年夜,殷流苏和刘穗花两位老板娘决定在店里做火锅,招待这些不回家的员工们,大家一起吃个热热闹闹的年夜饭。 上午,陶子和谢闻声俩人承担了收拾打扫铺面的任务。 陶子挪到谢闻声身边,八卦地问他:“你成天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老板娘,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谢闻声防备地看了看周围,反问道:“很明显吗?” “一点也不明显。” 他正要松一口气,却又听陶子道:“只差把’我爱姐姐’写在脸上了。” “……” “不是吧!” “是。” 陶子见他居然害羞了,多半是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纯情少男,于是一针见血道:“关键人家也不怎么搭理你啊。” 谢闻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她是姐姐,见的世面更多,看不上我很正常。” “我觉得你口味挺重的,放着大把的年轻女孩不追,喜欢比你大这么多的老板娘。”陶子用手肘戳了戳他:“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努力了?” 谢闻声懒得和他废话,随口应道:“对啊,老子不想努力了。” “诶,你要是真想追她,我给你支几招。” 谢闻声狐疑地望着他:“你行吗?” “女人嘛,逃不过爱情三十六计。” “什么爱情三十六计?” 陶子勾了勾手指,让谢闻声凑近了,小声在他耳边道:“第一招,情话攻势。女人都爱听好听的话,琼瑶电视剧看过没有,好好学一学,说肉麻话,说到她骨头都酥软了,就成功了大半。” 谢闻声皱眉:“这能行吗?” “等你顺利完成这个阶段,再来找我要下一招。”陶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谢闻声半信半疑,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闲暇时,陶子最喜欢跟大家吹嘘他的感情罗曼史。 或许…值得一试。 下午,殷流苏正在店里给殷殷洗头。 她虽没学过洗头的技能,但刘穗花给店员授课的时候,她也在边上看着,多看几次,基础的按摩手法自然也就会了。 殷殷宛如长了身猫儿肉一般,她越是挠她,她越是要咯咯地发笑。 “好痒…” “好痒好痒!” 殷流苏刻意要逗她发笑,俩人闹得满屋都是沫子。 阳光透过天窗斜斜地照入,微尘翩跹飞舞着,整个屋子里仿佛洋溢着淡淡幸福的馨香。 “妈妈,我昨天才洗了头,今天又洗呀。” “明天正月,正月里前三天不能洗头。” “为什么呀?” “没听说一句话吗。”殷流苏将沫子抹在她鼻梁上:“正月洗头,死舅舅。” 殷殷又被这句话“咯咯”地逗笑了:“我又没有舅舅。” “你有。” “诶?” 殷殷是早就不记得在广城遇到的少年了,好奇地问道:“我有舅舅吗,他是什么人呀?” “他很帅,从小就招女孩喜欢,脑子又很好,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还是家长亲戚,都特别喜欢他,说他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 殷殷睁着清澈的眸子,好奇地望着殷流苏,似乎能从她平静的叙述中、感知到她轻微失落的情绪。 “妈妈也很好的。” “妈妈比他差很远,妈妈记性差,学了东西总是忘,连走路都学不会,后来因为太笨了,也不能够上学念书。” “才不是呢!妈妈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殷流苏笑着替她冲洗了头上的白沫子:“当然,你舅舅每天放学回家,都会拿出课本,耐心地教妈妈读书识字,他是很好的哥哥哦。” “那他也一定是很好的舅舅。”殷殷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你舅舅叫殷瑾瑜,瑾瑜是美玉的意思。” “瑾瑜是美玉,那妈妈的流苏又是什么呢?” “流苏…是系在美玉上的装饰品。家里人希望我能成帮助他、帮扶他,让他成为更好的人。” 结果…她却做不到。 出生之后的殷流苏,孱弱又怪异,反而处处还要哥哥来照顾。 这对重男轻女的殷家来说,着实难以接受。 所以殷流苏没少遭受亲戚的白眼碎语。 “妈妈才不是装饰呢。”殷殷反驳道:“要我说,美玉才是流苏的装饰!” 谢闻声双手插兜,立在门廊边,似乎觉得不太好进去打扰,正踟蹰间,殷流苏望见了他:“有事?” “呃,没、没事。” “有事就说。” “真没事。” 殷流苏熟练地打开腰包,拿出一张五十的票子递给他:“够吗?” “不是要钱!”谢闻声情绪激动:“你当我是什么人!” 殷流苏笑着收回了票子:“那你到底什么事?” 谢闻声使劲儿挠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殷殷不满地抗|议:“锅锅你别挠了,头皮屑掉我脸上了!” 殷流苏推开他:“你别在这儿杵着。” 谢闻声走了两步,终于似下定决心了一般,折返回来,板着脸地问殷流苏:“你累不累?” “还好啊,你干嘛忽然严肃。” “你只回答,累还是不累。” 殷流苏懵逼地回答:“不累啊。” 谢闻声按照陶子教他的话,反问道:“你怎么会不累呢,你已经在我心里跑了一天了啊。” 空气凝固了十几秒。 三人都傻了。 “Yue~~~” 尴尬的气氛以殷殷发出的一声干呕结束。 殷流苏看着面前胀红了脸的少年,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语气似极力忍耐着:“谢闻声,你要是闲呢,你就去厨房帮你花臂哥和春花姐准备年夜饭。” 谢闻声见自己的琼瑶式情话好像没收到应有的效果,说道:“我不闲啊。” “那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 当天下午,这个“你累不累”的梗,经由殷殷这个大嘴巴宣扬出去之后,被Y-sui的员工们玩儿坏了。 每个人见了谢闻声,都会问他:“你累不累?” 随即便发出一阵捧腹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 “太土了吧!” “谢闻声你这么秀怎么还不上春晚呢!” 谢闻声郁闷地蹲在门边,准备摸出烟来,却又想起殷流苏不让他抽烟,只能讪讪地作罢。 陶子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儿,翻车也是有的。” 谢闻声不爽地推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嘴里咕哝:“什么损招。” 陶子跟他分析道:“这事儿吧,不怪我的爱情攻略,主要是你这情况挺特殊。” “我情况怎么特殊了!” “你俩姐弟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姐弟,恕我直言,她这年龄吧,都可以当你……” 陶子话还没说出口,谢闻声单手揽住了他肩膀,宽大的手掌挟制住了他的脖子:“说啊,她可以当我什么?” “我我我…我的意思是,我们流苏老板娘貌美如花,年龄绝对不是问题!” 谢闻声这才放过他,冷哼了一声。 “总而言之,情话攻势对我们成熟的流苏老板娘没用,咱们直接进入下一阶段。” “还有招?” “什么情话啊恭维啊,都是虚的,小女生才信这些。对付成熟姐姐,必须来点实际的。”陶子自信满满道:“礼物攻势,她肯定无力抵抗。” 谢闻声低头思忖了片刻,觉得送礼物的确是不错的方式。 女人最喜欢收礼物了,殷殷每次收到花臂大哥或者许春花带给她的礼物,嘴巴都要笑烂了。 但谢闻声从没给女人送过礼物,于是问道:“那我要送什么,花吗,还是化妆品?” “No、no、no!”陶子伸出食指,在谢闻声眼前摆了摆:“虽然女人嘴上说送什么都喜欢、心意最重要,但你要信了你就等着ga over吧。” 谢闻声再度对陶子燃起了信心:“陶哥,你好懂。” “实战出经验,哥们久经沙场,什么不知道。” “那你给我出出主意,我要送她什么才会喜欢?” “送你四字真言。”陶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顿道—— “投其所好。” …… 谢闻声一整个下午都在琢磨着陶子送给他的四字真言,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送出了他自觉殷流苏一定会喜欢的“礼物”。 殷流苏当然非常开心,吃年夜饭的时候,她给谢闻声夹了很多菜,甚至还给他发了过年红包! 陶子一整晚都盯着这俩人,仔细地观察着。 他想过第二招会奏效,但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奇效! 这这这… 可是谢闻声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一整晚愁眉苦脸。 陶子顿时好奇心上来了,趁着谢闻声上厕所的间隙,追到洗手间,揽住他的肩膀—— “来来来,跟哥们透露一下,你到底送了什么?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位姐姐的心,快给我传授传授。” 谢闻声睨他一眼:“你看我脸上写着什么?” “幸、幸福?” “是生无可恋!” 陶子皱眉:“人家流苏姐对你的态度不是你挺好的吗,给你夹菜发红包。” “她是开心了,但我不好了!” “所以你到底送了什么?” “投其所好,还有什么比钱更让她喜欢。”谢闻声背靠着墙壁,绝望地说:“我把我全部存款的银|行|卡送给她了。” 反正在殷流苏笑眯眯收下的那一瞬间,谢闻声肠子都悔青了。 第37章 除夕夜 陶子对谢闻声是彻底无语了。 这家伙好像没谈过恋爱, 兴许这一波还是情窦初开,真是...完全带不动啊! 陶子戳了戳谢闻声的脑袋:“让你投其所好送礼物,没让你把老本都送出去了!以后拿什么买礼物讨女孩欢心?你有毒吧!” 谢闻声也很失落:“我中了爱情的毒。” “算了, 我的爱情三十六计不适合你, 另请高明吧。” 陶子摆摆手, 就要离开,谢闻声连忙拉住他:“陶哥,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否则我之前的所有努力, 还有我的工资卡,不都白费了吗, 再给我出出主意,行吗。” 见他这般弱小无助又可怜,陶子叹了口气:“看来,只有出我的必杀招了。” 谢闻声立时来了兴趣:“展开讲讲。” 陶子故作深沉地睨他一眼:“这一招能一击致命, 但有风险,它能让你们的关系得到质的飞跃, 从此亲密无间;也能让你告别人间、小命归天。” 谢闻声愣了愣:“你不会是要我对她…” 他想起了那个旖旎的梦,露出了惊骇惶恐的神情。 陶子一看他这副热血沸腾、欲求不满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想歪了,拍了拍他脑袋:“收一收你这脱缰的想象力,我的意思是…试探性地touch她一下, 知道touch什么意思吗?” 谢闻声茫然地摇头。 陶子便抓起他的手,和他手掌紧扣, 十指交握。 “牵手, 这没什么啊。”谢闻声松了口气:“我又不是没碰过她的手。” “不一样。”陶子耐心地教导:“有的牵手, 就像她牵小妹, 没什么感觉。但有的touch,是带有意味和暗示的…” 说着,他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 谢闻声被他的动作恶心得鸡皮疙瘩直冒,赶紧甩开他的手,差点干呕。 “我要是这样去touch她,会被直接打死了扔出去。” “所以啊,这招有风险。”陶子笑了:“如果她对你有意思,那么你的touch会让她脸红;如果她对你没兴趣,必然会反感,甚至揍你。所以,你要把握好度。” “会不会被当成流氓啊。” “所以我让你把握好度啊!时间、气氛、状态……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 谢闻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概get到了。 殷殷叼着根棒棒糖倚在门边,无语地看着他们:“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听啊!” 谢闻声拍了拍她脑袋:“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偷听。” 殷殷挡在门边,对谢闻声道:“你想晋升为我爸爸,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讨好我!” “我要怎么讨好你?” “每天向殷殷公主进贡三个棒棒糖,我可以考虑帮帮你。”殷殷睨了陶子一眼:“绝对比某些人瞎出的主意更有用。” 谢闻声并不信任她,推搡着小姑娘走了出去:“三个棒棒糖,美得你。” …… 热热闹闹的年夜饭之后,众人聚在发廊店的电视机前看春晚,赵本山的小品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谢闻声却有些心不在焉,磨磨蹭蹭地坐到了殷流苏身旁的沙发上。 殷流苏舒服地窝在沙发最靠边的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嘴角有自然上扬的笑意。 谢闻声剥了瓣桔子递她手里,殷流苏目不斜视地结果扔嘴里,然后换了个坐姿,总算和他稍稍靠近了些。 他假装看电视,紧张地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和她一起靠在了沙发的靠垫上。 俩人的手臂很自然、也很随意地贴在了一起。 隔着衣裳的布料,谢闻声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手臂所带来的那种异样的触感。 他呼吸有些紊乱,脸颊热辣辣的。 屋内又是一阵爆笑,刘穗花他们被小品逗得捧腹大笑,直不起身来。 殷流苏也笑得很夸张。 怎么回事,难道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谢闻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装模作样地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然后将左手搁在了她右手旁侧。 掌腹那一小块的皮肤,毫无遮挡和她接触了! 谢闻声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左手侧边那一块小小的皮肤上,宛如有无数只蚂蚁爬过,酥酥痒痒... 他的心脏是扑通扑通直跳,有种当众偷情做坏事的感觉,心虚又亢奋。 谢闻声小心翼翼地瞟了身边的殷流苏一眼。 女人嘴角夸张的笑意稍许收敛了,变得很含蓄,所有的注意力却仍旧放在春晚上,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俩人手上那一点惊心动魄的“touch”。 谢闻声不知道是她太迟钝了、还是她对自己真的没感觉。 他求助一般望了望坐在转椅边的陶子,陶子甩给他一个“都已经冲到这了就继续冲”的眼神。 谢闻声深呼吸,跃跃欲试…要握住她的手。 当然这一切,早已被殷殷尽收眼底。 因为“三个棒棒糖的进贡”被拒绝,殷殷自然不能让谢闻声“诡计得逞”,于是走了过来,摸了摸谢闻声的脸:“锅锅,你的脸为什么这样红,你是不是发烧了?” 说完,她坐在了殷流苏和谢闻声中间,隔开了他们。 俩人的手被迫分开了,殷殷抓起谢闻声的手,放在小手掌上,苦口婆心劝道:“锅锅,有病要治,千万不能拖延,否则小病就会拖成大病!” 谢闻声:…… 恨不得把这个死小孩丢出去! 殷流苏扫了他一眼:“你不舒服?” “没、没有。”谢闻声极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 殷殷看着谢闻声吃瘪的样子,得意极了,心说就凭你这傻样,还想追她妈咪。 然而,当她无意间转头时,却看见殷流苏绯红的耳垂和脸颊。 她脸红了!!! 殷殷震惊。 不、不是吧。 陶子哥哥不是说,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红耳朵吗。 谢闻声这沙雕哥哥…难道真的有晋升为她爸爸的可能性吗? 殷殷凌乱了。 …… 临近午夜十二点,葫芦巷的人们都走出了家门,在巷子里放烟花、放炮仗。 噼里啪啦,辞旧迎新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发廊店里众人也都走了出去看热闹。 花臂肩上缠着一拳炮仗,准备在店门口引燃,为Y-sui全新的一年爆一个好兆头。 谢闻声一个人寂寞地倚靠在墙边,看着众人欢声笑语放鞭炮。 很忧郁。 快乐是他们的,他什么都没有...一厢情愿,连喜欢的女人都追不到。 正跟着花臂叔叔放烟花的殷殷,敏锐地注意到了墙角那个“装忧郁”的单身寂寞男。 她溜达拎着一只冒着火花的仙女棒烟花,来到他身边。 “锅锅,两根棒棒糖,我给你说一个秘密。” 谢闻声懒得搭理她,转身便要走。 殷殷连忙拉住他的衣角:“关于妈妈的!关于你最想知道的!” 谢闻声顿住脚步,回身捏住了她肉嘟嘟的脸颊:“看看你这一口蛀牙,再吃棒棒糖,将来变成缺牙妹!” “唔…”殷殷妥协道:“好嘛好嘛,那一根棒棒糖。” 谢闻声摸遍了全身,终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五毛钱:“拿去,买棒棒糖。” “耶!谢谢锅锅!”殷殷接了钱,赶紧揣进衣兜里。 “现在可以说了?” 殷殷拉着他蹲下声,凑近了他,轻声道:“其实,我刚刚看到妈妈的耳朵……” 话音未落,不远处殷流苏叫了她一声:“小妹,快来放烟花!” “来了!等着我放!” 殷殷扔下了谢闻声,转身朝着开阔的巷子口跑去。 谢闻声想抓她,却没抓住,小姑娘跟鱿鱼似的滑溜,转身便跑远了。 “喂!还钱!” 殷殷回头冲他扬了扬手:“下次再说!” …… 几分钟后,谢闻声双手揣兜,讪讪地来到了殷流苏身边,手里拎着一根光秃秃的仙女棒。 殷流苏见他一个人在角落里呆了好一阵子,这才磨磨蹭蹭走过来,看着兴致也不高,于是问道:“不开心?” “没有。” “大过年的,摆一张臭脸。” “我没有。” 殷流苏想了想,从包里摸出了他存了全部家当的储蓄卡:“算了算了,还给你,看你小气那劲儿。” 谢闻声看着卡片,磨磨蹭蹭没有去接。 他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才忧郁。 只是为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心事… “你当我什么人,给你了就给你了,我不会收回去。” “装什么大方。”殷流苏用卡片拍了拍他的脸:“你要真有诚意,怎么不把密码也告诉我。” 谢闻声揉揉鼻子:“密码是我生日。” “你生日是哪一天?”殷流苏忽然记不清了。 谢闻声冷笑:“连我的生日都不记得,就想用我的钱?” “姐姐年纪大,记忆力当然不如你们年轻人好。” “你不是说你是二十岁少女吗。” “是,也不是。”殷流苏抬头看着天上流光溢彩的烟花,含糊其辞道:“你也看得出来,我的身体绝对不止二十岁。” “这有什么,只要心态年轻就够了。” “是啊。”殷流苏点燃了手里的仙女棒:“把你的也拿过来。” 谢闻声递来仙女棒,在她的火花上也点燃了。 一时间,仙女棒光芒四溢,同时照亮了他们的脸。 谢闻声抬头看了殷流苏一眼,她皮肤被火花映成了冷白色,火焰在她漆黑的眸子里跳跃着。 谢闻声顿时屏住了呼吸,不忍打扰这一刻的美好气氛。 她好漂亮。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嘴角的弧度,都让他觉得看不够… 仔细想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姐姐。 似乎察觉到了谢闻声在盯着自己,殷流苏没有抬头,只望着手里的仙女棒火花:“谢闻声,我想问你一个很俗气的问题。” “什么问题?” “有关于爱情。”殷流苏看起来神情有些紧张,火光在她的眼神里闪烁着。 谢闻声咽了口唾沫:“你问。” “像烟花般一瞬间的美好,和天长地久的平淡温馨,这两种爱情,你会更倾向于哪一种?” 谢闻声顿时表情严肃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个问题...也许会是事关他一生的幸福。 也许…这是殷流苏对他的考验。 有的爱情是瞬间的激情,有的爱情是日久天长细水长流...要怎么选。 谢闻声觉得女孩子都应该会向往地久天长的爱情吧,渣男才只想玩玩呢。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说:“我选天长地久!你…你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我骨子里很传统的男人,我不是只想玩玩的那种,我想要有未来,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就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一瞬间,仙女棒的火花寂灭。 殷流苏眼里的光芒也消散了,一切重新归于黑暗。 “原来是...这样啊。” 她什么都能给,偏偏少年最渴望的天长地久,她给不了。 第38章 开学 谢闻声回答了殷流苏的问题, 然后用无比期待的眼神望着她,好像在等待一个回应。 但她似乎没有打算在这个所谓“短暂幸福”和“地久天长”的问题上继续聊下去,只沉默地看着消散的仙女棒发呆。 谢闻声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喂。” “喂什么喂。”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嘛。” “没什么意思啊。”殷流苏耸耸肩:“随便聊聊天。” “你随便聊聊!你…” 谢闻声急得宛如烧开的水壶似的, 脸颊微微胀红:“随便聊天你…你问我这么暧昧的问题!” 殷流苏浑然不觉:“暧昧吗。” “算了…” 谢闻声是真的拿她没辙了, 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殷流苏怎么会不知道谢闻声的心思,她也不想这样吊人家胃口,默了默,用轻松的语气道:“我跟你就不一样了, 你想要天长地久,但我觉得一切美好的’天长地久’最后都会变成柴米油盐的一对怨偶, 所以我只想趁年轻、玩玩罢了。” 谢闻声目瞪口呆地望向她。 没想到这位姐姐的思想这么新潮, 只想玩玩? 居然是这种渣女心态么… “姐姐,敢问一句你说’趁年轻’…是认真的吗?敢问您还有多少青春?” 殷流苏:…… 她一巴掌拍谢闻声后脑勺:“姐愿意,关你屁事!” 谢闻声揉揉头。 她真的把他整不会了。 谢闻声从小没有家, 很难接受漂浮无根的爱情,他只想要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是爱人、也是家人。 她怎么能只想玩玩呢! 就在这时,远处花臂噼里啪啦地放起了大炮仗,殷殷跑过来, 一头撞进了殷流苏的怀里。 殷流苏赶紧捂住了她的耳朵,替她阻隔了猛烈的炮仗声响。 远处已经有人开始倒计时了—— “十、九、八、七……” 这时, 殷流苏感觉到一双宽大的的手掌, 也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掌腹温暖, 替她掩住了耳朵。 生平第一次,殷流苏感觉到了被保护的滋味。 谢闻声捂住了她的耳朵, 趁着如雷震天的鞭炮声, 他沉声道:“我对你绝非烟花一般短暂的激情, 而是天长地久的爱。” “你说什么?”殷流苏回头问他。 “我说…”谢闻声看着她, 嘴角绽开一抹清隽阳光的笑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也对他笑了。 …… 正月初一到十五,Y-sui发廊店每天生意爆满。 排队等着洗头做发型的客人,从店内排到了店外,络绎不绝。 殷流苏招呼着花臂他们在店外开辟出了一个花园咖啡区,提供给这些来做发型的客人消遣等候。 这样的服务,在那个年代也是前所未有。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朝着最好的未来发展。 元宵节之后,殷殷终于收到了嘉文私小寄来的入学通知书。 考虑到殷殷没有念过幼儿园,学校允许她中途插班进入学前班,为一年级的课业打基础。 开学的前一天,殷流苏带殷殷去音乐广场的商业区逛街,给她从头到尾地置办了新行头—— 从衣服到鞋子,甚至还有新发卡和新袜子。 这段时间,因为Y-sui的盈利,殷流苏的经济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所以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殷殷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 次日清晨,两位家长似乎比要上学的殷殷还紧张些,天还没亮就起床了。 殷流苏给殷殷扎了个好看的麻花辫,垂在颈边,然后在刘海处别了淡蓝色的蝴蝶结发卡。 谢闻声统共没几件衣裳,却也站在镜子前试了个遍。 “小妹,你看哥哥穿哪件好看?” 殷殷睡眼朦胧、打着呵欠,敷衍地指了件黑色羽绒服。 谢闻声拿起羽绒服看了看:“会不会太臃肿了,显得不酷。” 殷殷:“统共就一件羽绒外套,请问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还可以穿西装。”说着,谢闻声又拿起了那件在金狮夜总会发的西装制服:“只有西装才能凸显我卓尔不群的非凡气质。” “你穿。” 谢闻声立马换上了西装,然后开门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全身缩成了一团,冻成狗了:“妈耶,这么冷。” 殷流苏端了热腾腾的包子上桌,说道:“只有一个办法,能体现你金狮夜总会头牌的至尊地位。” “什么办法?” “不穿。” “……” 最终,谢闻声还是屈服于料峭的春寒,选择穿上了厚实的羽绒服和白毛衣,脖子上系了一圈红围巾,牛仔裤里面还穿了条灰色秋裤。 嘉文私小学前班共有三个班,位于最靠近校门的第一教学楼。 根据殷殷入学时考得稀烂的成绩,被分在了学前三班,也就是基础最差的一个班级。 班主任李老师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三十多岁女人,一脸严厉的模样,站在教室门口迎候着同学们返校。 鉴于殷殷是插班生,待同学们都进入教室之后,她便带着殷殷进了教室,将她介绍给同学们。 殷殷第一次上学,尤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面孔的同龄人,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和忐忑。 在家里,为了不让哥哥和妈妈担心,她表现的很轻松随意。 现在站在讲台上,在所有同学们好奇目光的凝视下,开始犯怵了—— “我…我叫殷殷,因为我妈妈姓殷,她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妈妈,她力气超大,我锅锅都打不赢她。当然,你们也可以、可以叫我谢小妹,因为我锅锅叫谢闻声,他是一个、是一个…” 殷殷的嗓音宛如蚊子叫一般,吞吞吐吐,紧张地背着准备好的稿子。 谢闻声和殷流苏站在走廊窗外,同样忐忑地看着殷殷。 谢闻声不断用弹吉他的动作提醒殷殷:“大明星,我是大明星。” 殷殷看着他,诚惶诚恐地说:“我锅锅是一个头牌,你们知道头牌吗,就是很受女人欢迎那种…” 谢闻声:…… 班主任轻咳了一声:“殷殷啊,你多介绍介绍你自己吧。” “我吗,我…我…” “跟讲讲你的兴趣爱好吧。” “我喜欢画画,我还喜欢奥特曼,我有全套游戏王的卡片,都是对面发廊的花臂叔叔给我的,我们可以交换…唔…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殷殷胀红着脸,总算是做完了这宛如公开处刑一般的自我介绍。 班主任李老师扫了眼规规矩矩的同学们,看到最后排左边靠窗的位置还有空,于是对殷殷道:“你坐在刘闻婴身边吧。” 殷殷顺着班主任的视线往过去,一个戴着连衣帽的少女身边,还有一个空位。 她听话地坐了过去,利落地将书包塞进柜子里,瞥了眼同桌的女孩。 女孩皮肤冷白,五官的轮廓带着几分锋锐的利落感,丝毫没有这个年龄段女孩的可爱,眼神里透着漠然。 “你好,我叫殷殷。” 她跟这个名叫刘闻婴的女孩打招呼,但她似没听到一般,并不理她,只低头做着数独填空。 殷殷见状,自然也不好再打扰她了。 第一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走进教室,先用一首英文歌作为开场白,将教室气氛活络了起来。 班主任走出教室,望向还在窗边观望的殷流苏和谢闻声,说道:“你们不要担心了,殷殷在学校没问题的。” “她身边的那个同桌,看着不怎么理人啊。”谢闻声皱眉道:“能不能给她安排一个活泼点的?” 班主任无奈道:“谢先生,我理解你对孩子的关心,但是在学校里,每个孩子都要学会去应对不同性格的同学,处理不同的人际关系,所以就请顺其自然吧。” “可是…” 谢闻声还想说什么,殷流苏拉住了他,说道:“谢谢李老师,那殷殷就拜托给您了,我们先走了。” “殷殷妈妈请放心。” 殷流苏拉着恋恋不舍的谢闻声走出了教学楼。 谢闻声一步三回头,怅然若失。 “上学念书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殷流苏和他走在绿茵道上:“至于这么担心么。” “小妹不是一般的女孩。”谢闻声低头看着地上的碎叶子,沉声道:“她性格不太对劲。” 殷流苏轻松地说:“我觉得殷殷性格挺好的,不会欺负同学。” 谢闻声撇撇嘴:“我倒希望她能多欺负欺负同学,也比她现在这样...甭管好的坏的,见人就讨好来得强。” 其实殷流苏也察觉到了殷殷的这种“讨好型人格”,这和她从小生长的环境有关系。 不是正常家庭长大的小孩,没有来自于父母无私的爱。福利院里所有的关心和福利,都要靠卖乖讨巧去争取。 久而久之,她便习惯性地要去讨好身边的人,更学不会拒绝。 在日常的生活中,殷流苏其实已经很注意去规避殷殷这方面的习惯,树立她的自信心,给她安全感。 但终究不是一日之功。 “谢闻声,小妹也要学会自己长大,你也不能保护她一辈子。” 此言一出,谢闻声沉默了。 是的,正如殷流苏所说,他不可能永远把殷殷揽在自己身后,替她挡下成长道路上的风雨。 殷殷需要和同龄人接触,需要自己努力迎风长大,变成勇敢的人。 谢闻声点了点头:“走吧。” 殷流苏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然后微笑着,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谢闻声立刻追了上去,拉扯她的衣袖,也伸手扯了扯她的头发,俩人一路追打,洒下笑语欢声。 路过街边花圃的时候,谢闻声顺手摘了一朵鹅黄渐变的玫瑰,送给了殷流苏。 “诶!当心被罚款!”殷流苏警告他。 谢闻声防备地私下望了望,赶紧拉着她离开,走出街口之后,他将玫瑰花送给了身边的女人。 “不要。”殷流苏看都没看一眼。 谢闻声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五十的纸币,快速折成了包裹花束的形状,包在了玫瑰花的底部,托住了它,再度送到殷流苏眼前。 “……” 殷流苏一脸无语,看了看被该死的金钱包裹的浪漫黄玫瑰,竟无力拒绝,伸手夺了过来。 少年嘴角绽开清隽的笑意,灼灼如日—— “如果你接受我,也能像接受rb一样爽快就好了。” 第39章 公主团 殷殷的英语基础约等于零, 所以第一节英语课,她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下课铃响起来,她瞥了眼隔壁桌的刘闻婴。 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她不认识的英文单词, 似乎信手拈来, 毫不费力。 “刘闻婴同学,请问这个字母…怎么读呢?”殷殷尝试着去向她请教。 刘闻婴仍旧似没听到一般,目不斜视,继续在本子上写着单词。 殷殷见她不搭理她, 抿抿唇,不再打扰, 兀自趴在桌上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老师教过的读音。 过了会儿, 有三个女生来到了殷殷的桌前。 她们无一例外都穿着漂亮的冬裙,扎着精致的小辫子,连鞋子也是绒绒的雪地靴, 就宛如小公主一般。 为首那位名叫莫梓莹的女孩,对殷殷道:“说说你的情况。” 殷殷不解地望向她:“我的情况?” “嗯,看你够不够格加入我们的公主团。” “什么是公主团呀?” “就是一起跳绳踢毽子、一起办家家酒、周末还可以去家里开party。” 办家家酒是殷殷最喜欢的游戏了,而一入学就能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朋友, 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殷殷立刻拍手道:“好呀!” “别高兴太早,你只有通过评估, 才能加入我们公主团。” “怎么评估呢?” “我们问, 你回答就是了。” 殷殷双手交叠搁在桌上, 做好严阵以待的姿势:“你们问吧。” 女孩们相互对视一眼,莫梓莹抬起下颌, 问道:“你会踢毽子和跳绳吗?” “当然。”殷殷自信地点头。 “那你家里有芭比娃娃吗?” “我有…我有小熊娃娃, 还有奥特曼。” “不行, 必须要有芭比娃娃才能玩家家酒。”莫梓莹坚持道:“你让你妈妈给你买。” 殷殷茫然地点点头:“好哦。” 她想着一个洋娃娃不会很贵, 妈妈应该愿意给她买一个吧。 另一个女生补充:“必须是正版。” 殷殷注意到,同桌刘闻婴翻了个白眼。 “还有别的问题吗?”殷殷又问。 莫梓莹想了想,又问:“你有什么特长?” “我会画画,这算吗?” “画给我们看看。” 殷殷拿起了铅笔,简单地在单词本上勾勒了一个女孩子的卡通像,这个女孩正是面前的莫梓莹。 莫梓莹看着自己的卡通版,萌萌的大眼睛,蝴蝶结扎着小辫子,宛如日本动漫里的少女一般可爱。 她立刻喜悦地撕下了这张纸,准备拿回去给小伙伴炫耀:“画得不错嘛。” 殷殷期待地望向她:“那我...” 莫梓莹抱着手臂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嗯?” “你爸爸妈妈的工作是什么?” 殷殷愣了愣:“这个…和我加入公主团有关系吗?” “当然,不是随便什么女孩都能当公主的。” 话音刚落,同桌刘闻婴的白眼已经快翻到天上去了。 殷殷如实地回答:“我没有爸爸,唔…也许将来会有,我妈妈一开始的工作是送外卖,现在她和另一个阿姨合伙…” “做生意”的话还没说出来,莫梓莹忽然惊声道:“你妈妈居然是送外卖的!” “嗯。”殷殷答应得很坦率:“有什么问题吗?” 莫梓莹和另外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你不够资格加入公主团。”女孩乔薇安说道:“就当我们没有来邀请过你吧。” 说完,她们便回离开了殷殷的座位边,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殷殷露出了明显失落的神情。 她是真的好想加入公主团啊,想认识新朋友,想和她们一起玩家家酒。 就在这时,一直不怎么搭理她的刘闻婴,忽然开口道:“她们想要的是与她们的条件相匹配的伙伴,你明显不够格。” 她的嗓音有点淡哑,乍一听宛如男孩子。 殷殷望了她一眼,她五官偏冷淡系,飘逸的短发和她的波波头一样的长度,衣服也分明是女孩的款式。 她咬着牙,很不服气地对刘闻婴说:“我怎么不够格了,我会画画,跳皮筋也很厉害的。” 刘闻婴懒得和她废话,直言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加入,就不能说你妈妈是送外卖的。” 殷殷闷声咕哝:“送外卖怎么了。” 刘闻婴没再搭理她了,摸出了数独本,又一个人默默玩起了数字游戏。 …… 殷殷的性格其实挺执拗的,她不甘心被人就这样拒绝了,公主团成了她无比向往的一种存在。 只要一想到和莫梓莹乔薇安她们用芭比娃娃办家家酒的画面,殷殷满心渴望,她一定要加入公主团。 下课之后,殷殷主动找到了莫梓莹:“我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 莫梓莹不耐烦地睨了她一眼:“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我妈妈以前的确是外卖员,但是现在她跟人合伙做生意,是…是…”她想到了花臂叔叔提过的一个词:“是合伙人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想着花臂叔叔的神情,应该是很厉害的一种存在吧。 莫梓莹也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又问道:“做生意…也就是说你妈妈是大老板咯?” 殷殷脑子也在快速地思索着,又想到了殷流苏曾经宣之于口的理想:“我妈妈将来会成为开创时代的女总裁!” 虽然莫梓莹也半懂不懂,但听着的确很厉害。 乔薇安也凑了过来,问她:“你家里除了妈妈,还有其他人吗?” “我还有哥哥,对了,我还有一个舅舅!”殷殷生怕再一次遭到拒绝,忙不迭交待:“我哥哥是大明星,我舅舅…我舅舅是家族继承人!” “哇!”乔薇安她们望她的眼神,终于彻彻底底变了,什么家族继承人她们不懂,但大明星她们是知道的。 莫梓莹好奇地问:“你哥哥是什么大明星啊,上过电视吗?” 殷殷想到金狮夜总会的法制频道,不就有关于她哥哥的专题报道么。 “上过!” 莫梓莹立刻拍了拍殷殷的肩膀:“行了,你通过考核了,欢迎你加入公主团。” 殷殷像是真的通过了重要考试一般,松了一口气。 乔薇安在她胸口别了一个公主的雪花徽章:“这个就是我们公主团的标志,我们都有。” 殷殷满足地看着那枚雪花徽章。 得偿所愿,她嘴角绽开甜美的笑意。 这时,另一个女生周美芸提醒她道:“加入公主团,就要遵守我们的规矩。” “什么规矩呀?” “第一、要听我们的话。第二、要忠诚,不许再加入其他女生团,不许和其他女生好。” 殷殷茫然地点了点头,她只一心想要认识新朋友,和她们一起办家家酒,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条款有什么问题。 “第三…”周美芸望了眼后排靠窗的刘闻婴:“不许和你的同桌当朋友。” 殷殷也望了望刘闻婴。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女生们投来的视线,眼底透着几分矜冷。 “为什么?”殷殷不解。 莫梓莹解释道:“她是个怪咖!” “怪咖?!”殷殷被吓了一跳:“怎么会,她只是个女孩子呀。” “哼,女孩子。”周美芸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她才不是女孩子呢,就是个怪咖!” “反正你想加入公主团,就必须听话,不可以和她玩,否则我们就不叫你加入了!” 殷殷急了,赶紧道:“好好,我答应你们就是了。” 乔薇安又说道:“加入公主团还有一周试用期,在此期间你必须好好听我们的话,否则我们也会把你驱逐出去。” 殷殷点头。 “好了,第一项考验,先给我们每个人画一张卡通画,放学之前给我们。” “好哦。” 殷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摸出铅笔和橡皮擦,认认真真地开始画画。 下一节课是班主任李老师的语文课,课堂上,李老师教小朋友们声母和韵母的知识。 殷殷却只顾着画画,没有听课。 李老师注意到了后排埋头搞小动作的殷殷,于是一边讲课,一边漫不经心地溜达到了她身边,接过了她手里的画纸。 殷殷心里一惊,抬起头,看到了李老师严厉的面庞。 “殷殷同学,虽然你的画作很优秀,但是上课还是应该认真听讲。如果你再搞小动作不听课,我就要把你请到办公室去’单独补课’,还要告诉你的妈妈。” 前排同学纷纷回头,望向殷殷。 殷殷吓得魂飞魄散,小脸蛋也羞得通红,火烧火燎。 刘闻婴注意到,她一整节课都在瑟瑟发抖。 下课后,殷殷趴在桌上,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被老师批评,顿时觉得自己好糟糕。 然而,莫梓莹却回头警告地望了她一眼,让她赶紧重画,距离放学只有一节课了。 殷殷只能用袖子擦掉眼泪,摸出本子重新画画。 刘闻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就这么缺朋友?” 殷殷一边哭一边话,固执地说:“不关你事。” 刚刚不搭理她,现在她也不想理她。 刘闻婴喃了声:“蠢货。” …… 放学的时候,殷殷总算完成了三张卡通画,送给了公主团的三个女孩。 女孩们愉快地接过了属于自己的卡通像,微笑着对殷殷道了别,然后各自跟着家长回家。 殷殷长松了一口气,胸腔里洋溢着幸福的滋味。 谢闻声倚在走廊墙边,等着接小孩放学。 周围好些个来接小孩的年轻姐姐,眼神都在谢闻声身上飘来飘去,只是因为含蓄,没好意思上前攀谈。 殷殷走出了教室,朝着谢闻声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锅锅。” 谢闻声顺手拎起了她的小书包:“认识新朋友了?” “嗯!”殷殷用力点头:“公主团的女孩,她们要带我跳皮筋、玩家家酒。” 谢闻声实在太了解殷殷的性格了,直言问道:“没给她们呼来喝去地使唤吧?让你做什么事,别一股脑都答应、给人家当免费小奴隶。” “我不是小奴隶!” “我看你很有这个潜质。” “哼,坏锅锅。” 就在这时,刘闻婴背着单肩包,双手揣兜从他们身边经过,冷冷酷酷的样子。 谢闻声望了她一眼,认出了她就是殷殷的同桌。 “这小男生…看着不太好惹啊,有没有欺负你啊。” 殷殷:“她是女生!” “女生?” “锅锅你什么眼神啊。” 谢闻声看着冷淡的刘闻婴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是吧。” 第40章 格局 谢闻声牵着殷殷步行回家。 “妈妈呢?” “她被刘穗花叫去了, 说有急事。” “什么急事?” “她们是老板娘,我只是小打工的,我怎么知道。” “哦。” 殷殷想到那晚看见妈妈红耳朵的事, 对谢闻声道:“锅锅,你真的会成为我的爸爸吗?” 谢闻声揉了揉鼻子:“不一定, 你妈对我没意思。” “她对你很好呀。” “对人好是一回事,爱情又是另一回事,小屁孩不懂。” 殷殷撇撇嘴:“锅锅才不懂, 大笨蛋。” 谢闻声叹了一口气。 他的确不懂,不明白为什么殷流苏会那样说。 只想玩玩,追逐像烟花一般短暂的爱情。 难道她不想要一个安稳的家么。 …… 路过商业区的一个大型玩具店, 殷殷似想起了什么, 拉了拉谢闻声的手:“锅锅, 我想要一个芭比娃娃。” “啥玩意儿?” “芭比娃娃。”殷殷解释道:“就是很漂亮的公主娃娃, 可以给它穿美美的裙子。” “你不是有个小熊吗。” “她们说小熊不能办家家酒。” “你哥是穷比。”谢闻声懒懒回答,迈步便要离开:“没钱, 找你妈买。” 殷殷攥着他的衣角:“明明昨天穗花阿姨才给你们发了工资。” “这你都知道!” “因为花臂叔叔拿到工资、请我吃了棒棒糖呀。” 谢闻声无奈, 只能带着小朋友进了玩具店,心说一个破娃娃应该不会很贵。 “您好,先生,要给孩子买什么玩具?”营业员热情地迎了上来:“我们有新款变形金刚, 还有四驱兄弟赛车。” “什么波比娃娃。” “是芭比娃娃。”殷殷纠正他。 “昂, 就要这个。” 殷殷想起乔薇安的嘱托,又说道:“要正版的。” “我们店里的玩具都是正版。”营业员领着他们来到了芭比娃娃的专柜,微笑道:“芭比娃娃有世界公主系列, 外景系列, 不同系列价位也不一样, 小朋友看看喜欢哪一种呢?” 殷殷看到一整面的玻璃柜里全是金发碧眼的漂亮公主娃娃,不由得睁大了惊奇的眼睛。 有穿婚纱的、有穿星空礼服的、还有好多漂亮的鞋子和皇宫桌椅套装......琳琅满目,璀璨耀眼。 谢闻声也没想到,这一盒一盒的娃娃弄的这么花里胡哨。 隐隐有些不妙啊。 果不其然,殷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娃娃,使劲儿拽他的手:“锅锅,我想要!锅锅给我买一个吧。” 谢闻声咽了口唾沫:“容我问问价。” 营业员一一介绍道:“世界公主系列单盒是300,套装400,外景系列是800。” 谢闻声本来准备要摸钱包,听到营业员的报价,愣住了:“你…你说多少?” “呃,最便宜的300。” “什么娃娃能卖这么贵!”谢闻声觉得不可置信:“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乱喊价吧。” 他以前给殷殷买的小熊娃娃也才十块钱不到。 营业员见状,面露尴尬之色,说道:“呃…正版的芭比娃娃就是这个价。” 谢闻声低声对殷殷道:“哥哥给你买其他的娃娃,行吗,不买这个,这明显骗冤大头的。” 殷殷不舍地望了望橱柜里的公主娃娃,还是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300块是多么的昂贵,以前和哥哥卖艺唱歌一下午,都赚不到30块。 就算现在家里经济状况有所改善,但殷殷在花钱方面也还是能省则省的,不会问哥哥和妈妈买太贵的东西。 谢闻声带着殷殷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在热闹的杂货市场门口,看到有小贩推车卖玩具。 推车架子上就挂了好些个娃娃。 这些娃娃不是金发碧眼的洋娃娃,而是黑发黑眸、穿着飘逸的水袖汉服、梳着漂亮的发髻的古风娃娃。 除了没有包装盒子之外,丝毫不会比芭比娃娃差到哪里去。 殷殷眼底立刻冒了光:“锅锅!这里也有漂亮娃娃!” 谢闻声立刻上前询价。 “20、30的,有套装也有单个,看你怎么买。” 因为有了之前几百块的芭比娃娃的对比,二三十块对于谢闻声来讲,立马觉得不算什么,大方地说道:“给我妹妹整个套装的!” “好嘞,小朋友选一个吧。” 殷殷东挑西捡,这也喜欢那也喜欢,最后终于选出了一个穿着浅粉色齐胸襦裙的小娃娃。 小贩又给殷殷装了几条古风小裙子,做成了套装,一起装进包装袋里递给她。 “拿好了,小朋友,玩腻了再来买新的。” “谢谢叔叔。” 殷殷宛如捧着宝贝一般,心满意足地回了家,想着明天就可以和莫梓莹她们一起扮家家酒了。 …… 趁着殷殷写作业的间隙,谢闻声溜达着下了楼,来到了Y-sui发廊店。 正月里的热闹已经退了不少,店里虽然仍是满座,但排队等候做造型的客人却也少了很多。 生意明显萧条了。 殷流苏和刘穗花来两位老板娘正坐在门口的花园椅上,一边喝咖啡,一边商量对策。 谢闻声溜达着俩到了俩人的身后,竖起耳朵倾听。 “前面那一阵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听了别人介绍、图新鲜来了。等他们都体验过了,新鲜劲儿也过去了,生意自然降了下来,这是正常现象。”殷流苏不像刘穗花这样沉不住气:“任何店都不可能生意永远爆好,总会有热度降下来的时候。” 刘穗花气呼呼道:“我去附近暗访过,很多发廊店都开始模仿我们的经营模式,改英文店名,聘用帅哥美女…咱们有不少客流都被他们分去了!” “咱们的经营模式又没有申请专利,别人就算要模仿,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那怎么办,明明是咱们想出来的点子,凭什么让他们坐享渔利啊。” 殷流苏从容地喝了一口咖啡:“做生意就是这样的,有什么新东西出来,只要能赚钱,跟风模仿一大片。” 她看了看店门口许春花的杂粮煎饼摊位:“你看看这周围有多少卖杂粮煎饼的,咱们春花姐的生意,可从来没差过。” 许春花自从上进Y-sui改造了一番之后,每天出门都有特别地注意打扮,衣服也常换新了,偶尔也还会化一点淡妆。 她听到殷流苏这样说,一边烙煎饼,一边道:“我的煎饼味道好,份量大,回头客多的很。” “这就对了。”殷流苏对刘穗花道:“我们不能阻止别人跟风模仿,如何巩固客流、稳定客源、在同类型产品中做出自己的创意和特色,才是最重要的。” 刘穗花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所以这到底是啥意思嘛。” “就是说,我们要在服务质量上、以及员工的技术上进一步提升。” “我也在努力学习新发型和新剪法,陶子他们也肯学,技术肯定会越来越好。”刘穗花问道:“但你说的服务,还要怎么提升啊?” 殷流苏想了想,忽然偏头望向了谢闻声。 谢闻声本来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个姐姐的讨论,忽然见她望过来,心头一慌:“干嘛!” 殷流苏伸出修长的指尖,掰着谢闻声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他五官虽则英俊,但美中不足的是,少年正处于青春期,脸上多多少少会有些青春痘。 “美容美发…绝大多数发廊店却只做了美发这一块。”殷流苏望向了刘穗花:“美容方面,你懂多少。” 刘穗花看着谢闻声脸上的青春痘,说道:“这玩意儿我可弄不了,但是一般的护肤、化妆,我是没问题的。” “这就行了,咱们Y-sui的定位绝不仅仅是造型服务,而是要上升到女性用户群体的美容护理上来。”殷流苏皱着眉头,一边思忖一边道:“护肤、化妆、造型…甚至将来还可以做形象设计、时装搭配!” 刘穗花思路也被打开了。 这年头,其实除了大明星,很少有女性做形象设计或者独特造型,甚至还有不少女性根本不护肤、不化妆。 如果能在这一块儿打开市场...... 刘穗花简直不敢想象。 殷流苏和刘穗花敲定了这项计划之后,便要张罗着手对Y-sui进行革新。 当然她也没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事情都是一步一步来,慢慢做的。 好在Y-sui的店面很大,除了洗发区和剪发造型区之外,她们还单独开辟出了美甲区、护肤护理区、化妆区三个部分,并且又打出了招聘广告,招揽相关方面业务纯熟的员工。 陶子看着店外的招聘广告,薪水还真不少,他感叹道:“这方面...林璐莎是一把好手,她化妆技术好得很,以前在金狮夜总会,甭管男女,脸上的妆容都是她负责,什么妆都能化,比专业化妆师还厉害。” 刘穗花听他这样说,连忙问道:“那她人呢?” “不是跟着个包工头老板去广城了吗,没干几天,流苏老板娘还多给她发一个月工钱。” 刘穗花望向殷流苏:“你钱多了烧的慌是吧,才干几天啊,你给人家发一个月工资?” 殷流苏并没放在心上:“小女生在外面打拼,都不容易。” “呵,敢情我这儿是慈善机构呢。” “做生意,不能太抠门。”殷流苏修着指甲,漫不经心道:“格局,懂不懂。” “不懂!就你有格局。” …… 招聘广告贴出去没几天,美甲师招到了,还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模样平平,穿着土气。 不过让刘穗花改造一番之后,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气质还真挺好。 来店里做美甲的女客人也多了起来。 然而,护理师和化妆师还是迟迟没有招到合适的员工。 就在刘穗花急得要亲自去人才市场亲自招人的时候,陶子却接到了来自广城的电话,来自当初找到归宿、离开了Y-sui的林璐莎。 电话里,林璐莎嗓音颤栗,带着哭腔:“陶...陶哥…救命。” 第41章 讨好 那两天, 陶子的心情很不好,给客人洗头的时候也会走神,被客人投诉好几次了。 刘穗花找他谈话:“到底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陶子支支吾吾, 不肯明说。 谢闻声直接点破了他的心事:“林璐莎找他借钱。” “你要借就借,不借回绝就是了, 干嘛整天魂不守舍的。” “没那么简单。” 陶子表情痛苦,挠着头,都快把脑袋撸秃了。 谢闻声笑着说:“他以前追过林璐莎, 可惜没追上。这回她觍着脸找他借钱,如果借了,妹子感激涕零, 俩人多半能成。” 刘穗花:“那借咯, 没追上的永远是白月光。” 谢闻声:“但人家是借钱去人流。” 刘穗花:…… “贵圈…挺乱啊。” 正在看创业类书籍的殷流苏, 听到几人的对话, 转椅转了过来,问道:“我记得林璐莎辞职的时候, 是说要去广城结婚了, 怎么又要打孩子?” “她说那个包工头骗了她,到广城之后就把她甩了,她现在无依无靠,在餐厅里端盘子, 前段时间检查出来怀孕了,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却没钱做手术。” 殷流苏隐约还能记得林璐莎。 她是跟陶子一起来Y-sui的那批年轻女孩里最漂亮的,每天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 脸上也常常挂着笑。 挺聪明, 很多技巧一学就会。 唯一的缺点, 就是有点懒怠,吃不了苦,培训总是迟到。 谢闻声对陶子说:“就你这样…还爱情高手,看不出来她只是再利用你吗,等你把钱转过去了,你看她还理不理你。” “可是这事儿不能拖啊,拖的越久、越受罪。” “关你什么事啊,人家不是已经拒绝你了吗。” 陶子踟蹰道:“好歹是朝夕相处过的,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有什么感情啊,有感情人家还会拒绝你吗?”谢闻声抱着手臂倚在化妆台边,戏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说的好像你没被人拒绝似的。”陶子睨他一眼,不满地说:“那要是换成流苏老板娘,你借不借?” “我这…我…”谢闻声语滞:“这不是一码事,我们家姐姐才不会…” “我看你才是双标舔狗。” 殷流苏翻了个白眼,问道:“她要借多少?” “手术费护理费药费…还有欠下的房租,少说三四千吧。” 殷流苏知道陶子出来打工没这么多钱,摸出一张卡递给了陶子:“你和谢闻声广城跑一趟吧,看看情况,带她去大医院,别去不靠谱小诊所。” “啊!老板娘!我这…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刘穗花也赶紧反对道:“是啊殷流苏,没这样当烂好人的吧!她跟你非亲非故,干嘛这样帮忙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生意要有格局!”殷流苏对刘穗花道:“这钱不是我借给她的,是她将来工资的提前预支,你们去把她带回来,让她安心留在Y-sui,打工还钱。” 此言一出,刘穗花顿时闭嘴了。 现在Y-sui正好缺一个化妆师和皮肤护理师,而林璐莎在这方面绝对有天赋、也有实力。 她见过她的妆容,比之前面试的几个化妆师,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刘穗花转过身,拉起了陶子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叮嘱道:“一定要把她给我带回来,嗯?这是你的艰巨使命。你要是把她带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陶子:…… * 周五下午的活动课,小朋友们可以自由玩耍。 殷殷拿出了谢闻声给她买的娃娃,和莫梓莹她们的芭比娃娃一起办家家酒。 莫梓莹发现这个娃娃和她们的娃娃有点不一样,抓起来打量了一番:“这是芭比娃娃吗?看着不像啊。” “这是…”殷殷想了想,说道:“这是中国娃娃。” “唔,虽然不是芭比娃娃,不过还挺好看的。”乔薇安摸着娃娃的黑色长发,说道:“那就允许她和我们的公主一起玩吧。” 殷殷很高兴,将娃娃的套装裙子从包包里取了出来,要和她们一起角色扮演。 乔薇安拿起她的黄发公主,介绍道:“这是我的莉莎公主。” “我的是夏洛特公主。”莫梓莹说:“夏洛特是公主中最高贵的,她们的都要排在后面。” 殷殷点点头。 “对了,你的公主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说道:“我的公主就叫苏苏公主。” “好吧,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很高贵的公主。” “才不是呢。” 莫梓莹立刻道:“公主团的规矩,新人不许反驳我们的话!” 殷殷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反正苏苏公主在她心目中是最最高贵的公主。 就在这时,周美芸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这个娃娃是在哪里买的?” “荷花市场。” “荷花市场?那里都是一些摆地摊的小贩啊。” 殷殷点头:“对呀,就是在小摊上买的。” 此言一出,周美芸脸色变了,莫梓莹意味深长地问:“你这娃娃,买成多少钱啊?” “30呢。” “才30!”莫梓莹一把将自己的夏洛特公主抓起来,远离了苏苏公主:“你的娃娃不配和我们的公主一起玩。” 殷殷大惊:“为什么?” “哼,你的娃娃这么便宜,才不配叫公主呢!” 莫梓莹和乔薇安说着便背过身去,三人一起扮家家酒,不和殷殷玩了。 殷殷攥着娃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咬着牙,满眼屈辱。 刘闻婴正在把玩着一个魔方,指尖快速旋转,扫了她一眼,仍旧一言未发。 放学铃声一响,她注意到殷殷站起身,走到了最后排的圆筒垃圾箱处,将她的娃娃扔进了垃圾箱里,然后流着眼泪飞奔跑出了教室。 刘闻婴微微蹙眉,也收拾了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 经过垃圾箱的时候,她看到那个娃娃可怜兮兮地躺在一堆碎纸屑上。 她戴上了连衣帽,走了几步,终于还是顿住脚步,折返回来,将娃娃捡回了自己的书包里。 …… 殷殷回到家,心情一直闷闷不乐,倒不仅仅是因为被公主团的女孩拒绝、自尊心严重受伤。 更因为…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大坏事。 晚上八点,谢闻声还没有回家,她询问殷流苏:“妈妈,锅锅呢?” “你哥去广城了。”殷流苏坐在沙发上,仔细地看着Y-sui账本,随口道:“过几天回来。” “哦。” 殷殷回到窗边的书桌旁坐下来,默默地写作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不在焉。 她视线侧移,看到了书桌旁那个旧旧的小熊娃娃,娃娃的脸上还打着补丁。 这是哥哥唱歌挣到第一笔钱的时候,给她买的娃娃,已经好多年了。 殷殷忽然低声啜泣了起来。 殷流苏诧异抬头,看到她抹眼泪吸鼻子,立刻起身走过来:“乖乖,怎么哭了?” “我…我想锅锅,呜呜。” 小姑娘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的,连日来的委屈和压抑,倾泄而出,她大口大口地啜泣了起来。 平日里,小姑娘和她哥不是吵架就是打架、闹得鸡飞狗跳,没想到她竟这般依赖他。 殷流苏安慰道:“哥哥只是去广城办事情,很快就回来了呀。” 殷殷还是哭,不管她怎么安慰都止不住。 殷流苏只能拿出小灵通,拨通了陶子的手机:“喂,陶子,把电话给我们家小哥。” “好嘞,老板娘。” 很快,谢闻声低沉有磁性的嗓音传来:“姐姐…已经到了,和陶子在路边喝米粉,不用担心我。” “殷殷想和你说话,我把电话给她。” “别别,我跟那小屁孩有什么话好说,我还是跟你说说…” 话音未落,殷殷已经接过了电话:“锅锅!” 谢闻声叹了口气,不耐烦道:“干嘛!” “锅锅!我对不起你!” 听出女孩的哭腔,谢闻声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你把我的吉他砸了?” “不是…” 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问:“你把我得过痔疮的事给你妈妈说了?” “不…不是,比这个更严重!” 谢闻声紧张了起来:“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老实交代!” 殷殷仍旧啜泣着:“锅锅,我说了你不要骂我。” “嗯。” “你保证。” “少废话,快说。” “我…我把你送我的娃娃扔了。” 电话里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不喜欢,扔了就扔了呗。” “你不怪我吗?” “一个破娃娃而已,也值得你哭一场。” “哇!锅锅!”殷殷哭得更大声了:“我没有不喜欢,我很喜欢。” “那为什么扔啊?” “因为莫梓莹她们…说那个娃娃太廉价了,不配和她们的公主玩,我当时好难过。” 电话那端,谢闻声忽然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郑重保证道:“你等着,哥哥在广城给你买个正版的,不叫她们看不起。” 殷殷哭得更是上期不接下去:“我…我不要了...我只要锅锅早点回来。” “行了,挂了。”谢闻声揉了揉鼻子,感觉有点酸。 “锅锅,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哦!” “……” 殷殷将电话还给了殷流苏,殷流苏全程听完殷殷和谢闻声的对话,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忙Y-sui的事情,忽略了小姑娘在学校里的生活。 “小妹,给妈妈讲讲公主团的事,好吗?” “嗯。”殷殷把莫梓莹她们邀请她加入公主团、又各种提要求的事情告诉了殷流苏。 “那你现在还是很想和她们玩吗?”殷流苏提建议道:“也许,咱们可以和别的女孩玩呢,比如你的同桌?” “唔…刘闻婴她不理我,总是一个人填数字玩魔方。” “听妈妈说,如果她们要求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可以拒绝。” “拒绝了会让她们不高兴。” “不高兴便不高兴。”殷流苏果断地说:“你不需要讨所有人的喜欢。” “那我…我要讨谁的喜欢呢?” “宝贝,真正的喜欢,不是讨好来的。”殷流苏摸了摸她的脑袋:“哥哥、妈妈还有穗花阿姨和春花阿姨,我们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会说好听的话,我们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殷殷似懂非懂地看着殷流苏。 “将来你还会遇到一个与你共度一生的人,记住,永远不要讨好他,而是用你的优秀去征服他。” 第42章 可爱吧 殷殷一大清早就赶到了学校, 着急忙慌地打开了垃圾桶后排的盖子。 垃圾桶已经见底了,只有几张皱巴巴的纸屑,被她丢弃的娃娃不见踪影。 殷殷想到每天都有保洁阿姨去教室清理垃圾桶, 肯定找不见了。 殷殷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座位上,悔恨不已。 “我真是笨蛋笨蛋笨蛋!”她使劲儿拍打着自己的脑子:“大蠢货殷殷,蠢货蠢货蠢货!” 刘闻婴专注地做数独题,被她吵得有些烦了,不客气地从书包里摸出了娃娃扔给了她:“别吵了。” 乍眼看到那个熟悉的中国娃娃, 殷殷愣了下,然后惊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刘闻婴捂住了耳朵,眉头皱了起来。 殷殷抓起了娃娃,放在胸口闭眼紧紧抱住。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美好了! “我的娃娃!呜!” 刘闻婴正要叫她安静些, 却没想到殷殷竟然一把抱住了她:“你真好!闻婴姐姐, 你真好!” 她愣了下,视线惊悚地飘向身前的女孩:“放开我!” “谢谢你,闻婴姐姐!”殷殷都要哭出来了:“要是丢了它,我会难过死的。” “不要哭了。”刘闻婴一脸不爽:“我讨厌女生哭。” “你自己还不是女生,你就不哭嘛。” “不哭。”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也不是…” 刘闻婴顿了顿, 又不说话了,继续低头做数独题。 莫梓莹她们看到殷殷竟然主动抱了刘闻婴,顿时受不了了, 气呼呼地走过来—— “殷殷,你给我出来!” 殷殷跟着她们走出了教室。 教室外,莫梓莹板着脸, 严肃地对她说:“昨天用廉价娃娃和我们办家家酒的事就算了, 我们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加入公主团。” “真的吗?”殷殷欣喜地说:“我还可以加入公主团吗?” “嗯,但你要和刘闻婴彻底划清界限。” 此言一出,殷殷脸上笑容消失了,踟蹰道:“可…可她帮我找回了…” “刘闻婴恶心死了!你要加入公主团,就不能和她玩!” “你为什么这样说?” “本来就是,她就是恶心。” “你们…你们就是嫉妒她。”殷殷打心眼里已经把刘闻婴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所以不能忍受莫梓莹她们说她坏话。 “胡说,我们怎么会嫉妒她那种怪咖。” “她成绩好,又长得好看,我看你们就是嫉妒。”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莫梓莹被戳中了心事,顿时暴怒了起来:“就算她是第一名又怎样,我才不嫉妒她呢,一个怪咖有什么好嫉妒的!” “看吧看吧,此地无银三百两,哼!” “殷殷,我劝你小心说话。”乔薇安抱着手臂道:“你还想不想加入公主团了?” 殷殷看着莫梓莹恼羞成怒的样子,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邪恶坏女孩。 妈妈说得对,她不需要讨所有人的喜欢,只要她在意的人喜欢她…就够了。 她才不要和莫梓莹这样的女生为伍! 殷殷扯下了胸口的雪花徽章,扔给了她们:“谁稀罕加入公主团!” 说完,她转身跑进了教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莫梓莹她们在班级里向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从来没有被人这般不客气地对待过,被殷殷气得火冒三丈,追上了她:“你嚣张什么啊!” “就是,我爸爸是大老板,你连爸爸都没有,还敢这样跟我讲话!” 殷殷立刻反驳:“谁说我没有爸爸!” “你就没有!” “我有!我有我有!我爸爸会成为大明星!” “你不是说你哥哥是大明星吗,现在又成爸爸了,殷殷就是撒谎精!” 殷殷气得脸颊通红,冲过去推了莫梓莹一下:“乱讲!” 莫梓莹被她推倒在了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殷殷打人!帮我打她呀!!” 乔薇安和周美芸见她们的“老大”莫梓莹被推搡了,哪里能忍下这口气,上前撕扯殷殷的头发,还用指甲抓她的脸。 这时,刘闻婴“腾”地站了起来,挡开了乔薇安的手,将殷殷拉到自己身后。 她个子比女生高出了一个脑袋,和班上最高的男生一样高了,女孩们倒不太敢和她硬来。 乔薇安气呼呼道:“殷殷,你果真要和怪咖一起玩吗!” 殷殷躲在刘闻婴身后,冲她吐了吐舌头:“她才不是怪咖…” “就是!” “不是不是不是!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要打你了!” 殷殷虽然看着瘦弱,但真是有力量,乔薇安不想像莫梓莹一样被推倒在地,只能不甘地住嘴了。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起来。 乔薇安和周美芸扶起了莫梓莹,三人威胁地望了殷殷一眼,讪讪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殷殷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闹大让班主任知道,否则她就完蛋了。 劳动课的时候,殷殷向刘闻婴真诚地道了谢:“谢谢你,闻婴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刘闻婴冷淡道。 “你不是姐姐吗?” “不是。” 殷殷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闻婴妹妹。” “……” “你有洋娃娃吗?” 刘闻婴没有回答,殷殷想了想,从自己书包里摸出了一个旧旧的小熊娃娃,送给她。 “不要。” “拿着吧。” “我们可以一起办家家酒。” “无聊。” 刘闻婴没有接,仍旧摸出了数独本,在格子里填写着数字。 殷殷将小脑袋凑了过来:“妹妹,你在画什么呢?” 刘闻婴仍旧没有理她,眉头皱了起来,似乎遇到了问题,正在竭力思索着。 殷殷看着她笔尖落空的位置,说道:“我知道该怎么画。” 刘闻婴这才稍稍有了点兴趣,望向她:“你知道?” 殷殷接过了本子,在她刚刚犹豫未曾落笔的空格处,写了个“5”,然后用线条勾勒了其他数字。 很快,一直活灵活现的小狗卡通图案就出现在了数独本上。 “这样,就变成了一只小狗狗哦。”殷殷笑着将本子递给了她:“可爱吧。” 刘闻婴:…… * 谢闻声和陶子在市医院的手术室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四十分钟后,“手术中”的红灯总算熄灭了,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两人连忙围上去,担忧地询问:“医生,她没事吧?” “没事,手术很顺利。”医生摘下了手套,扫了扫眼前两位年轻的男人:“你们…谁是孩子父亲?” 谢闻声和陶子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对方。 医生:…… 谢闻声本来就是陪陶子来的,见这小子居然指他,立马抬腿踹了他一脚。 医生无奈道:“那我给你们说一下护理的注意事项,你们好好听一听。” “哦!” 两个年轻的男人立马严肃以待,听着医生给他们絮絮叨叨说着这几天的注意事项—— “两周内,需要卧床休息,多吃点有营养的食物,鸡蛋、牛奶、牛肉之类的…洗澡的话,要洗淋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30天之内绝对不能有x生活,知道了吗?” 谢闻声和陶子懵懵地同时点头,收到医生怪异的目光,立马反应过来,又连忙摇头:“不是…我们和她不熟,孩子不是我们的…” 医生每天都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事,所以根本不在意少年们的解释,只摆了摆手:“我给你们开个护理的方子,你们谁去付费拿药?” “我我我...我去。” “还是我去吧!” 俩人都不好意思回病房面对林璐莎,争着要去拿药。 最后陶子还是把谢闻声推进了病房,自己则借口去拿药、溜之大吉了。 谢闻声在充溢着酒精和药味儿的病房里坐了约莫一个小时,林璐莎总算醒了过来,虚弱地望向了谢闻声:“是…是你。” 谢闻声尴尬地拿起桌上的苹果削了起来:“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热水?” 林璐莎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眼角有泪珠无声无息地滑落。 谢闻声见她掉眼泪,有点手足无措:“你…你是不是哪里疼,我去叫医生。” “没有。”林璐莎嗓音沙哑:“我在想,你们一定都在笑话我,笑话我当初的选择。” 谢闻声松了口气,继续削苹果:“没有,你想多了,陶子很担心你,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老板娘也叮嘱了一定要把你平平安安带回去,没人看你笑话。” “我知道他只是玩玩,根本不会和我结婚。”林璐莎擦掉了眼角的泪花,固执地说:“但我还是来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来。” 谢闻声眼神单纯清澈:“你这么爱他啊?” “爱?”林璐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望向了谢闻声:“谢头牌,要是我说,其实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你这么帅,我从见你第一面就一见钟情了,你信不信。” 谢闻声差点让刀子削到手,抬起头,惊惧大喊:“你…你别乱攀扯啊!我我我…我跟你不熟!”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年头,对于女人而言,爱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我喜欢的是一个人,但我最终的婚姻,却会选择另一个人。” 谢闻声十脸懵逼,摇了摇头:“不懂。” “你当然不懂,男人又怎么会懂。这社会对女人没那么友好,靠我自己,什么时候能混出头过上我想要的生活,还不如趁着自己年轻赌一把,赌赢了,我就能坐上宝马、住进别墅。” “那赌输了怎么办?” “赌输了…”林璐莎苍凉一笑:“就是我现在这样咯。” 谢闻声沉默了几秒,却又问道:“不是所有女人都这样,比如刘穗花,比如殷流苏,她们就不会这样。” “那是没机会。”林璐莎笃定地说:“她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纪了。” 谢闻声辩解道:“老板娘虽然年龄大,但是在我心里,她……” 他顿了顿,又觉得没必要和这女人扯这些。 这些都是他藏在心里最珍贵的感受,不足为外人道。 “这次你跟我们回去吗?”他又问林璐莎:“Y-sui生意还不错,需要一个首席化妆师,我们都觉得你可以。” “手术费都是老板娘出的,我有拒绝的理由吗?” “这倒是没有。”谢闻声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要真不想留下来,她也不会勉强你。” 林璐莎抿了抿唇,沉默了。 “也许你可以自己努力试试看。”谢闻声咬了口苹果,对她说道:“用更有尊严的方式,坐宝马、住别墅。” 林璐莎望向他手里的苹果:“那不是给我的吗?” “想什么,自己削。”谢闻声将苹果扔给她,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从不给第二个女人削苹果。 第43章 免提 谢闻声退出房间, 松了口气。 陶子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忐忑不安地问:“她怎么样?” “这么担心,自己进去看呗。” “怎么说呢。”陶子脸红, 脚尖画着圆:“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谢闻声想到刚刚林璐莎的那番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死了这条心吧,她看不上你,除非你变成百万富翁。” “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陶子毫不客气地回击:“流苏老板娘那样的心气,你觉得她看得上你啊?” 谢闻声顿时语滞, 良久,强辩道:“这不是她拒绝我的理由,她说的是她只想…” “她说不想结婚、只想玩玩是吧。” 陶子抱着“相互伤害谁怕谁”的决心,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巧了, 当初林璐莎拒绝我也是这借口, 你猜这是不是真心话?” “……” 晚上,谢闻声和很久没见的秦肖约了见面,俩人在河边撸串喝夜啤酒。 秦肖有了工作,再不复当初吊儿郎当的小混混模样,身上还穿了件白衬衣和黑西服。 虽然打扮得人模狗样, 但是说话作风仍旧是一派江湖气。 他看出了谢闻声似乎闷闷不乐的情绪, 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有心事啊?” 谢闻声喝了一大口澄黄的啤酒,放下杯子, 问道:“你上次说,广城的机会更多,留下来工作更容易赚大钱, 这事有谱吗?” “咦, 你不是说要照顾妹妹, 不乐意留下来吗?”秦肖诧异地看着他:“怎么改变主意了?” “小妹已经入学了,也有很多人照顾她。”谢闻声已经可以无牵无挂了:“我就想多赚点钱。” 秦肖一看就看出了这家伙的心思:“当一条躺平的咸鱼说想要翻身、想要赚钱的时候,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 “他遇到想要为之花钱的女人了。” “……” 秦肖用手肘戳了戳谢闻声:“是不是?” “算是吧。”谢闻声又给自己杯子里倒了酒,真诚询问:“你说女人在挑选另一半的时候,财富地位是不是一个重要的衡量标准?” “这还真不一定。” 他正要松一口气,却又听他道:“但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不会选挣得比我少的男人。” “……” “对啊。”秦肖理所当然道:“女人都喜欢比自己厉害的、可以让她崇拜的...你要是挣得比她还少,你好意思追人家吗。” 经过林璐莎这一着,谢闻声总算是清晰了:他被拒绝的原因,果然是出在了自己身上。 年少无为、一无所有的阶段,他有什么资格去追求自己渴望的女人。 而且她还如此优秀。 谢闻声总算打定了主意,对秦肖道:“你不是在电视台工作吗,能不能帮我引引路,我想留下来。” “你想做什么工作?” “最好是跟唱歌又关,签约公司当歌手也行啊,我什么苦都能吃。” 秦肖打量着谢闻声,他外形条件...的确不错。 但秦肖也不过就是电视台一个小小的采集人员,说白了,就是干的多赚的少、基层中的基层。 平时他连明星的面都见不着,能找到这份工作都属于意外中的意外了,又怎么帮谢闻声介绍签约公司呢。 他对他语重心长道:“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去电视台看看,看我的领导能不能瞧上你。” 谢闻声和他碰了碰杯,感激地说:“谢谢哥们!” 秦肖是个仗义的性子,虽然想到领导的暴躁脾气有些怵,但朋友的忙,他也必须要竭尽全力去帮! 甭管怎样,试试看吧。 虽然多半没戏。 …… 第二天,秦肖带着谢闻声来到了电视台。 他现在在电视台的当地新闻专栏做采集工作,索性便将谢闻声带到了新闻专栏的主任面前。 主任正在为这一期的新闻报道发愁,每天焦头烂额,看到秦肖将谢闻声带到他办公室,开口就是想签约公司当明星,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当明星,老子还想当明星呢,你怎么不去给我介绍介绍!” “……” 他随手将谢闻声递来的原创音乐稿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MD,我们新闻部不养闲人,秦肖你要是找不到事情干,可以滚蛋!” 谢闻声见这主任如此对待他精心创作的稿子,也是火冒三丈,想要上前理论。 秦肖连忙拉住了他,将他拉出了办公室。 “我另外帮你想想办法,主要是我们新闻部不对口,平时接触的都是大爷大妈打架扯皮的事情,跟你当明星的志愿实在不沾边。这样,你再等等看,我帮你留意留意别的部门。” 谢闻声也知道秦肖仗义的性子,喜欢大包大揽,其实背地里不知道赔了多少笑脸。 他不想为难他了,感激地说:“没关系,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广播电视台,一个人去了江边喝闷酒。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江流对面的城市灯火霓虹,繁华遍地。 这是多好的时代啊,他们创造了这个时代,但这个时代却不属于他们。 很快,陶子和林璐莎也走了过来,坐在了谢闻声身边。 林璐莎知道自己那天无心的话,似乎戳到了谢闻声心里的痛处,所以他这几天才在拼命找工作。 但总是碰壁。 像他们这样的人,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也没多少经验,在大城市里就像蚂蚁一样卑微地生存着。 仅靠一张脸、或许还有几年的青春。 可有什么用呢,屁用没有。 这时代啊,还真不属于他们。 陶子拍了拍谢闻声的肩膀,叹道:“我们明天就要回南市了,你真不跟我们回去啊?” “嗯,帮我跟流苏说,说我赚到钱就回来。” “你啊,真是年少不知软饭香。”林璐莎无奈道:“凭你是殷殷的哥哥,老板娘愿意收留你,这是多好的事。” “可不是,老板娘厉害了,这才几个月时间,Y-sui在她手上风生水起。”陶子也劝道:“你在这里埋头苦干十年,兴许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谢闻声摇了摇头,满眼苦涩:“你们不懂。” “有啥不懂啊,一青春期小屁孩还装忧郁,不就是被人家拒绝了吗,多大点事,天涯何处无芳草。” 谢闻声回头望了陶子和林璐莎一眼:“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巴巴来广城当舔狗?” 陶子脸颊一红,推开他,强辩道:“一码事归一码事,说你自己,别扯我!” 谢闻声扔掉了啤酒瓶,对陶子道:“手机给我。” “你干啥?” “给我妹打个电话。” 陶子摸出他的砖头机递给了谢闻声:“你要是想留在广城,最好自己去买个手机,省得老板娘联系不着你,拿我撒气。” 谢闻声默然地接过手机,独自走到僻静的江边,看着波涛汹涌的江流,抑制住了自己心里的情潮起伏,拨了殷流苏的电话。 电话刚刚拨通,谢闻声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澎湃的感情,借着醉意道:“流苏,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只想告诉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我最后喜欢的人。” “你比我勇敢,也比我聪明,是很好很好的女人。我知道我在痴心妄想,但我还是想…我每天梦里都是你,我想要你,就像我想站在闪闪发光的舞台上一样。当歌手是我的梦想,你却是我的梦…” 电话那边是哒哒的电流声,还有呼啸的风声。 “流苏,我知道你在筹措拒绝我的借口,你不用想了,我都知道。” “锅锅…”电话里传来殷殷稚嫩的嗓音。 谢闻声:??? 殷殷:“呜,好感动!你都把我说哭了。” 谢闻声:“手机怎么在你这儿,你妈呢?!” “她在洗澡呀。” “……” “呜呜呜。” “闭嘴!”谢闻声揉了揉眼角,威胁道:“刚刚的话,不准跟她说。” “为什么呀,你不就是说给她的吗?” 谢闻声的酒意已经醒了大半,一鼓作气的勇气自然烟消云散了,威胁道:“敢说,就做好挨揍的准备。” “哼。” “挂了。” “锅锅,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谢闻声顿时陷入了惆怅中,他想了想,说道:“明天陶子哥哥就带林璐莎姐姐回来了。” “好哦,等你哦锅锅,回来我请你吃小蛋糕。” 谢闻声苦涩地点了点头,却发现她也看不到:“帮我跟你妈妈说晚安。” “要不要我帮你亲妈妈一下?” “要要要!” 殷殷挂掉电话,蹦哒到了沙发边慵懒看书的殷流苏身边,揽着颈子便要吻她脸颊。 殷流苏挡住了她撅起的小嘴:“帮你锅锅,就免了。” 殷殷大惊:“妈妈你怎么听到了?” 殷流苏:“因为你开着免提。” “……” 第44章 筵席 送别了陶子和林璐莎, 谢闻声孤身一人留在了广城。 他不再寄希望于别人,每天一大清早就会去广城最大的劳动市场找工作。 作为沿海很早的开放口岸, 广城的工作机会的确比南城多,劳动市场的人数…也是南城市场的好几倍。 不过,谢闻声一连好几天都无所获。 这里以廉价劳动力居多,大多数都进了工厂,工资其实很低廉。 虽然谢闻声的高中学历,比周围这些初中小学甚至无学历的竞争者好很多了。 但这里的低薪工作岗位, 有的甚至比不上他在南城赚的多。 这样的话,来广城打拼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偶然的机会,谢闻声看到有广告位写着:【招聘高空清洁作业者】。 其他招聘位人满为患,偏这个位置…询问的人寥寥无几。 谢闻声揣着手, 漫不经心地溜达了过来, 仔细阅读着海报上的工资栏。 本以为这工作肯定是因为薪酬低才无人问津, 却不想,工资栏明明白白写着—— 200日结。 谢闻声指着海报询问招聘人员:“200一个月?” 招聘的男人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 不耐烦道:“日结, 知道啥叫日结不!” 谢闻声惊讶地问:“所以…一天200?” 这比他以前在金狮夜总会的工资还高了!甚至比劳动市场99%的岗位工资都高! 这样的工作,不应该被人抢破头吗,为什么门庭这般萧条冷落。 他凑近了吃泡面的男人,低声问:“你这工作, 合法吗?” 泡面男打量了谢闻声一眼, 见他身板还挺结实, 又年轻, 应该符合招聘要求, 这才解释道:“绝对合法, 有国家正规执照。小伙子, 有兴趣?” “有有有。”谢闻声立刻道:“只要合法,我什么都能干。” “擦玻璃会不会。” “太会了!我们家的玻璃窗都是我负责。” “行,那你在椅子边坐会儿。”泡面男看了看手表:“再过一个小时,我带你们去见见老板。” 谢闻声来到了招聘位后面的遮阳棚里。 这里已经做了六七个皮肤黝黑、身板结实的年轻男人。 他对他们点头笑了笑,憨憨的。 有个嘴角有媒婆痣的男人,坐到谢闻声身边,低声问:“你…你有恐高症不?” “恐高症?没有啊。” 男人看起来有点不安:“哦…” “这工作,是干什么啊?” “你没看牌子上写的吗,高空作业清洁工。” “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还有胆子来?” “这不是…”谢闻声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在劳动市场晃了几天了,没见过比这工资更高的。反正只要合法、我就干!” 男人嘴角抽抽,心说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不过仔细想象,坐在这里的人,有几个不是要钱不要命的,包括他自己… 他摸出了女儿的医药费单子,紧紧攥在手里。 一个小时后,泡面男带着谢闻声等人,坐面包车来到了翱翔清洁公司。 负责人给他们发了清洁工具—— “我是公司经理,这几天我们接了个大单,做国贸大厦的外窗清洁维护,临时缺人才招你们来。所以你们只有两天时间培训,后天就要正式上工,这两天好好学着!不要打马虎眼,掉下去是要命的事!” 谢闻声举手,不解地问:“经理,擦个窗玻璃还能要命啊?” 经理冷笑:“一般的窗玻璃,我还能给你们一人一天200,做梦呢。” “那…那是擦什么窗户啊?” 半个小时后,经理将谢闻声他们几人带到了一栋几十楼的高空建筑之下,对他们道:“这就是国贸大厦。” 谢闻声抬头,后脑勺都弯成了直角九十度,看到楼上有不少工人系着绳子,在百米高空之擦拭着大厦的玻璃,一个个宛如蜘蛛侠一般挂在半空。 看着他们,谢闻声感觉自己都要快眩晕了。 果然,他就知道这钱没那么好挣。 这真是要命的事啊! 很快,这几个新人被带到了楼顶的作业场。 楼顶有机器吐着绳子、挂着穿黄色反光制服的工人们,一点点地将他们放了下去。 从楼下往上看,还不觉得有多恐怖,但是站在百米高的楼顶往下看—— 风声呼呼,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宛如密集的蚂蚁点。 真是要命了。 谢闻声年轻胆子大,倒也不觉得有多害怕,只是他注意到身边那个媒婆痣男,已经吓得双腿都在发颤了...... 经理说道:“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不想干的现在就可以走,想干的就穿上制服去培训。” 在场有十来人,陆陆续续差不多走了一半。 虽然这活儿钱多,但真犯不上玩命去挣。 谢闻声其实也想走,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 看这楼上还是有不少工人在作业,虽然看着吓人,但安全性应该还是能够保障的。 一天200呢! 他还是选择留下来,换上了工作服,认认真真参加培训。 培训的时候,他看到那个腿软发抖的媒婆痣男也跟来了,问道:“吓成这样,你不会有恐高症吧。” “有…有一点。” “那你还不走?” 男人咽了口唾沫,深沉地说出五个字:“富贵险中求。” 谢闻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伸出了手,敬佩道:“好汉,交个朋友,谢闻声。” “梁大桥。” …… 殷殷得知陶子哥哥回来了,连作业也顾不上写,飞奔下楼,冲进了Y-sui店里:“锅锅,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 店里,大伙儿脸色不太对劲。 刘穗花看了眼陶子,陶子艰难地搓了搓手,又望向了林璐莎。 林璐莎只好走到殷殷面前,蹲下身对她道:“小妹,你哥哥他…他…” 殷殷见她欲言又止,又看到周围人脸色这般难看,心底早已有了猜测,眼睛顷刻间滚了出来:“我锅锅死了吗!” “……” 陶子连忙道:“啊,这倒不是!你哥哥没死,他活得好得很。” “你不要骗我了,呜,锅锅,你死得好惨。” “不是,他真的没事。”陶子拧着眉头,解释道:“他只是留在广城打工,暂时不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殷殷才愣愣地收了眼泪:“真的吗?” “是啊。” “他为什么不回来呢?他不想我和妈妈吗。” 林璐莎说道:“你哥想赚大钱,广城机会更多些。” 殷殷虽然不哭了,但还是很失落,低着头想了想,问道:“妈妈呢,她知道吗?” “她在二楼。” “我去找她!找她把锅锅带回来!” 刘穗花拉住了冲动的殷殷,温柔地安慰:“小妹,妈妈心情也不好,你让她一个人呆会儿,好吗?” “锅锅不知道被人骗了多少回了,这么蠢,还留在广城…肯定又会被人骗。”殷殷咬牙道:“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说完,她便往店外冲,刘穗花没拉住,让她冲了出去。 “你不要乱跑啊!” 这时,殷流苏大步流星地下了楼,站在门后冲她喊道:“殷殷,回来。” 殷殷回头,望向她。 她穿着开春的长衫裙,头发扎在头顶,落成一个丸子,丝丝缕缕地垂下几缕在鬓间,黑眸平静无波澜。 “妈妈,我们快去把锅锅带回来!”殷殷走过去牵起了殷流苏的手:“现在就买车票去广城。” 殷流苏得知消息,也难受了很久,甚至也很冲动地想要买机票去广城、把那个傻子揪回来。 但她一个人静了很久、想了很多,终于还是说服了自己,接受这一切。 她对殷殷道:“哥哥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选择。” 殷殷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着:“可我想和锅锅在一起,我不要和他分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殷殷也要学会接受别离。” 殷殷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啜泣道:“那…那有一天妈妈也会离开我吗?” “迟早有一天,妈妈…哥哥,还有你身边的很多人,他们都会离开你。因为人生本就是一场漫长而孤独的旅程。” 刘穗花走过来,拉了拉殷流苏的衣袖:“殷殷还小,你跟她说这些…” 殷流苏固执道:“我懂得这些的时候,比她还小。” 她自小便是孤勇独行,从无边无际的暗黑中撕开一条裂缝,这才窥见天光。 这也影响了她对孩子的教育,她必须告诉殷殷:要勇敢地面对现实,而不是耽于眼前美好的泡沫。 她伸手擦掉了殷殷的眼泪,认真说道:“殷殷,你必须学会接受爱你的人的离开,谢闻声也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他不仅仅是你的哥哥,他还是他自己,你要学会尊重他的人生选择。” 殷殷伤心至极、号啕大哭,狠狠甩开了殷流苏的手:“才不是,锅锅是因为你才走的!是你不要锅锅,他才走的!” 殷流苏顿时无言。 殷殷哭着跑回了单元楼里。 刘穗花推了推花臂,花臂抓了一把罐子里的棒棒糖,追了上去。 殷流苏深呼吸,平复了心绪,回头望向了店里傻愣愣盯着她的员工们。 “看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众人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卷头发的卷头发,美甲的美甲......只是时不时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瞥向殷流苏。 殷流苏强忍着胸腔里的那阵空落落的失措感,独自走到了巷子口,背靠着凹凸不平的墙面。 仿佛还能想起第一次带那少年回家时的情形。 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风吹过大街小巷,带着一股夏天的味道。 殷流苏颤抖地摸出女士烟,低头点燃。 抽了两口,她将打火机用力投掷了出去—— “混蛋!” 第45章 录像 殷殷最近心情很糟糕, 不再主动邀约刘闻婴办家家酒了。 她不找她正好,刘闻婴耳边终于能清净些, 不必再面无表情地陪着她、玩低智的娃娃角色扮演。 美术课,殷殷在纸上画下了一个翻越铁轨去买橘子的“背影”。 那背影宛如朱自清的《背影》的配图插画,只是她笔下的“背影”,更年轻矫健,手臂上还有肌肉。 “你画的…是朱自清的父亲?”刘闻婴难得主动开口询问。 殷殷认真地绘图,解释道:“不是, 是我锅锅。” ”他给你买过橘子。” “没有,他只叫我去给他买,还要我切好了递到他嘴边。” “……” 殷殷认真地绘图,解释道:“但他一直保护我, 比起哥哥, 他更像我爸爸。” 刘闻婴默了默, 喃道:“长兄如父。” “闻婴你有哥哥吗?” 她摇了摇头:“有过一个姐姐,比我大两岁。” 殷殷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有过?” “嗯,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为什么呢?” 刘闻婴眼神蓦然冷了冷:“没有为什么。” 殷殷见她脸色不好看, 立刻结束了这个话题,低下头失落地说:“妈妈不要我去找哥哥,因为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没有谁能永远陪着我。” “你妈妈说得对。” 见她也这样说, 殷殷难过地抽了抽气:“可我还是舍不得, 不知道哥哥过得好不好, 他笨得很, 总是轻易相信别人, 常常受骗。” 说罢, 小姑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刘闻婴被她低低的啜泣声弄得甚是心烦:“不要哭了。” 真的很讨厌女生在她面前抹眼泪。 然而殷殷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哭得越发厉害了,身形一抽一抽的:“呜,我想锅锅…” “快上课了。”刘闻婴烦躁起来,嗓音也变得凶巴巴的:“我叫你不要哭了。” 殷殷无辜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不哭了,但是憋红了脸,很难受。 终于,几秒之后,刘闻婴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她的头。 殷殷诧异地望向她。 她表情别扭地望着天,满脸的不耐烦。 …… 谢闻声捧着盒饭坐在国贸大厦顶楼的椅子上,跟一群跟疲倦的工人们一起吃晚饭。 兜里揣着今天挣的200块钱,虽然腿还有些软,但心里甚是愉悦。 一天两百,一个月就是六千,一年就是七万!!! 这可是巨资啊! 攒个几年,他娶媳妇的钱都有了。 当然,前提是殷流苏能看得上这些钱,如果她赚得比他还多,那他就要更努力一些才行。 谁让他喜欢的女人这么优秀。 谢闻声津津有味地吃着盒饭,满心充实。 这时,他偏头望见身边的梁大桥,饭端在手里,却一口没动,还在怔怔地出神。 两条腿已经抖成了筛糠。 谢闻声盯着他瞧了片刻,又联想到他刚刚清洁外窗时吓得站不起身的情形,问道:“你行不行啊?” 梁大桥闻言,咽了口唾沫,赶紧用扒饭来掩饰慌张:“我…我我我没事啊。” “哥们,你真有恐高症啊?” 此言一出,所有工人都望向了他们。 “我看你在上面的时候,很不对劲。” 梁大桥立刻反驳,怒声道;“我哪有不对劲,你不要胡说八道!” “哥们,这可是玩命的事。”谢闻声想到那天见他第一面的时候,他就问他有没有恐高症:“我得去跟经理说说,你要真有恐高症,这活儿你就做不了,这是要命的事!” 说罢,他放下了盒饭,朝着经理的工棚走了过去。 梁大桥连忙拉住了谢闻声,苦苦哀求道:“不、不要哇,不要去说,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富贵险中求,你也不能不要命吧!” 梁大桥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都快要给他跪下来了,扒拉着他的衣服:“我真的需要这笔钱,这是救命的钱。” 谢闻声不解地望向他,他赶紧从裤包的夹层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笑容甜美的模样:“这是我女儿,得了癌,化疗的费用很高,我…我需要这笔钱。” 谢闻声终于顿住了脚步,接过照片看了看。 照片上的小女孩,戴着很可爱的猫咪线帽,看得出来鬓间已经没有头发了。 她年纪和殷殷差不多大小。 想到自家小妹,谢闻声顿时心软了。 “你女儿治病要多少钱。” 梁大桥见他没有要去举报的意思了,松了口气,收回照片:“谁知道,这种病,上不封顶,我现在只能拖一天算一天,能挣一点是一点。” 谢闻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以往觉得自己够倒霉了,没爹没妈,漂泊流浪又四处碰壁。 但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比他倒霉多了。 与所爱者生死离别,才是人生至大的悲恸。 …… 谢闻声在广城呆了几个月了,清洁队接了好几单大楼的活儿,现在又转战楼层更高的金盟写字楼。 这种户外窗户清洁队,全广城也只有几家,所以好些大楼都排队号预约。 谢闻声他们这些工人、几乎每天都有活儿干,只在周天能够休息半个下午。 因为清洁队包吃住,所以谢闻声基本上没有花钱的地方,工资全攒下来了。 他很早就想给自己买个手机了,只是没钱。 像手机这样高级的电子产品,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谢闻声流连在五花八门的手机专柜前,摩托罗拉、诺基亚、还有索尼爱立信…满心向往,但新手机的高昂价格实在有些劝退他了。 他想要选一款彩屏能拍照录像的手机,但这样的手机,价格都不会低。 他又来到了二手手机和组装机市场,这里的手机就要便宜很多了。 谢闻声挑来减去,买了一款索爱的二手,花了将近900块,着实让他肉疼不已。 但是手机的拍照录像功能,在谢闻声这样的年轻人看来,那可太牛逼了。 他买到手机的当天下午,便在工友当中各种拍拍拍,甚至还拉着梁大桥来到了金盟写字楼的顶层,拍下了广城的夕阳城景。 远处的云霞宛如被打翻的殷红颜料桶,毫无规则地铺叠晕染。 夕阳便在这样的霞光中一点点地下坠。 梁大桥坐在阶梯上,望着远处的夕阳日暮的绝美胜景,一时失语。 静默中,只有风声和谢闻声手机拍照的咔咔声。 “诶,你那玩意儿多少钱?”他用脚尖戳了戳谢闻声。 “900。” “这么贵!” “二手还好吧,你没看到新手机那才叫贵,六七千!” 梁大桥撇了撇嘴:“你买手机干啥啊,我们都没手机。” “我又不联系你们。”他脸上浮现几分甜蜜又让人想痛扁的笑容:“我有我要联系的人。” 梁大桥来了兴趣:“谁啊?你媳妇啊?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都娶媳妇了。” “不是。”谢闻声想了想,故意说道:“是我女朋友。” 说到女朋友的时候,他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就算现在还不是…嘴嗨一下,也没什么。 “我说你怎么这么拼命呢,原来是要养女朋友。” “她不需要我养,她比我厉害。”谢闻声坐到阶梯上,看着远处冉冉而落的夕阳:“我要努力追上她。” “年轻,真不错,一身轻松无牵无挂。”梁大桥望向地说:“等我们家小美的病好了,我要带她去迪士尼乐园,她最想去迪士尼乐园了。” “那可不容易,得去美国吧。” “听说日本也有。” 谢闻声望向他:“你女儿的病,靠你这样玩命挣钱也不行啊,你没想过找慈善机构,或者让大家捐钱?” “你说得轻松。”梁大桥说道:“又不是啥名人,谁来给我捐钱啊。” “我认识一电视台的朋友,兴许能帮上忙。” 梁大桥摇了摇头:“以前我们也联系过电视台,我媳妇还上去哭过呢,也没人捐钱。世界上得绝症的人那么多,谁管你啊。” 谢闻声终于不再言语了,看着远方跌入云层的夕阳,默默地拍着照。 …… 晚上,殷流苏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打来的电话。 她接听之后,那边迟迟没有开口,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手机的电流声传来。 她沉默片刻,终于说道:“你还知道联系我们。” 谢闻声深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吗?” 他低沉的嗓音,此刻在她听来却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想念。 殷流苏走到了阳台边,虚掩上了门,冷道:“我生什么气,你是成年人了,要走便走,谁还能拉着你不成。” “姐姐,我一定会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她这句话说的有些急切,但立马控制住语气:“我是说,爱回来不回来。” “我在这里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也渐渐做熟练了,他们很缺人,我努力干个半年一年的,攒够了钱就回来,到时候投资做点生意。” “你以为做生意这么容易。” “试试吧。” 殷流苏闷闷地说:“那你唱歌的梦想呢?” 谢闻声站在天台,吹着初夏的暖风,笑了下;“梦想是要有的,但不能成为空想吧。我先顾着眼前,做点实际的事情,毕竟人还是要生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已经慢慢地褪去了稚气、变得成熟了起来。 “谢闻声,你快19了吧。” “不知道,我的生日从来不准,说不定都已经过了。” “好好生活,按时起床,早饭必须吃,要吃的有营养,配一个鸡蛋。” 谢闻声眼睛微微有些泛酸,他擦了擦眼睛,用沉闷的鼻音道:“挂了。” 殷流苏挂了电话,回到客厅里呆站了一会儿,平复心里汹涌的思念。 殷殷正在写作业,知道是谢闻声打过来的,她回头问道:“妈妈,锅锅说什么?” “说他买了手机,还有赚了钱就回来。” “他提到我没有?有话对我说吗?” 殷流苏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殷殷:…… 亏她每天想他,想得梦里都在流眼泪。 塑料兄妹! * 那天上午艳阳高照,但下午的时候却忽然变了天,天空阴沉沉的,远处还有黑压压的乌云。 谢闻声和梁大桥排在了一起,在金盟大厦东北面清洗着窗玻璃。 窗内是人间百态—— 有人办公、有人喝咖啡、有人吃西餐,甚至最夸张的一次,谢闻声还撞见有老总和小秘书偷情的。 经过前段时间噩梦一般的出工之后,梁大桥也渐渐克服了自己恐高的心理,逐渐地适应了这份工作。 不过他还是不敢往下看,只能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窗户里面。 “诶诶!” 梁大桥冲谢闻声吹了吹口哨,示意他看窗户里面。 谢闻声往窗户玻璃里扫了一眼,赫然看到一对男女在办公室里激情热吻。 他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脸颊胀得通红,严肃道:“干你的活吧!管人家干啥。” 梁大桥笑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还是个雏儿吧。” 谢闻声狡辩:“怎么可能,我才不是!我…” 他话音未落,一阵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妖风吹来,霎时间将他们吹得远离了窗户玻璃,宛如荡着空中秋千一般,晃过去飘过来,身子重重地砸在了玻璃上。 “啊啊啊!” 梁大桥吓得脸色大变,疯狂尖叫了起来。 而这股大风还未止息,有愈演愈烈之势,谢闻声也被大风吹得狠狠几次砸在了窗户玻璃上,将他手臂胳膊嗑得疼麻了。 他眼见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有个外挂的空调机箱,于是在下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抱住了机箱的栏杆,这才稳住了身子。 狂风在身边呼啸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宛如蜘蛛侠一般死死抱着空调机箱。 而他耳朵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惊惧尖叫声。 身旁的梁大桥被狂风吹得晃来晃去,已经彻底失控了。 虽然绳子挂着他不至于掉下去,但在这样的狂风中“荡秋千”,实在是太危险的一件事了! 谢闻声冲上面喊道:“快拉我们上去!拉我们上去啊!” 然而这阵妖风也不仅仅只吹谢闻声和梁大桥,空中作业的清洁工少说有十几人,都是同样的局面,挨个挨个地营救也需要时间。 梁大桥已经彻底崩溃了,恐惧让他面色酱紫,肌肉抽搐,尖声喊道:“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死,我女儿还等着我的救命钱,我不能死啊!” “你别乱动!”谢闻声冲他喊道:“越是乱动,绳子越有可能被挣断。” “嘭”! 他再一次重重地摔在了窗玻璃上。 “我还有女儿,我不能死啊!” 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男人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 谢闻声死死抓着空调外机,自顾不暇,没有办法帮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空中飘来荡去。 但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到了自己的新手机,又想到了那日在天台上梁大桥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上受难的人如此之多,别人凭什么来帮你。 他摸出了手机,打开了拍照功能,对着在空中晃荡的梁大桥,颤抖的指尖按下了录像键…… 第46章 认识你很高兴 很快, 谢闻声和梁大桥便被天台的工友拉了上去。 梁大桥惊悚地发现,那根吊着他的牵引绳已经被磨得只剩了内芯。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激动又惶恐, 控制不住情绪, 嚎啕大哭了起来。 谢闻声强撑着身体,将他扶回了工棚休息。 回到简易工棚宿舍,窗外已经下起了瓢泼的暴雨,稀里哗啦,密密麻麻。 梁大桥宛如生了一场重病般, 躺在大通铺上, 将被子紧紧裹住身体,瑟瑟发抖。 谢闻声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机。 本地频道有新闻报道了今天下午的狂风,说台风即将在夜间登陆, 让市民不要出门。 “妈的。”谢闻声扔了遥控器,气冲冲去了三楼经理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前已经围聚了不少人,都是今天下午出工、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工友们。 他们堵在办公室门前,问经理要一个说法。 然而经理的态度却非常傲慢:“你们又没受伤,要什么赔偿啊, 走走走, 别挤在这儿。” “今天下午这事, 差点就没命了!赔精神损失费!” “对啊,我们是玩命做工啊!” 经理骂道:“贪得无厌,我给你们一天开200的工钱, 这里面就包含了风险费了。不过就是起了点风, 你们就闹着要赔偿, 我这生意还做不做啦?” 一番辩驳让笨嘴拙舌的工友们无话好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如何是好。 谢闻声挤进人群里,质问道:“你一早就接到了台风预警吧,为什么不立刻叫停,还让我们继续出工!” 此言一出,工人们立又围聚了过来,要讨一个说法。 经理面红耳赤,强辩道:“我没收到什么通知,没有!” “电视台都播了,说气象局昨天晚上就发布了台风预警,今天所有户外作业都叫停了!我不信你没有收到。” 经理恶狠狠地看着谢闻声:“年轻人,我劝你别胡乱出头,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你们为了赶进度,不把人命当回事,你还要辞退我啊!” “我辞退你怎么了!你以为你是谁,还要赔偿。放心,你们要死了我肯定赔,又没死,闹个屁啊!你们出去看看,哪儿还能找到200一天的工作,不好好珍惜,还在这里瞎闹。” 工人们顿时群情激奋:“我们是玩命给你干活,赚的钱也都是我们应得的,别说得好像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一样。” “吃人不吐骨头!” 经理拍桌而起:“不想干可以走啊!我又没拦着你们。” 谢闻声是少年意气,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马甲工作衫,重重地砸在了经理的脸上:“老子不干了!” 其他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勇气脱下制服离开。 经理看着谢闻声的背影,扔了工作衫,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啐:“还挺冲,自以为是…这时代可不是为你这样的人准备的。” …… 谢闻声回到了工棚,推了推还在床上“筛糠”似的梁大桥。 “别哭了。” 梁大桥坐起身,眼含热泪,委屈巴巴地说:“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不能哭一下了。呜呜,太可怕了,我要做一辈子噩梦。” “把眼泪留着,到镜头前哭去。” 梁大桥不明所以:“啥、啥意思?” 谢闻声摸出了手机,打开视频递到梁大桥眼前。 视频中,他被狂风吹得在高空“荡秋千”的刺激画面。 杂音呼呼,除了风声和撞击声,还能听到梁大桥杀猪一般的叫喊声。 梁大桥大惊失色,痛斥道:“老子都要死了!你还有闲心看热闹,还…还把老子这么狼狈的画面拍下来,你快删了!千万不能被别人看见,不然老子脸都丢尽了!” 说罢,他便伸手要抢手机,谢闻声扬起手,没让他抢到:“这是你一举成名的机会,你不是说没人肯给你女儿捐钱吗,现在有了这段画面,上了电视,让全市、甚至全国观众看到,小美爸为了给绝症女儿筹医药费有多玩命、有多危险,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人给小美捐钱了。” 梁大桥诧异地盯着谢闻声,黯淡无光的浑浊眸子里绽了光芒:“这这这…能行吗?” “总要试试。”谢闻声淡淡道:“我认识电视台新闻部的朋友,我先问问他。” 梁大桥一把抓住了谢闻声的手,紧紧攥着,用力到手都在颤抖:“小美的命…就交给你了,如果能成,你…你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谢闻声抽走了手,说道:“你别抱太大希望啊,我也不知道这事儿上不上得了新闻,也许人家压根不报道呢。总之,我先问问再说。” 说罢,他离开了工棚,出门给秦肖打电话。 秦肖都忙疯了,外面挂了一下午的妖风,领导让他出门采集台风素材,最好是能报道一些老百姓台风来临前的日常生活。 秦肖跟着摄像小哥东奔西走一下午,拍的要么是菜棚被吹走的画面,要么是满天飞的内裤拖鞋,却完全不能当新闻素材。 接到谢闻声的电话,他很不耐烦:“哥们,这会儿忙着呢,有事后面说,挂了。” 谢闻声急切道:“等下,我这里有个新闻,你看能不能用。” 秦肖很不屑一顾:“你能有啥新闻。” 谢闻声便将刚刚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这下轮到秦肖激动了:“你说啥!你…你不仅亲身经历了,你还拍到录像了?” “是啊。” “父亲为救绝症女儿,不顾危险高空作业,险些命丧台风!”秦肖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妈耶!这绝对能爆!这能做专题新闻啊!绝对头版头条!” 这可比他平时拍的那些“帮大婶找猫”、“调解大爷大妈吵架”的新闻好多了啊!绝对能爆! 谢闻声的关注点却在小美的病情上:“这新闻出来了,能让社会各界爱心人士捐款不?” “绝对能!放心吧!”秦肖自信满满地保证道:“以前我们做过类似的专题,节目播出之后也收到了社会各方的爱心捐款,数目说不准,但肯定有帮助。” 谢闻声松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我把手机给你。” “等一下,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呃,梁大桥知道,就是绝症女孩的爸爸,没有其他人了。” 谢闻声说着,挪着步子来到宿舍门前。 万万没想到,梁大桥喜上眉梢、逢人就说—— “我女儿有救了!我要上电视了!” “全靠小谢啊!” “年轻人脑子还是灵活啊!” 谢闻声:…… “现在,有很多人知道了。” 秦肖连忙道:“听我说,我现在不能立刻过来,得回台里跟主任汇报一下,主任同意了就能安排记者和摄像师过来采访。” “有谱吗?” “放心,这样的新闻肯定能过,最迟也要明天早上了。” “那我等你。” “听我说,你手机里的录像很重要,你必须想办法备份,万一手机被人偷了拿了,就前功尽弃了。” “我现在去网吧备份。” 说罢,谢闻声挂了电话,匆匆跑出工棚,冒雨来到了街对面的网吧里,将手机递到网管面前:“哥们,我能在你的电脑上备份个录像吗?” 网管是个黄毛小伙儿,懒洋洋睨他一眼:“h片啊?” 谢闻声红了脸:“不、不是。” “那不行。” “……” “我给你钱,行吗?” 黄毛这才来了兴趣,狮子大开口:“30。” “这么贵!” “爱给不给。” “行行行。”事出紧急,谢闻声只能把手机和b线递过去,让他将视频传输到了电脑上,然后摸出10块钱递过去。 “不是说好30吗!” “先交个定金,等我明天来取的时候,再给你20。不然万一你把我的录像删了,我上哪儿哭去。” “行吧行吧。”黄毛收了钱,懒懒道:“年纪不大,还挺精。” 谢闻声走出网吧,松了一口气,心里谋划着明天叫秦肖来取视频,剩下20就让他付了。 等他重新回到工棚,天色已晚,倾盆大雨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哗哗啦啦地冲刷着大地,似要将一切罪恶洗净。 不想谢闻声刚进屋、还没来得及换下湿润的衣服,便被人叫到了经理的办公室。 经理一改方才凶狠无赖的模样,对他笑脸相迎,甚是客气:“小谢来了,坐坐坐。” “我明天就收拾行李离开。”谢闻声沉着脸,不自然地说:“今晚台风,我再呆一晚上。” “不急不急。”经理亲自给谢闻声泡了一杯茶,递到了他手边:“我听人说…你今天干活的时候,拍了一段录像啊?” “…..” 他在心里暗骂梁大桥那个藏不住事儿的家伙。 不想经理竟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支票,递给了谢闻声:“小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谢闻声诧异地接过支票,赫然看到上面写了好多好多的零! 他一一数过来:“个十百千万…” 足足五万块! “小谢,这些钱买你的手机,怎么样?” “我…我手机才、才900不到。” 经理冷笑了一下:“你当然知道我要买的是什么。” 谢闻声脑子快速地转动着,想到如果那段录像披露给了媒体,经理这清洁公司肯定会被牵连。 因为气象局早就发布过台风预警了,但他还是坚持让工人上工,这要是被曝光,就是大问题了…… “你想用这五万块,买我的录像?这…这不可能。”谢闻声下意识地拒绝。 “小子,你可好好考虑清楚,五万块,都可以在小县城里买一套房了。” 谢闻声咽了口唾沫,再度望向了那张支票。 白纸黑字,五万块。 “你…你不会骗我吧。” “你现在就可以去银行,看我有没有骗你。” 五万块,他不吃不喝打工一整年,都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 五万块,回南市虽然买不了豪华大宅,但做点小本生意肯定没问题。 到时候他就不是谢闻声,而是谢老板了。 落魄的人生也许可以由此启航…… 背井离乡所有的努力,不都为这一个目标吗? 他又想到了梁大桥,想到了第一次见他时…他紧张地问他—— “你有恐高症吗?” 他为了救女儿,连心底最深处的恐惧都克服了。 如果电视台把这些做成专题报道,也许真的有全国各地的善款涌向这个困窘的家庭。 也许,真的能救他女儿的命。 可…这关他什么事! 他这些年一路走来,受过多少骗,挨过多少打!他容易吗! 这个时代,不属于他,不属于他们这些宛如蝼蚁般的小人物…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谢闻声心底的恶魔小人,终于战胜了天使小人,他咬了咬牙,攥紧了那张轻飘飘的支票,揣进了包里。 “今晚让我住一晚,明天我走的时候,把手机给你。” “行行。”经理也不着急。 反正只要他人在这儿,跑不了。 …… 晚上,谢闻声回到员工的大通铺宿舍,梁大桥满心喜悦地找到他:“我刚刚去外面副食店给孩子她妈打了电话,她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要命了。嘿嘿。” 谢闻声有气无力地说:“挨骂了还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我女儿眼看着有救了,能不高兴吗?” 梁大桥攥着谢闻声来到了自己的床铺前,从床底下翻找了半天,翻出了一个布包,然后从包里摸出一个报纸包裹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碎零钱。 有几张百元的,但多数都是几十、几块的面额,甚至还有硬币。 “我攒的钱都寄回去给小美买药了,还剩了这些。”他将盒子递到了谢闻声面前,不好意思地说:“只有五百多了,就当…就当感谢费。” 谢闻声喉头一酸。 此时此刻,他裤包里正揣着那张伍万元的支票,就像是烙铁一样,贴身烫着他的皮肤。 “我不要。” “你千万别嫌少,这事我们全家都要感谢你,等小美病情好些了,我让小美认你当干爸。” 强烈的羞愧,让谢闻声猛地站起来,连带着盒子里的碎零钱也洒落一地。 他背过身,不敢看他:“没辙了,我电视台的朋友说,这算不上什么新闻,不给上。” “啊。”梁大桥眼底的光芒顿时烟消云散了,又重新变得晦暗起来:“这…这样啊。” 谢闻声不想再看到他失望的面庞,翻身兀自蒙头睡了过去。 被窝里,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五万元的支票,分明应该高兴。 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和仓皇。 第二天清早,宿舍空荡荡只剩了谢闻声一人。 今天仍旧大雨滂沱,梁大桥他们去进行室内培训了。 谢闻声起床收拾了行李和背包,推开门,狂风呼啸着拍打在他的脸上,吹得他睁不开眼。 幸而没有阳光,因为内心藏着阴暗,他不敢见着太阳。 他去了趟经理办公室,将手机给了他。 经理打开了相册,删掉了那一段半空悬挂的视频,重重舒了一口气。 确定再没有遗留之后,他将手机重新还给了谢闻声,嘲讽地冷笑:“回你的老家去吧,这些钱,够你在老家做点小生意了。” 谢闻声沮丧地走出了清洁公司,没有撑伞,径直走进了滂沱大雨中。 坐上公交车,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个字——秦肖。 “喂,谢闻声,我们记者现在就要过来了,你让你的工友做好准备。嗐,这大雨…我们在室内采访啊。” “没有新闻,没有采访了,我要回家了。” “啥?你说啥?” “我现在就去火车站,你们不要过来了。” “不是…咱不是说好了吗!”秦肖急了:“我们采访之后,电视台会加急播出,说不定今晚就能出新闻,你的工友很快就能获得社会捐款啊。” “那你们自己去找他吧,他叫梁大桥。” 电话那端,秦肖沉默了片刻,终于似明白了什么。 长久的无言,让谢闻声窘迫又羞愧,他正要挂断电话,忽听秦肖轻笑道:“要回家了?” “嗯。” “行,朋友一场,那我祝你前途无量。”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谢闻声能明明白白听出讽刺的意味。 但他并不生气,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 谢闻声坐在了候车室,火车的鸣笛声近在耳畔,检票口也已经打开了。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抬不动脚。 他怎么能让如此龌龊不堪的自己,乘着火车回到殷殷和殷流苏身边。 可是…可是包里装得那张五万支票,却是实实在在的啊! 谢闻声翻找着背包里的支票,找了半晌还以为弄丢了,最后终于在夹层里找到了。 看着支票,他松了口气。 钱终究是钱,吃过苦的人,都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却在这时,他注意到背包里除了衣服之外,好像还有其他的物件。 谢闻声伸手掏了掏,从背包底部,掏出一包油纸,里面塞了几个软软的白馒头。 馒头用油纸严严实实裹了起来,摸着尚有余温。 外面的油纸上,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字—— “谢小哥,如果我女儿将来能治好,你还是要给她当干爸哟,认识你很高兴,后会有期——梁大桥。” 谢闻声的心理防线瞬间决堤了。 他拿出馒头,疯狂地往嘴里充塞着,一边吃,一边眼泪汹涌而出。 周围不少人见他异样,都纷纷探头观望。 谢闻声浑然不觉,嘴里嚼着馒头,躬着身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从来未曾有一刻这般憎恶过自己…感觉自己过去的那点儿阳光和清凉劲儿,全没了。 现在他变成了和经理一样的人,变成了年少的他...曾经最深恶痛绝的那种人。 终于,在检票口关闭的一瞬间,谢闻声用力擦掉了眼泪,决然地冲出了火车站。 第47章 重逢 熙熙攘攘的公交车上, 谢闻声摸出手机,联系了秦肖。 这次秦肖的电话接得倒很快,拖着懒洋洋的调子问:“上火车了吗?” “没有, 你到了清洁公司吗?” “你不是都走了么,我还来什么来啊。” “你现在…你现在马上去公司对面的飞扬网吧, 我把录像拷在网管电脑上了。” 秦肖站在清洁公司门口, 指尖旋着钥匙扣上的u盘:“老子是要当超级英雄蜘蛛侠的男人, 速度第一流,还用得着你说,录像已经拿到手了。” 谢闻声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你怎么拿到的?” “清洁公司正对面就是一间网吧,我猜你肯定会去这家。”秦肖忿忿地说:“这网管,还收了我五十块。” “五十?你傻啊,我跟他谈的三十, 我已经付了十块了,你怎么给五十!” “晕,你不早说!” “你又没问!” “算了。”秦肖揉揉鼻子:“只要能安全拿到录像,给点钱也没什么。” “那你见着梁大桥了吗?” “没呢, 还在等。” “等他下班吗。”谢闻声想了想, 说道:“看他昨天那状态,估计今天不会出工,你们可以工棚找他。” “不是, 等你。” 他愣了愣:“等我...干啥?” “你老板肯定给了你不少好处吧。”秦肖笑了笑:“不过当你踏上火车的那一刻, 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而是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猜你肯定不会走的。” 谢闻声嗓音讪讪的:“你以为你很了解我?我真就要上火车了, 票都买了。” “那辆火车是把你带向爱人身边, 我想你不会让自己面目全非地跑回去吧。” “蜘蛛侠,你变成诗人了吗?” “那倒没有,嘿。”秦肖轻松地问:“你还有几个站啊,老子都等一上午了。” “快了。”谢闻声从包里抽出了那张支票,心疼地放在眼前:“秦肖,问个问题,如果你是我,你怎么选?” “当然选择回来咯。” “为什么?” “因为我是蜘蛛侠。” …… 谢闻声下车前,撕掉了那张支票,重新回到工棚,找到了梁大桥。 看到谢闻声重新回来,他满脸诧异:“谢小哥,你不是今天上午的火车吗?咋了,没赶上火车啊?” 谢闻声惭愧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说道:“经理不在吧?” “不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很少来员工区。” “你跟我来。” 谢闻声带着梁大桥离开宿舍区,一路鬼鬼祟祟避开了其他员工,拉着他去了对面商业区的咖啡厅。 梁大桥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有点犯怵,又看他是要带自己去从来没有涉足过的高档咖啡厅,立马停住了脚步:“谢小哥,到底什么事你直说吧,你这样…我心里没底,有点慌啊。” 谢闻声终于跟梁大桥坦白了事实真相,包括他如何收了经理五万块支票,决定一走了之不再参与这件事的全过程。 说话间,他惭愧的面颊羞红,根本不敢看梁大桥的眼睛。 “我知道这样做很不道义,尤其是…你…你这段时间一直这么照顾我,我偷懒的时候,你把我要做的活儿都做了,还…还给我塞馒头,我真是太混蛋了!” 话音未落,梁大桥一把抓住了谢闻声的衣袖,激动地问:“这么说,真的有记者来了?这么说小美有救了!” “嗯。”谢闻声用力点头:“记者就在咖啡厅等着,你可以把小美的事好好跟他们说说。” 梁大桥兴奋地抱住了谢闻声:“太好了!你可真是小美的救命恩人!” “那…你不怪我吗?我都准备走了…” “嗐,这有啥,你帮我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谢闻声眼睛有些红了,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快进去吧,跟记者好好说。” “嗯!” 秦肖带来的记者采访了梁大桥,了解到了这些年他和妻子为了救助绝症女儿,卖掉了家乡的房子,背井离乡来到广城。 妻子每天在医院照顾女儿,丈夫则在外面打工,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干过,为了挣到这笔救命钱,几乎是拿命在拼。 这些内容,仅从梁大桥口述来看,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但是配合上谢闻声用手机拍摄的那一段惊心动魄的“空中秋千”画面,就极具震撼人心的力量了。 后来谢闻声跟着秦肖和记者,还去市医院的病房里见到了梁大桥的女儿——梁美美。 小姑娘因为长期化疗,头发已经脱落,戴着很可爱的小猫猫线帽。 纵然脸色苍白,但她嘴角却还挂着甜美的微笑,在爸爸的介绍下,很乖地一一叫了人。 “谢叔叔,我知道你,我爸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还叫我认你当干爹呢!” 谢闻声从背包里摸出了一个金发的公主洋娃娃,送给了小美:“这是给我妹妹买的,现在我决定不给她了,我要把娃娃送给我干女儿。” “谢谢叔叔,你真好。”梁美美将公主洋娃娃抱在怀里,很宝贝地蹭了蹭:“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努力让自己好起来,战胜病魔。” “嗯!” 看着面前这个柔弱如草的小姑娘,谢闻声仿佛看到了殷殷。 殷殷也和她一般年岁,如果她的生命不久之后便要终止于此,谢闻声的心…都要碎了。 五万块…不,五十万、五百万都换不来小妹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天。 他再度坚定了自己选择的正确,再不会耿耿于怀,更不会惋惜后悔了。 几天后,这则新闻在电视台播放了出来,引发了社会的强烈反响。 尤其是那段在空中荡秋千的录像,宛如好莱坞特效大片一般,让每一位观众的心都悬了起来。 这段视频背后的故事,更让人唏嘘感慨——父爱如山。 无数捐款从全国各地纷涌而来,注入了电视台公布的账户里。 这个账户是一个慈善基金会账户,在善款全部筹足之后,便停止了接收善款。 而清洁公司这种不顾员工安全、只一味追进度的做法也受到了社会各方的强烈谴责,高层被一一问责,那位出言不逊的经理也被开除了。 经理开除之后,公司重新对人事进行了整顿,除了对台风当日出工的工人予以经济抚慰之外,还加强了安保防护措施,改善了工人的食宿条件。 同时,公司为了平息不良的社会舆论影响,也重新录用了谢闻声。 …… 那天下午,殷流苏骑着摩托车穿过葫芦巷。 经过Y-sui的时候,花臂冲她喊了声:“老板娘,你来看看。” “怎么,店里有事吗?” “不是,是电视上,你看电视上那个人…像不像你家小哥。” 殷流苏将摩托车靠边停着,利落地走进店里。 电视机里正在播报广城台风的新闻。 新闻特别报道了一位感人至深的父亲,为了给女儿筹够医疗费用,从事高危作业,在台风中险象环生的那一幕。 后来记者跟随这位父亲去了医院拍摄身患绝症的八岁小女孩,并且对女孩的父母进行了专题的采访。 画面中,梁大桥指着阳台上一抹酷似谢闻声的身影道:“我要真心地感谢我的工友谢小哥,全靠他帮助我,我还要让我的女儿认他当干爸。” 摄像头转到了谢闻声身上,谢闻声立马跳起来闪躲开,戴上连衣帽、遮住了脸:“别别,不是说好不拍我的吗!别拍我!” “你们这些媒体,怎么不讲信用,说好了不拍我!” 说罢,他逃出了摄像镜头的范围。 从那抹身影的动作体态和嗓音腔调来看,殷流苏几乎就可以断定,那小子就是谢闻声。 花臂解释道:“这两天电视台经常播报这条新闻,听说是高空窗户玻璃的清洁公司为了赶进度、违规操作,结果台风来临,好些个工人都被风吹得在半空荡起了’秋千’,别提有多吓人了。” 说话间,新闻镜头一转,播放了谢闻声拍摄的那段录像画面。 画面里的男人在半空中被狂风吹得颠来倒去,惨叫声、嘶吼声与呼呼的风声交织,让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这段视频是一个工友拍摄的,真牛逼,吊在半空还能摸出手机拍东西。” 殷流苏走出Y-sui,太阳穴突突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谢闻声在广城究竟做什么,但从她和他电话通话的只言片语可以得知,这家伙找了份非常赚钱的工作。 看完新闻,殷流苏已经明白谢闻声在广城做什么工作了。 视频里那段惊心动魄的画面,让她的血液都快逆流了。 她无法想象这大半年…谢闻声每天都在如此高危的环境里工作,更加不敢想象在台风天里,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殷流苏大步流星地朝着巷外走过去,经过许春花的杂粮煎饼摊的时候,她冲她喊了声:“春花,晚上帮我去接一下殷殷。” 许春花见她神色焦急,问道:“你去哪儿啊?” “广城,我要去把谢闻声揪回来。” 听她这样说,许春花顿时面露喜色:“诶!好好好,你尽管去,殷殷交给我照顾,不用着急回来。” “……” 殷流苏知道许春花老早就“觊觎”她家小妹了。 她愿意照顾殷殷,殷流苏其实挺放心的:“那这几天殷殷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许春花手足无措地熄了火:“我这就收摊,马上去接殷殷!” 殷流苏在街口拦了辆出租车,朝着南市火车站驾去。 …… 谢闻声和工友们坐在天台的阶梯边吃盒饭。 工友们一个劲儿夸赞谢闻声—— “这次多亏谢小哥了。” “工资也涨了,哈哈哈,每天上午下午交接班,活儿也轻松了。” …… 谢闻声也跟着笑,晃了晃他挂在颈子上的手机:“我没那么优秀,但我这手机真是厉害,牌子货。” “是是是,全靠你的好手机。” “来,一起拍个照。” 谢闻声打开了拍照功能,翻过手机,将后置摄像头对准了自己和几位工友,拍下了一张大家伙儿吃饭的大合照。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殷流苏。 谢闻声立马将手搁在唇边,示意大家噤声。 工友们也很配合他,不再说话。 谢闻声接听了电话:“姐姐,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问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谢闻声抬头望了望当空的烈日:“我在办公室吹空调。” “办公室?” “嗯,我之前跟你说,我找了个打字员的工作。” “你还会打字啊?” “谁还没网聊过,我还有扣扣呢,要不要加一个,我的扣扣号是2342……” 殷流苏打断了他:“办公室舒服吗?” “舒服,吹着空调,还有小秘书给我端茶倒水、捏肩捶腿。” 谢闻声话音未落,手机就被人夺了过去。 他回头,逆着光,看到殷流苏站在他面前。 女人穿了件简单的杏色绸质衬衫,下搭宽松西装裤。 她的发型也正是那个年代席卷大陆的港风蓬松短发,温柔中透着性感。 几月不见,殷流苏模样气质都有了极大的改变,很有几分摩登女郎的味道。 谢闻声盯着她,看呆了。 他从来没见过女人越活越年轻的…但认识殷流苏这才一两年,她宛如换了金蝉脱壳、破茧成蝶一般。 真是变年轻了! “打字员,这就是你的办公室?” 谢闻声反应过来,转身要跑,殷流苏敏捷地揪住他的衣领,扯回来一脚踹向他的膝盖。 工友们端着盒饭,眼睁睁看着谢闻声直接跪在了女人面前,一个个都傻了,嘴里的饭都忘了咀嚼。 “谢闻声,你骗我?” 谢闻声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跪好,挺直身板、果断道歉:“对不起,再也不敢了。” 殷流苏抱着手臂,胸口起伏着,也是被他气得不轻,但考虑到他身后还有那么多工友,多少给他点面子,没好气道:“你给我起来。” “你原谅我先。” “我不原谅你,你就一直跪着?” “嗯。” “你给我起来。” 殷流苏火气散了些,将他拉起来,见他额上全是汗,于是伸出手背给他擦了擦。 工友们笑着起哄:“谢闻声,你妈来了啊?” “你们瞎了吧。”谢闻声回头道:“我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妈吗,这是我女…我姐!” 工友们看着谢闻声胀红的脸,越发来劲儿了:“那到底是你女朋友还是你姐啊?” “吃你们的饭吧!” 殷流苏没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到了作业区,看着牵引绳子的大型机器设备,又来到楼台边,朝楼下望了望。 楼下行人宛如蚂蚁,穿梭的车流也如线条一般,看得她心惊胆战。 “这有多高?” “听说有八十多层。” “这绳子就系在你身上?” “嗯。” “看着挺细。” “这是特殊材质,刀都割不断。”谢闻声见她感兴趣,于是兴致勃勃地解释道:“你还真别说,套上这个,就跟蜘蛛侠似的。下午你别走,去楼下看着,我给你表演个飞檐走壁,特好玩。” 殷流苏似乎对他的“飞檐走壁”并不感兴趣,只冷冷道:“你跟我来。” 说罢,朝着楼道口走去。 谢闻声只能讪讪地跟上去,来到了无人的楼道转角处。 殷流苏伸出手,他下意识地双手格挡,却见她翻了个白眼,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左右掰了掰:“晒黑了。” “广城这日照,难免。” “不好好保护自己的脸,怎么当明星。” 谢闻声轻笑了一下,眸光斜睨着墙边,不敢正视她:“你真觉得我能当明星吗。”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你还邀请我去看你的演唱会,我等着呢。” 殷流苏从包里摸出了防晒膏,挤了一点在手上,然后给他涂抹着那张英俊的脸庞:“别让我失望。” 然而就在她抽回手的那一瞬间,少年几乎本能地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 猝不及防间,殷流苏跌入了他硬实而炽热的胸膛里。 谢闻声用力抱着她,很紧很紧,紧得肌肉都在颤抖—— “其实每天晚上都在想你……” 第48章 四星酒店 嘉文私小校门口, 殷殷和刘闻婴牵着手走出校门。 年轻美艳的妇人迎了上来,捧着刘闻婴的小脸蛋擦了擦汗,亲热地唤道:“囡囡, 今天在学校开心吗?一年级的课程能跟上吗。” “嗯。”刘闻婴没什么表情。 “这是你的同学啊?”妇人望了望她身边的殷殷。 “嗯。” 殷殷脸上挂起了甜美的微笑:“阿姨好,闻婴姐姐的成绩很好的, 我听不懂的, 她还会给我讲呢。” “那真是太好了。”妇人摸了摸殷殷的脑袋:“我们闻婴没什么朋友, 你们要好好相处哦,当好朋友。” “我们就是好朋友!” 刘闻婴不耐烦地催促母亲离开。 妇人便从兜里摸出一颗太妃糖递给殷殷,低声在她耳边道:“和闻婴当好朋友哟。” “一定!“ 目送母女俩离开之后,殷殷在人群中望见了许春花。 “春花阿姨,你怎么来了?” 许春花满脸慈爱的笑意,走过来接过了殷殷的小书包:“你妈妈去广城接你哥哥了,今晚去春花阿姨家里住, 好吗?” “我锅锅要回来了?!”殷殷惊喜大喊:“好耶!” “对了,刚刚那个男生是你朋友吗?为什么他会穿裙子啊,怪怪的。” “啊,你说刘闻婴吗?她不是男生呀, 是女孩子。” “女孩子?”许春花不可置信地皱眉:“不是吧, 看着像男孩啊。” “她只是长得比较像男生啦,你看她妈妈还叫她囡囡呢。” 许春花无所谓地耸耸肩,并不在意, 牵着殷殷的手往回走。 殷殷摸出刘闻婴妈妈给她的太妃糖, 剥开糖纸正要吃,许春花赶紧夺过来, 说道:“这是别人给你的?” “嗯, 是闻婴的妈妈…” 她话音未落, 许春花已经将糖扔进了路边垃圾桶:“不要随便吃陌生人递来的东西,知道吗?” “……” 殷殷的嘴角立刻撇了下来,良久,嘟哝了一句:“哦。” 她从不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只是那个人是刘闻婴的妈妈啊,刘闻婴是她最好的朋友嘛。 殷殷偷偷打量着许春花阿姨,她神情很严肃,紧紧地牵着她,过马路的时候…几乎要将她一整个护在怀里了,分外谨慎。 殷殷知道,许春花阿姨很关心她,所以即便心里不痛快,也尽量说服自己不要生气。 “对了,春花阿姨,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没说,我想她不常去广城,总要和你哥在那边玩几天才回来吧。” “哦。” 殷殷低下了头,踢开脚下一颗碎石子,越发不开心了:“妈妈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让我自己学会独立、学会长大。哼,她去广城玩,就不管我了。” 许春花察觉到了殷殷情绪的低沉,问道:“妈妈让你学会独立?可你还是个小姑娘啊,学什么独立。” “就是呢,我讨厌分离,我想让妈妈和锅锅,还有你们大家,永远都在我身边,永远不要让我孤零零一个人。”殷殷闷闷地说:“可是妈妈说,人越是长大,分离就会越来越常见,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人,最后都会离开我,叫我学会坚强和接受。” 许春花责备道:“你这么小,她怎么跟你说这些。” 殷殷好奇地望向许春花:“春花阿姨,这不对吗?” 许春花蹲下身,抚摸着殷殷乖巧的脸蛋。 在她稚嫩的神情里,她隐隐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许春花的眼神更加慈爱,笃定地说:“不对!就算别人离开你,春花阿姨也一定会陪在你身边,阿姨不会为了玩、为了男人离开你!阿姨永远陪着你!” 殷殷感受到了许春花抚摸自己的力度,隐隐感觉有些不适。 但是她说得那样情真意切,殷殷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太白眼狼了。 “春、春花阿姨,我们快回去吧,我今天作业好多。” 许春花慈祥地笑着:“阿姨回去给你做好吃的,你还没尝过阿姨的手艺吧。” …… 谢闻声提着殷流苏的行李箱,带她来到了瑞美酒店门口。 这是一栋位于市中心的高楼,全玻璃落地窗,现代又气派。 殷流苏摘下墨镜,望了望高楼:“行啊小哥,带我来四星酒店。” “我之前在这楼上刷过窗户,这酒店环境是我见过最好的,而且服务员做清洁也很仔细,还会消毒,而且阳台上还有超大浴缸。那时候我想,如果你来广城,我就带你来住这儿。” “带我来住这儿?”殷流苏望向他,笑吟吟道:“听你这意思,是要帮我给房费了?” “我没这么说!” “哦,那不住了。”殷流苏说完重新戴上墨镜,转身就走。 “哎!”谢闻声攥住了她的袖子,咬牙道:“来都来了,走吧。” 广城这么热,他也不想她再换酒店来回折腾。 殷流苏嘴角挂着笑意,很自然地揽住了谢闻声的胳膊,任由他带着她走进了酒店大门。 他要充大款随他去,殷流苏才不会替他省钱。 不过他大概也不知道,这半年里Y-sui有多挣钱。 现在殷流苏和殷殷的生活已然翻天覆地,不仅将家里重新装修了一番。 而且去年隔壁大婶搬家,殷流苏将隔壁买了下来,打通之后,房间宽敞了很多,不仅有了独立的厕所浴室,还有了单独的房间。 这个单独的卧房,就是给谢闻声保留的。 殷流苏并没有把这些告诉谢闻声,也没有叫他回来。 她仍旧秉持之前的想法: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谢闻声也有自己的选择和他想过的人生。 纵使不舍、纵使想念,但她绝不会勉强,更不会强行干涉。 谢闻声去前台帮她开了房间,有侍者正要接过行李箱,谢闻声没有给他:“我自己提。” “这边请,右边电梯单层,左边电梯上双层32楼。” “谢谢。” 谢闻声替殷流苏按开了电梯,并且护着门让她进去。 殷流苏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周围的人看着…都以为谢闻声是这位美艳贵妇的保镖。 房间约莫六十平,非常宽敞,正中是超大帷幔床,正面落地窗尽揽城市夜景,窗户边还有一个内嵌式的按摩浴缸。 “不愧是四星酒店啊。”殷流苏慵懒地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单,看着窗外城景:“多少钱一晚?” “不、不贵。” 也就…花了他将近半月的工钱。 换了平时,谢闻声指不定多么心绞肉痛了。 但此刻他竟没怎么心疼,只觉得这钱花得其所。 他来广城赚钱,不就是为了给喜欢的女人花钱吗。 谢闻声很细心地将浴室的用具全部用酒精擦洗了一遍,说道:“你可以放心用了,全部洗过。” 殷流苏倚靠在门边,懒懒道:“小哥,你越来越懂事了。” “我一直很会照顾人。” 而且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谢闻声真的很想她,好不容易见着了,他不得铆足了劲好好表现么。 谢闻声强忍着上扬的唇角,望了她一眼。 此刻的殷流苏已经进入了女人生命最丰盈成熟的状态,随便一个无意的姿势,都是万种风情…… 他无法想象她年轻时该有多美。 这么绝色的女人,竟然还没结婚,竟然还能轮得到他。 他觉得这是老天爷格外开恩,让他二十年苦难的人生里,能有一抹亮色。 殷流苏望了他一会儿,又走到了窗边,从包里摸出了烟。 他立刻走上前,摸出打火机,殷勤地替她点燃。 轻柔的薄荷气息轻轻喷在了他的脸上,谢闻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阵阵异样的感觉,从脊梁骨蹿了上来,在血管里疯狂乱钻。 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着:“你休息吧,我…我回去了。” “回哪里?” “工棚。” “快大半年没见了,不多陪我聊聊天吗?” “那你…”谢闻声转身望向她:“你一个人住酒店怕不怕。” 殷流苏慵懒地走到桌边,轻轻靠着,考虑了几秒,嫣红性感的唇吐出两个字:“好怕。” “那我再去开一间房,就在你隔壁。” 说完他转身出门,然而刚拉开门,脚步便又顿住。 沸腾的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终于,他转身冲向她,用力地将她抱住。 殷流苏被他冲得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桌角,疼得她轻轻“嘶”了一下。 谢闻声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着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殷流苏捏着烟的指尖拿远了些,但烟灰还是落下来,烫到了他滚烫的皮肤上。 他却浑然不觉,嗓音颤抖着:“姐姐,你想不想我…” 殷流苏任由他紧紧地抱着,却没有回答。 指尖烟雾袅袅。 台风那天,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如果能活着下去,他要永远守着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捧着她的脸,薄唇移动到了她嫣红性感的唇边,轻轻贴着。 柔软、细腻、淡淡的玫瑰香。 他嗓音压抑忍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说罢,他不等她回应,用力地碾上了她的唇。 第49章 发疯 晚上, 殷殷照例在Y-sui没那么忙的六七点之际,去找花臂交换在学校里搜集的《游戏王》卡片。 俩人形成了一种竞争关系,闲暇时总是相互攀比各自手里搜集的卡片类型。 这些卡片很多都来自干脆面口袋, 所以老周副食店的干脆面,都快让这俩人搜刮干净了。 殷殷和班上过半的男生都交换了卡片,好不容易搜集到几张不错的卡片。 没成想花臂最近和小巷里的男孩们打得火热,免费帮他们理发, 从他们手里也得到了好几张高级卡。 再加上花臂是有工资的,买干脆面这事儿上,比还是小朋友的殷殷更有优势, 所以他的卡片比殷殷多。 他也常常故意在殷殷面前得瑟。 殷殷每次都要想方设法地从他手里套那几张高级卡—— “你把卡让给我,我…我让老板娘给你涨工资。” 花臂宝贝地护着他的高级卡:“不需要,我现在工资很够用。” “花臂叔,你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涨工资是应该的!” “不需要, 我只想帮刘老板多赚点钱。” 殷殷瞬间明白了什么, 笑嘻嘻道:“那…我帮你追老板娘啊。” 花臂立刻换了副惊悚的表情:“你说的是哪个老板娘。” “当然是穗花老板娘呀。” “你这小丫头片子, 懂什么追不追的。” “我懂的多了。”殷殷哼了声:“我还知道这次我锅锅回来, 就要变成我爸爸了。” “真的?” “嗯!我妈妈其实好喜欢他的,为了他,这半年都拒绝了好几个条件很好的叔叔了。” 花臂立马摆出了八卦的架势, 追问道:“你说的不会是老周吧?” “没得比!”殷殷掰着手指头, 如数家珍道:“条件最好的那一个, 是之前来和Y-sui谈合作,想要加盟开分店的云总。” “好像有点印象。”花臂回忆道:“来店里考察过几次, 大夏天也总穿西装, 我看着他都热。” “是呀。” “他挺帅的, 我看比你哥哥好,有钱又成熟,开了好几家公司。” 殷殷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宛如小狐狸一般:“但我锅锅年-轻-呀。” 花臂露出了惊悚的神情:“你真的是小朋友吗!” “怎么样,我帮你追穗花姐姐。”殷殷拍拍他的肩膀:“小妹出手,手到擒来。” “不不不…不了。” 花臂红着脸,一连说了好几个“不了”。 “为什么呢?”殷殷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你明明喜欢穗花姐姐嘛。” “配、配不上,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花臂将手里的卡片全塞给了她,狼狈地转身跑开了。 殷殷很乖地“哦”了一声,望着花臂的背影。 明明他那样高大,但垂头丧气的样子…总给人一种失落颓唐的感觉。 刘穗花穿着一件轻快的碎花小裙子,扭着水蛇腰、哼着歌从小巷尽头走来。 在Y-sui门口看见正在数卡片的殷殷,随口问道:“小妹,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着她签合同呢。” “我也不知道,春花阿姨说她兴许要在广城玩一段时间。” “是啊,这半年你妈一个人带着你,每天接送也忒辛苦了。”她嘴角绽开笑容:“让小哥陪着她在广城好好happy一下。” “嗯!” “既然你妈还没回来,那今天晚上…”刘穗花神秘兮兮道:“去穗花姐家里睡觉觉?” “啊?” “怎么,不愿意啊?” “不是不是。” “那就走吧。” 说罢,刘穗花拎着殷殷的衣领,带着她朝着小巷尽头走去。 殷殷犹豫道:“那我得回去跟春花阿姨说一下呀。” “没事儿,我等会儿给她打电话,小事一桩。” 殷殷跟着刘穗花来到了小巷尽头她的家,她家有一个很精美的小阳台,阳台上种着各种品种的花朵,玫瑰、牡丹、还有芍药花… 阳台有个很舒服的圆形躺椅,粉粉嫩嫩,和房间的粉红色少女色系非常搭调。 “穗花姐,你家好可爱呀!” “喜欢吗?” “喜欢!” “今晚让你睡我的公主床!” 殷殷跟进她的卧室,看到一个欧式复古的圆形大床,周围有帷幔和蕾丝的蚊帐,果然是公主床呢。 “穗花姐的生活,太美好了吧!真像公主一样。” “今晚也让你当小公主。”刘穗花说完,领着殷殷去浴室:“先用姐姐家的大浴缸给小公主泡个澡。” “好耶!” 刘穗花给浴缸放了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砰砰砰的剧烈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刘穗花,你把殷殷还给我!” 听到是许春花的声音,刘穗花松了口气,走过去打开房门:“你喊什么喊啊,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债的来了呢。” 许春花推开门,不客气地冲进来:“殷殷呢!” “殷殷在这儿啊。”刘穗花皱眉道:“你做什么,着急忙慌的…” 许春花看到浴室门边的殷殷,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跟我回家,走走。” “春花阿姨,对不起,没跟你说就…” 殷殷话音未落,刘穗花却挡在了门口,不客气道:“你有病啊,我带殷殷来家里玩会儿,怎么着你了。” “谁让你带她回家的!” “好笑,殷流苏有事离开,我是她好姐妹,不能代为照顾小朋友吗!” “殷殷是我的!”许春花急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能带走她!” 刘穗花见她宛如疯子一般,嘴角挂起一抹冷笑:“什么她是你的,你是生了她、还是养了她啊?我寻思着她和你也没在一个户口本上吧。” 许春花笨嘴拙舌、不想和她争辩,只是一个劲儿拉着殷殷离开。 殷殷被她拉得手腕生疼:“春花阿姨,我…你先放开我…” 刘穗花见势不对,立刻推开了许春花,将殷殷护在身后:“你怎么回事啊你!有病吧!” 许春花红着眼睛道:“殷流苏把殷殷交给我了,她现在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一分钟都不行!” “许春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醒醒吧,殷殷不是你的女儿,你女儿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许春花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刘穗花左脸上。 惊呆了殷殷。 她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春花。 那个不善言辞、总是和蔼微笑着烙饼的春花阿姨…她竟然对刘穗花动起手来。 刘穗花捂着脸,愤恨地望着许春花:“你敢打我?” 许春花也有些懵,她没控制住身体本能的反应,对刘穗花动了手。 女儿是她的禁区,刘穗花不该触碰。 她不再多言,强行拖拽着殷殷便要走。 殷殷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被这一场变动吓得哭了起来。 刘穗花实在不能容忍她在自己家里这般撒野,冲楼外喊了声:“花臂,马上给我过来!” 听到声音的花臂只用了不到五十秒,就从Y-sui赶了过来,急冲冲上了楼:“老板娘,我来了!” “把殷殷从哪个疯女人手里抢过来!” 花臂是个唯刘穗花之命是从的男人,也不管对方是谁,上前便推开了她,将殷殷护到身后。 许春花似疯了一般,死命捶打着花臂:“你想怎样,你把殷殷还给我!你还给我!” 花臂手臂上被她抓出了好几条指甲痕,考虑到她是女人,又是街坊邻居,花臂没有对她动手。 刘穗花走过来,将吓坏的殷殷揽入怀中,皱眉望向了许春花:“我姑且看在你死去女儿的份上,刚刚那一巴掌不跟你计较了,但你记住,我刘穗花不是好惹的,再有下次,我要你好看!” 说罢,她揽着殷殷进屋去。 许春花拼命扒着门:“你又不想要孩子,你为什么要和我抢殷殷,你身边又不缺男人,你把殷殷还给我!” “我看你真是疯了!好好回去冷静一下吧,否则我就给殷流苏打电话了,让她听听你这疯言疯语,看她今后还敢不敢让殷殷靠近你。” 听到这话,许春花不敢再坚持了,只能讪讪地放了手。 花臂揉了揉自己手臂上的抓痕,说道:“你走吧,别来闹她了,我会一直在这里。” 许春花看着躲在刘穗花身后的殷殷,满眼眷恋,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揉着眼泪离开了。 …… 殷殷洗了香喷喷的泡泡浴,拿着刘穗花的手机,和殷流苏讲电话:“妈妈,你找到锅锅了吗,他回来吗?” 殷流苏躺在谢闻声平坦硬实的小腹上,轻轻“嗯”了声:“我都亲自去接了,他不敢不给面子。” “太好了!” 谢闻声对接吻这件事上瘾了,俯身又要吻她,被她推开了:“殷殷,你好好听春花阿姨的话。” “妈妈,你接电话之前都不看号码吗,这个手机是穗花姐姐的…” “她肯定把你掳回家了。”殷流苏叮嘱道:“不许让她给你化妆。” “啊这…” 殷殷垂眸,刘穗花正坐在床上给她涂花里胡哨的脚指甲油呢。 她一边涂着,一边漫不经心道:“把刚刚许春花发疯的事,告诉你妈。” 殷殷犹豫了几秒钟,匆匆跟殷流苏道了晚安,挂掉了电话。 “怎么不说?”她抬眸问她。 “我觉得…许春花阿姨也挺可怜的。” “她没女儿是可怜,但她刚刚给我那一巴掌,我不可怜吗!” 殷殷摸着刘穗花的脸蛋,轻轻吹了吹:“我去给姐姐拿药膏。” 话音未落,房门又被扣响了,殷殷顺道“蹬蹬蹬”地跑去开门。 晚风轻入,花臂挺拔健硕的身影站在门口,宽厚的手里拿着清凉化瘀的药膏,小心翼翼道:“我来给老板娘上药。” 第50章 游乐场 夜风微微凉, 穿堂而过。 花臂的手掌粗糙厚实,颤抖着,很轻很轻地给刘穗花涂抹了清凉药膏。 倒也不疼了, 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刘穗花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很不客气地骂了许春花一顿。 花臂也只是沉默地听着。 从殷殷的眼里看来,老板娘和花臂在一起,不说别的, 单说俩人着身高差异,穗花姐真如小鸟依人一般。 哦不,是小鸟依熊。 画面还挺温馨。 “真是忘恩负义, 白瞎我平时帮她那么多了。” “我早就看出她不对劲,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睨了花臂一眼:“你说句话啊!” 花臂这才“哦”了一声,配合地说了句:”她真坏!” “就这啊?”老板娘显然不满意。 花臂想了想,又补了句:“太坏了!” “……” 刘穗花知道他笨嘴拙舌,也不再勉强了, 只是拿着面妆镜照自己的脸颊。 花臂愣愣地望着她, 她一抬眸, 他便立刻望向其他地方。 殷殷不想在房间里打扰他们, 很自觉地退出来,走到阳台边。 却不想,看到许春花竟还在楼下观望。 路灯照在她身上, 她泪水涟涟, 看到殷殷出来, 她眼底才有了光。 殷殷心情很复杂,但她今晚是…真的不想跟许春花回家了。 看着她这般悲伤的模样, 殷殷只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仿佛自己应该为这样的悲伤和眼泪负责似的。 她只能伸手、浅浅地对许春花挥了挥, 许春花这才抹着眼泪,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殷殷松了口气。 …… 次日清早。 大概也是因为三星酒店的床铺实在过于松软舒服,殷流苏很难得地睡到了自然醒。 然而她一睁开眼,便是谢闻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他的脸说不上多精致,甚至还带了粗糙狂野的味道,但恰恰是这样一种野性,如刮过原野的风,有种独特的帅气。 谢闻声近在咫尺地和她脸贴脸,吓了殷流苏一跳,抬腿将他踹下了床—— “干什么!” 谢闻声委屈地站起来,揉了揉腰:“只是想看看你。” 殷流苏坐起身来,没好气地说:“你不会盯着我看了一晚上吧。” “那倒不至于。”谢闻声坐到她身边:“三四个小时吧。” “……” “神经啊。” 谢闻声满脸幸福:“怎么都看不够,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 “呕。” 看着她作呕的模样,谢闻声不满地反问:“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 “求你别说这种话。”殷流苏将自己雪白的手臂递给他:“你看我这鸡皮疙瘩。” 他接过,毫不犹豫低头吻了一下。 “……” 殷流苏无了个大语,赶紧抽回手臂,顺势拍了他脑袋一下:“你上瘾了是吧!” 谢闻声仍旧亲亲热热地靠在她身边,尾巴都快要成了螺旋桨:“怎么都不够。” 想到昨晚,谢闻声翻来覆去地吻她,甚至有几次,殷流苏在睡梦里都感觉每一寸皮肤都被他吻过了。 但即便如此,这小子也很克制地没有进一步行动。 “谢闻声,你应该没有谈过恋爱吧。” “能看出来?” “谈过恋爱的男人,应该不会只是接吻就…满足得快要升天了。” 谢闻声想到了昨晚的尴尬,脸颊红得透透的,立马岔开话题,反问道:“你呢?” “我也没有。” “这我真不信。”谢闻声不敢直视她的脸庞,目光斜向侧方:“你现在都这么好看,我不敢想你年轻时有多漂亮,怎么会没有男人追。” “这个嘛…” 殷流苏躺在了松软的大床上,任由阳光透过窗纱、照在她柔美的脸蛋上。 她眼睛眯了起来,伸出白皙的小臂挡了挡光:“你信不信,我以前是个丑八怪,丑到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所以你整容了?” 她觑他一眼,嘴角浅浅抿了起来:“算是吧。” 谢闻声覆身过来,粗砺的指尖温柔地轻拂她的脸蛋。 远淡的眉、狭长勾人的丹凤眼、微挺的鼻梁和莹润的唇… 虽然眼尾还有细纹,脸颊也有小雀斑,但在谢闻声看来,这些都是成熟和性感的表征。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任何缺点都是优点。 “看够了吗?”她拉长调子问。 “不够,但我肯定,你的脸不可能是整容脸。” 殷流苏耸耸肩,不需要他相信或者不相信,她从未拥有过青春,但也正因为如此,从现在起、到未来的每一天,都会是她最好的状态。 她正出神,谢闻声又撩开她的头发,吻了她的额头:“我的姐姐好乖啊。” ”……” “真的好喜欢啊!” “……”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 殷流苏快受不了他了。 她以前听刘穗花说过,找年轻弟弟当男朋友会很刺激。 但她是真没想过,这弟弟能热情到时时刻刻都想吻她,刚确定关系就想和她结婚。 这也太黏人了些吧! “谢闻声,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谢闻声立刻坐了起来,认真聆听姐姐说话:“嗯!” “回家以后,你还是我们家的小哥。” “不结婚啊?” “结你个头,你都没到法定婚龄。” “哦…” “等以后再说吧。” 殷流苏还没有勇气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他:他想要的一生一世,她可能永远都给不了他。 谢闻声不知道殷流苏的隐忧,说道:“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给不了你很有保障的未来。” 他向殷流苏保证道:“但我有的是时间,我一定会让我们一家三口的生活,越过越好!” 殷流苏笑着望向他:“挺有自信啊,看来这半年是赚到钱了。” “攒了点积蓄,打工没出息,我准备回去做点生意。” “你要做什么生意?” “还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 殷流苏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把谢闻声带回去,不让他在做那样危险的工作了。 她还担心他不愿意跟她回去。 不过现在看来,以这家伙的黏人程度,她想把他扔了都困难… 下午,殷流苏拉着谢闻声去逛街,给他买了好些年轻时尚的衣服,还包括年轻人喜欢的运动鞋。 谢闻声很听她的话,让试装就试装,让换鞋就换鞋,只要她选的,那一定就是好看的。 最后付款的时候,是殷流苏摸的钱包,他也没拒绝。 花园椅上,殷流苏吃着冰淇淋,偏头问他:“我给你买衣服,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我为什么要觉得不舒服?” “因为你是男人啊,让女人破费,不觉得别扭吗。” “我又不是那种狭隘的男人,没有大男子主义的毛病。”谢闻声靠在花园椅边,手臂搭在她身后,虚揽着她:“你是我的人,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殷流苏嘴角抽抽:“那还真不是。” 想得美。 谢闻声亲热地蹭着她的侧耳:“在我心里,你和殷殷都是我的家人,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女人。” 殷流苏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明天就回家吧。” “好。”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下午,殷殷走出学校,仍旧看见许春花站在校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她下意识地步履一顿,不太敢往外走了。 注意到她的迟疑,刘闻婴偏头望她一眼:“你怎么了?” “没、没事。” 刘闻婴的妈妈仍旧来接她了,也很热情地和殷殷打了招呼。 “阿姨好,阿姨再见,闻婴再见。” 殷殷和他们道了别,回过头,迎上了许春花,脸上堆着勉强的笑意:“春花阿姨。” “殷殷,不要跟陌生人讲话。”许春花严厉地叮嘱。 “哦。”殷殷点点头,任由她牵着她的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春花阿姨,明天我妈妈就回来了,您就不用来接我了。” “她…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她还会在广城多待几天。” “妈妈说不好麻烦您太长时间,所以就赶紧回来了。” 殷殷说完,忽而感觉许春花拉她的手紧了紧:“春花阿姨,你攥疼我了。” 许春花低头看着殷殷,在她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女儿芹芹曾经的音容笑貌。 “芹芹…”她下意识地就要唤出声了。 她是芹芹,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全世界…… 她不能让别人抢走她! 殷殷却浑然不觉,问道:“阿姨,您叫我什么?” 许春花恍惚间回过神来,微笑着对殷殷道:“殷殷,阿姨带你去游乐场,好吗?” “啊,现在吗?” “就是现在。” “可是我要回家写作业呢。” “游乐场有摩天轮、旋转木马、还有碰碰车……” 殷殷终究是小孩子,听到她这样说,也忍不住心向往之:“那我们就去玩一小会儿,天黑之前回家?” “嗯。” 许春花牵着殷殷的手,带她朝郊野的方向走去。 落日最后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疏忽间,跌落天际。 而她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冷了下去。 …… 下午,刘穗花做了头发,掐着时间去了嘉文私小,却被老师告知,殷殷已经被一个女人接走了。 她大概询问了女人的容貌特征,便知道是许春花。 她心里又暗暗骂了她几句,倒也没有多想,回了Y-sui店里帮忙。 晚饭的时候,她想着明天殷流苏就要回来了,今晚可以带殷殷去吃一顿好的,于是溜达到了许春花家门口,敲了敲门。 敲了半晌也无人应答。 刘穗花诧异地走到窗边,朝里面望了望。 房间里黑乎乎的,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难道许春花也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带殷殷在外面吃晚饭? 刘穗花转念一想,不对。 许春花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的厨艺,而且总说外面的店食物弄得不干净,向来不肯在外面吃饭的。 念及至此,刘穗花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不再耽搁,下楼走进Y-sui,叫了花臂出来:“你带俩人,去附近找找殷殷和许春花。” “她们出什么事了?” 刘穗花眉头紧皱:“我也不知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第51章 情报 傍晚时分, 许春花带着殷殷乘坐公交车,来到郊外的一座废弃游乐场。 这里有很多游乐设备,但绝大多数已然生锈废置, 满是铁锈的大门也随意地敞开着, 周遭杂草丛生。 一阵风过, 绣黄的千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殷殷看着这空无一人的游乐场, 有些害怕, 不由得朝着许春花缩了缩:“春花阿姨,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芹芹最喜欢来的地方。”她反问殷殷:“你不喜欢吗?” 殷殷知道许春花还在想念自己过世的女儿, 出于本能的善良,她安慰她道:“春花阿姨,你不要难过哦,芹芹一定不愿意你伤心过度, 你要鼓起勇气, 迎接新生活。” 许春花看着小女孩清澈如水的黑眸,不由得想到当年芹芹的眼眸,也是如此清亮澄澈。 “殷殷, 来荡秋千吧。”她脸上绽开了幸福的微笑。 “好哦。” 殷殷来到了废弃秋千边, 很讲究地摸出妈妈随身揣在她书包里的纸巾,擦了擦满是灰尘的秋千椅,这才坐了上去。 许春花来到她身后,轻轻地推着她, 就像当年推芹芹一样。 秋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开始, 殷殷玩得倒也挺开心, 迎着风, 发出咯咯的笑声。 天色渐沉, 夜幕逐渐笼罩了废弃的游乐场。 殷殷看着寂静荒芜的四野, 便有些犯怵了。 她将双脚放下来,刹住了秋千,回头对许春花道:“春花阿姨,我想回去了。” 许春花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抚着她可爱的小脸蛋:“殷殷,其实你也可以叫我妈妈。” “呃…” 殷殷抿嘴,小声踟蹰道:“殷流苏是我的妈妈,锅锅说做人不能三心二意,我不能再认别人当妈妈了。” 许春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她有什么好!不过就是运气好,是她捡到你而不是我,你怎么就认定她了!” 殷殷从秋千上跳下来,义正严词地说:“我妈妈对我很好!” “她对你好,就不会丢下你去广城了。” “那是为了找我锅锅,我也很想我锅锅的,找回他、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许春花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 殷殷也是气得小脸通红,俩人争执了一番,终于还是许春花率先妥协:“算了,殷殷,我带你去玩最有意思的摩天轮吧。” “可是这里明明就废弃了。”殷殷已经没有了兴致,只想回家:“我要回去了。” 许春花却不顾她的意愿,拉着她来到了摩天轮面前,打开了最近的一间已经破旧不堪的舱房:“坐上去试试。” “这个明明就坐不了嘛。” 殷殷不想进去,却被许春花给强行塞了进去:“春花阿姨,你做什么呀!” 许春花从包里摸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锁链,将舱门牢牢地锁住。 “春花阿姨,你怎么把我关起来了。”殷殷彻底傻眼了、慌了,用力推搡这破烂生锈的舱门:“放我出来!” “殷殷,你叫我一声妈妈,叫我一声妈妈好不好啊。”许春花的眼神近乎疯狂,也濒于绝望,和她隔着满是灰尘的玻璃对视着:“快叫妈妈。” “你不是我的妈妈,我妈妈是殷流苏。”殷殷性子执拗起来、也是九头牛拉不回来:“就算你把我关起来,我不会叫你妈妈的。” “她根本不管你,整天忙着挣钱,在她眼里,钱都比你重要!” “才不是,妈妈挣钱是为了让我念好的学校,供我上大学。” “殷殷,听我说,我才是真正爱你的妈妈。”许春花也用力推搡着舱门,近乎恳求地说:“我不会离开你,不会像她一样让你学什么独立,我永远陪着你、保护你,这样还不好吗,你不是最怕孤独的吗?” “可…可那样是不对的,因为我总要长大啊!” “你想长大吗?你看看你妈妈,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如果不是遇见你和谢小哥,或许她会一个人孤单单地走进坟墓,这就是长大,你希望自己也这样吗?” “我…我…” 殷殷跌坐在了满是灰尘的破旧座椅上。 从小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其实最怕孤独了,她才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走进坟墓呢。 见小姑娘动摇,许春花继续道:“我不会为了男人、为了钱离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殷殷,你当我的女儿好不好,当芹芹好不好?” 殷殷抱着脑袋,用力摇晃:“春花阿姨,我想回家,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啊。” 许春花贪婪地望着她:“这里只有你跟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永远…” 殷殷从来没有觉得“永远”是如此可怕的一个词汇,但现在,她深切地感觉到了恐惧。 她终于大喊了起来:“啊啊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救救我!有没有人啊!” 然而,周遭回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破旧秋千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要喊,不要喊,殷殷。”许春花似乎也被崩溃的小姑娘弄得有点害怕了:“嘘,不要喊,你看看我,殷殷,你看着我。” 殷殷泪眼婆娑地看着女人。 许春花竭力露出了真诚而慈爱的面容,但那容貌无论如何控制、都是那般狰狞:“殷殷,我真的会很爱你的,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当我的女儿呢。” “春花阿姨,我想回家。”殷殷哽咽着,近乎哀求了:“我们回家吧。” “叫妈妈,快叫妈妈。” “你不是我妈妈,我也不是芹芹啊!”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是芹芹?” 忽然间,许春花胸口悬挂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烦恼地翻开看了眼,是刘穗花打来的,当即挂断了。 手机仍旧不依不饶地响着,一连被她挂断了好几次,许春花索性关了机。 …… 巷子口,刘穗花焦急地打着电话,但电话一次又一次被挂断,最后直接无法接通了。 “妈的,这肯定有问题啊!” 花臂已经带了陶子等人在巷子一带都找过了,包括殷殷平常喜欢去的美食店,都没有她和许春花的下落。 “老板娘,要不直接报警吧。”陶子提议道。 “报警…”刘穗花却有些犹豫。 这么多年的街坊邻居,虽然吵吵闹闹,但她深知许春花的为人,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坏女人。 她性格沉闷,少言寡语,属于撸起袖子干实事的类型。 唯一的弱点,就是她早夭的女儿。 如果报警了,许春花可真的就…完蛋了。 陶子见她拿不定主意,便又问道:“要不、我给殷流苏老板娘打个电话?” “先不忙。”刘穗花摇了摇头:“人在广城,你给她打了也没用,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啊?” 刘穗花忽然想起什么,立刻翻出了手机通讯录。 通讯录里,她保留了小刘警官的私人电话。 她不再耽搁,立刻给小刘警官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小刘警官本来今天休假,但听到刘穗花说殷殷找不见了,他立刻开着车、十万火急地赶了过来。 “我们大家分头寻找,从学校到回来的路上,看有没有人见过她们。对了,你们再找两个人去跟街坊邻居打听打听,看他们知不知道许春花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小刘警官一来,立刻安排得妥妥当当、明明白白。 陶子关了店门,所有人分头行动,四下里寻找殷殷和许春花的下落。 刘穗花和小刘警官一起去向街坊邻居打听情况。 老周见阵势闹得这样大,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那啥…我可以提供个线索,不知道有没有用。” 刘穗花立刻道:“你有线索赶紧说啊。” “那我这线索可不白给。”老周伸出食指和中指磋磨着:“你们发廊生意这么好,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好处啊?” 刘穗花翻了个白眼,说道:“我给你三次免费洗头券,快说。” “那不行。”老周抱着手臂:“我的线索,至少值三千块。” 小刘警官亮出了证件:“先生,你有义务配合警方的调查。” “就是!当着警察的面敲诈勒索,老周你是猪脑子吃多了吧!” 老周心底一琢磨,也觉察到做法欠妥,连忙改口:“算了算了,三次免费洗头,我要你店里最漂亮的林璐莎帮我洗。” 刘穗花不耐烦道:“少废话,快说。” 老周这才说道:“我以前跟她好的时候吧,总听她絮絮叨叨说她女儿芹芹,说芹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南逢山后面的游乐园,总念叨着要去,但她因为工作忙,没时间带她去,这是她最大的遗憾。” 小刘警官和刘穗花对视了一眼,也不再耽搁,立刻驱车前往南逢山后山的废弃游乐园。 第52章 团聚 后山郊野的夜里温度很低, 凉风嗖嗖的。 游乐场废弃良久,这一带也没有照明的灯光,只有远处城市的阑珊灯火和清冷的月光照耀着, 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殷殷抱着膝盖坐在废弃摩天轮的舱房里, 瑟瑟发抖。 “芹芹, 你冷不冷, 妈妈把衣服给你穿。”许春花脱下了外套, 从舱房破窗里递了进去。 殷殷却没有接, 用颤抖的哭腔道:“我想回家, 我怕…” “妈妈在,不怕,啊,不怕。” “春花阿姨, 你让我回家吧, 求求你了。” 许春花也站在摩天轮外哭诉着:“芹芹,以前你最喜欢坐摩天轮,你说在摩天轮上能看到整个城市, 这些城市的灯光, 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可是妈妈忙着工作,直到死都没能让你再坐一次摩天轮。” “芹芹,现在妈妈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你,妈妈每天都陪你来坐摩天轮, 你不开心吗?” 殷殷看着女人痛哭哽咽的样子, 也渐渐收了声, 平复了心绪:“春花阿姨, 芹芹如果知道您这样难过, 她也会很难过…” “我要弥补这一切, 芹芹,你让我弥补这一切吧。” “可我不是芹芹啊,我是殷殷,我的妈妈是殷流苏。” 许春花听着女孩仍旧坚持的话语,终于颓唐地跌坐在了摩天轮下的阶梯边,捂面哭泣。 就在这时,殷殷忽然指着天际道:“春花阿姨,您看。” 许春花抬起头,看到那群星璀璨的天空中,竟有一颗流星划过。 那是她三十年来…第一次看到流星。 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转瞬即逝,在她的眼底留下了最美的一瞬间。 “春花阿姨,以前在孤儿院有个和我要好的姐姐生病去世了,我很难过。锅锅说,死去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也许,芹芹姐已经变成了星星,每当夜空群星璀璨时,都是她在向你眨眼睛呢。” 许春花绷不住,捂着嘴,低哑地嚎啕了起来:“芹芹,芹芹…你看到妈妈了吗,妈妈好想你啊。” “春花阿姨,芹芹姐会一直守护着你,一直陪着你的,你要是想她了,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 “她…会吗?” “会的!”殷殷想了想,说道:“我不是芹芹姐,因为我已经有了要守护和陪伴的妈妈,但是春花阿姨,你还年轻,你未来一定会收获幸福…” 许春花躬着身子、嚎啕着哭了好一阵子,终于将这么多年的郁结通通发泄了出来。 其实她真的没想伤害殷殷,更没想要带她离开,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好想好想再当一次妈妈啊。 最后,许春花全身乏力地站起来,转身打开了束缚舱门的铁链。 “殷殷,不哭了,不要怕。” 话音未落,忽然间丛林里有手电闪烁,隐隐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这里!这里有人!”? “殷殷,你在吗?” 殷殷听到刘穗花的声音,连忙回应道:“穗花阿姨,我在这里!” “殷殷!”刘穗花从树林里扑了出来,朝殷殷跌跌撞撞跑来:“你吓死我了!” 她推开了许春花,一把抱住了殷殷:“你要是丢了,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我…呜,你吓死我了。” 小刘警官也跑了过来,看到边上失魂落魄的许春花,又望见了她手上的锁链,于是果断从包里摸出手铐,上前铐住她的手,准备带她回警局。 殷殷和刘穗花拥抱了一阵,蓦然回头,看到小刘警官要带走许春花,她连忙喊道:“小刘叔叔,你要带走春花阿姨吗?” “嗯,她已经涉嫌绑架儿童了。” 殷殷知道,这是很严重的罪名。 她咬了咬牙,说道:“其实…是我自愿和春花阿姨来游乐场玩的,我们一起荡秋千,然后还一起坐了摩天轮,虽然摩天轮已经坏了。” 刘穗花听殷殷这样说,皱眉道:“殷殷,你别怕,跟小刘警官实话实说。” “我就是实话是说的。”殷殷自问并没有说谎,她的确是出于信任,才跟着许春花来了这个游乐场,许春花并没有强迫她。 只是后来的发展,让她有些始料未及,但…… 殷殷很简略地概括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春花阿姨有些不开心,很想念她的女儿,也把我当成了芹芹姐,我安慰了她,我们聊了好久。其实…她已经准备带我回家了。” 许春花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她没有想到,她对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她竟还愿意帮她说话。 “殷殷啊...阿姨...阿姨...” 她羞愧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阿姨对不起你。” 刘穗花皱眉,望着身边的小姑娘。 有时候觉得殷殷是个天真浪漫、不谙世事的小朋友,有时候又觉得…她比成年人还要更懂得将心比心的人情世故。 刘穗花见小刘警官也还犹疑,也终于道:“小刘警官,我刚刚在电话里也是急疯了,其实流苏走的时候,是把殷殷托付给许春花的,所以她接她放学也在情理之中,也怪我,太着急了没说清楚。” 小刘警官听刘穗花这样说,也只当自己误会了,解开了许春花的手铐:“今晚可以先回去,但明天还是要来局里做个笔录。” 他用警告的语气告诫道:“以后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这荒郊野岭的,带别人家的小孩来这儿,出了危险怎么办。” 听到“别人家的小孩”几个字,许春花心头悲恸,却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回到葫芦巷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刘穗花跟送他们回来的小刘警官道了别。 待他一走,她回头狠狠甩了许春花一个响亮的嘴巴。 “这一把掌,不是因为那天你打我的那一下,而是今天你对殷殷做的事!” 许春花一贯逞强,此刻却也无可辩驳,只能站在墙边,默默地领受了。 “殷流苏对你比对我还好,你怎么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有没有良心!” “对不起…” 殷殷拉住了刘穗花的手,解释道:“春花阿姨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反正你以后离她远点!不要再搭理她了!”刘穗花满腹的火气,牵着殷殷的手、气冲冲地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许春花失措地望着她们的背影。 那一瞬间,漫无边际的孤独宛如黑夜一般,吞噬了她的心。 她的眼眶又模糊了。 却没想到,殷殷回过头,对她指了指天空,然后微微笑。 许春花抬头,却见璀璨星辰布满深蓝的夜空。 眼泪顺着她眼眶滑落,宛如那颗划破天际的流星。 谢谢你,殷殷。 …… 次日下午,刘穗花去学校接了殷殷,顺道打车去了火车北站,掐着时间接殷流苏和谢闻声回家。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殷殷趴着出站口的栏杆、着急地向内张望。 刘穗花则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拉长调子道:“还早着呢。” 殷殷是急不可耐想要见到阔别大半年的哥哥了:“刚刚广播已近提醒火车到站了。” “出站还得有一会儿,别像个鸭子似的伸长脖子往里望。” 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过来坐。” 殷殷走过去,似想起什么,叮嘱她道:“对了,春花阿姨的事,你不要告诉我妈妈哦。” “为什么?” “其实我一点也没怪春花阿姨。”殷殷低头想了想,叹气道:“因为以前在孤儿院,我特别想要有一个妈妈…春花阿姨她想当我的妈妈,我其实很感激。” 本来刘穗花不想答应殷殷,她都迫不及待想跟殷流苏告状了,尤其自己脸上白挨这一巴掌,必须让她知道自己为了保护她女儿承受了什么。 然而听殷殷这样说,刘穗花也动了恻隐之心,理解了殷殷对那女人的保护。 虽然她如此极端和偏执,但终究是出于对逝去女儿的爱和不能忘怀。 殷殷也是很缺爱的小孩,所以更能够理解罢了。 刘穗花打消了告状的想法,似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诶?殷殷,昨天在游乐园你叫我什么来着。” 殷殷眨巴着眼睛:“穗花姐姐呀。” “不!你昨天不是这么叫的!” 殷殷恍然想起,昨天情急之下,她叫她“穗花阿姨”! “呃。” 刘穗花抱着手臂,摆出了秋后算账的意思:“叫的什么?再叫一声听听。” 殷殷尴尬地挠挠头:“口、口误。” “臭丫头,我很老吗!” “不是不是!穗花阿姨超年轻!” “还叫阿姨!” “唔…” 殷殷都要哭了。 这时候,广播传来“叮”的一声信息音,从广城到南市的列车乘客已经出站了。 殷殷远远看见了殷流苏和谢闻声,使劲儿朝他们挥舞着手臂:“妈妈,锅锅!” 刘穗花懒懒地倚在栏杆边上,望着这俩人。 殷流苏这些年气质是越发清爽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事业女性的味道。 而高大挺拔又年轻英俊的谢闻声站在她身边,就像是性感女总裁和她的肌肉男保镖似的,让人分分钟脑子里浮现3000字小h文。 刘穗花心里还挺吃味,毕竟当初是她先看上谢闻声的。 不过算了,让给殷流苏吧。 毕竟这女人比自己老十多岁,也没多少年青春了。 这样一想,刘穗花心里就舒坦了。 …… 谢闻声提着行李箱跟在殷流苏身后,刘穗花上前和殷流苏拥抱了一下,然后又面向谢闻声。 谢闻声见状,立刻矜持地躲开,呆在了殷流苏身后。 “谁要抱你啊。”刘穗花翻了个白眼。 殷殷却并没有如谢闻声所想的那样扑上来、拥抱他。 不知怎的,分开了大半年,她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害羞地躲在了殷流苏身边,攥着她的手,偷偷打量谢闻声。 谢闻声的皮肤被晒得越发黝黑,五官轮廓却更显锋利,手臂肌肉也比之前要壮了一圈,越发显得体态高大健壮,宛如悬崖边风吹日晒的顽石。 而谢闻声却丝毫没有任何疏离感,俯身捏了捏殷殷的小脸蛋,熟稔地说:“智障星人,你长高了!” 这一句“智障星人”,立刻将殷殷拉回到了曾经相处的熟悉氛围中。 殷殷伸出手臂,用力地抱住了谢闻声的肩膀:“锅锅,我好想你呀。” “肉麻,要吐了。” “哼!”她看了看殷流苏,笑着对他耳朵道:“以后我是不是要改口叫你爸爸了?” “可以,但别当着她的面,背后偷偷叫。” “人家认新爸爸的时候,都有礼物,你有给我带礼物吗?” 谢闻声神秘一笑,从行李箱里取出了一盒芭比娃娃:“我跟人打听了好久,确定是正版的,不会再让你被同学嘲笑了。” 殷殷看着盒子里金发碧眼的芭比小公主,心情忽然很复杂。 当初和公主团闹矛盾的事,在殷殷这里早就已经过去了。 现在她都不和莫梓莹她们说话,更不会在意芭比娃娃是不是正版。 但她没想到,谢闻声竟还耿耿于怀地惦记着,还千里迢迢到广城去给她买正版娃娃。 殷殷心里感动极了,却说道:“我已经不是学前班了,我是一年级了,哼,我不玩娃娃了。” “不要算了,我送给隔壁的丽丽。” “丽丽都已经搬走啦!”殷殷一把抱住了娃娃,护在怀里。 殷流苏又问刘穗花:“怎么是你带殷殷过来,许春花呢?” “你还说她,哼…” 刘穗花话还没说完,殷殷望了她一眼,她顿了顿,终于将话咽了下去:“没事,一切都好。” 第53章 情敌 殷流苏给Y-sui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也包括许春花。 在殷殷的百般恳求之下,刘穗花并没有把那件事告诉殷流苏。 但街坊邻居间流言纷纷,殷流苏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许春花的杂粮煎饼生意稀疏了不少, 很多街坊都不肯去她的摊位买煎饼了,甚至不少带了孩子的女人, 一看到她都会拉着孩子匆匆躲开。 许春花心里也有数, 知道自己做了那样的坏事,这是罪有应得。 即便殷殷原谅了她, 见了她还愿意叫她一声“春花阿姨”。 但这葫芦巷…只怕待不下去了。 搬家的前夕,殷流苏找到了许春花, 将她在广城买的一套护肤品送给了她。 许春花站在门庭稀疏的煎饼摊前,犹豫着没有去接那套护肤品, 只迟疑地问她:“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你没听周围人说吗,我是个要抢别人孩子的疯女人。” “我知道你是疯女人。”殷流苏手落在她的小推车上:“但说实话,把殷殷交给你照顾,比任何人都更让我放心。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会豁出性命去保护她。” 许春花眼睛红了一圈:“你真的不怪我?” 殷流苏沉吟了片刻,想到了自己的将来—— 那个她从来不敢去想,也不敢预测的未来。 她没有信心能看到殷殷长大成人、遇到心仪对象而谈婚论嫁的那一天。 就像她自己的原生家庭, 亲生父亲…都把她当成怪物一样的存在。 殷殷逐渐长大, 肯定会察觉她的异常, 也会有人指指点点,说她有一个“怪物妈妈”。 她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来。 “许春花,我想请你当殷殷的干妈, 你愿意吗?” 许春花难以置信地望着殷流苏:“什么?你…你说真的?”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可是,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许春花简直受宠若惊, 不敢想象她最企盼的事情,竟然能够美梦成真。 “正如我刚刚所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她了,但我觉得你会。” “我…我一定会!”许春花郑重保证:“我会像爱芹芹一样爱她!” “爱是保护、也是尊重。”殷流苏看着许春花的眼睛:“尊重她的每一个选择,让她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我保证。” “那就好了。” “你怎么弄得像在托孤似的?”许春花看着殷流苏,忽然捂嘴:“你不会……” 她凑近她,低声询问:“你不会得绝症了吧!” “我谢谢你啊!”殷流苏拍了她一下:“我长命百岁,活得比你还久!” “那你怎么莫名其妙跟我说这样的话。” 殷流苏耸耸肩:“谁知道明天会怎样,这个世界上没过几分钟就会有人死掉,出车祸啊、摔下楼梯啊…有备无患嘛。” “那你真是杞人忧天。”许春花无奈道:“只是葫芦巷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周围的街坊邻居,已经不肯光顾我的生意了。” “谁说你一定要卖给周围的人,难道你忘了我们之前的外卖协约吗。”殷流苏手里拿着一份合约书,在她眼前扬了扬:“这次我们家谢小哥回来,攒了些积蓄,想做点生意。但是他那点辛苦钱,开个副食店都困难,我想着,不如试试看外卖生意。” 许春花皱眉:“我不明白,谢小哥是要投资我的煎饼摊还是什么?” “之前我给你的煎饼摊送外卖,你的订单量翻了倍,这还只是我一个人的量,如果我多招募几个外卖员,不同的人负责不同区域,你的订单量或许还会翻倍。当然招募外卖员的钱,由我们家小哥出,赚了钱、抽成也归他。” 许春花听明白了殷流苏的意思:“可是流苏姐,这不就是你以前的披萨店外卖订单模式吗。我这小小的杂粮煎饼摊位,恐怕吃不了这么大的订单量。” “你的杂粮煎饼摊位当然吃不下,所以我们还要联合周边有特色、适合外送的食物摊铺。之前我给你送外卖,就有不少美食店老板找过我,希望合作,我觉得可以试试看。” 说罢,她将合约书递到了许春花面前:“这是我初步拟订的合约,包括外卖抽成部分,你可以拿回去仔细看看。” 许春花接过了合约书,又望向了殷流苏:“流苏姐,怎么你的脑子里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啊,。” 殷流苏笑了:“我喜欢去做一些新的尝试和挑战。” 她身体里总有股力量不断往上冒,让她不甘平凡、不甘现状... 这大概也是因为...从小被人当成怪物的缘故吧。 既然大家都觉得她与众不同,那么她就偏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证明自己即便与众不同、也要站在另类的最高峰。 “那你就不怕失败吗?这事儿没人做过,万一亏了怎么办?” 殷流苏毫不犹豫道:“不怕。” “为什么?” 殷流苏粲然一笑:“因为亏了,那也是谢闻声的钱。” “???” 在楼上暗中观察的谢闻声,听到这句话,满头问号。 * 殷殷将小板凳搬到阳台上写作业,就算关上了门,也挡不住家里鸡飞狗跳的两个人。 谢闻声和殷流苏在房间里抢夺银|行|卡,几乎要把家都拆了。 殷流苏站在茶几上,手里扬着卡片,谢闻声扒拉着她的手臂,试图抢夺。 “谢闻声,是你求着我帮你寻找商机,现在找到了,你却反悔,还是不是男人啊。” “你说的轻松,这是我的血汗钱!卖命换来的!” “那你就一辈子守着你的血汗钱,等着贬值吧,我告诉你,不出十年,你这几万块,缩水缩得…连几平米的厕所都买不了。” 谢闻声急得面红耳赤,却也舍不得真对她用力气:“我是让你帮我看看店面,买个门市收租子,或者开个副食店之类的,小本生意,稳赚不赔那种…” 殷流苏冷笑:“所以你想当第二个老周啊?” “……” 她俯身,用卡片拍了拍谢闻声英俊的脸蛋:“你要当第二个老周,守着副食店混日子,我是不会等你的。” 谢闻声心里琢磨着,似乎也有道理。 他去广城打工赚钱,就是想存点积蓄,能做一番事业、配得上她。 要真成了第二个老周,整天摇着蒲扇,腆着大肚子坐在副食店里看电视... 他想想都害怕。 谢闻声才不要过那种混吃等死的生活。 于是他不再争夺银|行|卡,只闷闷问道:“万一亏了怎么办。” “做生意自然有风险,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我也不能保证盈亏。” 殷流苏坐在茶几上,修长的腿交叠着,高跟鞋踢了踢他的腿:“这时代,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果赢了,咱们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老天不会亏待我们。” 谢闻声感受着她的高跟鞋尖摩擦着自己的腿内测,喉结滚了滚,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我可以把钱给你,但是…” “但是什么?” 殷流苏以为他要谈什么条件,没想到谢闻声只是凑近了、巴巴地望着她:“让我亲一下。” “……” 她把左脸颊递给他:“亲吧。” 谢闻声用力“啵”了一下,似乎还不满足:“要亲嘴。” “你烦不烦啊。” “快点。” 就在俩人将要接吻的片刻,殷殷端着小板凳推门而入:“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家里还有小朋友!” 谢闻声被打扰了很不满,驱逐她:“你个小学生,快去写作业。” 殷殷对他拉了拉眼皮,扮鬼脸吐舌头:“略略略。” …… 那半月里,殷流苏和谢闻声分头行动,开始了他们的外卖创业计划。 殷流苏负责去联合附近有意向的商家,加入外卖计划。 而谢闻声则去寻找更多手脚灵活、愿意跑单送外卖的员工。 他们初步计划联合附近五个独具特色的美食商铺。 涵盖炸鸡店、快餐店、早餐包子粥铺、宵夜烧烤大排档,以及许春花的可以随时当零食吃的杂粮煎饼铺。 许春花为了支持他们的外卖计划,也开始研发口味,做出了各种不同口味的杂粮煎饼,外皮有了各种颜色口味,内馅也有了更多新变化。 炸鸡店、快餐店和包子铺这些小本生意的店铺,都非常愿意尝试,偏偏殷流苏看中的一家风味餐厅,老板的态度却非常傲慢—— “说过了,我们滋味轩不需要,你要给路边摊送外卖,那是你的事。我们这是正规餐厅,不搞什么外卖。” 谢闻声打量着这位老板,约莫四十来岁,挺着啤酒肚,鳄鱼皮带都快扣不上了,脸上也满是横肉,看着就不好相与。 他拉了拉殷流苏的衣袖:“不行就算了吧。” 殷流苏却并不想就此放弃,生意都是谈出来的,一次拒绝就放弃,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李老板,我有留意过这条街,你们家的生意的确很不错。但周围也有几家风味餐厅,在用餐高峰期,滋味轩堂座没有爆满,这说明其他几家餐厅的竞争力也很强,分散了你们的客流,这样的情况…选择与我们合作,对滋味轩的生意是百里无一害的。” “合作?你们不就是一送外卖的吗,说白了就是跑腿,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合作。” “你怎么说话的!”谢闻声不满地说:“送外卖怎么了,都是赚钱,谁还比谁高贵。” “你别说,都是赚钱,那还真不一样。”李老板抬起下颌,傲慢地说:“地摊和外国那些披萨快餐才送外卖,谁见过正规餐厅走外卖的…行了行了,懒得跟你们说,快走吧!” 殷流苏见李老板的确是油盐不进,只能拉了拉愤愤不平的谢闻声:“走吧,小哥。” 谢闻声却很不爽:“他不合作就算了,还瞧不起人。” “谈生意是这样的,什么样的人都会遇着,没关系,和气生财。” 谢闻声有些惊讶。 他从来不觉得殷流苏是好脾气的人,但在事业方面,她显然比年少气盛的他成熟太多了。 就在俩人走出店门之际,有三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路边的宾利车上下来,朝着滋味馆走了过去。 李老板站在门口点头哈腰地迎候着,脸上堆满了笑容,和刚刚狗眼看人低的姿态是截然相反—— “云总来了,欢迎欢迎,请进。” 云铮在进门之前,瞥见了站在路口的殷流苏:“流苏,你也在这里?” 殷流苏回头看到了云铮:“云总,您好啊。” 云铮立刻理了理衬衣衣领,满脸悦色地迎向她:“难得遇见,一起吃饭啊,我这里也有几位商业伙伴,介绍给你认识。” 殷流苏知道云铮是一片好意,想要给她介绍人脉资源,但她还是拒绝道:“不了云总,我女儿还在家里,我得回去做晚饭,不打扰您谈生意了。” 云铮得体地微笑着:“那就不强留了,不过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殷流苏扫了眼店门口的李老板。 李老板见殷流苏和云总竟然关系这么好,忐忑不安起来,生怕殷流苏把刚刚的出言不逊说出来。 云铮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李老板表情有猫腻,冷声道:“殷女士是我的朋友,李老板,你不可怠慢。” 李老板立刻向殷流苏道歉:“我我我…我不知道您是李老板的朋友,真…真是多有得罪。” 殷流苏自然也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又是道:“没什么。” 云铮又扫了谢闻声一眼。 而同时,谢闻声也在打量他。 这位云总是典型的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三十来岁,身材却没有发福,一米八也显得很是挺拔,只是没有少年人那般壮实,却显出几分矜持的优雅感。 “这帅小伙儿,以前没见过啊。”云铮笑着问:“流苏,这是你弟弟?” 殷流苏随口道:“嗯,算是吧,这是谢闻声。谢闻声,这是云总。” 谢闻声立刻望向殷流苏,眼睛瞪得跟河豚似的。 “小伙子,看着年轻啊,大学毕业了吗?” 殷流苏见云铮对他有兴趣,立刻道:“他唱歌的,声音很不错。” “懂了。”云铮笑了笑:“想当明星。” 谢闻声眉心越蹙越深,打开了路边的摩托车,对殷流苏道:“回去吧。” “好。” 她坐上了摩托车,对云铮挥了挥手:“云总再见。” “再会。” 云铮远远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才眷恋不舍地抽回视线。 第54章 自卑 晚上, 殷殷对着窗台咬笔头写作业。 谢闻声鬼鬼祟祟坐到了她身边。 殷殷睨他一眼:“干嘛?” “和你培养父女亲情。” 殷殷想了想,将英文本递他面前:“那帮我写作业。” “……” 谢闻声忍耐着说:“为父可以辅导你写作业。” “那你帮我看看,这个词用英文怎么拼。” 谢闻声接过本子, 看到小姑娘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了两个字——“鲜花”。 “简单。”他接过铅笔, 写下了拼音“xianhua”。 “这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小学生!” “是英文!”殷殷在拼音上打了个大大的叉,冲他吐舌头:“英文都不会, 你还想当我爸!略略略。” “我当然会。”谢闻声想了想,说道:“你知道鲜花的反义词是什么吗?” “鲜花有反义词吗?” “有, 鲜花的反义词是——粑粑,粑粑的英文单词, 我会拼。” “你拼呀。” 谢闻声大笔一挥,写下一个英文单词:shift。 殷殷皱起了眉头,仔细地看着这个英文单词:“粑粑是这么拼吗?” 有点像,却又不全像。 算了。 殷殷放下了铅笔,望向谢闻声:“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谢闻声料定瞒不过这小丫头,索性直言问道:“有个叫云铮的男的,你认识吗?” “认识啊。”殷殷点头:“云叔叔嘛。” “展开讲讲。” 殷殷知道谢闻声什么心思, 于是冲他摊了摊手。 谢闻声从包里摸出一颗草莓味棒棒糖, 递到小姑娘掌心, 不耐道:“快说。” “云铮叔叔,32岁,有房有车, 公司大老板。他看中了y-sui的经营模式, 本来想要花高价买下发廊店。穗花阿姨和他都洽谈好了, 他愿意出三十万买, 三十万耶!穗花阿姨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就要签合同了。却没想到在妈妈这里,居然强烈反对,坚决不肯在合同书上签字。” 谢闻声:“能不能讲重点。” 殷殷再度摊开了掌心,露出坏笑。 谢闻声又给了她一根棒棒糖。 “妈妈不肯签字,坚持y-sui的价值绝不止30万,将来还要做成集团品牌、开连锁分店什么的。云铮叔叔也只能作罢,没想到俩人不打不相识,他和妈妈倒成了朋友。” “只是朋友?” “当然不止啦!”殷殷笑了起来:“云铮叔叔看妈妈的时候,眼睛都在冒光,看得出来…他超欣赏妈妈的!” 谢闻声的心渐渐地悬了起来。 仅仅一面之缘,但他看殷流苏的眼神,本能地让谢闻声感到了威胁。 果然,男人的第六感没有错。 “有一次,他还问我想不想要一个爸爸。” “你怎么说?” “他都这么问了,我当然说想呀。”殷殷道:“这是基本的情商。” “……” 谢闻声有时候都怀疑殷殷这小丫头是不是背着他偷偷长大了好几岁。 殷殷继续道:“他又问我,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爸爸。” “你怎么说的?是不是说你想要一个年轻又英俊的爸爸。” 殷殷摇了摇头:“我说,我想要一个能让我妈妈不那么辛苦的爸爸。” 这句话,顿时让谢闻声陷入了沉默。 努力了这么久,想要努力追上她的步伐,可是当有竞争者站在他面前时,真是输得毫不拖泥带水,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他分分钟完败了。 除了青春,他一无所有。 可这该死的青春,往往又和“狼狈”这两个字牵扯纠缠。 他做不到年少有为,又拿什么去和她相配… 谢闻声去阳台透透气,心里很堵,很难受。 殷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哥哥。 她虽然很爱他,打心眼里希望他当她的爸爸,但是她更希望妈妈幸福呀。 几分钟后,殷殷也来到了阳台,陪着谢闻声一起看夕阳。 “锅锅,你知道吗,云铮叔叔真是各方面吊打你呀。” “我有自知之明。”谢闻声闷闷地说:“你不需要一再强调,我谢谢你。” 她踮脚拍他的肩膀,但够不到,于是拍了拍他手臂:“但有一点,他比不上你。” 谢闻声不以为意:“青春吗,我也知道。” 有个屁用。 谁没年轻过。 “不是。”殷殷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准备一个答案,如果妈妈来问我,云铮叔叔和谢闻声选一个当爸爸,我该怎么回答。” 谢闻声低头望向她:“嗯?” “但是我等了好久,妈妈都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殷殷望着暮沉的夕阳,说道:“因为妈妈心里的答案,始终如一呀!” 谢闻声顿时失语。 他并没有因为殷殷的话而振奋,恰恰相反,心里越发觉得堵得慌。 她心里的答案如此坚定,让他…何等惭愧。 * 谢闻声回了房间,取下了柜子上的旧吉他。 这半年里殷流苏一定每天都在擦拭它,否则不可能连弦缝都保持得一尘不染的干净。 殷殷见哥哥取下吉他,以为他又要弹吉他唱歌了,连忙端了小凳子坐在他面前,托着腮帮子要欣赏倾听。 却不想,谢闻声转身将吉他放进了储物的柜子里,并且锁上了柜门。 “锅锅,你不弹琴了吗…” 谢闻声将脑袋抵靠在柜门上,闭上眼,仿佛锁住了眼里曾见最美的风景。 良久,他沉声道:“哥哥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从今以后,再也不做梦了。” 越长大,就越是负重前行,无梦可做啊。 …… 那日之后,谢闻声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他几万积蓄堆起来的外卖事业上,不再让殷流苏帮他跑业务联系商家,所有的冷眼白眼,全都一个人受了。 这是他自己的事业,他不要殷流苏帮他经营,所有的一切,他自己来。 他绞尽脑汁,熬了几个晚上,制定出了一整套的管理体系流程。 实行区域负责制,由固定的几位骑手负责某一区域的外送服务,提高配送的效率和骑手的熟练度。 一开始,有五六户商家、二十来位骑手加入外卖联盟。 但是外送的业务市场却格外庞大,那五六户商家的生意肉眼可见地提高了,即便餐厅堂座吃饭的人不多,但是后厨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连工作的时间…也从每天早中晚固定的饭点,延长到了下午直深夜。 有生意自然是商家喜闻乐见的事情,所以后来又有好几家餐饮店找到谢闻声,希望能加入他的外卖联盟。 谢闻声全部应承下来,其中一家风味餐厅,就在曾经拒绝合作的滋味轩隔壁。 李老板这算是亲眼看着隔壁餐厅的生意日复一日地好了起来,甚至超过了自家餐厅,他心里真不是滋味。 有好几次,他都想要叫住谢闻声,想要探探他的口风,看有没有重新合作的希望。 谢闻声少年心性,对他之前的轻慢、加倍奉还—— “我们这上不了台面的外卖服务,配不上滋味轩这种高级餐厅。” 李老板脸上挂着讪讪的表情,却仍赔笑道:“哪里的话,之前是我格局小了,我跟谢小哥赔罪,好不好?” “倒也不必。”谢闻声骑上了摩托车,冷嘲道:“您继续开您的高级餐厅,我继续送我的外卖,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来日方长呗。” 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李老板脸上笑容烟消云散,啐了一声:“嚣张什么啊,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 晚上,殷流苏坐在谢闻声的床上看y-sui的账目。 谢闻声将脑袋搁在了她的腿上,饶有趣味地跟她说了李老板的事—— “那男人脸色铁青,却还一个劲儿跟我赔笑,别提多滑稽了。” 殷流苏淡淡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 “你不觉得这很爽吗?” “爽啊,但做生意不能意气用事。”殷流苏放下账本,看着他:“和气生财。” 谢闻声却坐起身,有点赌气的意思:“我没办法跟那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和气生财。” “我说了这是做生意,不是交朋友,有共同的利益就能成为伙伴。” “我不需要和他成为伙伴,也能赚钱。” 殷流苏知道这段时间外卖联盟的确是赚了不少钱。 谢闻声每天在外面忙的脚不沾地,一回家就忙不迭和她汇报战果,像个急不可耐要表扬的大狗狗似的。 他很能吃苦,而且亲力亲为,也不要殷流苏出去跑单了,让她只管去忙y-sui的事。 日子,似乎的确一天一天地好起来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攒够钱买一户带小区的新房子,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 但殷流苏终究还是未雨绸缪的性子,忍不住对谢闻声道:“且不说你对李老板的态度,那是他自找的。但就说你这样盲目扩大规模,真的不行,我们现在的模式,吃不了太大的规模。” “怎么吃不了?” “我们接单都是用电话联系,这样的模式有很大的局限性,注定外卖联盟只能十家店以内,不能更多了,多了会乱。” 谢闻声丝毫没有意识到盲目扩张的危机,不以为意道:“大不了再多雇佣有些外卖员。” “谢闻声,真的不行。” “我有分寸。” 见他这般执拗,殷流苏也稍稍来气了:“我说了,不行!你不能再让商家加入了!会出问题的。” 谢闻声见她这般声色俱厉,又联想到了云铮,心里很不舒服:“殷流苏,你是不是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 “……” 殷流苏和他聊不下去了,起身走出房间。 谢闻声却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抵靠在了墙边,在她磕着墙面的一瞬间,伸手捧住了她的后脑上,用力一抬,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个吻来到非常激烈。 殷流苏和他有限的几次接吻,他从来都是宛如品尝糖果一般的温柔细腻,绵长深情,却从没像现在这般,撕咬如野兽,甚至跃跃欲试地探出了温热的唇,攻占她的领地。 她面红耳赤地招架着,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失控。 是的,她控制不了面前这只脱缰的野马。 这个实际只比她小两岁的少年,已经不再只是少年,他身体里有更疯狂的力量在冲撞、肆意生长,凭借愤怒的冲击力…一齐向她涌来。 他不再安分了。 炽热的呼吸扑在她冰冷的耳垂上,令她脊梁骨窜起阵阵激灵,而他的手已经落在了她kuzi的xidai上。 殷流苏脸颊泛着羞怯的潮红,用力按住了他的手。 面对眼前这个年轻强壮的男人,伴随了她一整个成长的自卑,尽管她极力伪装和掩埋,却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 终究,还是不敢用自己现在的身体面对他。 她在他耳边低低呼吸:“再…等一段时间。” 少年意犹未尽,却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了。 他用力地抱了抱她:“姐姐,你是我的女人,谁都不能抢走你。” 第55章 港湾 谢闻声最近手头宽裕了起来, 隔三差五叫上殷殷去逛街。 只要小姑娘肯乖乖叫一声“爸爸”,天上的星星都可以摘给她。 殷殷的小嘴当然甜,一声声“爸爸”哄得谢闻声心花怒放, 给她买了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和洋娃娃。 周五下午,俩人又是大包小包地回了家。 殷殷穿着小公主裙, 头上还别着扑闪翅膀的蝴蝶发卡, 惹得葫芦巷的小朋友们羡慕不已。 y-sui发廊落地窗边,刘穗花远远看着这兄妹俩人, 用手肘戳了戳殷流苏:“不错啊,你家小哥越来越老板范儿了。” 殷流苏翻了个白眼:“暴发户还差不多。” 她很见不得谢闻声最近骄奢的作风, 时不时要刺他两句。 殷流苏回到家门口,见门边堆着各种名牌包装袋, 她都快没处落脚了。 殷殷喜笑颜开地跑过来,指着脑袋上扑闪蝴蝶发卡,摇头晃脑道:“妈妈,你看这发卡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你也不用满头戴蝴蝶吧。” 殷流苏无语地拆下了她头上的十几只蝴蝶翅膀,说道:“殷殷你记住,任何精美的装饰, 都不宜多, 多了反而俗气。轻描淡写的一抹就够了, 不要遮掩你本真自然的美。” “我知道了,妈妈。” 殷殷受教地点了点头。 谢闻声从袋子里取出了一条碎花的长裙,对殷流苏道:“宝宝, 来试试这个。” “咦~~”殷殷抖了抖鸡皮疙瘩:“肉麻, 羞羞。” 谢闻声推开她乱糟糟的小脑袋。 殷流苏虽然心里有点小疙瘩, 但不想扫谢闻声的兴, 接过了裙子站在镜子前比了比:“这衣服太大了呀。” “大了吗?”谢闻声一直记得殷流苏要穿L的码。 殷殷解释道:“这半年,妈妈已经瘦到M啦!” 殷流苏过去还有点中年女性的丰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新陈代谢越来越年轻化,体态也轻盈了很多。 殷流苏无奈地将衣服装回袋子里:“下午拿去退了吧。” “不退。”谢闻声坚持道:“将来长胖了就能穿了。” “敢情我为了能穿这裙子,还要特意增肥呢。” 谢闻声闷声道:“你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是了,又不贵。” 殷流苏看了看吊牌,三百块。 不贵? 第一次她给他买几十块的衣服,他都能到处显摆名牌,现在好几百居然不放在眼里了。 “殷殷,回房间写作业。谢闻声,你给我出来。” 殷流苏说完,去了阳台。 殷殷甩给了谢闻声一个“你完蛋了”的眼神,兀自回了房间写作业。 谢闻声不以为意地走到她身边,风将她的碎发吹到了他脸上。 的确,她的身形体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身材高挑,一旦纤瘦起来,整个气质就会显得凌厉而飒爽。 谢闻声眼神里多了几分忍耐克制的意味。 身体里有种力量无时无刻不在翻涌渴求,却又被极力地压制着。 殷流苏没有注意到少年眼中的暗涌,质问道:“你的吉他呢?” “柜子里。” “以前你每天晚上都要给我和殷殷弹吉他唱歌,说一天不练都会生疏。” “我现在哪有时间弹啊。” “是啊,你现在成了大忙人,我是不是要叫你一声谢总啊?” 谢闻声听出了殷流苏话里的嘲讽之意。 这段时间,谢闻声说不上来和她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还是越来越糟糕了。 虽然殷流苏成了他的女朋友,但俩人之间的相处,反而不如以前那样自然亲切。 她再不叫他“谢小哥”了。 微风温柔地吹着,谢闻声走到她身边,试探性地牵了牵她的手。 见她没有抗拒,他便又伸手揽住了她,低头想吻她。 殷流苏却微微后仰,避开了他。 谢闻声并不满足,吻在了她的唇角,只是轻轻碰了碰,女人便推开了他,转过身去。 他皱眉问:“那个不行,现在亲一下也不行了?” “你现在的样子,我不想吻你,你什么时候变回以前的样子了,再和我好。” 她说完,转身便走了。 谢闻声欲求不满地望着女人背影,沉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成功。” 殷流苏的脚步顿住了。 “是不是我一定要落魄可怜像虫子一样,你才会喜欢我。” 少年的嗓音沙哑,带着不甘与忍耐。 殷流苏回头望向他,一字一顿道:“我喜欢曾经落魄但勇敢的谢小哥,不是现在这种傲慢又愚蠢的谢闻声。” …… 晚上,殷流苏来到了殷殷的房间,像小朋友一样趴在桌边看她画画。 殷殷画了一张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的卡通画,递到殷流苏面前:“妈妈,给你。” 殷流苏见画里有一座小房子,房子外面站着三个人,中间波波头的小朋友自然是殷殷,不过两边的大人,殷流苏却认不出来。 她问她:“这个女生,你画的是妈妈吗?” “当然是妈妈呀。”殷殷用铅笔在女生的衣服上画着小碎花。 “殷殷画的妈妈,未免也太年轻了吧!妈妈哪有这么年轻。” “唔…在我心里,妈妈就和姐姐一样,以后还会越来越年轻的。” “那就借你吉言咯。” 殷流苏又指着另一边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问道:“这个人,你别说是你哥哥吧。” “你希望他是锅锅,还是云铮叔叔呢?”小姑娘清澈的大眼睛望向了殷流苏,向她要一个答案。 殷流苏却很讶异:“云铮?这关云铮什么事啊?” “妈妈,你该不会不知道云铮叔叔喜欢你吧。” 殷流苏想了想,说道:“老周还喜欢我呢,又怎样。” “呃…” 殷殷见她竟然将云铮叔叔和副食店老周安排在了一起,看来真的毫无希望啊。 于是她指着画里的成熟男人,无奈道:“看来,只能是我锅锅了。” “怎么你很失望吗?”殷流苏笑着问:“殷殷不想谢闻声当你爸爸?” “也不是不想啦,我私心里当然希望和锅锅和妈妈永远在一起。”殷殷无奈地说:“但我锅锅他太狗了,我觉得现在的他,根本配不上妈妈。” 殷流苏赞同地点头:“那家伙...是挺讨厌的。” “我想让妈妈被人宠爱,就像妈妈现在宠爱我一样。”殷殷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我锅锅太年轻了,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他什么都不懂,更不会心疼人。” 殷流苏摸着她的脑袋:“他总有一天会长大,妈妈愿意等他长大。” “希望我锅锅长大的那一天,妈妈还能保持青春!” 殷流苏知道小姑娘只是随口一说,但她的视线却落在了画里那个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身上。 宛若谶言。 或许有一天,她和谢闻声会颠倒过来。 她变成令人烦恼的叛逆少女,谢闻声变成真正的成熟的男人。 那时,又是如何一番光景呢。 …… 谢闻声并没有将殷流苏的警告放在心上,他的盲目扩张,很快便出现了问题。 首先就是送餐出现了混乱—— 偏远地区的订单无人送,较近地区的则有多位骑手抢送一单的情形,长久以来,生意量也渐渐下滑。 更大的问题——因为缺乏合理的顾客评价体系,很多餐厅都偷工减料,甚至有客人吃坏了闹肚子上医院,都不是大问题,但也不能不负责。 仅是医疗费用、他就赔了好几千。 那段时间,是谢闻声人生最低谷的时期。 即便是在广城卖命一般的工作,每日在高楼之上与死神擦身,他的心情都未沉重至此。 真正的失败,是一个人对自己产生了彻底的怀疑、再无希望与转机。 那个闷沉沉的下午,谢闻声挨家店上门签署了解约协议,并且根据合同协议,赔偿了店铺的违约金。 这段时间他赚的钱,赔付商家之后,已经所剩无几了。 许春花用这些年的积蓄,再加上这段时间赚的钱,盘下了一家门市,不再推车贩卖杂粮煎饼铺,而是开了一家面食店,贩卖北方各式各样的煎饼面食,生意非常好。 这家煎饼店,是谢闻声需要赔付的最后的一家店了。 当他揣着所剩无几的赔付金,筋疲力尽地走进店里,将解约协议递到许春花手边时,许春花正在红红火火地烙着锅盔。 见谢闻声进来,她招呼他坐下,将热腾腾的锅盔递到了他手边:“谢小哥,快趁热吃吧。” “春花姐,你看看合同吧,该赔多少。” “赔啥啊,看看我这店面,没你们辛苦这几个月,我这店能开得起来吗。” “还是按合约办事吧。”谢闻声嗓音很疲倦。 许春花扫了他一眼,能看出他状态沮丧、再不复前几周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这是你第一次做生意吧。”她忙完手边的事,解下围裙,坐在了少年身边:“失败太正常,你要是一次就能成功,那才奇怪咧。” “可我没有失败的资本,已经一无所有了。” 所有的希望全部落空,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 “谁说你一无所有。”许春花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这不还有一身力气吗。” 谢闻声苦笑了一下:“靠卖力气,我什么时候才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人生漫长,这才哪到哪儿啊。”许春花对他说道:“一无所有,那就从零开始。” “从零开始?” 她将一份刚出锅的杂粮煎饼封装好,递给了谢闻声:“我店里还需要有人送外卖,谢老板,愿意跑一趟吗?” 谢闻声接过了热腾腾的杂粮煎饼。 温热从掌腹一直传到了心里,烫得他生疼,但他需要这种痛苦来刺激消沉的神经,于是推着摩托车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没过多久,大雨倾盆而下。 幸而外卖都封装在车后的防水保温箱里,只是他自己变成了落汤鸡。 他加快了速度,在最快的时间里,将外卖稳妥地送到了客人的手上。 客人拿到还冒着热气的煎饼,见他全身湿透了,于心不忍,多给了他五块钱的跑腿费。 谢闻声拿着这五块钱,怔怔地走进雨中,抬头望天。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大雨浇灌在他的脸上,让他眼睛湿润了,心脏一阵阵地抽搐着…… 他不敢回家,不敢用这般狼狈的面目,去面对他最爱的女人。 成长啊,就像在无边孤独的野地行走,只有勇敢的人才能昂首挺胸。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敢说自己身体里还剩下多少勇气了。 这场暴雨、彻彻底底地击垮了他。 这时,谢闻声听到后面有人叫住了他:“哎,你等一下。” 他回头,看到刚刚那位客人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伞:“你衣服都湿透了,你把这伞拿着吧。” “不用了,谢谢你。” “拿着吧,我儿子要吃煎饼,又哭又闹,闹得我头疼,你冒雨给我送来,我真是很感激。别耽搁了,快回家吧。” 说罢,她善良地冲他挥了挥手:“你家人还在等着你呢。” 谢闻声用力点了点头,等那女人离开之后,他撑着伞,拖着摩托车离开。 暴雨在他耳畔连绵起伏,组成了一阵阵激昂的旋律,雨点宛如鼓点节奏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 吉他虽然尘封了,但他内心对于音乐的热爱,从来未曾消失。 谢闻声感觉身体里重新被注入了力量,他骑上摩托车,冒雨狂奔回了家。 推开门,谢闻声见到极其温馨的一幕—— 殷流苏抱着他的吉他,坐在沙发边胡乱弹奏。 穿着白色泡泡袖睡裙的殷殷,拖着腮帮子,露出很嫌弃的表情:“妈妈弹得好难听哦。” “我技术很好了。”殷流苏磕磕巴巴地弹着《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简单旋律:“你哥哥教过我的。” “放弃吧,你没有音乐天赋。” “才不咧。” 殷殷捂耳朵:“难听!” “不许捂耳朵!给我听!” 谢闻声失魂落魄地走进屋,殷流苏回头睨他一眼,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说道:“外面雨很大?” “昂。”他带着浓浓的鼻音。 “去洗澡吧,给你放了热水。” 说罢,她继续给殷殷弹吉他。 谢闻声本以为回家之后会听到她的埋怨、或者殷殷的嘲讽。 却没想到,俩人自得其乐,压根不搭理他。 不知道为什么,谢闻声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他走进了浴室。 浴室经过改建之后,扩了十来平,殷流苏为了让殷殷洗泡泡浴,还特地买了个超大浴缸。 现在浴缸里已经放了满满一缸温热的水,水雾缭绕,似早就为他疲惫的身体准备着了。 谢闻声脱了衣服,走进浴缸里,温热瞬间浸漫全身。 一切压抑、紧张、沮丧、失落…似都烟消云散了。 他闭上了眼睛,极力压抑着喉间的哽咽,不要哭出声惊扰她们。 有家的感觉,真好。 半个小时后,谢闻声洗完了澡,换上了殷流苏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棉质居家服。 她走进白雾氤氲的浴室,手里拿着毛巾,一言不发地替他擦拭湿润的头发。 谢闻声坐在了浴缸边上,低着头,埋藏着微红的眼睛。 “小哥。”她温柔地唤了声。 这温柔的一声呼唤,又差点让谢闻声破防了。 “嗯。”他闷沉地应了声,然后将疲倦的脑袋搁在了她胸口,闭上了眼睛。 殷流苏轻轻抱住了他的脑袋,嗅着他发丝间洗发水的薄荷香,浅浅笑道:“好啦,没事了。” 谢闻声伸出双臂,用力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我爱你。” 殷流苏顿了顿,浅浅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第56章 男孩子 经此一役, 谢闻声不再瞎折腾了,安安心心留在家里做家庭煮夫。 上午,他在许春花的饼店最忙碌的时候、给她配送外卖。 中午、晚上按时回家做饭, 并且负责接送殷殷上下学。 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他便不再“垂死挣扎”了, 也没想东山再起, 接受自己的平凡和普通。 不过这段时间,他倒是跟许春花学得了一手好厨艺, 连口味一贯刁钻的殷流苏,都不得不夸他厨艺长进。 被殷流苏这样一夸, 谢闻声之前所有的雄心壮志,全都烟消云散。 他再不求什么出人头地, 也不求能搏的一个好前程了,只要能守着家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每天给她们变着花样做饭吃,享受甜蜜温馨的家庭生活,谢闻声真的很满足了。 “锅锅,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的。” 上学路上,殷殷背着小书包、牵着谢闻声的手, 一本正经地说:“你太笨了, 不是做生意那块料。” “你又知道了。” “数数以前你被骗过多少次, 耳根又软,性格又冲动,而且还不能忍辱负重, 这怎么能做成生意呢。” 殷殷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你还不如就在家里弹弹琴、唱唱歌, 给妈妈做饭、洗衣、暖被窝。” 谢闻声也看出来了, 殷流苏才是天生会做生意的。 Y-sui在她手里, 现在都要在市中心的音乐广场开分店了,生意红红火火,家里也是日进斗金。 正如殷殷所说,他不如就留在家里,当一个优秀的“家庭煮夫”。 做饭健身、弹琴唱歌、接送孩子上下学... 这是谢闻声曾经最最渴望的家庭生活——甜蜜、幸福,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憋屈。 他再不是少年了,要开始学着当一个好爸爸。 当他们路过广场时,远远传来了乐声和节奏声,有男人跟着动感的节拍在唱歌。 殷殷特别喜欢看热闹,于是牵着谢闻声挤进人群中,却看到一个超大的海报横幅,挂在露天舞台中央,上面写着—— Vocal show全国海选南市站。 “啊啊啊!是vocal show!”殷殷激动地跳起来,使劲儿抓谢闻声的衣袖:“锅锅,是vocal show!” 谢闻声不明所以,皱眉道:“什么啊?” “你居然不知道,这是选秀比赛啊,选拔歌手当大明星!”殷殷天天看电视、掌握第一首电视资讯,如数家珍般对谢闻声道:“只要能冲进全国赛,就可以上电视了!” “哦。”谢闻声抱着手臂,不以为意地看着台上声嘶力竭近乎破音的少年:“这破锣嗓,也能上电视?“ 然而话音未落,周围立马有两个举着闪光牌的女孩,不满地瞪向了谢闻声:“你说什么!” “不准你说我们家哥哥。” 殷殷对两个追星少女连声抱歉,扯着谢闻声离开现场:“你不可以在追星族面前,说他们喜欢的明星的坏话,否则会被打的!” “你管台上那人叫明星?”谢闻声不以为意:“那明星的门槛也太低了。” 台上那人的嗓音就跟粗糙的弹簧带似的,崩得很用力,让人听着就觉得难受。 但偏偏现场还有不少女孩,冒雨来听他唱歌。 殷殷是资深的电视迷,电视是她了解世界的窗口,殷流苏倒也没有太拘着她,只要作业写完了,她就可以看电视。 她对谢闻声解释道:“锅锅,你不懂了吧,在选秀节目里,只要你风格独特,让观众喜欢、为你投票,你就能成为一夜成名,成为大明星。” 谢闻声撇了撇嘴,又望了眼台上那个激情唱歌的男人。 这男人长相很一般,但是发型冲天、很有个性,穿着奇装异服,激情四射地弹着电吉他。 但谢闻声听出来了,他的电吉他压根是在乱弹,音都错了好几个。 就这样的…台下都有不少女孩为他欢呼。 “锅锅,我觉得你也可以考虑报名vocal show呀!”殷殷拉了拉他的手,指着那个露天大舞台:“你不是一直想当歌星吗。” 谢闻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我觉得你要迟到了。” 说罢,他拎着殷殷上了摩托车、朝嘉文私小驶去。 送了殷殷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谢闻声又鬼使神差地折返回了音乐广场。 刚刚那个破锣嗓的男人,毫无疑问,以现场票选第一的成绩,得以进入全国赛。 谢闻声的确觉得他歌喉实在不怎么样,但人气也是真的很高。 不知不觉,这场海选比赛,他看了一下午。 …… 学校里,老师组织同学们自行组建读书小组,相互交流阅读经验,五六人一组,最少的也要有三个人。 下课以后,殷殷带着刘闻婴询问了周围小组的女生:“佩佩,我们可以加入你们吗?” 女生们都很喜欢殷殷,自然欢迎她的加入,但她们看了眼刘闻婴,浮现出了为难的神情。 小组长江佩佩直言对殷殷道:“你可以加入我们,但是刘闻婴不行。” “为什么?” “唔…就是不行。” 殷殷又问了周围好几个读书小组,大家都不愿意让一向孤僻、独来独往的刘闻婴加入。 “为什么呀。”殷殷情绪都点绷不住了:“为什么不叫她加入。” 这时候,莫梓莹走了过来,毫不避讳地直言说出了周围女生支支吾吾都不敢说的话:“因为,她是个怪咖。” “她不是怪咖。”殷殷牵着刘闻婴的手,用力反驳:“她是我的好朋友。” “和她玩,你也会变成怪咖,所以没人和你们当朋友。” “胡说!”殷殷知道莫梓莹背地里没少叽叽咕咕说刘闻婴的坏话,直言拆穿道:“你嫉妒刘闻婴数学竞赛年年拿第一。” “笑死人了!我会嫉妒这种不男不女的怪胎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殷殷,出于对朋友的保护,她上前推了莫梓莹一下:“不准你这样说我的朋友!她不是怪咖!” 莫梓莹被殷殷推着往后退了几步,气得发昏,上前撕打殷殷,抓她的头发。 殷殷也毫不示弱,摆出“我和你拼了”的架势,“啊啊啊”地大叫着,和她“决斗”了起来。 莫梓莹所有的招数全往殷殷脸上招呼,用细指甲在她脸上剜了好几道抓痕,其中一道还破了皮。 刘闻婴虽然不愿和这些女孩计较,但见殷殷被欺负,她也终于站不住了,走上前来,一脚踹向莫梓莹的腿,将她踢摔在地,再无反抗的余地。 众人惊诧地看着刘闻婴,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殷殷。 她简直想不到,刘闻婴平日里闷不吭声、不动手则矣,动起手来这般干脆利落。 不过,在教室里打架这么出格的事情,自然早早就有同学去报告了班主任李老师。 刘闻婴、莫梓莹和殷殷三人被请到了办公室里。 因为莫梓莹一直在大哭大闹,说自己被殷殷和刘闻婴联合欺负了,挨了打很严重。 李老师只能分别给三人的家长打了电话,让他们一起来办公室解决问题。 殷流苏和莫梓莹的妈妈是前后脚踏入办公室。 莫妈妈满身名牌、珠光宝气,进门之后看到自己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怎么回事啊!谁干的!谁这么大胆子敢对我们家梓莹动手!” 莫梓莹愤恨地指了指殷殷和刘闻婴:“就是她们!” 莫母看了眼靠墙站的俩小孩,殷殷还挺狼狈,头发乱糟糟的。 刘闻婴则显得比较冷漠。 她转向了班主任李老师,义正严词道:“李老师,你是怎么教学生的,怎么能让野孩子欺负我们家梓莹呢,你知道她爸爸是谁吗!” 李老师淡淡道:“莫妈妈,今天请你来,是解决问题,不是激化矛盾,莫梓莹的爸爸是谁,丝毫不会影响莫梓莹在班级里只是一个普通同学的身份。” 殷流苏没有管其他人,径直来到殷殷面面前。 殷殷见着妈妈,忐忑地低下了头。 这是她第一次在学校里和同学发生如此激烈的矛盾、甚至到要请家长的程度。 本来已经准备好接受妈妈“暴风骤雨”的问候,就像她在家里“亲切问候”犯蠢的谢闻声一样。 然而,迎接殷殷的却是女人温柔的掌心。 她轻轻摩挲了小姑娘脸蛋上的指甲划痕,立刻从包里摸出一张随身携带的创可贴,贴在了她的左脸颊。 “唔…妈妈,对不起。” “听老师说,你先动手?” “嗯,是我。”殷殷老实交代:“莫梓莹先骂我的朋友,我气不过。” 殷流苏点点头,蹲下身对她说道:“首先,你帮朋友是对的,这很好,说明殷殷是勇敢的女孩子。但是任何时候,妈妈都希望你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要让愤怒的野兽支配你的身体,你要学会控制它,明白吗。” 殷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殷流苏反问:“那应该怎么做呢?” 殷殷抬头,对莫梓莹道:“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打你。” 李老师感慨地看着两位母亲。 如此高下立见的教育差异,难怪养成了两个女孩截然不同的性格,一个懂事早慧、另一个暴跳如雷。 李老师见莫梓莹得意洋洋地领受了殷殷的道歉,于是立刻道:“莫梓莹,你也应该向殷殷和刘闻婴道歉,为你刚刚那些出言不逊的话。” 莫梓莹是很怵严厉的班主任李老师的,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莫妈妈却不依了:“凭什么让我女儿道歉,搞清楚好不啦,我女儿是受害的一方。” “莫梓莹出口伤人了,就应该道歉。” “她从来不道歉,你不打听打听她爸爸…” 话音未落,李老师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莫女士,我再重复一遍,学校是受教育的地方,不是展示家庭背景的地方,如果您觉得在嘉文私小、或者在我的班级里,没办法让您的丈夫的声威彰显,您可以给她办理转校或转班。在我的班级里,无论什么样出身的学生,都是一视同仁,” 莫母脸颊微红,讪讪地不再说话了,推着莫梓莹向殷殷和刘闻婴道了歉。 这时,办公室门再度被扣响:“您好,我是刘闻婴的爸爸。” “刘爸爸,请进。” 殷流苏听得这男人声音有点熟悉,抬头望向了办公室大门。 只见一个高大笔挺的男人推门而入,干净利落的小平头,五官清秀锋利,眼神坦率清澈。 正是帮了他们很多次的…小刘警官! 刘自强走进办公室,来到了刘闻婴面前,捏着她耳朵毫不客气地扯了扯,凶巴巴道:“我叫你打人!你还打女生!净给我闯祸!” 刘闻婴死死咬着牙,不吱声。 小刘警官如此教训自家女儿,看呆了殷流苏,她连忙道:“刘警官,您冷静一下。” 刘自强见是殷流苏,也有些讶异:“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来处理殷殷打架的事。” 刘自强看到她身边的殷殷,脸颊还贴着一块创可贴,以为是自家孩子欺负了她,抬脚便要踹刘闻婴:“你居然还对殷殷动手!你是不是想死啊!” 殷殷惊呆了,没想到他竟是刘闻婴的爸爸,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凶巴巴地对待她。 “刘叔叔,您不能对女生这么粗暴!”殷殷说着赶紧跑过来,将刘闻婴护在自己的身后:“就算闻婴姐姐是您的女儿也不行!” 刘自强听殷殷这话,无奈地揉了揉眼角:“这不是我的女儿。” “诶?” “他是我的儿子。” “?????” 殷殷诧异地望向身后的刘闻婴。 他眼神冷漠,一脸的野性难驯的表情。 男…男孩子?! 第57章 短发 办公室里, 几个小朋友在班主任李老师批评和教育之下,相互道了歉,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而殷殷也总算明白, 为什么莫梓莹她们总把刘闻婴当成怪咖。 男孩子总穿女孩的衣服裙子,甚至还梳辫子,当然会被女孩们认为是怪人。 只是因为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 且年龄又很小, 殷殷又是中途插班生, 真没看出他是男孩子, 只把她当成了模样帅气的小姐姐。 从办公室里出来, 回到教室, 殷殷便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她再不像往常一样亲昵地叫他“闻婴”、“小婴婴”…也不再随意地牵他的手了,前所未有地客气了起来, 看着他还会微微脸红, 很不好意思。 刘闻婴一开始自然是很讨厌殷殷这样烦他。 可是天长日久的相处,他渐渐已经习惯了和殷殷当“闺蜜”, 也习惯了小姑娘自来熟地把他当成“姐姐”。 骤然疏远, 他倒有些不习惯,索性开口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一个怪人。” 殷殷捏着蜡笔在纸上画卡通小人,听到刘闻婴这样说,便放下了笔:“我从来没有这样想,妈妈跟我说,要尊重每个人的习惯和性格, 哪怕是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喜好…唔…”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刘闻婴却摇了摇头:“扮成女孩子不是我的喜好。”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以前跟你讲过, 我有一个姐姐。” “嗯嗯?” “我爸以前不是民警, 他是缉毒警, 我听说他带队抓了很多毒贩, 捣毁制毒窝点,也救了很多人。” 殷殷低低地惊叹了一声:“哇!” 没想到到小刘警官这么厉害。 刘闻婴眉头紧皱,陷入到了痛苦的回忆中:“但也正因为如此,我的姐姐后来被一些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坏人绑架了,后来…不幸去世了。” 殷殷捂住了嘴。 刘闻婴咬牙道:“他保护了那么多人,却保护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妈妈因为接受不了姐姐的离开,精神状态变得很糟糕,有些神经错乱了,她把我当成了我姐。”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你是为了安慰你妈妈,这才扮成女孩子吗?” 刘闻婴点了点头:“我和姐姐很像,穿上裙子,蓄长头发,她真的会以为我姐还在人世。” “那你自己呢?你喜欢扮成女孩子吗?” “我是男生,怎么可能喜欢。” 话音未落,小刘警官来到了教室门口,很不客气地对刘闻婴喊了声:“你给我出来!” 刘闻婴放下了手里的铅笔,走出了教室。 殷殷担心刘闻婴被父亲责怪,赶紧跟了出去。 “上次我有没有说让你去把头发剪了!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呢!”在空旷的走廊上,刘自强拉了拉刘闻婴的长发辫:“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刘闻婴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他倔强地望了他一眼,仍旧不讲话。 刘自强上火了,抓着刘闻婴的衣领:“老子现在就带你去剪头发!好好一个男孩子,扮成女生像什么话!还穿裙子…” “我偏要穿!”刘闻婴也是执拗的性子:“我偏要提醒你,都是你的错,在我们家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你管我做什么!” 刘自强说罢就要踹他,殷流苏连忙上前拉住了他:“小刘警官,有话好好说。” 殷殷也赶紧牵着刘闻婴后退了几步。 刘自强已经被这小子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红脖子粗:“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你这样…你姐就能活过来吗!你这样只会被人嘲笑!你看看今天这事儿闹得…” “你管不了我。” “你看我管不管得了你!”刘自强上前揪住他的手臂,扯下他头发上的小发卡,直接掰成了两段,狠狠扔在地上。 刘闻婴死命挣扎,衣领都扯破了:“你不配当我爸!” “小刘警官,不要这样,这是在学校,给孩子留点面子。”殷流苏用力攥住了刘自强。 殷殷急切地拉开刘闻婴,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小刘叔叔,刘闻婴才不是怪小孩。” 殷流苏也劝刘自强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孩子也是要面子的,走走走,回去再说。” 说罢,便要拉着他离开。 刘自强看了看周围,的确有不少小朋友从教室窗边探头探脑地望过来。 他按捺住了脾气,又警告般望了刘闻婴一眼:“回来再找你算账。” 说罢,他气呼呼地离开了教学楼。 殷殷攥着刘闻婴回了教室,重新给他梳了头,从自己脑袋上摘下了一颗星星形状的小夹子,体贴地夹在了他的脑袋上:“好啦,这个送给你。” 刘闻婴兴致低沉地趴在桌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殷殷很懂事地没有打扰他,让他兀自消化情绪。 …… 小刘警官情绪很低落,殷流苏念及过去他对他们的诸多帮助,于是提出请他吃饭,让谢闻声陪他喝两杯。 杯酒入喉咙,强烈的悲伤涌入了他的心头,他眼睛也红了。 那些年,他一直生活在对女儿无穷无尽的忏悔中,这样的自责,几乎快要将他的灵魂都吞噬了。 可是他不能崩溃,整个家还需要他支撑,他不能沉湎在无尽的悲伤中,必须振作起来。 后来,他回归了普通民警的工作,去派出所接触基层的群众。 给殷殷寻找父母的案子,就是他成为民警之后接触的第一个案子。 “他们都以为我没有感情,我不在乎女儿,我要是天天跟他妈妈一样以泪洗面了,这个家就只能分崩离析了。” “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必须守住。” “我儿子现在变成这种不男不女的,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啊!” 看着小刘警官绯红的脸颊,谢闻声还挺紧张,不住地拉扯殷流苏:“小刘警官今天是怎么了?” “心情不好,你陪他喝两杯吧。” “不不不、不行,我看见他心里的发慌。” “你又没做亏心事,慌什么。” 谢闻声揉了揉胸口:“可他是警察叔叔啊。” 殷流苏也没勉强他,坐下来陪小刘警官喝酒:“你已经做到了你应该做的,家人迟早有一天会理解的。” 虽然这样的安慰…苍白无力,但小刘警官却似乎相信了她:“他们真的会理解吗?” “会的会的,因为是家人啊,家人就是你永远的后盾。” 谢闻声赶紧说道:“会的会的,小刘警官您喝了这两杯,我送您回家。这不…我们家姐姐忙了一天,也得休息了。” 殷流苏扯了扯谢闻声的衣袖。 “我不回家,送我回局里。”小刘警官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你心里要有什么不痛快,尽管来找我们,随时欢迎。” 谢闻声送小刘警官出了门。 …… 殷殷放学回家,却没有立刻上楼,而是来到了Y-sui的店里,找到了花臂:“花臂叔,给我剪个头发呗。” 花臂走了过来,薅了薅殷殷的波波头:“这已经很短了,还要剪啊?” “嗯!再剪短一点!” “要多短的?” 殷殷想了想,说道:“要像男孩子一样短。” 花臂惊诧地问:“受啥刺激了,这么小也搞失恋那一套哇?” “才不是咧!”殷殷反驳道:“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总被班上的同学笑话,我想陪他…他们都笑话他像女孩,那我就变成男孩子好啦。” 花臂明白了殷殷的意思,点头赞同:“够讲义气!花臂叔一定帮你剪个超帅的短发!” 说罢,他给殷殷搭上了披风,拿着剪刀行云流水地在她脑袋上“咔嚓咔嚓”,没过多久,便给殷殷剪了个俊逸潇洒的小短发。 殷殷看着镜子里小女生瞬间变成了小男生的模样,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妈耶…” 发廊店里的哥哥姐姐们凑了上来,围观着殷殷一个劲儿打量—— “这是哪儿来的小帅哥啊!” “殷殷你太适合这类短发了!” “啊啊啊啊!可爱!来让姐姐亲一个!” …… 殷殷感觉到耳根和脸颊凉丝丝的,还挺不习惯,也担心短发不好看。 但看着发廊店里小姐姐的反应,她稍稍放下心来。 殷殷背着小书包回了家,谢闻声正在厨房做饭,扫了她一眼:“找殷殷?小屁孩在楼下。” “锅锅,是我!” 听到她的嗓音,谢闻声惊诧地望向她:“靠!谁把你头发剪了,这也太丑了吧!” 殷殷倚靠在厨房门边,撇了撇嘴:“Y-sui的姐姐们都说好看呢。” “因为你是她们老板的女儿。”谢闻声走过来,揉了揉她清爽的短发:“只有你亲爸爸才会对你说实话。” “哼!我不相信!” 殷流苏从房间走出来,看到殷殷的新发型,笑了起来:“不错啊,焕然一新的感觉,很帅,很飒。” “看吧,妈妈都这样说。”殷殷朝谢闻声吐舌头。 谢闻声却仍旧坚持:“女孩就该有女孩的样子,头发剪成男孩一样,像什么话。” 这话殷流苏就听不过耳了,反问道:“女孩该有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谢闻声不以为意道:“长头发,穿裙子呗。” “那只是刻版印象,没人能规定女孩就必须穿裙子、扎辫子,殷殷喜欢什么样,就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这一切都有自己说了算,不必在意世俗的眼光。” 殷殷赶紧附和道:“没错,不必在意锅锅这种世俗男人的眼光!” 殷流苏提议:“既然头发剪短了,是不是也要再置办一身男孩子的衣服呢?” “哇!谢谢妈妈。” “走,逛街去!”说完,殷流苏潇洒地拎了包,牵着殷殷出门。 谢闻声拿着锅铲,无奈地追到门口:“晚饭不吃了?我做了好久哎!” “你自己吃吧。” “那等一下,我也去。”谢闻声赶紧熄了火,摘下了碎花小围裙:“我给你们提东西。” 第58章 你真好 第二天, 殷殷来到学校,一进教室便吸引了所有小朋友的目光。 她顶着一头飘逸的短发,穿着男孩子黑白色调的连帽衫和牛仔裤, 连脚上的球鞋都是男孩款。 刘闻婴正低头摆弄着一个魔方,听得周围忽然间鸦雀无声的沉寂,他抬起头, 看到了小男孩模样的殷殷坐在了自己身边。 他神色微怔:“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我说了, 我要陪你。” 殷殷望了望前排正偷看她的莫梓莹, 轻哼一声, 说道:“有我陪着你, 随便她们笑话。” 刘闻婴玩魔方的手顿了顿, 半晌,咬牙道:“随便你。” 他又生气了。 殷殷知道刘闻婴这阴晴无常的性格, 也不在乎, 照常取出语文拼音古诗读本,开始大声地朗读课文。 早读课结束之后, 莫梓莹她们三个公主团的女孩走过来, 拉着眼皮冲殷殷吐舌头:“跟怪咖玩久了,殷殷也变成了不男不女的怪小孩!” “好丑好丑好丑哦!” 殷殷按照殷流苏给她出的主意,压根就不搭理她们,把脑袋别向刘闻婴这一边,说道:“闻婴哥哥,你教我玩魔方, 好吗?” 刘闻婴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嗓音叫他哥哥, 很难不理她了。虽然仍旧冷着一张脸, 还是将魔方塞到她手里, 耐心地教她翻面。 莫梓莹见殷殷对他们的挑衅既不炸毛、也不接招, 倒显得她们仨成了找茬挑事儿的。 她尴尬地拔高了音调,试图挑起周围小朋友加入进来:“殷殷是不男不女的怪小孩!你们说是不是!” 殷殷周围的小朋友,平日里经常问殷殷借橡皮擦、小尺子,殷殷对他们非常大方,还常常给他们带棒棒糖,所以面对莫梓莹的出言不逊,小朋友们纷纷帮殷殷说话—— “你不要这样讲呀!” “殷殷才不是怪小孩呢。” “她剪短发很帅呀。” “就是。” “莫梓莹,你想被李老师请到办公室去喝茶了吧!” “我要去告你!” …… 莫梓莹没想到殷殷的人缘这么好,自讨了个无趣,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刘闻婴一边教她玩魔方,一边说道:“其实不需要这样,我已经习惯了,不在意。” 殷殷看出了他的歉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想偶尔改变一下风格,邻居的阿姨姐姐们都说我这样很帅呢。” 刘闻婴盯着小姑娘清隽的脸蛋看了几秒,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玩魔方。 殷殷大大咧咧地说:“以后我就是男孩子了,我保护你。” 刘闻婴没有回应,嘴角却很浅淡地提了提。 殷殷不会知道,那些年最单纯的善良,在光阴长河里贮藏发酵,有朝一日,竟也会汇聚成无边汹涌的缱绻爱意。 那段时间,殷殷和刘闻婴几乎形影不离。 虽然刘闻婴的态度仍旧很冷漠,但每天放学他都会等她一起,遇着殷殷做值日的时候,他会留下来帮她扫地、擦黑板。 刘闻婴从来不轻易交朋友,然而只要是他认定的朋友,就会对她特别特别好。 殷殷还有很多其他的好朋友,刘闻婴却只有她一个。 放学时分,俩人一起走出了嘉文私小的校门,刘闻婴的妈妈仍旧在校门边等候着他。 “囡囡,今天作业多不多呀?” “不多,已经写完了。” “那妈妈带你去吃冰淇淋,正好叫上殷殷一起。” 殷殷嘴馋地舔了舔唇,但她就不像刘闻婴这么有效率了,她还有好多好多作业要做呢:“阿姨,我就不去了。” 这时,莫梓莹的公主团经过他们身边,几个女生学着刘闻婴妈妈的腔调、喊道:“囡囡,囡囡,哈哈哈哈,笑死了。” “怪小孩就是怪小孩,连妈妈都是怪人。” “不男不女。” 殷殷生气地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她们。 公主团女生赶紧躲开,冲殷殷骂道:“果然变成了男生,粗鲁!” “哼,快滚吧,不然要你们好看!” 殷殷凶巴巴地吓唬她们。 莫梓莹她们虽然讨厌殷殷,却也是真的怵她,尤其是她最近变成了“男孩子”,好像勇气也增加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没有主见受欺负了。 “略略略。”莫梓莹冲她吐舌头:“粗鲁的怪小孩!” “我才不是怪小孩!讨厌鬼莫梓莹!” 莫梓莹走了老远,还回头冲殷殷扮鬼脸。 …… 刘闻婴脸色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些日子,殷殷为了陪他,承受了多少类似的屈辱和嘲笑。 “你们班的女生怎么这样啊。”刘闻婴妈妈似也很不理解,眉头皱了起来:“真没礼貌。” 殷殷回头道:“阿姨,不要管她们。” “不过殷殷,为什么你要把头发剪短呢?”刘闻婴妈妈摸着小姑娘的脑袋:“明明是女生,为什么要扮成男孩子啊?” 殷殷望了望沉默的刘闻婴,嘴角绽开笑意:“因为这样很有个性呀!” “的确很英俊!像个小帅哥。”刘闻婴妈妈也笑了:“那你以后要好好保护我们家闻婴哦。” “嗯,一定会的!” 妈妈牵着刘闻婴便要离开。 刘闻婴却顿住脚,死死咬着牙,似乎有话要说。 妈妈低头望向他:“囡囡,你怎么了…” “我不是囡囡。” 他沉默良久,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是刘闻婴,我…我不是姐姐,我是我自己。” 妈妈牵着他的手忽然松开了:“囡囡,你在说什么啊?” “我是我自己!”刘闻婴望向了她:“妈妈,三年了,我扮了三年姐姐,我现在不想让我最好的朋友跟我一起被嘲笑。” 刘闻婴妈妈捂住了嘴,困惑地看着面前容颜清隽秀气的少年:“你…你不是我的囡囡。” “我不是,妈妈,你不止姐姐一个孩子,你还有我啊。难道我不值得让您坚强地面对以后的人生之路吗,你知道我不可能永远扮成姐姐的样子。” “闻婴…” 妈妈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眼底有泪花涌现,不知是对女儿的悲伤,还是对儿子的愧疚…又或许两者都有。 她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刘闻婴。 殷流苏走了过来,牵起了殷殷的手,笑着说:“小帅哥,回家咯。” 殷殷走了十几米,回头望了刘闻婴,刘闻婴也在看她。 她有预感,今天以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 果然,第二天,刘闻婴恢复了男孩子的模样。 当他背着单肩包、手揣兜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同学都看呆了! 他剪了短发,而且短成了刺茬一样的小平头,脸庞轮廓锋利,五官轮廓很有攻击性。 一身运动系男装的刘闻婴,直接将班级里公认最英俊的男孩子都比了下去! 他照常坐在了自己的书桌边,迎上了殷殷目瞪口呆的表情,淡淡道:“怎么了?” “你…你你你怎么…” 这么帅! 殷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刘闻婴淡笑了一下,兀自翻开了奥数本:“傻瓜。” 整个早读课,殷殷都在盯着刘闻婴看。 当然也不只是殷殷,班上好些个女生都借着各种诸如捡笔、借橡皮的契机,回头偷看刘闻婴。 这张英俊又漂亮、扮成女生都毫无违和感的脸庞……现在恢复了男孩子的模样,真的把全校的男孩都比了下去啊! 包括莫梓莹,都忍不住一而再地回头望他。 越看…越生气。 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下课后,有不少可爱的小女生来刘闻婴的座位边,热情主动地跟他打招呼认识。 刘闻婴的冰山作风一如既往,不怎么搭理她们。 刘闻婴注意到身边一贯叽叽喳喳如小麻雀般的殷殷,今天忽然沉默噤声了。 “你怎么不说话。” 殷殷莫名感觉到窘迫:“我说什么嘛。” “不知道,以前你有说不完的话。” 殷殷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忽然感觉到一阵失落。 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好像不配和他讲话了。 她扮成男生,一点都不好看。 虽然y-sui的姐姐们很捧场,但殷殷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真是丑死了。 她闷闷地撇了撇嘴:“现在你变成了大帅哥,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当丑八怪被人笑话,我不配当你的好朋友了。” 刘闻婴淡笑了一下,从书包里摸出了一个文具盒打开,里面有花花绿绿好些漂亮的小夹子,都是他以前用过的,但现在用不上了。 他从中挑了一枚最闪耀的蝴蝶小夹子,轻声对她道:“低头。” 殷殷听话地低了头。 刘闻婴捋了捋她额前的短发,将蝴蝶夹子别在刘海前。 阳光透过窗户招进来,小蝴蝶扑闪着翅膀,发着亮莹莹的光。 他将装满了小夹子的文具盒递到殷殷桌上:“都给你。” 殷殷以前就特别羡慕刘闻婴每天头上的小饰品不重样,却没想到,他竟然将这些小饰品全都送给了她。 她受宠若惊地问:“全都给我吗!你不要了吗?” “我以后再也不用了。”刘闻婴微笑道:“以后我是男孩子,你也可以变回女孩子了,以后换我…” “保护你”三个字,他在喉咙里卡了很久,终究没好意思说出来。 “以后没人敢笑话你了。” “唔…”殷殷摩挲着文具盒里的小夹子和精美的发带发绳,烦恼地皱起了眉头:“可是要等好久好久,我的头发才会变长呢,这些我都暂时用不上。” 刘闻婴看着她难过的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安慰道:“总有一天会用上。” “虽然发带暂时用不上,不过你有条裙子我很喜欢。”殷殷望着他,可怜兮兮地说:“带蕾丝边的那条公主裙。” “……” “给你就是了。” “还有那个毛茸茸的雪地靴。” “都给你!” “哇!”殷殷一把抱住了刘闻婴:“你真好!” 第59章 自由 Y-sui的第二家分店正式开业了。 分店位于最热闹的市中心——音乐广场, 商城人流如织,能在这里竞下一个铺面非常不容易,也是殷流苏辛苦跑了大半年的成果。 Y-sui的事业上,她和刘穗花分工协作, 她专管Y-sui的市场和扩展等商业方面的事项, 刘穗花则负责店员的培训和店内经营。 她俩各自发挥特长, 让Y-sui的生意宛如入夏的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尤其实行会员制以来, 店里客人越来越多,赚了个盆钵满溢。 殷流苏的创业总裁梦, 终于一步一步地实现了。 而店里的店员也都逐渐发现——这位流苏老板娘是一天比一天年轻! 尤其是店里的客人,他们不会天天来, 偶尔过来见到殷流苏, 她都比之前更年轻漂亮一些。 “流苏姐, 您又是忙事业, 家里还有孩子, 是怎么保持这么好的气色的呀!” “真是让人羡慕, 越活越回去了。” “有没有什么保持年轻的秘诀啊?” 每每有客人如此询问, 殷流苏都会笑着说:“多来Y-sui做做美容, 敷敷面膜, 再换个发型,看着自然就会年轻很多呀。” 如此一来, 这位老板娘倒成了Y-sui的金字活招牌。 分店开业剪彩的那天, 现场非常热闹,很多老顾客上门捧场。 刘穗花招呼着客人进店, 今天全场活动一律五折优惠。 殷流苏指挥着工人在落地玻璃窗上张贴海报。 有几个的男人送来了好几束鲜艳的向日葵花篮, 摆在了门口。 “哎?这不是我们叫的呀, 是不是送错了?” 殷流苏不记得她有叫过这么隆重的大花篮。 工人却说道:“没错,是Y-sui,一位姓云的老板让我们送过来的。” “姓云…” 殷流苏一回头,便看到云铮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西装革履的男人,举手投足就都是成熟的风度,手捧着一束鲜花:“恭喜啊,以后要叫你殷老板了。” 殷流苏并没有接那束花,客气地后退了一步:“谢谢云总,让您破费了。” “你我之间何须这么客气。” 谢闻声在店里招呼着客人,见殷殷趴在窗边、偷偷摸摸地往外看。 他走了过来,一把勾住小姑娘的脖子,使劲儿撸了撸她的短发:“你在看什么?” 殷殷不爽地推开他,望向窗外:“我在看《父母爱情》。” “什么父母爱情…” 谢闻声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却见风度翩翩的云铮,手捧一束鲜花,和殷流苏在商城走廊边谈笑聊天。 云铮从包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打开递到殷流苏面前,里面装这一颗璀璨的项链。 隔着老远的距离,他都能看出那钻石闪耀的光芒。 谢闻声紧张了起来,仔细观察着殷流苏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殷殷嘴角浮现了然的笑意,将小爪子伸进了谢闻声的包里。 谢闻声包里也装了个小盒子,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小礼物,庆祝老板娘事业更上一层楼。 “我早就说了,让你提前一天送,现在好了。” 殷殷打开小盒子,看这里面那枚造型独特的弯曲银蛇项链:“你送银的,人家可是送钻石哎!这一对比,差距也太大了吧。” 谢闻声不爽地夺回了小盒子,用力阖上,揣进了包里。 …… 殷流苏看着云铮递来的那枚钻石项链,灯光下,切割精致的金刚石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钻石永远是打击女人最好的利器。 云铮志在必得地说:“只是一点小心意,祝你事业蒸蒸日上,千万不要推辞啊。” “谢谢你,云总。” “叫我云铮就可以了。” 殷流苏笑了笑,礼貌道:“云总,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其实不算贵重。”云铮得体的说:“只是一份朋友间的小礼物而已,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殷流苏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换而言之,将来还会有更加贵重的礼物。 “流苏,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对你非常有兴趣,不仅仅是商业方面的兴趣。”云铮自以为风趣地微笑着:“我希望能成为你的避风港,呵护你,让你不要这么辛苦。当然,我相信也有这个实力,给你想要的生活。” 显然,在他优雅成熟的外表之下,是一位经验老道的捕猎者掩藏不住的优越感。 他深信,如殷流苏这般年龄的成熟女性,经历过风风雨雨,应该知道呆在他身边…是最好的避风港。 然而,他终究是棋差一着。 殷流苏并非平凡的家世出身,也并非已经饱经沧桑、身心俱疲。 她不过二十出头,尽管也过了几年苦日子,但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独立生存、不用依附于人、仰人鼻息。 如此骄傲的心气,她又怎么可能苟安于云铮的避风港里,变成任他打扮的洋娃娃。 “云总,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暂时不需要避风港。”殷流苏同样大方且礼貌地回绝了他:“我需要风浪,也喜欢迎风而上。” 云铮深深地望着她:“流苏,说句可能会非常冒犯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云总您说。” “你的年龄,恐怕不允许你再去冒险吧,什么年龄做什么样的事,这句话你听过吗。你现在…是应该考虑家庭的时候了。” 殷流苏摇了摇头:“就我个人而言,年龄从来不是一种限制,恰恰相反…” 她嘴角抿了抿,浮现一丝神秘的微笑:“也许是一种奇迹。” “很新鲜的说法。”云铮眷恋地望着他:“但我相信你拒绝我,不仅仅是这一个原因吧。” “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殷流苏坦率地说。 云铮其实早有耳闻,但他还是向她表白了,因为他觉得那个少年,构不成他的威胁。 他侧眸望了望趴在窗边的谢闻声:“年纪小的,一时新鲜,但他真的会永远待你如初吗,在你容颜老去之后,你们能走多远?” 殷流苏豁达地说:“所以我从来不想未来的事情,只活在当下。” 云铮知道,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虽然很不甘心,也出乎意料,但他终究还是保持着最后的风度,跟殷流苏告了辞。 殷流苏扶着玻璃围栏,轻轻叹了口气。 拒绝云铮这么一个超级钻石王老五,可比拒绝老周要难多了。 谢闻声不知道俩人谈了什么,但她能看出来,殷流苏连他的钻石都不要,自己手里这银制的饰品…无论如何都送不出手。 却不想,殷殷看穿了他的心思,从他包里摸走装银蛇的小锦盒,蹦蹦跳跳地朝着殷流苏跑去。 “臭丫头,还给我!”谢闻声心慌意乱地追了上去。 殷殷回头冲他吐舌头。 “快还给我!十盒棒棒糖交换!” 即便是如此利诱,殷殷也没有被收买,她拿着小盒子来到了殷流苏身边:“妈妈,你看,这是锅锅给我买的!” 谢闻声追到殷流苏身边,却不敢强抢,尴尬又忐忑地望着她。 殷流苏打开了锦盒,看到里面的银制弯曲小蛇,每一寸纹路都雕琢得极其精工细致。 她微笑着问殷殷:“锅锅给你买的呀?” “嗯!好看吗?” 殷流苏拎起了银蛇链子,蛇就这样蜿蜒在她白皙的皓腕间:“好看是好看,不过…” 谢闻声的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生怕她说出太廉价之类的话…那样他真的会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不过就是太成熟了,不适合你,送给我吧!” 说完,她掌心一收,便将小银蛇收回了自己的掌心,扬长而去。 殷殷不依不饶,追着殷流苏道:“不要不要,这么廉价的银饰配不上高贵的妈妈!” 殷流苏蹲下身,一本正经地教育殷殷:“殷殷,将来也会有很多男人送你礼物,在喜欢和昂贵之间呢,妈妈希望你能选择前者。” “唔...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一个自由的女孩呀!现在妈妈让你努力读书、努力画画,都是为了将来殷殷能够获得选择的自由。而不是像很多女孩一样,别无选择,只能违背心意。” 殷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快给妈妈戴上。” 殷殷拿着银蛇链子,笨拙地戴在殷流苏的白皙纤长的颈上,不过系了好半晌都没能扣住圈环。 谢闻声终于不再窘迫,走到殷流苏身后,接过了项链:“笨手笨脚,我来吧。” 殷殷撇撇嘴,站到一边儿去。 殷流苏站了起来,双手握住了发丝,将长发撩了起来,任由谢闻声从后面给她戴上了项链。 她回过身,询问谢闻声:“好看吗?” 谢闻声看着安静躺在她颈项的小银蛇,很衬她的白皮肤:“主要是你的锁骨好看。” 殷流苏眉眼间有细细的喜悦:“除了锁骨呢。” “哪里都好看。”谢闻声趁她不备,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哎呀!哎呀!”殷殷赶紧捂住眼睛:“这是儿童能看能听的吗!” “去店里帮忙!”谢闻声毫不留情地推她离开。 “哼!妈妈有漂亮的项链!我只想卑微地要一盒棒棒糖。” “你要是在三秒内消失,我考虑给你买…一只。” “小气,我要三只。” “还不快…” 殷殷撒丫子就跑,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闻声拉着殷流苏来到店内无人的杂物间,关上门,抱着她撒不开手,用鼻子蹭着她的脸颊、耳鬓和颈子,又嗅又亲,像条亲热的大狼狗似的。 殷流苏也被他撩得心里燥热不已。 她的身体和她的心,都已经全然接受并且热恋上了面前的少年,不管他落魄还是富有。 未来,未来是她不敢想的,她能留住的只有现在... “姐姐。”他炽热的呼吸近在耳畔,一声一声,引得她颤栗不已:“什么时候给我。” 殷流苏咬住了他柔软的唇。 “今晚…” 第60章 选秀 殷殷总觉得, 殷流苏和谢闻声之间有点不对劲了。 具体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最近俩人的关系好得…几乎变成了一个人。 谢闻声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殷流苏, 每次见了殷殷, 开口第一句话再不是问她吃饭没有, 而是:“你妈呢。” 殷流苏更是如此, 下班第一句话从以前的“作业做了吗”, 变成了“小哥在哪儿”。 满眼都是爱意都藏不住了,对他好的不得了。 虽然还是叫“小哥”, 但明显腔调都不一样了,带着一股甜腻腻的宠爱味道。 谢闻声对殷流苏的称呼就多了, 从“苏苏”到“宝贝, 再到“宝宝”, 还有什么“亲爱的”、“亲亲”、“老婆”… 殷殷要吐了! 反正俩人就跟磁铁似的, 只要在同一空间, 总是黏在一起。 就连谢闻声炒菜做饭的时候, 殷流苏都要和他挨着。 最过分的一次, 殷殷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进厨房催饭, 发现俩人竟然握着同一把刀柄,一起切胡萝卜玩。 过分啦! 不过殷殷转念一想, 其实爸爸妈妈感情好的家庭, 小孩是最幸福的。 虽然谢小哥还不是她爸爸,不过将来八九不离十, 毕竟妈妈可是连云铮那种条件的追求者都拒绝了呢! 像以前隔壁丽丽家, 爸爸妈妈总是吵架闹离婚, 丽丽也总是过得很不开心。 殷殷想要和他们永远在一起,所以他们感情好,她的家才会更加稳固。 所以她就原谅这两个热恋的幼稚鬼吧。 …… 那晚之后,殷流苏自己彻底沦陷在谢闻声身上了。 果然,诚如她以前阅读的张爱玲小说里所说的那样, 抵达男人的心是通过胃,抵达女人的心,则是通过口口。 过去她从来不敢奢望能够拥有一段热烈的爱情,更加不敢奢望…爱情能带给她如此愉悦而极致的体验。 那一晚之后,她食髓知味,彻底陷入了少年无穷无尽的梦里。 不过,也不是完全和谐。 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就是要不要开灯的问题。 殷流苏不喜欢开灯,谢闻声却总说:“我想看着你。” 这也导致他房间的灯泡…总是更换。 …… 第二年夏天,全新一季的vocal show拉开帷幕。 去年第一季的选秀除了诞生冠亚季三位实力唱将之外,十强选手中也有不少很有个性的歌手,被全国人民熟知,分别签约了公司,获得了极好的发展机会。 在选秀刚刚兴起的年代里,殷流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股潮流热浪,并且坚持让谢闻声一定要参加这一届的vocal show海选。 “这是你的机会。”她将传单拍在谢闻声胸口:“明天就去报名海选。” “不了吧。” 谢闻声不以为意。 他现在完全是热恋期少年,一门心思谈恋爱,只想和她们在一起,沉浸在浪漫温馨的家庭生活中。 唯一的念想,就是等年龄到了和姐姐结婚,婚后安心当全职丈夫和全职爸爸,照顾她和殷殷的生活起居。 弹吉他唱歌,也只唱给她们听。 这样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再不要好高骛远瞎折腾了。 殷流苏知道,谢闻声是被上一次外卖联盟的失败击垮了,很难再重整信心。 她鼓励了他很久,也劝了很久。海选都快要结束了,这家伙翻来覆去也只有一句话:“我只想当全职老公,不想拼事业。” 殷流苏终究不再勉强他。 人各有志,他享受居家生活,就随他去吧,反正她工作越来越忙,殷殷也需要照顾。 那天下午,谢闻声接了殷殷回家,路上,殷殷感叹地说:“谢闻声,我发现你真的太有吃软饭的潜质了。” 谢闻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吧,我也觉得,我很适合家庭生活。” “……” 殷殷本来是嘲讽他,没想到这男人自己先不要脸了,搞得她倒无话可说。 看出了殷殷鄙夷的眼神,谢闻声拍拍她后脑勺,教训道:“男女平等,女人都可以当全职太太,为什么男人不可以当全职老公,而且你妈妈这么厉害,我心甘情愿。” “但你听过一句话吗。” “嗯?” “女人的爱来自崇拜。” 谢闻声皱眉:“你是小学生吗,哪儿听来的话。” “唔…以前听丽丽姐说的。”殷殷摆摆手:“但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你要是身无长处,妈妈对你的喜欢…也只会停留在身体层面,而不是灵魂!明白吧!” 谢闻声拍了拍自己挺阔的胸膛,骄傲地说:“你哥天天健身,捏捏我这胳膊,你妈妈找不到第二个男人比我厉害了。” “你还骄傲起来了!难道你希望妈妈只喜欢你的脸和身体吗?” “当然。” “内涵呢!” “我有内涵吗?” “……” 殷殷无语了。 果然,男人和女人的想法还是很不一样的。 但殷殷却很焦虑,她觉得她哥是真的完全没有内涵。 如此没有内涵的男人,迟早有一天,等新鲜感过去了,妈妈就会厌倦他。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劝他哥奋发上进。 “谢闻声,从我作为女人的角度出发,我必须郑重警告你。” “你算哪门子女人,你个小屁孩。” “哼!你再这样没出息,你等不到年满22岁法定结婚年龄,就会失去我妈妈!” 谢闻声看着小姑娘鼓起的腮帮子,微微蹙眉:“你不要诅咒我,我们感情很稳定。” “我没有诅咒你,这就是事实,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整天呆在家里、没出息的男人!” “真的?” “你想象一下,等你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那一刻,妈妈一定会在人群中为你尖叫,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你。你必须用自己的魅丽去征服她。只有相互认可,彼此吸引的爱,才是最长久的!” 她抓着谢闻声的双臂使劲儿摇晃:“明白吗,我的蠢锅锅!” 谢闻声被她摇得头昏脑胀:“你…你真的是小学生吗?都是哪儿学来的这些。” “呃,电视里…” “明天开始,每天看电视不能超过半个小时。” “啊啊啊!” …… 虽然谢闻声严格控制了殷殷看电视的时间,但她的话,谢闻声还是听了进去。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报名参加了vocal show的南市唱区的海选。 不过因为担心被淘汰丢脸,他不让殷殷把报名的事情提前告知殷流苏,等通过了海选再告诉她。 殷殷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虽然好几次忍不住想说,但都被谢闻声警告的眼神逼了回去。 终于,谢闻声接到了电视台打来的电话,让他准备准备,明天参加海选。 殷流苏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下午仍旧出门,约客户谈Y-sui合作的事情。 因为是周末,殷殷也在家。 Y-sui店里很忙,花臂也没时间帮他照顾小孩。 而且殷殷这大嘴巴,肯定会把他参加选秀的事到处传扬,要是落选,只怕他会成为葫芦巷的笑柄,被他们嘲笑好几年。 所以,谢闻声只能将殷殷这小拖油瓶带在身边,一起去参加海选。 海选现场设置在了南市电视台专门的录影棚。 因为部分海选的画面也会被剪辑在vocal show的正片中播出,所以今天请来的几位评委,也是圈里比较专业的唱作歌手,甚至还有一位是知名歌手。 谢闻声抱着吉他,牵着殷殷走进了等候室。 等候室里熙熙攘攘挤满了等待入场的参赛选手,年龄跨度很大,年纪小的十三四岁,年纪大的…甚至有五六十岁。 Vocal show的口号就是:全民开唱,只要你有音乐梦,下一个明日之星就是你。 因此,海选的门槛设置其实非常低,长相、年龄都不是问题,只要有一把好嗓子,都可以获得展示的空间和舞台。 谢闻声按照自己拿到的号码牌,排在了一个很有个性的年轻人身后。 他年纪和谢闻声不相上下,但他的造型比谢闻声要“前卫”许多—— 烫着烟花卷,上身只穿了一件铆钉皮马甲,也没有拉上拉链,一整个敞开着,露出了胸膛和腹部。 谢闻声默默地捂住了殷殷的眼睛,不让她多看他。 殷殷发出了深长的叹息,说道:“锅锅,你确定你要这样来参加比赛吗?” 谢闻声拉上了冲锋衣的衣领,压低了鸭舌帽,又给自己戴上了口罩:“怎么了?” 殷殷毫不留情地吐槽:“看看周围的竞争对手,一水儿的俊男靓女、潮流朋克…再看看你,把自己这得严严实实,干嘛呢!” “你懂什么,要是被你花臂叔和穗花姐知道我来参加这比赛,还落选了,至少未来十年…你哥别想在他们面前抬起头来。” “可你也不能打扮得跟个逃犯似的呀!” 谢闻声不以为意:“反正我也进不了,无所谓,早点结束,去菜场还能捡到打折蔬菜。” “你以前逢人就说自己要当大明星,怎么现在这样没自信啦。” “白日梦,谁还当真了。” 这两年的蹉跎岁月…已经磨平了他所有的少年意气,他也不再做梦了。 排在谢闻声前面的马甲朋克男听到他们的对话,回头望了谢闻声一眼。 见他戴着鸭舌帽,戴着口罩,背着一把旧得都快成变成古董的吉他,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 马甲男猜测他和现场大多数人一样,不过就是来打个酱油罢了。 “排我后面,你自求多福了。” 谢闻声见他眼里眉间皆是不屑,以为他是个大佬,问道:“您唱歌几年了?” 男人比了三个手指。 “三年了!” “Ktv唱了三个月。”马甲男自信满满地说:“不过朋友都说我是天赋流。” 殷殷看出了这男人对谢闻声的轻视,轻哼一声:“我哥哥七年前学吉他,每天都练歌,从来没中断过呢!” “所以这就是勤奋和天赋的区别。” 谢闻声也怕自己翻车,惹人笑话,于是谦虚地说:“我就来见见世面,没想晋级。” 当然,马甲男不只想晋级pk,他还想拿下s晋级金卡,直接进入全国赛。 他想了想,对谢闻声道:“要不咱们换个位置,我让你先上,这样评委也不会因为我发挥太好,而影响对你的评价。” “啊,那太谢谢了。”谢闻声毫不犹豫和他换了排序,排在了他的前面:“私自换顺序没问题吗?” “没关系,反正进去也要自我介绍,而且我们是在前后,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那就好。” 殷殷一个劲儿拉扯谢闻声的衣服,低声对他道:“傻锅锅!人家让你先去,摆明了是想用你来衬托他的表现,拿s晋级金卡呀!你别被人当枪使了!” “我知道。”谢闻声睨她一眼:“这都看不出来,那你锅锅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 “既然如此,你干嘛还要答应他!” “因为我想早点回去,菜市场能抢到打折蔬菜。” “……” 殷殷对她的咸鱼锅锅简直无语了。 * 等了约莫两个小时,终于轮到了谢闻声,谢闻声牵着殷殷走进录音棚。 一个不大的房间里,摆放着三张评委桌,桌前坐着三位评委,两男一女,都是圈内较有名气的大佬。 不过现在海选已经进行了三四个小时,他们的脸上有很明显的倦色。 “介绍一下你自己。” “呃,各位评委老师好,我叫谢闻声,今年20岁。” 左边的小胡子评委抬眸望了谢闻声一眼,见他戴着鸭舌帽、又佩戴口罩,看起来跟明星出街似的,只觉得他在故作神秘。 “你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谢闻声自然不能说是怕淘汰了被街坊邻居笑话,只随便胡诌了一个比较谦虚的借口:“呃,因为我长得不好看,有碍观瞻。” 说罢,他望了正对面的摄像机一眼,心说他都打扮成这样了,节目组应该不会把他剪进正片里吧。 坐在中间的女评委见他竟还牵着小朋友,又问道:“这位小朋友是你的合作伙伴吗?你们是组合参赛?” “呃,不是她是我家里的小妹,因为没人带她,所以…” 女评委脸上浮现了荒诞的表情:“你居然一边参加海选节目,一边带小孩?” “呃,不允许吗?” 小胡子男评委已经很不耐烦了,只想赶紧结束今天的工作:“没有不允许,你先唱歌吧。” “好。” 谢闻声请了清嗓子,拨了拨吉他,很随意地来了一首抒情的情歌。 本来三位评委都低着头翻看资料,他一开口,他们仨同时抬起头望向了他,眼底浮现了讶异之色。 他的声线非常独特,曲调抒情时,他嗓音里含着一丝慵懒,像没有睡醒似的呓语小调,可是吐字却又非常清晰,而当节奏转快时,嗓音又逐渐转向低沉醇厚,让人听着格外舒服。 很显然,他没有接受过任何声乐的训练,但恰恰是因为这种毫无技巧的演唱,才更让他声音显得无比纯净!!! 小胡子评委和女评委惊诧地对视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们就确定了,这绝对是今年选秀最大的黑马选手!绝对能冲入全国前十! 殷殷见评委们居然还没有按铃打断,心跳开始加速了。 她以前看过第一季的海选剪辑,很多选手开口没唱几句,就被评委无情打断,灰溜溜地离开。 他们没有打断他,这说明…锅锅有机会! 谢闻声见评委没打断他,索性也就一唱到底,整首歌被他用很随意的态度完完整整唱了一遍。 直到他结束最后一个音调,评委们都还沉浸在他的嗓音里,没能回过神来。 “唱完了。”谢闻声平静地开口,提醒他们:“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小胡子评委率先反应过来,淡笑道:“啊,对,你可以走了。” 谢闻声背着吉他,牵着小妹的手:“回家了。” 走到门口,小妹很不甘心,回头问了声:“我锅锅是淘汰了是吧。” “嗯。” 当他走到门口时,三位评委忽然爆出了笑声:“快回来,你东西还没拿呢。” 谢闻声看了看身前的吉他,又看了看手边的小妹,问道:“什么东西啊?” 女评委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枚晋级的s金卡,在谢闻声面前晃了晃:“南市赛区的最后一张晋级卡,要不要啊?” 谢闻声呼吸都停滞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以前经常被人开这种玩笑嘛?” 谢闻声挠挠头:“我经常被命运开玩笑。” “锅锅你晋级了!不用pk,直接晋级全国赛!啊啊啊!海选几万人,也才三张卡片啊!”殷殷使劲儿拉扯他:“快接过来,谢谢评委呀!” 谢闻声后知后觉地接过了晋级卡:“谢谢评委,我…” 他脑子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直接呆住了。 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就发生在此时此刻。 小胡子评委笑着说:“你现在可以让我们见见庐山真面目了吧,看是不是如你所说,真丑得不能见人。” “可…可以。” 谢闻声说着便要摘下口罩,殷殷立刻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神秘兮兮地对着镜头道:“你们想看神秘的口罩哥到底有多丑吗,那么咱们全国赛见吧!” 此言一出,三位评委瞬间炸锅—— “嚯!还来这一套,小姑娘挺会的啊!” “搞神秘啊!这必须得剪进正片了。” “反正我是挺期待口罩小哥的庐山真面目了。” 节目组的导演们也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心领神会—— 有实力、有唱功、又有综艺感。 今年vocal show最大的爆点,也许就是这位神秘的口罩哥了。 …… 殷殷牵着头重脚轻、步履虚浮的谢闻声走出录制棚:“锅锅,你站稳!哎哎哎,别倒,我支撑不住了!” 马甲小哥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了然一笑,走过来说道:“你看看现场,能进pk赛的人,一百个里找不出一个来,失败乃成功之母嘛,嘿嘿嘿。” 殷殷听出了他表面安慰、实则奚落的语调,轻哼了一声:“是啊,能进pk赛的百里挑一,能拿到晋级卡的万里挑一。” “那当然。”马甲小哥就是冲着晋级卡、才和谢闻声换次序的嘛。 殷殷冷笑:“不过刚刚听说,晋级卡已经没有咯。” “怎么可能,我数过了,还剩一张。” “不好意思,最后一张在这里!”殷殷得瑟地扬了扬手里那张金光闪闪的晋级卡:“现在你进去吧,祝你好运。” 马甲小哥一整个石化当场。 第61章 主动退赛 两天后, vocal show正片第一辑正式在电视台播出。 毫无疑问,谢闻声被节目组作为压轴剪辑进了正片中,成为了正片中最完整、也是最精彩的一段海选现场实录。 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完全遮掩了容貌, 日常的穿着也极其平凡普通。 但他举手投足间、又洋溢着青春的稚嫩和可爱, 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关注。 而更可爱的是…他居然带着小朋友来参加节目! 这简直前所未有。 海选剪辑中, 当然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选手—— 有社畜唱一半被领导夺命连环call的、也有因为太过紧张半路唱哭的、还有来节目里跟女朋友表白的…… 谢闻声带小朋友这一段,也成功抓住了观众们的记忆点。 再加上他因为太丑、不敢暴露的真容, 更引得观众好奇不已。 大家都打算追到全国赛, 见识见识这位口罩哥的庐山真面目。 谢闻声这一系列有意无意的操作, 着实让他火了一把。 人生往往就是如此, 苦苦追求有可能一事无成, 无心插柳反而能够收获意外惊喜。 葫芦巷的街坊邻居们认出了口罩哥是谢闻声,即便没人出来的,也能认出他的小尾巴——殷殷。 现在大家见着他,都要用开玩笑的语调喊他一声:“大明星”。 当然, 这样的称呼不再是用过去那种或玩笑、或嘲讽的语调了。 就算他们不懂音乐,无法分辨谢闻声究竟唱的好不好,但是从这些个专业评委的表情和反应,也能看出端倪。 谢闻声是真的要出息了啊! 不少年轻男孩女孩遇见谢闻声,都要找他签名, 将来等他真的一夜成名, 这签名不就值钱了吗。 谢闻声对这突如其来的成功, 有点不知所措。 毕竟以前失败过太多次, 他都不敢想有朝一日, 梦想真的不再只是想想、真的有可能会实现! …… 晚上, 殷流苏准时打开了电视, 准备收看vocal show的转播。 她只听街坊邻居说谢闻声在选秀节目中有精彩表现,但因为电视只在固定时间转播节目,她又太忙了,一直没机会看。 好不容易蹲到了今天有转播,殷流苏倒要看看谢闻声唱的究竟有多好,能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焦点。 谢闻声见她倒了红酒,桌上摆了酒菜,架势要好好欣赏他的表现。 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双手张开,挡在电视机屏幕前:“不要看!!!” “怕什么。” “我唱的很烂!” “你再装?” “真的...没表现好,你不要看。” “小妹,出来!”殷流苏将正在房间写作业的殷殷叫了出来:“你锅锅挡着我看电视了,用你的动感光波将他击飞!” 殷殷跑过来“哔哔哔”地对着谢闻声一顿输出,谢闻声一手拍开她:“我进化了,对动感光波免疫了!” 殷殷跑过来拉开了谢闻声:“妈妈快看,他出来了!” 殷流苏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从他出场到唱完那首抒情歌,她全程一言未发,表情认真而严肃。 谢闻声捂着脸,透过指缝去瞄她。 所有人的好评赞赏、甚至包括专业评委的认可,其实谢闻声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殷流苏眼中的他…究竟如何。 谢闻声忐忑地问:“是不是很糟糕?” 本来是谦虚之辞,只想听她夸夸他,却没想到殷流苏关掉了电视,表情凝重:“你怎么选了这首歌?” “我随便唱的啊。” “没好好准备吧。” 殷殷插嘴道:“锅锅压根没准备!” “难怪。”殷流苏挑剔地说:“这首歌过于舒缓,也没有炫技部分,跟你平时的发挥差太多了,限制了你真正唱功,也完全没把你的魅力展现出来。” 谢闻声呆呆地望着她:“你怎么忽然如此专业。” “你每天晚上都唱歌给我听,听了这些年…”殷流苏揉揉耳朵:“你的声音都快写进我的灵魂里了,这点分辨力还是有的吧。” 谢闻声忽然有点羞涩,那句“你的声音写进我的灵魂里”,好像有点戳到他心上了。 “所以姐姐支持我继续参加选秀吗?” “废话!”殷流苏毫不犹豫道:“后面的比赛,你必须认真准备,等了这么多年的机会。能不能红,就看着一次了!” 殷殷也帮腔说:“我能不能当星二代,就靠锅锅了。” 谢闻声无视了殷殷,再度向殷流苏反复确证:“姐姐,你希望我成为明星吗?” 殷流苏郑重地牵起了他的手,一字一顿道:“我要看你成为万众瞩目、无与伦比的天王巨星!” 那是他的梦想,她想要看他在自己热爱的世界里闪闪发光。 而谢闻声感受着女人柔软的掌心,此刻他心里的想法却和她不太一样。 他想到了殷殷的话。 女人果然只会喜欢自己崇拜的男人,如果他一事无成,迟早有一天,殷流苏也会厌倦他。 这样一来,咸鱼顿时重燃斗志! 他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成为她渴望看到的闪闪发光的样子! 鼓励之后,殷流苏从他温厚的掌心里抽回手,潇洒地挥了挥:“做饭去,今晚我要吃水煮鱼。” “我都是天王巨星了,还要做饭啊?” 殷流苏冷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你就算变成世界首富,都要给我做饭。” 谢闻声舔了舔唇,压下嘴角甜甜的笑意,转身进了厨房。 他心甘情愿给她做一辈子饭。 “苏苏。” “什么?” 他给自己系好了围裙:“进厨房来。” 殷流苏走过去:“做什么?” “站在我身边,陪我。” 她知道这男人黏人的属性,索性走过去,贴在他身边,将脑袋靠在他胳膊边:“我会打扰你做饭吗。” “不会,你这样我才舒服。” 他就是要随时随地黏着她,每夜拥她入眠,与她白首偕老。 “姐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他问。 殷流苏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分钟,她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谢闻声的腰:“小哥,我不知道。” 谢闻声一直记得那年跨年夜她说过的话,永恒的温暖和瞬间的绚烂,她选择后者。 这段感情里,最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的便是她这样的态度,好像所有的甜蜜都只是暂时… 就像流沙,不管他多努力地一握再握,终究都只会从指尖流逝,永远抓不住。 ……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谢闻声便起床练声了。 为了成为殷流苏希望他成为的那种人,不管付出多少努力都值得。 南市电视台的录音棚化妆间,所有人都在为晚上的pk总决赛、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谢闻声虽然拿到了s晋级金卡,但因为他人气太高了,观众们非常期待能再度看到他的演出。 所以vocal show仍旧把他请了来,作为嘉宾在pk赛上演出。 自然,谢闻声仍旧是鸭舌帽配黑口罩的打扮,不过身上的衣服是他们精挑细选的潮流时装,将他整个外形渲染得格外个性阳光。 陈导看着这位一边化妆、一边还在认真看谱子的英俊少年,心底默默感慨,这苗子真的能成大气啊。 他们vocal show选秀目的,就是选出真正的新生代偶像。 而面前这位,不是初出学校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他履历实在是太丰富了。 极有经历又有颜值,又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成绩,不骄不躁地努力。 还有谁,能比面前的少年更具偶像气质!他一定能红! 陈导正琢磨着…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云总,您好,嗐,说的是什么话…我还要感谢您赞助我们的海选赛,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陈某人能做主的一定照办。” 然而,当他听到男人接下来的这番话,脸色蓦然变了。 …… 十分钟后,陈导找到了谢闻声。 造型师正在给谢闻声做发型,既然他不露脸,自然发型上要好好地下功夫了。 他给他烫了个头,挑染了几缕发丝,仅这个发型都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 这期间谢闻声一直在熟悉自己的曲目,力求在节目中做到最好的发挥。 “陈导,你看我是先跳舞呢,还是先唱再跳?我觉得先唱比较好,毕竟是vocal show嘛。” 陈导轻咳了一声,艰难地说:“呃,那个…小谢啊。” “对了!我想到了!我出场先来一段《billie Jean》致敬我的偶像,你觉得怎么样?” “小谢啊!今晚你就不用上了。”陈导终于打断了他:“今晚节目组另有安排,你不上了哈。” 谢闻声愣了愣:“不…不上啊?” 陈导没有看他的眼睛,转身便要离开。 谢闻声原地呆了几秒,立刻追了上去:“陈导,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唉,小谢,你是很不错的苗子,就是吧…锋芒太露,唉,你…” 陈导显然也很是惋惜,连声叹息。 “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你走吧。” “那我的全国赛…”谢闻声取出了他的s晋级卡:“别说你要把它收回去。” “s卡当然不能收回,都上电视了。” 谢闻声松了口气,却又听他道:“但你要主动退赛。” “凭什么!” “凭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陈导也被他逼得口不择言:“你说说,多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珍惜呢!” 谢闻声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谁啊!” 陈导自然也不可能跟他明说,想了想,说道:“换个唱区试试吧,在南城,只要有那个人在,你别想冒出去。” 谢闻声知道,现在各大唱区都已经收官了,他再想报名,那就得等明年了。 …… 走出南市电视台,天空中下起了噼里啪啦的阵雨,隐隐雷鸣。 谢闻声步履虚浮地走进了雨中,大雨将他染烫了几个小时的发型,也冲得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斗志,再一次被击垮殆尽。 以前的失败还有理有据,这次...连什么情况都没有摸清楚。 命运似乎一而再地和他开玩笑,似乎像他这种从小无父无母、命如蝼蚁的家伙,就不配拥梦想、更不会成功。 他在大雨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忽然看到雨中又一抹身影,与他交错而过。 俩人同时顿住脚步。 殷流苏撑着一柄伞,手里还拿着一柄伞,诧异地望向了身后的男人:“小哥…你怎么…不是录节目吗,怎么在这里?” 谢闻声脑子嗡嗡响,心脏都仿佛被掏空了:“那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着下雨了你没带伞。”殷流苏扬了扬手里的黑伞:“不过走到路上才想起来,你现在可是大明星,电视台肯定会安排专车送你,白跑一趟咯。” “我不是大明星。”少年眼睛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了:“姐姐,我是个失败的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成功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了,一定要跟我说,我不会死缠烂打…” 最后那句说完,他都要哽咽了。 殷流苏听到少年轻微的哭腔,心脏都被揉碎得稀巴烂,扔了伞朝他狂奔而来,用力地抱住了他,融化他满身的风雨—— “谢闻声,你傻啊。” 只有在被她拥入怀中的刹那间,他畏缩的心...才得以安宁。 第62章 扬帆 谢闻声想了很久很久, 都没想明白,他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能让他即便拿到了晋级s卡, 却“被迫”退赛。 难道是之前那位马甲小哥? 不对啊, 如果他有这么大的能量, 怎么会被海选淘汰? 不过, 殷流苏却看到了云姿集团的护肤产品在vocal show上面滚动播放。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不是谢闻声的错, 是她、是她的错! 殷流苏气势汹汹地走进了云姿集团。 云铮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过来, 没等前台阻拦她, 他亲自下楼接了殷流苏, 来到了会客厅—— “流苏, 等你很久了。” 他让助理给她泡了杯卡布奇诺。 殷流苏控制着脾气,开门见山地问:“云总,谢闻声的事情,是不是你在幕后操作?” 云铮嘴角扬了扬, 坦然道:“这就是娱乐圈的规则,他想进这个圈子,就得遵守规则。” “好啊,说说你的规则。” 云铮深深地望着面前这女人。 这女人的确不算太有竞争力,他身边比她年轻漂亮有风情的女人, 一抓一大把。 而他也绝非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 浪费时间做这么多无聊的事。 但不知怎的, 云铮偏偏就是被她吸引了。 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力量, 紧紧扣住了他的心, 白天想、晚上想…发了疯一般想得到, 甚至不惜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想要的, 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自小到大皆是如此。 “我的规则就是你离开他,我捧红他,就这么简单。” 殷流苏冷笑:“你要我当你的情人?” “不是情人。”云铮沉声道:“我没有对其他女人动心过。” “这我并不在意。” 就在这时,会客厅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谢闻声闯了进来,好几个穿制服的保安牵制着他,似乎都拦不住,他不顾一切地往里面冲。 殷流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你不要听他的!”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不要听他的,没有你,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云铮似乎也发怒了,对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喊道:“你们怎么做事情的!” “抱歉,他…他力气太大了!” “把他给我轰出去!” 保安们也拼了命,将谢闻声轰出了写字楼大门外。 殷流苏回头望着云铮,云铮也望着她:“你可以考虑一下。” 既然已经做了,他不妨小人做到底:“好好考虑,我能动得了他,其他的自然也动得,比如你的Y-sui。” 殷流苏嘴角扬起了淡笑:“云总,你想错了,我今天来不是来求你的。” “那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人生那样短暂,眼前的每一分钟每一秒,我都无比珍惜。在我心里,家人的重要性远远大于事业。所以,你倒也不必白费心思做这些了。” 说完,她转身决然离开。 云铮看着她的背影,手紧紧攥了拳头。 ……. 写字楼门前,谢闻声颓然地坐在阶梯边,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鞋带。 殷流苏踱步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 一看到她,谢闻声本能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用力到肌肉都在颤抖。 “小哥,怎么了啊。” “我怕…” 谢闻声捧着她的脸:“我听刘穗花说你去找云铮了,她说我再不追过来,就会失去你了。” “傻瓜,我哪有这么容易被利诱。” 他用力地将她揽入怀中:“姐姐,我吓死了,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 殷流苏回头望了眼云姿集团的写字楼大厦,大厦外墙还悬挂着vocal show的巨幅海报,云姿护肤品倾情赞助南市海选赛。 娱乐圈有什么规则,殷流苏不知道。 但她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成为弱者只有被欺负的份。 她抓紧了谢闻声的衣服,沉声道:“小哥,答应我,永远不要被打倒。”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要谢闻声怎样都行。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不会被打倒。” 下午,谢闻声便给秦肖打了个电话,向他询问广城唱区的事情。 “老兄,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参赛啊,海选早就结束了,等明年吧。” “已经彻底结束了?” “是啊,海选的时候,电视台安排我对接选手。嗐,我一定要跟你好好说说,笑死了,他们还真以为明星这么好当啊,啥样的人都有。相信我,你的实力比他们不知道高多少了。” 谢闻声对他的认可充耳不闻,只失落地问:“已经彻底结束了吗?” “是啊,还有最后一场pk赛,选出最后参加全国赛的人选。” 谢闻声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那…南市唱区的S晋级金卡,能来广城唱区参加全国赛不?” “???” 秦肖被他这幼稚天真的话逗笑了:“你当这是全国连锁打折卡呢,还能通用。” “哦,那算了。” “怎么,你有金卡啊?” “有一张。” 秦肖只当他在开玩笑:“你能有s晋级金卡这么牛逼,还参加什么pk赛,直接进全国赛啊。” 谢闻声无奈道:“这不是被地头蛇给压了吗。” “说的跟真的一样。” “我就是说真的啊。” “别开玩笑了,行了,我很忙,挂了。” “我没开玩笑,我有一张s晋级金卡,要是能用的话,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来广城。” 秦肖听到他这样说,半信半疑道:“你哪来的晋级卡。” “我参加了南市比赛啊,三个评委一致通过,给了我这张晋级卡。口罩哥,听过没有。” “没有,啥口罩哥…”秦肖每天都在忙广城海选的事情,哪有时间关注其他唱区:“这样吧,我问问台里的领导。” “你一定要帮我问问,就说我是南市唱区的口罩哥。” “口罩哥…你这艺名也太难听了。” “你如实说就是了。” “行,帮你问问。” …… 谢闻声其实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却没想到,当天晚上,秦肖就火急火燎地给谢闻声回了电话—— “台里领导让我问你,你真的就是那个口罩哥???” “是啊。” “艹!居然是你!” “对啊。” “你现在马上收拾东西来广城,我们的唱区pk总决赛周六晚上录制,领导让我务必…务必保证口罩哥能够参加pk赛!” 谢闻声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真的?” “不说了,你劝你今晚就出发,明后天我们要安排彩排。” 谢闻声挂了电话,赶紧回房间收拾行李。 殷殷写完了作业,去厨房觅食,看到谢闻声在收拾行李,赶紧冲过来,死死攥住了他的行李箱:“锅锅,你又要离家出走吗!” “我不准你走,你这个没有担当的软弱男人!一点点挫折就把你打倒了!” “骂完了吗。” “还没有!哼!永远的loser!” 谢闻声伸手捏住了小姑娘的脸蛋,使劲儿扯了扯:“老子要去广城参加比赛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殷殷听他如此说来,激动地啊啊大叫了起来:“好棒呀!秦肖真是超级蜘蛛侠!太及时了耶!” 殷流苏下班回来,听谢闻声说了这件事,立刻找出了行李箱,随便装了几件裙子:“现在就去机场,坐最近的航班。” “你也去吗?” “巨星的诞生之路,我当然要去见证。” 殷殷见状,也赶紧说道:“那我也要去!未来的星二代也要去见证!” 谢闻声却很犹豫:“你们…就不要去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担心再一次失败,独自面对就行了,不想让她们失望。 殷流苏和殷殷却非常坚持,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们也要跟着一起过去。 不管是荣光还是落寞,家人都要一起面对。 …… 两天后,在南市唱区被节目组宣布“退赛”的人气选手口罩哥,竟然出现在了广城唱区的pk总决赛上。 这着实让观众们惊讶又惊喜,网络上掀起了一阵阵讨论的热潮。 关于口罩哥为什么退赛、是主动还是被迫等诸多问题,大家议论纷纷,猜测他肯定是在南市唱区遭遇了排挤。 登台前,广城唱区导演直白地告诉了谢闻声:“你的S晋级金卡在我们这里不能直接进入全国赛,因为这样对我们本地选手不公平,所以你必须要在pk赛上和本地选手进行pk。” 谢闻声对此表示接受,反正这已经是他能够给自己争取到了最后的机会了。 广城电视台非常重视这一次的地区pk总决选,所以现场的舞台设置在广城最热闹的露天体育场。 观众们也是感慨,广城的壕气…真是可见一斑,pk总决选的舞台背景是各大唱区最盛大的。 不过异地作战对于谢闻声而言,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他作为“口罩哥”,在南城拥有很高的人气,但广城的诸多观众其实不太认识他。 再加上pk赛选用现场投票的赛制,观众缘至关重要。 同样,谢闻声的对手非常强劲,有常常登上当地电视台的知名歌手,也有当地的一些地下摇滚歌手。 现场的观众绝大多数是他们的亲友或粉丝。 所以总决赛一开始,谢闻声的票数就被这些本地歌手们稳稳地压制住了,而且差距还很大。 口罩哥在广城…并不受欢迎。 老天爷似乎也在刻意和他作对一般。 分明天气预报说的这一天是万里晴空,不会有雨,但偏在谢闻声的最终个人show上,竟然下起了阵雨! 他一登台,直接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衣服湿透了,发型也全塌了,湿答答地垂在脸上,狼狈不堪。 幕后几位歌手看着他,脸上浮现了嘲讽的冷笑。 音乐已经响了起来,但谢闻声却迟迟没有开唱。 他抬头望向了淋漓大雨的夜空,高强度的聚光灯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梦想注定永远只是一场梦。 为什么,凭什么! 脑中的旋律,随着太阳穴的跳动,如鼓点一般击打着他的神经。 …… 音乐已经过去一半了,谢闻声却还是迟迟没有开口。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放弃了。 大屏幕上的计票器,谢闻声的票数和倒数第二的歌手都还差了很大一截,看起来似乎没有希望了。 很快,音乐也结束了,只留谢闻声一个人愣愣地站在舞台上。 人群里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下去吧。” “关系户吧。” “没有实力,就靠炒作咯,戴个口罩装神秘。” 殷流苏站在人群中,遥遥地望着他。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千万…千万不要在这里倒下。 她赶紧解下身上的旧吉他,递给了殷殷:“小孩,交给你一个重大使命,给你锅锅把’武器’送过去。”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殷殷说完,连伞也不撑了,抱着吉他挤进人群中。 见她是小孩,维护秩序的安保人员便没放在心上,却不想这小孩竟直接冲上了舞台:“锅锅,妈妈叫我给你送武器啦!千万不要放弃!” 狼狈的少年接过了吉他,望向了人群中的殷流苏。 大雨模糊了他的眼睛,但他还是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到某种坚韧的力量。 战斗还没有结束,穿上铠甲,接过武器,投入火热的战斗中! 谢闻声抓起了吉他,弹奏起了那场大雨在他脑海中留下的回响。 那是激烈得宛如暴风雨一般的旋律,那是挣脱命运的鼓点,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每一个现场观众的心脏。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声嘶力竭地唱起了摇滚。 在大雨中,这样激烈而放肆的旋律,与他此刻狼狈的面目全然融为了一体。 台下的观众里有他最爱的女人,就当是人生的最后一次演出,他要为她呈现出最完美的舞台。 很意外的,就在谢闻声抛弃了一切、纵情高歌的时候,大屏幕上的记票器却发生了异动。 其他选手的票数开始缓慢下降,而最后一名谢闻声的支持条,却开始稳步地上升,超越了倒数第二名,超越了第三名、第二名! 现场的观众都被这个男人极具张力的舞台表现深深地震撼了。 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他们在他的音乐中,感受到了一个小人物压抑到极致而爆发出来的情绪。 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是小人物,平凡而普通,都有自己的苦乐与喜悲。 他们在自己的人生之路上苦苦挣扎…他们的喜悲无人看见,也无人关心。 但即便如此,仍旧坚强而努力地活着,为这个大时代添砖加瓦。 只有勇敢的人啊,才能昂首阔步地走下去! 观众们与舞台上的男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共情,他们自然愿意将手里宝贵的一票投给他! 就在谢闻声手里的吉他旋律戛然而止的瞬息间,他的票数也终于打败了第一名,荣登第一的宝座! 殷流苏看着台上极具爆发力的少年,热泪盈眶。 舞台上的那个人,他有潜力成为这个时代的偶像! 她隐隐感觉到,谢闻声璀璨的星途大道,从这一刻开始,扬帆启航了。 第63章 父亲 正如殷流苏所预感的那样, 谢闻声戴着口罩鸭舌帽、一路披荆斩棘,冲进了vocal show的全国前十强。 关于他庐山真面目,这个悬念一直保留到了前五强争霸赛, 才终于得以解开。 在那场激情的演出中, 谢闻声在劲歌热舞中摘下了帽子口罩。 现场观众掀起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 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丑得不能见人才戴口罩遮掩。 迟迟不肯露面, 也是因为心虚害怕。 所以当他配合着舞台的灯光和具有强烈节奏感的舞蹈揭开庐山真面目的时候, 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让粉丝们彻底为他陷入了疯狂中。 从五强赛开始,谢闻声的投票数和其他选手逐渐地拉开了差距, 粉丝疯了一样为他投票, 将他推上了冠军之夜的王者宝座。 谢闻声成为了这一季vocal show当之无愧的总冠军,也成功签约了当前诸多经纪公司中实力最强的璨星传媒。 公司将他作为最值得挖掘的潜力新星进行包装, 给他最好的资源,甚至给他安排了不少声乐课、形体课和舞蹈课, 请了圈内知名的老师来对他进行全方位培训, 包含了艺术课和文化课。 00年出道的明星, 仅有外貌是绝对不够的, 想要成为受欢迎的偶像新星,首先就要成为一个有意思的人。 而有意思的人, 背后则是满满的智慧和阅历。 公司想要将谢闻声打造成这样的新时代偶像。 他前所未有地忙碌了起来。 尽管如此,每半个月还是要回一次家。 不管多忙, 他心里都惦念着他在葫芦巷的温馨小家, 他的小可爱殷殷和大可爱流苏。 葫芦巷开始多了许多蹲守的狗仔,有时候殷流苏和谢闻声的身影也会被拍到。 经纪公司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的恋爱情况保密下去, 并且一再申明, 绝对绝对不能让粉丝知道他的恋情。 谢闻声倒是无所谓, 他有女朋友本就是事实, 姐弟恋也是事实,没什么遮掩的,被拍到就大方承认。 但经纪公司并不这么看,巨星偶像,吃的是粉丝饭。 而事实证明,绝大多数粉丝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偶像和其他女人发生恋情。 有得、必有失。 他想要吃这碗饭,想要在这条路上长长久久走下去,想要收获星光和掌声,就必须要牺牲一些东西。 电话里,谢闻声是真的有点后悔了:“姐姐,我想回家,不想当什么明星了。” 殷流苏刚刚送了殷殷去学校,现在正往Y-sui店里赶:“乖了,别想太多,好好听公司的话。” 谢闻声郁闷地说:“我都十天没见到你了。” “十天而已啊!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殷流苏坐上了出租车,无语地说:“结什么婚啊,年纪轻轻就想结婚,你现在是拼事业的时候。” “照现在这种情况下去,就算我满了22岁,公司也不会让我跟你结婚,但我不会听他们的。” “谢闻声,你距离那片璀璨的星空,只有一步之遥了,不要前功尽弃。” “你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好了挂了。” “你不想我吗?” 殷流苏有时候对这个恋爱脑弟弟也是真的很无奈:“这周忙完之后,我来海城看你吧。” “真的吗?你要来?什么时候?” “我来海城,比你回家要安全很多,只是你见不到殷殷了。” “没关系,她不重要。” “……” “挂了。” “姐姐,亲我。” “ua。” 殷流苏挂了电话,嘴角的笑意却始终没有消散,愉悦地走进了Y-sui店门。 刚进去,门口的刘穗花神秘兮兮地拉住了她:“刚刚有个比谢闻声还帅的大帅哥来找你!不会是你年轻时候欠下的风流债吧,靠,你怎么这么有弟弟缘呢!快把你的桃花分给我!” “什么呀。”殷流苏甩开她的手:“你看错了吧,世界上哪有比我们家小哥还帅的…”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传来温润而熟悉的嗓音——“流苏”。 殷流苏顿时僵住,宛如机器人一般僵硬地回头。 殷瑾瑜站在他身后,双手揣兜,面带微笑:“终于找到你了。” “……” 看到自家亲哥,殷流苏下意识地拔腿开溜,却不想,身后男人沉声道:“爸爸想见你。” 她的脚步蓦然顿住。 * Y-sui的内部会客茶室里,殷流苏见到了两鬓斑白的父亲殷正尧。 垂垂老矣的父亲,现在也因为腿脚不便,坐上了轮椅。 直到此时,他这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那个养成了冤家的女儿10岁之前的种种艰辛和磨难。 人都会有老去的那一天,而殷流苏,从一出生便老去了。 殷流苏并不在乎他究竟能否体会和理解,也没有要开口喊“爸爸”的意思。 从他将她丢在河边的那一天开始,在殷流苏心里,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便已经尽了。 她坐在了他对面的蒲团上,开口问道:“殷先生,您千里迢迢来找我,有事吗?” “流苏,爸爸一直在找你,他其实很关心…” 话音未落,殷正尧摆了摆手,止住了殷瑾瑜的话,环望四周:“你离家的时候说,要闯出名堂给我看。所以你的野心、你的抱负,就是这里了?” 殷流苏知道,他对她永远不会满意,无论她做得多好,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她淡然道:“殷先生也是白手起家,知道做生意不容易。我不会止步于此,我会把Y-sui做成品牌,只需要时日。” 殷正尧喝了口茶,说道:“我不是来听你的创业企划的。” “想来也不是。” “听说你不仅创了业,还领养了小孩。” 提到殷殷,殷流苏顿时紧张了起来:“您想怎样?” 殷瑾瑜见妹妹这般草木皆兵,于是安慰她:“苏苏,你不用担心,爸爸只是想了解你的近况。” “他想了解的,他不是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吗,还问什么啊。”殷流苏冷声道:“不会还以为我们能像普通的一家人一样,拉拉家常吧。” 殷正尧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掷在了桌上:“既然你不讲父女情面,那我就直话直说了,我要你现在离开南市,断绝和周围所有人的联系,给我销声匿迹。” “爸!”殷流苏还没做反应,殷瑾瑜反而急了:“您不是说要带妹妹回家吗!怎么…” “你看看她,她是要跟我回家的样子吗!” 殷瑾瑜对殷流苏道:“妹妹,你跟我们回家吧,你现在呆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别人迟早会发现你的异常,到时候…到时候你怎么说!” 比起上一次在广城见面时,殷瑾瑜也明显发现,她容貌又年轻了好多。 再这样下去,秘密迟早会守不住的。 “我从来不把这个病当成是秘密。”殷流苏洒脱地说:“被人知道了又怎样。” 殷正尧轻哼了一声:“那你是没有经历过世道的险恶。” 殷瑾瑜生怕父女俩吵起来,赶紧补充道:“苏苏,爸爸是担心你,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你的秘密,天知道你会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谁不想要变年轻,谁不想要青春永驻、返老还童…你知道你有多危险吗。” 殷流苏明白他们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她咬了咬牙,倔强地说:“我既然已经离开了殷家,就不会再回去了,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人。大不了,以后我小心些就是了。” “你怎么小心,你的男朋友都成了明星了,你怎么瞒得住。”殷正尧望着她:“娱乐圈不是个守得住秘密的地方。” “那你们要我怎样。”殷流苏情绪激动了起来:“我不可能离开他们的。” “你不想远离,也可以,我让人彻底封杀谢闻声,永远不要再娱乐圈冒头了。”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殷正尧:“您…您怎么能这样做!” 殷瑾瑜也劝道:“流苏,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哥哥你也这样说?!” “爸爸不想看你伤心,所以不会强行拆散你们。” 殷瑾瑜苦口婆心地和她陈情利弊:“既然你想和谢闻声在一起,你们一家三口就要离开南市,用全新的身份生活,而且每过五年就要换新的地方、新的身份,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明白吗。他更不可能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因为这对你来说,这太危险了!他会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聚焦到你身上,到时候…你如何自处?” 殷流苏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知道,殷瑾瑜说的都对,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她怎么忍心…让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谢闻声和殷殷,再度过上流离失所的漂泊生活。 多么努力,才拥有今天的啊! 殷殷如此艰难才进入嘉文私小,在学校里也有了好朋友,成绩也从刚入学时的一团糟、开始稳步提升。 谢闻声更是历经磨难挫折,才走到今天,实现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明星梦。 普通人想要获得成功,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她怎么能自私地要他们和她一起…每五年便从头来过,永远循环在没有尽头的逃离中。 眼泪,盈满眼眶。 殷流苏用力摇头,攥紧了殷瑾瑜的袖子:“我…我做不到…哥哥…” 殷瑾瑜心疼极了,用温热的掌腹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跟我们回家,哥哥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殷流苏仍旧摇头:“不,我不回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殷正尧极不耐烦地拍桌道:“你要不是我女儿,我才懒得管你,让你自生自灭。” “那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反正你也从来没把我当过女儿,我就是殷家的怪物,生出来丢了你的脸!” 殷流苏咬着牙说完这句话,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会客茶室。 殷瑾瑜正要追上去,却又被殷正尧叫了回来:“不用去,让她自己好好想。” 殷瑾瑜担忧地看着妹妹的背影:“爸…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当断不断,会酿成大祸啊。” 第64章 兄长 殷流苏回到了家, 家里的灯光开的暖暖的,照得她失措的心也终于稍得安宁。 殷殷正坐在书桌边写作业,见殷流苏回家, 她回头道:“今天下班这么早呀, 妈妈。” “今天店里没那么忙,可以早些回家。” “微波炉里有温好的饭菜哦, 妈妈快去吃。” 殷流苏走到厨房, 打开微波炉,里面有一份蛋炒饭, 柜子上还有一碟干拌蒜苔。 曾经她想过, 或许这一生都要孤身一人了。 不过没关系,她多多赚钱, 追求事业的成功,也算是另一种别样的人生。 可是现在的她, 却囿于厨房、亲情和爱。 身边有所爱者, 事业上的一切努力才会有意义啊。 殷流苏端着那碗香喷喷的蛋炒饭, 还没开始吃, 眼眶便湿润了。 殷殷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厨房门边,见殷流苏似乎在抹眼泪, 于是走过去,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妈妈, 你怎么了, 是不是想锅锅了?” 殷流苏稳住心绪,蹲下身, 轻抚着殷殷的小脸蛋:“没事, 只是觉得妈妈没能照顾好你, 只顾着自己的事业, 常常没有时间给你做饭,总让你去穗花姐姐和春花阿姨家里蹭饭,妈妈真的不是一个好妈妈。” 殷殷用力摇头:“不是啊,妈妈努力挣钱也是为了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嘛,没有妈妈,我都进不了嘉文私小这么好的学校,所以我一点也没有怪你呀。” 说到这里,殷殷还是叹了一口气:“不过以前锅锅在家里照顾我和妈妈,其实还蛮好的呢,现在锅锅也忙起来了。” 殷流苏牵着殷殷来到客厅:“殷殷,你希望哥哥留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挣钱呢?” “唔…从我私心来说,我当然希望锅锅留在家里啦,他做饭超好吃,而且他在家,妈妈也会开心很多,不会那么寂寞。” 殷流苏使劲儿捏了捏殷殷肥嘟嘟的脸蛋:“他不在,妈妈也不寂寞,因为妈妈有你呀。” “我怎么能代替锅锅啦!” “既然殷殷希望哥哥留在家里,那我们叫他回来好不好?”殷流苏试探性地问她:“我们不叫他当明星了。” 殷殷却用力摇头:“不要!” “为什么?” “因为妈妈说过呀,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人生,就算是家人,我们也应该尊重对方的选择,而不是为了自己去控制对方。” 殷流苏听着殷殷这番话,心脏久久地颤栗着... 是啊,她怎么能如此自私,为了自己的人生,让这两兄妹跟着她永远漂泊流离。 “殷殷,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喜欢呀!我现在觉得自己太幸福啦。身边有那么多喜欢我的人,穗花姐姐,花臂叔叔,春花阿姨,还有刘闻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妈妈知道了。”殷流苏轻抚着她的脸蛋:“妈妈一定竭尽全力留住你的幸福。” …… 晚上,殷流苏给殷殷洗了个超舒服的泡泡浴热水澡,俩人在浴室玩泡沫大战,玩了好久。 殷殷笑得脸上肌肉都僵硬了,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谢闻声不在。 哎,当初她劝哥哥去参加vocal show,是害怕他总呆在家里当全职奶爸,太没出息被殷流苏嫌弃,她妈妈身边优秀的成功事业男可不在少数。 现在谢闻声真的成了大明星,各地演出、上综艺、接代言,打开电视机都能看到他,殷殷却觉得有些小小地失落。 恐怕再也回不到当初朝夕相处的美好时光了吧。 不过没关系,正如妈妈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哥哥能实现从小以来的梦想,她真的很为他感到高兴。 晚上,殷流苏给殷殷讲了故事,照顾着她睡下了。 殷殷眷恋地抱了抱他,给了她一个亲亲:“妈妈,今晚和我一起睡吗?” “不了,以后殷殷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觉。” “我知道,因为妈妈要和我将来的爸爸一起睡!” 殷流苏看着小姑娘狡黠的笑意,指尖弯曲,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人小鬼大,快睡了。” “妈妈,晚安。” “晚安。” 小姑娘闭上了眼睛,还眯着眼缝偷偷地看她。 她眼角有微微地泛了酸,怕被敏感的殷殷察觉到异常,起身离开了房间,来到阳台吹冷风。 夜风温柔,轻抚着皮肤,凉丝丝的很舒服。 殷流苏低头看到楼下许春花的店铺还开着门,于是溜达着下了楼,坐在了柜台高脚椅边。 许春花见她脸色不太好,给她烙了煎饼装盘递过去,说道:“怎么了?” 殷流苏叹了一口气:“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想谢小哥啊?”许春花笑了起来:“他才走了没几天吧。” “谁想他了。” 殷流苏看着系着围裙的许春花:“以后我们家小妹,要麻烦你…多看顾些了。” 她不敢麻烦许春花当殷殷的妈妈,因为她现在也还年轻,将来或许也会拥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瞧你这话说的,我一直都很顾着小妹啊,你不在的时候,她总在我家蹭饭吃呢。”许春花不明所以地望向殷流苏:“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没事。” 殷流苏吃着热乎乎的煎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能吃上许春花的美味煎饼了。 许春花看着殷流苏这感怀的模样,倒抽一口凉气:“你不会真是…得绝症了吧!” 殷流苏翻了个白眼:“对啊对啊,不治之症。” 许春花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撒手人寰?需要临终托孤服务吗?我可以!” 殷流苏也笑了,心情轻松了不少:“走了。” “殷流苏。”许春花似心有所感,追了出来:“明天见啊。” 殷流苏忍着眼泪没有回头,潇洒地扬了扬手。 …… 次日清晨,殷流苏主动联系了殷瑾瑜,两人在五星酒店的茶餐厅见了面。 “他呢?” “管家推着他,去南市的市区公园逛了逛。”殷瑾瑜给她倒了咖啡:“爸爸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一直都在找你,这次因为谢闻声…他得知了你的消息,一分钟也等不了,第一时间赶来了南市。” “第一时间赶来,就是为了让我和我的家人分开…”殷流苏语气里带了几分怨怼。 “你知道这不是爸爸的本意,他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还是担心我的事情曝光出来,全世界都知道他殷正尧生了个怪物女儿。” 殷瑾瑜沉默片刻,柔声说:“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怪物,我相信爸爸他也没有,我们是一家人啊。” “家人?”殷流苏嘴角嘲讽地扬了扬:“虎毒不食子,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想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就为那个清晨的江边所发生的一切,殷流苏这一生都无法原谅他。 殷瑾瑜深深愧疚于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流苏,如果我比你早出生两年,三年,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算了,不说这个。”殷流苏喝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沉声道:“你们给我的两个选择,我已经有决定了。” 殷瑾瑜看着殷流苏,心里升起了一阵畏缩,忽然有些不敢听她的决定。 “你打算…” “我打算离开南市,但我走以后,殷殷今后的教育,还有谢闻声,都要麻烦哥哥多关照…” 她话音未落,殷瑾瑜蓦然打断了她:“你可以和他们在一起啊!只要你们隐姓埋名,每隔一段时间便换一座城市生活,是可以一直在一起啊!” 他不忍她又回到曾经孤零零地一个人的状态。 孤独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殷流苏却摇了摇头:“我一直教育殷殷要独立,要尊重别人的人生,我怎么能让他们这样来迁就我。” “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吗!” “殷殷和谢闻声都是孤儿,他们流离失所了好多年,最渴望的就是拥有一个家。现在她有了新朋友,有了爱她的阿姨叔叔们,有了好多好多的幸福,我不忍心剥夺这一切。” “那谢闻声…他…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你也舍得离开他?” 哥哥的话,直接戳到了殷流苏心里最不忍触碰的伤口。 她昨晚彻夜未眠,想着殷殷的未来,Y-sui的未来,所有所有的一切。 但她偏偏不忍想、不敢想的便是…如何与那个深爱的少年告别。 “哥哥,你不要提他。” 她怕自己会动摇,会彻底推翻自己昨晚的一切决定。 殷瑾瑜走过来,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安抚着她的情绪:“你不用这么快做出决定,或许…可以和他们商量一下。” 殷流苏摇头:“商量了,就走不了了。” 她了解谢闻声和殷殷,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她走,但殷流苏却做不到。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地梦碎… 谢闻声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啊! “哥哥,我这次来找你,是想求你帮我顾着他们…”殷流苏稍稍冷静了一会儿,抓住了殷瑾瑜的手:“谢闻声性子冲动,又单纯,在娱乐圈免不了吃亏被欺负。哥哥,你不要让别人欺负他。” “我答应你。”殷瑾瑜喉咙里仿佛卡了青梅一般,又酸又堵:“可是苏苏,你跟我回家,也不行吗?” “算了吧。”她无奈地笑了笑:“每天呆在家里不出门见人,不出半个月我就会疯掉。” 殷瑾瑜知道,他们能给予她的庇护,仅仅只是将她困于家中,不让别人欺负她。 如果殷流苏是肯乖乖呆在家里的女孩,当年她就不会任性地离家出走、销声匿迹了。 她骨子里的那股韧性,让她冲破层层厚茧、破茧新生,成为了现在如此优秀的她。 再华丽的屋子都装不下她那自由的灵魂,殷家也留不住她。 “流苏,爸爸虽然不承认,但我知道,他肯定也为你现在的一切骄傲,其实…我都不如你。” “算了吧。”殷流苏耸耸肩:“我是他拼命想要抹去的耻辱,你才是殷家的骄傲。” “不是这样的。” “说到这个。”殷流苏望向殷瑾瑜:“Y-sui是我和刘穗花一手创办的品牌,现在很多资本对它虎视眈眈。刘穗花那女人,搞头发一把好手,但是做生意耳根子太软了,如果哥哥能派一个能干的人过去帮她打理生意的话,就太好了。” “这没问题,都是小事。” 殷流苏交待完一切,总算是轻松了下来,笑着说:“我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嘴上说着不靠殷家,但还向你提这么多要求。” “这些都是哥哥应该做的。” “你…别对我这么好啊。”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情绪,听到殷瑾瑜这样说,殷流苏眼睛又泛酸了:“你没有义务对我这么好,我刚刚说的都只是我的请求,不是要求。” “傻姑娘,就算你不说,哥哥都会帮你去做。” 殷流苏用力地抱住了殷瑾瑜,将脸贴进了他硬朗坚实的胸膛里。 所有人都当她有着与自身“年龄”相当的成熟,恐怕只有面前这个男人,把她当成需要被保护的妹妹。 在他面前,殷流苏不需要任何伪装,她可以任性地提要求,因为他一定纵容她、宠爱她。 面前这个比年长不过几分钟的兄长,是母亲离世后、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 因为殷瑾瑜的存在,她恐怕永远斩不断和殷家的血脉羁绊了。 第65章 挚爱 殷流苏用了两天的时间, 认认真真地写好了一份Y-sui的未来发展企划书,将它放在了给殷殷的信后面,然后将这些信封小心翼翼地装进小铁盒, 放在了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 盒子里装了很多信, 给许春花的、给花臂的、给刘穗花的... 当她要给谢闻声写信的时候,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无数次提起笔,又无数次放下。 她不知道要怎样与他道别,也没有勇气… 手机震动了一下, 谢闻声一连发来了三条消息:“宝贝,周末快到了, 紧张地搓手手。” “我在江边订了酒店和餐厅, 等你来哦。” “你会来吧, 不要鸽我啊,我等了好久。” 殷流苏回道:“会来。” 谢闻声:“【狠狠抱住】” 殷流苏拿出了行李箱,收拾行李,并且叮嘱殷殷:“宝贝, 这两天你要听春花阿姨的话哦。” “嗯。” 殷殷倚在门边, 盯着她看了许久, 疑惑地问:“妈妈只是走两天,为什么要收拾这么多衣服呢?” “妈妈可能要去海城住几天。” “好吧。”殷殷无奈道:“妈妈和锅锅好好玩吧,不用担心我,反正我只是个可怜的小学生,作业一大堆, 周六还要补课, 呜…” 殷流苏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小学生, 快些长大吧!长大了就可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了。” 小时候坐在轮椅上, 她最最渴望的事、就是去看看这个世界。 “我什么时候才算长大了呢?” “嗯…”殷流苏想了想:“读大学的时候,大概就算大人了吧。” “那我读大学以后,就可以去出去看世界了吗?” “如果你锅锅能挣很多钱的话,殷殷甚至可以环游世界。”殷流苏说道:“一定要多出去看看,开阔眼界,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 “我才不指望他呢,星二代真没劲儿,遮遮掩掩的...我还是跟着妈妈当富二代吧。” 殷流苏顿了顿,终于伸手抱住了殷殷,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殷殷,一定要成为坚强勇敢的人啊。” “嗯!我现在已经不怕黑,可以一个人睡了。” “真好。” 殷流苏提着行李,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了许春花的店里:“麻烦你了。” “嗐,谈你的恋爱去吧。”许春花揽过了小姑娘,得意地说:“殷殷是我的了!” “妈妈,拜拜。” 殷流苏几乎不敢看她,提着行李转身就走。 不知道为什么,殷殷似乎心有所感,在她走出十几米之后,她忽然挣开了许春花的手,追上前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妈妈…你会回来吧?” 眼泪盈在眼眶里,殷流苏强忍着情绪,试图平静地说:“傻姑娘,妈妈当然会回来啊,妈妈只是…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我会乖乖的,我一定会听话!”殷殷拼命向她保证:“我会成为坚强勇敢的女孩,但是妈妈一定要早点回来,我等妈妈回来。” 殷流苏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了,她扯开了殷殷,提着行李大步流星地朝着小巷尽头走去。 她怕这一瞬间的不忍心,就真的再也走不了了。 殷殷看着殷流苏远去的背影,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 许春花追了出来,牵住了殷殷:“怎么回事呢,妈妈只是离开几天呀,傻孩子。” 殷殷只是望着殷流苏离开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 殷流苏来到了海城。 直到落机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究竟要不要见谢闻声一面。 一则担心狗仔的偷拍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二则更怕自己演技不够好,面对他的时候绷不住情绪,只怕会露馅。 她在海城住了两天,也考虑了两天。 周末的清早,谢闻声给她打来电话:“亲爱的,几点的飞机,我来机场接你。” “祖宗,你现在什么身份,机场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谢闻声叹了声:“当明星烦死了,给我的女人接机都接不了。那你认得路吧,别走丢了哦。” “行了,我已经在酒店了,晚上见啊。” “你已经到了?”谢闻声微微诧异:“你比我还急不可耐啊,这么早就到了。” “挂了!” “等下。”谢闻声有些害羞地说:“姐姐,我已经忍了十多天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哈。” “……” 殷流苏捂着额头,低头笑了下:“你怎么在电话里讲这种话,羞不羞啊。” “你等我就是我了,我一下班就过来。” “嗯,我等你。” …… 晚上,殷流苏换好了他最喜欢的一条黑色长裙,特意给自己化了淡妆,还喷了些淡淡的香水。 梳妆台前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谢闻声的经纪人打来的电话:“那个…流苏姐,你现在在海城吗?” “嗯?” “是这样的。”经纪人为难地说:“公司临时安排了谢闻声上一个很火爆的综艺,但他说晚上有约会,坚持不去,我猜肯定是流苏姐来海城了,给您打电话就是说…能不能烦请你劝一劝谢闻声,那个综艺真的很火爆,是公司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 “我知道了,你放心,他晚上会参加。” “太感谢了!流苏姐。” 殷流苏立刻给谢闻声打了电话,电话那端谢闻声语气很急切:“宝宝,我已经上车了,马上就到。” “先忙工作,我会等你的。” “……” 他猜到经纪人跟她打过电话了,暗骂了一声,说道:“不了,我让他们安排别人。” “谢闻声,想想你是怎么一步一步努力站到了现在的位置。” “宝宝…”他用哀求的嗓音道:“我早点想见你啊。” “你要是不去上综艺,我现在就订机票回家。” “不要!”终于,他不甘地妥协道:“我去就是了。” 殷流苏温柔地安抚他:“乖了。” “那你等我,我很快就过来,不会超过十二点。” “我会等你。” 挂掉电话之后,殷流苏来到了酒店的露天餐厅。 餐厅里,她点了一瓶红酒,独自坐在落地窗边,消化着情绪,避免等会儿见着他之后绷不住…… 酒店的墙上悬挂的电视正在播放谢闻声的相关综艺,有不少人都在看,发出阵阵笑声。 谢闻声真的很适合娱乐圈这条路,他单纯不做作,天然呆萌,综艺感拉满了。 当他开口唱歌的时候,画风立刻从喜剧人秒变男神,观众们沉浸在他温柔的嗓音里,静静地倾听。 谢闻声唱情歌真是一绝,极具爆发力的唱跳又是另一绝。 他就是为舞台而生,为音乐而生。 看着电视里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人,殷流苏再一次默默告诉自己——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当服务生给殷流苏送来餐食的时候,他担忧地询问:“女士,您还好吗?” 说罢,他体贴地给她递来了纸巾。 殷流苏这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 时钟刚过了零点,房门终于被叩响了。 谢闻声虽然很疲倦,但见着她之后又兴奋了起来:“等了很久吧,怕你饿,给你带了宵夜,是你最喜欢的蟹黄拌饭,刚刚排队的时候还险些让粉丝认出来,你快吃一些。” 说着,他打开了热腾腾的饭盒:“本来想说和你一起吃晚饭,我订了一家餐厅,特别好吃,我想带你一起去,结果临时安排上节目..没关系,明天我带你去吃,你都呆几天吧,我想…” 他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殷流苏捧着他的脸,吻住了他。 谢闻声急促地回应着,手里单肩包也掉在了地上,他嗅到了她身上香喷喷的气息,混合了玫瑰精油,令他目眩神离。 “等…等一下,让我去洗个澡。” 殷流苏仍旧没有放开他,她一分钟都不想和他分开,推着他进了卧室。 “姐姐,让我洗个澡,我上了节目…粉底都还没卸。” 谢闻声其实还是蛮讲究的男孩子,尤其在喜欢的人面前。 尽管俩人已经对彼此熟悉到无可保留的地步,但他还是会害羞,会不好意思,害怕让她有一星半点地不适。 “等下,很快啊。”他推开她,逃命一般地冲进了浴室里。 殷流苏坐在床边,看着他,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小哥,你真的好可爱。” 谢闻声赤着上身,探出头来:“你吃蟹黄饭,我排了好久队。” 殷流苏真有些饿了,拆开了包装盒,看着金灿灿的蟹黄酱拌饭,尝了一口。 鲜美咸香充溢着舌尖味蕾,她似乎能想象到那少年如何精心伪装之后、冒着风险去全海城最火爆的店里给她排队打包这份蟹黄饭。 以前拥有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这样的体贴…有多么珍贵。 现在,这些细枝末节的温柔和爱意,却在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里被她无限放大感知... 一碗蟹黄饭,她的眼泪又要滚出来了。 今天哭了好多好多次啊,也许这一生都不会为一个人这般难过了。 半个小时后,谢闻声洗完澡,系着白色浴巾走了出来。 殷流苏其实没有食欲,却还勉强自己吃着宵夜,她不想辜负他的心意。 谢闻声坐到她身边,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吃不了就别吃了。” “不是啊。” “姐姐有心事啊?” “没有!” “这么好吃的蟹黄饭,以前你十分钟就能解决一大碗。”谢闻声接过了她的勺子:“姐姐有什么不开心,说给我听听?” “没有。”殷流苏就怕被他看出来了:“只是…Y-sui的事情,很多公司想要收购,我有些担心罢了。” “不是吧,你难得来见我一面,良辰美景…还在想工作的事,太没劲了吧。” “不想了。”殷流苏揽住了他的肩膀,笑道:“我现在只想你,好吗” 谢闻声舀了一勺蟹黄递到她嘴边:“再吃最后一口?” 殷流苏乖乖地吃了一口,他体贴地抽了纸巾给她擦了嘴。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炸开了一簇烟花,噼里啪啦地绽开,随即消逝。 殷流苏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夜空中转瞬即逝的美好。 谢闻声从后面抱住了她,将下颌抵在了她瘦削的肩上:“不知道是哪个富豪在过生日,大半夜放烟花,不怕被投诉吗。” “但是很美啊,我最喜欢看放烟花了。” “我记得。”他轻轻地吻着她的颈项:“你说天长地久和转瞬即逝,你选后者…现在呢,姐姐有改变想法吗。” 殷流苏看着空荡荡的寂寞夜空,感受着身后少年温热的的怀抱。 如果可以的话,她何尝不想要天长地久,因为拥有过才知道,转瞬即逝的美好,真的太短暂了。 真正触及灵魂的深爱,是一生都不够的啊! ……. 那一晚,正如谢闻声所说,他是真的忍了很久很久。 殷流苏纵容了他所有的放肆。 直到黎明,他才沉沉睡去,似乎睡梦中都害怕她的离开,紧紧抱着她,不愿放开。 借着熹微的晨光,殷流苏看着少年英挺俊朗的睡颜,指尖温柔地勾勒着他的轮廓:“小哥,再见了啊。” 谢闻声抱她更紧了些,呓语咕哝道:“不要。” “以后有机会再见面的话,也许你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殷流苏。” “不知道能不能一眼认出来呢。” 泪水从眼角缓缓溢了出来,她满眼深情地望着他:“那时候的我,可能会比现在更…更好看一些吧。” 谢闻声仍旧熟睡,本能地用鼻尖蹭了蹭她。 她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起身轻手轻脚地换好了衣服,将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从柜子里轻轻取出来,走到了门边。 “姐姐…” 梦里少年仍旧唤着他。 殷流苏脚步轻微顿住,几秒之后,她决然打开门走了出去。 …… 一别十余年。 但她不会知道,那十年中,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漫漫长夜里,谢闻声患上了失眠症。 睡梦中…他失去了此生的挚爱。 靳白泽(【二更】少年抬起头眸光...) 2015年。 大梦一场, 殷殷揉着眼睛醒来,望着窗外熹微的晨光,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 她至今都能清晰地记得殷流苏离开时的背影。 那时候的小殷殷, 太敏感了, 已经隐隐感觉到妈妈的离开、不会那样简单。 她为什么没有追上去抱住她呢。 如果那时候她追上去,哭着闹着不叫她走, 是不是后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殷流苏给殷殷留了信,让她坚强勇敢, 努力学习,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热爱; 她也给刘穗花留了信和策划书,教她如何好好经营Y-sui的品牌,不要只顾眼前利益;给许春花的信, 希望她能走出过去的阴霾, 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但她偏就这般残忍地一个字都没有留给谢闻声。 那是怎样一种相对无言的沉默啊… 自她离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 谢闻声宛如变了一个人。 他拒绝了一切通告,将自己关在家里,醒来就喝酒, 喝了就睡, 昏天黑地不知道日月。 殷殷从来没见过他这般颓废的样子, 她天天抱着谢闻声抹眼泪,绝望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种消沉颓靡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后来…刘穗花和许春花实在看不下去了, 提出了要领养殷殷。 她们都满了三十岁,经济条件也都很好,尤其是刘穗花, 完全可以抚养孩子。 谢闻声这才渐渐回过神来,从悲伤中抽离, 开始重新投入事业中。 他已经无法再承受第二次的失去了。 殷殷当然更加不愿意叫别人“妈妈”,也不愿意离开谢闻声,去别人家里生活。 刘穗花和许春花没有勉强她,让她仍旧和谢闻声生活在一起。 现在的谢闻声已经有能力独自抚养孩子,并且给殷殷提供非常优渥的生活,买了宽敞明亮的学区房,让殷殷就读最好的中学。 同时,他也收敛了刚出道时的叛逆性格,听从公司的所有安排,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音乐事业中,并且正如粉丝期望的那样,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偶像。 此后的十年,他无一绯闻,站在了那个孤冷寂寞而又耀眼辉煌的巅峰。 谢闻声在她所希望的那条路上一步一步…坚实地走了下去。 只是殷殷再没在哥哥脸上看到曾经那般爽朗阳光的笑容了。 殷流苏的离开,带走了他人生中所有的快乐。 此刻的他,只为身上肩负的责任而活。 没有快乐、也没有眼泪… 找寻了好多年,殷流苏仍旧杳无音信,所有的寻觅都没有结果。 青春期的殷殷,开始恨那个女人。 她恨她给了她那么温馨的家,让她看到了幸福的模样之后,却又这般残忍地剥夺着一切。 在殷殷十六七岁最叛逆的时候,不许家里再保留她的任何一张照片。 她甚至不许哥哥再耽溺于昔日不可追忆的旧梦,将自己的人生都尽数抛却了。 有一次她从哥哥藏着的铁匣子里摸出一张殷流苏的照片,恨铁不成钢地想要烧掉那张照片。 而当她摸出打火机点燃它的时候,谢闻声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顾不得火焰的灼烧,用手拍灭了照片上的火焰,将它宛若珍宝一般紧贴着胸怀。 幸而火焰只烧燎了一点边角,照片上的女人笑容仍旧娇妍如初。 他回头对殷殷一声怒喝:“你疯了吗!她是你妈妈!这是最后一张照片了!” “可她不要我们了呀!”殷殷眼底渗着泪花:“她走了,你要用你一生的快乐去怀念她吗!” 她真的不愿意看到谢闻声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孤零零地过完此生。 “我求你了,哥哥,我只想要你能变回从前的样子,我想让你开心一些。” 谢闻声眼睛绯红,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殷殷这小姑娘如此掏心掏肺地恳求他。 绝大多数时候,小姑娘都把自己的情绪深深地埋藏着,失去快乐的……又何止他一个呢。 从那以后,谢闻声稍稍有所改变了。 为了殷殷能够健康地成长,他不再让这个家因为他的情绪而变得死气沉沉。 他时常也会和她玩笑,打打闹闹,努力回到过去的那样一种温馨美好的家庭氛围。 后来,殷殷走出了青春叛逆期,十八、二十岁的年纪,逐渐明白了殷流苏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成长啊,就像行走在无边孤独的旷野中,只有坚强勇敢的人,才能昂首阔步。 每当殷殷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会想到那个女人,想到如果是她,会怎样选择。 她很努力地想要像她一样坚强勇敢。 …… 殷殷还在床上愣愣地出神发呆,莫莉莉走进寝室,对殷殷道:“怎么还没起来呢?” “昨晚失眠了。”殷殷揉了揉脑袋,打着呵欠:“好困。” “等会儿开学典礼,快起来化妆,没时间了。” 殷殷慢吞吞地趴下床梯,洗了脸,随意地换了件休闲卫衣:“新生典礼化什么妆。” 莫莉莉走到殷殷的书桌边,扑着粉底,笑吟吟道:“校领导都会出席的新生典礼,都不配让你化妆,昨天不过取个外卖,你化得跟见初恋似的…” 殷殷洗了脸,随意地在脸上抹了防晒霜:“化妆这个事呢,主要看本姑娘的心情。” “开学典礼全校同学参加,说不定转角遇到爱。”莫莉莉警告道:“到时候,可别捶胸顿足!” 殷殷撇撇嘴,偏不信这个邪。 人海茫茫,哥哥寻觅多年,都找不到想念的那个人,殷殷才不觉得自己会这般幸运。 …… 高秋九月,清晨的日头不算毒辣,照耀着足球场上一张张青春稚嫩的容颜。 开学典礼照理是领导和校长的冗长讲话,底下同学要么打游戏、要么聊天,也没几人在听。 百无聊赖的殷殷贴近了身边的莫莉莉,低声问道:“商学院在哪里?” “足球场入门那一拨。”莫莉莉好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个认识的学姐,想知道她来没来。”殷殷撑着踮脚朝着入门处望去。 莫莉莉拉她站好,低声道:“啥啊,新生开学典礼,学姐学长不会参加的!” “哦!” 她略有些失望,摸出了昨天夹在外卖盒里的那张名片,看着名片上“殷流苏”三个字。 同名同姓吗? 可为什么连模样也那般相似。 可…可可要说是同一个人,她又太年轻了些吧,看起来只比自己大几岁呀。 这怎么可能是她妈妈呢。 莫莉莉看着她盯着名片发呆,问道:“你说的那位认识的商学院学姐,不会就是这位传说中的商学院之光吗。” “商学院之光?” “这是他们学院的人给她取的名字,年纪轻轻就自主创业、资产千万,可不就是他们学院的楷模吗。”莫莉莉随口道:“你真认识她啊?” 殷殷摇了摇头,闷声道:“她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但也只是很像罢了,她不可能是她,年龄对不上。” 莫莉莉耸耸肩,不再追问。 等到开学典礼结束之后,人流朝着出口处涌去。 殷殷一边走,一边摸出了手机,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她终究还是不信邪,想着能不能再见她一面。 电话拨通中,那边传来了轻音乐和柔美的电脑女声,播报道:“欢迎致电南市大学校友帮,竭诚为您服务,我们的业务主要有:外卖配送、快递配送、校内团购…” 女声戛然而止,电话接通,殷殷的心脏瞬间悬了起来。 两秒后,电话那端出来一道低沉有磁性的男人的嗓音:“您好,南市大学校友帮,外卖配送请在app上操作;加盟请说:加盟;求职请说:求职。请在嘟声后,说出您的需求。” “……” “嘟。” 殷殷试探性地说道:“人工服务。” 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带了几分无奈的语气道:“这就是人工服务。” “啊这…” 那还“嘟”什么“嘟”啊! 殷殷说道:“我想找人。” “抱歉,没有这项选择。” 殷殷反问:“你又不是机器人,为什么不能有这项选择?” 对方似乎在竭力忍耐着脾气:“您想找谁?” “我找殷流苏。” 男人顿了顿,说道:“我也想找她,上个季度奖金还没结,你找到她帮我催一下。” “……” 对方正要挂断,殷殷连忙道:“那我要去哪里找她啊!” “不如您先告诉我,您究竟有什么需求,看我能否在线帮到您。” 殷殷听着这道颇有些好听的性感男音,想了想,说道:“我要求职,加入你们的外卖骑手。” 这样想必很快就能见到殷流苏了。 只要相处的机会够多,殷殷就能够近距离地观察她,弄清心底的疑惑。 “你是在校生?” “嗯,大一新生,家徒四壁,想赚点生活费。” “下午一点,来篮球馆三区找我,带上身份证。” “我怎么找你呀!” “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 “这个电话吗?” “不是,这是公司号,你下一次拨就不是我接了,你记一下我私人的号码。” “等下。” 殷殷赶紧打开了备忘录,记下了男人给他的号码,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便挂断了电话。 声音挺好听的,但语气听着实在不耐烦,大概人工客服都这样… 无所谓了,她只想快些见着那个神秘的商学院少女。 殷殷点开微信,在置顶的对话框里输入了几个字:“哥,我遇到了一个人,她和妈妈好像哦,而且她也叫殷流苏。” 编辑完这几个字,她拇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终于还是点击了删除。 哥哥这些年为了找她,无数次燃起希望又无数次失望... 殷殷不想让他希望落空,还是等她好好调查一番再说吧。 …… 下午1点,殷殷如约去了篮球馆。 场馆里全是男孩子挥汗如雨的身影,只有三区场地周围有少数女孩在围观少年们打篮球。 殷殷以为三区的比赛有多精彩,居然能将女生都吸引过来。 当她挤进人群,却在场上发现了靳白泽的身影! 少年穿着枫叶红的篮球衫,那一抹火热的红,越发衬得他皮肤冷白,双眸浓烈如墨。 那是无数次浮现在殷殷脑海中的俊美面庞,只是比之于当年,五官轮廓明显要瘦削几分,却越发显得锋利。 他打球的方式也极具攻击性,篮球砰砰落地的力度,让人感觉到少年积郁于胸的某种情绪。 殷殷立刻背过了身去,心脏怦怦直跳! 啊啊啊,莫莉莉是什么预言帝啊。 每次精心打扮之后无事发生,偏在蓬头垢面、毫无梳妆的时候,转角遇到爱。qwq 殷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刚顶着烈日走过来,刘海都黏一块儿去了。 不过…不过…靳白泽或许早就把她忘了。 殷殷躲到一众女生的身后,摸出手机,给那位态度不太好的“人工客服”打电话。 身后一阵清脆悦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有男孩拿起椅子上的手机,冲场上的少年喊了声—— “泽哥,你电话。” 殷殷僵硬地转过头,却见靳白泽扬起矫健的小臂,三分线外稳稳投中篮筐,然后利落地转过身、朝着休息区走来。 她眼睁睁看着他接起了电话:“你好,来了吗?” “……” 少年抬起头,眸光如火星一般,望见了人群中拿着手机石化的殷殷。 外卖(【一更】“我妈妈也是这么...) 殷殷和靳白泽的初识, 是在她高二的那一年。 要说有多么热烈深挚的感情,那也不至于,就像无数普通女孩的青春雨季里…总会浮现的一抹亮色的身影。 淡淡的一点痕, 不疼不痒, 却怎么也抹不掉。 殷流苏离开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殷殷重新回到了那种没有安全感的状态中。 青春期的她, 在学校里内向安静,很多时候情绪都藏在心里, 闷不吭声。 因为是绘画的艺术生,班主任推荐她加入了高中学生会的宣传部,负责校园墙板报一类的活动,也希望她能多认识些朋友。 宣传部里的男孩女孩们个个青春张扬, 骤然加入了这么个闷瓶子, 又被老师竭力夸赞说画很不错,心底便有些不服, 倒要看看她的本事。 所以端午节的整个黑板报,他们全使唤殷殷来干。 “哎,殷殷, 过来, 这边的屈原半身像, 你还没完成呢。” “殷殷,粽子图呢, 快画啊,下午老师就要验收了。” “殷殷,这儿字还没写呢!” …… 殷殷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只是她不想和他们争执理论。 因为一旦发生矛盾冲突,闹大了请家长, 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来给他们做主,殷殷却没有。 小学和初中都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谢闻声来是来了,却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没有爸爸妈妈,却有一个明星哥哥,艳羡的、猎奇的、玩味的…各种目光交织在殷殷的身上。 殷殷说不上来应该骄傲、还是自卑。 所以此后她能忍则忍、能让则让,不再轻易与人发生矛盾。 “殷殷,你画的是屈原还是杜甫啊?完全没有区别度。” “快点啊!学生会就要来验收了。” “你看看你,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冯老师都快把你吹天上了。” 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聚在一起欺负人…格外得劲儿。 负责验收黑板报的学生会主席靳白泽走了过来,见他们一个个玩笑看热闹,只有殷殷踮着脚、艰难地在黑板上写着屈原的《离骚》… 他沉默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粉笔,三下五除二,在黑板上落下了一个个遒劲有力的小楷字。 殷殷回过头,抬眸便是少年锋利的下颌轮廓。 干净的白衬衣、夏天的风,正午的阳光…还有少年干净澄澈的浅褐色瞳眸。 靳白泽是整个南市一中最遥远的高岭之花、学生会主席、能够在国旗下发表演讲的学生代表。 英俊、高智商、良好的家世与教养...... 一层一层的光环笼罩着他,他是殷殷这种平凡普通的女孩做梦都不敢肖想的男神。 偏生这般遥远的一个人,此刻就站在她身边,耐心地替她完成了剩下的黑板报工作。 咔哒咔哒的粉笔摩擦声,如此有力的回响,正如她暗地跳动的心脏。 宣传部众人见作为学生会主席的靳白泽如此行动,自然不好意思再作壁上观,纷纷上前拿起粉笔完成黑板报。 写完《离骚》的最后一个字,靳白泽很不客气地扔掉了粉笔,对殷殷道:“学生会没几个好鸟,不要太老实了,以后他们再欺负你,尽管来告诉我。”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移开视线,警告一般望了望诸人,转身离开。 那天之后,殷殷却发现靳白泽无处不在。 优秀学生荣誉墙上有他,周一国旗下的演讲有他,高三学习经验分享会有他,甚至超市买水都能碰见他…… 殷殷还想着,这是多么奇妙的缘分呀。 不过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哥,她哥却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殷殷的心思—— “屁个缘分,那是因为你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人,现在他天天在你脑子里飘,人群里当然一眼就能看见。” 殷殷一开始不以为然,后来她发现自己真的有了一种特异功能,能在人群中一眼锁定靳白泽的身影,这才确定心意。 谢闻声是很传统的思想,因为殷殷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给他讲,包括一些少女的心思,兄妹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他表面上装成开明哥哥、浑不在意,但实际上心里却很担忧。 因为开家长会的时候,他听班主任说了太多因为早恋、成绩下滑的反面教材。 不过后来打听了靳白泽的成绩和条件之后,谢闻声反而放心了。 就靳白泽这种条件男生,凭殷殷这智商和蠢呆样,追得上才怪。 果不其然,殷殷第一次的主动试探、就遭遇了滑铁卢。 殷殷打听到他喜欢喝咖啡,便去市中心排队买了生椰拿铁,托人放在了他桌边。 还特意在咖啡盒子里放了一张粉色的小便笺纸,上面画了一只q版屈原像,写了“谢谢你”三个字。 后来她一直躲在窗外观望,看到靳白泽进了教室,拎起生椰拿铁的盒子看了眼,似并未当回事,随手送给了身后哥们:“我不喜欢喝甜的。” 那哥们知道每天都有女孩给他送东西,早就习以为常了,笑眯眯地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 殷殷的心都碎了。 这就是她无疾而终的初恋,为此还被谢闻声嘲笑了好些年—— “那种条件的男生都敢追,怎么说呢,小妹勇气可嘉。” 他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殷殷还他一个中指,又被他“痛扁”了一顿。 好在寂寥的青春里还有这么个讨厌鬼哥哥陪着殷殷,陪她度过了并不是特别开心的花季雨季。 多年后,殷殷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太勇了。 大概是那个女人的某种“遗传”吧,不是亲生,更胜似亲生。 …… 殷殷跟着靳白泽来到了篮球馆外的一间咖啡厅。 她望着靳白泽挺拔高挑的背影,晕晕乎乎。 当然,从他对她的态度来看,显然早已经不记得当年黑板报那件事了。 是啊,那个时候,学校里跟靳白泽告白过的女生,没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了,暗恋过他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他怎么会记得她呢。 咖啡厅放着柔美的钢琴乐,靳白泽坐下之后,利落地从黑色单肩包里抽出了一份文件夹资料,递到殷殷面前—— “这是骑手合约,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在最后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殷殷接过合约,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靳白泽则简单地给她介绍了一下工作的内容:“我们的业务基本都在南市大学校园内部,当然,最近学姐也在开拓周边其他校园业务,打通一整条产业链,这都是后话。” “男生骑手负责男宿,女生骑手负责女宿,餐饭时间送外卖,其余时间配送快递、以及其他一些业务譬如物品递送。骑手可以自由安排学习和休息的时间,尽可能在课余时间配送,不要影响学业。” 殷殷心里很乱,也没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只愣愣望着他。 他的五官非常立体,一双灼灼桃花眼,睫毛长而细密,帅得非常优雅。 如果说谢闻声的英俊像旷野里刮过的野风,那么靳白泽...就像夏天的阳光一样,灼灼刺目,让人挪不开视线。 只是,他眼神里似乎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锋芒,显得深邃内敛了许多。 殷殷想到了莫莉莉的话,他家里破产,这些年过得非常辛苦,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工作还债。 用莫莉莉的话来说,就是男神跌落了神坛。 但在殷殷看来,当初靳白泽在她心里留下的那一抹淡淡的痕迹,从来没有改变。 靳白泽见小姑娘呆呆盯着合同书,便问道:“还有问题吗?” “呃,有。”殷殷好奇地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殷流苏学姐?” “不知道。”靳白泽淡淡道:“她很忙。” “那她日常忙什么呢?” “这位学姐不太按常理出牌,有时候会在某些金融报道里看到她一身西装的样子;但有时候,你在学校还能看到她亲自配送外卖;她还喜欢练拳击,有时候拳击室房也能遇见她…” 听到他这样说,殷殷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这倒很像她妈妈的性格和作风啊。 她又追问:“那你知道她的家世如何,见过她妈妈或者其他家人吗?” 靳白泽有些无语:“我又不是她男朋友,为什么要见她的家人。” “也是哦。”殷殷失望地完了口气:“那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吗?” “……” “不知道。” “那你知道多少有关她的事?都给我讲讲,可以吗?” 一开始靳白泽见小姑娘时不时眼神放光盯着他,以为她是为了接近他才来应聘的,这种事以前没少发生。 没想到一谈到“殷流苏”的话题,小姑娘秒变FBI,兴趣瞬间转移到了他老板身上。 靳白泽终于质疑道:“你打听这么多,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 殷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熟知企业文化,是作为一名优质员工的必备素养。” 靳白泽看穿了小姑娘的鬼扯淡,翻开合约书签字页:“你想见到她,就努力成为本月的业绩之星,老板会亲自给你发奖励。” “真的?你得到过吗?” “嗯。” “什么奖励呀?” “一杯啵啵奶茶。” “呃…” 这抠门的作风,怎么也跟她妈妈这么像呢。 殷殷在合约处签了自己的名字,又问:“我从今天开始送外卖吗?” “你在app里切换员工模式,然后输入合同编号,自由选择上线配送时间。” “有要求吗,比如每个月必须完成多少量。” “没有要求,一切自由。” “哦。” 靳白泽又问她:“你有自行车吗?” “没有。” “没自行车不行,步行太耽误时间了。” “我…我可以买。” “你不是家徒四壁?” “啊对,我家是很穷很穷的!” “作为新手,最好不要因为耽误时间而被客人点了差评。”靳白泽想了想,说道:“你可以暂时用我的自行车。” “那你呢?” “我跑得比你快一些。” 殷殷知道他真的是很善良的男孩子,以前就是了,她连忙摇头:“不了,这不好麻烦你。” “那算了。”靳白泽收了合同书,干脆利落道:“那你自己想办法,加油。” 说完,他便要起身离开。 “……” 她无语地追上去:“那…那你还是把自行车借给我吧,主要是我新生,也不太熟悉宿舍楼栋,配送太慢影响用户体验感,对咱公司整体声誉也不好,师兄你说是不是。” 靳白泽睨她一眼。 小姑娘皮肤白皙剔透,五官玲珑秀气,眼神格外清澈,如小兽一般毫无心机。 看起来也是可怜兮兮的。 靳白泽无奈道:“你这两天先跟着我一起配送,等熟悉之后,再做安排,或者买辆二手车。” 殷殷视线下移,落到了少年粗糙的球鞋上。 心头涌上来一股暖流,她眼睛也红了:“你好好哦。” 跟她记忆里的他一样好。 靳白泽看到小姑娘居然抹眼泪了,引来了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他非常无语地说:“你哭什么啊!” “靳白泽,实话实话,你和我妈妈好像哦!” 小姑娘越说越上头,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我妈妈也是这么好的人。” “……” 刘闻婴(【二更】青梅竹马...) 夕阳垂落, 碧绿的操场草坪上。 殷殷抱头悔恨、捶胸顿足,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也是醉了。”刘闻婴嘴里叼了根草,漫不经心吐槽道:“在暗恋了这么久的男人面前, 哭着说人家像你妈, 太丢脸了吧,我都替你尴尬。” “不要说了!”殷殷双手捂住绯红的脸蛋:“我知道很尴尬, 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嘛。” 刘闻婴摇了摇头:“难怪单身狗这么多年,蠢的你…” 殷殷不忿地望了刘闻婴一眼:“我单身狗还不是因为你呀, 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你在我身边晃来晃去,哪个男生敢追我。” “敢情还是我耽误了你的终身幸福?” “哼,就是!” 刘闻婴算是殷殷自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了, 俩人小初高都在同一所学校, 每天上下学也习惯一块儿走,学校组织活动也一起参加。 当年的南市一中, 靳白泽高考一毕业,刘闻婴便接替他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年级NO.1,成绩好, 还帅。 当然, 他和靳白泽温润如玉的风格截然不同。 他自小跟着小刘警官学搏击和拳术, 练出一身均匀流畅的肌肉,身材简直没的说, 完全不复小时候扮成女孩的漂亮模样了。 此刻的刘闻婴,就是行走的雄性荷尔蒙,很性感, 也很野。 尤其是高中那几年,叛逆至极、带了些浑浑的痞坏气质。 他和殷殷也是同年高考, 以省状元的身份考入了南市大学最最牛逼的专业——政法学院的犯罪心理学。 有这样一个死党哥们天天晃悠在侧,殷殷觉得没有哪个男生有这份自信...来追求她。 “反正我的桃花,都让你毁了。” 刘闻婴双手撑着草地,望着远处夕阳,淡淡道:“你自己没人追,赖我。” “就赖你。” “那我还不是没有女朋友。” 殷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女朋友是因为刘叔叔不让你早恋,仔细被打断腿。” 刘闻婴不以为意:“你真以为他管得了我。” 因为小刘警官忙于工作,缺少和儿子的交流,再加上姐姐的事情,刘闻婴还有心结。 总之,叛逆程度十颗星。 高中那会儿他还和学校里的小混混胡闹过一阵子,气得刘叔叔火冒三丈。 好在这位爷最后还是让殷殷给掰回来了。 高三那年,殷殷放学后亲自去网吧将刘闻婴揪出来,义正言辞地警告他:“你要是再不学好,抽烟玩游戏,我们的关系就此终结。” “谁稀罕。” 刘闻婴耳边夹着根烟,一脸痞气,浑不在意。 气得殷殷揍了他好几拳,他也只顾着抵挡,嘴里骂着:“别以为老子不敢动你,再打,你再打!” 最后,这个“打遍全校无敌手”的浑小子,被殷殷揍得蹲地上抱头,喊了声:“祖宗!” 冷战了几天,刘闻婴自己巴巴地找到她,认错送礼物。 小姑娘也是耳根子软,不经哄,重归于好。 但她还是每天揪着刘闻婴,不准他去网吧,甚至周末都要背着书包去刘叔叔家,和刘闻婴一起写作业。 高三那年,刘闻婴问了她想考哪所学校,殷殷随口说了南市大学。 因为她听说上一届的靳白泽也考上了这所大学。 殷殷叫刘闻婴也和他一起报考南市大学,大学还能当死党。 刘闻婴一口拒绝,说不想再和她呆在一块儿了,这么多年,早就腻了,他要认识新的朋友。 殷殷虽然心里有点难过,但还是尊重他的选择。 的确,这么多年,俩人好像都没啥朋友,只有彼此为伴。 却没想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刘闻婴这狗…居然还是报了南市大学。 而且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把殷殷给挤下去了。 要不是殷殷的艺术科拉了分,被破格录取,她还真不一定能考得上这么好的学校。 …… 殷殷望着坐在草地上嚼草茎的刘闻婴:“你不是说你想认识新朋友,不考南市大学吗?” 刘闻婴漫不经心道:“我妈不让我离开南市。” “不是吧?上次还听阿姨说,希望你早点滚去读大学,她也好早日解放、加入夕阳旅行团哎。” “......” 殷殷笑了起来,手肘戳了戳他ygbangbang的胸膛:“你是怕读大学没朋友吧,舍不得我这么铁的死党。” “自作多情。” 刘闻婴翻了个白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道:“所以为了追男神,你要开始每天送外卖了?” “哪是为了他呀。”殷殷叹了口气,摸出了那张校友帮名片:“喏,你看。” 刘闻婴接过了名片,看到了上面用黑体印刷的“殷流苏”三个字,惊诧道:“有你妈妈的消息了?” “不是,这个殷流苏是我学姐,估摸着是同名同姓。” “这姓名不常见。” “世界之大,再不常见的名字也有呀。” 刘闻婴道:“既然你知道是同名同姓,她也不可能是你妈妈,干嘛要浪费时间加入他们的骑手团,你又不缺钱。” “你不懂。”殷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沉吟片刻,神秘兮兮望向他:“我有种直觉,她肯定和我妈妈有脱不了的关系,我必须弄清楚。” 刘闻婴知道,妈妈的离开...成了殷殷童年最大的创伤性记忆。 这些年谢闻声一直在找她,殷殷嘴上说讨厌她、要忘了她,但刘闻婴清楚,她心里…其实很想很想她。 那是妈妈呀,是她一生中最最重要的女人。 但刘闻婴还是有点担忧:“你一开学就去送外卖,不好好学习,你哥知道了才是要打断你的腿。” “你必须帮我瞒着我哥!”殷殷宛如哥们一般揽着刘闻婴:“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给我免费送外卖到楼下,在我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 “刘闻婴!”她和他打闹了起来:“你过分了啊!趁人之危。” 刘闻婴和她一起滚在草地上,佯装生气:“你再来,我饶不了你。” 殷殷坐在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看你怎么饶不了我?” “你给我起开。”刘闻婴觉得这个姿势实在不妥,脸都红了。 “服不服。” “你起开再说。” 殷殷是执拗的性子,抓着他的衣领:“你先说你服不服。” “服了!祖宗。”刘闻婴红着脸,推开了她:“你是不是女生啊!” “你说呢?” 刘闻婴视线扫了眼殷殷的腰身,笑道:“我觉得不是,你太飞机场了,我的胸都比你大。” 殷殷站起来,抬脚就要往他胸口踹。 就在这时,身后穿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殷殷回头,看到靳白泽不知何时站在了操场路边的香樟树下。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推着自行车,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殷殷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抽回腿,狠狠瞪了刘闻婴一眼。 刘闻婴很无辜,摊手表示:关我什么事。 “晚上有活,一起吗?”靳白泽开口问道。 “啊,去!” 靳白泽便推着自行车离开,殷殷忙不迭地追上去,回头冲刘闻婴吐了吐舌头。 刘闻婴站起身,遥遥地望着站在靳白泽身边的少女,瞬间变成了淑女模样,不复刚刚面对他时的那股泼辣劲儿。 夕阳照着她的轮廓,很温柔。 刘闻婴抽回了视线,踢开了脚下的碎石子。 ...... “白师兄,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准备要打,摸出手机就看到你了。”靳白泽淡淡道:“另外,我姓靳。” “我知道呀,白师兄。” “……” 看着小姑娘言笑晏晏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靳白泽又问道:“刚刚那个是你的男朋友?” “刘闻婴啊,不是,他是我朋友,我们打小就认识。” “哦。” “怎么了白师兄?” “没事。”靳白泽骑上了自行车,干脆利落对殷殷道:“上车。” “哈?” 殷殷望向了靳白泽的自行车后座,呆住了。 这不是吧! 攒了几辈子的艳福,她要坐男神的车后座了? 见小姑娘犹豫,靳白泽淡淡道:“你不会以为我们要推着自行车去送外卖?” “没、没这么以为,我…我又不傻。” 殷殷磨磨蹭蹭走了过去,双腿就要跨上靳白泽的车后座。 靳白泽回头往她一眼:“女生不都侧坐?” “………” 以前谢闻声骑车载殷殷的时候,她都习惯了岔开坐,刚刚都没反应过来,听靳白泽这样说,脸颊通红不已,连声辩解:“我是要侧坐的!我怎么会不侧坐!我…我就是…丈量一下你这个后座的大小而已!” 靳白泽很难得地被她逗笑了,嘴角浅浅一扬,立刻克制地收敛住:“快点。” 殷殷红着脸侧坐了上去,抓住了他腰间的衬衣。 靳白泽轻松地将自行车驶了出去。 殷殷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有汗水润湿了他单薄的衬衣布料,透着皮肤的颜色。 看得出来,他衣服已经很旧了。 她从来没想过,当年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会有这般辛苦落魄的时候。 殷殷还记得他当年在国旗下演讲的模样,那样的光芒万丈。 “白师兄。” “嗯?” “你是个好人,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 靳白泽回头望了小姑娘一眼:“你是第一个给我发好人卡的女生。” “这样说好像不太合适。”殷殷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阳光爽朗地笑了起来:“追你的女生是很多啦,我知道的。” “以前很多,现在没有了。” “诶?为什么呀?” “你会去追一个家庭有巨额负债的男生吗。” 殷殷顿时哑口无言。 而靳白泽说完这句话,立刻后悔了,他不该什么都对她说。 分明认识还不过两天,不知道为什么,靳白泽面对殷殷的时候,总是很放松。 或许是因为她单纯无心机,又或许是他真的压抑太久了。 殷殷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一阵漫长尴尬的沉默之后,殷殷灵光一现,安慰道:“白师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我一生下来就被送去孤儿院,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亲生父母,结果爸爸摔断腿,妈妈不要我,7岁的时候还差点被人贩子拐卖,现在跟哥哥相依为命。我哥哥吧…现在还要靠出卖美色维持生计,供我上大学。” 靳白泽皱眉:“你怎么这么惨?” “所以你觉得稍稍安慰了些吗?” “嗯,有被安慰到。” “那就好了,你觉得不开心的时候,就和我聊聊,我有好多故事呢。” “好。” 迎着夕阳,吹拂在耳边的风似乎也变得很温柔。 靳白泽嘴角不动声色地抿了抿。 遥远的她(【一更】每个傍晚去想她...) 晚上六点到九点, 恰恰是配送外卖最火爆的时间段。 殷殷跟着靳白泽,一双腿就没停下来过。 从宿舍一栋到十二栋,女宿殷殷帮忙送上去, 男宿靳白泽自己跑。 还有三个大食堂和各类商家窗口, 哪家生意好,哪家出餐快, 靳白泽都如数家珍地给她讲解着,毫无保留。 殷殷一边听, 一边用手机备忘录做笔记,兜了这一圈下来,才知道送外卖是多么辛苦的活儿。 多年之后,殷殷亲身感受到了当初殷流苏的艰难。 一开始, 她还叽叽喳喳跟小麻雀似的和靳白泽聊天, 到后面,她是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晚上九点, 靳白泽停止了app接单,带着殷殷进了一间奶茶店,给她点了杯柠檬水。 殷殷也顾不得说谢谢, 插上吸管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趴在桌上休息了好久, 这才稍稍缓过来。 以前在家,谢闻声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一丁点家务活都没做过。 她哪里吃过这份苦呀。 “累吗?”靳白泽望向她。 殷殷直接累趴在了吧台边:“我今天的运动步数严重超标,我哥肯定要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被狗撵了。” 靳白泽浅浅笑了下:“你哥还关心这个?” “可不是!他明明自己都忙成狗了,每天还要检查我的步数。”殷殷撇了撇嘴:“多了也要问, 少了也要问,烦死了都…” 靳白泽没有接话, 打开了app,结算了今天的薪酬:“一共挣了一百二十八,三七分有意见吗?” “有!”殷殷连忙摆手:“白师兄你今天帮我熟悉路线,就当师傅带徒弟,不用给我分钱的!” “我不给你分钱,你哪有钱买二手自行车,自力更生。” “呃,我可以找我哥哥要。” 靳白泽想到殷殷说他哥“出卖美色”赚钱,顿了顿,说道:“算了,你哥也不容易。” “他…他的确不容易,但也没有那么不容易,就是…” 殷殷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为了安慰靳白泽,故意把自己说的很惨。 但靳白泽似乎真当她是清贫励志女孩了。 “师兄,这钱我真不能要,这是你辛苦…” “加个微信,我转给你。” “好!!” 一听到加微信,殷殷眼睛都亮了,赶紧摸出了手机。 男神的微信她早就打听到了,一直存在手机备忘录了,几次想加他又怕唐突。 后来做了好几个月的心理准备,殷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试着加了一下,结果… 靳白泽根本没有通过验证。 “我扫你。” 殷殷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的二维码递过去,靳白泽扫了之后,很快联系人那里出现了一个嫣红的1。 她心脏砰砰砰地狂跳着,美梦成真的幸福感快要让她眩晕了。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靳白泽竟然会主动添加她! 她通过了靳白泽的好友申请,看到他的微信名,就是他的名字——靳白泽。 只是看着…都会让她脸红的三个字啊。 殷殷赶紧给他发了一个“hello”的小狗表情包,配了文字发送—— “师兄好,我叫殷殷。” 靳白泽望她一眼:“我就在你面前。” “昂。”殷殷吐吐舌头:“还是要打个招呼嘛。” 于是靳白泽也低头编辑文字,给她回了消息:“你好,靳白泽。” 殷殷:“【猫猫表情包】” 靳白泽:“【狗狗表情包】” 殷殷:“【奥特曼】” 靳白泽:“【灰太狼】” 俩人坐在奶茶店相互怼了几个表情包之后,靳白泽顿时有点无语。 这小姑娘总有办法将他代入一切奇奇怪怪的行为中。 他看了看时间,快速给她转了今天的分成,起身道:“回去了,明天新生要开始军训了,早点休息。” “好哦。” 靳白泽骑上自行车,回头道:“送你回女宿。” “不了师兄。”殷殷赶紧道:“男宿和女宿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不顺路。” “骑车很快。” “如果我室友看到了,会八卦很久,其实你在学校还蛮受欢迎的就是说,其他女生看到也会说闲话…” 其实殷殷只想让他早些回去休息而已。 但靳白泽理解了殷殷的担忧,没有勉强:“那我走了。” 说完,他便骑上了自行车,宛如一阵温柔的夜风,朝着灯影摇晃的香樟路尽头驶去。 殷殷目送他清瘦的身影离开,又低头看了看躺在微信列表里的那三个字——靳白泽。 好开心呀。 殷殷迎着晚风,嘴角都合不拢了,一路蹦跶着走到宿舍楼下,却听路边传来熟悉的嗓音:“和男神约会很开心?” 她回过头,便看到刘闻婴站在路灯下。 柔和的光影将他的眼眸笼入了深邃的轮廓中,五官越发显得凌厉分明,他穿着迷彩色的军训装,气质刚硬。 “约会哪有这么累啊,他带我把全校各楼栋都跑了个遍,熟悉商铺和路线。”殷殷走到他面前,有气无力道:“我脚都软了。” “你自找的。”刘闻婴似乎情绪不高,嗓音闷闷的:“活该。” “没关系,早点见到那位学姐,再辛苦些也值得。” “你是为了找她吗,我看你只想找借口和跟你男神呆一块儿吧。” 殷殷嘴角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摸出手机在他面前扬了扬:“加到微信了,还是他主动加我的!” “瞧你那出息。”刘闻婴背靠着路灯柱,淡淡道:“你哥把你当公主一样养着,你可别上赶着倒贴。” “谁倒贴了,不就是正常接触吗。”殷殷撇撇嘴,扫了眼他提着的口袋:“你拿的什么啊?” “哦,你哥叫我给你买的,明天不是要军训了吗。” 殷殷打开了塑料口袋,看到里面装了防晒霜、清凉喷雾、晒后修复面膜一类的东西。 “这么多,我有面膜啊,他瞎操心什么呀。” 刘闻婴强调:“这是专门晒后修复的。” “好啦,知道了,谢谢你啊。”殷殷接过口袋,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小子穿这身还挺帅,快回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刘闻婴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迷彩装,被她夸帅,心里还挺是那么一回事儿。 转身刚走两步,殷殷又噔噔噔跑了回来:“等下,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刘闻婴转身,只见小姑娘取下书包,手伸进去掏了半晌,从里面摸出半袋卫生巾,递到他手里:“拿去用。” “……” 刘闻婴极度无语地看着手里还是拆封过的夜用卫生巾,有点烫手:“有病啊?你…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当鞋垫啊,我看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哪需要!” “还真别说。”殷殷扯过卫生巾,踮脚装进他书包里:“鞋子发下来我检查过,鞋底特硬,仔细明天给你磨出水泡来,你垫着呗。” “我不要,被室友看到了好丢脸!” “丢什么脸呀!”殷殷固执地给他拉上了书包,又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这人,怎么这么封建思想呢!” 刘闻婴终于不再反抗,重新背上了书包,眷恋不舍地看她一眼:“行了,走了。” “记得垫上,别浪费,那个牌子好贵呢!” “知道了!”他扬了扬手。 …… 殷殷一进宿舍门,莫莉莉就八卦地凑了过来:“宝贝,刚刚楼下跟你说话的大帅哥,不会就是我们的一中的校草刘闻婴吧!看着好像啊!” “呃,是刘闻婴。” “啊啊啊!我室友居然认识刘闻婴!”莫莉莉惊恐捂嘴:“他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我哥们。”殷殷将口袋放在桌上,漫不经心道:“我们学前班就认识了,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呀!” “呃,算是吧。” “那怎么还没在一起!?” “在什么一起啊,我跟他…我们好的穿一条裤子,我干嘛要和他在一起啊,太奇怪了。” 莫莉莉算是明白了,有时候青梅竹马、关系太铁的朋友,还真是没法变成恋人。 她追着殷殷,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我室友身边竟然还有这么高质量的男生资源,把他介绍给我认识呗。” “行啊,下次约着一起玩。” “嘿,中国好室友,快,来亲一个!” 殷殷笑着推开了她的脸,抓起了手机:“行了,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你这天天晚上跟你哥打电话。” “这不是得给他老人家请安吗。” 殷殷拿着手机来到阳台,拨通了谢闻声的电话,电话那边背景音嘈杂,谢闻声嗓音听起来也很疲倦—— “今天忘了’问候’你,开学没闯祸吧?” 殷殷撑着阳台围栏,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宿舍楼栋:“我都是大人了,闯什么祸啊。” “行,早点睡,我等会儿还有事,挂了。” “等一下,哥哥,你给刘闻婴钱了吗?” “我给他钱干嘛?” “你叫刘闻婴给我买这买那的…又是面膜又是防晒霜,你不得给他钱啊。” “我…我叫他给你买?我…”谢闻声顿了顿,终于说道:“行行行,我后面给他。” “那你这次去海城,找到妈妈了吗?” “别提了。”谢闻声郁闷地说:“给我找了一六七十的老太太,得了老年失忆症,眉毛上有颗痣,我一眼就看出不可能是她,她能有这么老吗!” 殷殷摆着手指头算了算:“哥哥,你真得做好心理准备哦。我妈妈估摸着也有五十多了,你要是找到她,别嫌她老,再老也是我妈妈,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你说的是什么话。”谢闻声不爽道:“我还要你提醒我,我不知道她什么年龄吗?” “其实当初你俩年龄悬殊就挺大的,我是怕…” “我当初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要你在这里瞎操心,管好你自己吧臭丫头。” “臭哥哥!” 谢闻声还是嘱咐道:“大学不准谈恋爱,把心思都给我用到学习上。” “你管太宽了吧!” “少废话,我会盯着你的。” “你怎么盯着我呀,你一天到晚忙成狗了。” “我让刘闻婴盯着你。” “得了吧,刘闻婴是我的好哥们,他才不会听你的话呢。” “挂了。” 谢闻声正要挂断电话,殷殷忽然道:“哥,你下个月南市演唱会门票,给我几张呗。” “你要几张?” “一百张也行,十几张也行,看你方便。” “你又要倒卖!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这种黄牛钱你都挣?” “哎呀,我…我认识一朋友,家境挺困难的。” “不行,这场演唱会对我很重要,你想都别想。” 殷殷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觉得妈妈会赴你的十年之约,来看你的演唱会吗?” “我不知道,但我答应过她,说到做到。” 殷殷挂了电话,吹拂着温柔的夜风,望着空寂的操场,一阵感怀。 她轻轻哼起了年幼时哥哥喜欢唱给她的歌:“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霞,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 粉丝(【二更】谢闻声的碟她每...) 次日军训, 炎炎烈日当空,殷殷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前一晚运动量过度,导致她的两条腿的肌肉无比酸疼, 现在站都有些站不稳, 更别提军训的各项要求和规定动作。 正好他们美术三班的教官又是个暴脾气,接艺术学院之前, 就听其他有过军训经验的教官说起过,艺术生性格张扬不好管, 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上午他一直隐忍未发,默默地观察着。 一直等到下午,他便决意要拉一个典型出来杀鸡儆猴,好好治一治这帮桀骜不驯的艺术生。 正好殷殷腰酸腿疼, 站也站不好, 走也走不好,一脸娇气模样, 眼神虚浮还在走神呢! 他立刻呵斥道:“第三排第二个女生,出列!” 殷殷脑子神游太虚,压根就没注意到教官凶巴巴的呵斥, 直到身边的同学都以同情的眼神望向她, 她才回过神来, 赶紧出列。 “你看看你,怎么回事!站没站相, 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不、不是啊。”殷殷无辜地说:“我只是腿很酸。” “腿酸,这才第一天你就腿酸了,别人怎么腿不酸呢, 就你特别是吧?” 殷殷不敢跟教官起争执,只能低眉顺眼地道歉:“对不起。” “你给我装!我知道你们这帮艺术生野的很。高考成绩文化课也比不上其他学院, 你们能来这里读大学,就应该好好珍惜,别把中学那一套给我带到大学来,整出些幺蛾子,我不会放过你们。” 此言一出,同学们顿时不爽了—— “艺术生怎么了,吃你家饭了?” “我们是正经考进来的,凭什么在你嘴里就低人一等了?” “就是,你又不是正经教官,不就是比我们大两届的国旗团学长吗,还真拿鸡毛当令箭呢。” …… 教官听到同学们毫不留情的反驳,顿时面子搁不住了,但是法不责众,他只能把火气撒到面前的殷殷身上—— “娇生惯养的,要么你就别来,既然来了就给我好好训,否则我直接给你挂零分。” 殷殷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此时教官就跟老师一样,“重权在握”,她不好轻易得罪他,只闷闷道—— “知道了。” 教官很不客气地戳了戳殷殷单薄的肩膀,将她戳得往后面退了几步。 然而,这一个冒犯的动作,恰好□□场上正跑着步的刘闻婴看到了。 他脑子一炸,冲上前来猛力推开了教官,怒身道:“你戳她做什么!” 教官被刘闻婴的力道推得往后趔趄了几步:“你…你哪个排的?你谁啊?” “我问你,戳她做什么!”刘闻婴宛如变了一个人,再不复日常的懒散模样。 此时的他就像吃了爆竹似的,脸颊胀红,额间隐隐有青筋暴起。 殷殷吓坏了,赶紧拉住刘闻婴:“没事的!你快归队!” 教官扫了眼周围的学生,他们皆是一脸吃瓜群众看好戏的模样,他哪里受得了这份屈辱,上前和刘闻婴动起手来:“反了还…” 然而他平时训练的那三拳两脚,哪里是经受过常年拳术和搏击训练的刘闻婴的对手,不过四五招,他就被刘闻婴给放倒在地了。 “你是哪个排的,你叫什么…你教官是谁!” “老子刘闻婴!”刘闻婴指着他警告道:“你再敢碰她,见你一次打一次!” …… 半个小时后,刘闻婴和殷殷,还有那位教官,都被请到了教务处。 两个学院的辅导员匆匆来到教务处,狠狠批评了刘闻婴和殷殷一通,刘闻婴还险些被记过处分。 全靠殷殷哇哇爆哭的眼泪攻势,才让教务主任放过刘闻婴,只让他写一份保证书交上来,此事便作罢了。 再加上又有其他艺术学院的同学证明,是教官侮辱学生在先,总教官也把这位暴脾气的教官叫去批评了一顿,给了处分。 殷殷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务处,刘闻婴双手揣兜跟在她身后。 九月夏风燥热,刘闻婴看着女孩单薄的背影,关心地问—— “诶,刚刚他碰到你没有?” “你干嘛这么冲动!”殷殷气愤地回头:“差点被记过!你一入校就被记过,刘叔叔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 “怕个屁。”刘闻婴翻了个白眼。 殷殷知道这小子高中混成了不良少年,虽然后来改好了,但身上多少还是带了点痞气。 “你不怕,你别拖累我呀。”她闷闷说:“你聪明,你现在退学还能考清华北大,我…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呢。” “嫌我拖累你了是吧?” “你刚刚别瞎出头,那就没事儿!”殷殷责备道:“居然敢跟教官打架,你以为你是谁,老大啊。” “他对你动手动脚,我能坐视不理?”刘闻婴也隐隐有些上火了:“你别当白眼狼好吧,殷殷同学。” “他是教官,他教训我是应该的,我好好听话就行了。”殷殷闷闷地说:“偏你要来节外生枝。” 刘闻婴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这么多年了,你还跟小时候加入公主团那会儿一样蠢,人家打了你左边脸,你也要把右边伸过去给人家打!你受虐狂吧!” “我…”殷殷眼睛又红了:“我就是受虐狂!你看不惯,你不要跟我玩了呀!” 说罢,她便匆匆跑开了。 刘闻婴气得狠狠一拳砸树上,又连带着踢了几脚,心疼又懊悔。 他知道她没有安全感,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所以这么多年,他才要一直跟着她,保护她啊… …… 晚上,靳白泽带着殷殷去了二手车市场。 因为被叫去教务处的事儿,殷殷甚至来不及回宿舍洗澡化妆,只能穿这一身汗津津的迷彩军装,又累又狼狈地跟在靳白泽的身后。 反正在男神面前,她基本上就是这副全素颜的模样了,第一印象就没有打好基础,索性摆烂算了。 但靳白泽丝毫没在意这些,他流连在一辆辆二手自行车前,精挑细选,选中了一款天蓝色的女式单车,仔细地检查了链条和支架:“这多少钱?” “80。” “二手车还要80?便宜点行吗?” “哎哟同学,这已经是最便宜了,你选的这车还新着呢!” “重新喷漆,看着也跟新的一样。”靳白泽蹲了下来:“这链条,少说骑过两年了。” “行行行,算你眼睛毒,一口价50。” “45。” “哎,你这…” “不行就算了。”靳白泽拉着殷殷的手腕作势要离开。 “算了算了,45给你了!真是的…” 靳白泽退了回来,对殷殷道:“这辆车,你看怎么样?” 殷殷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刚刚牵她的手上,手腕热热的,烫烫的。 “挺…挺好的呀,就这辆吧,我相信白师兄的眼光。” 她摸出手机,扫了老板的二维码,果断付了钱。 靳白泽推着自行车出门:“会骑吗?” “会的,我哥哥教过我。” “上来试试。” 殷殷骑上了这辆天蓝色自行车,在商业街来回兜了一圈,靳白泽又让她下来,细心地给她调低了座位的高度。 “军训这几天,你不要送外卖了,好好休息,不然身体吃不消。” “好哦。”殷殷泄气地说:“就是腿酸,今天还被教官批评了。” “我听说今天有个新生和教官打起来了,不会是你吧?” 殷殷顿时脸红:“不、不是我,是我朋友,他见教官批评我不太客气,一时冲动就…” “不要和教官起争执。”靳白泽将自行车递给她:“他手里捏着你们军训的成绩,直接关乎你的奖学金和将来保研的成绩绩点,别让自己吃亏。” “就是呢!”殷殷深以为是地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忍一时就算了,省得今后吃亏,可我朋友就是很冲动的个性,我劝了他很多次。” “学校的路线你都记清楚了吗,以后自己送外卖了。” “白师兄不带我了吗?” “你有车了,我就不带你了。” 殷殷闷闷道:“师兄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吗。” 靳白泽淡笑:“算是吧。”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殷殷连忙又叫住他:“师兄,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你帮我这么多。” 靳白泽回头望了望她:“不用,你好好攒生活费吧。” 他话音未落,殷殷忽然看到对面的音像制品店的收银台边的女孩,身影高挑显瘦,扎着高高的脏辫儿,热辣的百褶短裙配高跟鞋,吊带罩衫,神情也是飒爽利落。 殷流苏! 她赶紧骑上自行车,对靳白泽道:“那拜拜了哦白师兄!” 说完,一阵风似的和他擦身而过。 “……” 靳白泽颇为无奈,其实他只是客气一下而已。 殷殷正要穿过马路,却被红绿灯和穿梭的车辆拦了下来,当绿灯亮起来,她风风火火地赶过去,在音像制品店找了一圈,没看见那位学姐。 殷殷失望地走出店门,又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张望了一会儿,人群中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 好可惜啊,明明刚刚都看见了。 她回到店内,询问店老板:“刚刚买东西的女生是叫殷流苏吗?” 店老板笑了:“我哪儿知道客人叫什么呀?” “那…那她买的是什么呢?” “哦,她买了谢闻声新出的单曲碟。” “谢闻声?!” 老板随手在最显眼的热销栏拎起一张原声碟:“她是我这儿的熟客了,谢闻声的碟,每张她都会买。” 拳击社(【一更】“刘闻婴等等我...) 晚上, 殷殷推着自行车来到了刘闻婴的男十舍楼下。 刘闻婴打完篮球,黑色篮球衫都润湿了,和几个少年一路谈笑、热气腾腾地回宿舍。 门口, 殷殷叫住了他:“小蚊子!” 刘闻婴回头, 却见她摇了摇手里的奶茶,笑眯眯道:“请你哟。” 他心里还憋着气, 没搭理她,只假装没听到。 在转身进入宿舍门之前, 他还是不忍地回头望了一眼。 小姑娘撇着嘴,双手握拳、做出了擦眼泪哭泣的动作:“呜呜呜,小蚊子不理我了。” 刘闻婴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过去, 很不客气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奶茶, 喃了声:“做作。” “我不和你吵,我来找你和好的。”殷殷背着手、言笑晏晏地望着他:“别生气了嘛。” “老子最讨厌喝奶茶。” “那还给我。” 殷殷伸手去夺, 刘闻婴敏捷地背过身,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挑衅地望她一眼:“我很生气。” “哎呀, 我知道你今天帮了我, 我不该怪你。你不要生气了嘛。”殷殷放软了调子, 指着自己的眼睛卖惨道:“我把眼睛都哭肿了才让你免受处分,你看我, 还肿着呢。” 刘闻婴伸手摸了摸她的眼,淡淡道:“你还说我多管闲事?” “我知道你是怕我受欺负,但是咱们刚上大学, 别为了这种小事背处分呀。” “你的事,在我这里从来不是小事。” “知道啦, 知道我们小刘sir最好啦。” 刘闻婴表情傲娇,目光落到了殷殷身边的蓝色自行车上:“你买新自行车了?” “看起来像新的一样吧,这是二手,才45,很便宜呢。” “二手车不知道多少人用过,脏不脏啊,你用酒精擦过没有?” “没呢。” “为了追男神做到这种地步,有你的。”刘闻婴接过了自行车,兀自骑了上去:“上来。” “去哪儿啊?” “便利店。” “这是女式的,你给我骑坏了!快下来,推着去。” 刘闻婴却不顾她的阻挠,踩着脚踏板,曲着腿骑了出去。 殷殷赶紧追上来:“刘闻婴!等等我!” “上车。” 殷殷抓着他的肩膀,侧身坐了上去。 刘闻婴回头睨她一眼:“谁让你侧坐,容易摔着,换以前的姿势。” “不要,白师兄说女孩就是要侧坐。” “怎么舒服怎么来好吧。” “那我还是要淑女一点。” 刘闻婴有点不满:“靳白泽靳白泽…你男神的话就是至理名言。” “那是。”殷殷轻哼一声。 …… 刘闻婴去商店买了酒精喷雾和湿巾纸,将自行车好好地擦拭了一番,尤其是要接触身体的坐垫和车把手。 “说起来,白师兄也有洁癖…” “我是我,他是他。”刘闻婴淡淡道:“我就算样样都和他一样,你也不会喜…” 他蓦然收声。 “什么呀?” “没什么。” “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呢…” 刘闻婴将酒精喷雾装进她的书包里,重新骑上了自行车:“上来,带你兜兜风。” 殷殷站在车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叉开腿,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车后座。 “刘闻婴,我刚刚在商业街看到她了。” 他漫不经心问:“谁啊。” “她呀!和我妈妈同名同姓、还长得特像的那位学姐。” “哦,那你和她聊过吗?” “没有,一转眼就不见了,听音像店老板说,她还是我哥的粉丝呢。” “那还挺巧。” 殷殷忽然抓了抓刘闻婴的衣角,激动道:“小蚊子,你说,她会不会就是我妈妈?” “比你大两岁的妈妈?” “可是…可是真的太凑巧了吧!好像每件事都能对得上。”殷殷掰着手指头跟他分析道:“你看,她名字和我妈妈一样,长相和我妈妈一样,听靳白泽描述的性格也差不多,连事业都那么像…都送外卖起家!还有她也喜欢谢闻声、她喜欢我哥耶!” “但年龄对不上,这些凑巧有用吗。” 殷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将额头抵在了刘闻婴的背上:“小蚊子,我好想妈妈哦。” 晚风温柔,刘闻婴的心也柔软如水。 “会找到的,我陪你一起找。” * 每每黄昏傍晚,军训结束的时候,从操场到宿舍区必经的那条香樟林大道两旁,学校里上百个社团开始了热闹的招新活动。 殷殷和莫莉莉在食堂吃过晚饭,来到了香樟林大道散步消食,顺便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社团加入。 不一会儿,她们手上已经拿到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宣传单。 殷殷本来有意向加入手绘社,正要填写报名表的时候,她收到了刘闻婴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 他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殷殷点开,发现那是拳击社的海报宣传单。 刘闻婴用红笔在图片上圈出了重点内容—— 【拳击社副社长:殷流苏】 殷殷:“!!!” 刘闻婴:“快来,拳击社在靠近操场这边顺数第三位。” 殷殷:“来了!” 她对身边的莫莉莉道:“亲爱的,我要去加入拳击社。” 莫莉莉还在陷在选择恐惧症中,听到殷殷这样说,她微微惊讶:“拳击社?!你够硬核的啊。” 殷殷随口道:“拳击社帅哥多嘛,脱单机会更高。” “哇,你太机智了!我跟你一起去。” 俩人来到了拳击社的招新摊位前。 刘闻婴已经在路边等着她们了,见到殷殷急匆匆派来,他扬了扬手:“这里。” 殷殷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小蚊子,人呢?” “她没来。” “不是副社长吗?” “我问过了,他们说她平时很忙,这种招新活动不会参加的。” 殷殷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不过他们说她有空的时候、会来拳击室练拳。”刘闻婴递来一张报名表:“要加入社团试试吗?” “当然!”殷殷毫不犹豫接过了报名表,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资料:“不过小蚊子,我不会拳击,这…会不会挨打啊?” 刘闻婴清浅地笑了下:“放心,我也在,我带你练,不会让你挨揍。” “那就放心了。” 殷殷感觉到莫莉莉一直在扯她的衣袖,似想起什么,连忙介绍道:“啊,对了,这是我室友——莫莉莉,这是我哥们——刘闻婴。” “你好你好。”莫莉莉朝他伸出了手:“久仰大名啊校草。” 刘闻婴却道:“我刚刚练了拳,手上有汗,就不握手了,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要加入拳击社,到时候…有劳校草带带我啦。” “我不是校草。”刘闻婴又给她递来了报名表:“你叫我刘闻婴就行了。” “好嘞。”莫莉莉接过报名表,一边填写资料、一边说道:“等会儿一起去喝奶茶啊,殷殷,我请你们。” 殷殷笑着说:“当然是刘闻婴请客啦!是吧,小蚊子。” 刘闻婴淡淡道:“从小到大,我请你喝了多少杯奶茶了?” “认识新朋友嘛。” 殷殷和莫莉莉填完资料,又去社联缴了10块钱的团费,便算正式加入了拳击社。 刘闻婴带她们来到了学校一间名叫【有间茶室】的奶茶店,三人坐在了高脚凳的吧台边。 “喝什么?”他问她们。 莫莉莉:“我要啵啵奶茶。” 殷殷:“我减肥,我要柠檬水。” 莫莉莉嘴角撇了撇:“不是吧,你卷得我都不好意思喝奶茶了。” 刘闻婴不爽地点了餐,说道:“你不用跟这货比,现在她心里男神第一位。” “哇,你男神谁呀?” 殷殷浅浅笑道:“靳白泽。” “我猜就是!难怪那天你对他的事这么关心!” 其实以靳白泽受欢迎的程度,殷殷一点也不害怕承认暗恋他的事情。 学校里暗恋他的女生多了去,也不多她一个。 几分钟后,刘闻婴端了三杯奶茶过来,莫莉莉的啵啵奶茶,他给殷殷点的却是她最喜欢的厚乳芝士葡萄。 “诶?我不是点柠檬水吗。” 刘闻婴漫不经心给她撕开了吸管:“喝完这一杯,下次再减肥。” “哎呀,你不要动摇我的坚定信念!” “下次,我肯定支持你。”他将芝士葡萄递到她嘴边:“无糖的。” “好吧,看在无糖的份上。”殷殷一秒妥协,浅浅喝了一口,满眼都是幸福:“唔!芝士和葡萄真是绝配。” 刘闻婴望着她,眼尾不自觉地扬了扬:“无糖有点酸,下次你试试三分糖。” “不要,我就要无糖。” 莫莉莉毫不犹豫拆穿她:“都喝芝士了,无不无糖有区别吗?别自己骗自己了!” “哼,我就要无糖。”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行行行。” 莫莉莉望向了刘闻婴:“以前在南市一中,我们班好些女孩都暗恋你呢。” “是吗。” “对呀。” 殷殷不相信:“真有女孩暗恋他?” “可不是!靳白泽走了之后,刘闻婴就成校草了嘛。” 殷殷嫌弃地说:“我一直觉得他能选上校草,是挺神奇的事,那些女生怎么想的呢。” “你和他认识太久了,审美疲劳了吧。”莫莉莉花痴地望着刘闻婴:“你不知道他有多帅!” 殷殷伸手抬起刘闻婴带了些青茬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帅吗?” “帅啊!你看看他眼睛,冷欲感拉满了,这还不帅吗?” “那送给你当男朋友。” “好哇!” 刘闻婴任由俩女孩像挑猪肉一样挑拣着他,脾气倒也还不错,只是听到男朋友几个字,出言止住了话头:“你俩够了。” 殷殷嚼着吸管,随口道:“你不是说我挡了你的桃花吗,现在我给你介绍女朋友还不乐意?” “不需要,我对女生没兴趣。” 殷殷惊诧道:“你对女生没兴趣,难道对男生感兴趣!” “喝你的水吧,话真多。”刘闻婴伸手警告般戳了戳她额头。 莫莉莉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明白了些,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却也不再对刘闻婴表现出好感了。 晚上,殷殷和莫莉莉散步回了宿舍,还没进门就听到另一个室友姚丽玲不满的埋怨声:“怎么又把衣服晾在阳台上啊,烦死了。” 莫莉莉知道她在说她,推门走进去:“阳台本来就是晾衣服的地方啊,不然干嘛给我们装晾衣杆。” “你在阳台上晾衣服,挡了我的光线了!” “阳台是公用的,难道你不在阳台上晾衣服吗。” 姚丽玲拨弄着自己新涂的指甲,冷笑道:“我的衣服都是干洗的,从来不手洗。” 莫莉莉知道她家里有几个钱,刚来寝室便嫌这嫌那,不是床硬就是宿舍有怪味儿,给她爸妈打电话也丝毫不避讳几个室友,说这里简直是贫民窟。 莫莉莉嘲讽道:“我们宿舍配不上你这千金大小姐,不然你搬走呗,干嘛还要委屈自己住我们这贫民窟。” “你以为我不想啊。”姚丽玲撇撇嘴:“要不是辅导员不同意,我早搬了,谁要住这狗窝。” “你说什么狗窝!”莫莉莉快被她气死了:“有几个钱了不起吗。” “至少我不用自己手洗衣服,搞得满阳台都是水,恶心死了。” 殷殷淡淡来了句:“比恶心是吗,你内裤已经在盆里泡了两天了。” 姚丽玲顿时语滞:“我…我等我们家保姆来给我洗。” 莫莉莉:“要不要我拍照张发班群里,看看谁更恶心!”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莫莉莉便要去阳台,姚丽玲也追了上来,眼看着俩人就要发生肢体冲||突了。 殷殷拉开了他们,对姚丽玲道:“我劝你现在就把它洗了,不然保不准什么时候她真拍照发群里。” 姚丽玲知道莫莉莉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忙不迭来到水槽边清洗内裤。 莫莉莉抱着手臂冷笑道:“你怎么不把内裤也拿去干洗呢。” 殷殷揪着她进了屋:“少说两句吧。” “殷殷,你脾气可真好,只有你忍得了她。就我这暴脾气,她再敢惹我,我…” 莫莉莉挥了挥拳头。 “我不喜欢跟人吵架,大家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相安无事最好了。” “你看她像相安无事的人吗。” 姚丽玲洗了内裤回来,心疼地看着自己下午刚在Y-sui新做的指甲:“明天又得去重新补做了。” 莫莉莉翻白眼,懒得搭理她。 就在这时,殷殷接到了刘穗花打来的电话:“宝贝啊,军训结束了吗?” “还没呢穗花姐姐。” “明天周末还要军训吗?” “明天放假的。” “那正好了,姐姐想你了,明天来店里玩,我给你做个皮肤护理,这几天日头毒的…” “好呀!”殷殷看了眼兀自坐在床边生闷气的莫莉莉:“穗花姐姐,我能带闺蜜一起来吗?” “没问题!带多少个都行!” 殷殷挂了电话,爬上了莫莉莉的床栏,伸手薅了薅她:“诶,明天一起出去洗头。” “去哪啊?” “Y-sui。” 姚丽玲耳朵竖了起来。 莫莉莉也惊诧地望向她:“那不是…不是会员店吗!你你你你…你有会员吗?” “有啊。” “我去!你居然有Y-sui的会员,你是什么隐藏富二代。” 姚丽玲翻了个白眼:“你听她吹牛吧。” 她的会员卡都是她妈妈的,殷殷能有会员卡就怪了。 果不其然,却听殷殷道:“其实是我姐姐在里面工作啦。” “原来是这样!”莫莉莉道:“那就太好了!我真的很想去体验一下他们的至尊服务呢。” “不会让你失望的。” 大怨种(【二更】不如怜取眼前人...) 次日上午, 殷殷带着莫莉莉来到了南市的商业中心CBD。 在最繁华的写字楼三楼,整层楼都是Y-sui的铺面。 全落地窗,光线充足。店内帅哥美女如云, 统一制服, 不同分区有不同的服务,护肤、美甲、美发、化妆…… 平时店里生意就非常好, 今天周末,店里几乎满员, 还有不少客人在咖啡区看杂志、排队等待着。 这样的门店,在南市的几个商业区都有。 不只是南市,甚至好些省会城市都有Y-sui的分店。 这是殷流苏当年给刘穗花留下来的企划书里提到过的,一定要把Y-sui做成品牌, 发展加盟制, 让Y-sui在全国范围内落地生根。 这些年,在殷瑾瑜派来的几个经验丰富的CEO的帮助下, 刘穗花将Y-sui的运营推上了轨道,品牌越做越大。 站在Y-sui门口,殷殷恍然若梦, 回想妈妈第一次带她去穗花发廊剪头发的情形。 如何回想到, 十多年之后, 当年的穗花发廊会变成今天的Y-sui。 当年满头卷发夹的穗花姐姐,现在也成了Y-sui身价上亿的女总裁。 如果她还在, 看到这一切该有多开心啊。 莫莉莉拉了拉殷殷的衣角,低声问道:“亲爱的,咱们真的要进去吗?” “嗯, 当然啊。” “不是,我是觉得…”她露出了谨慎的表情:“Y-sui是会员店, 只有会员才能进去享受服务,咱们没有会员卡,会不会被轰出来呀?” 殷殷淡笑道:“想多啦,Y-sui的理念是服务至上,绝对不会把客人轰出店门的。” “可可可…他们服务的是花钱的客人呀,咱们…咱们是来白蹭的。” “我从小到大,白蹭了不知道多少次。” “一次都没被逮着?” “谁来逮我呀。” “你可真行!” 殷殷拉着莫莉莉走了进去,门口迎接的英俊小哥见是殷殷进来了,连忙对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跟我来,刘总在里面等着您呢。” 正在咖啡厅排队等候姚丽玲看到她们,连忙收了杂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以为殷殷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带着莫莉莉来了Y-sui。 而且俩人分明比她晚到,居然连队都没有排,直接走了进去。 她不爽地跟着走进店,来到了服务台,质问道:“你们店是不是只有会员才能享受服务?” “是的女士。”前台的客服小妹礼貌地回答道:“Y-sui是会员制。” “那员工亲戚也不能全免费咯。” “员工亲戚有部分折扣优惠,但不会免费。” “那我要举报!”姚丽玲激动地说:“刚刚进来的两个女生,她们是员工亲戚,不仅没有排队,而且听说还是免费!” “您说的是…” 姚丽玲环顾四周,在对面的护肤美容望见了殷殷和莫莉莉:“就是她们,喏,看到了吗!她俩就是走关系来的,快把她们轰出去!” 前台客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脸上流露出了然的笑意:“你说的是殷殷啊。” “怎么你认识她?” 姚丽玲心里犯起了嘀咕,心说这客服不会就是殷殷的亲戚吧。 却听客服道:“殷殷小姐不是员工亲戚。” “那她…” “她是我们总裁的干女儿。” “哈???” 姚丽玲嘴角都歪了:“怎么可能!” “虽说是干女儿,但是比亲女儿还亲,我们刘总很忙、不常来店里,但每次殷殷过来,她都要给她亲手做护肤呢。” 姚丽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刘总,不不不会就是Y-sui的创始人的那个刘总吧。” “昂,是啊。” “…….” 姚丽玲气急败坏地走出了店门,连指甲也没心情做了。 * 刘穗花显然是刚忙完工作,商务的小西装配一字裙,很有事业女性的范儿,再不复当初随意的碎花裙配卷发夹的模样了。 见殷殷走进来,她给了她一个超大的拥抱:“想死我了宝贝,上了大学好久没来了,都把你穗花姐忘了吧。” “怎么会,军训管的严,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呢。” “让我看看,晒黑没有,瞧瞧你,没有好好防晒吧,都长出雀斑了。” “这不是今天过来,让穗花阿姨给我拾掇拾掇吗。” 刘穗花双手叉腰:“怎么又叫阿姨啦,觉得我老了是吧。” “啊呀。”殷殷连忙打嘴:“口误,穗花姐永远年轻美丽。” “来来来,姐给你整个补水面膜先。” “对了。”殷殷赶紧将莫莉莉拉过来:“穗花姐,这是我室友——莫莉莉。” 莫莉莉礼貌地说:“姐姐好。” “行,莉莉你也躺下,我让林璐莎来给你护肤。” 说完,刘穗花便出去叫人。 莫莉莉见她离开,使劲儿拉扯殷殷的衣角:“我的天那,殷殷,她是刘穗花!Y-sui的创始人啊!你怎么会认识她!” “她是我姐姐呀。”殷殷小声说:“其实是阿姨啦,她和我妈妈才是姐妹,不过她不爱我把她叫老了。” “你妈妈好厉害哦!” “我妈妈…”殷殷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些:“她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女人。” 五分钟后,林璐莎走了进来,殷殷礼貌地唤了声:“璐莎姐姐好。” “我说是谁呢,还要本主管亲自来做护理,原来是殷殷回来了啊。” 十多年过去了,林璐莎和陶子也已经结婚了,俩人还生了一个宝宝。 尽管如此,岁月在她的脸上丝毫没有留下痕迹,仍旧和当年一样年轻漂亮。 现在她也是Y-sui的美容护肤部门主管,她的“冻龄”也成了Y-sui的活招牌。 “陶子哥哥最近好吗。” “他好得很呢,天天念叨着等你哥哥回来了要和他喝酒,我说你哥哥现在是大忙人,哪有这时间啊,他偏不信邪。” “等我哥回来了,我叫他来找陶子哥哥玩。” “行啊,到时候来家里做客,我让陶子做你最喜欢的红烧肉。” “好耶,我要和小妹妹玩。” 刘穗花让林璐莎给俩孩子做了最贵的全套补水护肤。 殷殷躺在按摩椅上,感觉脸上冰冰凉,舒服极了,连日来军训暴晒,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舒缓。 这时,殷殷看到花臂站在落地玻璃外,鬼鬼祟祟地往里面探看。 他是Y-sui时代广场店的店长,自然是一身西装革履,遮住了手臂上的黑龙纹身。 挺拔的身材将西装也撑了起来,显得身形高大健壮,又非常成熟,比当年吊儿郎当的模样…可要帅气很多了。 他在外面磨磨蹭蹭不好意思进来,自然不是因为殷殷。 殷殷一眼就看出了这家伙是见了刘穗花不好意思,害羞呢。 “花臂叔!”她冲着门外喊了声:“这是落地玻璃,你躲什么呢!” 花臂只好讪讪地走了进来,挠了挠头:“殷殷回来了。” 刘穗花望他一眼,没好气道:“都是店长了,还傻里傻气的。” “花臂叔,来坐这儿。”殷殷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故意让花臂坐到了刘穗花身边。 花臂磨磨蹭蹭走过来,脸都红透了,还是踟蹰地坐到了另一个椅子上。 殷殷无奈地撇撇嘴,心说这也是凭实力单身。 都在她身边呆了十多年了,见面居然还会害羞脸红,也是绝。 “穗花姐,听说最近有很多男人追你呢?约会不断啊。” “你不是念大学去了吗,消息这么灵通。” 殷殷不会告诉她,其实Y-sui最初的员工们组了一个家庭群,在里面分享各种八卦笑料,殷殷也在里面。 一手八卦尽在掌握。 大家都知道花臂暗恋了刘穗花这么多年,也给他各种出谋划策。奈何花臂太怂了,怎么都扶不起来,大家也很无奈。 “所以穗花姐相亲约会这么多,有挑到合适的结婚人选吗?” “你小小年纪还催婚了。”刘穗花没好气地说:“我才不结婚呢。”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不想结呗。”她耸耸肩:“现在这世道,好男人都快绝种了。” “嗯,我也觉得,人生不一定非要结婚。”殷殷点了点头,又望了花臂一眼:“但好男人吧…也不是没有,比如说…” 花臂看出势头不对,着急忙慌打断道:“殷殷啊,等会儿我给你烫头吧。” “比如说我哥。”殷殷甩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笑道:“我哥不就是绝世好男人吗。” “你哥不是绝世好男人,你哥是绝世大怨种。” “哈哈哈哈,也是哈。”殷殷笑了起来:“穗花姐,我给你背一首诗吧。” “行啊。”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她望了望刘穗花,又望了望坐在边上脸红害羞的花臂,意味深长道:“不如怜取眼前人。” 刘穗花嘴角抿了抿,扯掉了殷殷脸上的面膜,手法纯熟地给她按摩着…没有回应。 殷殷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说了。 花臂打破了沉默:“殷殷,等会儿我给你换个发型呗,来都来了。” “好哦,不过我们军训,不让烫头染发。” “不烫不染,给你整个锁骨发,现在年轻女生很流行的。” “嗯!” “那你朋友呢,要剪头发吗?” 殷殷望向莫莉莉,莫莉莉连忙道:“我不剪了,吹一下就好。” “行。” 护肤结束之后,花臂又给殷殷三下五除二剪了头发,他的技术越来越好了,给殷殷弄的锁骨发蓬松自然,越发显出了温柔气质。 花臂见刘穗花招呼客人去了,低声对殷殷道:“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不用你帮忙,我心里有数。” “花臂叔,你心里这数都藏了十年了,我怕你再这样下去,穗花姐迟早跟别人好了。” “她要是能找到疼她的人,我也为她高兴。” “谁能比你更疼她呢。” 花臂摇了摇头,骨子里仍旧是自卑:“别说了,就这样也挺好的。” 殷殷是见过他哥哥如何失去之后痛彻心扉,所以实在不忍心看花臂和穗花姐这样,她压低声音道:“花臂叔,那首诗其实是念给你的。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啊。别最后弄的跟我哥一样,变成大怨种。” “……” 花臂顿了顿,默默点头:“我心里…有数。” * 做完头发,殷殷和莫莉莉走出了Y-sui店门,莫莉莉羡慕地对她说:“殷殷,你好幸福啊,他们就像你的家人一样,对你好好哦。” 殷殷用力点头:“他们就是我的家人。” 是他们结束了她流浪漂泊的生活,给了她一个真正的家,虽然这个家,终究还是缺了很重要的一角。 如果她也在的话,她就可以毫无遗憾地说:殷殷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了。 她到底在哪里啊。 殷殷心里隐隐难过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手机“叮咚”响了起来。 滑开屏幕,刘闻婴给她发了一条视频过来。 视频的背景画面是拳击教室,镜头对准了正在练拳的那个女人。 她仍旧扎着高高的发束,穿着单薄贴身的运动衫,戴着拳击手套,正在击打沙袋,动作干脆利落,飒爽帅气。 她眼神如此坚毅、如此有力,一瞬间便让殷殷想到了妈妈。 是这样的眼神!只有她妈妈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殷殷:“!!!” 刘闻婴给她发了个定位:“她在拳击室,看样子已经练得很累了,你速度来。” 殷殷拽着莫莉莉跑了起来,去广场路口招揽出租车,上车之后气喘吁吁地给刘闻婴发送了语音—— “闻哥!你一定要想办法留住她,千万别让她走了!一定一定拖住她!我爱你一万年!!!” 刘闻婴听了语音,嘴角绽开了一抹无奈的笑意:“不要你爱我一万年。” 一点点就满足了。 他毫不犹豫地从休息椅边起身,来到了殷流苏面前,抱住了她的拳击沙袋。 殷流苏用毛巾擦了擦汗,抬起下颌,扫了他一眼:“有事?” “学姐,久闻大名,想切磋一下。” “切磋?” “我学拳十年了。”刘闻婴摆出了姿势:“来练练吗?” 话音未落,殷流苏一拳冲了过去。 “……” 夏天的风(【一更】“上车啊笨蛋”...) 在刘闻婴第十二次被殷流苏打趴在地之后, 殷殷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拳击教室。 殷流苏打也打累了,摘了拳套、揉着手腕,转身便要下台离开。 刘闻婴艰难地支撑着身子站起来, 挡住了她的去路:“别、别走, 还没完。” “你这小孩…”殷流苏无语地皱了眉:“这么欠揍呢?让开。” “不行。” “我叫你让开!” 殷流苏又要挥拳,殷殷赶紧将刘闻婴护在身后:“学姐, 是我让他拖住你的。” 殷流苏盯着她瞧了许久许久,嘴角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小男朋友挺疼你, 帮你挨了这么多拳头,好好珍惜。” “不是…他…我…” 殷殷还没来得及解释,殷流苏已经和她擦身而过,潇洒地离开了拳击教室。 殷殷看着她的背影, 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情潮翻涌… 是她! 一定是! 眼看着殷流苏便要走出大学生活动中心了,刘闻婴推了推殷殷:“发什么愣。” 殷殷这才反应过来, 一阵风跑了出去,追上了殷流苏。 “学姐!我有话要跟你讲!”她抓着殷流苏的手臂,急切道:“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我找你很久了!” “找我有事吗?” 殷流苏的语气平淡而礼貌, 俨然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我叫殷殷, 那个, 我是今年的大一新生,艺术学院的。” “嗯?”她耐心地望着她:“继续。” 看着她气场全开的模样, 刘闻婴反倒有些疑惑了。 “我只是想问…”殷殷端详着她那张酷似殷流苏的脸庞,心跳加速:“我想问你,你认识我吗?” 殷流苏嘴角扬了扬, 笑容璀璨,歪头道:“姑娘, 我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你呢?” 殷殷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漂亮的褐色眼眸里找到一丝丝属于妈妈的熟悉感:“你和我认识的人好像好像,我不知道…可能这么说很奇怪,但是…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走了很久了,我很想她…” 她急促地呼吸着,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太蠢了。 “是你的亲人吗?” “是我…妈妈。 殷流苏仍旧温暖地笑着:“你觉得我会是你妈妈吗?” 殷殷知道这样说真是太冒犯了,她连忙摇头:“不不,怎么会,你这么年轻,你是学姐。” “那不就得了。” “可是…” 殷殷低下了头,手仍旧揪着她的袖角,眼睛微微有些红了:“我能不能再问一个很冒犯的问题。” “嗯?” “你的妈妈…叫什么?” “你不会觉得,我妈妈就是你妈妈吧。” “对不起!”殷殷向她微微鞠躬:“对不起我知道这很冒犯!” 殷流苏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我不会生气。” “谢谢学姐体谅。” “我可以肯定,我妈妈不是你的妈妈,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 “啊…对、对不起。” 殷流苏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刘海:“姑娘,你一直都这么喜欢跟人道歉吗?” 殷殷感受着她温柔的父母,忍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眼泪滚出了眼眶,顺着脸蛋流淌着… “我能不能加你一个微信,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可、可以吗?” “我很忙,也许不能经常和你聊天哦。” “没、没关系!我不会打扰学姐的,我就是觉得学姐很亲切。” 殷流苏从包里摸出了纸巾,很体贴地替她擦掉了眼泪,然后打开手机微信,翻出了二维码让殷殷扫了。 “我叫殷殷,学姐好。” “殷流苏。” “我…我知道。” “不哭了。”她微笑着望着她:“锁骨发很适合你的脸型,很可爱。” 殷殷眷恋地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地掉眼泪。 刘闻婴走了过来,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好了。” 殷殷仍旧低头啜泣着:“我刚刚是不是蠢透了。” “有点。”刘闻婴无奈道:“她只比你大两岁,你这样贸贸然和她说这么多,还哭成这样,任谁都会觉得你是奇怪女孩。” “可是她真的…很像我妈妈。”殷殷摸着自己的额头,一抽一抽地啜泣:“我妈妈也这样摸过我啊。” “好了,你看你,新发型又润湿了。”刘闻婴替她打理着刘海,温柔地说:“不哭了,我请你和芝士葡萄,好吗?” “要厚乳。” “嗯,厚乳,全糖。” “全、全糖还是算了,三分就好。” 刘闻婴笑了起来:“嗯,三分。” 殷殷擦掉了眼泪,和刘闻婴一起走出了大学生活动中心,心情平复下来、也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太冲动了。 好丢脸哦! 喝奶茶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刘闻婴嘴角有淤青,伸手摸了摸:“小蚊子,这没事吧?” “这学姐下手真够狠的。” “连你都打不过她呀?” 刘闻婴不自然地望向窗外:“不是打不过,是我让着她。” “怎么了嘛。” “昂,对,涂蚊子包的。” “好好好。” “男神有妈妈重要吗。” 刘闻婴深深地望着她:“我狮子座。” “其实我现在没心思追男神。”殷殷看着那张背景图发呆:“我只想弄明白,学姐和我妈妈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确…确定能涂这淤青?” “没、没事,你就这样给我吹一下。” 小姑娘连忙凑过来,轻轻地吹拂着:“哎呀,还是去校医院吧,清凉油好像越擦越痛。” 他想了想,问殷殷道:“你现在去哪儿?” 她不是那种漂亮得很明显的女孩,但在刘闻婴心里,却是不想被别人发现的宝藏。 殷殷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了起来,红着脸走到靳白泽身边,侧身坐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 刘闻婴脸色冷了冷,伸手弹了弹她额头:“你敢吃他的冰淇淋!试试。” 刘闻婴喉结滚了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柔美脸庞—— 浅淡的眉、漂亮的杏眼、红润的樱桃唇… 猫咪倚靠着大狗狗,狗狗的肩膀上还有一只小仓鼠,宛如幸福的三口之家。 “她不是你妈妈!你理智些行不行,怎么也跟着你哥一样疯了。” 殷殷察觉到他敛眸的眼神,推了他一下:“看什么看。” 见小姑娘眼睛红红的,他按下了刹车,长腿落下来,支撑着自行车:“是你,怎么了?” “我没追他呀。”殷殷指尖把玩着奶茶吸管:“我要用我的魅力征服他,让他来追我。” 殷殷当然也是开玩笑,撇撇嘴,低头喝奶茶:“你干嘛突然提起靳白泽。” 她回头望了眼刘闻婴。 “没怎样,你自己查呗。” “哦,好。” “……” “能的吧。” “她不是什么姐姐,我有种感觉,她就是我妈妈!” 殷殷摸出手机,点开殷流苏的微信,看她朋友圈。 “你这是清凉油?” “不疼,特舒服。” “殷殷,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这样…”刘闻婴不爽道:“还不如去追你的男神谈恋爱呢。” “所以我想着你要追他,我就帮帮你,让你试过才死心啊。” 殷殷听话地一边揉摁,一边轻轻吹着风:“疼吗?” “那又怎样。” 这怎么还赖上星座了! “你无聊哎刘闻婴。” “嗯,所以呢?” “别瞧不起人了。”殷殷轻哼了声:“姑娘我也是有些绿茶的本事在身上的,比如吃男生的冰淇淋,或者叫别人哥哥,我也会!不信拿不下他。” “没事,白师兄,真巧。” 刘闻婴用鼓励的眼神提醒她:“上车啊笨蛋。” “用你傻乎乎的魅力吗,只知道一个劲儿帮别人做事、讨别人喜欢,再不然就是哭。” 不过她朋友圈三天可见,空荡荡一无所有。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她有一张朋友圈卡通背景图—— “嘶!”刘闻婴吃痛地皱眉。 “你怎么知道!” “你别吹牛了。”殷殷担忧地问:“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不准。” “你还觉得她们有关系。”刘闻婴皱眉道:“不是说了吗,她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她不可能是你姐姐吧。” “没什么。”刘闻婴也盯着窗外怔怔地发呆:“你一直暗恋他,但你也不了解他。其实一见钟情没那么靠谱,只有长久相处了才知道合不合适。” 靳白泽将自行车驶了出去,宛如一阵夏天的风,悄无声息地穿过那片香樟道。 殷殷的手攥紧了拳头,难过地看着奶茶杯:“刘闻婴,你有妈妈,你不知道那种感觉…” 殷殷迈步要走,却见靳白泽仍旧骑着自行车望着她,似乎意思是要让她上车。 “不想和你说话了。” 从小看到大,每次望着她,总有温柔的情愫浮上心头。 他穿了件灰白色卫衣,黑裤球鞋,身形比刘闻婴稍显瘦削,皮肤也更白,看起来斯文矜冷。 “你跟他合不了。” “因为你白羊座,他处女座,这绝对合不了。” “无聊,我才不信这个。” 刘闻婴望着俩人宛如翠绿的水彩画一般美好的背影,良久,抽回视线,踢开了脚边的碎石子。 靳白泽抬头,看到了匆忙追出来、又在门口顿住脚的刘闻婴。 殷殷在自己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小瓶药,指尖缀了一点,伸手给刘闻婴淤青的嘴角涂抹。 殷殷憋着气,起身走出了奶茶店,没想到,出门便迎上了骑车路过的靳白泽。 “我知道,我看着你长大,能不知道吗。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失去理智吧,你算算年龄,她如果还活着,现在肯定五十了,她能是你学姐吗。” “走吧,我也去图书馆,一起。” “不知道,图书馆吧。” 刘闻婴浅浅笑了下:“殷殷,你想追靳白泽吗?” “你说得好像我和他成不了似的。”殷殷瞪他一眼:“万一我跟他特别合拍呢!” “没、就这点,一晃神让她碰着了,我真不是打不过她,只是对女生收着呢。” 念珠(【二更】“刘闻婴你很想...) 南市大学的图书馆, 三面落地玻璃,外面是茵茵的绿草和一片辽远的人工湖,湖上有鸳鸯和黑天鹅, 悠闲地浮水。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透入, 照的对面的少年皮肤白得像在发光,无论是瞳眸还是嘴唇, 都显出通透之感,漂亮得宛若神明。 他很认真地翻阅着书籍, 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着笔记。 殷殷则翻开素描本,时不时看看他,在本子上落下了他的画像。 靳白泽的五官近乎完美,这和刘闻婴很不一样, 刘闻婴多少显得比较粗犷, 像未经打磨的礁石,而靳白泽如玉温润。 他发现了对面的女孩在画他, 抬头问:“你在画什么?” 殷殷连忙阖上本子:“没什么。” “未经同意,不要侵犯我的肖像权。” “小气。” 靳白泽浅浅抿了抿唇,左脸颊浮起一颗很好看的酒窝:“要给版权费。” “你要多少呀。” “请我喝一杯柠檬水。” “行, 答应你。” 殷殷手机在兜里震动了起来, 她立刻起身离开阅览室, 去外面的走廊接电话。 靳白泽扫了眼她的素描本,伸手拎了过来。 虽然知道未经允许这样去翻阅很不礼貌, 但他心里升起了强烈的好奇,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很想知道这小姑娘平时都画些什么。 随手翻看了几页,不少都是学校的风景建筑图, 被她用极其精致的工笔笔法呈现在本子上,栩栩如生。 他刚入大学的时候听过一个艺术系教授的讲座, 有一句话印象很深刻,大概意思是说,只有真正纯洁无瑕的心灵,才能抵达世间万物最原始的模样,这是艺术的开端。 靳白泽翻阅着小姑娘的画作,能感觉到她的坦诚和澄澈的心灵。 经历了炎凉的世态,靳白泽才真正切身感受到这种纯洁的可贵。 很快,她的视线落在了一个女人的素描肖像上。 女人长发温柔、神情娴静,但五官轮廓颇有几分坚韧的英气,左眉之下有一颗浅痣,这倒和他老板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女人的年龄,显然比殷流苏要年长许多。 靳白泽没有多想,又翻开了另一页。 这一页显然是殷殷刚刚落笔,画的是他看书时的肖像。 他是心思很敏感细腻的男人,能够从这一笔一笔的线条中感受到女孩描绘的认真和观察的仔细…尤其是他的眼神。 她仿佛能洞穿他平静的眼眸之下,内心的波澜和不宁,所以那双眼眸,才显得格外深邃。 靳白泽小心翼翼地阖上了素描本。 …… 殷殷在图书馆的大厅休息室见到了她哥哥的经纪人——秦肖。 自从谢闻声签约公司之后,秦肖便入职了谢闻声的公司,成为了让他的经纪人。 虽然学历不高,但秦肖胜在社会阅历非常丰富,为人仗义又热情,很会跟人打交道,在广播电视台工作的几年时间,积累了不少人脉和圈内经历。 所以在他的经营之下,谢闻声稳稳地攀上的巨星的山巅,从偶像到实力…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 “秦肖叔叔,你怎么来了呀?” “还不是你哥吩咐的,叫我给你送东西来。” 秦肖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封原木色信纸,递给了殷殷。 殷殷好奇地拆开,发现里面竟是下个月谢闻声全国巡回演唱会(南市站)的门票,一共三张。 “诶!哥哥这就给我送过来了?我都准备明晚8:00准时开抢呢。” 秦肖无奈道:“你哥哪次演唱会不是三秒告罄,千手观音都不一定抢得到。这不,你哥想着你刚上大学,给你送了三张过来,帮你巩固友谊。” “这才三张,太小气了吧。” “有三张就不错了,这也是我跟主办方好说歹说要来的。” “行吧。”殷殷将信封装进书包里,甜美地笑道:“谢谢秦肖叔叔。” “我还有事,先走了,好好念书啊。” “嗯!叔叔再见!” 秦肖刚走两步,又被殷殷追上来叫住了:“等等秦肖叔叔,我…我还有个事儿想求您。” “嗯?” “是这样的。”殷殷掏出了校友帮殷流苏的名片,递给了秦肖:“叔叔,我想请您帮我查查这位学姐。” 秦肖看着名片上的名字,眉头皱了起来:“殷流苏…” 他惊讶地望向殷殷:“殷流苏??!!” “是呀,跟我妈妈是同名同姓。”殷殷说道:“但她是我的大三学姐,年龄对不上。” 秦肖这才回过一口气,敲了敲殷殷的脑袋:“你吓死我了,还以为有你妈妈的消息了。” “虽然世界之大,同名同姓也是有的,但这学姐跟我妈妈真的很像。” “再像她也不能是你妈妈啊,有这么年轻的吗。” “哎呀我说不清楚。”殷殷脑子很混乱:“我有种感觉,她跟我妈妈肯定有关系,您帮我查查看,行吗?” 秦肖用名片刮了刮掌心:“行吧,帮你查一查,不过你可别太把心思放这上面,好好学习,找人的事有你哥呢。” 殷殷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连忙叮嘱道:“你先不要告诉我哥,我怕他失望。” “行,我知道。” 这些年秦肖跟着谢闻声一路走来,知道他从未放弃过寻找,也见过他每一次希望的陨灭。 这男人…神经已经非常脆弱了。 * 殷殷拎着信封回了阅览室,靳白泽借了两本书,收拾书包准备离开了。 “学长要回去了吗?” “嗯,你回去吗,送你。” “不了。”殷殷坐了下来:“我还想再看会儿书,学长先走吧。” 靳白泽点头:“很晚了,你早些回去。” 殷殷似想起了什么,又问道:“白师兄你是处女座吗?” 靳白泽微微一愣:“什么?” “你的星座,是处女座吗?” “是。” “还真是啊。”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没问题!处女座挺好的呢,白师兄拜拜!” 靳白泽没有多想,离开了阅览室。 他走之后,殷殷感慨着刘闻婴那家伙消息还真灵通,连她男神什么星座都精准打听到了。 她又想到了他说的星座匹配的事情,于是摸出手机,搜索白羊座和处女座的速配指数—— 半颗星。 殷殷嘴角抽搐了一下。 果然如刘闻婴所言,完全合不来。 她以前也很少关注星座,这是第一次用这种玄学的方式来预测爱情,所以完全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继续看了下去。 白羊座性格温柔细致、热情勇敢,时而又有些冲动;而处女座谨慎、克制、持重,控制欲比较强。两个星座在一起的前途并不光明,白羊座有时候很难理解处女座的吹毛求疵,处女座对白羊的冲动也会表现出不满…… 殷殷快速地翻看了一遍,因为她不了解靳白泽性格究竟如何,所以也不清楚这玄学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也许一见钟情的确不那么靠谱,但人跟人之间不都要慢慢接触才能了解么。 殷殷又想到了盛夏八月生日的刘闻婴,狮子座。 她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出于好奇,不听话的手指头还是搜了搜狮子座和白羊座的速配指数—— 契合度:100% 速配指数:五颗星。 评价:天作之合,绝配。 殷殷:“……” 她简单地看了看评价,说他们有超强的相互吸引力,如烈火烹油,进展迅速,是最璀璨耀眼的恩爱组合。狮子座热情、开朗,渴望被崇拜,而白羊喜欢拥有绝对力量之人,两人一定是斗智斗勇、相互征服的类型。 她放下手机,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这行不行啊,还天作之合。 她和刘闻婴认识这么久了,当朋友的确是友谊天长地久,每每矛盾也总是能很快和好。 但她可从来没想过和他进一步的发展。 这太奇怪了吧! 晚上,殷殷回了宿舍,在征得同意之后掀开了莫莉莉的帘子:“亲爱的,你是什么星座啊?” “双鱼,怎么了?” “你觉得星座准吗?” “挺准的呀,我还挺信的。” “呃,好吧。” 莫莉莉看着殷殷为难的样子,笑了起来:“都开始玩星座了,看来你真对靳白泽师兄上头了啊!” “哪有,随便看看而已。” 洗过澡之后,刘闻婴的电话拨了过来,殷殷一只手搓着内衣,单手接听。 电话那段似乎很安静,少年的嗓音低沉有磁性:“在哪儿?” “宿舍呀。” “下楼,我在楼下。” “现在呀?” “下来,有事找你。” 殷殷赶紧踮脚,发现刘闻婴过来到了宿舍楼下。 她也懒得换睡衣了,草草踏上拖鞋,来到了宿舍楼前:“这么晚还过来,有事吗?” 刘闻婴穿着黑色运动衫,似乎刚刚打完球,脸颊燥红,额间还有细微的汗粒:“你和靳白泽进展如何?” “刚刚一起在图书馆看书。”殷殷随意道:“没什么进展咯,你不会专门跑来问我这个吧。” “我是怕你太慢热了,到手的机会也溜了。” “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殷殷很无所谓地说:“他以前拒绝过好多女生呢,我又没什么出众的地方,急吼吼地表白了,万一人家把我拒绝了,那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殷殷嘴角浅浅一抿,颇有心机地说:“我决定先和他当朋友,默默地关心他,久而久之他会看到我的好。” “蠢货,男人需要的不是关心,更不需要默默付出的妈。”刘闻婴推了推她脑门:“什么都不懂,还追男神。” 殷殷不服气地揉了揉脑门:“我哪里说得不对嘛?” “你思路就错了。”刘闻婴淡淡道:“像他那种背景出身的男人,身边根本不缺关心,而且从小到大一路顺境,他缺的是挑战。” “挑战?”殷殷一头雾水:“我还要去挑战他啊?” “不是你。”刘闻婴从背包里取出一串黑色念珠,戴在了殷殷的手腕上:“明天政法和计算机学院有场篮球赛,你准时过来观赛,靳白泽也会在。你把这珠子戴手腕上,最好穿短袖,明显一点。” “诶?”殷殷摸了摸手腕上的黑色珠串:“这是什么呀?” “帮你追男神的东西。” “你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别管了,听我的就是。” 殷殷皱眉,诧异地看着他:“刘闻婴,你很想我和靳白泽在一起吗。” “你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得不到的才念念不忘,只有在一起试过了,才会甘心。” “又是这套说辞,你就这么信处女座和白羊座和合不来呢。” 刘闻婴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就想看看星座魔咒会不会应验。” “哼,我要打破星座的魔咒,才不会让你看笑话。” “明天提前半小时入场,穿那件黑色修身长裙,锁骨露出来,鞋子穿你穗花姐给你买那双高跟的,发型…”刘闻婴撩了撩她的碎发:“用夹板弄蓬松些,把刘海梳到边上,成熟性感一点。” “好啦我知道了,你这么懂,我介绍你去Y-sui当造型总监好了。” “别不放在心上,处女座很注重细节。” “知道了知道了!拜拜。” 殷殷撇撇嘴,转身回了宿舍楼,看着手上的黑色念珠串,心里怪别扭的。 以前刘闻婴帮她跟别人打架、帮她辅导课业、帮她在家长面前打掩护...这些殷殷都习以为常了。 但唯独他帮她追男生这件事,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殷殷也说不上来。 篮球赛(【一更】宛如落寞离场的勇...) 次日清晨, 殷殷果然如刘闻婴所说的那样,将自己好好地捯饬了一番。 镜子前的女孩子,身材窈窕婀娜, 穿着修身的黑色长裙配高跟鞋, 气质优雅。 发型也如刘闻婴叮嘱的那样,将刘海梳到了侧边, 越发显出成熟性感的气质。 “哇!殷殷今天打扮这么漂亮!”莫莉莉踩着床梯下来,围着殷殷左看右看:“成熟风非常衬你现在的发型!” “是吗?” “是的!以前你不都走可爱风吗, 今天这一身…标准的熟女!” “今天不是咱们大学第一堂课吗,肯定要画妆呀。” “说的也是,那我也好好画个妆吧。”莫莉莉说完,也摸出了自己的化妆袋。 其他室友见她们这样, 也跟着卷了起来, 纷纷洗漱化妆换衣服。 殷殷打量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其实她很少穿得这种显胸束腰的裙子,因为束得她很不舒服, 不如牛仔裤配T恤来的轻松随意。 不过,现在已经是大学阶段了,再这样随意打扮、甚至素面朝天, 正如莫莉莉所说的那样, 总是在不化妆的时候“转角遇到爱”。 她也应该精致起来! …… 殷殷自身外貌条件挺不错的, 稍稍上一点妆,立刻就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了。 走在教学楼的楼道里, 有不少路过的男生朝她投来目光,甚至还真有追上来加微信的。 殷殷心里蛮开心,礼貌地婉拒了。 她才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呢。 下午两点, 在刘闻婴好几条短信三催四请的“轰|炸”之下,殷殷终于匆匆赶到了篮球馆。 篮球馆很热闹, 来了不少观赛的同学们,不少女生是冲着靳白泽来的。 殷殷听她们喊着靳白泽的名字,心说他还谦虚呢,明明就是很受欢迎的嘛。 刘闻婴一眼便在人群中望见了殷殷。 她穿着黑色的裙子,淡妆轻施,宛如一阵和煦的春风,站在人群里不动声色,细细的温柔。 他眼底掠过一丝惊艳,迅速掩藏了,冲殷殷扬了扬手。 殷殷看到了刘闻婴,赶紧朝他走了过去。 他穿着黑色篮球衫,身形高大健壮,手臂肌肉匀称流畅。即便殷殷穿着高跟鞋,站在他身边也是小鸟依人的状态。 “这不都还没开始么。”殷殷埋怨道:“这么早叫我过来,都没位置坐。” “跟我来。” 刘闻婴拉着她坐到了休息椅上,和她一起坐着,很亲昵地将手臂搭在了她的椅子靠背上。 殷殷完全没注意到刘闻婴这种强势的“圈占”的姿势,还东张西望:“白师兄来了吗?” “来了,那边。” 顺着刘闻婴的目光,殷殷看到了球场对面的靳白泽,他穿着火红色的队服,正和队友们商量着战术,手上拎着篮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似注意到殷殷的眼神,靳白泽朝她望了过来。 殷殷连忙冲他扬了扬手,和他打招呼。 靳白泽看着今天不一样的殷殷,眼底带了惊艳之色,嘴角浅浅抿了抿。 不过立刻便注意到她手上的黑色念珠,和她身边少年手上的念珠一模一样,很有情侣款的意思。 刘闻婴将手臂落在殷殷肩旁的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望着靳白泽,嘴角浮现挑衅的笑意。 靳白泽抽回了目光,回身来到篮球场,热身投篮。 殷殷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男人间的暗流涌动,问身边的刘闻婴:“等会儿你打算怎么做呀?” 刘闻婴手臂落在她肩膀上,将她揽近了自己,在她耳畔低语:“前半场什么都不用做,看着就行了。” “嗯?” “后半场,看我眼神…起来给他加油。” “就这样?” “对,哥哥让你一举成功。” “靠谱吗。”殷殷不太相信他。 一场篮球赛,就能让她一举成功追到男神? 这时,比赛的哨声吹响了,刘闻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上场:“走了。” “嗯,小蚊子,加油呀。” 刘闻婴回头望着她,笑道:“给谁加油呢?” “都加油嘛。” 他转过头,脸上微笑荡然无存,心里泛起几分苦涩,甚至有一丝丝的后悔。 要是他对她多用些心思,要搞定这傻姑娘,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 但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将这样的心思算计...用在她身上。 …… 这场篮球赛,局势分外焦灼。 刘闻婴全程压着靳白泽打,挑衅的意味非常明显。 好几次压制性的扣帽、让一向隐忍内敛的靳白泽来脾气了。 靳白泽的球技也丝毫不输刘闻婴,俩人开始了1v1的solo对峙。 只是刘闻婴比靳白泽稍稍高一些,再加上常年跟着小刘警官练体能和搏击,身形更加健壮,一直压制这靳白泽,让他非常毛燥不爽。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如果不是在比赛场上,兴许靳白泽真会跟他动起手来。 刘闻婴拿准了靳白泽顺风顺水的人生之路,作为天之骄子的他...很少遇见挑战者。 而他,就要成为靳白泽的挑战者,勾起他的好胜欲,无论是在学业方面,还是恋爱方面… 他扬手扣挡,手腕上那一串黑色念珠故意在靳白泽眼前挥来晃去,晃得他心烦意乱,却又无可奈何,火气越发上来了,冲劲儿也越来越明显。 刘闻婴嘴角仍旧挂着笑,用这样无声的笑意和充满挑衅的眼神,将他压制到极致。 终于,到了下半场的最后冲锋时刻,刘闻婴看火候差不多了,带球小跑着经过殷殷身边,甩给他一个眼神。 殷殷哪里看得懂他在场上的这一系列“招数套路”,只知道按照他讲的步骤来做,起身来到线外,跟着一众靳白泽“粉丝”一起真情实感地高喊着:“靳白泽加油!” 靳白泽经过殷殷身边,她冲他高喊了一声:“白师兄,加油呀!” 他在纷乱的喊声中敏锐地抓到了“白师兄”三个字,偏头望了她一眼,眼神克制而压抑,却燃烧着火焰。 这一眼,让殷殷身边的女孩们沸腾了。 “望过来了!” “啊啊啊!靳白泽好帅呀!” “他在看我吧!” “这眼神…杀了我吧!” …… 靳白泽开始绝地反弹,摆脱了刘闻婴的压制,并且开始反制于他,处处阻拦。 终于,在最后时刻,他起跳暴扣了刘闻婴的上篮。 这一个暴扣带了强烈的怒火,竟然生生地将刘闻婴给扣倒在地,重重地摔了一跤。 与此同时,哨声吹响,靳白泽的队伍获得了比赛的胜利,现场欢呼声响成一片! 队友们纷纷拥上了靳白泽,开心极了! 靳白泽快速锁定了人群中的殷殷,向她挥了挥手,示意让她结束后在门口等着他。 殷殷get到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而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刘闻婴艰难地站起身,左腿膝盖明显弯曲,单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休息区,逃离了这一场精心策划的“失败”比赛。 宛如落寞离场的勇士。 殷殷穿过人群,追上了刘闻婴:“小蚊子,你没事吧!” “别过来。”刘闻婴扶着椅子把手,弯曲的左腿踩在了地上:“我没事,快去找你的男神。” “我刚刚看到你摔了!真的没事吗?” “打篮球免不了摔跤。”刘闻婴朝她走了过来:“看吧,没事,快去啊,别罗里吧嗦的。” 殷殷见他能自然走路,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腿受伤了呢,没事就好。” 刘闻婴转过头,看到靳白泽他们正在离场,那家伙东张西望地…应该是在找寻殷殷的身影。 “行了,这一波应该成了70%,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殷殷完全没搞懂,怎么就成了70%了,不过她还是相信刘闻婴:“刚刚他找我了,那我先去了,晚点再来看你。” “你别来找我了,省得他吃醋。” “吃什么醋呀。”殷殷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再磨磨唧唧,老子刚刚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快去啊蠢货!” “那我走了,拜拜!” 殷殷转身挤进了散场的人群,朝着出口小跑了过去,还时不时回头担忧地望望他。 刘闻婴一直等殷殷的身影消失在了出口处,这才支撑不住地跌坐在了地上,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左腿的脚踝已经肿成了萝卜。 酒吧(【二更】“学姐你在逃避什...) 靳白泽带殷殷去学校后门的美食街吃烤串。 美食街一整条街都是大排档,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有不少学生,一排人间烟火气息, 很远就闻到香味了。 殷殷本来以为他会跟他哥们一起庆祝, 没想到他只带她一个人吃饭。 想到刘闻婴说的70%成了,殷殷心里忐忑地打着鼓。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这些大排档的东西。”靳白泽很细心地用纸巾替殷殷擦了擦面前的桌面:“我想你刚入校, 没来过后街,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美食, 所以带你来看看。” “我超喜欢。”殷殷将书包取下来和他的包放在一起,愉快地抽出一次性筷子,也给他递了筷子过去:“以前我哥哥也常常带我去吃!还要给我妈妈打包呢。” 靳白泽稍稍放心了些:“想吃什么,随便点。” “白师兄请客呀?”殷殷笑眯眯地问。 “嗯, 我请客, 庆祝一下。” 说完,他便让老板拿两听冰冻可乐过来。 殷殷看出来, 靳白泽是真的很高兴,于是也应景地点了好些烤串,完全没有给他省钱。 俩人一边大快朵颐撸串、一边喝冰可乐, 还干了杯。 此刻的靳白泽, 明显是带了情绪的, 很冲动,也非常亢奋。 这两年, 他真的将自己压抑到了极致,就像弹簧被压倒底部,今天刘闻婴给了他一个触底反弹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刚刚那一个泄愤的暴扣…有多用力。 “你朋友还好吗?” “刘闻婴啊, 他没事。” “那就好,我见他摔了。”靳白泽松了口气。 “那小子从小就跟他爸爸练拳击摔跤, 一身糙肉,扛摔扛揍,你不用担心。” 殷殷虽然这样安慰靳白泽,但自己心里也不免担心,想着等会儿还是回去看看刘闻婴。 “刚刚的比赛真实太精彩了。”殷殷似乎还在回味,兴致勃勃道:“你不知道,刘闻婴的体育一级棒,以前在我们学校,篮球没人是他的对手,每次比赛都是他吊打所有人,爆发力特强!” 靳白泽听到她谈及刘闻婴来滔滔不绝,似乎对他的所有所有…如数家珍一般。 他很绅士地倾听着,也没有打断她。 直到殷殷喘口气,叼着可乐吸管喝了一大口,他才微笑着问:“你们关系这么好啊。” “昂。”殷殷也敏锐地注意到靳白泽的情绪:“对不起啊,我一直在说他。” 她只想把有趣的事情分享给靳白泽,所以滔滔不绝地讲了好多,却没考虑过他愿不愿意听这些… 真是好蠢哦! 哎,母胎solo一点都不冤。 靳白泽视线下移,落到了殷殷纤细的皓腕上那一枚黑色念珠:“这和他手上的是一对吗?” “谁?” “我看到刘闻婴手上也有串一模一样的珠子。” “有吗?” “嗯,有一串,比你这尺寸稍稍大一些。” 殷殷完全没注意到,尴尬地将珠子摘了下来,放进了书包侧兜里。 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刘闻婴昨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所做的这一切,大概率是想让靳白泽吃醋,今天故意压着他打,又叫殷殷最后给他加油,都是为了激起他的挑战欲和占有欲。 这家伙…竟然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刘闻婴自小便是如此,心思城府深不见底。 但这样的“计谋”,也太冒险了吧,但凡靳白泽对她没心思…… 不过,他有吗? 殷殷抬头望向靳白泽。 少年细心地将烤串撸在盘子里,矜持地吃着。任何情绪在他心里都能完美隐藏,丝毫不会表露出来。 殷殷心里实在拿不准,便也只闷闷地低头吃东西,不再多言。 靳白泽又问:“这几天送外卖情况怎么样?” “昨天去送了单,还蛮有意思,我哥哥每天检查我的微信步数,送外卖其实真的蛮锻炼的呢。” “你家里其实不穷吧。” 殷殷知道靳白泽是何等细心的人,什么都能看出来,于是便不瞒他了:“对不起哦,白师兄,我骗了你,我们家…还好,没有家徒四壁,也没有穷得揭不开锅,一开始没有跟你说实话,真是抱歉。” 靳白泽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知道你加入校友帮,一开始就是想见殷流苏学姐。” “嗯,是这样的。”殷殷点头。 靳白泽很懂分寸地没有问她原因,只沉声道:“我以前家里条件很好,我从来没有为衣食发愁。但后来家里出了很大的变故…我其实有想要很努力地改变这一切,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殷殷观察着他,见他这般平静地叙述着,丝毫没有诉苦或抱怨的意思,仿佛讲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师兄,你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她笨拙地安慰:“你不要着急,慢慢来。” “嗯。”靳白泽端起可乐杯,轻轻和殷殷碰了碰。 这些话,是他压在心里绝对绝对不足为外人道的。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小姑娘的时候,什么都说出来了。 靳白泽很喜欢和她聊天,相处起来…有种莫名的舒适感。 这时,殷殷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一下,她划开屏幕,看到刘闻婴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如果你男神敞开心扉、和你聊他过去的事,这就是告白的时机了。” 殷殷:!!! 她简直怀疑这家伙在她身上装了窃听器。 靳白泽见她脸颊蓦然胀红,问道:“怎么了?” “没事!” 殷殷翻开手机看了看,刘闻婴接着又来了一条消息:“知道怎么告白吗?不要蠢兮兮地说什么我喜欢你爱你之类的话,就和他聊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说一直记得那时的他、希望他永远保持那时的初心。接下来的话,就不用你说了,明白了吗。” 殷殷对刘闻婴…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他怎么会这么懂! 殷殷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按下手机,红着脸,按照刘闻婴教她的话,对靳白泽道:“白师兄,你还记得我吗?” 靳白泽微微蹙眉,望着殷殷,良久,似乎有了些印象:“你是…宣传部的那个…” “是呀!”殷殷笑了起来:“画屈原的那个!” 靳白泽脸上也绽开了灿烂的笑意:“我就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 “那时候多谢白师兄出手相助了,超帅的!” “小事。” “后来我还给白师兄送了奶茶。” “没有吧,我不记得你给我送过礼物啊。” “哼!因为奶茶被你给同学啦。” 这事儿靳白泽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时候他几乎天天收到来自女生的小礼物,他讪讪地向殷殷道歉:“对不起啊。” “那时候的靳白泽,真的很好很好,现在的你也很好啦。其实我想说的是……”殷殷望着靳白泽,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师兄,我会永远记得那一天你带给我的勇气。” 阑珊的灯火映照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脸蛋红扑扑的。 话都说到这儿了,如果刘闻婴判断没有错,接下来他应该就会… 果然,靳白泽望着她,眼神渐渐有些不一样了:“殷殷,我知道这样可能很唐突,但是如果有可能,我想……” 然而他话音未落,殷殷蓦然站起身,望向了阑珊人群中的…殷流苏! 殷流苏穿着热辣的吊带短裤,嚼着口香糖,戴着耳机,溜达着从她面前走过去。 她身边还跟了两个穿花衬衫、吊儿郎当的小混混:“姑娘,见你几次了,加个微信呗。” 殷流苏知道他们是街上的无业游民,正眼都没甩给他们,加快步伐径直往前走:“滚。” “豁,还是个小辣椒啊。”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纠缠道:“交个朋友呗。” “你们让不让。”殷流苏显然也没耐心了。 “让我们扫个码呗。” 殷殷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张开双臂将殷流苏挡在了身后,凶巴巴对那两个小混混干瞪眼:“想干嘛!当街耍流氓啊!” “哟,这又来一个漂亮妹妹。” “行啊,买一送一。” 殷殷摸出了手机:“这是学校后街,我现在打保卫科的电话,马上就会有保安出来,把你们送去派出所。” “我们又没做什么,谁敢抓我们。” “你们在骚扰女孩!” 靳白泽走了过来,挡在了两个女孩前面,对俩人道:“她们是我的朋友。” 两个小混混本就是欺软怕硬,见有男人出头,稍稍衡量了一下,觉得没必要闹大,于是无趣地转身离开了。 殷殷回过身,担忧地询问殷流苏:“学姐,你没事吧!” 殷流苏和她丝毫没有距离感,拉了拉她的手臂:“你这小胳膊小腿儿,逞什么能啊。” “我看他们欺负你…” 殷流苏浑不在意道:“就这俩小屁孩,还不够我发挥呢。” 殷殷笑了起来:“你叫他们小屁孩,说的你好像年龄很大似的。” 殷流苏望了望她身后的靳白泽:“不错啊小鬼,换男朋友跟玩似的,前儿一个,今儿又一个,还都是小帅哥。” 殷殷脸颊蓦然胀红:“不是男朋友!学姐你误会了!” 靳白泽上前解围道:“学姐,我是靳白泽,是您的员工。” “我知道,没那么健忘。”殷流苏笑着说:“上季度奖金是不是还没发你。” “嗯,是,难得遇到学姐,如果学姐现在方便的话…” “等着,过两天资金宽裕了,两个季度的一起给你。” “……” 殷流苏带着殷殷和靳白泽来了学校附近的一间安静的小酒吧,请他俩喝一杯。 殷殷非常愿意和殷流苏多接触,忙不迭便答应了。 靳白泽见她要去酒吧,自然也一路跟着。 灯影晦暗的吧台边,殷流苏给殷殷点了杯无酒精的莫吉托,自己点了塔奇拉火焰,又问靳白泽:“护花使者,你要什么?” 靳白泽道:“和殷殷一样。” 殷流苏嘴角扬了扬,顷刻间便明白了这少年的心意,凑近了殷殷,低声道:“小朋友,你桃花还挺多啊,跟学姐说说,喜欢哪一个?” 殷殷差点被鸡尾酒呛着,用力地咳嗽了几下,脸都红了。 靳白泽很有眼色,知道她俩要聊天,于是转身坐远了些,只默默地等候着。 殷殷也觉得很神奇,她和这位学姐相交颇浅,根本没到聊这些少女私事的时候。 但殷流苏对她似乎特别自来熟,就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似的,还总是一口一个小朋友、小姑娘、小鬼…… “说呀,喜欢哪一个?”她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宛如闺蜜一般。 殷殷望着她那张酷似妈妈、却又无比年轻的柔美脸庞,心里竟然涌起几分幸福之感,向她全盘托出:“没有哪一个,那天的刘闻婴是我的哥们,是他帮我出谋划策追男神。” 殷流苏回头望了望在卡座边默默喝水的靳白泽,黯淡的灯光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格外有味道。 “你眼光不错,这个确实好。” 殷殷害羞地敛了眸,扣着裙子上的蕾丝花边,正要说“是吧”,却又听殷流苏道:“但我还是喜欢那一个。” “学姐说刘闻婴吗?”殷殷诧异地望向她:“学姐喜欢他,要他的联系方式吗?” 殷流苏浅抿了一口鸡尾酒,摆摆手:“此喜欢非彼喜欢。” 殷殷忽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我知道,你喜欢谢闻声,对吗!” 殷流苏手微微一抖,鸡尾酒撒了几滴出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冰冰凉。 殷殷眼神紧紧地扣着她,再一次问道:“学姐,你是不是…喜欢谢闻声。” “喜欢谢闻声很奇怪吗?”殷流苏立刻恢复了镇静:“在场十个女生,指不定有八个都是谢闻声的粉丝。” 殷殷对自己的恋爱生活是一头雾水,但是把99%的智商都用在了找妈妈这件事上。 她笑眯眯地望着殷流苏:“学姐,我可没说你喜欢谢闻声是奇怪的事,你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 “……” 殷流苏转身去吧台边结了账,回头道:“快回去吧,迟些宿舍都要关门了。” 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酒吧。 殷殷怎么肯就这样放过她,固执地追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臂:“学姐你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逃避,我需要逃避什么吗?” “你认识我锅锅。” 她故意说出了儿时大舌头对谢闻声的称呼:“你认识的,对吧!” 殷流苏胸口起伏,强按住情绪,转头克制地微笑道:“我不认识你哥哥,快回去吧。” 殷殷看着她的眼睛,心头更加确信了,死死攥着她纤细的手腕:“殷流苏!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靳白泽。”殷流苏叫住了她身后的少年:“我还有事,麻烦你送她回宿舍。” 靳白泽看出了殷殷情绪的激动,立刻上前拉住了她:“学妹,冷静一下。” 殷流苏趁此机会,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殷殷泪流满面,冲她决然离开的背影喊了声:“你知道不知道我哥他…因为你,他患上失眠症,抑郁了好多年,有几次差点自杀!” 少女步履微微一顿,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偷拍(【一更】这么重要的证据...) 靳白泽送殷殷回到了宿舍, 殷殷走在前面,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讲。 他也没有多问, 默默地跟着她, 到了宿舍门口。 “对不起白师兄,我刚刚在学姐面前很失态。” “你跟我道什么歉。” “唔...学姐不是你的老板么, 怕影响你的工作。” 靳白泽柔和地笑了:“只是兼职,你不用太在意, 而且我跟她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上下级。” “咦?” “她的校友帮app,有我写的代码程序。” “哇,师兄好厉害。” 靳白泽眼神复杂地看着殷殷,小姑娘方才的表现着实令他疑惑:“你真的认识她吗?” “说了师兄一定不会相信, 她长得跟我妈妈很像。” “你妈妈是…离开了吗?” “嗯, 她离开了。”殷殷低头道:“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人世。” 明明就是最不可能的人, 可她看着殷流苏眼睛的时候、又是那般的笃定,笃定眼前的人一定就是妈妈。 靳白泽见小姑娘这般纠结,于是道:“回去休息吧, 睡一觉, 都会好起来。” “嗯!师兄晚安。” “晚安。” …… 夜间九点, 操场还有不少同学三五成群坐在草地上玩游戏看星星、有的散步聊天、也有情侣腻腻歪歪地亲密…… 殷流苏一个人漫无目的在操场上走着,戴着耳机。 她的手机里全是谢闻声的歌, 那是无数个日夜里陪伴她的声音。 谢闻声的情歌,有很多首都是诉说缠绵悱恻的思念,她常常自作多情地觉得那声音、就是说给她的想念。 脑海里回响着殷殷方才痛彻心扉的质问, 回想离别那一天的情形,眼泪夺眶而出。 幸而黑夜, 无人注意到她。 殷流苏双手抱着手肘,冷风中捻紧了外套罩衫,一边走、一边忍着眼泪,最后来到单杠边,趁着夜色,还是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 她怎么会不想他们。 这十多年,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 可那又如何,她和他们注定了逆向行走,最美好的交集也只有转瞬即逝的一刻,宛如夜空中绽开的烟花。 她翻开了殷殷的微信,按下了语音,啜泣地喊着她:“宝贝,宝贝宝贝宝贝…” 颤抖地呼吸着,这条语音终究还是被她取消。 …… 接下来几天,殷殷都没见着刘闻婴。 拳击社没他,打电话不接,消息倒是回得快、表示他还活着。 但她约他食堂吃饭,他也各种借口,不来。 殷殷找到了大一政法学院的课表,直接去政法教学楼的教室门边等他。 下课铃声响起来,男生一窝蜂地涌出教室,夹杂着一股子男孩群体特有的味道,殷殷稍稍离远了些。 直到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她才在最后看到刘闻婴。 室友扶着他缓慢地走出教室,左腿一颠儿一颠儿的,明显是腿受伤了。 看到教室门口的殷殷,刘闻婴微微一愣,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呀。”殷殷望了望他的腿:“怎么回事啊?” 刘闻婴担心室友说出什么来,推了推室友:“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我跟我朋友说两句。” 室友点点头,用促狭的眼光望了望殷殷:“行,你们聊。” 室友走后,殷殷赶紧上前扶住了刘闻婴:“是那天篮球赛受伤的吗?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不是篮球赛,是体育课跑步摔了。” “怎么跑步都能摔跤呢?” “想事情,没看路。” 殷殷将他的腿放在椅子上,伸手解开了他的球鞋鞋带,想将鞋子脱下来检查。 刘闻婴很不好意思地挡开她的手:“只是扭了了一下,有什么好看的。” “让我看看!” “老子脚臭…” “你的脚我还没闻过吗。” “恶不恶心!” “你说谁恶心?” 刘闻婴挠了挠头,终于不再阻拦:“我恶心,行了吗。” “哼。” 殷殷脱下他的花里胡哨的卡通袜子,扔在边上,掰着他的脚踝看了看。 脚踝还有些红肿。 “疼不疼啊?上药了没有?” “每天都用药酒涂抹过,你闻闻,还有酒味。” “咦~~” 殷殷嫌弃地推开。 刘闻婴看着她这模样,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爽朗地笑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腿受伤的事,跟小刘叔叔和阿姨说了吗?” “这有什么好说的,几天就好了。” “还是要说一下呀,他们会担心的。” “谁都跟你似的,屁大点事都要跟你哥掰扯,男生没那么墨迹。” “哼,身在福中不知福。”殷殷将袜子扔他腿上:“我要像你一样,有爸爸妈妈,我天天都要给他们打电话。” 刘闻婴捡起袜子穿上,弯腰系鞋带:“我妈挺喜欢你的,你要有什么事儿,也可以给我妈打电话。” “我给你妈打电话,那我要告状了。” “你又没把柄在你手上,你告我什么。” “告你欺负我。” 刘闻婴背靠着椅子,双臂撑开,眼底透着温柔宠溺的味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就欺负我。” 他又伸手摸她刘海。 “哎呀,摸了脚又摸我的头!脏死了。” “你怎么那么可爱!” 刘闻婴穿好了鞋,又问道:“你跟靳白泽怎么样,那天说开了吗?” “没呢。”殷殷把那天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反正就是错过了。” “人家告白的话都到嘴边、还能错过,猪啊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辜负我的苦心安排了。” 殷殷耸耸肩:“没关系,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也留不住,你不要再帮我出主意了,顺其自然吧。” “是,是你的,跑不掉。”刘闻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黑色念珠串:“也不会跑。” “对了,这珠子还给你。”殷殷从书包里摸出念珠:“服了你,这种损招都能想得出来。” 刘闻婴接过念珠,牵起殷殷的手腕,将它戴了上去:“拿去戴着玩,暑假跟我妈旅游的时候、我妈在庙里求的,听说能保佑平安。” 说着他很大方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腕:“跟我的是一对儿。” 殷殷也没在意:“好吧,谢谢你,那我扶你回去吧。” “行不行啊?” “没问题。” 殷殷拍了拍自己单薄瘦弱的肩膀,刘闻婴便揽着她,将一般的力量压了上来:“重的话跟我说。” “不重,没问题。” 殷殷将他送到了男生宿舍门口,自那以后,考虑到他出行不便,殷殷每天会给他送外卖来,在门口让室友帮他带上去。 室友将盒饭递到刘闻婴桌边,羡慕地说:“有这么好的女朋友,天天给你送饭送零食,闻哥真是幸福啊。” 刘闻婴打开饭盒,看到是他喜欢的卤肉饭,香喷喷的,有肉有蔬菜,还会配一个鸡蛋,他淡笑道:“不是女朋友,是妹妹。”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哥哥妹妹那一套。” “关你鸟事。” “行行,鸡蛋给我吃。” “不给。”刘闻婴将饭盒护在怀里。 “瞧你小气那劲儿。” 这时,殷殷的消息发了过来:“收到了?” 刘闻婴:“收到了,谢谢。” 殷殷:“排了好久呢,慢慢享用。” 刘闻婴犹豫了几秒,编辑短信道:“你不要对我太好了。”? 殷殷:“对你好还不行,非要凶巴巴的吗。” 刘闻婴:“凶一点,我反而比较习惯。” 殷殷:“贱不贱呐。” 刘闻婴看着短信,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你对我太好,我怕我会舍不得放开你了。 * 晚上,殷殷和莫莉莉她们在教学楼五楼的画室里完成课堂作业。 莫莉莉见同学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便挪到殷殷身边。 在投入绘画的过程中,殷殷是百分之百的专注状态。 莫莉莉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小声说:“宝贝,我画完了,等你吗?” 殷殷头也没回,挑着画盘里的水彩,继续上色:“嗯,不等。” 她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了。 “那你早点回来哦。” “嗯。” 莫莉莉知道殷殷不喜欢中途被打断,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画室。 殷殷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艺术创作中,不只过了多久,总算抹完了最后一笔色彩,放下调色盘,解开围裙,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窗外夜色浓郁,教室里还有两个同学,正安安静静地作画。 殷殷自己作画时不喜打扰,自然也没有打扰他们,背上了画板离开教室。 手机里有一个未接电话,竟是来自靳白泽。 她心头一惊,赶紧回拨了过去:“白师兄,找我有事吗?” “嗯,刚刚经过你的宿舍楼,想请你喝点东西。” “我没在宿舍,在八教呢。” “这么晚了,还在自习?” “没办法,作业明天上课就要交的。” “我就在这附近,现在来接你。” 殷殷听到他这样说,站在窗边,心头涌起了几分清甜的喜悦:“好呀。” 挂掉电话之后,殷殷嘴角的笑意都拢都拢不住,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了过去。 虽然很多事都还没有挑明,但她感觉到了靳白泽对她的好感。 高中每次在学校里遇见靳白泽,他身上总是挂着某种光环,给她一种无比遥远的感觉,仿佛平凡的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靠近他了。 而今接触之后,殷殷才知道,以前对他所有的理解、其实都是因为距离感而产生的误解。 靳白泽不仅不高冷,其实非常贴地气,单纯坦率,时不时也会跟人戏谑地说些玩笑话。 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高冷禁欲系男神。 可见刘闻婴所说的,相处之后才能真正认识一个人,是正确的。 教学楼五楼的卫生间维护显然不太能跟上,顶灯忽明忽暗,凉风嗖嗖的。 因为是在教学楼,隔壁教室还有几个人在上自习,所以殷殷也没觉得害怕,拉开隔间门走了进去。 就在她提起裤子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忽然看到隔间门底部的空隙处伸进来一个手机! 手机的摄像头这一面对着他,不知道是在拍照还是录像。 殷殷猛地睁大眼睛,头皮狠狠一麻,双腿软了大半,惊声尖叫了起来—— “啊~~~!” 那部手机猛地抽离,紧接着她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人似乎逃离了卫生间。 殷殷脑子“轰”的一下,反应了两秒,虽然腿还软着,却也顾不得什么了,打开隔间门冲了出去。 女厕门被带得一开一合,那人刚刚逃离。 殷殷跟着追了出去,看到一个男生黑色的背影,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走廊的尽头,狂奔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她有没有追上来。 “流氓!”殷殷大喊了一声,赶紧追了上去:“抓流氓啊!” 五楼教室空落落,几乎已经没人了,只有一两个艺术系女生不明所以地走出来探看。 殷殷的腿一阵阵虚软,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抓住他! 他手机里已经偷摄了她的照片,必须抓住他! 殷殷追着那人跑下楼梯,一边追一边大喊着:“抓流氓!” 那男生跑得比耗子还快,转过楼梯口便不见了人影。 殷殷大口喘息着,抓着栏杆摔在了楼梯边,恐惧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不能这样,她的照片... 殷殷强撑着颤抖的腿,跑出了教学楼,靳白泽恰恰就在楼下,看到殷殷,微笑着迎了过来。 “流氓,白师兄,那个流氓拍了我!” 靳白泽脸色微微一变,他刚刚的确看到了有个黑衣服的男生着急忙慌、跌跌撞撞跑出教学楼,还险些撞倒他。 他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立刻朝着那人奔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殷殷大口地喘息着,跟着靳白泽追过去,在人烟稀少的杏林里追到了他们。 两个男生宛如野兽一般扭打在了一起,那个流氓发了疯一般只想逃跑,靳白泽死死揪住他的衣服,衣服都快扯烂了。 殷殷拨打了学校保卫处的电话。 很快,有两个保安骑着摩托赶了过来,将靳白泽和那个流氓男生带到了保卫科。 保卫科的办公室里,殷殷全身无力、一阵阵地虚脱,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靳白泽陪在她身边,手落在她肩膀上,轻轻地安抚。 殷殷颤抖的指尖戳开了微信,翻出了殷流苏的对话框。 此刻她已经不能再理智地思考了,恐惧吞噬了她全部的理性,她只想最亲最亲的人能立刻来到她身边,为她做主… “学姐。”她按住语音、用颤栗的哭腔断断续续道:“我在保卫科,有流氓偷拍我,我哥哥不在,学姐能不能过来呢。”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保卫科的科长肖老师走出来,那个穿黑衣服的瘦高个儿男生颓丧地站在他身边,面黄肌瘦,脸上有不规则的雀斑,身形也在隐隐颤抖着… “周茂,瞧你看的好事儿。”肖老师很不客气地踢了他一下:“说说,几进宫了?” “对、对不起。” “你跟我对什么不起,过来跟女生道歉!” 周茂转向了殷殷,向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 殷殷压根不敢看他,畏缩地往后退了退。 靳白泽立刻将她拉倒身后,挡开了他们。 肖老师打了个呵欠,摸出手机对殷殷道:“行了,他也给你道歉了,老师现在当着你的面把照片删了,这件事就算了了,没问题吧。” 话音未落,靳白泽眼疾手快夺过了手机。 “你干什么?” “要删,也不是你删。” 靳白泽虽然不知道究竟拍到多少,但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其他人看到。 他将手机递给了殷殷:“你自己删吧。” 殷殷看到那部手机,瞬间就想到在卫生间隔间发生的惊悚一幕,不敢接,只一个劲儿地缩在靳白泽身后。 靳白泽无奈,划开手机屏幕,问道:“密码多少?” 流氓周茂还不乐意说,看着肖老师。 肖老师不客气地推搡了他一下:“快说,密码多少!” 他低声嘟哝:“四个零。” 靳白泽解锁了手机,拿到殷殷面前,轻轻安慰道:“我不方便看,你来删吧,别怕,勇敢一点。” 殷殷很想回避,可是她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只能强忍着恶心,用颤抖的指尖点开了手机相册... 就在这时,殷流苏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夺过了手机,对着肖老师怒声道:“删个屁啊删,这么重要的证据!删了谁还说得清楚!” 我不接受(【二更】“我哥是谢闻声...) 肖老师作为保卫科主任, 自然认识殷流苏。 她可不是省心的学生,大一进来就翻过学校的后墙,半夜溜出寝室也是家常便饭。 加入拳击社之后, 这姑娘的火爆性子…更是三天两头惹是生非。 偏偏她又是学校里大学生创业成功的典型模范, 还常常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登上学校网站首页,属于是让老师又爱又恨的那一类活跃学生。 肖老师一看见她, 眉头便皱了起来:“殷流苏同学,大晚上不睡觉, 你又来干啥?删不删照片这关你啥事!” “她是我朋友。”殷流苏将殷殷拉过来护在自己身边,用手背抚过了女孩脸上残留的泪痕,轻声道:“宝贝,还好吗?” 本来殷殷没哭了, 听到她用这样温柔的嗓音叫她“宝贝”, 顿时又破防了,大口大口地啜泣了起来, 抱住了殷流苏。 她要不是她妈妈,她今天就把殷殷两个字倒过来写! 殷流苏轻轻安抚着她一会儿,哄得小姑娘不哭了, 这才回过头, 对肖老师道:“照片不能删, 这是重要的证据,必须保留下来。” “你保留下来想干啥?” “报警啊!” 肖老师揉了揉眉心, 带了不耐烦的调子:“我已经批评教育过周茂同学了,周茂同学认识到了错误,也给殷殷同学道歉了。” “这是道歉能解决的事吗, 这必须报警吧!” “报啥警,又没人受伤。” 殷流苏顿时火气上来了:“女生在厕所被偷拍了照片, 这不叫受伤是吧,非要被qiangbao了才叫受伤是吧!” “我又没qiangbao她!”周茂不爽地咕哝:“手机不都给你们了吗,删了就完事了,反正我也没看到。” 他不开口则矣,一开口殷流苏全身血液都逆流了,冲上来给了他两拳,狠狠揍在腹部,疼得他如虾一般弯曲了身子,嗷嗷地惨叫起来。 “谁让你们在保卫科动手了!”肖老师连忙护住了周茂,推开殷流苏:“再动手,全部都记过!” “我记你妈!”殷流苏直接爆了粗口,冲肖老师怒声道:“女生被偷拍了,对犯罪分子罚酒三杯,你可真行啊肖主任!” 肖老师脸颊蓦地胀红。 他其实很怕事情闹大了。 偷拍这事儿本就属于保卫科管的,要真闹起来,他作为保卫科主任,只怕要成为众矢之的、难逃追责。 “什么罚酒三杯,我已经严正地批评教育过周茂了,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没必要闹到派出所。” “我觉得很有必要。” “你觉得,你一学生什么你觉得。”肖老师很不客气地说:“这件事本来就不光彩,息事宁人是最好的选择,你难道希望这种丑事闹得全校皆知、让你朋友丢脸吗?” 殷流苏顿时拳头都yg了。 她太阳穴筋脉一压一压地跳着,眼神用力地瞪着肖老师,嗓音气得发抖:“什么丑事?谁的丑事?我女…我朋友是受害人,应该感到丢脸的人是她吗!该为此事感到羞愧的人,不应该是偷拍女生的臭流氓吗!” 肖老师哑口无言,摆了摆手:“这…这事你说了不算,得问当事人的想法,看她愿不愿意把她的照片公开作为证据去报警!” 殷流苏立马转向了殷殷:“宝贝,不要怕,我们去报警。” 殷殷看着那部黑色如深渊恶魔一般的手机,颤栗着...咬着牙,低声道:“我…我不想让别人看到照片。” “那你也不想凶手绳之以法吗?就这样轻轻揭过?” “我…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先把照片删了?” “删了照片就说不清楚了。”殷流苏仍然固执地说:“你放心,报警之后,保密工作也一定会做好,不会让其他人看到照片。” “但还是会有人看到,对吗。” 殷流苏咬了咬唇。 她是她最大的软肋。 任何事关殷殷的风险,她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 她将手机交到了殷殷手里:“任何人都没有权利为你做决定,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 殷殷强忍着恶心,打开了相册,相册里有她的照片...... 她看了一眼就别开了头,不敢多看,颤抖地想要点击删除。 殷流苏提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就这样没有勇气吗,连自己…都不敢面对。” 这句话,顿时戳到了殷殷心里最疼痛的伤口,还慢慢揭开、撒了一把盐。 她紧紧攥着手机,满布泪花的眼睛盯着她—— “我早就没有勇气了!从我那个不负责任的妈妈不辞而别之后,我就没有了!” 说完,她哭着跑出了保卫科,在黑暗中疯狂地奔跑着。 面对无边无际宛如深渊的夜色,捂住地捂住了嘴,低声啜泣…… 晚上,殷殷回到宿舍,洗了四十多分钟的澡。 姚丽玲很是不满地砰砰敲门:“搞什么啊,这么久!” 殷殷端着盆子走出来,目不斜视,正眼都没有给她。 姚丽玲见她一身低气压,也不敢招惹,翻了个白眼,离开了。 吹了头发,殷殷早早地缩进了被窝里。 莫莉莉见她回宿舍后一言不发,状态有些奇怪,担忧地爬上床梯,问道:“殷殷,你还好吗?” “没事。”殷殷不想让室友担心,更不想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掩饰道:“例假快来了,不太舒服。” “你要布洛芬吗?我有。” “还没来呢,暂时不用,来了问你要。” “好哦,那你休息,晚安。” “晚安。” 莫莉莉兀自上了床,不再打扰她。 殷殷滑开手机屏幕,看到有好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殷流苏:“对不起,我刚刚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想说,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抱抱】” 殷殷看着这条消息,觉得很疏远,心里越发难受了起来:“学姐,对不起,刚刚我太冲动,把对另一个人的情绪发泄在你身上,请你不要见怪,再次抱歉。” 殷流苏:“理解。” 殷殷:“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会忽然选择不辞而别、销声匿迹,难道她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她的离开会不会给所爱的人带来难以弥补的伤害…” 这句话发出去,殷殷几番想要撤回,但终究没有撤回。 隔了约莫十分钟,她的心脏也悬了十分钟,才看到殷流苏发来的消息—— “人生本就是孤独的旅程,你要学会去接受。” 殷殷的心脏剧烈地颤抖着。 她想到了小时候的那一次,哥哥不辞而别去广城打工,殷流苏对她说的那番话:“迟早有一天,妈妈、哥哥,还有你身边的很多人,他们都会离开你。因为人生本就是一场漫长而孤独的旅程。” 原来、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做好抛弃他们的准备了啊。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把他们捡回来…… 殷殷:“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殷流苏不再回复她。 殷殷捂着被子,默默地淌着眼泪,她不知道电话那边的殷流苏在做什么。 如果她真的是她,她会明白她的悲伤吗。 殷殷:“学姐,我哥哥是谢闻声,你想见见他吗。” 几分钟后,殷流苏回道:“不见了,殷殷。” 殷殷:“为什么?” 殷流苏:“晚安。” 殷殷不敢再追问打扰,只能作罢,默默地伤心流眼泪。 忽然想到,还有几条未读消息没看,殷殷连忙退出对话框,看到靳白泽给她发了信息:“还好吗?” 殷殷:“嗯。” 靳白泽秒回:“还在哭吗?” 殷殷:“嗯!【哭脸】” 靳白泽:“以后晚上自习,都叫上我。” 殷殷:“不了,白师兄你这么忙,以后我和同学一起走吧。” 发完这条消息,殷殷忽然想到刘闻婴以前提醒她的话:“女孩太过善解人意不是好事,男生对妈妈型女友无感,他们需要的是恋爱的感觉,所以最喜欢撒娇作精女。” 她立马撤回了上一条消息,然后回道:“好呀师兄。” 靳白泽:“好【微笑】” 这一个微笑表情显然意味深长,殷殷猜测他肯定看到了上一条消息。 不过无所谓了,看到就看到吧。 在她晃神的间隙,靳白泽给她分享了一首歌。 殷殷从枕头柔,就像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安骚动的世界,在它的安抚之下,也变得无比安宁。 殷殷:“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 靳白泽:“没有名字,我随便弹的。” 她想到靳白泽是会弹钢琴的,高一那会儿的元旦晚会,还看到靳白泽优雅的钢琴独奏演出。 殷殷:“这么好听的曲子要取一个名字哦。” 靳白泽:“我想到一个名字。” 殷殷:“什么什么?” 靳白泽:“《爱哭鬼殷殷》” 殷殷给他发了一个【狗狗皱眉】的表情包。 靳白泽:“晚安,爱哭鬼。” 殷殷:“小白,晚安。” 靳白泽:“!” 殷殷:“干嘛!” 靳白泽:“不叫师兄了?【狗头】” 殷殷:“小白小白小白,我以后就叫你小白,不喜欢也要忍着。” 殷殷还挺会撒娇的。 因为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就是刘闻婴和谢闻声这两个异性男生,她其实很懂男孩子最吃哪一套。 果不其然,靳白泽回道:“殷殷,我很喜欢。” 打架(【一更】“活腻了是吧搞...) 次日课间, 殷殷被辅导员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几位老师,应该是校领导和院领导,还有昨天的保卫科主任。 辅导员安抚了殷殷, 告诉她昨晚的事情、领导们高度重视, 一定会给她一个说法。 殷殷见来了这么多人,似乎的确很郑重, 点了点头。 “我听同学说,你最近在做兼职?是不是家里经济有困难?殷殷同学,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或者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院里说,我们会想办法替你解决的。” “谢谢林老师, 我家里经济没问题。” 辅导员望了望领导, 深吸一口气,对殷殷道:“殷殷同学, 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学校真的非常痛心,你放心, 我们一定会给予周茂同学严肃的处理, 不会让你平白受委屈。” 殷殷感激地说:“我相信学校。” 辅导员艰难地开口:“听说周茂同学的手机在你这里, 他父母挺担心的,你也不好一直拿着他的手机、能不能请你把手机还给他呢?” “可是手机里的照片…”殷殷为难地问:“照片怎么办?” “你放心, 照片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你现在就可以把它们删的干干净净,删掉之后再把手机还给他。” 殷殷从书包里摸出了那个黑色的手机, 即便平复了心情,现在看到它, 心头也还是会涌起强烈的恶心不适之感。 “殷殷同学,快把照片删掉吧。”辅导员期待地望着她。 殷殷秀气的眉头轻轻蹙了蹙,有些踟蹰:“可…学姐说这些都是证据。” “殷殷同学,你想清楚,这些照片视频,一旦流传到网络上,不仅仅是学校的声誉,还有你自己名誉,就全毁了。” 此言一出,殷殷吓坏了,哆哆嗦嗦地将翻开了手机相册。 她之前一直没胆量细看,现在翻开,却见手机相册里…可不仅仅是她一人的照片,还有好多张女生的偷拍照和视频。 见殷殷神色大变,辅导员走了过来,扫了眼手机屏幕,顿时头皮都麻了。 “殷殷同学,快把手机给我。” 殷殷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老师,学校准备怎么处理周茂?” 领导们对视一眼,说道:“这个需要学校开会研究决定,毕竟给予同学处罚,这不是小事。” “会开除学籍吗?” “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答复。”辅导员说道:“殷殷,开除学籍是非常严重的处罚,会毁掉他一辈子的前途,这必须要慎重考虑。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周茂同学一个严正的教训,还你公道。” 殷殷咬着牙,又问道:“那…会全校通告批评吗?” 辅导员深吸一口气,耐心地劝道:“殷殷,你肯定不希望这件事闹大吧。你是女孩子,肯定不想这件事成为你一生的污点。” “我的污点?我…我被人偷拍就成了我的污点了?” 殷殷气得嗓音打颤,眼睛都红了。 她想到了昨天殷流苏的话,想到了她一贯对她的教育—— 只有勇敢的人,才能昂首阔步。 她的手紧紧攥了拳头,丢失了很久很久的勇气、在激愤中…好像重新找了回来。 “我不能删掉照片,这些都是证据。” 保卫科肖主任气呼呼道:“什么证据!你还想怎样,你还想报警闹得人尽皆知吗。” “我就是要报警…” 话音未落,忽然有同学急匆匆赶了过来,敲门对保卫科主任道:“肖老师,你去看看吧,有两个男的在八教打起来了,有个男的快被打死了。” “谁啊?” “有一个好像是政法学院的新生,军训结业扛旗的…叫刘闻婴好像…” 殷殷听到刘闻婴三个字,心脏都揪紧了,不等所有人反应,率先冲出了办公室。 八教楼下围聚了很多人,但是没有人敢上前拉架,因为刘闻婴太过于暴躁,戾气横生,抓着周茂按在墙上,又踹又揍—— “活腻了是吧!搞我的人!” 周茂脸上落了淤青,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躬着身艰难抵挡。 周围有几个男生跃跃欲试想来拉架,刘闻婴不问青红皂白一拳挥过去,对方连连后退,不敢再上前。 却见他眼睛里满布血丝,额间青筋暴起,俨然如杀红了眼一般。 “刘、刘闻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报警是吧!不用你,老子自己自首。”刘闻婴摸出了手机,指尖颤抖地拨了110:“南市大学,我打了个流氓。” 挂了电话,他潇洒地地扔掉手机,还要上前动手。 殷殷见势不对,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紧攥成拳的右手臂:“小蚊子,住手!” 刘闻婴下意识地又想踹,却见是殷殷,才收住了动作:“你怎么来了?” “你疯了吗,你要打死他吗!” “他为什么挨揍心里清楚!” 提到这个,刘闻婴又是一股子邪火直往脑子里冲,又要抬腿踹他。 殷殷用尽了力气拖着他:“刘闻婴,你不要再打了!” “我帮你出气,你还拉着我,又像以前一样打落牙齿和血吞是吧!什么烂好人你都当呢?” 殷殷死死抱着他的手臂,眼泪都流出来了:“我才不是烂好人,我怕你吃亏。” 最后那句“我怕你吃亏”,宛如给他注射了一剂强效的镇定剂。 刘闻婴顿时停下了动作,双手紧紧握拳,愤恨地望着周茂,却也不再动手了… 周茂如临大赦一般,瘫坐在了地上,也没有力气开溜了。 保卫科主任和辅导员、领导们赶了过来,殷殷连忙将刘闻婴护在身后,防备地看着他们。 “都是大学生了!打架?啊?竟然打架!”保卫科肖主任气呼呼地走上前来:“你们想被开除吗!” 刘闻婴:“那偷拍会被开除吗。” “什么偷拍!你不要胡说八道!” 辅导员也赶紧走上前来,压低声音道:“刘闻婴,这里这么多同学,你不要闹了,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尤其是殷殷。” 刘闻婴下意识地将殷殷护到身后,冷冷地看着他们,却也无话可说。 殷殷的事,他没有办法理直气壮。 殷殷却拉了拉他的袖子,认真地说:“刘闻婴,我没有做错事情,应该感到羞愧的不是我,我们报警。” 刘闻婴诧异地望向了殷殷。 在他的印象里,这小姑娘从来都是怕事儿的,没什么自信,别人欺负她,她不会据理力争;别人找她帮忙,也总是学不会拒绝。 大概因为父亲是警察的缘故,刘闻婴自小就有英雄主义的情结。 他一直觉得保护这个失去了妈妈的小姑娘免受伤害、是他的义务。 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这样做,像个小金刚一样挡在她身前。 谁欺负她,他就加倍地对付回去。 此时此刻,他却在小姑娘眼底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不再柔弱,她又恢复了勇气。 …… 警局里,殷殷将黑色手机交给了警方。 她不再害怕了,那里面所有的证据,都会用来制裁犯了错误的人。 她没有任何错处,真正应该感到羞耻的人、绝不是她! 警方在审讯中得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周茂不仅仅是偷拍了很多女生,而且这些偷拍内容还会被他放到网络上进行出售。 如此一来,事情就大了。 警方和学校迅速沟通,开除学籍已经算是最轻的了,这还涉及到刑事犯罪。 并且周茂也已经年满十八,是成年人了,他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很快,小刘警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看到刘闻婴坐在问询室里,刘自强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抬腿踹他:“让你打人!老子教你格斗搏击,是让你见义勇为,你用来揍同学!你气死老子了!” 刘闻婴见老爸气得脸红脖子粗,知道凶多吉少、赶紧躲到了殷殷的身后。 殷殷张开双臂挡住了刘自强:“叔叔,你不要打小蚊子!” “殷殷你别管!”刘自强卷起了袖子,抄起桌上的警棍朝刘闻婴击来,结结实实打在了他后背上:“让你打人,你还自首,我叫你嚣张!” 其他民警见状,赶紧上前揽住了小刘警官:“哎哎,我说这小子怎么一言不合就踹人呢,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刘警官,你也控制控制你这脾气,孩子不听话,大人好好说,别动手。” 刘闻婴一向叛逆,刘自强这些年没少被他气得暴跳如雷:“什么孩子,这都成年了,妈的,我今天非要打死你!” 殷殷赶紧护着刘闻婴:“不要打他了。” 刘自强见她这样抱着刘闻婴,也怕棍子不长眼、伤着她,指着刘闻婴恶狠狠道:“今天看在殷殷的面上,我饶了你,周末回来,老子给你好看!” “我不回来!” “你还犟嘴!” “老子就不回来!” “你跟谁老子老子的!” 殷殷使劲儿拽他衣袖,刘闻婴这才稍稍冷静些,视线侧向一旁,磨皮擦痒地站着。 小刘警官和其他民警去审讯室了解案情,殷殷则拉了刘闻婴在走廊边的椅子上坐着。 “刘叔叔下手也太狠了吧。”她扯开刘闻婴的衣领看了看,看到他黝黄的后背让刘叔叔的警棍打出了淤青:“你在家里也这样挨打啊?” “偶尔吧。” “等会儿去校医院看看,擦点药。” “哦。” 她看着少年一脸不爽的样子,五官越发显得狂野,尤其是那两道眉毛,真是野得没边儿了。 靳白泽是温润如玉,而刘闻婴绝对是粗糙如顽石。 “刘闻婴,我一直怀疑一件事。” “什么?”他狭长的丹凤眼扫向她。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 “……” “你当我什么人啊!” 殷殷浅浅笑了下:“开玩笑的,我就觉得…好像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我发生任何事,你也知道…” “老子看着你长大。”刘闻婴活动了一下脖颈的肌肉,单手揽着她肩膀:“你屁股一抬,我就知道你要……” “你不准对我用这么粗俗的比喻!” “好好好。”刘闻婴也笑了:“你是仙女。” 殷殷轻哼一声,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周茂的事?谁告诉你的?” “殷流苏。”刘闻婴扬了扬手机:“她加我了。” “诶?”殷殷大惑不解:“她加你干什么呀?” “谁知道,兴许…”刘闻婴笑着说:“看上我了?” “乱讲!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怀疑我的魅力啊?” 殷殷想到那晚在酒吧,殷流苏亲口说过,她倒更喜欢刘闻婴。 不是吧! 她夺过了他的手机,翻开了俩人的聊天对话框。 对话只有两段,很简短,殷流苏把偷拍的事情告诉了刘闻婴,刘闻婴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奇怪咧,她干嘛要把这事告诉你。” “我哪儿知道。”刘闻婴耸耸肩:“不过我倒觉得,今天的殷殷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有吗?” “嗯。” 他很认真地看着她:“以前你不管遇到什么事,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逃避。但今天,你没有逃避,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 殷殷低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感觉好像她来到我身边,我顿时又充满了力量和勇气,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你说那奇怪学姐啊。”刘闻婴咧咧嘴:“真拿人家当妈了?” “我不是拿她当妈妈,她就是我妈妈!”殷殷非常笃定地说:“就是。” “你拉倒吧。”刘闻婴揉了揉鼻子:“我警告你,那女人不是吃素的,下手比男人还狠。你管人家当妈,仔细她知道了揍你噢。” “她才不会呢。”殷殷抠着自己牛仔裤的破洞,忽然说道:“刘闻婴,我的《从前有座山》又可以更新了。” “你不是断更快半年了?” “现在有灵感了。” “行啊,快画,我去给你打赏。” 《从前有座山》是殷殷高中的时候在个人微博上连载的漫画,里面画的就是小时候葫芦巷的那些事,包括她哥哥、妈妈、刘穗花、许春花、花臂大叔…… 风格是可可爱爱的日常流,没什么读者,非常冷清,评论里日常就是刘闻婴在 漫画情节一直连载到妈妈离开,她长大了…生活仿佛越过越没有滋味,再加上高三课业繁重,殷殷的漫画也就停更了。 大学不过一个月,却发生了这么这么多的事情。 因为那位酷似殷流苏的学姐的忽然闯入,她的生活宛如打饭的水彩瓶,又变得有滋有味了起来。 晚上殷殷回去,便又开始了漫画的连载,将年轻版的妈妈画了进去。 仍旧没几个人评论,只有刘闻婴的马甲号在评论区疯狂蹦迪——【超爱看漫画的小蚊子】。 【超爱看漫画的小蚊子】: “我呢?没画我?” “我不配在你漫画里占据重要位置,是吧?” “没有我,你能长这么大吗?” “快把我画上去!” 因为不满,他开始疯狂刷屏。 【超爱画漫画的谢小妹】:“我画了呀!” 【超爱看漫画的小蚊子】:“哪里?” 殷殷给刘闻婴发了一个截屏图片,图片里用红笔圈出来:女主角的肩膀上,爬了一只非常不起眼的【蚊子】。 刘闻婴:……. 我不配。 谢闻声(【二更】姐姐...) 下午, 殷殷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教授讲着公共课的课程。 手机呜呜地响了起来,是她哥来的消息—— 提款机:“111。” 殷殷:“给哥哥请安。” 提款机:“下课来你们学校后门的【有间茶室】。” 趴在桌上的殷殷顿时精神抖擞:“您老人家不会来学校了吧!” 提款机:“嗯, 在海城给你买了些护肤品。” 殷殷:“你叫秦肖叔叔送来就好了嘛!” 提款机:“少废话。” 殷殷:“真的, 叫你不要来的,这太危险了, 被人认出来就完蛋了。” 提款机:“你小时候不总想当星二代?” 殷殷:“但我也不想天天被同学追着问签名呀。” 提款机:“这次我伪装的很好,绝对不会有人认出来。” 殷殷才不相信他咧, 每次他都说隐藏得很好、不会有人认出来,结果每次都被人认出来。 就凭谢闻声现今娱乐圈顶流的身份,就算他化成骨灰、都能让无处不在的狂热粉丝认出来。 提款机:“你在上课?” 殷殷:“是呀。” 提款机:“上课你还回短信!想死吗!【敲头】” 殷殷:…… 钓鱼执法! 殷殷按下了手机,心里想着对策, 又有短信飞了出来, 来自殷流苏—— “什么时候下课?” 殷殷:“6:00【可爱】【亲亲】” 殷流苏:“昨天跟朋友去了校外一间蹄花店,挺好吃, 下课带你去。” 殷殷:“好哦学姐!【爱你】【亲亲】【亲亲】” 殷流苏:“我在后门附近,先去【有间茶室】买水,你要喝什么?” 殷殷:“!!!” 殷流苏:“怎么了?” 殷殷:“你到了吗?” 殷流苏:“进门了。” 殷殷:……完蛋! 这俩人是心有灵犀吗! 殷流苏知道这小鬼总是一惊一乍, 也没在意, 径直去柜台前点水。 现在还没下课, 奶茶店人不多,三三两两坐在内屋椅子上聊天。 殷流苏知道殷殷最喜欢吃葡萄, 所以给她点了全糖厚乳的芝士葡萄,自己则买了一杯柠檬水。 这会儿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店外炎热, 殷流苏索性拎着打包的奶茶随意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等着殷殷。 她低头刷了会儿朋友圈微博, 似注意到对面有人望着她,她抬头,看到有个穿着橘色宽松T恤的少年,正盯着她。 少年胸前有哥斯拉印花,破洞牛仔裤嘻哈又随意,脖子上挂着很时尚的链子,脚上是橘色AJ鞋。 她第一反应就是面前这人的衣品…胜过了校园里百分之九十的男大学生。 当然,他这一身都是国际潮牌,价格不菲。 这人很怪,居然戴着一个街上现在都不常见的塑料奥特曼面具。 这面具…和他这一身打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殷流苏没有见怪,因为大学校园很自由,随处可见动漫社的ser和汉服社的漂亮妹妹们,戴个奥特曼面具搞行为艺术,也很正常。 奥特曼就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也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做别的事情。 殷流苏感觉他好像盯着自己,但不确定,于是假装玩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顺手给殷殷发过去:“奶茶店有个人,好怪哦。” 殷殷紧张地戳开了照片。 尽管他戴着奥特曼面具,但殷殷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幼稚鬼就是她哥哥——谢闻声! 这次学聪明了,知道口罩挡不住他那张极有辨识度的脸,这次居然戴了个塑料奥特曼面具。 任谁都不会想到,面前这奇奇怪怪的人会是顶流巨星吧。 殷殷知道她哥这些年对殷流苏是何等思念,几乎都快魔怔了。 看到和她这么像、近乎一模一样的女孩,谢闻声不可能毫无反应。 她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做出冲动的事情,于是赶紧给殷流苏发信息:“扮成这样是变|态吧!快跑!” 殷流苏又偷偷扫了他一眼,见他不动声色、呆愣愣地坐着。 “没那么夸张,看着挺正常,估计是动漫社的吧。” 殷殷:“你、你不要在奶茶店等我了,你来八教接我下课吧。” 殷流苏:“外面这么大太阳,叫我穿过半个校园来接你,你还真开得了口呢,我们很熟吗。” 殷殷:“哎呀!【眨眼】” 殷流苏:“上课你还回信息还挺快呢,认真听课!” 殷殷:…… 又来个钓鱼执法的! 殷流苏放下手机,这时候,有人将一杯啵啵奶茶递到她面前:“学姐,请你喝。” 殷殷抬头,看到一个精干壮实、满身肌肉的男孩站在他面前,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你是…” “拳击社的新社员,之前在拳击室见过学姐。”男孩眸光清澈干净,笑起来嘴角有酒窝:“学姐,能不能加一个微信,我关注你很久了。” 殷流苏不想随便建立关系,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所以她从不轻易添加别人的微信。 “想追我,先在拳击台上赢了我。” 学弟见她如此直接,嬉皮笑脸道:“赢了学姐,就可以就能追到学姐吗?” “赢了再说。” “我会努力的!学姐你等我!” 男孩踌躇满志地离开了。 殷流苏漫不经心地将这杯啵啵奶茶,推倒了对面“奥特曼”手边:“请你喝。” “奥特曼”也没跟她客气,拆开了吸管戳进奶茶封口, 殷流苏注意到他的手,又细又长,肤色非常白,有青色的脉络蔓延在手背上。 他喝了一口奶茶,喉结滚动着。 殷流苏观察着他,这奥特曼喝个水…都能喝出性感优雅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感觉,他可能不是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开始砰砰砰地打起鼓来。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女人的直觉,她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人……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轻笑:“拳击台上打败了你,就能追到你?” 这熟悉的嗓音,是无数次萦绕耳畔搞的声音,是她梦里都在想念的声音。 殷流苏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阳光透过奶茶店落地窗薄薄的白色纱帘照了进来,光晕中的尘埃翩跹漂浮着,在他们中间汇聚成了一条光阴的河流,缓缓地流淌着…… 十三年啊。 她不知该以何种面目相待,转身匆匆走出了奶茶店。 谢闻声追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一直跟到了后山湖畔。 他知道她仍旧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他,所以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心里越发笃定了几分。 后山湖畔环境清幽,湖光山色倒影着夕阳远景,倒有一些小情侣散布在山坡四处,亲亲热热地看风景、谈恋爱。 在无人的竹林碎石小径边,谢闻声三两步追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少女本能地侧开了脸。 谢闻声端详着她,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这般暧昧的氛围中,仿佛这十多年的分离不过就是转瞬的眨眼间。 他们之间那种细腻流淌的爱意,从来未曾间断…… 他伸手,指尖轻轻触了触她的脸蛋。 很轻很轻的感觉,她的皮肤却宛如触电一般,酥麻感瞬间漫遍全身。 纵使理智如何让她冷静,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却根本不由她控制。 那无数个日夜的欢爱已经在两个人的身体里烫下深深的印记,只在拥有彼此时才是最幸福完美的状态。 殷流苏定了定心神,望向他:“奥特曼先生,您有事吗?” 谢闻声轻声问:“你要我摘 “我对您面具下的长相不感兴趣。” “你不想见见我?不想我?” “……” 殷流苏不想回答他的话,转身便离开了。 他很克制地唤了声:“姐姐。” 女人的脚步蓦然顿住。 这一声魂牵梦萦的“姐姐”,顿时将她带回了那时的无边温柔的梦境里。 他更近了一步,很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这一刻的宁静:“可我想你啊,姐姐,我想你啊。” 他嗓音近乎颤栗了。 殷流苏知道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此时此刻,她内心情潮翻涌,一步都舍不得离开。 “我的每场演唱会,都给你保留了特别的位置,离我最近的位置…” 男人走到她身边,试探性地拉了拉她纤细的手腕,见她没有反抗,他便用力握住,自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可是你一次都没有来。” 感受着男人坚实的拥抱,殷流苏紧紧闭上了眼睛,那是她无比渴望的温暖。 只有在他的怀里,她才感觉这个世界是真实地存在着、运行着,才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和心脏的跳跃,才感觉到花香鸟叫、万物春生。 她深深地呼吸着,贪婪地索取着他炽热的体温,享受着这一刻无尽的温存。 “奥特曼先生,你大概率是认错人了,之前也有个小姑娘,非要缠着我叫妈妈。你看我的年龄,我能给她当妈妈么…” 男人摘下了面具,吻住了她的颈项,逼得她未说完的话…变成了喉间浅浅地一声嘤咛。 随后,他将奥特曼面具戴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将她转了过来,和他对视着...... “我戴着面具,你大概认不出我。但是就算姐姐变成了灰,我也能认出你。你猜,这是为什么。” 殷流苏无力摆脱面前的少年那如蛛丝一般缠绵的眼神了,她移开视线,不敢看他那张越发英俊成熟的脸庞。 “因为你不仅在我眼里。”他牵起她的手,落到了他坚实硬朗的胸膛:“你也在我心里。” 殷流苏深深呼吸着,终究控制住了自己,手从他胸口移开,捏着他的下颌端详了一番,嘴角绽开笑意:“你是谢闻声?” “别装了。” “OMG,大明星哎,我是你的粉丝你知道吗!能签名不?” 谢闻声看着面前的少女故作欣喜的狂热粉丝表情,不耐道:“殷流苏,我叫你别装了。” “怎么我和你的初恋很像吗?”殷流苏踮着脚凑近了他,暧昧地说:“我运气这么好啊?” 此时的谢闻声已然三十有余,面对少女的撩拨,他尚且还能保持镇定:“你何止像她,你就是她。” “那我中彩票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是吗。”他微微挑眉:“哪种喜欢?” “就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喜欢。” 谢闻声看出了她仍旧在回避他,没有勉强,只说道:“加个微信啊,姐姐。” 殷流苏被他逗笑了:“你好意思吗,三十的男人了,叫我姐姐?” “也是。”谢闻声打量着少女清新柔美的脸庞:“你可真让我惊讶,殷流苏。” “我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好了,我不想和你争这个。”谢闻声打断了她:“加个微信,别让我找不到你,当初你一走了之,老子差点死。” 殷流苏本要拒绝,听着他最后那句似玩笑、非玩笑的话,心却狠狠沉了沉,本能地摸出了手机。 就在这时,身后有几个女孩笑笑闹闹地经过他们身边。 殷流苏生怕他被人认出来,迅速攥着他的衣领,将他转了个方向按在墙边,踮脚用脸挡住他的脸。 女孩们只当他们是亲热的情侣,压根没往这边看过来。 等她们稍稍走远了,殷流苏才松了口气。 谢闻声凝望着少女近在咫尺的嫣红的唇,那是他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所在。 “姐姐…” 殷流苏仍旧防备地望着女孩们离开的方向,害怕她们忽然回头:“嘘,别说话。” 谢闻声捧着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吻了上去。 绿茶(【一更】去溜冰吗...) 殷殷在学校后山湖畔见到了谢闻声。 这家伙戴着奥特曼面具, 失魂落魄地站在湖边,摆出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她小跑着来到他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哥哥, 你见到她了吗!你和她说话了吗?” 谢闻声摘下奥特曼面具, 殷殷看到他的薄唇边有很明显的一缕嫣红,像殷流苏常用的口红色号。 她惊愕道:“你强吻她了?” “没有, 没有强吻,我怎么可能…”谢闻声轻描淡写道:“只是亲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 殷殷抱头, 崩溃道:“谢闻声你个大傻逼!你居然亲她,你知不知道她拳击多厉害呀。她揍你了吗?有没有内伤?” 谢闻声摇了摇头:“没有,她没打我。” “居然没打你?” 谢闻声鄙夷地睨她一眼:“废话,她怎么舍得打我。” 一开始, 殷殷对殷流苏的身份还有所怀疑, 但现在…她是真的有点相信殷流苏就是她妈妈了。 除了她哥哥,这个世界上任何人这般去冒犯她, 恐怕都会被揍得半死吧。 想想当初她对刘闻婴动手,多狠呐! “哥,你不过见了她一面, 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年轻, 看起来和我的年纪不相上下,难道你没有怀疑过自己是认错了?” 谢闻声戴上了奥特曼面具, 和殷殷一起坐在草地上看夕阳日暮:“我没有觉得奇怪,知道为什么吗?” 殷殷茫然摇头。 “她走后的那几年,我想过各种各样的原因, 我不相信任何现实的原因能让她离开我,家庭阻挠、前男友纠缠、甚至惹上什么坏蛋…”谢闻声摇了摇头:“但我觉得, 像她那样勇敢的人,不会因为这些离开我。” “所以…” “我甚至想过,她是不是变成什么动物了不能和我在一起,每次出门,我都特别留意路边遇到的流浪猫狗。甚至…” 他低头揪着草茎:“我甚至想过她是不是变成了阳台上的那株含羞草,因为每次碰它,它都会阖上叶子,好像在回应我。” 殷殷知道那段时间的谢闻声,真是陷入疯魔的状态了。 那株含羞草枯死的那天,她亲眼见着谢闻声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所以今天看到她,真的,一点也不惊讶。她变成猫猫狗狗花花草草这些想法我都有过,不过就是变得年轻了些,又有什么不可能。” “哥哥,你好可怜哦。”殷殷环着男人的肩膀:“抱抱。” 谢闻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你可怜我,你早就见到她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我怎么说,这太离奇了。” 即便是现在,殷殷都没办法百分之百确定:“我甚至以为她是妈妈另外的女儿呢。” “不可能,就是她。”谢闻声笃定地说:“只能是她,她的味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凭味道就能辨别吗?你又不是狗狗。” “殷殷,当你遇到那个能将你的灵魂死死缚住的家伙以后,你就会知道,就算蒙上眼睛、捂住耳朵、捂住鼻子……只要他出现在你身边,你还是能第一秒就感知到他的存在。” “切,我才没你这么恋爱脑,我只喜欢长得帅的,英俊的脸庞是我辨别我未来男朋友的唯一标准!” 谢闻声翻了个白眼:“肤浅。” “你不是给我带了东西么?”殷殷左看右看,没见谢闻声带什么东西:“给我买的贵妇级肤护品呢?快给我,我乳液正好用完了。” “哦,我给你妈了。” 殷殷:??? * 自从年轻版妈妈和奥特曼哥哥登场以后,殷殷发现,那段时间在微博上追她漫画的人…变多了。 当然,也仅仅只是相较于以前只有刘闻婴一个读者来讲,现在从评论来看,至少得有十来个追更的读者了吧—— “咦~妈妈居然回来了。” “所以哥哥和妈妈什么时候能见面呢。” “啊啊啊啊啊!哥哥和妈妈快点do! “男盆友直接拿下了。” ”喜欢父母爱情。” “忽然发现温馨日常流变成了悬疑流。” …… 当然,大家只把这个故事当成漫画来阅读,并不知道,其实殷殷在里面融入了自己真实的故事和人生。 她一一回复了评论,谢谢大家的喜欢。 刚放下手机,靳白泽便发来了消息:“等会儿下午有空吗?” 还在赖床的殷殷,脑袋落到床檐边,询问莫莉莉:“下午咱们没安排吧。” “周末,没安排啊。” “好嘞。” “怎么,有事啊?” 殷殷笑了起来:“男神约我了。” “哇!”莫莉莉顿时燃起了八卦之魂:“可以啊殷殷,居然拿下靳白泽了!” “还没呢,再相处看看。” “他约你做什么?” “不知道,兴许叫我看电影什么的吧!” “这就是约会了!” 殷殷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快速编辑文字,回答了靳白泽:“我下午有空。” 靳白泽:“我下午有事,有几单预订的外卖,帮我送一下?” 殷殷:…… 想多了。 她指尖尴尬地落在半空中,正要回答“好”,却没想到,靳白泽又发来一条消息—— “开玩笑,校外有滑冰场新开业,约你去滑冰。” 虽然他是开玩笑,但殷殷的心情真是被他搞得起伏不定。 见她久久没回,靳白泽试探地发来了语音消息:“怎么,生气了吗?” 他嗓音极有磁性,低沉温柔,床下的莫莉莉听到了,都抖了抖鸡皮疙瘩、直呼性感。 殷殷撇撇嘴,说道:“我有空,可以去滑冰,但师兄…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过了会儿,靳白泽发来道歉的消息:“对不起。” 殷殷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嗷嗷地叫了几声。 莫莉莉问道:“又怎么了?” “我是不是开不起玩笑啊,明明很轻松的氛围,让我给聊死了。” 莫莉莉接过手机看了看,皱眉问道:“靳白泽学长其实也是蛮有意思的一个人,只是逗逗你啊。” 殷殷嘟着嘴说:“所以是我的问题,我不喜欢这种让我一会儿失落、一会儿开心的玩笑,我要非常确定的那种邀约…” “你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吧。”莫莉莉耸耸肩:“好啦,你看他还跟你道歉,脾气挺好的嘛。” “我会不会太作了。” “傻瓜,就是要作,作精才惹人疼呀!” 殷殷想到刘闻婴也说过同样的话,于是不再纠结,给靳白泽回了信息:“师兄,下午见。” “嗯。” 殷殷刚起床洗了脸准备化妆,刘闻婴的电话打了过来—— “嘤嘤怪,下午去不去滑冰!” “我不是嘤嘤怪,你这个臭蚊子!” 刘闻婴:“学校对面有家不错的滑冰场开业了,可以把’你妈’也叫上,如果她有空的话。” 殷殷正要说有约了,见他后面这句话,顿了顿,说道:“你想约我妈,自己约呗,干嘛叫上我。” “我约你妈?”刘闻婴笑了下,发现自己真是一番苦心喂了狗:“是是是,是我约她,那你到底去不去。” 殷殷顿了顿,说道:“靳白泽也约我了,那到时候一起玩吧。” “老子又不傻,去当你们的电灯泡,没劲,不约了。” “好吧。”殷殷没有勉强他,想了想,又说道:“那个…你想追学姐,可能成功的几率不太大了,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我追你大爷!” 殷殷听出他语气不好,像生气了:“你小心说话噢!” “自己约会去吧。”刘闻婴懒洋洋地说:“好好发挥绿茶水平,拿下男神。” “哼,我会的。” “只是有一点。” “嗯?” “不准吃他的冰淇淋!” “……” 莫莉莉听完他们的聊天,笑眯眯地凑到殷殷桌边:“你没发现一件事吗?” “什么事啊?” “刘闻婴啊。” “刘闻婴怎么了?” “你真没发现啊。” “什么嘛!” 莫莉莉摇了摇头:“算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自己慢慢发现呗。” 殷殷耸耸肩,没有多想。 * 下午,殷殷在楼下见到了靳白泽。 他穿着非常阳光夏日的白衬衣,身形挺拔匀称,站在香樟树下。 阳光透过稀疏的叶子落下来,斑驳的光影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上,五官是360度没有死角的完美。 殷殷远远看着他,都不太敢走近了,在她心里,他仍旧是男神一样的存在。 靳白泽见到殷殷,扬了扬手臂:“来了。” “嗯!下午好。” 靳白泽立刻撑开了一柄黑胶遮阳伞,替殷殷挡住了刺目的阳光:“走吧。” 俩人来到了学校对面的商城楼下,因为今天是周末,商城里随处可见逛街的学生,非常热闹。 靳白泽见有甜品店,细心地问殷殷:“要不要吃点东西再上去,等会儿滑冰很耗费体力。” “好啊。” 俩人去甜品店,殷殷犹豫了一下,有点儿心虚地点了香草味的冰淇淋。 靳白泽自然也随她,点了一份巧克力口味的冰激凌,俩人面对面坐在吧台边吃着。 “其实最近挺开心的。” “嗯?” 殷殷望向对面的少年,他用勺子浅浅似挖着巧克力奶油,锋薄的唇轻轻地抿着:“之前说过,校友帮app我有参与设计,最近有一笔分账,帮我还清了家里大部分的欠款。” “真的!”殷殷愉快地说:“这太好了!那你是不是不用再送外卖了。” “我应该能有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业和生活上。”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殷殷举起了冰淇淋杯:“小白,干杯!” 靳白泽笑着和她碰了杯:“干杯。” 殷殷看起来似乎真的很为他高兴:“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的,你这么厉害,什么样的困难都难不倒你。” 靳白泽用很深沉的眼神,认真地凝望着他:“你这么信我?” “当然啊,你在我心里就是很厉害的人,你知道吗,我能考上南市一中,全靠你的高考的复习笔记——旧书店淘来,你在我心里就像偶像一样的存在。” 殷殷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叽里呱啦,什么心里话都和盘托出了。 靳白泽安静地听着,直到她热情地讲完之后,他忽然开口问道:“巧克力冰淇淋不太好吃。” 还不等殷殷反应过来,他忽然道:“我能尝尝你的吗?” 殷殷:? 牵手(【二更】刘闻婴低头看着...) 殷流苏换了衣服走进拳击室, 手机屏幕上有十来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人——殷瑾瑜。 从宿舍到拳击室这一路走来,她手机铃声就没停过。 终于, 殷流苏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哥, 你轰|炸我一早上了!烦不烦啊!你一总裁,管着这么大的公司, 你怎么那么闲呢!” 电话那端,殷瑾瑜也不多废话, 直入主题:“你是不是和他们相认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没那么傻。”殷流苏烦躁地说:“还有,哥,你能别像侦探一样么,我这儿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你都知道。” “我没有监督你, 但谢闻声的经纪人都查到殷家来了。” “挺厉害啊, 那你怎么糊弄过去的。” “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女儿,你取殷流苏的名字, 是为了纪念你过世的’姑姑’,他甭想查到蛛丝马迹。” “可你今年也才36…也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呀。” “你嫂子年龄大,这没问题。” “……” 殷瑾瑜严肃地叮嘱道:“别感情用事, 让这十年的忍痛分离都白费了。” 殷流苏站在走廊窗边, 看着窗外纷纷而落的银杏叶, 叹了口气:“哥,我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我没有办法拒绝他,看到他对我笑…我心都化了。” 殷瑾瑜:“呕。” 殷流苏:“……” 殷瑾瑜:“不是…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恋爱脑!” 殷流苏:“不好意思,本少女今年二十四, 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 殷殷便罢了,她可以用学姐的身份留在她身边, 关心她、保护她、爱她。 可是谢闻声…他是藏在她心里思念了十多年的人啊。 她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傻小子,变成了现在光芒万丈的流量巨星。 她搜集着他所有的信息、海报、专辑…给他打榜,开小号帮他怼黑粉。 每一次演唱会,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她都会不远万里奔赴约会,站在人群中,热泪盈眶地看着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 她从未食言...... “哥哥,我真的做不到。” 殷瑾瑜知道自己的妹妹自小便是坚韧要强的人,但在谢闻声这件事情上,她是真的...脆弱得不堪一击。 “苏苏,哥哥不逼你,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如果和他在一起,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我不想去想。” 殷流苏挂了电话,强忍着悲伤压抑的情绪,戴上了拳击手套。 到了空旷的拳击室,她发现还有比她更加郁闷的人。 刘闻婴穿着背心,肌肉充满了蓬勃的张力,麦色皮肤上豆大的汗粒流淌着。 他抱着拳击袋一顿猛揍,发泄着心里翻涌的强烈情绪。 每一击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吸中都带着压抑和憋屈。 完全是一副失恋的模样。 殷流苏双手一撑,敏捷地跳上了拳击台。 刘闻婴见她过来,抱住了沙袋,拎了衣服转身便要离开。 殷流苏轻描淡写地问:“殷殷和靳白泽约会去了?” 刘闻婴扫了她一眼:“你在她身上装监控了?” 殷流苏走到他面前,淡笑道:“不用装监控,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 刘闻婴不想和她讨论这个问题,跳下了拳击台:“学姐慢慢玩,走了。” “喂,小子,他们去哪儿了?” “滑冰场。” 刘闻婴换了宽松的日常卫衣,走出男更衣室,却见殷流苏早就倚在墙边等着他了:“有没有时间陪学姐去滑冰?” “没兴趣。”刘闻婴面无表情地转过了楼梯:“想陪你滑冰的大有人在。” 殷流苏含笑走在他身边,拍了拍他劲劲儿的手臂肌肉块:“但是我对你有兴趣啊。” 刘闻婴立刻矜持地挪远了些,防备地看着她:“你想怎样?” “陪学姐去溜冰。” “老子不去!” “你还老子老子的!”她敲了敲他脑袋:“在殷殷面前不准说脏话。” “这又不是脏话。”刘闻婴揉了揉鼻子,又望了她一眼:“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你跟她什么关系?还管我在她面前说不说脏话。” “我是她学姐啊。”殷流苏轻松地揽住了他的肩膀:“走吧,找他们玩儿去。” “别动手动脚,放开我。” “你心里也想去的吧。” “我才不想去当电灯泡。” “有学姐在,不会让你尴尬。”殷流苏笑着揪了揪他的耳朵:“我可是站你这边的,别不识好歹啊。” “不需要!你别碰我!” …… 滑雪场今天新开开业,人很多,好在场子大,丝毫不显得拥挤。 殷殷穿好了冰刀鞋,正跃跃欲试地想要进入雪白的场地里。 靳白泽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一个超大的绿色乌龟护臀,递到她面前:“系上,仔细等会儿摔了。” “我不用这个啦。”殷殷笑着说:“我们家有个穗花姐,她特爱滑雪溜冰这类运动,总是带我一起玩,我技术很好的哟。” “是吗。”靳白泽随手将乌龟扔椅子上:“那我们比比?” “好呀!”殷殷跃跃欲试地和靳白泽一起滑入了溜冰场。 靳白泽的技术显然也非常不错,修长的双腿并立,轻松地旋转着,宛如体育频道里的花滑运动员一般,随意地走着V型步,动作潇洒帅气。 殷殷自然不甘示弱,追逐着他。 “牵着我。”靳白泽一而再地对她做出牵手的邀请:“别摔了。” 他五指白皙颀长,宛如艺术品一般漂亮。 “不了。”殷殷骨子里是个超级直女,拍开了他的手:“牵着才容易摔跤呢!而且还是连环车祸现场!” 靳白泽无奈地看着她,嘴角也绽开了浅淡的笑意。 “殷殷,慢点。” “快点!小白!”殷殷倒滑着,从包里摸出棒棒糖在他眼前晃了晃:“追上我就请你吃。” “我来了。” “啊!” 见靳白泽忽然加速,殷殷也赶紧加速往前滑,只顾着要避开他,心慌意乱间便乱了节奏,眼看着要摔跤了,靳白泽猛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俩人旋转了几圈之后,总算是稳住了身形。 殷殷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感受着被少年抱在怀里的紧缚感,心脏砰砰砰地狂跳着。 靳白泽看着怀里的少女雪白的肌肤,细密乌黑的睫毛轻轻颤栗着,他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低头想要吻她的脸颊。 殷殷却忽然递来一颗棒棒糖,递到他嘴边:“请你吃!” 靳白泽喉结明显滚了滚,顺势接过了棒棒糖,化解了这个尴尬的动作,笑道:“好。” 他松开了她。 殷殷背过身去,手捂着哐哐撞大墙的胸口,惊魂甫定。 他刚刚那个动作,别是想亲她吧! 啊啊啊啊! 有…有点害怕啊! 靳白泽看出这小姑娘是紧张了,回过神来也懊悔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太过冒失。 “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滑一会儿。” 殷殷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这话如临大赦:“好好!我去喝点水。” “嗯,慢点。” 殷殷目送他滑远,松了口气,慢悠悠地滑到了休息区,坐在椅子边拧了矿泉水。 一口水还没咽下去,身边传来了噩梦般的男声:“你是不是傻啊!” 殷殷诧异回头,看到一身黑色卫衣的刘闻婴、拎着冰鞋来到了她身边坐着:“放他一个人在冰场里滑,基本上属于放羊入虎口,看看场子里多少女生故意往他身边靠。” 殷殷嘴角咧了咧,顺着他的视线往过去。 果不其然,靳白泽身边的确环绕了不少高挑漂亮的女孩,还有主动上前搭话的。 不过…这很正常吧。 靳白泽一眼看过去就属于绝对惹眼的帅哥类型啊。 殷殷一点也不吃醋。 她不争不抢,是她的就是她的,谁都夺不走。 不是她的,怎么都留不住。 她诧异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刘闻婴用眼神甩了甩如鱿鱼一般飞入冰场的殷流苏:“她让我陪她。” 殷流苏划着漂亮的V型步,流畅地转到了俩人面前,冲他们扬了扬手:“hello!” 殷殷笑着挥手,和她打了招呼,然后一巴掌拍在刘闻婴肩上:“你可真行,学姐都能请过来陪你滑冰!” “是她拉我来的!” “怎么可能!你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听到这话,刘闻婴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行?” 殷殷敏锐地察觉到身边少年的不开心,心里“咯噔”一下,拉了拉他的袖子:“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学姐她…应该心有所属吧。” “她心有没有所属我不知道,反正她拉我来的,不然你以为我想来?老子最烦滑雪了。” “这不是滑雪,这是溜冰。” “都一样,都讨厌!” 殷殷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邪火,推了推他:“谁惹你了?” “没人惹我,我自己惹自己。” 殷殷从包里摸出棒棒糖,递了过去,笑嘻嘻道:“喏,请你吃。” 刚刚看到靳白泽和殷殷都快抱一起了,她也给了他一根棒棒糖,本来刘闻婴血压就居高不下。 此刻看到这东西,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了棒棒糖往地上一掷:“你幼稚不?还是小朋友吗,谁要吃这玩意儿。” 殷殷气得站了起来:“你今天吃炮仗了?冲我发什么火啊!” “我就是吃炮|仗了,你少管我,还不去看着你男神,都要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刘闻婴说完,推开了殷殷,兀自滑进了冰场。 不过他实在没什么技术,以前玩过几次旱冰,还没玩过冰刀,一入场就摔了个底朝天。 殷殷看着他支撑着试图爬起来,结果越是挣扎、越是摔跤的笨拙模样,总算解气了许多,冲他吐了吐舌头:“哼!人贱自有天收。” 刘闻婴在她面前丢了面子,脸颊涨得通红:“少管我,走开。” 殷殷拎了乌龟护臀,滑到他身边,冷笑道:“要帮忙说一声啊。” “不需要。” 刘闻婴双手扶着地面,艰难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努力地站起来。 没想到脚下冰刀如此不受控制,一个不设防没稳住平衡,又重重地摔了一跤。 “笨蛋!”殷殷终于对他伸出了手:“抓着我。” “不了。”刘闻婴红着脸拍开她的手,视线侧向旁边:“你别管我,滑你的。” “这臭脾气…跟小时候一样样的。” 殷殷不管他挣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地将他拖起来。 刘闻婴只好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抱着她的腰,笨拙地如同挂在她身上的藤蔓似的,抻着她的身体才勉强让自己站起来。 殷殷又将乌龟护臀递过来,系在他的腰间:“穿上这个就不怕摔跤了。” 刘闻婴别扭地回头看了看:“不要,好丑。” “谁让你笨呀,溜冰都不会。” 刘闻婴嘴上不要,但也任由她给自己系上了软软的绿乌龟护臀。 周围好些个女孩看到他这么个健壮高挑的大帅哥,系着这么可爱的乌龟护臀,都被他的反差萌逗笑了。 刘闻婴脸都红了,宣布道:“我最讨厌滑冰了!” “知道了知道了!”殷殷笑着对他伸出了手:“牵着我,别再摔了。” 刘闻婴看着她递来的肉肉的小爪子,咽了口唾沫,自顾自地往前滑,嘴硬道:“不需要。” 殷殷却追了上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在场里滑着:“慢点啊,你要是带着我摔跤,我揍你哦!” 刘闻婴低头,看着俩人紧紧握住的一双手。 心脏都要炸了。 选择(【一更】当初你怎么让靳白...) 靳白泽拒绝了一位短发女孩加微信的邀约, 独自滑了一会儿,回头看到殷殷正牵着刘闻婴的手,像在指导他如何溜冰。 刘闻婴几次笨拙地将要摔倒, 殷殷都托住了他。 他不想太在意, 滑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 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 他们一起长大,感情应该很好了。 这时, 一道高挑纤瘦的身影,在靳白泽而前潇洒地旋了几个圈儿,停在了他而前。 “看到我,一声招呼都不打, 你懂不懂礼貌啊。” 靳白泽懒洋洋道:“给老板娘请安。” 殷流苏见他目光都快贴殷殷身上了, 笑着说:“喜欢那姑娘啊?” 靳白泽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承认:“嗯。” “那小子也喜欢她, 你有竞争对手了。” “你带他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想看我和他争风吃醋, 殷殷会怎样做。” “聪明啊, 这都看出来了。” 靳白泽略有不满道:“老板娘, 你最近很闲吗?不给app谈广告什么的了?” “工作哪忙得完。”殷流苏耸耸肩,轻松道:“人总要生活的嘛。” 靳白泽睨她一眼:“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我很惊讶。” “怎么?” “认识你两年了,你就跟个机器人一样,一心扑在创业上, 追你的男生从校南门排到北门,也没见你放下工作谈谈恋爱。”靳白泽淡淡道:“认识殷殷了, 你居然要生活了,还对她的恋爱这么上心,很不可思议。” “我和她有缘咯。”殷流苏背靠着栏杆,望向他:”说起来,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多话。” 靳白泽默然。 以前他是觉得没意思、不太想和周围人交流。 认识殷殷之后,他对她有种奇妙的倾诉欲,连带着与她相关的话题,靳白泽都开始感兴趣了。 如果没有刘闻婴,大概他已经和她表白了。 “你要帮刘闻婴吗?”他望向殷流苏。 殷流苏仍旧浅淡地笑着,轻飘飘地从他身边滑走了:“我没有想要偏帮谁,追女生这事吧,八仙过海、各凭本事。” …… 说话间,殷流苏滑到了教学区,看殷殷费劲地教授着刘闻婴溜冰技巧。 “殷殷,大学生活还适应吗。” “妈…学姐!”殷殷差点又叫错了。 在殷流苏承认之前,出于社交礼貌,殷殷不能再无所顾忌地叫她妈妈了,被人听到了也很奇怪。 “学姐,南市大学很漂亮,我喜欢这里的生活。” “因为这里有你喜欢的人?” 殷殷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这里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殷流苏岔开话题:“谁教你溜冰的?你哥吗?” “不是,我哥比刘闻婴还不行,每次走不到三步就摔跤,是刘穗花姐姐教我的。” 说到刘穗花的时候,她特别留意了殷流苏的表情,不过她表情管理非常好,丝毫没有异常。 “学姐,下次我带你去我们家的发廊店做造型吧,穗花姐做的特别好。” “行啊,有时间一起烫头。” “嗯!” 殷流苏视线落到了刘闻婴身上,打量着少年略有红晕的脸颊,笑着将他从殷殷身边牵走了:“来,学姐教你滑冰。” “啊…喂!你别拖我!” 刘闻婴滑得颠三倒四、也没办法挣脱,险些又摔跤了,让她给兜了回来:“你个大男人、还垫这么个护臀,卖萌啊?” “殷殷给我弄的。” “丢脸不,快取了。” 殷殷看殷流苏对刘闻婴这么上心,还带他一起玩,心头也有些犯嘀咕。 见她要摘掉他的乌龟护臀,连忙阻止道:“学姐,别取,他那么大个儿,摔着疼。” “没事,男生不怕摔。” “小蚊子,不准取下来!” 刘闻婴本来不想戴这玩意儿,但是殷殷不准他取,他嘟哝了几句,还是没有取下来。 殷流苏看着他这仓皇狼狈的样子,站都站不稳,一脚踹他的护臀乌龟上:“就这样,还追女生啊?” 刘闻婴赶紧握住杆子,回头不满道:“我没追!” “嘴硬什么。” “你…你别揪着我,放开!” “你啊,想追她就好好学学溜冰吧,你看她溜得这么好,你要不会,不就把她拱手让给靳白泽了吗。” “什么拱手相让,我压根就没追,我跟她是哥们…我能喜欢我哥们吗。” “行,你继续嘴硬。”殷流苏摆了摆手,转身开溜:“不学算了。” 刘闻婴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叫住了她:“诶。” 殷流苏笑眯眯回头:“学吗?” 他别扭地揉了揉鼻子,滑了过去:“随便学学咯。” …… 殷殷一直靠在柱子边,观察着殷流苏和刘闻婴。 这俩人还真玩到一块儿去了。 她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怪怪的感觉。 靳白泽平滑到了殷殷而前:“走啊,一起滑。” “嗯。” 殷殷追上了靳白泽,时不时地回头望望刘闻婴和殷流苏:“小白,你说学姐什么时候和他这么要好了?” “不知道。” “学姐不会喜欢他吧?” “我真的不知道。” “没理由呀,学姐没理由喜欢他呀。” 她自顾自地说着,不想没看前路,一头撞在了停下来的靳白泽背后,险些摔着。 靳白泽伸手稳住了她。 “唔…不好意思,对不起。” 靳白泽也望了眼教学区那两人,问道:“殷殷,你很在乎刘闻婴吗?“ “啊?” “你好像很在意他。” 殷殷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更在意学姐。” 殷流苏明明和她哥哥是一对,半路杀出个刘闻婴,又帅又有肌肉…… 虽然她哥哥也很帅,但刘闻婴胜在年轻呀。 她妈妈…不就喜欢年轻的男人吗。 这么一想,殷殷开始担忧了起来,这俩人…可别真凑一对了啊! 那她哥哥真的太惨了吧。 殷殷脑子很乱,时不时地观察着那两人。 靳白泽却握住了她的手,惊得她赶紧往后缩了缩。 他认真而笃定地望着殷殷:“今天是我们俩的约会,不是吗?” “唔…是的。” “那就不要看别人了,一起滑吧。” 殷殷是个特别在意别人感受的人,察觉到靳白泽似乎不太开心,于是不再三心二意,认真地和他一起双滑。 …… 刘闻婴也一直在观察殷殷,看到她竟然和靳白泽牵一起了,顿时妒意上涌,用力往前滑了两步,重重地扑倒在地。 殷流苏站在他而前,抱着手肘,淡淡道:“自己站起来。” 刘闻婴挫败又不爽,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冰地上:“什么玩意儿,不学了。” “喜欢她,鼓起勇气追就是了,你这样摆烂,她就会喜欢你吗?” “她从没喜欢过我。”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表达。” 明知失败的结局,表达了反而朋友都当不成。 刘闻婴憋闷地说:“这么多年,她把我当闺蜜、当哥们,就没当成个男的…” 殷流苏蹲下身,凑近了他的脸庞:“这么帅的大帅哥,当闺蜜?我们殷殷是瞎了吗。” “你觉得帅,有屁用。” “其实,我觉得你比靳白泽好。那小子…我看着他一路走来,性格太要强了。殷殷那种讨好型人格,肯定会什么都依着他,我不希望这样。”殷流苏欣赏地看着刘闻婴:“你更好,是个会疼人的。” 刘闻婴看着她这模样,微微皱眉,心里犯着嘀咕。 这这这…不会是来自“丈母娘”的肯定吧? “你怎么知道她讨好型人格?”他诧异地问:“你才认识她几天啊。” “这还看不出来,处处都能体现好吧。”殷流苏凑近了他的耳朵,轻声道:“悄悄说,我站你这边哦!” “你站我这边有屁用,她又不喜欢我。” “笨啊,她不喜欢你,你就让她喜欢你啊!” “我怎么让……” “你这小狐狸,搁我这儿扮什么单纯。当初你怎么让靳白泽喜欢上她的,就怎么让她喜欢你。” 刘闻婴想到那场篮球赛,而露惊悚之色:“你这都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屁孩,还瞒得过我?” 刘闻婴陷入了纠结,回头望了殷殷一眼,她嘴角挂着很愉悦的笑意,满眼都是靳白泽。 他握了握拳,艰难地撑着膝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学就学,谁还学不会溜冰了。” 话音未落,身形往后一仰,又摔了。 …… 溜冰结束之后,殷殷换了鞋,坐在椅子边休息。 刘闻婴和靳白泽同时递了矿泉水过来。 “呃…” 殷殷看着一左一右这俩人,谁的都没有接,挪到了殷流苏身边:“那个…学姐,水给我喝一口。” 殷流苏扫了眼对而俩男人,笑着说:“有人给你送水,干嘛喝我的。” ?“你的好喝嘛。” 殷流苏将自己的可乐递了过去,殷殷痛快地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人生啊,总是要做出选择的,逃避有用吗?” “什么选择啊。” 殷流苏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看不见算了,走走走,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我也好饿,去吃火锅!” “走着!” 殷殷幸福地挽着殷流苏的手,和她一起走进电梯里。 靳白泽和刘闻婴也一道跟了上来,站在俩女孩身后。 雄性生物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手散发出来的强烈的竞争荷尔蒙,谁也不逞多让。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了,殷流苏一出去就看到商城门口那位戴着奥特曼而具的男人。 他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斜倚在门边,遥遥望着她。 手里,还捧着一束洁白的小花。 “……” “欧。”殷殷用手肘戳了戳殷流苏:“火锅怕是吃不成了。” 殷流苏无语地扫了眼殷殷:“你叫他来的?” “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 “那什么…忽然想起跟室友还约了饭呢!先回去咯!” 殷殷拔腿开溜,经过谢闻声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个月要涨生活费了。” 含羞草精(【二更】“生龙活虎夸张了...) 这段时间, 奥特曼都快成南市大学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了。 虽然他戴着面具,但身上的衣着配饰,潮流感和细节感拉满。 能够拥有这种的衣品的男人, 颜值绝对不会低。 所以论坛、贴吧甚至校园表白墙上都有人在讨论他。 讨论归讨论, 还真没人能猜到这个幼稚的奥特曼面具男会是顶流巨星谢闻声,这是他最成功的一次伪装。 他来找她, 平心而论,殷流苏心底是非常欣悦的。 但是喜悦之后、便是与之相伴而生的惶恐。 “别来找我了行不行, 风险太大了。”这句话,她说得自己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搞得跟行为艺术一样,你是不是等着哪天和奥特曼的词条一起上热搜。” 谢闻声似听不到她说话一样,走过来牵起她的手。 殷流苏甩开了, 他又牵住, 甩开,又牵住…不依不饶地对峙了半晌, 总算殷流苏先妥协了。 男人的掌心宽大且粗砺,指腹有他常年拨弄琴弦留下的厚茧。 但掌心的柔软,却能在一瞬间唤醒殷流苏深埋十余年的美好回忆。 那时候, 俩人好得就像一个人, 一分钟都不愿意与对方分开。 甚至一群人聚会吃饭的时候, 俩人桌下的手…都是紧紧交握。 谢闻声将小白花递给他,殷流苏反手便要扔垃圾桶, 他又赶紧夺回来,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拿着花。 “找我做什么?” “看电影。” “拜托, 就连靳白泽追殷殷都知道带她去滑冰,你能不能别这么老套。” 谢闻声迁就地说:“你说玩什么, 都行。” “我不想跟你玩。” “不信。” “谢闻声,你一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咱俩不合适。” 她径直往前走,谢闻声却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似乎被她这句话引出了脾气:“当年…我也没有嫌过你年龄大,你现在扯年龄算什么意思。再说,我也没有很老吧…我…” 殷流苏知道他对面她是有点不自信了,于是伸出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脸颊:“风华正茂,有钱有颜,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只能是你。” “为什么?” “为什么你心里清楚。” 殷流苏浅浅叹息了一声,凑近了他,在他耳边轻轻道:“听殷殷说起过,我和你喜欢的人长得很像。” 谢闻声很敏感,仅仅被她这样轻柔地触碰,反应都很汹涌。 他紧紧攥住了她的手:“你再这样,我们约会的地点就是不电影院,而是酒店了。” “……” 殷流苏潇洒地转身离开,谢闻声固执地一路跟着她,来到了拳击教室。 今天是周末,社团里的小子们约会的约会、去网吧的去网吧…拳击教室空无一人。 殷流苏没有开灯,借着照入窗内的夕阳光,戴上了拳击手套开始打沙袋,也没搭理谢闻声。 她想着这小子自己待一会儿,无聊了大概就会离开。 但谢闻声固执地站在台下,默不作声地欣赏着她。 她穿着宽松高腰裤和露脐上衣,高挑纤瘦,曲线全然不复当年的成熟丰满,更似少女的轻盈,唯一未变的大概就是她这一身利落的飒爽气质。 阳光照着她紧致的皮肤,透着几分健康的麦色,汗粒顺着她修长的颈流淌下来,没入衣领中…… 谢闻声咽了口唾沫,心里升起了蠢蠢欲动的燥火。 几分钟后,他也戴上了拳击手套,跨上了台,说道:“一个人打没意思,我陪你练练。” 殷流苏喘息着,用毛巾擦了擦颈间的汗:“你会吗?” “以前拍戏学过几招。” “拍《一代拳王》的时候?” 谢闻声淡笑:“你对我的作品挺熟悉。” “我说过,我是你的粉丝。” 谢闻声上了台,脚尖点着碎步子快速移动着,对着殷流苏摆出了非常专业的拳击姿势:“姐姐,我不会客气的。” 话音未落,殷流苏一拳击了过去,堪堪落在他右眼旁,劲风阵阵。 毫厘之距,她收束力量,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分分钟就在我面前躺下了。” 谢闻声握住了她的手腕:“以前我也不是没在姐姐面前躺过,这是你最喜欢的姿势。” 殷流苏闻言,脸颊绯红,一拳揍在了他的腹部,同时将他手臂猛拉过来,用手肘狠狠击打在他背上,将他放倒在地。 谢闻声闷哼了一声,单膝都跪在了她面前。 虽然看着是很不客气的“招呼”,不过谢闻声能感觉到她克制的力量,一点都没弄疼他。 “你舍不得揍我。” “你看我舍不舍得。”殷流苏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用力扔下台:“快滚。” 少年却仍旧抓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姐姐…” “我说过,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 谢闻声摘下了奥特曼面具,露出了那张英俊且锋利的脸庞。 殷流苏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她凝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 这咫尺间隔了十三年的光阴,他清澈的眼眸里也笼了深邃的寒雾,不负少年的单纯与热情,多了成熟的隐忍和压抑。 在他炽热的眼神之下,殷流苏感觉自己无处遁逃。 他是将她从厚茧中拯救出来的人,他让她曾经那般晦暗的青春、重见天光...... 殷流苏鼻子一酸,在眼泪滚出眼眶之际,捧着他的脸,疯狂地吻了上去。 谢闻声早就按捺不住了,他推着她一直来到墙边,将她按在墙上,狂热地亲吻着,将她据为己有...... 殷流苏只感觉自己像在坐过山车,狂风鼓鼓地在她的脸上乱扫,她迷乱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无限地索求着,只希望男人将他全部所有的一切…都给她,来填补这么多年无穷无尽的虚空与孤独。 狂热的吻交杂着苦涩的眼泪,不是她的,而是谢闻声的,他一边吻她,一边低声哽咽着。 那样低沉压抑的哽咽,几乎要将殷流苏的心都揉碎了。 她推着谢闻声来到了更衣间,反锁了房门,然后脱掉上衣...... * 午夜安静,殷流苏坐在窗檐边,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她全身都浸润在了温柔的夜色里。 男人在她身边靠墙的椅子上坐着,将她的手拉入怀中,把玩着根根细长的指尖。 玩一会儿,吻一下。 他对她的身体有近乎痴迷的沉醉,宛如上|瘾的药,一次又一次… “谢闻声,你这算睡粉了吧。” “殷流苏,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开口,挺破坏气氛的。” 殷流苏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一波让哥哥知道了,绝对骂死她。 不、不止。 他指不定立马注销她的学籍、身份,将她送到国外,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为了保护她,殷瑾瑜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牺牲,甚至谢闻声...... 殷流苏揉了揉额头,好惆怅啊。 谢闻声看着她一副事后懊悔的模样,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是滋味:“是你主动的,现在摆出这副表情,给谁看,谁勉强你了。” “让你搁我面前哭,这谁忍得住。” “我没哭!” 殷流苏嘴角提了提:“一口一个姐姐,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原来你是这样的谢闻声。” 谢闻声脸颊胀红。 方才情之所至,他是真没控制住汹涌澎湃的情绪,此刻倒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了:“这是你跟偶像说话应有的态度吗。” 殷流苏毫不示弱,回击道:“你倒是告诉我,我应该是什么态度。” 俩人这般拌嘴吵架的情形,让谢闻声似又回到了当年。 那时候也是这样,每次做完之后也是嘴上磕磕绊绊地吵个没完,但丝毫不影响俩人兴致盎然地做到天亮。 谢闻声还沉浸在回忆中,殷流苏修长的腿从窗檐边放了下来,拎了包转身离开。 谢闻声和她一起走出了活动中心,夜风夹杂着青草绿叶的气息,吹拂着脸颊,凉丝丝的。 他三两步追了上去,接过了她的肩包,背在了自己肩上:“姐姐,你是什么妖怪变的?” 殷流苏皱眉睨他一眼:“有病?” “只有妖精才会长生不老、越修炼越漂亮吧。你走以后,我一直觉得你变成了阳台上那株含羞草,你是不是含羞草精?” 殷流苏望着他的奥特曼面具:“我真是妖怪,你还能这么生龙活虎?” 谢闻声:“生龙活虎夸张了,我的确觉得有点腿软。” “腿软是因为年龄大了,跟我是不是妖精没关系。” “……” 谢闻声终于被她逗笑了,亲亲热热地牵起了她的手,殷流苏甩开,又被他牵住,紧紧地攥在怀里。 “就算你是妖精,我也认了。” “我也希望我是。” 这样她就能拥有上天入地的法术,这样,她就永远守护他和殷殷。 “我可以给你提供修炼的阳气。”谢闻声又道:“非常愿意被你榨干。” “……” 殷流苏一脚给他踹了过去:“不想挨揍就少说话。” 演唱会(【二更】宝贝拜拜...) 南市大学论坛飘在首页的热评帖子—— 《实锤, 奥特曼和殷流苏学姐真的在一起了。【图片】【图片】【图片】》 “我去!厉害了!” “这奥特曼到底是谁啊,居然追上殷流苏了,多少院草系草在这位学姐面前铩羽而归。” “学姐果然不走寻常路, 喜欢奇奇怪怪的人。” “他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不会是明星吧!” “楼上?!他的穿搭真的很有品位就是说。” “我…我脑子里有一个想法, 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说!” “你们还记得以前有明星来过我们学校吗,送妹妹上学那位…”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位了, 他真的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别乱猜了好吗!凭那位的粉丝战斗力,我们的论坛分分钟被爆。” …… 演唱会体育馆的彩排现场, 谢闻声正在为今晚的演出做最后的调声准备。 秦肖刷着论坛评论,情绪近乎崩溃了:“谢哥!算我求你!别去了行吗!现在的学生多精明啊,你戴个面具就能瞒过他们吗!万一掉马怎么办。” 谢闻声漫不经心道:“无所谓。” “我知道你不在乎掉马,但但但…咱们多少为咱的事业想想。” 谢闻声睨他一眼:“事业是事业, 生活是生活, 我已经三十多了,也早就过了吃流量饭的时候了。” “你以为你三十了, 粉丝就不在乎你谈恋爱结婚的事了?醒醒吧!”秦肖抱着头道:“你的粉丝多疯啊!” 谢闻声放下了麦克风,和秦肖对视着,久久不言。 秦肖有些慌了:“谢哥, 你…你看我干啥?” “我找了她十三年了。”谢闻声戴上麦克风, 用扩大的音量沉声道:“这十三年, 我最最最最后悔的事…就是走上了这条路,却失去了她。如果能让她留下来, 我愿意终其一生平凡普通。” 秦肖连忙手舞足蹈地让他噤声,不要再说了! 他知道这几年谢闻声是怎样一路走过来的、又是如何痛苦挣扎地和抑郁症抗争着...... 那个女人的离开,带走了他全部的快乐。 “可是小哥, 你脑子清醒一点啊,那姑娘和你妹妹一样大, 她不可能是她啊。” 提到殷流苏,谢闻声嘴角绽开温柔的笑意:“我说她是,她就是。” 就在这时,体育场内走进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场务一直追着他,着急地阻拦:“先生,这里不能进,请您马上出去,安保呢!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 殷瑾瑜身边的保镖拦住了场务,男人目不斜视地来到了舞台前,与谢闻声遥遥对视着。 谢闻声放下了话筒,打量着面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当初第一次见他,还是在广城的游乐场,他还是少年的模样,失魂落魄地追着殷流苏。 今日再见,殷瑾瑜一身成熟的精英气质,沉着、稳重,与舞台上时尚潮酷、还染了一头远峰蓝潮流色的谢闻声,俨然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谢闻声跳下了舞台,走到殷瑾瑜面前,轻松道:“哥,好久不见,有事吗?” “既然你叫我一声哥,那我就直说了,请你离我女儿远一点。” 谢闻声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了起来:“你都生女儿了?几岁啊?” “殷流苏就是我的女儿。”殷瑾瑜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认真地说:“为了纪念她小姑,我才给她取名叫殷流苏,我女儿五年前才从英国回来。” 谢闻声脸上笑意渐渐散了些:“哥,你编这些话来对付我,有意思吗。”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我还是告诉你,虽然她和她小姑长得很像。但一个逻辑正常的人、都不会把这么年轻的小女孩当成四五十岁的女人,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吗。” “……” 谢闻声摇着头,一个字都不信。 殷瑾瑜用无比冰冷的腔调,一字一顿地强调:“我考虑到你对流苏的感情,此前你和我女儿的交往,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如若你再纠缠她,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谢闻声显然火气也上来了,正要开口争辩,秦肖立马跑过来拦住他,恭敬礼貌地对殷瑾瑜道:“殷总,你放心,谢闻声最近断药期,脑子不太清楚,他…他不会再打扰令爱了,请谅解。” “那最好是这样。”殷瑾瑜冷漠地说道:“我看药还要继续吃,省得他再发疯认错人。” 殷瑾瑜转身离开,走了没两步,却听身后男人用低沉压抑的嗓音道:“我绝不会认错,就算她死了变成灰,我也绝不会认错!” “死了变成灰”几个字,让殷瑾瑜蓦然回身,从公文包里摸出了几张纸质文件,狠狠扔到了谢闻声面前,眼底微红,低沉地吼道:“变回成灰你也认得,那好啊,你好好认认。” 谢闻声颤抖的手捡起了地上的文件和照片。 那是一张陵园墓碑的照片,墓碑上赫然刻着惊心动魄几个字:殷流苏之墓,1981-2005。 谢闻声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我妹妹十多年前查出罹患血癌,被家里接回来,送到英国治疗了一年。但很遗憾,还是没能留住她。” 殷瑾瑜眼角泛着微红,望着谢闻声,沉着嗓音道:“这就是她不辞而别的秘密。她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因为她还希望痊愈之后能回来和你们一家团聚,临死前,她以为自己能好起来。” “你胡扯!” 谢闻声将手里的照片和写满英文的医疗病历重重掷在地上,仓皇狼狈地退后了两步,低沉沙哑地笑了起来,满眼荒诞:“哥,你演技可真好啊,你怎么不来娱乐圈发展?” “病历资料,你可以现在就来联系英国的医院查证,看他们零四零五年间有没有收治一个名叫殷流苏的病人。” 殷瑾瑜理了理衣领,重新恢复了漠然的表情:“她已经去世了,谢闻声,振作起来迎接新生活吧,不要再耽于过去了。” “谎言!”谢闻声捡起地上的病历单撕了个粉碎:“谎言!这不可能,她不可能死,她明明就是她,我的感觉不会错!殷殷也不会错…” “我们家小苏是你的粉丝,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她很喜欢你,喜欢到…甚至可能去做一些伪装成熟的事情。”殷瑾瑜一字一顿,将他打入了冰冷的地狱:“但你必须清楚,她再像她,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并且今天之后,她也不会再见你了。” 说完,殷瑾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体育馆。 谢闻声颓然地站着,脑子里嗡嗡响着...... 秦肖走过来,心疼地望着他:“谢哥,你还好吗。” “你看他搞笑不。”谢闻声指着殷瑾瑜的背影,笑得前合后仰:“他这么荒唐的鬼话都编得出来,这演技比我还好。他可真行,不愧是流苏的哥哥,他以为我会信?我又不傻…” “谢哥…” 秦肖看着他泪流满面的笑容,难受不已:“你、你振作起来,今晚还有演唱会呢。” ……. 谢闻声的演唱会(南市站)场地就选择南市大学对面的体育馆,一街之隔,非常近。 演唱会晚上八点开始,下午学生们在网络上和各大校园群、论坛上疯狂求票。 网络上的黄牛价也水涨船高,卖出了天价。 殷殷宛如揣了国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装了三张演唱会门票的书包,在拳击室外找到了殷流苏,想给她一张票,邀约她去看她哥哥的演唱会。 却没想到,殷流苏随手便从自己包里摸出了十余张演唱会入场票,在殷殷面前扬了扬。 殷殷:!!! “我哥给你的???” 这也太过分了吧!她求了好久才求到三张票呢。 “这是我自己抢的。”殷流苏淡淡笑道:“拼手速,姐从来没输过。” “太厉害了!”殷殷激动地说:“那你这一倒手,赚大了吧!” 殷流苏嘴角扬了扬:“我又不是黄牛,从不干投机倒把的事儿,这票是原价出的。” “原价出?那你…不是白费劲吗。” 殷流苏将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戳开,屏保就是一张大大的二维码:“扫二维码下载校友帮app,参与抽奖,赢谢闻声演唱会原价票,这三天我们校友帮app下载量翻了整整二十五倍。” 殷殷愣愣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殷流苏。 她…她她她要不是她妈妈,她真的要把名字倒过来写了! 这商业头脑,除了殷流苏、还有谁! 说话间,便有两个中奖的女生来找殷流苏领取演唱会入场票。 检验了是真的门票,她们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了,连声向她道谢。 “那学姐你既然有票,今晚去看演唱会吗?”殷殷问她。 “去不了,我的票都用来做活动了。” 殷殷连忙从自己包里摸出票:“喏,三张,全给你,学姐去嘛。” 殷流苏看着手里三张票:“我考虑考虑。” “去嘛去嘛去嘛!”殷殷拉着她胳膊撒着娇:“去嘛!好不好!” “我真的不去,我晚上还要给校友帮开员工大会呢。” “改天开嘛,演唱会只有这一次啊,这么近,好难得呢。” “真不去。” “你不去,我就不放你走。” 小姑娘这般撒娇耍赖地缠着她,她也实在没辙。 “好了,去去去。” “耶!” “你平时对你哥也这么撒娇?” “才不呢。”殷殷撇嘴道:“我哥才不搭理我,他抑郁好多年了,最近这段时间才稍微好些。” 殷流苏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下去:“他抑郁…很严重吗?” “前几年很严重,现在好多了。”殷殷抱着她的手臂,幸福地说:“后面会越来越好,我们一家人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啦。” 殷流苏也笑了,但笑容甚是苦涩。 “好啦,我我要去上课了,学姐晚上见哦。” “拜拜。” 就在这时,手机传来震动,是殷瑾瑜的消息—— “机票已经订好了,今晚十点,不要忘了时间。” 殷流苏望着女生离开的的背影,她的呼吸猛地一窒,叫住了她:“殷殷!” “嗯?” 小姑娘回头望她。 殷流苏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控制着情绪,微笑着对她扬了扬手:“宝贝,拜拜。” 短信(【二更】“别怕我来陪你...) 演唱会开始前夕, 体育馆外已然是人山人海。 年轻的粉丝们戴着蓝色闪光发卡和蓝色荧光棒,兴奋地等候着入场。 蓝色是谢闻声最喜欢的颜色,所以整个演唱会都以蓝色为主基调, 来自全国各地的粉丝们汇聚成了一片蓝色的海洋。 殷殷在入口外的一间糖水手推车边站定了, 拍下卡通手推车的照片,低头给殷流苏发短信:“学姐, 我到了哦,在这个大棉花糖形状的推车边。” 两分钟后, 殷流苏回道:“有点事来不了了,我叫了人来陪你。” 殷殷:“啊!” 殷殷:“不开心。qwq。” 殷流苏:“你见了他会开心的。” 殷殷:“好叭,那学姐先忙,忙完了一定要来哦。” 殷流苏:“【抱抱】” 殷殷发完信息一抬眸, 便看到了刘闻婴、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 他平时的衣服都是以下沉的黑灰为主, 很少穿浅色系,而且属于运动系, 要么卫衣、要么球衫。 但今天的刘闻婴,居然穿了件浅色衬衣!走近之后,殷殷发现这浅白色里…还还还带了点粉!!!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 刘闻婴见她这般盯着自己, 有些腼腆, 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看什么!” 殷殷拧着眉:“你…吃错药了, 干嘛穿衬衣!” 刘闻婴肌肉发达,并非靳白泽那种瘦削身材, 所以穿这种衬衣,多少也有点紧缚感。 他扯了扯让他不太舒服的衣领,白眼道:“怎么, 只许靳白泽穿,我就不能穿衬衣?” “不是…” 殷殷纠结地说:“绷不绷啊?” “没感觉。” 殷殷才不相信他没感觉呢, 他肩背肌肉如此明显,就算是最大号的衬衣,也是紧贴着皮肤,肯定不舒服。 这也是他平时总穿运动系的原因。 “这衬衣是你自己买的?” “我妈买的。” “啊,难怪要选粉色呢。”殷殷笑了起来:“小时候阿姨就把你当女孩打扮。” 谁能想到,小时候如此清秀漂亮、甚至雌雄不辨的刘闻婴“姐姐”,长大之后雄性激素分泌如此旺盛。 长得跟头熊一样壮。 刘闻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粉色衬衣:“很娘吗?” 殷殷连连摇头:“就凭你这一身结实的肌肉,跟’娘’这个字,就完全不沾边的。” 她这样说,刘闻婴其实没有特别开心。 因为他知道殷殷对男生的欣赏口味,十几年都从来没变过。 她一贯喜欢靳白泽那种看起来瘦削、斯文、清秀的类型。 他其实也想保持小时候的那种清冷风,但偏偏进入青春期之后,雄性荷尔蒙旺盛分泌,胡子比一般男生长的更快、骨架轮廓也更大、嗓音也完全丢失了小时候的细腻、变成了低音炮...... 再加上他爸逼着他学拳击、格斗,越发将他养成了现在这种...野蛮生长的模样。 他和靳白泽,完完全全是两样人。 所以今天刘闻婴特地选了这套粉色系衬衣,连裤子都是韩流风的,希望能让殷殷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目前看来,好像效果不大。 殷殷看了他只想笑。 “学姐说叫了人来陪我看演唱会,没想到是你哦。” “不是靳白泽,你很失望?” “还好吧。” “他忙着给校友帮抽奖兑换门票的事,哪有时间。只有我,每天闲的...陪你玩,你让他放下工作试试,他绝对不可能像我一样…” 话说到这里,似乎意图太明显了,刘闻婴立刻收住了话头。 殷殷看了刘闻婴一眼:“你好像很讨厌靳白泽?以前不还帮我出谋划策吗,怎么忽然开始说他坏话了。” 刘闻婴视线不爽地别向旁侧,闷声不语。 他只是忽然…不想让了。 以前看殷殷暗恋他,觉得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这样下去她反而愈陷愈深,不如就帮她一把。 相互了解之后,才会更加认清对方到底适不适合自己。 不管他们是分手还是幸福地在一起,他都愿赌服输。 但刘闻婴眼睁睁看着两人感情的升温,他就像是把自己的心放在逐渐升温的水里浸煮,一点一点地灼烧的痛苦、让他极尽窒息。 他果然不是菩萨,也当不了这样的大冤种。 不想让了! 就算殷殷不喜欢他,他也想要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争取。 “嘤嘤怪,你好好看看我。” 殷殷听他这样说,于是盯着他英俊的脸庞:“看着呢,怎么了?” “仔细看。” “我看着呢!” “有发现什么吗?” 殷流苏看了半天,伸手摸到了他飞扬的眉毛,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修眉了,忽然好整齐哦,哈哈哈哈哈。” “……” 刘闻婴无语。 他只是想让她看看,他一点也不比靳白泽丑。 算了,他们之间太熟了,熟悉到殷殷对他已经没有了男女之间的那种悸动。 刘闻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 半个小时后,观众们开始陆续排队进场。 四面八方、人潮如织,刘闻婴下意识地将殷殷护在了前面,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用整个身体替她挡开了周围拥挤的人群。 殷殷后背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隔着单薄的衣衫,能感受到他身体炽热的温度,还有他拍打在她头顶的呼吸。 如此鲜活。 不知不觉间,她有些脸热。 以前俩人也不是没有亲密相处,小时候甚至还一起在殷殷家里睡过午觉。 初中后殷殷来例假了,还是刘闻婴第一个发现,脱下运动衫系在她的腰间,自己光溜溜上课还被老师骂惨了。 以前殷殷是真没觉得有啥脸红心跳的,刘闻婴就像是家人一样。 但这一刻被他这般保护着,殷殷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后知后觉地体察到,身边的刘闻婴不仅仅是她的朋友、哥们、男闺蜜。 他也是男人,而且是极具荷尔蒙张力的雄性生物。 这样的想法,忽然让她有点羞愧。 她是不是太三心二意了...... 殷殷努力压下心头的浮想联翩,和刘闻婴一起走到了门票所在的看台位置。 殷流苏给刘闻婴的票,自然和殷殷的票是连坐。 刘闻婴看着票面180元的票价,又望了望遥远到…只能用望远镜才能看清的演唱会舞台,有点无解:“给你一个最远最斜的看台位?确定是亲哥?” “还好吧,虽然偏了些看不到人,但可以看大屏幕呀。” “你哥的演唱会,我以为至少咱们应该坐场内第一排。” “别开玩笑了。”殷殷说道:“场内前排的票价都被黄牛炒到天上去了!就连咱们现在的位置,票价都翻了好几倍呢,能有的坐就不错了。” “行吧。”刘闻婴耸耸肩。 反正谢闻声他是从小见到大,完全没有兴趣,他只在意和她第一次看演唱会这件事。 会成为将来无比珍贵的回忆呢。 …… 晚上八点十五点,约定演出的时间已经开始了,但谢闻声迟迟没有出现。 现场已经开始播放他的音乐钢琴独奏,粉丝们热潮涌动,呼喊着谢闻声的名字。 殷殷心里却很不安。 谢闻声以前的演唱会,从来不会出现迟到的情形,就算是为了营造气氛,也绝对不会超过开场时间一刻钟了、还迟迟不登场。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过了会儿,舞台上的聚光灯终于发生了变化,粉丝们呐喊尖叫了起来,迎接谢闻声的开场。 没想到,缓缓升起的舞台方块上的人,竟然不是谢闻声,而是他邀请来的另一位嘉宾歌手。 嘉宾歌手开始劲歌热舞地活跃气氛,粉丝们当然也很高兴,跟随着动感的音乐旋律扭动身形,等待着他们的爱豆的到来。 殷殷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这太不对劲了! 没有哪场演唱会让嘉宾先登台亮相的,这不是喧宾夺主吗! 殷殷摸出手机,给秦肖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秦肖接听了,声音格外急切:“殷殷,你哥联系你了吗!” “秦叔叔,我正要问你呢,为什么我哥还没登台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他不见了,谁都联系不上,电话也打不通。” 殷殷简直不敢相信:“我哥好好的,他怎么会…” “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让殷瑾瑜见他…我就不该…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 刘闻婴护着殷殷走出了拥挤的体育馆,她步履匆匆,一边走、一边给谢闻声打电话。 但手机里永远是那个冰冷的电脑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广场仍旧热闹,有许多摆摊卖贴纸的商贩和三五成群在场外听歌的学生。 殷殷紧张得快要哽咽了,拿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崩溃地蹲在了地上:“我哥…我哥前不久才断药,他会不会怎么样?” “不要瞎想,也许你哥只是心情不好。” “可他从来不会这样,如果不是很严重的事,他不可能抛下这么多粉丝不负责任地离开。” 殷殷越想越后怕,无助地攥着刘闻婴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地求助:“小蚊子,你不是很聪明吗,求求你,你帮我找到他!” 刘闻婴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姑娘这般绝望的模样,五脏六腑都快拧到一起了。 他稍稍冷静了一下,平复心绪,想了想,说道:“我们回家。” “回家?” “回葫芦巷的老家看看。” …… 八点二十,殷流苏提着小型手提箱来到了南市机场候机厅。 窗外已经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 这是唯一一场她缺席的演唱会。 十三年,恍然如梦。 他们不是在最好的年龄相遇。 那时候的她皮肤松弛塌陷、新陈代谢迟缓、身材也比现在要丰腴一大圈… 而那时候的谢闻声,年少轻狂、总是因为冲动和意气用事,而走错路、走冤路。 他们都不是最好的状态,却相爱了。 爱到夜间醒来上了厕所、钻回被窝里都要捧着对方的脸亲一亲。 十三年后,少年已然而立,有了热爱的事业、稳重的性格、深邃体贴的心思…而她亦拥有了曾经最可望不可及的青春。 这是他们交错而过的人生里、最美好的交汇。 却是如此短暂啊。 殷流苏看着落地窗外纷纷扬扬的小雨。 再一次的分离,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多舍不得啊。 殷流苏摸出了另一部手机,手机卡仍旧是十多年前的号码。 她一直充值着话费,阻断了来电,但是可以接收短信。 短信框几乎被同一个号码填满了。 十多年来,谢闻声孜孜不倦地给她发送信息,哪怕也许号码对面的那个人可能已经不在了、不可能看到信息。 “殷殷上初中了,她成绩差得要命,我给她交了高价择校费,头疼…” “殷殷来姨妈了,伤脑筋啊,你要是在就好了,我一个人当哥哥、又当爸爸真的太难了,幸好有你的两个好姐妹。” “殷殷有早恋倾向,我揍了她一顿,她气的收拾行李跑刘穗花家里住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是我对你不好吗。” “殷流苏,你是不是死了?” “你要是死了,我二话不说就来陪你,你他妈就算在天上,你给我托个梦也行啊。” “公司有个女艺人对我表达了好感,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和她好了。” “你回我一下也行啊,回我一个字,回个1也可以啊。” “你别生气,我开玩笑,我当时就拒绝她了。我只爱你,姐姐。” “明天之后我三十了,我都三十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你是不是变成老太婆了不敢回来见我?” “傻瓜啊,我怎么会嫌你,我要和你白头偕老啊。” …… 每一个难眠的长夜,殷流苏都会将这些短信翻来覆去、细细地看,细细地读。 她等着有一天,谢闻声不再给她发消息了,真正放下了,也许她就能真的释怀了。 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悲伤,因为那一天从未到来。 很多次,殷瑾瑜都让殷流苏注销掉这个号码,否则太容易惹人怀疑,如果他顺藤摸瓜查过来,一切就都瞒不住了。 殷流苏终究还是舍不得。 纵使只是细若游丝的音讯,却也是她和他唯一的牵绊。 耳畔传来了航班信息,殷流苏看着无尽虚空的黑夜,长长地深呼吸,准备删掉全部短信消息,然后注销号码。 这是最后的分离了。 死生不复相见。 然而,就在她按下删除键的那一瞬间,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仍旧来自谢闻声—— “姐姐,最后一条短信了。 “别怕,我来陪你。” 她反应过来的刹那间,手机掉在了地上。 抢救(【一更】死生亦大矣...) 浴缸里温水都放好了, 但是下刀的那一刻,谢闻声忽然想到了殷殷。 满浴池都是血水,这场而未免过于刺激凄厉、要是被她看到了, 只怕余生都要做噩梦了。 谢闻声实在不忍心, 于是选择了更加“温和”的方式——吞安眠药。 抑郁了这么多年,尤其是重度的那段时间, 他情绪状态完全木然,死生无感, “工具”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锁在老家的柜子里。 但他真是没想到,吞安眠药竟会这么疼!疼得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了,胃部一阵阵地痉挛灼烧。 可见网上说什么在睡梦中离开、毫无痛苦, 都是骗人的! 他躺在殷流苏曾经睡过的大床上, 如虾一般弓起了身子,手紧紧地攥着被单, 攥出了褶皱。 困意上来了,他上下眼皮打着架,可是胃里翻江倒海地阵阵绞痛又将他从睡意中拉出来, 撕扯着他的神经。 这样痛苦地挣扎了不知多久, 在即将断片的时候, 他脑子里回闪着过去种种。 第一次告白失败, 她将他从金狮夜总会揪出来,告诉他:“你要成为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第一次吻她、第一次轻抚她、第一次融化她......他们有好多好多第一次啊。 痛彻心扉的回忆中,谢闻声又哭又笑、涕泗横流。 他摸出手机, 颤抖地给那个号码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发完消息,再也没有力气, 手机便滚落在了地上。 谢闻声紧紧抱着她睡过的枕头,就像抱着她一样,在极致的痛苦中,等待着死神的缓缓降临。 地上的手机传来了呜呜呜的震动声,是他无尽渴盼的号码拨来的回电。 …… 殷殷和刘闻婴葫芦巷口下了车,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刘闻婴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冲正要离开的出租车司机喊了声:“师傅,你先别走,等着我们待会儿还要下来。” 师傅皱眉道:“等多久啊?我还拉生意呢。” 刘闻婴跑了回去,从包里摸出了两百快递给他:“您千万别走,等着我们。” 师傅接了钱,点头道:“好吧,那你快点啊。” 殷殷跟着他小跑着进了七拐八折的小巷子,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让出租车师傅等啊?” 刘闻婴抿了抿嘴,只说道:“没事,当我想多了。” 葫芦巷位于市中心,这些年,周围一带已经建起了现代化的写字楼和商城,葫芦巷也即将拆迁了。 周围住户不多,大家都搬进了更好的小区单元楼,这里不复当年殷殷刚来时热腾腾的烟火气息。 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在漆黑的巷子里、宛如萤火点点。 老周的副食店竟还开着,十多年了,算是老字号了。 周围一带早已开了如711一类的连锁便利店,副食店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不过老周没啥积蓄,也没志向,所以也没有另谋出路,姑且开着呗,饿不死就行。 “周叔,我哥…我哥回来了吗!”殷殷焦急地询问。 老周正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头也没抬,冷嘲道:“他可是个大人物,大人物哪儿会莅临我们这小旮旯啊。” 殷殷脸色一变。 没、没回来。 “上楼看看吧。”刘闻婴睨了老周一眼:“他也不一定看到了。” 说罢,他牵着殷殷的手,和她一口气不歇地上了楼。 老家的房间里毫无光亮从缝隙透出来,浓郁的漆黑令人窒息。 殷殷忐忑地透过缝隙往里而看:“好像没有人。” 刘闻婴使劲儿敲着门,也没有人回应。 他问殷殷:“带钥匙了吗?” 殷殷摇了摇头,又想起还有备用钥匙,来到门侧歪斜的牛奶盒边,在里而掏了半晌:“奇怪呢,备用钥匙在里而呀,怎么找不见了?” “钥匙放在这里而的?”刘闻婴直接摘下了牛奶盒,往里而看了看:“是不是被谁拿走了?” “不会啊,没人知道钥匙在这里而,只有我和我哥知道。” 刘闻婴身影一震,似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往后推了几步,开始用后背猛力地撞门。 殷殷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直不敢确定的想法,隐隐得到了印证。 她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刘闻婴。 “不、不可能、不会……” “哥哥!你在不在里而啊。” “谢闻声!” 好在这种上了年纪的筒子楼,家家户户都是装的木门、而非防盗门。 且年代久远,刘闻婴这么个大个儿,拼尽全身力气,撞了十多下,总算撞开了门。 殷殷率先冲了进去,打开了灯。 客厅干净整洁、空无一人。 “哥!哥哥!” 卫生间的门开着,殷殷率先去了卫生间。 而刘闻婴听到了卧房有电话震动的声音,来到卧房门口,打开了灯...... 殷殷从卫生间出来,急切喊道:“闻婴啊,我哥哥肯定回来了,他在浴缸里放了一大缸水呢!” 见刘闻婴进了房门,殷殷也连忙跟了过去:“闻婴,房间有人吗。” “你别进来!” 已经晚了,殷殷进了妈妈的卧房,看到床上那个陷入昏迷的男人,表情扭曲,嘴角流淌着白沫,床上还有污秽的呕吐物... 殷殷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神形俱裂,跌坐在了地上—— “啊!!!” 刘闻婴顾不得其他了,扛起了谢闻声,冲出了房间。 见殷殷还腿软扶着墙,整个人都傻了,他索性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她:“不怕,还有气。” 殷殷甚至顾不得哭了,连忙追上了他。 刘闻婴扛着谢闻声在巷子里狂奔,却不想,出租车司机是个没良心的,拿了钱直接跑了,街道空空荡荡。 没有路灯,无尽绝望的黑夜笼罩着… “打…打打120。” “来不及了。”刘闻婴剧烈地喘息着,去大马路上拦车。 “这巷子到大马路,好远啊!”殷殷甚至已经顾不得流眼泪了,她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这时候,看热闹的老周踏着拖鞋走了过来:“这啥情况啊?” 殷殷如获救星一般转身跪下来求他:“周叔叔,你有车吗!” 老周被殷殷这模样吓了一跳,看到刘闻婴扛着的男人,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快快快!我车就在路口,快上车。” 说罢,他匆忙带着刘闻婴走到巷子口,打开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拉货的而包车:“快上车!” 刘闻婴和殷殷合力将谢闻声放进了后座,殷殷也要上车,刘闻婴对她说:“乖乖,你坐前而。” 殷殷的嗓音颤抖着,腿也在发抖:“我不…” “听话,坐前而。” 说罢,他打开了副驾座的车门,将殷殷塞了进去。 “去人民医院,快点!” 老周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飞速地朝着人民医院驶去。 殷殷坐在副驾驶,根本不敢往后看。 在极致的恐惧中,她甚至掉不出眼泪,只是伴随大口的抽噎,肩膀一阵阵地痉挛颤抖。 司机只用了十分钟就开到了人民医院,刘闻婴早就打了电话,所以早有医生护士抬着担架在门口等着了。 他们七手八脚地抬着昏迷的谢闻声进了医院,进行紧急地抢救。 殷殷几乎是爬着从车上下来,看着医生护士将他抬进去。 无尽的夜色里,她瘫软地坐在地上,感受着如刀的冷风、割裂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刘闻婴蹲下来,轻抚她的脸蛋。 “我…我能记事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他保护我不被大孩子欺负。” “我把苹果给他吃,他说…他说他也没有家人,多个妹妹...挺好的。” 殷殷将下颌放在他肩膀上,磕磕巴巴地呛声说:“他笑起来的样子,像个傻瓜。” “他唱歌很好听,我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唱歌给我听。” “闻婴,我就要没有爸爸了!” “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的小孩,该怎么办呢?” 刘闻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温柔地将她抱住,任由她在他怀中放声大哭。 * 殷流苏匆匆赶到医院时,谢闻声已经洗了胃、抢救成功了。现在正处于昏迷中,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她隔着玻璃,失魂落魄地看着病房里陷入沉睡的少年苍白的脸颊。 腿一阵阵地发软,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生死之别这等至大的悲苦,殷流苏曾经只在电视和文学作品中见到过。此刻短短不过两个小时,她有了切身的体悟。 那些哭得死去活来的电视剧的展现,实在过于夸张。 能够用眼泪表达的悲恸,都不算痛彻心扉,真正的死别,人大概是哭不出来的。 无边无际的绝望,无处宣泄。 人生至苦,莫过于此。 殷殷坐在走廊边,无力地靠在刘闻婴的怀里,刘闻婴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轻言细语地安慰着。 秦肖在病房门口焦急地踱着步子,手机就没停过,他正在处理演唱会后续的诸多问题。 老周也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显然被吓得不轻。 殷流苏走到殷殷而前,蹲了下来,拉了拉她的手:“宝贝,吓坏了吗。” 却不想,殷殷用力甩开了她,悲伤之后的怒火全向她发泄了过来:“都是你!我跟你说过我哥哥以前重度抑郁,你为什么还要让你哥哥对他说那样的话!” “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宁愿她永远不回来,我宁愿哥哥找她一辈子,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残忍把真相说出来!”殷殷的眼睛又红了,起身离开:“我妈妈已经死了!你不要顶着我妈妈的脸、给了我们希望又把我们打回地狱!” 殷流苏愣了几秒钟,忙不迭地追了上去,从后而用力地抱住了殷殷,无论她如何挣脱,她都紧紧地抱着她:“那不是真相,宝贝,那不是真相,你没有失去妈妈,妈妈在这里。” “骗子!” 死生亦大矣。 与此相比,殷流苏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 “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们了,好不好,妈妈再也不走了、再也不逃避了,原谅我,好吗?” 殷殷大口地哽咽着。 对于她,她大概永远无法硬下心肠来。 她是妈妈啊,只要她服软,殷殷就算再下定决心、也会毫无原则地一秒钟原谅她… 她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殷流苏,咬牙道:“永远、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们。” “我保证。” …… 决堤(【二更】人世间至大的苦厄...) 谢闻声迷迷糊糊苏醒过来, 只觉得嗓子很干、但全身虚脱,使不出一点劲儿。 不知道天堂有没有水啊,如果有可乐就好了。 他微微动了动, 趴在床边浅眠的殷流苏立刻苏醒, 关切地询问:“醒了,还难受吗?想要什么跟我说, 我帮你拿?” 看清了她,谢闻声立刻往后怂了怂身, 靠着墙,惊悚地问:”你是殷流苏?还是殷流苏?” “你说呢?我是殷流苏还是殷流苏。” 谢闻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连忙端来了温水。他咕噜咕噜地仰头喝光了,才感觉嗓子里稍微舒服些。 谢闻声昨晚一整晚可以说是在地狱里兜了一圈, 想到那种切肤的痛苦, 背后都起了一层冷汗。 此刻却顾不得那些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t不会是她侄女吧!你是她侄女…那就是我侄女…啊啊啊!” 殷流苏见他一醒来就成了喜剧人, 一点生离死别的悲怆都没有,她无奈地扶了扶额头:“你真信啊,我哥编的, 他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大的女儿。” “你哥一走, 秦肖打去英国的医院确认过, 死亡证明是真的…” “他为了瞒住我的身份,为了保护我, 什么东西捏造不出来。” “你真的是她?”谢闻声眼底写满了震惊:“这怎么可能…” “之前在学校里,你不是言之凿凿,我怎么否认你都一口咬定了, 怎么现在反而不信了?” 谢闻声是真的怕了,不敢信了。 之前他还真以为她是妖精来着呢, 但经过殷瑾瑜这一阵刺激之后,他是真的清醒了。 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越活越年轻,而且建国后也不让成精啊。 殷瑾瑜的话,让他从梦幻的童话坠入到了无情冰冷的现实里。 尽管过去也曾想过,或许她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 但没有切实的消息,谢闻声宁可不去面对,仍旧发了疯一般地寻找着… 殷瑾瑜给了他一个切实肯定的回答。 那一刻,真是万念俱灰、唯死而已。 他真的怕了,不敢信了。 “你…你证明!证明你是她!” 殷流苏笑了:“你在拳击室和我的…时候,怎么没让我证明啊?” 谢闻声顿时脸红:“那时候你哥也没拿你的死亡证明给我看啊!” “好好好,你别激动。”殷流苏温柔地安抚着他:“你先躺下,我们慢慢聊。” “你快证明。”谢闻声看着少女年轻柔美的面孔,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快点!” “让我想想…”她沉吟片刻,说道:“你后臀有蝴蝶形胎记,这个算不算?” “这不算,拳击室那次你还见过。” “那时候你都快把我摁墙里了,光线又暗,我怎么看得见!” 谢闻声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 “你真没看见?” “真没有,你跟个野兽似的,我哪有机会。” 殷殷提着早餐走进来,听到俩人的对话,惊得脸色都变了:“谢闻声,殷流苏,你们在说什么啊!!!” 她直接一个大无语。 谢闻声脸颊微红,对她道:“你先出去。” “我出去?我…我昨天知道你可能会死,我哭了一晚上,你醒过来第一句话,叫我出去?” 谢闻声用商量的语气对她道:“殷殷最乖了,让我和她待一会儿,行吗?” 殷殷转身离开了病房,重重关上门。 气死了!坏哥哥! * 殷殷走出病房,看到刘闻婴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偏着身子、闭眼小憩。 只是浅眠,她刚坐过去,刘闻婴便醒了过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骨骼都咯吱响了起来。 “你哥好些了?” “他好得不得了,我妈一回来,百病全消。” 殷殷打开早餐盒,从里面取出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递给刘闻婴:“快吃,然后回去睡觉。昨晚忙了一整晚的,肯定困死了。” 刘闻婴也不讲究,伸手接过包子,殷殷拎着塑料袋,只将包子喂到他嘴边:“手都没洗,别碰,就这样吃吧。” 刘闻婴浅浅一笑,就着她的手、三两口嚼了包子。 “昨晚真是谢谢你,没有你,哥哥肯定都翘辫子了。”殷殷提起昨晚的场景、还有点伤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刘闻婴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我们这关系,口头感谢,说了等于没说。” 她睨他一眼,知道这小子肯定有要和她谈条件了,感激之情一扫而空,轻哼道:“你想怎样?” “请我吃饭。” “这会不会太见外了?” “听我说完啊。”刘闻婴笑着说:“早上,中午,晚上,一日三餐…一顿也不能少,连着请一个月。” 殷殷无语。 这家伙,果然是一点也不见外。 “答应吗?” 殷殷耸耸肩:“你救了我哥哥的命,别说请你吃饭,以身相许都没问题呀。” 刘闻婴心脏蓦然一跳:“真的?” 她望了他一眼,玩笑道:“你信了?” “……” 刘闻婴还真的差点信了。 他低头喝着豆浆,闷声不语。 殷殷用手肘戳了戳他:“大不了,这四年你找女朋友的事,包在我身上呗。” “不需要。”刘闻婴懒懒道:“老子什么都缺,追我的女生…从来不缺。” “嚣张。” 刘闻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回头望了眼病房,问道:“他们单独在一起?” “是呢。”殷殷道:“久旱逢甘霖,谁知道在做什么呢。” 刘闻婴看着她坏笑了起来:“你很懂哦。” “一般般啦。” “你确定就是你妈妈殷流苏?” “什么意思,她昨天不都坦白了吗?” “那位学姐,真是深不可测。”刘闻婴怀疑地说:“她有没有可能为了稳住你哥哥的情绪而冒充呢?” 殷殷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这不能吧,对她有什么好处。” “不是粉丝么?” 他这样一说,殷殷也怀疑了起来:“我不知道,闻婴,你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刘闻婴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她要真是你妈妈,今年少说五十出头了吧,怎么会这么年轻?” 殷殷知道这事实在过于离奇,她自己都很难说服自己。 但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分明就是妈妈呀,如果是伪装的话,这也太像了吧。 殷殷不愿再胡思乱想了,说道:“只要我哥好好的。” 刘闻婴也不再扰乱她的思绪了,他将巴掌大的包子递到殷殷嘴边:“你能把它一口吞了,我给你五百,怎么样。” 殷殷经常被刘闻婴这些无厘头的提议搞得无话可说:“你一口把它吞了,我给你两千。” “说话算话。” “算话。” 刘闻婴一口将包子塞进嘴里,不咀嚼,直接吞下去。 殷殷只当他开玩笑,没想到这家伙真吞,连忙阻止:“傻啊你!” 下一秒,刘闻婴痛苦地捂住了脖子,似乎被哽住了,脸颊胀红,翻着白眼。 “刘闻婴!”殷殷吓坏了:“怎么了!哽住了是吗!” 刘闻婴窒息了,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救我!” 殷殷想到了在课堂上学过的海姆立克急救法,连忙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了他,用力地挤压他的腹腔。 紧接着,她听到一阵笑声,刘闻婴躬起身子,笑得前合后仰。 “……” 她立刻放开了他,顺带踹了他一脚:“噎死你得了!无聊!” 刘闻婴嚼着包子,说道:“你这急救手法还挺专业。” “我真没遇到过比你更讨厌的男生!” 刘闻婴朝她伸出了手:“给钱。” “等着吧你。” 殷殷重重地拍打了他的手,气的转身就走,刘闻婴连忙追上来,揽住了她的肩膀:“等会儿去哪?” “我回家睡觉了,困死了,还在这里陪你做无聊的事。” “正好,我也困了,回去一起睡。” “走开!” …… 病房里,殷流苏向谢闻声坦白了所有的一切—— 她人生最大的秘密、无法解开的疑案,毫不保留地告诉了他。 谢闻声脸色渐渐变了,他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侧身躺在病床上,不理她了。 殷流苏推了推他:“诶,你这什么反应啊?” 谢闻声一言不发地背对她躺着,似又陷入到了无法开释的情绪中。 “谢闻声,你不理我,那我走了啊。” 殷流苏作势走到门边,见他仍旧如此,叹了一口气,重新折回来,无奈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却不想,男人压抑地咬着手臂,眼泪肆意地流淌着,润湿了枕头。 殷流苏的心顿时揪在了一起,她脱了鞋躺到病床边,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谢闻声—— “小哥…” 她之前向医生咨询过,抑郁症的确会时常出现极端情绪化的表现。 但看着他这样…殷流苏尘封了这么多年情绪,也如潮涌一般汹涌而出。 她好难过。 “小哥,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心疼。” “我不接受,殷流苏,我不接受…我不接受、不接受。” 谢闻声情绪起伏,一连说了好多“不接受”。 殷流苏不想见他这般颓丧和逃避的模样,略带负气地说:“我就是这样的啊,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们之间只有如烟花一般短暂的瞬间。你不接受,一开始就不要接受啊。” 谢闻声坐了起来,用力擦掉了眼泪,望着她,激动地质问:“那你为什么要走?就算不能白头偕老,我们也还有两三个十年。我不贪心,我只想要在你身边,但你一走了之!你真他妈就给我一瞬间啊!” “我为什么走?我要是不走,你们就必须跟着我颠沛流离,每隔几年换一座城市生活,你永远不能实现你的梦想,殷殷也要面临不断转校的境遇…我怎么选,你告诉我啊谢闻声,我怎么选!”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跟你走。” 殷流苏眼睛也红了:“你们已经流浪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不想让你们再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胡扯,只要有家就不是颠沛流离。”谢闻声痛苦地看着她:“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样的生活都甘之如饴。” “你能替殷殷做选择吗?” “你给过我们选择的机会吗?” 两人说到激动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是无解的命题。 殷流苏转过身,背对着他,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良久,她深呼吸,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淡定:“谢闻声,我坚持我的选择,没有做错、也不后悔。” 谢闻声望着她冷漠的背影:“你从来不后悔。” “对,我的每一个选择,都不曾后悔,包括爱上你。” 在她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却听他道:“但我后悔了,殷流苏,我没你那么坚强,我后悔爱你了。” …… 过去再苦再难、她都可以谈笑应对,咬咬牙,没有撑不过去的劫难。 但谢闻声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将瞬息间她打入无间地狱。 医院大楼的花园里,殷瑾瑜早已等候多时,殷流苏不知道自己如何撑着宛如空壳一般的身躯,走到他的面前。 “哥哥,他说他后悔了。” 看着兄长对她伸出的手,她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眼泪决堤…… 人世间至大的苦厄,是爱。 舅舅(【一更】“他亲自去市场买...) 谢闻声演唱会缺席这件事, 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私人的微博号也直接摆烂了,不发微博,没有任何申明和对这件事的解释。 经纪人秦肖用【谢闻声工作室】的账号发了一个公告申明, 但申明只说谢闻声是因病无法到场。 关于抑郁症这件事, 是绝对不能透露给公众的,所以这封申明写的含糊其辞, 无法让粉丝满意。 这些年,谢闻声几乎没有任何负面消息。无论是营销号还是狗仔, 想扒他私生活的大有人在。 但他工作之余的私生活…倒真是干净得如白纸一般,丝毫挑不出毛病。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这样的机会的,营销号自然要大做文章,什么样离谱的猜测都有。 那几天, 谢闻声的大名在热搜榜上下反弹, 热度居高不下,骂声一片。 一周后, 事情迎来的反转,有狗仔拍到了谢闻声出院的画面。 画面里,男人穿着素朴的纯白色T恤, 没戴口罩, 但透过眼神能看出来, 他的精神状态非常憔悴,添了几分病弱的美感, 惹得粉丝们直呼:“心疼哥哥。” 而这张反转的照片一出来,网络上的骂声骤然消停,取而代之的是粉丝轰轰烈烈的洗白, 以及好些个造谣营销号炸号。 南湖屿光的别墅里,殷瑾瑜正在喝下午茶, 殷流苏站在阳光明媚的落地窗下讲电话—— “嗯,就这样洗,我那里还有几张住院的照片,一起放上去。” “联系那几个营销号,继续发文。” 殷瑾瑜刚晾好的工夫茶,正要享用,殷流苏走过来端起紫砂杯,利落地一饮而尽:“文案我已经写好了,照着发就是。” 终于等到她结束了通话,殷瑾瑜不满的神情已经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你什么时候兼职成了那小子的危机公关,他给你发工资吗?” 殷流苏坐在了茶台边,修长的双腿交叠,端起了兄长刚做好的茶水放在嘴边吹了吹,茶香袅袅:“演唱会这事,因我而起。不过做我该做的事罢了,两不相欠。” “十多年前我就劝你,一家人隐姓埋名好好生活,你不听,兜兜转转这一圈,到头来还不是离不开他,白费了这十年。” “谁说白费了。” 殷流苏说过她不后悔,那就绝对不后悔:“殷殷不是考上大学了吗,谢闻声也实现梦想、成为了娱乐圈一线顶流,我的选择没有错。当初我要是和他们在一起,我们仨颠沛流离、东奔西走,生活不知道有多狼狈。” “你当你哥是摆设啊,能让你颠沛流离?” “我不可能要你的接济。” 殷流苏自小便是要强的性子,更何况,那时候她和老爷子还闹着矛盾,怎么可能接受殷家的帮助。 后来老爷子寿终正寝,殷流苏才总算回了殷家,见了父亲最后一面。 父亲苍老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哽咽地请求她的原谅,原谅他当年对她所有的不公、不善…… 殷流苏本以为,这个男人的死,她绝不会掉一滴眼泪,但她错了。 恨了这么多年,终究骨肉至亲,她趴在他面前,哭着喊了一声:“爸爸。” 也是听到了这句话,父亲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安详地离开了人世,去另一个世界和她的妈妈团聚了。 生死离别的那一天,所有的前尘往事,这才尽数勾销… 她又将前五年使用的化名注销,改回了殷流苏的名字,直到今天。 “现在好了,你把真相告诉了他们,现在想一走了之都不行了。”殷瑾瑜从蒲团上起来,不满道:“我是懒得管你了,随你怎么办。” “我哥才不会不管我呢。”殷流苏走过去,抱住了殷瑾瑜的手臂,宛如女儿般对他撒娇:“是不是啊?” 殷瑾瑜冷哼了一声,却没有甩开她,说道:“你帮他忙前忙后、做这做那…我看都喂了狗,他这几天联系你了吗?” “我做我的,跟他没关系,又不要他谢我什么。” “他摆明要跟你分手。” “分咯。”殷流苏无所谓:“我留下来又不是为了他一个。” 说话间,殷殷背着画板走进别墅花园,扣响了房门。 管家开了门,殷流苏立刻迎了上去,接过了她背上半人高的画板,用手臂擦了擦她额间的汗:“快进屋,我给你冻了冰可乐。” “哇,妈妈家好漂亮呀!” 殷殷一入门便看到大片落地窗正对的湖光山色,露台就建在湖面之上,粼粼波光都倒映在了落地窗上,光影片片。 殷殷被如此风景吸引了目光,用手机咔嚓咔嚓拍着照,一回头,看到殷瑾瑜拿着报纸,斜倚在沙发上。 她不常见这位丰神俊朗又成熟稳重的大舅舅,看他这般严肃的表情,于是小心翼翼打招呼:“舅舅好。” “我不是你舅舅,别乱认亲戚。” 如此不留情面的话,顿时让殷殷红了脸:“对、对不起。” 殷流苏走过来推了他肩膀一下:“她是我女儿,怎么就不是你外甥女了。” “迟早你要被他们害死。” “我说了,留下来是我的选择,你怪谁也怪不了我们家殷殷。” 殷殷知道殷瑾瑜是个超级妹控,一切行事都是为了妹妹好,所以即便他这般冷眼相待,殷殷却不怪他。 “舅舅好年轻哦,看起来比我哥哥还年轻呢。” “你少来。”殷瑾瑜不吃她的这一套:“再夸我也不会喜欢你。” 殷殷耸耸肩,转身看到墙上有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惊叹道:“啊!舅舅,这是法国画家莫西里的《失控》吧!是真迹吗?” 他不耐烦地“嗯”了声。 “舅舅好有品位哦,我一直想仿这幅画来着,但美术书上的太小了,细节没办法看清楚。” “这算什么,我书房里还有好几幅名家名作,都是真迹。” 殷瑾瑜就这点爱好了,只可惜殷流苏不感兴趣,她嫂子也欣赏不来,他和她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殷殷的反应倒让殷瑾瑜心下很舒坦:“你感兴趣,可以去书房看看。” “哇!太棒了,舅舅,我以后可以常来吗?” 殷瑾瑜望了殷流苏一眼,本来想让她开口同意。但殷流苏抱着手臂望天,没接他的眼风。 他揉了揉鼻子,别扭地“嗯”了声。 殷流苏就知道,这小姑娘讨人喜欢的本事,那是打小来的。 殷瑾瑜这臭傲娇,哪能抵得住她的无限弹|药的“糖衣炮|弹”的轰|炸啊。 “殷殷,先去湖边写生吧,太阳就快落山了。” “好哦。” 殷流苏带着殷殷去了露台。 殷瑾瑜指了指墙上的画作,回头对管家道:“把这副画取下来。” “取下来?” “包好送我外甥女家里去。” …… 殷殷在露台边摆好了画架,用铅笔勾勒着对面的远山近湖。 殷流苏宛如猫儿一般蜷在摇摇躺椅上,吹着和煦的微风,晒着太阳,看着殷殷的侧面。 小姑娘虽然长大了,但她生来一张娃娃脸,其实和小时候差别不大。 小时候是圆脸,现在瘦削了,乖巧中多了几分青春少女的柔美。 但气质或许真的会影响五官容貌,殷殷脸庞五官,一看就是特别容易相处的乖女孩类型,所以她从小到大,人缘都特别好,朋友也很多。 不似殷流苏,过于凌厉、锋芒毕露,刚入校那会儿班级女生都不敢和她讲话,觉得她特别高冷。 殷殷的余光扫到了殷流苏:“妈妈,你看我做什么?” “我在看,我们家女儿怎么就一下子长大了呢?” “哼,让你走,被我丢给谢闻声那个不靠谱的臭哥哥。” “那你怪我吗?” 殷流苏想到谢闻声的话,她根本没有给他们机会、就自作主张替他们进行了选择。 “我怪啊,我怎么不怪!”殷殷气呼呼地放下笔,瞪了她一眼:“我恨死你了,我把你的东西全丢出去了。” 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她真的狠过殷流苏。 后来长大了,愤怒逐渐转化为了日复一日的思念,亲人之间哪有永远的仇恨呢。 “如果那时候你不要那么独断、肯问问我们,一家人商量商量,也许我们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殷流苏摇了摇头:“自愿的选择,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有时候亲情和爱情一样会蒙蔽人的眼睛,让人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殷殷简直要被她气死了,这女人真是…目的明确、立场坚定。 难怪一家人都是做生意的料,敢情是遗传来的吧。 “算了,不说这个了。”殷殷闷闷道:“反正我哥都气死了,肯定再也不会理你了。” 殷流苏溜达到了殷殷身边,揽着她的肩膀:“你怎么还愿意理我啊?” 殷殷将脑袋靠在殷流苏的细腰间:“因为你是我的妈妈呀。” 这句话,又戳到殷流苏心里最最柔软的部分。 真的,就算是世界末日来临,她都不会再丢下她了。 “给我讲讲葫芦巷的事吧,你身边的姐姐阿姨们,她们怎么样了?” 殷殷望着远山闲云,一边作画、一边说道:“穗花姐不用讲了,你肯定天天都能在时尚杂志上看到她。现在y-sui发展成了潮流品牌,分店在全国落地开花,穗花姐也变成刘总啦。” “谁关心这个,我想知道她的八卦。” 殷殷笑了起来:“她不是一直都恐婚吗,现在有钱了,更怕坏男人惦记,所以还单着呢。不过一点也不孤单,花臂叔一直陪着她。” “花臂怎么回事啊,这都多少年了,还没拿下。” “唔,我觉得如果不是穗花阿姨主动,花臂叔是不可能迈出这一步的。” “那许春花呢?” “春花阿姨的煎饼店都经营成老字号了。葫芦巷要拆迁了嘛,她在老城区的商业中心重新盘了家新店,生意超好。” “这我知道。”殷流苏笑道:“我有几次路过还去买了饼,她盯着我看了好几眼,但没认出我,我看她店里有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啊。” “嗯,那是林浩叔叔,他现在是春花阿姨的丈夫了,特老实一男的,以前是春花阿姨请来店里的大厨,烧得一手好饭菜,俩人现在一起经营店里的生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真不错。” “其他人你还想知道吗,老周什么的。” 殷流苏笑了起来:“别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老周副食店开成了老字号,不过生意也越来越不好了。” “这我还真不想知道。” 殷流苏望向了殷殷:“说说你自己吧。”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学习、或者…恋爱?” “你也看到啦。”殷殷摊手:“我高中一直暗恋靳白泽师兄,现在也正处于苦苦追求阶段。” “你确定你这是在苦苦追求?”殷流苏笑了起来:“我怎么感觉反过来呢,靳白泽在追你还差不多吧。” “不敢当!他是男神!” “你别被这些什么男神女神的光环蒙蔽了眼睛,其实他就是一□□通的男孩,跟刘闻婴一样普通。” 提到刘闻婴,不知道为什么,殷殷忽然有些心虚,连忙道:“哎呀,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走着看吧,谈恋爱也要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之上,我们再处处…” 殷流苏也不多说,点到即止,反正她看好的也不一定能成,这事儿还得看殷殷心里的感觉。 说话间,管家切好了西瓜端过来,没一会儿,又端了刚做好的甜点蛋糕,看得殷殷写生也不写了,迫不及待系上餐巾、拿起了小叉子,准备大快朵颐。 殷流苏道:“严叔,你别又是水果、又是蛋糕的招呼,这小姑娘特爱甜食,根本收不住,等会把这一整盘都吃了。” 管家严叔为难地说:“可这是先生吩咐的。” “不是不认外甥女吗?”殷流苏问道:“他人呢?” “他亲自去市场买菜了,要给殷殷做红烧鱼。” “……” 搬回来(【二更】忘了吻你...) 是夜, 殷瑾瑜果真亲自下厨,张罗了满满一桌美味大餐招待殷殷。 尽管他仍旧嘴硬,坚持不肯认她是外甥女。但殷流苏看得出来, 这家伙喜欢殷殷、喜欢的不得了。 晚上, 殷殷和殷流苏散步回了学校。 和妈妈一起漫步在夜间的校园,感受着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青春气息。 “好神奇哦,你真的变得很年轻。” 她一而再地伸手去抚摸殷流苏的脸。 她的皮肤真的变得紧致有弹性, 一丝一毫的皱纹都没有了,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她还是中年女性模样的时候,殷殷就觉得她年轻时肯定是大美人,而现在端详着她的脸, 比她想象中她的模样还要漂亮。 “我居然回和自己妈妈一起上大学。”殷殷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奇遇。 “同样的话, 我也想回赠给你。”殷流苏笑着说:“报考南市大学的时候,我也想过会不会遇着你, 想想多半不会。” “想着凭你这稀烂的成绩,应该考不上。” “……” 殷殷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理她了。 殷流苏笑着走过去, 大咧咧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小气鬼, 哼哼怪。” “哼哼哼!” 她送她到宿舍楼下, 又问道:“虽然可能多此一举,但妈妈还是应该尽职尽责地问一句, 生活费和零花钱够用吗?” “完全不会多此一举。”殷殷一本正经地伸出了手:“谢谢妈妈!” 殷流苏知道这姑娘从小就有财迷属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闻声都被揍成熊了, 小姑娘还只顾着捡地上遗落的碎零钱呢。 殷流苏的从钱夹里抽出一张信用卡,递到了殷殷的手里:“拿去。” “我不要信用卡, 我就攒着,不花,你给我现金就行了。” “攒着干嘛?现在正是花钱的时候,衣服化妆品包包,都要买起来啊。” “这些我哥都有帮我买。”殷殷笑着说:“但我就喜欢攒钱,有安全感。” 殷流苏知道殷殷一直没有安全感,而她…也没有尽到一个妈妈的职责,没能给她带来一个安心稳定的童年。 她将自己钱夹里的一沓钞票全给了她,说道:“不够再来问我要。” “我不会客气的!谢谢妈妈!” 殷殷转身回宿舍,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什么,转身对殷流苏道:“对了,妈妈,你什么时候搬回去啊?” “搬回哪儿?“ “我和哥哥的家呀,我们现在住香景湾小区,距离葫芦巷不远的。虽然没有舅舅的湖畔别墅大,但是很宽敞的,平时只有我和哥哥,他又不常回来,空荡荡的都没家的感觉了。” 殷流苏无奈道:“那你要问你哥了,我看他是要跟我分手的意思,这会儿我巴巴地搬家,他把我行李丢出去怎么办?” “他敢,我把他丢出去!” “你哥最近在做什么?” “唔,他又复了药,一直住在家里调整情绪,反正综艺是上不了了,偶尔去录音棚录歌吧。”殷殷道:“我隔三差五会回去陪他,反正不太开心的样子。如果妈妈愿意搬回去,他大概会开心很多。” “我是让他开心的工具人吗?”殷流苏撇嘴:“我才不搬回去,他爱抑郁抑郁去,谁搭理他,我忙得很。” 说罢,殷流苏转身离开,潇洒地扬了扬手。 …… 次日上午,殷流苏拎着超大的行李箱,出现在了香景湾小区门口。 她不知道殷殷住几号楼,昨晚信誓旦旦说不会回去,也不好意思太快打脸,所以不好问她,只能给谢闻声打电话。 第一次让他挂断了,不依不饶的第二次,谢闻声才接了电话,嗓音懒懒的,沉沉的——“有事?” “起了吗。” “嗯。” “在做什么?” “和右手谈恋爱,您有事?” 殷流苏顿了两秒,无奈道:“裤子提上,来小区门口帮我拎行李。” 十五分钟后,谢闻声戴着帽子口罩、穿着黑卫衣破洞牛仔裤、人模狗样地走了出来。 香樟树下,坐在行李箱上的女孩摘下墨镜,冲他扬了扬。 谢闻声双手揣兜,别扭地走了过去。 “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 “你不是在和右手谈恋爱吗,我以为我至少要在这儿坐四十分钟吧,还想去对面买杯咖啡来着。” “……” 谢闻声憋屈得红了脸:“我速战速决行不行!” “有什么好解释的。”殷流苏打断了他的话,重新戴上了墨镜,推了推行李箱:“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 “我要搬回来。” “谁同意你搬回来了?” “我现在就在征求你的同意。”殷流苏望向他:“小哥,我可以搬回来吗?” “不行,我的家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哦。”殷流苏重新坐在了行李箱上:“好嘛。” “那你还不快走。” “我坐会儿,累死了。” 谢闻声皱眉看着坐在树下的女人,还穿着高跟鞋呢,这大夏天的提这个箱子到处跑,也没人来送一下。 他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眼角:“殷流苏,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啊。”殷流苏淡淡道:“我累着了,歇会儿就走,你回去呗,回去继续…反正有右手也不需要女朋友…” 谢闻声沉着脸走过去,很不客气地推开她,提起了行李转身回了楼栋。 殷流苏愉快地跟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他甩开了她的手,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用力挽住他。 香景湾小区很大,植被绿化覆盖率极高,而楼栋又很少,每一栋都是超大平层,视野广阔。 但这种大平层,也非常容易显得空旷。 殷流苏回家之后,感觉整个家空得就跟美术馆似的,完全没有生活气息。 再加上全冷色调的装饰和全新的智能家电,虽有科技感,却少了温馨舒适的感觉。 住在这样的家里,不抑郁才怪呢。 殷流苏进屋之后,很自来熟地掀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让阳光和微风充溢着整个房间,驱散压抑之感。 也没等她招呼,谢闻声直接打开了她的行李箱,蹲下来替她收拾衣物和各种瓶瓶罐罐的护肤品:“挑一个喜欢房间。” 殷流苏四下里看了看,这房子至少两百平,有五个房间加一个半开放的书房。 她走到了冷灰基调的主卧门边,说道:“我要睡这儿。” 谢闻声将她的小裙子叠好,无奈道:“那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 “……” 半晌,谢闻声自作主张地给她选了靠中庭望湖的卧房,就在殷殷的隔壁。 殷流苏躺在沙发边上伸懒腰,也不管他,任他将她箱子里的衣物分门别类地装进了柜子里。 殷流苏对他是毫无保留的,没有私密的物件是他不能看、不能碰的,索性便由他去了。 五分钟后,谢闻声端了洗好的葡萄,搁在茶几上,也不叫她吃,自顾自地去生活阳台给她熨烫褶皱的衣服。 “小哥,这么多年了,你这贤惠属性是一点都没下降。” “让你又当爸又当妈把一个八岁小孩养这么大试试。” “……” 殷流苏无话可说,拎起一枚葡萄,喂到谢闻声嘴边:“吃一个。” 谢闻声没有接,冷冰冰道:“走开。” 殷流苏轻哼一声,将葡萄扔进自己嘴里。 “殷流苏,我是看在殷殷的份上才让你搬回来,你别想多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这话才好笑。”殷流苏嚼着葡萄:“我们在一起过吗?” “……” 谢闻声快被她气死了,转身去了生活阳台,吹风冷静。 殷流苏接了一个电话,匆匆应了几句,然后拎包走到门边:“我要回学校了,有些事要处理,拜拜。” “诶。”谢闻声别扭地叫住她:“晚上回来吃饭吗?” 她忍住上扬的唇角:“当然。” 说完,走出了门。 谢闻声拎着她的小裙子,坐在了她刚刚坐过的沙发边。 周遭的空气里,弥漫了曾经熟悉的味道,这十几年缺失的安稳感,正一点点地充溢了他潦草荒芜的世界。 他躺了下来,将她的裙子盖在了脸上,闭眼深深地呼吸着,极力索求着她的味道,自我疗愈。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殷流苏急切道:“小哥,快开门。” 谢闻声知道她丢三落四、无奈地打开门:“忘了什么?” “忘了吻你。” 殷流苏踮起脚,捧着他的脸颊,在唇角印下浅浅的一吻。 …… 礼物(【一更】“我要你当我女...) 殷流苏赶到公司时, 为数不多的几位校园股东正在开会,神情看着还挺激动。 创业之初便跟着殷流苏的大四学长俞健,将前几日谈判的结果告诉了她, 说云姿集团准备用13.5亿买下校友帮的全部股份, 全公司股东一致同意,现在只等殷流苏签字了。 殷流苏知道, 对于仅仅辐射南城大学的校友帮app来说,13.5亿无疑是一笔巨资。 她本就是做外卖业务起家, 从一开始的几毛几块,一步一步赚到现在的千万身家。但校友帮 app 体量终究有限,很难再突破瓶颈了。 终究不过就是商学院的一个优秀创业案例罢了,实在很难和社会上真正的集团企业去比肩。 现在有公司愿意斥巨资收购, 对于这几位学姐学长身份的股东来说, 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有了这个钱,他们毕业之后就能有更好的平台和基础。 开会的全过程, 殷流苏一直没有说话,指尖旋着一只中性笔,平静地听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殷流苏放下笔, 望向了靳白泽:“你怎么看?” 还不等靳白泽说话, 俞健打断了她的询问:“他能有什么看法, 又没股份。” “但我们的 app 程序是他研发的。” 这也是殷流苏把靳白泽叫来开股东大会的原因。 “殷总,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前而几个投资公司的收购案,最高的也才2亿。”俞健激动地说:“现在云姿集团愿意花13.8亿哎!这是什么概念啊。”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做生意有赚就有亏,我们赚了吗, 对方自然就亏了,你觉得对方老板是冤大头吗?自掏腰包把天大的好处给你捡?” 俞健被殷流苏说得哑口无言:“反正我们几个股东一致同意出售股权。” 殷流苏望向了靳白泽:“小白, 如果我想把 app做大,不仅仅辐射校园,而是某各区域,甚至整个南市,技术上有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靳白泽一贯是谨慎的性子,沉吟了片刻,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这需要很多钱,也需要更强大的服务器支撑。如果技术方而的条件都能达成,我可以写出更优化的程序,改良 app。” “钱是我要考虑的事,只要你给我最好的技术。”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什、什么意思。”俞健听俩人这样说:“你不仅不卖,还要扩张?你知不知道这风险有多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校友帮是我的设计和创意,我从不给他人做嫁衣。” 殷流苏想到了当年谢闻声的失败,那场失败,几乎成了她的某种执念。 为什么失败,因为没有技术,仅靠着电话这种原始的方式,根本无法做到规模的扩大。 但是现在进入智能手机和互联网时代,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有了实现梦想的平台和契机。 殷流苏扫了眼在场的几位学姐学长:“我们校友帮 app 诞生于南市大学校园,最初的时候,每天不超过20单的生意。在座的每一位、都亲自配送过外卖。到现在,每天上千单交易,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经营模式是有生命力的,我相信只要技术到位了,我们就能走出校园,做全市、甚至全国的生意。” 学姐学长们而而相觑,显然有些意动。 俞健却道:“你说的容易,钱呢?钱从哪里来,要换服务器,那需要不少的资金量。” “我说过了,资金我来想办法。”殷流苏坚定地说:“你们只需要同意、或不同意。” 那场股东大会,终究是超过了半数人愿意跟着殷流苏继续干,所以不管俞健多想套现,都只能作罢了。 走廊上,他很无奈地给云姿集团的负责人打了电话,表达了歉意和遗憾。 云姿负责人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董事长云铮,他本来一开始并未在意。 虽然很看好这几个年轻人搞出来的 idea,但校友帮的体量也确实太小了,他还不怎么看在眼里。 “这种小事,不用来跟我汇报。” “抱歉,云总。”负责人礼貌地放下了文件,退了出去。 云铮拿起文件扫了眼,忽然,实现落在了校友帮 app 的法人名字上。 瞳孔微震。 一些感伤的回忆...瞬息间涌上心头。 * 图书馆里,靳白泽左右两边堆了高高的一摞书,前而还摆着电脑。 他时而看书,时而敲敲电脑。 殷殷坐在对而,认认真真在本子上绘制着她的连在漫画《从前有座山》的脚本。 靳白泽时不时地目光扫向她。 小姑娘绘画的时候格外认真,每一笔每一画,都像是从笔尖流溢的美妙音符,而她沉浸在其中,自由地徜徉着。 大概在自己热爱的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你在画我吗?” “才不是咧。”殷殷头也没抬,笑着说:“我写一个奇妙的故事,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 “试试看呢。” “不了,你最近这么忙。”殷殷放下笔,叹道:“我都不好意思叫你玩了。” “学姐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如果能有所突破,她答应让我技术入股,也不用再送外卖了。” “哇,那很好哎。” 小姑娘杏眼清澈,脸上洋溢着未经世事的天真与单纯,似乎永远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靳白泽很喜欢和她在一起,那种感觉...太舒服了。 “每次约会,都是来图书馆,你会觉得我很无趣吗?” “诶?” 殷殷微微睁大了双眼:“我们是在约会吗?” “那不然呢。”靳白泽无奈地看着她:“你以为我每次叫你上自习、是在做什么?” “我以为你是叫我一起学习、一起进步来着。” “……” 殷殷大概也察觉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有点蠢蠢的,微微脸红。 她打开保温杯,见杯底空了,于是拿着杯子去水房接水:“小白,需要温水吗?” “谢谢。”靳白泽将自己的不锈钢保温杯递给了她。 殷殷给两个杯子灌满了水,站在走廊边深深地呼吸着。 原来是在约会呀。 殷殷脑子乱乱的,心跳也砰砰的,稍稍平复了心绪,重新回到了图书馆的自习室。 没过多久,靳白泽递给她一张纸条。 “什么呀?” 靳白泽没有说话,将纸条递到她手边。 殷殷看到纸条上写了一行漂亮的行楷小字,笔锋遒劲有力—— 【殷殷,跟我在一起吧。】 她傻兮兮地将这句话念了出来。 靳白泽脸颊瞬间红透,低下头,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呆…” 殷殷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脸上也浮了淡淡的粉。 过了会儿,她默默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悄无声息地递给了靳白泽。 靳白泽紧张地接过纸条展开,上而画了一直很可爱的卡通小狗,吐舌头微笑着。 【好呀】 …… 一切都来的很平静,他们仍旧上着自习,殷殷时不时红着脸偷瞥他一眼,他也会看她。 俩人的视线偶尔撞到一起,电光石火间慌忙错开,心跳砰砰砰。 几分钟后,靳白泽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手,然后轻轻地握住。 小姑娘的手柔软细腻,肉肉的,很可爱...不似他,骨节颀长、脉络分明。 他握了她一会儿,然后松开,仍旧各做各的事,但心跳已经跑了八百码。 殷殷真的是…紧张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像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会变的特别刻意和做作,只有沉默、只有无言,让温柔的阳光静静流淌在他们之间,汇聚成缱绻的河流。 殷殷摸出了手机,给殷流苏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在吗在吗在吗?” “救命!qwq” 殷流苏:“?” 殷殷:“我和靳白泽确定关系了,现在好尴尬哦!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很快,殷流苏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殷殷赶紧给自己戴上耳机,却不知怎么回事,蓝牙好像没有连接上,那条语音直接播放了出来—— “这有什么尴尬的,难不成接吻了?” “……” 这条语音声音不大,但对而的靳白泽很明显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看来是听见了。 殷殷脚趾头紧紧抠着地而,尴尬得直接飞到火星去… 良久,少年浅浅地笑了下:“你们女生会常常分享自己的恋爱经历吗?” 殷殷瞬间脸颊红成了猴子屁股:“偶、偶尔会,你要是介意,我就不跟任何人说。” “没关系,这有什么介意的。”靳白泽抬眸,细腻缠绵的眼神勾着她,带了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道:“但将来接吻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别人了。” 她低低道:“我…不会说的,我又不傻。” “我看你真的很傻。” “才没有呢。”殷殷收拾了书本,起身离开自习室:“我走了,我朋友有运动会项目,我去给他加油了。” “刘闻婴吗?” “嗯,他跑三千,快开始了。” 靳白泽拉了拉她的手腕:“殷殷,有件事你要记住。” “什么?” “想和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 …… 殷殷来到了操场,暖洋洋的微风迎而吹来,她脸颊的绯红总算散去了些。 心里充溢着难以明状的幸福感。 自从妈妈离开以后,殷殷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刻一般幸福满足。 妈妈也回来了,她的家终于又完满了,喜欢的男神也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 真好呀。 殷殷来到了热闹的田径操场边,运动会男子6000的田径赛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刘闻婴现在成了政法学院的体能担当,无论是篮球赛还是足球赛,他一个人撑起了政法学院的排而。 这场6000的田径跑,入围的选手除了体院学生之外,就只有一个政法的刘闻婴。 殷殷挤进了人群中,也不知道选手们跑了多少圈了,显然体力都耗得差不多了,速度也都放慢了下来。 殷殷望见了最外环的刘闻婴,少年麦色的皮肤上挂着颗粒大的汗珠,流淌着...咬着牙,修长的双腿肌肉紧紧绷着,极有力量感。 他已经超过了其他选手整整一两圈了,殷殷却以为他是落后于他们,冲他喊道:“加油啊,小蚊子,加油加油加油,千万不要跑最后一名哦!” 刘闻婴显然听到了小姑娘的呐喊声,路过她身边时,不满地说道:“你怎么才来?” “喂!你停下来干嘛!快跑啊!” “老子跑不动了。” “快点快点!你以后是要当刘 sir 的人,怎么跑不动呢。” “你陪我跑。” “行行行,我陪你,快点!”殷殷围着场外和他一起跑了起来:“快点呢!你看都落后多少了!” “我要是最后发力,赢了比赛,有没有奖励?” 殷殷以为他输定了,鼓励道:“有有有,快跑起来吧。” “好!” 刘闻婴兴致高涨了起来,最后一圈冲刺,迎着终点线的彩带冲了过去,顺利拿下了第一名。 现场顿时欢呼声响成一片。 殷殷却傻眼了。 这…确定没有少跑一圈? 刘闻婴冲破终点线之后,径直跑到了她身边,试图一整个倒在她身上,但殷殷敏捷地避开了,没有去接他。 他像个小孩一样,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累死了。” “快起来,刚跑完,别坐着。”她伸手去拉他:“起来。” “你给我什么奖励?” “你要什么?” “我要…” 刘闻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茎,带了几分玩笑的腔调:“我要你,当我女朋友啊。” “……” 俩人诡异地对视了一眼。 殷殷咬了咬唇,踟蹰地说:“闻婴,刚刚我和靳白泽在一起了。” 刘闻婴嘴角的微笑淡了些,低头抠了抠指甲间的倒刺,说道:“我去,你不会还当真了吧。” “什么?” “老子跟你开玩笑!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让你当我女朋友吧。”他脸上再度恢复了阳光灿烂的微笑:“傻不傻啊。” “啊啊啊!”殷殷抬腿踹了他一下,红着眼睛说:“你吓死我了。” 她吓哭了都... 撒花(【二更】刚刚到现在你讲...) 食堂三楼, 殷殷将一盒香喷喷的炸鸡块推到殷流苏的手边。 但她似乎忙得很,对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敲击着,机械地张开了嘴。 殷殷便将炸鸡块塞进了殷流苏的嘴里。 全世界最闲的人, 好像只有她和刘闻婴, 他们才是正常的大学生吧。 殷殷也不管她听没听,絮絮叨叨地讲着下午发生的事—— “他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真的把我吓得不轻,还好只是玩笑。” “我跟他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他有几条内裤我都知道,他怎么可能会想和我交往。” “再说再说,当初我追靳白泽的时候,他帮了我好多, 完全就是哥们啊。” 殷流苏阖上笔记本, 张开嘴,殷殷赶紧又喂了她一块香酥鸡块。 “殷殷同学, 从刚刚到现在,你讲了32遍刘闻婴。而刚刚晋升为新男友的靳白泽同学呢,你只提了1遍。” 殷殷狡辩道:“那…那是因为下午我真的有被吓到啊。” “这反应不对吧。”殷流苏笑着说:“一般女生正常的反应, 不喜欢拒绝就完事儿了, 没有女生会被告白对象吓到吧?” “那那那…那是因为我和他太熟了啊, 我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嘛。” 殷流苏仍旧继续敲键盘,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不搭理她了。 殷殷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儿绿茶啊?” 殷流苏耸耸肩:“还好吧,绿茶这个词, 我觉得是来自女性对女性的恶意。不过好在这两个男生身边都没有其他女孩,所以你反复横跳也不会伤害到其他女生, 没问题啦!” “谁要反复横跳呀!”殷殷被她妈妈的话逗笑了:“我很坚定的好吧!我答应了靳白泽,那就要和他好好处的!” 殷流苏点点头:“嗯,这是对的,既然谈恋爱了,那就好好享受美好的恋爱吧,反正跟男神谈恋爱的机会也不多。” “拜托,你赚大了,靳白泽还真是挺受欢迎,也是教养很好的男孩,很聪明的理科生,不会一口一个老子老子的。” 殷殷知道她在用靳白泽和刘闻婴作对比,立刻道:“刘闻婴也聪明好不好,犯罪心理学哎!不是一般人能学的下来的,他逻辑思维超强,情商更高。而且将来要像小刘警官一样,成为超厉害的刘sir!” 殷流苏:“你看看,看看…啧。” “看什么?” “算了我不说了,这种事啊,你自己去感觉吧。” …… 殷殷结束了一周的课业,回家陪谢闻声吃饭。 留在本地念大学,有时候真没有念大学的感觉,因为每周都可以回家,仍然像在念高中。 殷殷也坚持过十天半月不回去,但她终究还是念家的小孩,坚持不到半个月,还是得回去。 “哥!我回来了!” 推开门,她便嗅到了香喷喷的饭菜香:“哇!有红烧肉!还有糖醋排骨……” 谢闻声将饭菜端上桌,嫌弃地喃了声:“狗鼻子。” 殷殷随手将书包扔沙发上,飞扑到半开放的厨房吧台边,迫不及待道:“好饿,食堂的饭菜比哥哥的手艺差太多啦!” “你妈没跟你一起?” “你不是跟我妈分手了吗,问她干嘛。” “我问了吗?” “……” 殷殷捡起筷子挑了一块糖醋排骨,说道:“她和客户谈生意,忙着呢,不回来吃了。” 谢闻声略有不满:“她一大学生,哪来那么多生意,没个学生样。” “哥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你别讲了。” “偏要讲!”殷殷笑着说:“你现在看着可比我妈妈大很多啊,要是再不改改你这老套的思想、与时俱进,你俩可真要隔代了!” 谢闻声不以为意地拍了拍她脑袋:“吃你的饭吧,废话这么多。” 殷殷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准备要大快朵颐,筷子刚伸到盘子里准备夹糖醋排骨,谢闻声眼疾手快,端走了排骨,放回冰箱里。 殷殷又要夹红烧肉,红烧肉也被他端走了! 殷殷:…… 几样有肉的大菜都被谢闻声全部装回冰箱,只给殷殷留了一盘炒胡萝卜丝。 见她可怜,谢闻声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榨菜递过去,让她将就着吃。 殷殷用力拍下筷子,鼓起了腮帮子,表达抗||议:“哥哥!你这太过分了吧!这还吃个毛线呀!” 谢闻声反手给了殷殷额头一个爆栗:“让你别跟刘闻婴那死小孩玩,学了一嘴粗话,没个淑女样子。” 殷殷捂着头,气呼呼地瞪他:“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嘛。” “等你妈妈回来吃。” 这么多年了,他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给她再做一顿饭。 听到是给妈妈留着,殷殷倒没那么生气了,嘲讽地说:“不是都分手了吗,还对她这么好。” “我没有对她好,我恨她,不会原谅她了。” 殷殷撇撇嘴,伸手去夹泡菜,谢闻声又敲开了她的筷子:“辣白菜没多少了,给你妈留着,她喜欢吃,你夹别的。” “……” 这还吃什么呀! 恰是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靳白泽给她发来消息:“今晚看电影吗?” 殷殷回复道:“好呀。” “那一起吃饭?” “太好了。” 殷殷放下筷子,回身拎起书包便要出门:“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哼!” 谢闻声叫住了她:“去哪儿?” “朋友约看电影,晚上直接回学校啦!” “谁啊,刘闻婴啊?” “不是,其他同学啦。” 谢闻声警惕地问:“男生女生?” “你干嘛,查户口似的,我又不是高中生了、还不能跟男生约会看电影吗。” “我说过叫你不要早恋,专心学习,考上大学多不容易啊。” “哥,时代已经变了,你能不能与时俱进呀。” 谢闻声走到门边,理了理她的衣领和背包:“不管时代怎么变的,道理都不会变,当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等你出社会了,有的是时间谈恋爱。” “那你自己还早恋咧。” “所以我才后悔啊。”谢闻声撇撇嘴:“你想像我一样吗,在一无所有又那么不优秀的年龄,去喜欢别人,喜欢也变成了一件卑微又狼狈的事情。” 殷殷明白谢闻声的意思,他只是希望她能变得更好、更优秀,才会有更多选择的空间。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哥哥,放心啦,我会好好学习的。你也乖乖吃药,早些好起来哦。” 谢闻声生病期间其实蛮情绪化,想要伸手抱抱她,却不想小姑娘撒丫子开溜了。 “臭丫头,不准玩太晚了!” “知道啦。” “十点前回学校,到了给我发定位打卡。” …… 电影院门前,靳白泽背着单肩包,手里端着一盒寿司饭团,正等着她。 他身长玉立,偏瘦削,漂亮的五官轮廓配上冷白色的皮肤,站在人群之中…有遗世独立之感。 他就是那种干干净净、教养良好的翩翩公子,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夺人眼球。 和他在一起,殷殷真觉得自己赚了。 像她这样平凡又普通的女孩,高中那会儿,靳白泽真是路过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她私心里觉得,靳白泽能注意到她,多半还是那场篮球赛,刘闻婴立下的“汗马功劳”。 靳白泽望见了小姑娘,对她扬了扬手,殷殷小跑着过去。 “没时间吃晚饭了,给你带了寿司,饿了吗。” “好饿呀!我哥哥真是太偏心了,家里的饭菜都留给…唔。”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靳白泽却拆开了寿司盒,用小筷子给她夹了一块寿司喂到嘴边:“吃吧。” 殷殷张开嘴,一口叼走了那一大块寿司。 看着她宛如小仓鼠一般鼓鼓的腮帮子,靳白泽失笑道:“你不用一口就把它吃掉。” 殷殷顿时红了脸,尴尬又艰难地咀嚼着,感觉自己真是好蠢好蠢呀。 好不容易咽下去,她都不好意思再让靳白泽喂她了,接过了寿司小盒子,自顾自地吃着。 靳白泽去取了票,又买了一盒爆米花,待她吃完了寿司之后,俩人一起进了影厅。 电影是一部烧脑的科幻片,靳白泽全程看得很认真,殷殷却没看懂,但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没看懂,就硬着头皮看下去。 她本来以为看电影的时候,俩人会牵牵手什么的,但靳白泽全程君子,真是在认认真真地看电影啊。 她又不免为自己脑子里的想入非非感到羞愧了。 他是真君子。 晚上,靳白泽送殷殷回宿舍,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部电影,一直在和她讨论电影的细节。 殷殷没看懂,所以靳白泽说的时候,她就认真地听着,用力点头附和。 但当他问到她一些看法的时候,殷殷宛如被老师突击抽查的小学生似的,胀得脸颊通红,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嘴里却蹦不出一个字,只能哭丧着脸承认自己没看懂。 靳白泽怔了怔,他见小姑娘看得认真,本来以为她很喜欢这电影。 “你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影片?”他问道。 “唔,我喜欢看动漫,像《犬夜叉》、《银魂》,电影的话,我蛮喜欢周星驰和金凯瑞的喜剧呢,比较轻松搞笑一些的。” 她和刘闻婴俩人就是看周星驰电影长大的一代,后来刘闻婴家里买了电脑,她更是每周都要去蹭电影看。 俩人无限刷着国内外各种喜剧片,一边看一边笑得前仰后倒……各种日漫俩人也一起刷,无限重刷《灌篮高手》,后来长大了迷上《银魂》,聊起来总有说不完的话。 她期待地望向靳白泽:“小白喜欢看喜剧片吗?” 靳白泽淡笑道:“看得不多,不过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们一起看。” “好哦。” 殷殷恋恋不舍地和他道了别,回了宿舍。 刚进门,莫莉莉便八卦地凑了上来:“刚刚看到靳白泽送你到楼下呢,约会去啦?怎么样?和男神约会的感觉是不是爽爆了?” 殷殷当然很开心,但是…… 总感觉好像紧张的情绪更多些。 她伸手拉了拉莫莉莉的手:“让你感觉一下,我掌心全是汗。” “至于吗!你这也太紧张了吧。” “是呀,总担心表现不好,不过…”殷殷叹了口气:“是不是白羊座和处女座真的气场不合呢?” “星座玄学不可信啦。”莫莉莉安慰道:“他可是靳白泽哎,和男神约会,紧张正常的。” “嗯!” 殷殷洗漱之后,回到自己的书桌边,打开电脑继续更新她的《从前有座山》。 评论区比以前热闹了很多,大家都很想知道变年轻的妈妈和哥哥之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但是殷殷发现,【超爱看漫画的小蚊子】这个id,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她更新之后的第一时间评论。 刘闻婴应该是设置了关注提醒的,只要她发微博,他应该就能收到消息,所以每次都是秒回。 但这一次,殷殷更新之后足足等了十分钟,都没有看到这个id上线。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忽然有点空,好想做什么都不对劲。 莫莉莉拿了自己的素描本过来向殷殷请教自己下午练笔的静物细节处问题,殷殷耐心地给她讲了。 待她走了之后,她又翻开微博刷新了一遍,刘闻婴仍旧没有评论。 殷殷关了电脑躺回床上,抱着手机看会儿漫画、看会儿视频,立马又返回微博看看,然后泄气地退出。 不回就不回,有什么了不起! 殷殷撇撇嘴,放下手机,闭眼准备睡觉。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她又从枕头下烦躁地抽出了手机,暗暗想着最后再看一次! 却没想到,消息区出现了一个红红的1。 殷殷设置了只有相互关注的人评论才会出现这个1,她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点开评论,【超爱看漫画的小蚊子】回复了她。 两个字:撒花。 殷殷:…… 余生(【一更】和他十指紧紧相扣...) 谢闻声一整晚都站在阳台上, 拿着望远镜观察着从小区大门进入到单元楼的那条小路。 终于,晚上10:00,他看到了女孩纤瘦的身影。 她一边走路还在一边打电话, 真是非常忙碌。 谢闻声紧张了起来, 在房间来回踱步几圈,赶紧将望远镜藏进柜子里, 然后躺到了沙发上,假装睡着了。 几分钟后, 大门的密码锁传来了叮叮的开启声。 殷流苏开门进了屋、利落的换了鞋走进客厅。 她看到男人躺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于是放轻了步伐,去卧室取来了她的格子披风,盖在男人的身上。 忙碌了一天, 连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 殷流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赶紧去了厨房,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可以充饥的零食。 当她并没有怀多少期待打开冰箱时, 却看到冰箱里有好几盘没有开动的大菜,红烧肉、水煮鱼、糖醋排骨…… 殷流苏赶紧将饭菜端出来,放进微波炉里打热。 回过身, 她来到了客厅沙发边, 蹲在了谢闻声身边, 细细地看着他。 是不是嫌他老了,是不是皮肤没有以前好了? 过了会儿, 他敏感地察觉到女人伸出细长的指尖,温柔地勾勒着他的五官轮廓。 他跳动不安的灵魂,也在这样的轻抚中, 渐渐平息了。 殷流苏看着他,平日生意场上的杀伐决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真的长大了。 虽然作为艺人,谢闻声的五官和身材会受到公司严格的管理,看着仍旧年轻。 但锋利的眉眼轮廓间,那股成熟气质是遮掩不住的。 流苏嘴硬不后悔,但此时此刻看着他已然不再青涩、不复少年的脸庞。她心里真的有点后悔了。 她错过了深爱之人最美好的年龄。 然而又很庆幸,此时此刻,他们交错而过的人生…有了最美好的相遇。 尽管非常短暂,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珍惜。 流苏轻轻的俯身,吻过了少年的额头、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吻他的时候,是她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候。 谢闻声意犹未尽地张开了嘴。 就在这时,微波炉传来叮的一声响,殷流苏赶紧来到厨房,端饭上桌,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谢浑身有点无语。 她真是一有了吃的…就把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很快饭菜的香味传了过来,谢闻声的肚子咕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他一整晚都等着她,也没有吃晚饭,这会儿正饿着呢... 殷流苏听到他胃里传来躁动不安的“抗|议”,了然一笑:“别装了,过来陪姐姐吃饭。” 谢闻声仍旧死要面子,一动不动。 殷流苏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几分钟后,谢闻声假装苏醒,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望向她:“你回来了?” “嗯。” 殷流苏仍旧笑着。 虽然他拍了几部口碑电影,演技有所提高,但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了这小子是在装睡。 她去厨房拿了碗筷,放在了对面的桌边。 谢闻声走过来,一言不发地低头吃饭。 吃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到殷流苏不夹菜,筷子搅动着米饭。 他问道:“不好吃啊?” 殷流苏摇了摇头:“没有你的手艺一直很好,还是以前的味道。” “那你怎么不吃啊?” 她笑了:“我在等你给我夹菜呀。” 谢闻声无语,喃了声:“想得美。” 看到她仍旧不夹菜,他终于不爽又气闷地提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殷流苏也给他夹了菜,两个人这一顿饭...吃的非常温馨。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这种缱绻的气氛,却让他们长久以来悬而未定的心、都收获了安宁。 这样的安宁,只有彼此才能够相互给到,这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取代的默契。 “小哥,以后我都在家里陪你好不好。”殷流苏温柔地说:“直到你的病好起来。” “你陪我?”他闷声道:“你整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抬脚踢了踢他:“但是我的心和你在一起啊。” “谢谢,不需要。”谢闻声撇撇嘴,仍旧一言不发地吃饭。 吃过晚饭后,殷流苏要出门散步消食,问谢闻声:“小哥,你跟我一起出去吗?” “不。” “你整天呆在家里,都不出门呼吸新鲜空气啦?” “不想出去。” 殷流苏听殷殷说起过,他病情严重的时候,能在家里宅一整月。 她也没有勉强他,换了身衣服,补了个精致的妆容。 谢闻声探头望过来:“晚上出门还化妆。” “我乐意。” 他又扫了眼她这一身宛如夜店装的小裙子,撇撇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殷流苏拎着小包下了楼,回头,看着跟在身后鬼鬼祟祟的少年——戴了口罩、压低了鸭舌帽。 她嘴角扬了扬,故意转身朝他走去。 谢闻声见女人忽然折返回来,吓得转身就走。 殷流苏三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不放心我啊?” “不是。”谢闻声矢口否认:“我下楼买啤酒。” “一起一起。” “谁要跟你一起。”谢闻声满脸倔强、甩开了她:“别拉拉扯扯。” 殷流苏笑了起来,加快步伐走在小区碎石子路上,谢闻声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她回头:“你能不能别像个老人家一样,走得这么慢。” 谢闻声望着少女的纤瘦灵动的背影,她已然不再是与他初见时的憔悴难堪的模样了。 此时的她拥有了青春、活力和美貌,也拥有了人生最宝贵的年华岁月。 而他和她,终将逆向而行,走向光阴的反面。 “我老了,走不动了。”他拉长调子、老气横秋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多动症…” 殷流苏时而走花台,时而走草径,身影灵活如鸟:“谢闻声,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比我多动症严重多了,上窜下跳,房子都要让你和殷殷拆了。你记不记得,你还倒挂在门廊上练腹肌。” 回想到以前的事情,谢闻声眼底多了些柔和:“所以我们注定不能在同一频道了。” 殷流苏想了想,道:“没关系,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 “什么养老送终,是我将来老了,还要抚养你这死小孩吧。” 殷流苏笑了起来:“那你岂不是要当我爷爷啦?” “嗯,快声爷来听听。” “想的美。” 殷流苏转过身去,掩住了眸子里的某种戚然和哀伤。 逆向而行的人生里,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谢闻声看着她忽然安静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闷声唤道:“诶。” “干嘛?” “其实我无所谓了。” “什么无所谓?” “能不能白头偕老,我真的无所谓,以后我会照顾你的,你不要担心。” “什么呀。”殷流苏咽下喉间上涌的酸涩,回头说道:“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我的意思就是说…”谢闻声双手揣兜,脚尖踩着一块碎石子:“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像亲人一样。” 他们本来就是亲人,从她将孤苦无依的他和小殷殷领回家的那一天,他们就是亲人了。 “哎呀。”殷流苏像是在花台边扭了脚,痛苦地蹲下身。 谢闻声飞扑了过来,蹲在她面前:“让你跳来跳去,怎么样?扭伤了?” 却不想,殷流苏趁机揽住他的脖子,跳起来宛如八爪鱼一般缠着他:“背我!” 谢闻声知道自己上当了,骂了声:“可恶!” “谁可恶?” “你…”他顿了顿:“我,我可恶,d。” 殷流苏笑着,仍旧扒拉着他:“快点,我要掉下去了。” “殷流苏,你多大的人了!” “我是少女。” 谢闻声终于托住了她的臀,将她稳稳地背了起来:“想去哪里?” “我想去哪儿,你都背我去吗?” “嗯。” “世界的尽头?” “走吧。” 殷流苏见他走出了小区,朝着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了,不多时,来到了江边…… 江边风大,人不多,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着对岸商业区的繁华灯火。 不过十多年,人间却已经换了崭新的面貌。 谢闻声不由得想到十多年前他站在广城的江流边,看着那座繁华的城市。 他们亲手创造了时代的繁华...但时代却不属于他们这样的小人物。 而今再回首,只剩无尽的唏嘘和感慨。 如果没有殷流苏,也许他现在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谢闻声。 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也给了他面对未来的勇气。 殷流苏紧紧地揽着他的脖子,和他一起望向城市灯火。 “小哥,这些年一个人真的好孤独。”她深深地呼吸着他的味道,眷恋又贪婪地依偎着他,很难得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是你自己要走的。”谢闻声略带负气地说。 “是我要走的,我也很舍不得,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谢闻声有个怪物女朋友,殷殷有个怪物妈妈。谢闻声,我没那么坚强,也有害怕的事情…” 这句话,让谢闻声心软了。 她第一次向他示弱。 他微微偏头,侧脸对着她。 “干嘛?” 他一本正经地说:“允许你吻我一下。” 殷流苏失笑:“你好狗啊,谁要吻你。” 谢闻声放她下来,拉下口罩要吻她,殷流苏赶紧止住:“你想别人看见啊!” 谢闻声顿了顿,眼神有点憋闷。 殷流苏隔着口罩、吻了吻他的唇。 他显然意犹未尽,却又无可奈何,用鼻翼轻轻刮了刮她的鬓间脸颊:“我还没有原谅你,你好自为之。” “嗯嗯嗯,知道了,我们家小哥还在生气。” 殷流苏牵起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紧紧相扣。 余生若能如此,也不失为另一种完满与幸福。 …… 勇气(【二更】“你和他分手行不...) 殷殷和靳白泽一起走进食堂, 排队打了饭。 “我去买绿豆汤,你要吗?”她问靳白泽。 “不了,我不爱这类豆制品。”靳白泽道:“我去找位置。” 殷殷排队买绿豆汤的时候, 看到刘闻婴和几个男孩有说有笑地走进食堂。 听说他参加了团委的国旗班, 每天下课都在操场上军姿训练。 殷殷时常会看见少年迷彩的身影,皮肤也晒得越发黝黑, 身板也越发挺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阳刚的野性。 他本来也来排队买绿豆汤, 饭卡都掏出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殷殷之后,直接兜了个直角,僵硬地朝另一边的窗口走去。 她知道近段时间刘闻婴不理他, 大概也是因为她和靳白泽在一起的原因。 可她是真没想到, 因为靳白泽,她会失去刘闻婴这个认识了十多年的朋友。 她索性多买了一杯绿豆汤, 在经过刘闻婴身边时,不动声色地将绿豆汤递到他手边,然后不动声色地离开。 刘闻婴却将绿豆汤递给了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孩。 那男生笑嘻嘻地接过了绿豆汤, 插了吸管大快朵颐地喝了起来。 刘闻婴用报复的眼神扫了殷殷一眼。 她坐回了靳白泽身边, 似没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表面上毫无情绪的流露。 这姑娘就是这样, 外表蠢蠢呆呆,刘闻婴知道,她的心敏感而深邃。 他就是要刺她, 就是要让她难过、伤心。 这些举动...是他在她心里最后的存在感了。 初中那会儿,刘闻婴上课总迟到, 就是因为夏天的早上要去校门外的早餐店排队买冰镇绿豆汤,自己一杯,再也殷殷带一杯。 那会儿他也嚣张得很,甭管殷殷的班级有没有在上课或早读,甭管老师在不在,明目张胆走进来,将绿豆汤搁她桌上,然后潇洒地离开。 所以那会儿也真是没有男生敢喜欢殷殷,因为刘闻婴用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将她密不透风地圈在自己的领地里,让其他人不敢染指。 她和所有女生一样,喜欢上了校草靳白泽,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暗恋。 他也是蠢、蠢到会把她亲手推给他..... 刘闻婴如烈火灼心一般悔恨着。 * 靳白泽自然也看到了殷殷给刘闻婴递绿豆汤,他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和刘闻婴最近怎么了?” “不知道哎。”殷殷心情显然低落了很多:“也许没事吧。” 大学之后有了各自的圈子,朋友间疏远也是很正常的。 靳白泽当然明白是怎 么回事。偶尔几次撞见刘闻婴,他望他的时候,眸子里那种强烈的愤怒和妒火,他隔着老远都能觉察到…… 但他不想让殷殷知道,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其实不介意你有关系很好的男生朋友,和可以和他正常交往,这没关系。” 殷殷心头一惊,倒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 她努力解释道:“小白,我和刘闻婴真是很好的朋友,因为从小就在一起…他爸爸也是帮了我很多的…” 靳白泽对她温柔地笑了,将自己盘里的一块大鸡腿夹给她:“你真不用跟我解释啊,我知道,我也相信你。只是我更希望你的喜怒哀乐,能更多放在你男朋友身上,而不是其他人。” 殷殷笑了起来:“好呀。” 靳白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一个亲昵的互动,又被暗中观察的刘闻婴看在眼里。 他心里的火焰越烧越旺盛,端起盘子起身离开。 室友在身后喊道:“刘闻婴,去哪儿啊?” “老子饱了!” 气饱了。 “你这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火啊!谁惹你了!” 可能是室友嗓门太大了,殷殷当然也听到了,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他一眼。 刘闻婴感受到了女孩的目光,怕她胡思乱想,只能忍耐着强烈的情绪,重新走回来,将盘子重重搁桌上:“你哪只眼睛看我发火儿了!” 室友:…… 为了避免挨揍,他还是闭嘴吧。 靳白泽将殷殷脑袋掰回来,说道:“周末去哪儿玩?” “小白想去哪里呢?” “你是女朋友,你定,我都听你的。” 他其实也察觉到了殷殷有点讨好型人格,平常看个电影,她即便看不懂、不喜欢,也要迎合他的喜好、顾虑他的感受,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绞尽脑汁地努力去理解… 靳白泽蛮心疼的,说道:“以后都由你来做决定。” “那…”殷殷想了想:“我们去游戏厅吧!” “好。” * 周末,殷殷带着靳白泽来到了老城区音乐广场商城中的游戏厅。 游戏厅有许多游戏设备,套圈机、摩托车、跳舞机、拳击沙袋、还有 vr 设备呢...... 以前她和刘闻婴放学之后,总会偷偷来这里玩。 刘闻婴是玩游戏的一把好手,带着殷殷玩,简直乐趣无穷。 “我带你去玩最好玩的摩托车!”殷殷迫不及待想把最有意思的东西分享给靳白泽。 靳白泽耐心地跟着她来到摩托车边,殷殷去兑换了硬币,然后和他各自开了一台电动型的摩托车坐上去。 “小白,你知道该怎么玩吗?” “好嘞,咱们看看谁更快!” “好。” 靳白泽从包里摸出消毒湿纸巾,擦拭了摩托车的把手,又擦了擦座椅,这才坐上去。 殷殷已经跳上了摩托车,才看到他这一个细微的动作,笑容散了几分。 她猜测,靳白泽应该不怎么喜欢这种地方。 游戏里,俩人虽然也玩的很开心,但殷殷显然没有刚刚那样的兴奋了。 她看得出来,其实靳白泽是在迁就她。 殷殷又带他去玩了跳舞机,一开始,靳白泽倒也能配合,但后来随着围观的小孩越来越多,靳白泽便停了下来,看殷殷玩。 他真不是热闹的性子,能人群中疯玩。 后来电话响了起来,靳白泽走到安静处、接听了电话:“现在就要吗?” “电脑现在不在手边,晚上回去我把代码发给你吧。” “现在不行,我…有事,抱歉了。” …… 殷殷跟了出来,听了一会儿,然后对他道:“小白,刚刚我哥打电话叫我回家呢,有点急事,我得回去了。” 靳白泽捂住电话,问道:“你确定吗?” “嗯,真的,抱歉哦!下次再一起玩吧。”说完,她冲他挥了挥手:“那我就先走啦!” “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家离学校远着呢,不在同一个方向,拜拜。” 殷殷说完,朝着商城另一端跑了过去。 她一个人默默地在咖啡店门外呆了十分钟之久,这才重新回到游戏厅。 靳白泽已经离开了,他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今天太不巧了,明天我再陪你来玩吧。” 殷殷背靠着墙,低头编辑了文字:“不用啦,游戏机哪能天天玩呢。” 她低低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了游戏厅,走到这辆黄色的摩托车边,无奈地看着这架已经有些年岁的游戏设备。 她高中就玩这台摩托车呢,它就像她的朋友一样。 “很脏吗…” 殷殷兀自爬上了摩托车,投了币,一个人默默地玩了会儿,意兴阑珊。 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那么喜欢的游戏机,也变得不好玩了。 是因为长大了吧? 靳白泽已经是大人了,他肯定觉得这东西很幼稚。 她胡思乱想着,没能避开电脑屏幕上的各种障碍物,屏幕上出现一个大大的血字:lose。 只要摩托车能完美避开所有障碍物,就可以赢得再玩一次的机会。 以前她和刘闻婴玩这摩托车,简直玩疯了,为了能无限玩下去,他俩苦练技术,苦练了好几年呢! 真无聊。 就在殷殷要下车的时候,忽然看到屏幕上出现了开始的倒计时:readly go! “诶?” 殷殷抬头,看到一双麦黄修长的手,在她身边的摩托车投币口递了硬币进去。 刘闻婴一言不发地坐上了她身边的摩托车,然后打开了联机模式,和她开始了对抗赛。 见殷殷还在发愣,他将摩托驶了出去,冷声道:“输的人给钱啊。” 殷殷赶紧手忙脚乱地踩下了引擎,将摩托驶了出去。 俩人一口气玩了整张地图,还有些意犹未尽,刘闻婴下车后又去了跳舞机,投币之后,回头望向殷殷。 殷殷还站在摩托车边,磨磨蹭蹭地没敢过去。 “干嘛,有男朋友,不跟老子玩了。” “才不是。”殷殷走过去,一边踩着跳舞毯,一边说道:“是你不和我玩了。” “我怕你男朋友吃醋。” “明明是你有新朋友了。” 刘闻婴抢过了她的舞步,张牙舞爪地将她挤下跳舞毯。 殷殷不甘示弱,扭着腰和他对撞了起来。 他也不会因为她是女生就让着她,结果太用力,将她挤得摔在了毯子上。 “刘闻婴!” 殷殷拍拍屁股爬起来,气呼呼地将他推出去。 刘闻婴顺手一拉,也将她拉出了跳舞毯,俩人宛如小时候一样扭打在了一起。 闹了一会儿,殷殷气喘吁吁,直用眼睛瞪他:“我回家啦。” 刘闻婴也笑着跟了上去,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请你吃冰棍。” “不了。”她推开了他的手。 刘闻婴手上空落落的,脸上笑容散了些,但也没有再勉强。 俩人下了楼,在音乐广场的公交站等车。 这是他们无数次等车的地方,俩人的家在不同方向,所以每次刘闻婴都要等殷殷上车之后,他才会离开。 殷殷乘坐的3路车到了,她上车之后,冲刘闻婴挥了挥手:“拜拜。” 刘闻婴很酷地双手揣兜,没理她。 然而,在公交车启动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追了上来。 坐在窗边的殷殷看到狂奔的少年,急切道:“刘闻婴,干什么呀!” “你和他分手行不行!” “什么?”殷殷艰难地打开车窗,狂风灌满了她的耳朵,看着渐渐远去的少年的身影:“你说什么?刘闻婴,我没听到。” 少年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望着远去的公交车… 失去了的勇气。 地下室(刘闻婴你也要成为勇敢的...) 公交车上, 殷殷一而再地回头看,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路口的转角。 她摸出手机,给刘闻婴发了信息, 询问他刚刚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 他渐远的落寞身影,就像一抹黑色的烟印子, 烫在殷殷的心上。 她心情复杂地回了家,却见殷流苏穿着居家格子短衫和系带短裤, 盘腿坐在沙发上、敲键盘做融资推广的ppt,头上戴着个刘海夹。 谢闻声像条狗一样坐在地毯蒲团上,小心翼翼地切香蕉。 殷殷走近一看,好家伙, 香蕉都让他雕出了爱心形状。 旁边的松仁也剥了满满一碟, 殷勤地递到殷流苏嘴边,让她一口倒进嘴里。 这男人……真的太适合居家吃软饭了! 殷殷走过来, 用牙签穿香蕉吃,谢闻声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这是你妈的,自己剥去。” 谢闻声抄起香蕉砸向她, 殷殷敏捷躲开, 香蕉啪叽砸墙上, 还连带撞翻了花瓶。 “收拾!” 谢闻声和她比气势还是欠了些,不敢反抗, 狠狠道:“谢小妹,收拾!” 殷殷跑回房间,关门前还冲他吐舌头:“略略略。” 谢闻声意识到了自己目前在这个家的地位…已经从一家之主坠落为家里的男保姆了。 他只能憋屈地拿了扫帚、收拾地上的碎花瓶。 …… 殷殷洗了澡, 一整个蹦到松软的床上,摸出手机给刘闻婴打电话。 刘闻婴隔了很久才接听, 呼吸略微急促,她听到周遭有篮球落地的声音。 “你在打球哦?” “嗯。”他带了性感的息:“有事?” “我想问你啊,你下午为什么追公交车,很危险啊,有什么急事不能电话说。” “没事。” “你说嘛,吊人胃口算怎么回事。” “真没事。” “快说!” 刘闻婴用手背擦了擦额间的汗,走出了体育馆,凉风中有淡淡的栀子香。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嗯,不生气。” “我就想说,殷殷你个猪头。” “?” 就在她要破口大骂死蚊子的时候,刘闻婴立刻道:“答应了不准生气。” 殷殷坐起来,深呼吸。 不生气、不生气,为这家伙不值得…… 他又问:“你在做什么?” “躺在床上呢。” 殷殷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谢闻声和殷流苏在客厅腻腻歪歪谈恋爱,我才不要去打扰他们。” “嗯。” “你快去打球吧。” “我要回宿舍了。”刘闻婴将毛巾搭在肩上,提了球转身走出体育馆:“嘤嘤怪。” “干嘛!” “你现在很幸福吗?” 殷殷想了想,说道:“是啊,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幸福了,妈妈回来,得偿所愿、再也没有遗憾了。” “真的没有遗憾了?” “你在……”殷殷拉长调子,问道:“暗示什么?” 刘闻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淡淡道:“殷殷,这很好,如果你能再勇敢一些就更好了。” “我要怎么勇敢?” 殷殷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很勇敢了呀。 “做你喜欢的事,成为你自己、而不是他喜欢的那种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喜欢就say no,不要委屈自己绞尽脑汁去迎合他。” “……” 殷殷忽然有点委屈,心里阵阵酸涩上涌。 他好像看透了她的心、她的灵魂,把她摸得透透的了。 “刘闻婴,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够优秀,有点配不上他了。他喜欢的那些,我真的…听都没听过。我喜欢的事,他好像也觉得很无聊。” “所以我才让你鼓起勇气,你很好,别忘了,你可是天才小画家,那几年给母校拿了多少奖。” “我…我会加油的,刘闻婴,你也要成为勇敢的人。” “嗯?” “成为勇敢的刘sir,抓很多很多坏人,惩恶扬善! “好的,殷殷。” …… 那段时间,殷流苏将所有的资金都放在了程序研发和服务器的购买与提升上,但还远远不够,她正努力拉着各方的投资,向银行贷款。 资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偏偏内部又出了问题。 云姿集团好像是盯上了这块瘦肉,趁着她资金紧张、前途未明的间隙,动用商业手段和金融界人脉关系,让校友帮直接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资金链断裂危机中。 办公室里,殷流苏接到了好几个银行经理的电话,告诉她贷款可能没有办法审批下来了。 殷流苏挂断电话,眉心紧促,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 俞健又来找了她好几次,表示云姿集团想要收购校友帮的意图非常强烈,并且几位股东也相当动摇。 殷流苏接了电话,眉头紧紧拧着。 校友帮是她一手创办,产生这个idea的初衷,也是因为当年谢闻声的外卖联盟失败…… 进入智能手机时代,殷流苏觉得或许科技能让这一切反败为胜。 她真不想让心血付诸东流。 殷流苏摸出手机,想给殷瑾瑜发一条信息。 有他的担保,银行一定会批准贷款。 任何问题,找哥哥都不会是问题,她甚至可以直接开口问哥哥要钱,校友帮轻而易举就可以度过危机。 但……她不能事事都靠家里。 与这什么事就给殷瑾瑜打电话,她还不如回家,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好了。 她现在这点体量的小公司,在殷氏集团面前,无疑是蚍蜉与大树的差别。 还拼什么啊。 殷流苏就是不甘心,她有自己的星辰大海要去跋涉,什么苦都能吃,就是不想当一个任人打扮的洋娃娃。 助理扣响了房门,对殷流苏道:“殷总,就是…云姿集团的负责人来了。” “让他进来。”殷流苏指尖转着笔,她倒要看看云姿集团到底有什么毛病,死咬着她这小公司不放。 房门打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殷流苏手里的钢笔掉在了地上。 云铮走进来,俯身捡起了钢笔,搁在桌边。 岁月对男人似乎格外宽容些,这些年,他也并未呈老态,除了眸底更添了些城府,眼角多了些尾纹,毫无变化,仍旧还是当年那个骄傲又自负的男人。 她也真是搞不懂了,云铮怎么总想染指她的事业。 什么孽缘啊。 在殷流苏打量云铮的时候,他自然也深深地望着她:“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校友帮的创始人…这么年轻。” “本来就是大学生创业项目,算不了什么大名鼎鼎,云总过誉。”她又道:“还以为云姿只做护肤和化妆品,原来云总的商业版图这么广,是我井底之蛙了。” “殷总,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名字也一模一样。” 殷流苏嘴角淡笑:“听我小姑提起过云总。” “你小姑?” “嗯,殷流苏是我离世的小姑,爸爸说我的名字也是为了纪念她。” 云铮微微一怔,问道:“你父亲是殷瑾瑜?” “是。” “难怪了。” 殷流苏看他浮现困惑又迟疑的表情,知道这男人生性多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小姑十年前去世了。” “是什么病?” “血癌。” “她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不像生病的样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时候我还太小,一直在国外念书。” “你在哪里念书?” “英国。” 云铮立刻切换了英语模式与殷流苏聊天,好在殷流苏早有准备,前些年,也确实在伦敦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开口便是纯正的英伦腔,无懈可击。 云铮的疑虑消散了一些,望向了殷流苏:“看在你小姑的份上,我会给你一个非常美好的价格。” “抱歉,云总,校友帮是我的心血。” “我心意已决,志在必得。”云铮索性开门见山:“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你的家族求助,不过……” 他话锋一转:“如果是你的小姑,以她执拗的性格,大概绝不会动用家族的力量。”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殷流苏看着这老谋深算的男人,知道自己还没有彻底打消他心里的疑虑,他仍旧怀疑她。 就冲他以前对谢闻声做的那些事,就知道这男人绝非正人君子。 殷流苏不想和他多谈、也不打算与他再见面,起身下了逐客令:“云总,我如何保住校友帮,是我的问题,不需要您教我做事。” 云铮淡笑着,起身离开:“那我们就再会了,殷总。” 殷流苏没有言语,她并不打算和他“再会”。 …… 殷流苏到家以后,一头扎进房间里,取出她的行李箱收拾衣物。 穿着一身奶白色居家服的谢闻声踱着步子走过来,见此情形,敏感地问:“出差?” “我回家住几天。” 显然云铮已经起疑了,不会放弃调查她,很快就能查到她和殷殷他们住在一起。 到时候,一切都会不言自明。 “只是暂时。”殷流苏向他解释了遇到云铮的事情:“我哥哥家各方面安保会比较好,云铮他即便有通天的手段,也别想查到端倪。” 谢闻声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殷流苏收拾好行李之后,来到谢闻声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房门:“小哥,你别难过,我只是暂时……” 进屋之后,却见谢闻声也收拾出了一个行李箱,抬头对殷流苏道:“要住很久吗,我要不要带一些冬天的衣服?” “你……”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谢闻声从柜子里取出了两套冬日的羽绒服,一起塞进行李箱里:“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你分开哪怕一分钟了。” 殷流苏有些无奈。 谢闻声和她一起搬回去,不是不行,反正在南湖别墅那里有哥哥罩着,云铮肯定查不到什么,但是...... “我哥只怕会把你轰出去。” “没关系,我脸皮厚。” “呃…” “姐姐,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殷流苏。 是的,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不能白头偕老,命运只吝啬地施舍给了他们交错而过的这片刻光阴,无论多大的挫折,都不能阻碍他们在一起。 殷流苏答应了让谢闻声和她一起回家。 住在南湖别墅那边,有哥哥帮衬着,狗仔这些也进不来。 更何况那边环境更好,适合他调养身心,早日走出抑郁症的阴霾。 殷瑾瑜当然很欢迎妹妹回来,得到消息之后,便让管家将她的房间收拾出来,还亲自迎到门口替她提东西。 没想到,她身后还跟了个谢闻声。 殷瑾瑜脸上顿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谢闻声中气十足地喊道:“大舅哥,你好。” “别乱喊!谁是你大舅哥!”殷瑾瑜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给我就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大舅哥你误会了,这是我的行李,我也要搬过来。” “什么!” 殷流苏回头道:“哥,谢闻声也搬过来哦,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 “谁…谁跟他一家人!”殷瑾瑜脸都绿了。 谢闻声很自来熟地跟着殷流苏进了屋:“大舅哥,我睡哪儿啊?” “地下室!” 演戏(“你们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殷瑾瑜戴着洁白的餐巾, 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进餐。 谢闻声正想加菜,殷瑾瑜斥道:“公筷!” 他赶紧放下自己的筷子, 换了一双公筷, 忐忑地吃着。 过了会儿,他又低声对身边的殷流苏耳语道:“吃完一起去湖边散步。” 殷瑾瑜虽然比谢闻声大不了多少, 但极有一家之主的作风派头,俨然就是家里的长辈。 父亲离开之后,长兄如父,尤其殷流苏特殊的生长历程, 他已经能够成为她的父亲了, 自然是要多管着些。 他对谢闻声严厉地说:“你想入赘我们家,就必须要守规矩,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管你多有事业心,家庭都要放在第一位,在我这里不会把你当病人, 你给我好好表现, 不然我把你赶出去。还有, 我不喜欢家里人多,你最好当个透明人。” 谢闻声咽了口唾沫:“呃, 不是说…食不言吗?” 果然,殷瑾瑜脸色一变:“你是在跟我顶嘴吗!” “绝对不是, 我什么都听大舅哥的,给哥哥点烟!” “我们家不准抽烟。” “好…” 谢闻声默默擦了汗。 这时, 他手机响了,看到是殷殷打来的,他赶紧接听。 电话那边,传来殷殷惊天动地的哭声:“谢闻声,殷流苏!你们不要我了吗!你们偷偷搬家!你们销声匿迹不要我了!哇!!!” “……” 一个小时后,殷瑾瑜皱着眉头、站在门边。 殷殷提着大包小包地进了屋,兴奋又欢乐地跟殷瑾瑜问了好:“舅舅!我睡哪个房间呀!我可不可以睡靠湖的房间呢!” “随便你!爱睡哪儿睡哪儿。” * 晚上,殷瑾瑜一个人坐在靠湖的露台边钓鱼,殷流苏提着小椅子走过来,靠在了他身边。 别墅里,谢闻声和殷殷还在为谁住仅剩一间的湖景房、吵得不可开交。 这也是他们冷冰冰的家庭里,第一次有了这样的热闹。 殷瑾瑜还挺不习惯。 他在家里一贯所受的教育就是要沉着、稳重、不可以喜怒形于色。 这养成了他少言寡语的冷清性子。 而完全不受拘束的谢闻声和殷殷,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张扬热闹的生命形态。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也许…也许殷流苏当年离开殷家,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与幸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殷流苏靠着他的肩膀,笑说道:“你看他们,像不像我们小时候。” “我小时候可不会跟小女生争夺。” 她淡淡一笑:“但这就是家的感觉啊,我喜欢这种感觉,也希望他们能给哥哥这样的感觉。” 晚风微微地吹着,殷瑾瑜揽住了殷流苏的肩膀。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宁可冒着曝光的风险也一定要坚持留在他们身边。 她真正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此心安处,即是家。 他会拼尽全力,守住她的家。 …… 傍晚的拳击室,所有人都去吃晚饭了,只有刘闻婴还在一拳一拳地冲击着沙袋,发泄身体里多余的躁动荷尔蒙。 少女洁白的衣裙飘过的窗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拳击室。 刘闻婴抱住了沙袋,望向了她。 “刘闻婴,教我练拳啊。”莫莉莉背着手走过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刘闻婴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没空。” “你对殷殷那么好,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别人啊。” “你找我有事吗?” 她双手一撑,跳起来坐在了拳台边:“诶,你不想知道殷殷的恋情吗?我可是她的室友好闺蜜,跟我搞好关系是很重要的。” 刘闻婴继续冲拳:“不感兴趣。” “我觉得吧,她和靳白泽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俩人很不搭呢。”莫莉莉自顾自道:“靳白泽虽然家道中落了,但他以前的家世教养给他带来的品味和情趣,殷殷根本够不到。” “她也很好,只是兴趣不同,没有高下之分。”刘闻婴以为她在嘲讽,冷声道:“你以为你很了解她,你知道她以前拿过多少美术的专业奖项?” 莫莉莉并不生气,低低地“哇”了一声:“刘闻婴,你真的喜欢死她了啊。” “关你什么事。”刘闻婴不想再和她废话了,拎着外套转身就走。 莫莉莉却道:“我可以帮你呀,我和她朝夕相处,我要是帮你的话,成功的几率很大哦。” “不用了。” 刘闻婴用衣服擦了汗,走出了拳击室。 莫莉莉并不着急,因为两分钟不到,他又沉着脸折返了回来。 终究无声而盛大地暗恋了这么多年,说放弃,哪那么容易。 “你帮我…想要得到什么?” “你先教我打拳呗。” 莫莉莉朝着刘闻婴伸出手,刘闻婴没有碰她,径直走到拳台上,向她演示了最基础的左勾拳和右勾拳:“这样,这样,懂了吗。” “你都不手把手地教我,我只看、哪看得懂。” “不如你先说说你的计划。” “我的办法呢,其实很简单,也很狗血。”莫莉莉神秘地笑了起来:“我们先假装谈恋爱,如果殷殷吃醋呢,就说明你是有机会的。到时候…我就有意无意地点明她,让她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觉。” “当然,如果她一点也不吃醋,还发自真心地为你高兴呢,那你就彻底没戏了,只放下咯。”莫莉莉看着他:“你不会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吧。” “我…当然不是。” “那就行了,我真办法肯定行得通。” “其实不用试,我觉得后者几率更大。” 刘闻婴完全没自信,因为他很了解自己和殷殷的关系。 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殷殷不可能用恋爱的心情来对待他,更不可能把他当成恋爱对象。 “其实你别说,我觉得她和靳白泽才成不了呢。”莫莉莉安慰道:“她喜欢靳白泽,更多的只是喜欢自己想象出来的靳白泽吧,毕竟暗恋了这么多年,脑海里肯定无限美化他啊。但事实上,她和靳白泽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哦!” 这句话,顿时给了刘闻婴勇气:“你说真的?” “当然,我每天看着呢!” 刘闻婴点了点头,但立马又意识到事情没这么简单:“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请你教我拳击呀。” “呵。” 刘闻婴并不相信。 莫莉莉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肯定瞒不过刘闻婴这么聪明的男孩。 “哎呀,其实呢,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如果殷殷真的不喜欢你,而你和我相处还算愉快的话,aybe 我们可以假戏真做、试着交往啊。” “不可能。”刘闻婴一口拒绝了。 “你先别那么快拒绝。”莫莉莉撇撇嘴:“我现在可不喜欢你,但是我觉得吧,一见钟情不靠谱,所有的关系都要相处和经营的。所以我也要考察你,再决定要不要喜欢你,所以我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刘闻婴听她这样说,才算松了一口气。 “行,那就试试,但你别抱希望,我这么多年都没喜欢过别人。” “切。”她撇撇嘴:“我也不会对心里装着其他女孩的男生动心!谢谢!” …… 没几天,莫莉莉就给刘闻婴来了电话,说殷殷周末会和靳白泽去校园影院看电影,约他也一起去,正好在她面前公布“关系”。 刘闻婴闷闷地“嗯”了声。 “你啊,你可穿别一身运动衫、踏个拖鞋,吊儿郎当就来了。” “那我怎么搞?” “你好好打扮一下。” “我就那几件衣服,怎么打扮。” “买啊!”莫莉莉无语,警告道:“你现在是要挖墙脚,而且是挖南市大学公认的男神校草的墙角!你以为容易啊!你要是再像以前一样,相信我,殷殷永远只会把你当朋友!” 刘闻婴一听,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挂了电话之后,他想给老妈打电话,让老妈陪他去逛街。 但转念一想,算了吧,老妈那种满满少女心的审美取向,多半又要给他打扮成娘炮。 刘自强那臭直男,他更别指望了。 他想了想,便给谢闻声发了消息:“哥,你给我推荐一些好看的衣服牌子呗,我想换个风格。” 谢闻声:“size 给我。” 刘闻婴没有多想,把自己的尺码给了谢闻声。 不想几天后,刘闻婴收到了十几个快递包裹,全是谢闻声代言的潮牌衣裤和鞋子。 刘闻婴:“哥!你……” 谢闻声:“不用谢,帮我看着小妹,别叫她早恋。” 刘闻婴咽了口唾沫:“绝不辜负使命。【敬礼】” …… 校园影厅是学生会承包的周末活动,每个周日,都会在阶梯礼堂放映一些很有逼格的文艺高分电影,诸如《罗生门》、《重庆森林》、《路边野餐》等。 自从校外有了万达影城之后,观影的同学数量骤减,只有一些文青少年少女会在周末独自来阶梯礼堂欣赏影片。 靳白泽倒是每周都会去,以前他是一个人,现在会带殷殷一起。 当然,酷爱动漫和喜剧片的殷殷…是真的看不懂这些文艺电影。 但因为靳白泽喜欢,所以她也总会陪着他来看。 却不想,那天落座之后,她看到莫莉莉和刘闻婴竟也来了。 刘闻婴今天的打扮…有点夏日街头风。 简单的T恤配工装裤,莫兰迪色系的质感非常高级,虽然看起来毫无刻意打扮的痕迹,但细节处精致了很多,尤其是那双拼色滑板鞋,帆布和反绒的跨界搭配,非常帅! 他以前是从来不注重这些细节的,走哪儿都是凉拖。 忽然打扮起来,真是衣架子的身材,看着...比她哥还帅了! 只是,她立刻注意到,莫莉莉的手牵住了刘闻婴。 …… 刘闻婴心头一惊,下意识想甩开她,但莫莉莉低声警告道:“别动,殷殷看着呢!” 他纠结了几秒,终于还是顺从了,任由她牵着,俩人故意坐在了靳白泽和殷殷前面的位置。 落座后,殷殷主动和他们打了招呼:“莫莉莉,刘闻婴,你们怎么…一起来看电影啦?” 莫莉莉大方地说道:“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殷殷惊愕道:“你们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就这两天,他教我拳击呢,我们还挺合拍的,就在一起咯。” “那…恭喜啊。” “谢谢。” 刘闻婴全程没说话,任由莫莉莉自由发挥,他只观察着殷殷。 殷殷极度敏感、也是个能极好掩藏情绪的人,所以他也摸不准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 莫莉莉又道:“看完电影,一起去吃宵夜吧。” “好…好啊。”她下意识地答应了,又立马反应过来,问靳白泽:“去吗?” “去。” 靳白泽是一眼就看出了莫莉莉和刘闻婴互动的僵硬,他倒要看看这俩人究竟搞什么鬼。 撕裂(“你确定她不爱你吗”...) 看电影的时候, 刘闻婴从书包里取出了几包虾条薯片,一包递给莫莉莉,另一包转身递给殷殷。 她想到第一次和靳白泽来看电影, 书包里就装了满满一袋零食。结果还没拿出来,就看到靳白泽对前面一堆吃零食的小情侣皱眉了。 大概…他觉得欣赏这种文艺影片, 不适合吃零食。 殷殷就没好意思将自己之前准备的零食取出来了,暗自庆幸, 幸好手慢。 以前和他看电影的时候,俩人是抢着吃对方的零食。现在忽然变得矜持,多半是因为身边的男人。 他没有勉强,兀自拆开了虾条袋, 心情越发不爽。 这还是十多年来, 殷殷第一次对他说“谢谢”。 却不想, 靳白泽伸手敲了敲前排的刘闻婴,低声问他要了一包薯片。 刘闻婴虽然不乐意给,也不想显得小气, 便给了他。 他拆开袋子, 递到了殷殷面前:“吃吧。” “没关系, 吃吧,看电影就是要吃零食才有意思。” “可是小白不是…最讨厌看电影吃零食了吗。” 殷殷笑了笑, 抓起了一片薯片:“你也吃。” …… 一直留心后排情况的莫莉莉,低声对刘闻婴道:“看来,你的对手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强大。” 刘闻婴自然知道靳白泽不是一般的人, 他心思也不简单。 凭他的手段,想要攻略殷殷的心, 绝非难事。 而且...而且现在是近水楼台。 刘闻婴忽然有点泄气。 莫莉莉低声安慰道:“别怕,这才刚开始,姐有的是手段。” 刘闻婴望向她:“你有什么手段?” “揽着我。” “哈?” “快点,揽着我。” 刘闻婴极不情愿地伸出手,没有揽她的肩膀,只将手臂搁在了她身后的靠椅上,虚揽着...... 过了会儿,莫莉莉又道:“你豁得出去不?” “你想干嘛?” “亲我。” “……” “这绝对不可能。” 她看着少年紧绷的神情,忽然笑了:“逗你呢,傻子。” 莫莉莉和刘闻婴相互分享着零食,殷殷倒也没怎么看电影,他俩可比电影好看多了。 俩人一会儿吃零食,一会儿低头耳语,她看到莫莉莉居然还想亲刘闻婴,但刘闻婴避开了。 这俩人关系都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可思议。 靳白泽余光瞥了殷殷一眼,察觉到她的注意力几乎全在前排的两位“演员”身上。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揽住了殷殷的肩膀,将她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殷殷心头一惊。 虽然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但靳白泽谦谦君子,俩人连手都没牵过。 忽然这么大尺度地亲密接触,殷殷紧张得心跳砰砰砰。 “殷殷,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他在她耳畔耳语道:“有些事,也要跟着别的情侣学,又怕唐突,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 殷殷紧张得声音都变了:“嗯。” 她不禁又望向了刘闻婴。 刘闻婴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吧,怎么他就这么会呢! …… 终于,两个半小时的冗长电影终于结束了,礼堂的学生们讨论着剧情、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 刘闻婴假借伸懒腰的姿势,回头望向殷殷。 却见靳白泽揽着她的肩膀,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搂着她。 这一眼的暴击...瞬间让刘闻婴心里的酸涩顺着血液蔓延到了全身。 他喜欢的人,现在依偎在其他男孩的怀里。 天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还做过什么事。 这不能想…一想,他的心都要炸得稀巴烂了。 小时候,爸爸教他练拳,培养他的阳刚之气,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许哭,再痛…也要咬着牙站起来。 所以刘闻婴真的从来没有哭过。 但仅仅只是这一眼,那种酸涩...瞬间爬上了他的眼睛。 走出礼堂,凉风吹拂着他摇摇欲坠的心。 忽然…一切都倍感无趣了。 殷殷和莫莉莉还商量着要去哪里吃宵夜,刘闻婴却直接迈步离开了。 莫莉莉冲他大喊—— “刘闻婴,你去那里!” “刘闻婴!你给我站住!” 他没有回应,一头扎进了浓郁的夜色中… 他没有勇气面对这对幸福的恋人,他比他想象的更加在意,所以万分痛苦…… * 莫莉莉匆匆告别了殷殷,在校门口追上了刘闻婴:“刘闻婴,你个懦夫!这就受不了了吗!” 刘闻婴一言不发,朝着街对面的便利店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逃离、只想一个人静静。 他去便利店买了烟,颤抖地点燃。 “刘闻婴,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她抢回来,而不是像个可怜虫一样默默在这里抽烟。” 莫莉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放弃了,活该追不到女朋友!” 刘闻婴猛地掷出了手里的打火机:“她不爱我,我陪了她这么多年,她一秒都没有爱过我。” 莫莉莉心里有点撼然。 在这个只谈喜欢、恋爱也多是玩玩的大学阶段,刘闻婴已经...已经爱她很久了。 “你确定她不爱你吗。”莫莉莉沉声道:“那可不一定。” 少年布满血丝的眼眸抬了抬,显然不相信:“你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懂。” 莫莉莉捡起了打火机,熟练地给自己点了根烟,望向他,笑了:“那晚,你没有及时给她更新的漫画评论,你知道她失眠到深夜吗?” “……” “她可没有为靳白泽失眠过哦。” * 晚上,殷殷一直没睡觉。 她穿着白色泡泡袖的睡衣,坐在床上,给没有回寝室的莫莉莉发着短信。 莫莉莉:“宝,我今晚不回来了哦。” 殷殷:? 莫莉莉:“【坏笑】” 殷殷::“???????”? 莫莉莉:“就是你想的那样,好啦不说了,他洗完澡了,拜拜。” 殷殷放下手机,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摸出手机,想给刘闻婴紧急呼叫,叫他不准轻举妄动,不准对她闺蜜怎样…… 但转念一想,人家是情侣,人家有自己的恋爱生活,就算这样…也很正常。 关她什么事啊! 殷殷躺在了床上,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飞速掠过各种各样的画面…乱极了。 今天知道莫莉莉和刘闻婴交往的信息,她已经是十级震惊了,现在莫莉莉又不回宿舍,真是…真是难以置信。 这么开放的吗? 这么快的吗? 大学生都是这样吗? 殷殷真的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和她一起长大的刘闻婴,那么那么了解的刘闻婴,一下子好像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她完全不了解的另一种样子。 室友已经关了灯,黑暗扑面而来,殷殷一头扎进枕头里,强迫自己睡觉。 但她脑子乱极了,胡思乱想,脑子里全是奇奇怪怪的画面,全是以前刘闻婴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全是…全是他对她的所有的好。 他送了她一整盒漂亮的小夹子,他给她好多漂亮的小裙子,都是他以前穿过的,他为了她打架,把那些欺负她的坏小孩揍成了熊样,还险些被开除…… 想着想着,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 殷殷无声无息地啜泣了起来。 为了不让室友发现,她使劲儿咬着被子。 她也不知道那晚是如何睡着的,第二天早课,全身像是灌满了铅,根本起不来。 被寝室长强行拽了起来,殷殷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那个挂了黑眼圈的憔悴的自己,吓了一跳。 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她抓紧时间洗漱,铺了层粉底液,掩饰住憔悴的面容,和室友们一起去了教室正常上课。 第一节早课,莫莉莉倒是来了,显然是也是一脸失眠的样子,全身软绵绵的。 下课后,殷殷找到了她,询问她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昨晚…跟刘闻婴在一起吗?” “对啊,不然呢。” “你们…你们认识没多久呀。” “那又怎样,感觉对了就行呗。” “可是…”殷殷无言以对,只能咬牙道:“你了解他吗?” 这话说出来,莫莉莉就不高兴了:“殷殷,你怎么回事啊,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我跟刘闻婴交往你不开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们是不是太快了。” “快不快关你什么事呀,你很在意吗?” 姚丽玲巴不得这俩人吵起来,于是添油加醋道:“嗨,莫莉莉,你不知道,昨晚殷殷大半夜还哭鼻子呢。” 殷殷大惊失色,连忙否认:“我没有!” “别狡辩了,我都听见你,你拿纸吸鼻子。” “我没有,我就是…我鼻炎犯了!”殷殷吓得魂不附体,口不择言:“我真的没有!莫莉莉,你别误会!” “殷殷,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潜质呢,吃着碗里、还望锅里啊?校草都已经被你收入囊中了,能放过刘闻婴吗。” “我真的没有。”殷殷眼睛红了。 “无所谓。”莫莉莉耸耸肩:“我也不在乎。” 说完,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理会身后已经有点崩溃的殷殷了。 下课后,莫莉莉来到了刘闻婴的教室。 刘闻婴也没有睡觉的,昨晚一个人在公园里像游魂野鬼似的冷静了大半晚,然后偷偷回家睡了两个小时,早上还险些让老爸发现,赶紧溜回学校。 他精神也不太好,看到莫莉莉,懒懒地打了个招呼。 莫莉莉开门见山,说道:“昨晚我也没回去,殷殷以为我们睡了。” “……” 刘闻婴险些一头栽她面前:“什么?!” “要做就做绝,小打小闹没意思。” 刘闻婴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脸颊胀红:“你疯了吗!” “怎么,你怕了啊?” 他也不顾得什么,大步流星地离开。 莫莉莉知道他是要去找殷殷解释,她冲他喊道:“你猜她什么反应,她什么反应都没有,还对我说了恭喜之类的话,叫我注意保护自己什么的。” 刘闻婴脚步蓦然一滞,回头望向了莫莉莉:“你说什么…” “刘闻婴,我看出来了,殷殷是真的不喜欢你。” 他心脏就像被撕裂了一般,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一点表示都没有?” “是啊,我也很惊讶。”莫莉莉耸耸肩:“不过转念一想,她是有男朋友的人,说不定早就和她男朋友经历过了,以前她也常常没回宿舍呢,这又不是奇怪的事。” “她回家去住了。”? “是吗,我可听说,她是和靳白泽出去了。” “不可能。” 莫莉莉看着刘闻婴近乎崩溃的眼神,知道自己就快成功了,她笑了笑,说道:“你啊,你别傻了,人家情侣怎样怎样,你能管得着吗,这都是迟早的事。” 刘闻婴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过身,颓唐地离开了。 他的心已经被她的话整个窒息住了,不配多想,不敢多想… 所有的童话,所有的梦境,全然破裂,呈现在他面前的是□□裸的撕裂。 是全然的崩塌...... 他来到了拳击室,疯狂地对着沙袋发泄心里的郁愤,练了整整一下午。 还是没办法,即便筋疲力竭,还是没办法摆脱那种无处不在的钻心的疼…… 刘闻婴快疯了。 烧烤(你和谁在一起我一点也不...) 难得一家人都在,殷瑾瑜搬出了他买来就一直闲置的烧烤架,在湖边露台钓鱼, 让谢闻声现杀现烤。 殷殷一个人闷闷地写生, 对他们间你一言无一语的闲聊,也完全没兴趣。 殷流苏见这叽叽喳喳的小话痨难得安静, 走到她身边,揽着她单薄的肩膀:“怎么不去谈恋爱呀?以前每个周末都有约会的嘛。” 殷殷回头望了眼谢闻声, 见他戴着耳机、一边烧烤一边随节奏律动着,听不到她们的话,她才低声:“靳白泽那么忙,还是你给他派的活儿呢, 好久没见面了。” 殷流苏想起这段时间, 她的确加班加点地催促着靳白泽,他白天黑夜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机房。 “你要是不乐意, 我就给他多放放假。” 殷殷忽然心虚,连声道:“工作要紧,这样也…也很好。” 和靳白泽约会, 她越来越感觉到压力了。 那种感觉…就像偏科严重的她上数学课一样, 明明听不懂, 又必须逼着自己一定要弄懂,因为是必修课。 殷流苏含笑打量着殷殷:“小孩, 你不对劲哦。” “你就是不对劲。” 殷殷放下画笔:“不要打哑谜,你想说什么,直说好了。” “心虚啊?” “什么跟什么。” 殷殷不想跟老妈谜语人一样讲话了, 索性背过身去不理她。 殷瑾瑜钓上来一条鲫鱼,扔到谢闻声脚边的桶里:“杀了。” 大舅哥的吩咐, 谢闻声也不敢拒绝,但看着刚钓上来活蹦乱跳的鲫鱼,也下不了这狠手。 又不能叫家里两个女人做,他想了想,道:“最近刘闻婴怎么没来家里了?殷殷,是不是咱们搬家了没给他地址啊?” 殷殷懒懒道:“很久没联系了。” “你们以前不是每个周末都要约着一起玩吗。” “他是男生,跟他有什么好玩的,难道还像小时候一样办家家酒吗。” 谢闻声已经摸出了电话:“我打电话叫他过来,上次的事情还没好好谢谢他。” “你别叫他,他都有女朋友了,忙着约会,哪有时间过来!” “那正好。”谢闻声随口道:“让他把女朋友也带过来,人多热闹。” “……” 殷殷狠狠瞪他一眼:“随便你!” 说完,她气呼呼地转身上楼,重重地带上了门。 谢闻声拧着眉,不解地说:“怎么回事啊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了。” 殷流苏望着他放下的手机,笑道:“你叫啊,我也想见见那小子。” “她生气了好像…” 谢闻声还是疼殷殷,她要是不想见刘闻婴、他就不叫了。 殷流苏却道:“没关系,叫过来,我看她想见得很。” 谢闻声当然更听殷流苏的话,立刻给刘闻婴拨了电话过去。 半个小时后,刘闻婴按照他发来的定位,找到了南湖别墅。 殷殷躲在二楼的窗帘边,偷偷朝楼下望去。 他穿着浅粉色的简约卫衣,宽松牛仔裤勾勒着他修长逆天的腿,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鲜花,还提着一袋水果,俨然如见家长一般、有礼有节。 谢闻声去开了门:“过来玩玩,带什么花啊。” “这是给流苏阿姨。”刘闻婴将鲜花送到了殷流苏手里。 殷流苏接过花束:“你可别叫阿姨了,就叫学姐呗。” “你是殷殷的妈妈,当然是阿姨,辈分不能乱。” 殷流苏也看出来了,这次刘闻婴的造访还真是正式又郑重,真像是见家长似的。 “行,快进来吧,我们正在烤肉,来干活。” “好。” 刘闻婴卷起了袖子,来到了露台边,又礼貌地向殷瑾瑜问好:“叔叔好。” 殷流苏笑道:“跟殷殷一样,叫舅舅呗。” 刘闻婴有点脸红,见殷瑾瑜没有反对,于是低低唤了声:“舅舅。” 殷瑾瑜点点头,又问殷流苏:“那丫头怎么回事,客人来了,还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殷流苏冲二楼殷殷的窗台喊了声:“殷殷,你不见刘闻婴,饭也不吃了吗?” 殷殷躲在窗边暗中观察,听到她这话吃了一惊,赶紧将窗帘紧紧阖上,心脏砰砰直跳。 “她怎么了?”刘闻婴问谢闻声。 “别管她,每个月总有几天要闹脾气。”他将装鱼的桶和剪刀递给刘闻婴:“来,杀鱼。” 刘闻婴也常常在家里帮着做饭做家务,所以轻车熟路地上手,用剪刀破开鱼肚,掏出内脏,然后仔细地抠了腮。 殷流苏观察着刘闻婴利落杀鱼的动作:“小子,是个狠人,不觉得血腥吗。” “这算什么。”刘闻婴淡淡道:“我的专业也要接触很多血腥的案例,习惯了。” “犯罪心理学,以后也要成为小小刘警官?” “嗯。”他点头:“毕业后要考警队。” 谢闻声撒着孜然,说道:“这很不错,有编制,稳定。” 殷瑾瑜也赞赏地点头:“很有前途。” “什么啊。”殷流苏鄙夷地望他们一眼:“人家小小刘警官哪你们这么世俗,人家是有梦想的好吧。” 刘闻婴笑着说:“其实就是稳定吧,我还是想多些时间照顾家庭,不想在外面打拼,像谢哥一样,都没时间照顾家庭了。” “诶诶诶,说你自己的事,怎么还拉踩呢!” 谢闻声和刘闻婴对视了一眼,立马察觉到了这小子眼底的心机。 果然,殷瑾瑜欣赏地说:“这是对的,我们家的女婿就不能一心扑在事业上,忽视家人。” 说完,他还特别警告地瞪了瞪谢闻声。 谢闻声有点憋屈,但好在殷流苏还是向着他,说道:“当初小哥的事业是我给他选的,他没有退路,而且进了娱乐圈这行,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一切身不由己。” 殷瑾瑜轻哼了一声:“他现在年龄不小了,娱乐圈缺了他也不会怎样,好自为之。” 谢闻声望向殷流苏,乖乖点头道:“我现在也只想和家人在一起。” 刘闻婴抬头望了望二楼窗台,窗帘微动着,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躲在那里,他对他们道:“我上去找小妹了。” “去吧。” …… 殷殷看到刘闻婴上来,紧张地搬来小椅子,挡住了房门。 但转念一想,门还锁着呢,这太蠢了! 门外,刘闻婴低沉有磁性的嗓音传来:“殷殷,下楼吃饭了。” 殷殷背靠着门,捂住嘴,假装听不到。 “我知道你在,能聊聊吗?” 她没有回应,刘闻婴也一直没有走,就只能在门口等着她。 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掀开了一条门缝,望向他:“有什么好聊的。” “已经快两周了,你就打算再也不理我了?” 殷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避嫌。” “我们之间又没怎样,需要避什么嫌。” 他这样一说,反而显得殷殷心虚了。 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打开了房门:“要跟我聊什么。” “能进来吗?” 她侧开身,将刘闻婴迎进了房间。 他进来之后,四下环顾打量了一圈。 房间整洁干净,落地窗尽揽湖光,整面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小姑娘喜欢的系列漫画,帷幔蕾丝公主床,粉粉的也很可爱。 他笑着说:“以前只以为你是星二代,没想到还真是富家女。” “怎么,你自卑啊?” 这话一说出来,没能刹住车,殷殷霎时间脸红彻底! 她疯了吗!说的是什么鬼话!! 刘闻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自卑。” “我是说…”她尽可能地找补着:“跟我当朋友,你自卑啊?” “殷殷,面对你,我从不自卑。你很好,但我也不差。”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殷殷不想去胡乱猜测,反正现在木已成舟,也没有别的话好讲了。 她走到窗边的书桌旁,拿起小本子开始画画,不再理会他了。 刘闻婴拖了椅子过来,看着她。 阳光洒在她白皙洁净的皮肤上,瞳眸映出了浅浅的褐色,乌黑的睫毛密密长长。 他曾经想过,如果这个宛如珠玉的女孩是他的,他一定会用尽全身力气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星半点伤害。 但她现在不是啊… “你看什么,刘闻婴。” “你最近没有更新《从前有座山》了。” “没有灵感。”殷殷扫他一眼:“你还在追更吗?” “嗯,每天都会去看看。” “我以为你早就没关注了,那漫画挺无聊的,都没几个读者。” “我觉得很有趣。” “那只是你觉得,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细长白皙的双腿搁在飘窗边,背过身:“成绩一般般,身材也是飞机场、软弱,只会一味忍耐,讨好别人,没趣、没个性。” 比不上莫莉莉,聪明,身材又好,特别有主见。 后面这话她没说出来,因为刘闻婴肯定也是欣赏她这些优点的,他这么聪明、就应该和势均力敌的女生谈恋爱,特别有cp感。 刘闻婴却不知道她的想法,问道:“是不是靳白泽说你不好?” “才不是咧,是我自己心里知道。” “就算你飞机场,软弱,忍耐,没趣没个性,那又怎样,知道不好才更要有自信,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老子就是牛逼。”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不然呢,觉得配不上他,那不如分手好啦。” 殷殷回头望他一眼:“我说了跟靳白泽没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 “跟你,跟你有关系!” 这话…完全是话赶话逼出来的,殷殷说完就后悔了,脸颊胀得通红。 刘闻婴也愣住了:“什么意思啊。” 殷殷恼羞成怒,屈辱地咬着牙,将刘闻婴推了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了。” “殷殷,我们是什么关系…”刘闻婴挡着门,急促地说:“我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了!” 殷殷使劲关门,刘闻婴也死死地扒着门,看着她:“你因为我不开心?因为我和莫莉莉在一起,你不开心?是不是这个原因。” “没有!我为什么要不开心,你和谁在一起是你的事,而且你们都那样了,我……” “怎样啊?” “渣男!快走了!” “我渣男?你还不是谈恋爱了,我就不能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只能在原地等着你,这对我公平吗。” “我没有这样想,你和谁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在乎!” “你自相矛盾了,刚才还说因为我。” “刘闻婴你快走吧!”殷殷都要哭了,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快走!” “你又想缩进龟壳里,又想逃避,你明明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渣男!” 殷流苏端着果盘走上楼,看到俩人扒在门边吵嘴,笑了起来:“哟,你俩演琼瑶大戏呢?” 殷殷趁此机会,用力关上了房门,留刘闻婴尴尬地站在门口:“学姐…” 殷流苏将果盘递过来:“吃水果。” “不了。”他心情很难受,什么都吃不下:“我先回去了。” “留下来吃饭啊,活儿都干了,不能白干。” “我留下来,殷殷不自在。” 殷流苏也不勉强,送他下了楼,走到了门口。 二楼的窗帘仍然窸窸窣窣地动着,明显就是有人暗中观察… 刘闻婴抽回眷恋的视线,叹了口气:“殷殷,拜拜。” 送走了刘闻婴,殷流苏来到了殷殷的房间,小姑娘躺在床上,用枕头蒙着脑袋,脸埋进枕头里,轻轻地啜泣着。 殷流苏坐在她身边,伸手轻抚着她起伏的背:“宝贝,你好好想想吧,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谁,趁现在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他已经是别人的了。” 殷殷用力擦掉眼泪,咬牙,倔强地说:“我不会喜欢他,我只喜欢我抓得住的,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分手(体面而温暖...) 那段时间, 殷殷和刘闻婴形同陌路。 偏是这种时候,命运似乎格外喜欢和他们开玩笑,俩人总能在校园各处相遇。 图书馆查阅资料, 那么多的书架,他们也能正好走到同一格间。 甚至殷殷上课走神, 托着腮帮子望向窗外,偏也能看到少年拎着篮球经过的身影...... 她越不想看到他, 他越要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就像那道留在她青春记忆里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淡淡身影。 只是,刘闻婴不是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背影,刘闻婴是陪在她身边的人, 陪了她一整个童年与青葱岁月。 中午,莫莉莉给顶着烈日打球的刘闻婴送了水。 刘闻婴没有接, 用毛巾擦了汗,对她道:“我们到此为止吧。” “就是假扮情侣这事,不要继续了, 挺没劲的。” “刘闻婴, 你这就放弃了吗?这还早呢!” “我没有放弃, 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 刘闻婴看着她,说道:“这对你也不公平, 让你浪费这么多时间。” “我无所谓的。”莫莉莉说道:“而且也没有很浪费时间,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刘闻婴打断了她:“我不想让她再误会了。” 莫莉莉眼睛微红:“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根本不在乎, 你和谁谈恋爱,她根本不在意…她心里只有靳白泽。” “我知道。”刘闻婴低头看着脚下的青草树叶:“但她从小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 所以…即便她不在乎,我也应该多给她一些安全感,让她知道,就算最后一无所有,我也是她最后的底线和退路。” “她谈她的恋爱,我喜欢我的,两不相干。” …… 放学路过操场,殷殷自然也看到了刘闻婴和莫莉莉俩人在操场边聊天。 看到了也假装没看到,她加快步伐离开。 姚丽玲追上来,故意道:“殷殷你看她,真是不鸣则已,一谈恋爱玩这么大,三天两头出去住,啧……” 殷殷而无表情道:“这是人家的私事。” “是啊,不过同样是谈恋爱,你跟她就完全不一样,你还一次都没有跟靳白泽出去过吧。” 她心烦意乱,没有回应,姚丽玲又道:“不过呢,我男朋友要是刘闻婴,我肯定也天天晚上不回来了,刘闻婴这身材…一看就很行啊。” “说够了没有!背后说人闲话很有意思吗!” 姚丽玲看到殷殷莫名发脾气,也很无解:“什么啊,我戳你肺管子啦。” 这两天看到殷殷和莫莉莉疏远了,姚丽玲才上来搭话,想和殷殷拉近关系一起孤立莫莉莉来着。 没想到平日里闷不吭声的闷瓶子,这会儿就跟急了咬人的兔子一样,半点亲近不得。 “莫名其妙。” 她翻了个白眼,加快步伐离开,不再理会殷殷了。 殷殷又朝操场望了一眼,俩人还在说话,她心里扎着刺,转身离开。 下午,殷殷独自去湖边写生回话,也想要一个人待会儿。 没过多久,靳白泽走了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两个人最近不常见而,殷殷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了一些生活上的事。 靳白泽也告诉她自己工作上的事,说他已经有了计算方法,可以大幅度地提升服务器的承载量,只要资金能够到位,他就可以按照学姐的要求、做出她想要的方案。 殷殷当然很高兴地恭喜了他。 这段时间,他所有的心思都搁在了这件事上,努力之后能够收获想要的结果,当然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小白,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的感觉,特别好吧。” “嗯。” 靳白泽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喜欢的事情,就像画画是你喜欢的事情一样,人能做喜欢的事,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对呀,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特别好。” 微风徐徐吹着,湖畔杨柳翩跹招摇,水而波光如金鳞。 气氛酝酿到刚刚好。 靳白泽试探性地缓缓靠近了她。 殷殷也知道接下来大概会发生什么事,她默许了靳白泽的靠近,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他即将碰上她的刹那间,殷殷忽然侧过脸去,避开了唇间最亲密的接触。 她掩饰般地拿起了画板,挡在了头顶:“小白,你有没有觉得好晒哦?” 靳白泽望着她闪躲的眼神,大概心里也明白几分,嘴角含了浅浅的微笑:“嗯?” “太晒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殷殷背起画板转身离开。 靳白泽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如果你没有勇气,那就由我来结束吧。” 殷殷身形蓦然一颤。 “对不起啊。”靳白泽诚恳地说:“和我谈恋爱,好像没有让你感觉到特别的开心,这是作为男朋友的失误。” “没有啊,我蛮开心的,学到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知识。” “都是一些你不太感兴趣的知识吧。” “没有啦,蛮有意思的其实…” 殷殷见他这般轻松,她也终于放松了下来,坐在了青草地上,和靳白泽一起看着远处的青色山坡和碧空白云:“但我说实话吧,我其实每次见到你,都有点紧张呢。” “我看出来了。”靳白泽浅浅地微笑着:“你不是有点紧张,你是非常紧张。” 殷殷吐了吐舌头:“好蠢哦。”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这样,但后来我发现你…好像不是,是你和人相处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迁就对方,这跟你的性格有关系。” 殷殷也知道自己的问题,轻轻点了点头:“因为我一直很崇拜你。” 靳白泽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殷殷,你真的很好,是我晚来了一步。” “小白。” “好了,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殷殷看着他递来的手,感激又愧疚地轻轻握住:“小白会找到比我优秀、也更能理解你的世界的人…” “嗯,我会的。” 那是一场体而又温暖的分手,就像他们的开始一样,没有轰轰烈烈的表白,也没有撕心裂肺的悲伤…… 有的,只是的理解与鼓励,不舍与怜惜。 殷殷将她和靳白泽的事情,在电话里告诉了殷流苏。 殷流苏虽然已经料到这俩人天南地北的志趣、肯定走不长远,但她没想到,俩人的结束竟会这般平静与体而。 弄的她都有点舍不得靳白泽这么好的女婿了。 人生啊,就是总要做选择的,不能两全其美。 “妈妈,这段恋爱...是不是太失败了呢。” “其实恋爱没有失败和成功之说的,能带给你良性情绪的恋爱,那就是好的关系。因为你们在这段关系中都成长了,而不是相互无止境的消耗。” 殷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殷流苏又问道:“那…什么时候去找他啊?” “谁啊?” “刘闻婴啊。” “我…我找他干嘛啊,我疯了!” “你和靳白泽分手,不就是因为刘闻婴吗。” “才不是!”殷殷强烈否认:“是靳白泽和我分手,是我被甩啦!” “呵!”殷流苏撇嘴:“靳白泽对你有多真心,我看的清清楚楚,是你啊,一直弄不明白自己的心…” 殷殷的愧疚之情又升上来了:“你别说了!再说我后悔了!” “得得得,随你啦。” 殷殷挂断电话之后,转身朝着图书馆走去,她不想再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了。 她要像靳白泽一样,努力提升自己,成为优秀的人。 优秀起来,就会有自信了。 她穿过花园草径,来到图书馆门口,却不想远远又望见刘闻婴借了书、走出图书馆。 他不再刻意打扮,仍旧穿了他以前的黑白调的外套,破洞牛仔,下而是一双普通的球鞋,是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直男打扮。 殷殷再见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经那样熟悉的人,现在也变得陌生起来。 莫名的,她眼睛又酸了。 刘闻婴见了她,朝她走了过来,殷殷心头一慌,赶紧从图书馆大厅另一侧的通道离开了。 刘闻婴没有追上来,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几分钟后,他抽回了视线,看着自己手上的交换生申请书,无奈地迈步离开了。 重逢(“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对吧...) 殷流苏挂断了殷殷的电话, 独自站在 y-sui 的门边,感怀良多。 曾经的穗花发廊,现在的 Y-sui。 她还能回想起当初创业的点点滴滴, 如何招兵买马、如何将她的构想一步步变为现实。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店内的客人不多, 门口接待处的招待小妹礼貌地对殷流苏道:“女士您好,请问是做皮肤护理还是做发型?” 殷流苏笑了起来, 想到自己当初提议将 Y-sui 做成会员店、只为会员服务的提议,还被刘穗花给严词拒绝了。 甚至那女人放下狠话,只要她还在 Y-sui 一天,就不能只做会员的生意! 会员制看似局限了 Y-sui的发展, 但事实上, 正是有选择性地吸收客源,才让 Y-sui保持了高端和神秘感。 这种年费会员制, 也绝对不同于大街上随处招揽客人充会员的普通美容洗发店。 虽然不知道刘穗花为什么最后还是按她说的做了,但结果显而易见,会员模式, 让Y-sui成为了各阶层女性都心向往之的一种奢侈享受。 “我没有会员卡。”殷流苏说道:“那我办一张吧。” 前台客服经理想了想, 说道:“这一次,就让您先以会员身份体验一下吧, 如果您觉得 Y-sui的服务适合您,您再办卡也不迟,因为我们的会员年卡其实收费不便宜。” “好啊, 那先体验一次。” 殷流苏可太满意着前台的服务了,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能够处处站在客人的立场上去提出建议,让客人对Y-sui产生信赖感。 而非其他的美容店,绞尽脑汁想要从客人口袋里掏钱...... 高下立见了。 前台客服经理对殷流苏介绍着服务以及手法比较好的美容师,殷流苏也没打断她,耐心且认真地听完了她的介绍,然后道:“你叫刘穗花来给我做吧。” 听到这话,经理下把都快惊掉了:“您…您说找谁?” “刘穗花,她做发型不是专业的吗?” “是…是,刘总的手艺是很好的,可…可她…” “怎么,她很忙吗?” “嗯,她是我们的创始人,她不可能总在店里。” “没关系。”殷流苏坐在了松软的沙发上,看了看时间:“我不急,你叫过来,我可以等。” 前台客服经理真是惊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Y-sui的理念是服务至上,一般顾客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是要竭尽全力去满足的。 但这样荒唐的要求,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拒绝:“女士,刘总恐怕没有办法过来为您服务了。” “怎么,她现在成了刘总,就忘了老本行吗?” “这倒不是,刘总在店里的时候,来了客人也还是会招呼,但是…但是…” “但是没有客人能指名道姓地把她叫过来,对吗?” 前台经理为难地点了点头:“是。” “那这样,你给她打电话,就问她,我手里的三张穗花发廊优惠券,现在还能不能用?” “穗花发廊优惠券?” 前台经理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优惠券? 从来没听说过啊。 “你不用管这是什么,就这样去跟她说,她会明白的。” 于是经理回到前台,拿起了电话,紧张忐忑地筹措语言。 身边的同事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那位客人,她点名要刘总帮她做发型。” “不是吧!” “是啊!还叫我给刘总打电话,问什么优惠券能不能用。” “你随便敷衍敷衍得了,这不是摆明挨骂的事吗。” “敷衍?” “嗯,你就说,打了电话,但刘总来不了,这不就没事了吗。” 前台客服经理听她这样一说,也有道理,反正刘总这两天在忙海外市场的事,不可能赶过来的。 随便敷衍敷衍,将她送走不就得了。 但犹豫良久,客服经理终究还是冒着挨骂的风险,给刘穗花拨通了电话。 创始人刘穗花亲自培训了每一位入职的员工,告诉他们,Y-sui卖的不是手艺,而是服务。 服务至上,就是要满足客人一切合理、不合理的要求。 电话响了很久,刘穗花接通了,她赶紧道:“刘总,这里是时代广场店前台,有件事…比较棘手。” “什么事?”刘穗花刻意压低了声音,显然应该是在开会,不太方便说话。 同事甩给她一个“你完了”的眼神,前台客服还是硬着头皮道:“有一位年轻的女士,点名要你来给她做发型?” “年轻客人?” “看着…像大学生。” 刘穗花漫不经心道:“大学生?殷殷啊?” “不是殷殷小姐。”客服说道:“以前没来过咱们店里,也不是会员,我给了她一张体验卡,没想到她想要您来做发型…” “我很忙啊现在,确实走不开,你跟她说清楚吧,态度好一点,有必要的话送她一些卡券。” “唔…我知道了。”客服经理道:“对了,她还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让我问您。” “什么问题?” “她问,她手里的三张穗花发廊的优惠券,现在还能不能用?” 听到这话的刘穗花,全身窜起一个激灵,手机掉在了地上。 * 客服经理挂了电话,嘴巴都张成了o字形。 同事见她露出这般见鬼的表情,以为她被刘总批了,赶紧问道:“该不会是要扣奖金吧?” 她愣愣地摇了摇头:“不是,刘总让我用尽一切办法,留住那位客人,她…她现在就赶过来。” “哈?真的假的?” “还…还叫我把店门上锁,如果有必要,用…用物理手法留住她。” “……” 四十分钟后,刘穗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 Y-sui,前台给她递来茶水,她也顾不得接,只问道:“人呢,没走吧?” ?“没,按您说的,我把她’反锁’在会客厅呢。” “干得漂亮。” 前台经理将刘穗花带到了门边,刷卡开了门。 刘穗花紧张地理了理衣领,又问道:“我妆没花吧?” “呃,眼线有点晕了。” 她知道刘穗花是冒着烈日赶回来的:“需要我帮您补一补吗?” “算了算了,没事,你去忙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前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满心诧异。 她还从没见刘总紧张成这样呢!这位老板娘什么风云没见过啊。 怎么比见初恋还紧张呢? 刘穗花在门口踱着步子,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这才推门而入。 房间里,少女坐在窗边绿植旁,喝着咖啡,闲适地翻越着一本时尚杂志。 阳光照耀在她白皙的皮肤上,似发着光。 她有这与这个年龄段不太相符的从容娴静的气质,仿佛什么场面都能 hold 得住。 尽管年龄真的太不一致,但刘穗花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 只能是她,绝对是她! “殷…殷流苏。” 殷流苏听到她颤栗的声音,放下杂志,懒懒扫她一眼:“让人把我锁在会客厅,不愧是你。” 话音未落,刘穗花飞扑了过来,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她手里的咖啡杯溅出了水渍,溅到她背上,但刘穗花浑然不觉,用力地用抱着她:“真他妈是你啊!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你把这么个摊子给我!我不会做生意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怎么那么不负责任呢!遇到你这个合作者,老娘真的倒了八辈子霉了!” 她不顾一切地将所有苦水倒向她。 殷流苏听着她颤抖的骂声,心里却是一阵阵泛着酸,伸手抱住了她:“好姐妹。” “滚你妈的!谁跟你当姐妹!” 刘穗花推开她,掰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又酸又妒:“老娘没这么年轻的姐妹,哼,碧池!” 殷流苏是看着她就想笑,嘴角都合不拢了:“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倒变了不少啊,说说吧,这些年去哪儿了。看看你这张脸,花了多少钱、动了多少刀,如实交代?” “什么呀,我这是原生态,没整。” “骗谁啊!”刘穗花捏着她的下颌看个没完:“你这脸,一丝皱纹都没有,不可能没花钱。” 殷流苏本来是想把自己的真相说给她听,但见她这样理解,一时半会儿估摸着是接受不了了。 既然如此,就让她以为自己是整了容、打了羊胎素玻尿酸之类的吧...以后再慢慢解释给她听。 刘穗花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美。 “穗花,我一直拿你当我最好最好的姐妹。”殷流苏抓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真的,这些年我最想的人就是你。” “是吗?”刘穗花半信半疑。 “是啊,许春花都没咱们好。” “那是当然。”刘穗花以前一直为殷流苏对许春花太好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觉得她真心真意待她,结果她总帮衬许春花,没拿她当姐妹。 现在听她这样说,轻哼了一声:“现在你知道了吧,这些年我可一直在找你,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人力,Y-sui 每到一个城市,我都要派人去打听你的下落,所以你这些年到底去哪儿了?” “这个我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我后面再跟你讲,这次回来,是有其他的事情找你。” “嗯?说来听听。” “我这优惠券,还作数吧?”殷流苏递来桌上的三张皱巴巴的优惠券,上面印着“穗花发廊”四个字。 刘穗花笑了笑:“穗花老板娘一言九鼎,这当然作数,来,我帮你做发型。” 殷流苏没有动,意味深长地望向她:“那……我在Y-sui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还作数吧?” “呃…” “实不相瞒,这次是遇到财务危机了,需要一言九鼎的穗花老板娘江湖救急、资金援助。” “……” “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对吧。” “……” 跨年(天长地久) 刘穗花骂骂咧咧地投资了殷流苏的校友帮。 其实她真是没必要加入进来, 因为校友帮的业务和y-sui的发展毫无关联,南辕北辙。 但如果没有殷流苏,就没有今天的y-sui。 更何况, 当初殷流苏离开的时候, 基本上是把y-sui拱手相送了,这些年, 好几次因为经营不善面临危机、也全靠殷瑾瑜帮衬解决。 殷流苏既然开口了,她是义无反顾要帮她了。 这笔钱那本就属于殷流苏, 现在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当初她30%的加盟,十多年的升值空间,现在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完全足以支撑校友帮app升级服务器的支出。 不仅如此, 殷流苏也开始大刀阔斧地开拓市场、洽谈商家, 在y-sui强大的资金支撑之下,首先让利于商家和客人, 巩固客源,将当年失败的外卖联盟重新运营了起来。 那时的失败完全源自于电话联络的局限性,没有办法大规模铺展开来。 现在有了4g互联网的支撑, 场子完全可以拉起来了。 殷殷的《从前有座山》的漫画, 被一位漫圈的红v大神转发之后, 竟然被漫画公司看中了,希望能够购买版权进行动漫制作。 这对于殷殷来说是好事,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创作也能创造商业价值。 她也能像谢闻声和妈妈一样赚钱了! 当然,漫画版权的费用和她这些年攒下来的小金库相比, 完全不值一提。 但能够创造价值,也是格外令人振奋的事情。 殷殷走出了恋爱的苦恼, 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学业和事业上,每天出入于课堂、画室和图书馆,努力朝着自己的专业领域去做更广阔的延伸。 今年过年,是一家人十多年来最团圆的一年。 刘穗花要在y-sui大办跨年宴,大家像十三年前一样,办一个热热闹闹的跨年会。 谢闻声还有些担心,害怕太多人知道殷流苏逆向生长的秘密。 殷流苏让他放心,因为嫉妒到变形的穗花老板娘,早就把她斥百万巨资“整容”的事情、传的天下皆知了,完全不怕别人起疑心。 现在她这张脸,就是靠钱砸出来的“美容奇迹”。 殷殷还惦记着以前妈妈给她讲的“正月洗头死舅舅”的话,赶紧在年三十的下午,去y-sui洗了个头,并且给殷瑾瑜发了洗头的自拍照过去—— 殷殷:“我会坚持元宵节之前都不洗头。” 殷瑾瑜:“【嫌弃】【捏鼻】” 殷殷:“喂!” 便在退出对话框的时候,她看到了置顶的消息对话框,是很久没联系的刘闻婴。 有次刘闻婴抢过她的手机,强行将她和自己的对话框置顶了。 后来殷殷也懒得取消,因为每天都会和他掰扯闲聊几句。 骤然看到他的名字,殷殷的心脏跳了跳。 她知道刘闻婴已经和莫莉莉分手了,但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形同陌路,似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段亲密无间的岁月了。 殷流苏仍旧像十多年前那次过年一样,给她洗了头。见她拿起手机、又放下,纠结得不行了,于是夺过了手机,笑说道:“想和他说话,打电话呗。” 殷殷心头一慌,连忙伸手去夺:“别!” 殷流苏是行动派,就不喜欢殷殷这副思来想去的纠结样,于是自作主张给刘闻婴拨了视频通话。 刘闻婴接视频的速度…也近乎光速了,在殷殷夺过手机之后,视频里便出现了画面—— “找我干嘛?嘤嘤怪。” 毫不客气的问候和亲密的昵称,让俩人原本疏远的关系,顿时又拉近了不少。 殷殷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手机和他说话:“不干嘛,臭蚊子。” “嘤嘤怪。” “臭蚊子!” 画面里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仿佛在睡午觉,双眼皮带着浮肿,英俊的颜值大打折扣。 还是帅的。 殷殷最熟悉的就是他生活中这般痞里痞气、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在洗头啊?” “昂。” “你那一头杂毛。” “哼!”殷殷不服气地瞪他:“年三十,你不去帮叔叔阿姨准备年夜饭,还在房间里睡懒觉。” 刘闻婴打着个呵欠,懒洋洋地坐到了飘窗边:“老子乐意。” “挂了,臭蚊子。” “嘤嘤怪,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 他犹豫了几秒,道:“算了,过完年再说。” “你能有什么好事。” “是是是,挂了。” 殷殷眷恋地看着视频画面中这一身居家衫的少年,他揉着眼睛坐在飘窗边的,与窗外的阳光融为一体,透着淡淡的温暖的感觉。 画面中断后,殷流苏抱着手臂,微笑地看着她:“关系这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因为…因为…我们太熟了。” “所以呀,青梅竹马哪来的隔夜仇。” 殷殷想到她刚刚自作主张抢手机的事情,又生气了:“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给他拨视频嘛!” “你这别扭的样子,看得人着急。” “最讨厌就是你自作主张了。”她撇嘴道:“每次都这样,从来不问我的意见,你自己就做决定了。” “你别不识好人心了,妈妈这都是在帮你啊,还不是为了你好。” “什么叫为了我好呀!”殷殷就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不问我意见就擅做决定,怎么就为我好了。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这么胆小鬼,谁见了不着急,没刚刚那一通视频,谁知道你俩什么时候和好呢。” “这都是我的事!”殷殷着急地从椅子上起来:“没错我是胆小鬼,如果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本来俩人就是正常拌嘴,没想到殷殷还上火了。 殷流苏大概也意识到,刘闻婴在她心里种下了很深的种子,想要挖出来,总会连根疼。 她如此小心翼翼,也是因为太在乎了。 “不吵了。”殷流苏耸耸肩,走到柜子前,取出了一个小礼物盒:“小白眼狼,我还好心给你准备新年礼物,不给了,拿去退掉。” 殷殷看到,那是她一直很想要的一排蜡笔盒。 殷流苏淡笑着,将蜡笔盒随手装进自己的挎包里:“我要去置办年货了,顺便退货,一起吗。” “才不去呢,你就想让我服软讨好你,我还不至于为了一盒蜡笔折腰,我自己买。” “唉。”殷流苏装模作样地叹息着,走出了y-sui店门:“把女儿养成了小富婆,看不上妈妈这廉价的礼物咯,真让人伤心,还是小时候的殷殷可爱啊。” “哼!” 路过了青春期,半大不大的年龄,每个天使般的小孩都会慢慢变成大shit,完全不可爱了。 …… 殷殷不担心殷流苏真把蜡笔退掉,知道她就是嘴上说说。 不过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刚刚迁就得太莫名其妙了,心里暗暗后悔。 林璐莎和陶子挽着手、有说有笑从电梯里出来。 陶子还提着一瓶香槟,见殷殷站在 Y-sui店门口发呆,问道:“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进去?” “等我妈啦,她去买年货了。” “这会儿都要吃年夜饭了,她买什么年货啊。” “就是买一些饮料。” “行吧,那我们先进去了。” 殷殷连忙拦住林璐莎和陶子:“哥哥姐姐,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争取明年再添一个小朋友!” 林璐莎笑了起来,摸出红包拍了拍小姑娘的额头:“小财迷,少不了你的。” “谢谢哥哥姐姐!” 他俩进门之后,花臂也跟着上了楼。 他仍旧保持工作时的模样,穿着西装制服,打着领结,手里拿着一捧黑纸包裹的玫瑰花束。 殷殷连忙走过来,踮脚理了理他的衣领:“花臂叔,太帅了。” “是吧!” “这花是给我的吗?” 花臂大方地从蓬勃热烈的花束中抽出一朵红玫瑰,送给了殷殷:“拿去,小美人。” “谢谢花臂叔!”殷殷接过玫瑰,放在鼻尖嗅了嗅:“快进去吧,穗花姐已经到了。” 花臂捧着玫瑰走了进去,看到刘穗花,走过去将玫瑰递给她。 刘穗花正在布置吃年夜饭的餐桌,见花臂过来,招呼道:“来,小花,帮我把茶几抬到隔壁去。” “好嘞。”花臂自然而然地将玫瑰送她怀里,撸起袖子,直接将偌大的木质茶几举了起来,抬到了隔壁的房间。 只听“滋啦”一声,他腋下的西服衬衣绷裂了。 “你傻啊!”刘穗花笑得很开心:“谁让你大过年穿这么正式的,快脱下来,拿到屋里我给你补补。” 花臂尴尬地挠挠头:“不、不用了,我回去拿店里缝。” “怎么,嫌我手艺不好啊?” “不是。”花臂脸颊胀得通红,转过头,却见门口的殷殷不断对他挤眉弄眼,让他把握机会。 他只好跟着刘穗花来到了办公室,她从私人储物柜里取出针线,让花臂把衣服脱下来。 花臂局促又紧张地脱下了衣服,露出了他的黑龙纹身的臂膀,满身的腱子肉,结实健硕。 刘穗花一边缝补着,扫了他一眼,如闲拉家常一样,淡淡道:“这一转眼,都十多年了,你这纹身质量挺好啊,都没褪色。” 他挠挠头:“我补过色。” “看来你还真是很喜欢啊。” “其实不是…” “嗯。” “我小时候总被欺负,所以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厉害,纹身能带给我勇气。” 刘穗花引线穿针,嘴角浅浅抿了抿:“那你觉得自己现在...是拥有勇气的男人吗?” “我不是。”他红着脸看着他:“我其实一直很软弱…” 话音未落,忽然殷殷拍门而入,急促地对刘穗花说:“穗花姐,刚刚我给妈妈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关机了!她为什么会关机呢?” 刘穗花看着殷殷慌张的神情,知道小姑娘是想到十年前女人的不告而别了,连忙摸出手机给殷流苏打电话。 果然,系统提醒,对方已经关机了。 “别着急。”刘穗花摁了摁殷殷颤抖的肩膀,让她镇定下来:“肯定手机没电了。” 殷殷望向夜幕降临的窗外:“她下午四点去超市,现在都七点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先别急。”刘穗花将衣服扔给花臂:“小花,跟我们去超市接人。” 花臂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衬衣和西服外套,跟着刘穗花一起走了出去,许春花正在准备晚餐,从厨房出来:“吃饭了,怎么要出去啊?” “殷流苏那路痴,多半迷路了,去接人。” “行,那等你们吃饭啊。” “嗯。” 三人走出Y-sui,急匆匆地朝着附近的一间大型商超赶了过去。 殷殷紧张地想要给谢闻声拨电话,刘穗花却阻止了她:“先别打电话,咱们还没弄清楚情况呢,兴许你妈的手机是真没电了,谢闻声今晚有跨年的节目,你不想让他在全国人民面前搞砸晚会吧。” 殷殷吓得连忙收回了手机。 他们在超市找了一大圈,各个货架都检查了,没看到殷流苏的身影。 这下子,殷殷是真的着急了。 她害怕不辞而别的事情再一次上演,于是哭哭啼啼地拨通了殷瑾瑜的电话,质问他是不是又把妈妈藏起来了。 殷瑾瑜也刚刚结束公司的事务正要赶过来,听到殷殷的哭诉,顿感不妙,连着给殷流苏打了好几个电话,果然关机了。 刘穗花他们和殷瑾瑜刚一汇合,就看到殷流苏抱着一缸金鱼,从对面的水族馆店里走出来。 殷殷看到她,哭着大喊了一声—— “妈妈!” 殷流苏见状,对她挥了挥手,没想到这小姑娘竟不顾红绿灯,直冲了过来,吓得殷流苏魂不附体、手里的鱼缸都险些掉落:“怎么不等红绿灯,这么大人了,会不会遵守交通规则!” 话音未落,小姑娘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一头扎进她怀里—— “你为什么关机!” 殷流苏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她,又抬眼望见紧张的殷瑾瑜和刘穗花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手机没电了啊,想着你不想要蜡笔,就给你买只小金鱼当新年礼物。” “谁…谁要小金鱼呀!”殷殷因为惶恐、跺脚使气说:“你还拿我当小朋友。” 殷流苏看着面前的娇妍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我们家小朋友已经长大了。” 殷殷听出了她无奈的语气,别别扭扭地接过了鱼缸:“照顾它麻烦吗?” “很麻烦的,要定期换水,喂食也不能过量,很容易死掉。”殷流苏耸耸肩:“算了,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是别养了。” “哼,我让刘闻婴帮我养。” 众人虚惊一场,重新回到了y-sui店里,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 十多年的分离,总算能够重聚,说起这几年时光,也是唏嘘感慨。 谢闻声果然如他承诺的那样,在0:00跨年之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进门给了殷流苏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气都还没喘匀,就被殷瑾瑜叫了出去点烟花。 知道妹妹喜欢看烟花,殷瑾瑜叫人拉来了一大车烟花,摆在广场上,有钱人过年的氛围感拉满了。 今年是一家团聚的一年,自然应该要好好庆祝。 谢闻声点了烟花,赶紧朝着殷流苏跑过来,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一如多年前的那个跨年夜,他也捂着她的耳朵,在烟花中向她表达爱意。 那个时候,他选的是天长地久。 而今,他仍旧勇敢地坚持,无论前路如何,他都要和她天长地久地在一起… 烟花中,谢闻声捧起她的脸,在她脸颊印下浅浅一吻。 “哼!” 身边传来了殷殷的不满的轻哼。 殷流苏笑着将她拉了过来:“冷落你了。” “我早就习惯啦!” 谢闻声嫌弃殷殷每次都破坏他和姐姐的气氛,却还是很宠溺地将她揽在了身边:“一天到晚哼来哼去生闷气,都快变成河豚了。” “哼!” 啪的一声,天空中绽开了璀璨的烟花。 尽管转瞬即逝,但殷流苏牵着小姑娘、依偎着深爱的男人的怀中,一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永恒的幸福。 恋爱(幸福得快要晕厥...) 殷殷在南湖别墅度过了无比快乐的寒假生活。 无比温馨的家庭氛围中, 当然也会有一些小烦恼,譬如每个清晨被殷瑾瑜揪起床晨练。 好不容易等舅舅上班去了,她又去谢闻声和殷流苏的房间去闹他们, 把谢闻声踹下床, 然后钻进妈妈的被窝里,抱着她香香软软的身体睡回笼觉。 直到日上三竿, 谢闻声准备好早餐,将她们揪起来吃饭。 谢闻声完全承担了家里的日常家政, 他好像真的特别特别擅长这方面的事情,按照殷殷的话来说,就是特别有吃软饭的潜质,当明星只是一个意外。 他将后院的小花园打造成了鲜花盛开的童话世界, 等到了春夏之交, 这里就是一片花蝶的世界了。 殷殷来到后院,和他一起将新到的绣球花移栽到了土壤中。 她望了眼露台上做瑜伽的殷流苏, 凑到谢闻声身边,戳了戳他,小声道:“诶, 你和你妈妈不能一直在一起哦, 她会越来越年轻哎。” “顺其自然啊。”谢闻声埋着土,随意地说:“现在她是我老婆, 22岁之后,她是我女朋友,18岁以后, 她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会一直照顾她。” “我都要哭了,哥哥你好可怜哦。”殷殷抱住了他的腰:“伟大的男人。” 谢闻声推开了她的脑袋:“去去去。” “谁说我没有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吗。” 殷殷很甜蜜地笑了起来,抱着他不撒手:“我是不是该叫你爸爸了?” “爸爸…”殷殷话音未落,很不习惯地呕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肉麻呢。” 殷殷抓起一把泥砸向他,却不想谢闻声敏捷地避开,泥巴宛如雨点一般、稀里哗啦洒在了边上做瑜伽的殷流苏身上。 “……” 殷流苏这暴脾气,哪里忍得了这个,走过来反手就把谢闻声刚栽好的绣球连根拔起:“多大人了,还在玩泥巴!” “别别别…”谢闻声哄着将绣球花接过来:“花花有什么错呢,找你女儿去。” 殷殷早就跑得没了影。 她步行来到了广场,谢闻声和殷流苏没有太多的时间,每一分钟都是无比珍贵,那她就不要总呆在家里当闪闪发光的电灯泡吧。 殷殷一个人手揣兜里,随意地在广城闲溜达着。 路过妈妈买金鱼的水族店,殷殷停下来,驻足看小金鱼。 细长的热带鱼游过带状水草,波纹浮动的水箱对面,她看到少年英俊的面容,在水光掠影中,他朝她投来温柔的一瞥。 殷殷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躲到了水箱后面。 却听刘闻婴低沉有磁性的嗓音道:“老板,我要这只。” 老板走过来,用网篮舀起了一只黑色的凸眼金鱼,用白色塑料袋替他装好。 “多少钱?” “10块。” 殷殷眼见着他付了钱、走出了店门,她这才鬼鬼祟祟地走出去。 却不想,少年并没有离开,颀长的身子斜倚在路灯边,挑眉望着她。 阳光投射他身上,带着冬日的暖意,黑色的羽绒服里面是白毛衣,黑白的色调将他的轮廓勾勒出某种坚|硬的气质。 殷殷吓得背紧紧贴墙,惊悚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噼里啪啦地有火星在她心头擦开。 “见鬼了一样。”刘闻婴揉了揉鼻翼:“我是鬼吗?” 殷殷摇头,耳朵红了,没话找话道:“你…买金鱼啊?” “昂。”他将装着黑色小金鱼的塑料袋地给她:“送你了。” “干嘛送我?”殷殷没有接。 “之前看你朋友圈,发了一只红色的金鱼,有点孤单,给它买个男朋友。” 殷殷被他逗笑了,又竭力忍住,低头看了看塑料袋:“这只丑丑的,才不要当我们小红的男朋友呢。” “说不定小红就喜欢这款,你看它多黑,酷得很。” “跟你一样黑,哪里酷了。” 刘闻婴将塑料袋递过来:“既然如此,就让它代替我陪着你吧。” 殷殷接过了塑料袋,又想起什么,闷声道:“你干嘛不送给莫莉莉啊?”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啊。” 殷殷想到那段时间莫莉莉常在外过夜,一时间又是羞又是怒,瞪了他一眼:“渣男!” “喂,我说真的…” 没等他说完,殷殷拎着金鱼气鼓鼓地离开了,心里把刘闻婴狠狠骂了一顿,又有点淡淡的难过。 她将这只丑丑的黑色凸眼鱼放进浴缸里,让它和小红鱼搭个伴。 “小黑,不准欺负我们小红哦。” “哼,丑死了。” “眼睛又大,又丑,还是个渣男。” 谢闻声抱着手臂,看着阳台上的殷殷,对身边的殷流苏道:“她一个人对着金鱼叽叽咕咕,脑子有毛病吧。” 殷流苏坐在吧台边,将茶包放进水杯里,搅了搅:“少女情怀总是诗,你读不懂的。” …… 寒假很快过去了,回到学校没两天,莫莉莉和姚丽玲又吵了起来。 姚丽玲不小心碰着莫莉莉的粉饼,粉饼掉地上摔碎了。 “不就是一块粉饼吗,多少钱啊,我赔你就好了。” “这是我姐送我的礼物,你怎么赔!” “谁让你把小桌子搁在过道边啊,这是公共区域。” “你弄坏了我的粉饼,你还有理了是吧。” 殷殷正在板绘《从前有座山》,听到俩人的争吵,心烦意乱:“你俩能出去吵吗。” 姚丽玲见现在殷殷也不帮莫莉莉了,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容:“有句话叫日久见人心,殷殷,现在你认清你好闺蜜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莫莉莉眼泪都被气出来了。 殷殷放下绘板,淡淡道:“我从来没有评判过她是什么样的人。” “谁看不出来呀,你俩是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吧!”姚丽玲冷嘲道:“莫莉莉夜不归宿那段时间,你整个人都抑郁了吧,装什么呀。” 殷殷被姚丽玲这话激怒了,随手将她桌上的粉饼夺了过来,递给了莫莉莉:“她弄碎了你的粉饼,你也弄碎她的,就算扯平了。” “凭什么!”姚丽玲急了:“我这好几百!她几十廉价货…比得了吗!” 莫莉莉本来也没想真的以牙还牙,但听到姚丽玲说这样侮辱人的话,不再犹豫,将她的粉饼砸在了地上。 姚丽玲气得全身发抖,上前就要追打莫莉莉,殷殷揪住她的手,不客气地狠狠甩开。 “殷殷,她抢了你喜欢的人,你还帮着她,贱不贱呐。” 话音未落,却听莫莉莉咬着牙、颤声道:“我没有抢殷殷喜欢的人,我想抢,但我抢不走。是她的就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殷殷诧异地望向莫莉莉,莫莉莉被姚丽玲激得…索性直说了:“那段时间,只是我和刘闻婴演的一场戏罢了,刘闻婴一直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我…我是想假戏真做,我还想破坏你们,但他心里只有你,谁都抢不走。” “那你和他...” “是,我和他什么都没做,那段时间晚上我都回家去了。” 殷殷一直以来紧绷着的情绪,在这一刻蓦然间轻松了下来。 原…原来什么都没有啊。 然而,莫莉莉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入赘冰窟:“刘闻婴上学期申请了马里兰大学为期两年的交换生,可能这月底就要出发了。” 殷殷脑子“轰”的一声,恍然间想起他送她金鱼的时候,说的那一句:“既然如此,就让它代我陪着你吧。” 她脑子突突的,顾不得什么,转身跑出了宿舍。 莫莉莉眼泪含在眼眶,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不想几秒之后,殷殷又跑了回来,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谢谢你!” …… 刘闻婴和几个少年大汗淋漓地走出篮球馆,一身火红的球衣,殷红刺目,宛如午后最热烈的日光。 眼见着殷殷急匆匆地跑过来,他以为她有什么急事,将篮球扔给室友,迎了上去:“怎么这时候过来……” 话音未落,少女一头扎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劲瘦的腰。 刘闻婴脑子都被她扑空了,心脏轰隆轰隆,宛如列车滚过铁轨。 感受着女孩在他怀里轻轻地颤栗,他慌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抬了起来,宛如投降一般:“干、干嘛?” “我不要你走。”殷殷嗓音带着哭腔:“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不要你走…” 刘闻婴瞬间感觉心都要被揉碎了:“你都知道了。” “我不要你走。” “那…那我不走吧。”刘闻婴挠挠头,也不敢回抱住她,尴尬地用手挠着头:“虽然申请通过了,不想去也可以不去的。” 她将脸埋在他胸口,闷了一会儿,轻声说:“那个学校很好吗?” “呃,犯罪心理学还不错。” “我不是不要你走,我就是舍不得…”殷殷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认真道:“特别舍不得,小蚊子,特别特别舍不得。” “你这样,我有点搞不明白。”刘闻婴被她弄得紧张起来:“是什么样的舍不得。” 殷殷踮起脚,轻轻吻了一下他略带青茬的下颌:“就是这种舍不得。” 一道闪电击中了刘闻婴,他喉结滚了滚,难以置信地望向怀里的少女——“我…擦?” 殷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被他的反应弄得拿捏不准,害起羞来:“你有毛病呀!” 说完,她红着脸转身就走。 刘闻婴连忙追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一拉、将她拥入怀中,用力到全身肌肉都在颤抖。 这一天,他等了好久了。 幸福得快要晕厥。 接吻(我让你抱一晚上...) 那天晚上, 俩人牵着手在操场草地上坐了很久很久。 刘闻婴有好几次都想回去洗澡换衣服了,他打完球还没洗澡,怕有味儿被她闻到。 殷殷就不让他走, 要一直和他呆在一起。 刘闻婴躺在了草地上, 将脑袋枕着她的腿,伸手摸了摸她的下颌:“以前也没见你这么黏我。” 殷殷握住了他的大掌, 放在怀里细细地摩挲着,闷声说:“你就要走了, 想想就好难过。” “你现在反悔,之前为什么要报名嘛。” “我没有勇气待在你身边、看你和他好。”刘闻婴沉声道:“没想到你和靳白泽分的这么快,我想着你俩至少处个一年半载才会发现不合适。” “对啊, 白羊和处女…”刘闻婴伸手在胸口比了个叉:“成不了。” “大错特错。”殷殷轻哼了一声:“我和靳白泽不晓得有多合得来, 他很温柔,一直在迁就我。” 刘闻婴坐了起来, 八卦地问:“那怎么分了?” 殷殷耳根红透了,闷闷地小声说:“他看出我真正喜欢的人,其实不是他。” 一阵风过, 女孩柔软的发丝飘到了他的脸上。 刘闻婴低下了头, 虽然竭力忍住了笑意, 但眼尾挂着都是细细的喜悦——“哦!” “没有啊。”刘闻婴伸手搂住了她:“那再让我抱一下吧。” 殷殷被他一把搂入了怀中,紧紧地拥抱着。 那是一种全世界都被填满的充盈感, 幸福到不知所措… “你又不让我回去洗澡。”他怕她觉得有味儿,于是松开了她:“真的要回去了, 宿舍要关门。” 殷殷攥着他的衣角:“不想和你分开。” “那去酒店开房,我让你抱一晚上。” “……” 看着少年兴奋的眼神, 殷殷一把甩开了他,起身离开:“再见!” 刘闻婴追上了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送她回宿舍。 小姑娘很乖地依偎在他怀里,和他紧紧地靠在一起。 她总算明白了当初殷流苏和谢闻声谈恋爱那会儿总黏在一起是为什么了,很喜欢的话,是真的很想要和他肌肤相亲呀。 俩人走到宿舍门口,殷殷回头道:“上去了哦。” “嗯。” “我上去啦!”她鼓起腮帮子、再度强调。 刘闻婴浅笑着,将那张英俊的脸庞递到她面前,闭上了眼睛:“来吧。” “干嘛!” “你说呢。” 殷殷不好意思,捂住了脸:“这我怎么能主动呢!” “那你准备一下,我来咯。” 殷殷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会不会太快了?” “刘闻婴,你很烦哎!我走啦!” “别动别动,我来了。” 刘闻婴看着灯下少女柔美的脸庞,还有那近在咫尺的樱桃唇,喉结滚了滚,正要吻上来。 忽然,一道幽幽的嗓音在俩人耳边响起来:“被我逮到了吧。” 殷殷吓得后退两步,看到殷流苏抱着手臂,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啧…年轻真好啊,甜甜的恋爱。” “走啦!” 殷殷红着脸,转身加快步伐离开。 殷流苏大步流星地追上来,揽着她的肩膀,感叹道:“你俩速度够快啊。” “我们本来就很熟了,不需要那些暧昧期。”殷殷瞥她一眼:“干嘛打扰我们。” “呵,知道不满了?”殷流苏笑着说:“当初你怎么对我和小哥的,跟个鼹鼠似的,哪哪儿都能冒出来。” “……” 次日,殷殷本来想约刘闻婴一起去食堂吃饭,却见这小子迎面走过来,穿着校友帮的外卖制服、行色匆匆,手里还拎着外卖盒。 殷殷叫住了他:“干嘛送外卖呀?” “赚点钱。”刘闻婴边走边道:“不想出国之后还花爸妈的钱,自己赚一点,反正这段时间比较闲。” “可是送外卖这点钱,杯水车薪哎。” “我知道,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殷殷知道刘闻婴是很有志气的人,于是拉着他出门,将门口的女士自行车推到他面前:“借给你,可以多跑一些单。” “你这也太好了吧,感动。”刘闻婴说着将小姑娘揽过来:“快让哥哥亲一下。” “哎呀。”殷殷推开他,兀自坐上了车后座:“快点,别耽误时间了。” “你坐后面想干嘛?” “我陪你呀,还能帮你送女宿。” “不了。”刘闻婴将外卖放进车篮子里:“你忙你的事去,不用帮我。” “我没什么事。”殷殷就想和他待在一起,催促道:“快点快点,客人要投诉了!” 刘闻婴只好骑上车,载着她,一起去配送外卖。 俩人分工干活,接的单果然要多很多,效率也提升了不少。 殷殷亲身经历了送外卖的过程,才知道当初妈妈白手起家的辛苦和不易,更明白了再这样艰困的经济条件之下,她还是决定要领养她——一个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屁孩,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港湾。 于殷殷而言,不仅仅是母女亲情,更是重如山的恩情。 晚上,刘闻婴去便利店买了水,拧开盖子递给殷殷:“以后多喝矿泉水,少喝奶茶吧,我昨天看了一个新闻,有女生长期喝奶茶,结果生病了。” “你都开始像我哥一样管着我了。” “以前不管你,是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天天看着总能放心些。” “好了,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话。” 殷殷抽出纸巾给他脸颊擦了汗,一点一点,细致地擦得干干净净:“你太喜欢流汗了,这才刚入春呢。” “是啊,我很怕热。”他闻了闻自己的手臂:“没味道吧?” “有。” “啊?” 殷殷凑近了他,踮脚在他耳边轻轻嗅了嗅:“是刘闻婴的味道。” 这意味深长的撩拨之语,一下子让刘闻婴头皮都炸了,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了操场铁丝网边,嘴角浅浅扬着,试探性地用手轻轻捋着她的发丝。 殷殷被他这样一个压迫性的动作弄得瞬间紧张了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小蚊子…”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你觉得太快了,就告诉我。” “还…还好。” “嗯?” 殷殷被他的呼吸弄得耳朵痒痒的,脊梁窜起一阵激灵。 “小蚊子,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你现在想听吗?” “想。” 殷殷等着他的告白,刘闻婴却直接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狠狠地碾压了上来,用力地吮吸着...... 她紧张得手足无措,指尖紧紧抠着背后的铁丝网,感觉自己已经被他压得拼命往后坠,坠落到轻飘飘的云端,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爆着一簇簇烟花。 “感觉怎么样?”他吻了一会儿,还要询问她的意见。 殷殷脸颊爆红,紧张地呼吸着,视线侧移,避开了他的眼神。 刘闻婴却抬起她的下颌,逼迫她和自己对视,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轻佻地望着她:“喜欢这样吗?” “你…你话怎么那么多呀。” “明白了,你喜欢此时无声胜有声。” 殷殷快要被他逗笑了,哪对一边接吻一边还要讨论感受的呀,又不是学术会议。 而下一秒,少年再度覆了上来,这一次,殷殷明显感觉到有温热柔软的舌尖探了进来,舔舐着她…… 殷殷无力招架少年的热忱,只能死死抓着他的衣角,用力地攥着。 “不要憋气。”他咬了咬她的下唇:“换气啊傻瓜。” 女孩大口地呼吸着,笨拙又生涩。 刘闻婴和她吻了很久很久,久到殷殷看见天上的星星都在一颗颗地坠落。 “感觉怎么样?”他又在她耳边询问。 殷殷软绵绵地趴在他胸口:“全是你的味道。” “我是什么味道?” “就是刘闻婴的味道,从小闻到大的味道,我喜欢的味道。” …… 演唱会(十年沉浮他站在了无人企...) 刘闻婴出国在即, 殷流苏让殷殷邀请他来家里,给他办了一个欢送会。 上一次的烧烤,殷殷和他闹别扭, 最后连饭都没有吃。 这次仍旧是露天烧烤, 还特意置办了自助餐桌,餐桌上拜访了各式各样的小甜点。 殷瑾瑜和殷流苏分别给刘闻婴包了两个超大红包。 刘闻婴实在不好意思接, 推搡了好半天。 “你别跟我们客气。”殷流苏笑着说:“这些年殷殷全靠我们的护花使者一路保护,这点心意你要是不接, 我这当妈妈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刘闻婴听她这样说,才害羞地接了红包。 殷殷迫不及待地想要拆红包看多少钱,被殷流苏给拎走了:“你个小财迷,那是给刘闻婴的, 你想都别想。” 不过刘闻婴趁着大家没注意的时候, 还是把红包交给了殷殷:“你替我保管,好吗?” “因为你是我女朋友, 我的就是你的。” 殷殷接过了红包,点了点里面的厚厚一沓红票子,爽快地说:“行, 本女朋友就替你保管了。” 刘闻婴温柔地笑着, 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过说话间, 殷殷又从小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了刘闻婴:“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那这个你拿去,不准推辞。” “我的小金库,我这些年攒的, 还有我自己赚的…都在里面。” “我去。”刘闻婴这些年看着殷殷到处敛财、这守财奴的小金库不知道有多肥沃:“给我?” “嗯。”殷殷郑重地点头:“我打听过了,是要很优秀的人才够资格交换到马里兰大学。你到了那边, 千万不要浪费时间精力去做廉价的兼职,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提升自己和开阔眼界上。” 刘闻婴本来只当她在开玩笑,见她这般郑重其事地说教,一时间...百味陈杂。 “刘闻婴,你叫我听你的话,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真不需要。”刘闻婴认真地说:“我爸妈会给我打生活费,谁要你这小姑娘的钱。” 他知道殷殷小气又抠门,从来不会进行高消费,在同学门面前也完全是一个普通女学生的模样…尽管她有一个超级有钱的哥哥。 刘闻婴几番开玩笑,说她这是在给自己攒“嫁妆”呢。 他真的不会料到,有朝一日,殷殷会把她攒了这么多年的小金库给他,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刘闻婴眼睛都红了,接着蹲下身系鞋带的动作,揉了揉眼角:“心意我领了,你还是留着当嫁妆吧。” “那以后结了婚,还不都是一起用了,你现在拿去,还能用在刀刃上,不是更有意义吗。” 话音刚落,殷殷便看到少年嘴角挂起了意味深长的笑,知道刚刚说漏嘴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你想得挺长远,都在筹谋跟我结婚的事了。” “谁要跟你结婚。” “不跟我结婚,干嘛把嫁妆都给我。” “我…”殷殷憋着通红的一张小脸,气鼓鼓地望着他,反将一军:“对啊,那这嫁妆…你到底要还是不要,你不要我就给别人了。” “你要给谁?” “我…我给…我给靳白泽!” 刘闻婴夺过了卡片,毫不犹豫地揣进自己兜里:“那你还是给我保管吧。” 他不会用这个钱,但是既然是嫁妆、那他就替她收着,省得她在他离开之后、又三心二意想着什么靳白泽。 俩人躲在花圃边、这亲昵的一幕被谢闻声尽收眼底,他皱着眉头来到殷流苏身边:“什么情况啊,你们为什么要给这小子包红包?” 殷流苏没开口,正在烤鱼的殷瑾瑜淡淡道:“因为他是你女婿。” “what?”谢闻声大惊失色:“我不是还让他帮我看着殷殷…” 忽然间,他似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揪住了刘闻婴的肩膀:“臭小子,你监守自盗啊!” “啊…哥,听我解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让你帮我看着她,不准早恋,结果你居然…太过分了!” “这绝对不怪我。”刘闻婴双手举了起来:“是殷殷追我的,实在拒绝不了。” “就她这袜子都能反穿的熊样,有啥拒绝不了的?” 殷殷气呼呼地冲过去,推开了谢闻声:“你才袜子反穿呢!臭哥哥。” 殷流苏走过来,拍了拍谢闻声的肩膀:“现在就差你的红包啦。” “什么红包,哪有红包!”谢闻声没好气地说:“我永远不可能给叛徒发红包!” “快点,别小气,想殷殷叫你爸爸,就给你好女婿发个大红包。” 谢闻声犹犹豫豫地摸出了钱包,殷流苏直接将钱包夺了过来,所有的卡全被她收入囊中,现金都给了刘闻婴:“来,女婿,拿着…到了外面好好努力、增长见识。” 刘闻婴笑着借了钱,全揣进了殷殷手里的红包中:“谢谢学姐,我会的。” …… 两周后,殷殷去刘闻婴家里接了他、一起去机场。 刘妈妈送到门口,将行李交给了丈夫刘自强。 “妈妈等会儿下午约了去Y-sui做头发,就不送你到机场了,让爸爸和殷殷送你哦。” “蒋丽娟,你这也太绝情了吧。” “之前读大学的时候,明明说的去省外读,结果还是留在了省内。”蒋丽娟唠唠叨叨道:“隔三差五回家蹭饭,你一回家,我不知道有多累。” “饭都是我做,衣服也是我洗,房间也是我打扫,还要怎样啊,我怎么累着你了。” “我心累,行吧!” 刘闻婴真是无可奈何,知道妈妈一贯重女轻男,对殷殷都比对他好,每次也只有殷殷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她才会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给她吃。 “阿姨,您不用送,我送他就好啦。”殷殷对蒋丽娟道:“您放心做头发去。” “还是囡囡心疼我。”蒋丽娟瞪了刘闻婴一眼,叮嘱道:“出去了省点花钱,记得给殷殷买化妆品。” “知道了。” 刘闻婴下楼之后,对刘自强道:“爸,你也别送给我了,开车送妈妈去做头发吧,我和殷殷打车去机场。” “我这个当爸爸的,都不送你到机场,多少说不过去吧。” 刘闻婴懒懒道:“咱不缺这点面子工程,好吧。” “臭小子。”刘自强笑了起来,爽快地说道:“那行,你和殷殷肯定还有话说,爸就不送了,下午还有个案子呢。”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回了家。 殷殷嘴角抽抽道:“你爸妈…真是亲爸妈啊。” “嗯,你是亲的,我是捡的。” 殷殷笑着拦了车,和刘闻婴一起去了机场。 全程刘闻婴一只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牵着她,越是靠近安检区,他的手越是牵得紧了。 殷殷其实不想哭,她想笑着送他上飞机,让他不要担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机场广播催促乘客尽快登机的时候,眼泪还是没绷住滚落了出来。 刘闻婴心疼地用手背替她擦掉眼泪:“你别哭啊,你哭我一会儿也要哭了。” 她又被他逗笑了:“你是硬汉,你才不会哭呢。” “那不一定,你和靳白泽在一起那天我就哭了。” “不信,你哭给我看。” 刘闻婴张开双臂,将小姑娘紧紧地圈在怀里:“当初就是因为不甘心,所以我才选择申报出国。我想,他有多优秀,我一定会比他更优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 殷殷将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他衣服上:“刘闻婴,我不用看见你,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啊。” “忽然好肉麻。” “有点呢…” 刘闻婴送开了她,用手背替她将眼泪揩干净:“好啦,不哭了。” “你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哦,不一定非要做出多少成绩,就…好好活着就行。” “你这话…” 广播里再度传来了催促声,刘闻婴终于还是眷恋不舍地走进了安检站。 殷殷站在落地窗边,眼睁睁看着那辆飞机驶出跑道。 带着她心爱的少年、飞向蓝天。 她对着天空挥了挥手。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等他回来的那一天,她也会成为勇敢的女孩子。 …… 谢闻声的病情好了起来,重新停了药。 年底,他的南市演唱会也在体育馆举办,为粉丝弥补之前那场演唱会的缺席。 殷殷和殷流苏都去了演唱会,她们混在粉丝中,为台上的那男人欢呼呐喊。 在一片湛蓝的荧光海洋中,全场万人大合唱,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演唱会的最后,谢闻声深情款款地唱了一首遥远的老歌《遥远的她》,在优美的旋律中,猝不及防地告知所有人—— 今晚这场演出,也是他最后的告别演唱会了。 今晚之后,他将离开娱乐圈。 听到这个消息,全场安静了整整半分钟,在温柔舒缓的旋律中,粉丝们哭的哭,尖叫的尖叫,陷入到了一片疯狂的氛围里。 无论他们接受与否,谢闻声从始至终,保持着温柔的微笑,将这首先给她的歌,优雅而体面地演绎了出来。 十年沉浮,他站在了无人企及的巅峰处,举手可摘星,但与荣耀相伴而生的却是无尽的孤独和失去挚爱的痛苦。 他想摘的那颗星星,从始至终,也只有她一个啊。 殷流苏站在人群中,泪流满面地看着舞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人。 他弹着吉他,一如当年初见时的青葱与稚嫩。 他微笑着望着她,笑容灿烂—— “姐姐,等我成了大明星,请你来看我的演唱会啊。” 接机(“还是乖”...) 告别演唱会之后, 谢闻声隐退的消息,在娱乐圈炸了锅,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谢闻声混迹娱乐圈十年, 他知道, 虽然让人遗憾,但没关系, 很快他就会淡出人们的视线。 他不想再像星星一样高悬于天际,只想守住他小小的家, 照亮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给予她们温暖与快乐,这就足够了。 往后余生,他也只想唱歌给她们听。 谢闻声隐退之后, 彻彻底底成了全职爸爸。 他忙事业的时候, 他说他不顾家庭;现在呆在家里吧,殷瑾瑜又觉得他真是没出息, 反正哪哪儿都不对劲,各种挑刺找茬。 谢闻声也是委屈得很,又不好和大舅哥争辩, 只能默默地忍耐了。 “我的煎蛋要全熟, 你看看, 中间蛋黄都没过心。” “牛奶是冷的,等会儿她们起床了, 你也给她们倒冷牛奶吗?” “就你这样,还好意思当全职爸爸,比我的管家差远了。” 谢闻声没有多说什么, 默默地又给他重新煎了鸡蛋、温了牛奶,毕恭毕敬地端到他面前。 殷瑾瑜睨他一眼, 俨然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这弄得他心里反而过意不去了,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吃早饭了没。” “你甭在我面前装可怜。”殷瑾瑜没好气地将自己的吐司面包递过去,冷牛奶也推了过去:“坐下来一起吃。” 殷瑾瑜凶巴巴地睨他一眼:“笑什么笑。” 谢闻声连忙收敛神情,保持庄重,和他一起吃早饭聊天。 “攒了多少家底?”他随意地问。 “不知道,没算过,应该不少吧。” “钱不能只存着,会理财吗?” 谢闻声摇了摇头,殷瑾瑜凶巴巴地说:“别以为到我们家了就能安枕无忧,既然不当明星了,自己这点资金也要利用起来,不然来公司帮我的忙,我让你入股。” “别了吧!哥,我真的只想待在家里照顾流苏和殷殷,家里总要有做饭的人,流苏忙起来的时候总叫外卖,我可以做了送到公司…” 这是谢闻声十年前的梦想了,兜兜转转、跌跌撞撞,还险些失去了此生的挚爱,现在他说什么…都不会轻易让步了。 “瞧你这出息,还是不是男人啊。” “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谁说男人一定要在外面拼事业,回归家庭不行吗,你这是偏见!” “你还顶嘴?” 谢闻声立刻噤声,不再和他争执。 殷流苏一大清早就听到这俩人的争辩了,趁着殷瑾瑜回书房的间隙,她也来到了书房,拿起领带替他系好:“你最近对小哥太过分了吧。” “心疼了?” “他这些年很不容易、他也累了,我只想让他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殷瑾瑜轻哼了一声:“我又没拿棍子把他赶出去。” “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他呢。” “你啊,如果你没有遇见他们,这些年也不会这么难过了。”殷瑾瑜对殷殷没有成见,但对谢闻声真是喜欢不起来。 殷流苏却说道:“哥哥,换个角度想,正因为他的出现,才让我的生命重新有了意义,他和殷殷…就是我最大的意义。因为他们,我才能像个正常的女人一样,感受人生莫大的幸福——有事业、有家庭、当妻子、当妈妈……” “但你们将来……”殷瑾瑜想到未来就头疼:“你想过没有,以后怎么办?” 殷流苏耸耸肩:“小哥和我聊过了,未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释怀。” “怎么释怀?” “我们是恋人,更是家人。”殷流苏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有多么热爱唱歌,现在他退出歌坛…不是像他说的什么累了倦了、只想吃软饭,他是在保护我、保护我的秘密啊。” 殷瑾瑜顿时无言。 “所以他会照顾我,就像哥哥你一样。” …… 两周后,殷瑾瑜终于决定买机票回广城了、回到了自己的家人身边。 临走时,他郑重地将妹妹交到了谢闻声手里:“我想过要照顾她一辈子,但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人,有了你们,现在我把妹妹给你了。但我会盯着你,你要是敢对她不好,你给我等着…” “好了哥。”殷流苏笑着说:“没见谁家离别的时候、还要放狠话的。” 殷瑾瑜用力地抱住了殷流苏,轻轻拍着她的背,不舍地说:“哥哥走了,遇到任何事,不要犹豫给哥哥打电话。” 本来殷流苏没想掉眼泪,但是听到殷瑾瑜的话,她眼睛还是湿润了。 这一场逆向而行的旅程,她很少掉眼泪,只有坚强起来才能面对坎坷的歧路和路上丛生的荆棘… 她的哥哥,那个像个小骑士一样挥着剑、挡在她面前的小哥哥,他只比她大一分钟,因此在她最艰难的那几年,他没能保护她、让她吃了好多苦。 后来,他终于有机会能张开渐丰的羽翼,将她庇护在自己身后。 他保护了妹妹很多年,现在终于要将她交给另外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了。 殷瑾瑜轻轻擦了小姑娘脸上的泪花,牵着她的手,将她交到了谢闻声手里,然后拎着行李走进了安检站。 “哥哥,谢谢你啊。” 殷瑾瑜潇洒地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 刘闻婴交换的两年,殷殷和他每天都会电话视频,腻腻歪歪讲好多情话。 殷殷让刘闻婴多和朋友出去走走看看、多出去旅游,毕竟机会难得。 但刘闻婴不常出去,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图书馆,要么就是参与实战演练、因为出色的推理分析能力,帮着当地探员破获了好几起大案。 殷殷:“我妈妈说,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你就应该多出去见识大千世界。” 刘闻婴:“行万里路,可如果没有殷殷在身边、一切都没有意义。” 殷殷:“你可真是个黏人精。” 刘闻婴:“【抱抱】” …… 虽然没有在身边,但殷殷生活仍旧幸福。 学校里,有像学姐一样的妈妈天天带她吃喝玩乐、周末回家还能享受幸福的家庭生活。 所以两年的时光,如水一般匆匆流走,等到暑假要接机的那一天,殷殷才后市后觉地反应过来,扑倒镜子前看了看自己—— 长胖了啊啊啊啊啊! 这两天殷流苏带他各种吃香喝辣,周末回去打牙祭,谢闻声也准备了她爱吃的美食…长胖是必然的。 早上,殷殷带着保鲜薄膜,裹着了一上午的脸,但看起来,圆嘟嘟的鹅蛋脸丝毫没能变成瘦削的瓜子脸。 完蛋了!!! 晚上六点,飞机停在了南市机场。 刘闻婴走穿着粉色涂鸦印花的大T恤,从t1航站楼大步流星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束有点蔫儿的小黄花。 殷殷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打量他。 刘闻婴显然成熟了很多,轮廓越发凌厉,从少年变成了男人。 他四下里打量着,似乎在找寻女孩的身影,终于望见了躲在柱子后面的殷殷,朝她走了过去。 殷殷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远远地叫住了他:“你…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刘闻婴顿住脚步,淡笑着、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殷殷这才壮着胆子走出来,扯下了他头上反戴的黑色鸭舌帽,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压低帽檐遮住了。 “我…我帮你拿行李。” 她低着头走上前来,接过了刘闻婴的手提箱。 刘闻婴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的异常:“长胖了?” “哎呀。”被他骤然拆穿,小姑娘顿时绷不住了:“你好烦啊!” “长胖就长胖了,怕什么,你十四岁那年都胖成球了我也不是没见过。” “我没有胖成球!讨厌死了!” 刘闻婴微笑着摘下了殷殷的帽子,捧着她的脸蛋端详着:“让哥哥看看,嗯…是胖了些。” “就是长胖了!” “还是乖。” 殷殷有点害羞,不敢和他灼灼的视线对视,侧开了眼神:“哼。” 刘闻婴显然动情了,缓缓俯身便要吻她。 殷殷赶紧挡住了他的唇:“我、我要减肥。” 刘闻婴拧着眉头,无奈道:“减肥不急在这几分钟吧。” “唔...回去了!” 说罢,她害羞地拖着行李走出了候机厅,刘闻婴追上来,将花束递到她面前:“拿去。” “都蔫啦!” “我回来转机用了30个小时。”刘闻婴看了看没精打采的黄花风铃木,无奈道:“回去养养吧。” 殷殷接过了花束,嘴角浅浅微笑着:“谢谢闻哥,我很喜欢。” “嗯,再叫一声。” “小蚊子!” 刘闻婴拍了拍她的的脑袋,俩人一路打闹着走出了航站楼。 路边,殷殷招揽到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上车后,刘闻婴牵起了殷殷的手,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柔软的掌心肉,撩拨得她心头痒痒的。 连绵不绝的思念充溢着她的心。 她时不时便侧头望他一眼,仔仔细细看着光阴在他脸上留下的每一道变化。 他显然成熟了不少,五官轮廓已经脱去了少年的稚气,越发成熟。 这些年,她在学校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听说他帮着当地警方抓到了好几个在逃多年的通缉犯。 “我听说…听说哦,漂亮国都要直接给你发绿卡了,真的假的?” 刘闻婴漫不经心道:“哪儿听来的不实谣言。” “学校都在传嘛,你现在都成风云人物啦。” “有靳白泽风云吗?” 殷殷知道这家伙还在拈酸吃醋,撇嘴道:“白师兄都毕业了哎。” “白师兄?好亲密。” “……”她简直没话说了。 刘闻婴捏着小姑娘肉肉的脸蛋,使劲儿揉了揉:“无话可说了?被我说中了吧。” 殷殷反问道:“吃醋是没有自信的表现,我们刘sir不是一向很冲吗?” “我没有吃醋。” “还说没有,人家白师兄都毕业了,你还跟他比。” 刘闻婴揉揉鼻子,不再多说了。 殷殷瞅他一眼。 阳光斜斜地射入窗边,照着他,粉色的T恤让他整个人变得鲜活又温柔。 “小刘叔叔和阿姨没来接你吗?” “他们不知道我今天回来。” “你没跟他们说呀!” “嗯。” “那你现在回去,不把他们吓一跳么。”殷殷不无遗憾地说:“我还想着去你家蹭饭呢,以为蒋阿姨肯定做了好吃的。” 刘闻婴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满道:“我回来,你脑子里想的…就是去我家蹭饭?” “那不然咧。” 刘闻婴凑近了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耳语,在她耳鬓边轻轻呼吸着:“我以为,你会想和我做。” 话音刚落,殷殷脸颊顿时翻红。 几分钟之后,她忽然对前排的司机道:“师傅,去香景湾小区。” 刘闻婴知道香景湾小区是她以前住的地方,后来她和谢闻声都搬到了南湖别墅,和殷流苏住在一起了。 他漫不经心道:“香景湾小区,我以为这房子都卖了。” “没有,我哥把房子给我了,我一个人住。” “哦。” 过了会儿,刘闻婴脑子顿时反应过来,惊诧地望向殷殷。 小小刘警官(“没有就是被你帅哭了...) 这不是刘闻婴第一次来殷殷家, 以前以朋友的身份来过很多次,但这么紧张...还是第一次。 他进屋之后,将鞋子整整齐齐地摆好, 抬头看了殷殷一眼。 女孩进屋之后、径直去了开放式厨房, 打开了冰箱:“小蚊子,你饿不饿啊?” 殷殷笑着说:“我饿了, 你做给我吃。” 刘闻婴穿上她给他准备的卡通凉拖,无奈地走到冰箱门前:“你这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啊, 你平时吃什么?” “我看到楼下有个超商,晚些时候一起去囤点食物,我回来了,不能让你吃外卖。” 殷殷听他这意思, 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她小声地应了,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绯红的脸蛋,转身拿去桌上的风铃木, 撕下塑料包装袋,将它们小心翼翼地装进了玻璃瓶里。 “刘闻婴,你好笨啊!”殷殷将花瓶摆在柜子上:“你应该在底部装一些水呀, 这样就不会蔫得这么快。” “是吗。” “对呀, 这是常识嘛, 你没有给女生送过花吗。” 刘闻婴走到她身后,贴着她的背, 轻轻嗅着她脖颈的肌肤:“殷殷同学,我怀疑你在套我的话。” 殷殷感受着少年身体的温度,感觉空气忽然变得暧昧焦灼了起来。 “我..没有呀。” “那我也没有。”刘闻婴知道她想听什么, 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你是我第一个送花的女孩。” “哦!” 殷殷下意识地想跑,但刘闻婴宽大的手掌已经托住了她的腰, 令她寸步难逃。 随即,他不安分起来,殷殷脑子里炸开一簇簇火花,羞耻地软在了他的掌心里:“刘闻婴…” 少年嘴角勾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坏笑着:“果然,胖一点会更有感觉。” 说罢,他便将她翻了过来。 …… 那段时间,俩人没日没夜地生活在一起,似乎这两年错过的一切,都要狠狠地弥补回来。 不、不止两年,而是很多很多年。 刘闻婴对殷殷的喜欢如细水长流,流淌了很多年,但后知后觉的殷殷心里的爱意却在那晚之后...如决堤的洪流。 刘闻婴常常在睡梦中感觉到女孩似乎在吻他。 她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吻他,盯着他看超过两秒,就会想要吻他。 刘闻婴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谢闻声和殷流苏之外,她不用去隐藏和讨好的第三个人,她对他毫无保留,全然真心。 他们每天都要做...好多次,看着那一簇枯萎的风铃木逐渐丰盈起来,而又开到花事荼靡、地老天荒。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两周后,刘自强亲自上门,要将刘闻婴揪回去。 刘闻婴没有把回国的事情告诉父亲,是他和殷殷推着车在超商买菜的时候,被刘自强的同事看见了,作为民警的敏感,这位同事叔叔甚至还拍了照片当做证据,发给了小刘警官。 这下子,误会就大了。 因为刘闻婴和殷殷交往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爸妈,直接导致小刘警官以为刘闻婴是在学校里闯了祸、被人家退学遣送回来,不敢回家,只能躲在殷殷家里。 所以当刘闻婴穿着一身睡衣打开房门的时候,小刘警官抬腿就是一脚踹过来。 幸而刘闻婴身形敏捷,避开了他的“致命一击”。 “爸!” 他看到老爸,也很惊讶,因为现在正值盛夏,他只穿了条卡通四角裤衩。 刘自强看到刘闻婴这身打扮,气得舌头都打结了:“你你你…没皮没脸!” “我怎么了我!” 这时,殷殷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害怕刘闻婴又挨揍,于是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刘叔叔,您怎么来了?” “殷殷,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带他走,不会让这小子赖在你家。”刘自强气呼呼对刘闻婴道:“还不快回去把裤子穿上,你好意思吗!这么大的人了,你…你还以为是小时候啊!” 刘闻婴也看出父亲误会了,赶紧回房间换了身衣服,走出来道:“爸,我没被退学。” “没退学你怎么回来了?” “我…交换结束了当然回来了啊。” “那你咋不回家,还躲在殷殷家,这不是心虚是啥。” “我不是躲在她家…”刘闻婴揽住了殷殷的肩膀:“我们在一起了。” 刘自强听到这话,愣了几秒,顿时反应了过来。 “你…你和殷殷?” 刘自强眉头都拧成了树根,又是惊讶、又是头疼,反复向殷殷求证:“真的?” “嗯。”殷殷牵起了刘闻婴的手:“叔叔,小蚊子现在是我男朋友。” “你咋…你咋看上他了啊!” 刘自强真是想不到,自己儿子这挫样也能找着女朋友:“你可想好啊,这小子完全配不上你。” “爸!”刘闻婴很不爽、咋咋呼呼道:“我怎么配不上她了。” “你还顶嘴,你自己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 殷殷知道小刘警官对刘闻婴要求一向严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不管他做的再好,他大概都不会满意吧。 “叔叔,刘闻婴对我很好的。” “你图啥、你也不能图他对你好哇!殷殷我给你说,男人对你好,这是最靠不住的事,改明他就对别人好了!再说,这小子油嘴滑舌,比泥鳅还油滑,你别让他骗了!” 说罢,他责备冲刘闻婴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殷殷这么好,你配得上吗!” 刘闻婴扶了扶额,实在无话可说。 他们家真的重女轻男,殷殷反而更像他们的请闺女了,他是捡回来的。 “刘叔叔,您别这样说小蚊子啦,在我看来,他真的超棒。” 刘自强知道殷殷这姑娘、这么多年来一贯都是要护着刘闻婴,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去收拾东西搬回家。” “过两天就开学了,我搬回来,我妈又嫌麻烦。” “那你就住在殷殷家,这像什么话!” 刘闻婴从后面揽住了殷殷的颈子,撒娇说:“我不走,我要和我女朋友在一起。” 刘自强用地铁老人看手机的眼神望着他:“你要点脸。” 殷殷也连忙道:“叔叔,刘闻婴还要给我做饭,不然我每天都只能吃外卖了。” 这句话倒是起了点作用,刘自强终于不再坚持了,只让他明天回家一趟,他妈妈也想他了,殷殷也一起来。 刘闻婴总算送走了这位父亲大人,正要放松地抱着殷殷躺沙发,五分钟没到,刘自强又找了上来。 “爸,您能一次说完不!” 刘自强轻咳了一声:“暑假还有大半个月,开学也大四了,反正都要实习,明天就来局里帮忙。” “哈???” “手头正好有个案子没头绪,你明天过来看看。” “不是…你这是抓我干活啊!我这才回来一周不到,让我休息休息不行吗。” “你在那边都能帮着破案,你老子还使唤不动你了?” “人家要给我开工资的,而且还不少,你给我发工资吗。” “美的你…想要工资就给我好好准备考编。” 刘闻婴撇撇嘴。 殷殷赶紧道:“刘叔叔,您放心,明天刘闻婴肯定来。” “还是殷殷靠谱。”临走时,刘自强又威胁了刘闻婴:“好好听殷殷的话,敢欺负人家,我要你好看。” “……” 他走后,刘闻婴和殷殷对视了一眼,殷殷笑着摊了摊手:“没办法呀,谁让我这么人见人爱。” “呕。” “干嘛!” “没有没有。” 俩人又扭打到了沙发上,刘闻婴扑过来,像狗狗一样在他怀里疯狂撒欢、蹭来蹭去。 …… 刘闻婴到警局实习,跟着刘自强查案子,没想到让重案组头疼了一个月的案子,刘闻婴来了没到一周,就把案子破了。 局里的同事都夸刘闻婴,说他特别给小刘警官长脸。 刘警官虽然也很高兴,不过他嘴上对刘闻婴仍旧严厉,没有好声气。 刘闻婴无所谓,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下半年,刘闻婴顺利地考入了警队编制。 那天刘闻婴回家,殷殷见他居然穿上了制服! 淡蓝色制服勾勒着少年笔挺健硕的身形,英俊中还带了几分神圣庄严感。 帅呆。 刘闻婴见殷殷都看呆了,走到她面前,对她敬了个礼:“为人民服务!” 殷殷愣了几秒,眼睛蓦然红了一圈。 刘闻婴见状,连忙上前抱住了她,柔声道:“怎么了啊?被我吓到了?” 殷殷伸出手:“抱抱。” 他抱住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慰着。 “没有,就是被你帅哭了。” “这…你在嘲讽我?” “不是啦,就很有安全感。”殷殷带着颤抖的嗓音,轻声说道:“小时候,也是小刘警官帮我和哥哥,让我们不再住天桥底下、有了自己的家。真的,特别特别有安全感。” 刘闻婴知道殷殷小时候颠沛流离的生活,他用掌腹轻轻摩挲着少女的脸蛋,郑重地向她保证:“以后小小刘警官保护你。” “嗯!” 钻戒(但你戴上戒指就不要答应...) 殷殷大学都快毕业了, 刘穗花和花臂居然还在磨蹭着,完全没有征兆。 人家陶子哥和林璐莎二胎都三岁了呢。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以前她总劝花臂叔, 不过花臂这人执拗起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殷殷这次索性去找刘穗花一番恳谈。 办公室里,刘穗花亲手给她做了一杯热可可, 笑道:“小孩你这么闲吗?学分修完了?论文写完了?工作找好了?” “我这还不是关心你们呀,花臂叔真的好可怜哦。” 刘穗花笑了笑:“他有什么可怜的, 他新房子最近装好了,江景房,180平,我看着都羡慕。” “听说是花臂叔攒了好久的积蓄?” “可不是, 以前我叫他投资, 他说他不会,所有的钱都存着。现在这经济形式, 他要是听我的,说不定江景房都买了好几套了。” 殷殷见她又扯远了,连忙拉回来:“穗花姐, 你觉得他怎么样嘛。” “挺好的啊, 干活勤快, 又听话。” “听话好呀!什么都听你的,多幸福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直说吧。”刘穗花也懒得和她绕圈子了。 “我就想问问,您和花臂叔…没可能吗?” 刘穗花淡淡道:“殷殷,我这么跟你说吧, 他是男人、我是女人,怎么着, 还要我跟他求婚,这现实吗。” 刘穗花喝了一口热可可:“干嘛露出这副表情。” 殷殷惊讶地说:“我…我可不是在催婚哦,我是说,你能不能接受他当你男朋友,我是这个意思啦。” 殷殷反应了很久,忽然拉着刘穗花的袖子:“穗花姐,恕我直言了,你跟花臂叔,你们…你们…” 刘穗花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早就有过了。” 看着殷殷嘴巴都O成了章鱼,刘穗花笑了起来:“果然是小孩。” “你们这…这还要我牵什么线呀,白操心了我。”殷殷摆摆手:“走啦!” “但是怎么说呢。”刘穗花忽然道:“那家伙…我没拿他当备胎,他自己把自己当工具人了。” “怎么说呢,有点色色的,我真的要跟我穗花姐讨论这种话题吗。” 刘穗花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行啦,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不是我不要他,是他自己太胆小了。我这人呢...是绝对不会率先向男人低头的,爱谁谁吧。” 殷殷听刘穗花这样说,话里有话,多半是有谱了,于是揪着刘闻婴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花臂家。 180平的超大江景豪宅,殷殷参观了一圈,赞叹不已:“花臂叔,大手笔呀,这房子视野太绝了!” “装修也很好。”刘闻婴看着极其方便的收纳衣柜,点评道:“很时尚现代,细节方面无可挑剔。” 花臂不好意思挠挠头:“做了很多年功课,装修的时候也一直盯着,你们喜欢可以经常来玩。” 殷殷趁此机会,连忙道:“房子也有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接新娘子进门啦?” 听到这话,花臂陡然一惊,慌张地转过身:“那啥…你们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花臂已经进了厨房,殷殷想追上去,刘闻婴却拉住了她:“殷殷,算了。” “我其实蛮理解的,男人自卑起来,真的会这样,不是你劝一下就行的。” 殷殷知道花臂其实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刘穗花,所以才迟迟不肯表达。 “你也自卑过吗?刘闻婴。” “靳白泽面前,有过。” “我才不信,‘老子天下第一’的刘 sir,会有自卑的时候。” “在喜欢的人面前,’老子天下第一’就是shit。” “哈哈哈哈。”殷殷伸手抱了他一下:“抱抱男朋友。” 他又得寸进尺地指了指自己的唇,殷殷拍开了他的脸。 “其实劝说是没用的,还是要有点实际的办法。” 殷殷听他这样说,连忙抓住了他的手:“我们家聪明的男朋友肯定有办法了!” “这还不简单。”刘闻婴随口道:“既然刘穗花都提到结婚的事了,找个人假装跟她求婚,你看他慌不慌。” “花臂叔说过,如果穗花姐拥有真爱了,他会祝福的。” “即便以前会,但俩人既然有关系了,再自卑的男人,都不会容忍别人在自己的地盘撒野。” “哇,果然是男人比较懂男人。” 穿着围腰的花臂走出来,给他俩递了两听冰可乐:“有道理,办法也不错,但有个很大的问题。” “嗯?什么问题。” “你俩在我家这么大声地密谋,未免过于嚣张。” “……” 这时候,殷殷看到花臂取出了一个蓝色丝绒的小盒子,搁在桌上。 她一眼就看中那小盒子必然不简单,打开一看,里面竟有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钻戒切割完美,闪烁着璀璨耀眼的光芒。 殷殷惊呆了:“花臂叔,你真的...好有钱啊!” 果然如刘穗花所说的,花臂哥的钱全都攒下来了。 花臂看着那枚戒指,却有些闷闷不乐,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向刘穗花求婚。 * 下午,刘穗花在 Y-sui 店里见到了花臂。 从殷殷那个大嘴巴那儿,她当然知道了花臂已经准备了求婚戒指的事情。 但他也真是太愣头愣脑、太闷了,钻戒都买了,却完全没有任何求婚的意思。 刘穗花想到了十多年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以前她从乡里来城市,进入职校学美容美发,毕业才二十来岁出头,在店里做洗头小妹。 那时候花臂可是街上的“大哥”,蛮豪爽仗义,常常来她这儿洗头,出手也很大方。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花臂没有来照顾她的业务,听人说是因为帮人出头打架,下手太狠给关进去了。 刘穗花还为流失了一个豪爽的客人而倍感惋惜。 后来,她离开发廊店,自立门户,在葫芦巷开了穗花发廊。 刘穗花年轻又漂亮,葫芦巷又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人都有。 所以前几年穗花发廊那个店总有小流氓登门,撩骚、开黄腔、占便宜…干什么的都有。 刘穗花毕竟要做长久生意,不太敢招惹这些人,只能虚与委蛇地应付他们,给他们一点钱,平息事端。 某天几个小流氓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对她动手动脚。 她忍受不了了,非常强硬地拒绝,并且威胁报警。 那个年代她没有手机,小流氓扯掉了电话线,阻止她报警,看样子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便在这危急时刻,刘穗花看到了久违的花臂哥溜达着经过店门。 他早已不复过去“大哥”的派头,衣着打扮都老实平凡了很多,看这眼神也平和了,只是手臂上的黑龙纹身一如既往,看着就很吓人。 刘穗花知道他为人仗义耿直,如获救星一般,连忙向他求助:“哥…哥,帮帮我。” 花臂出来之后,已经老实多了,再也不干打架斗殴的事情,生怕再一次进去。 见那几个小流氓不好惹,花臂加快步伐匆匆离开。 刘穗花却无助地攥住了他的衣角:“花臂哥,求你了,求求你了。” 花臂脸上浮现了痛苦纠结的表情,回头望了望刘穗花,又望了眼店门口那帮气焰嚣张的小流氓。 终于,似下定决心一般,他三两步跨了过去。 小流氓见他来势汹汹,都以为他要怎样,吓得赶紧躲闪开。 不想花臂走进了店里,往椅子上一坐,摆出了老大的架势,对他们道:“以后这发廊店…我罩了。” 小流氓瞅了眼旁边貌美如花的老板娘,心有不甘:“你谁啊你。” “你说老子是谁!”花臂面露凶狠的表情,一拳砸在了桌上,竟将那木制的桌面砸出个窝坑。 几个小流氓脸色骤变,看着他手臂上的黑龙纹身,再不敢闹事了,讪讪地离开。 后来花臂仍旧来照顾刘穗花的生意,刘穗花都不收他钱,给他脑袋洗得香喷喷的。 得知他四处找工作未果,她便主动提议,让花臂留在穗花发廊、帮她打下手。 店里生意还不错,她也很忙,给他开到比较理想的工资,肯定比他在街上发传单打零工赚的多。 花臂心里蛮钟意这位漂亮又能干的老板娘,能留在她身边是超开心的事情,一口答应了下来。 刘穗花本来一开始只是让他做做清洁、当当保安,没想到花臂主动提出要跟她学习洗剪吹的技术。 这样店里客人多,他也能实质性地帮上忙。 刘穗花也很愿意收这么个大徒弟,于是倾囊相授。 花臂也特别努力,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就能够给客人理发了。 自从他留在了穗花发廊,再也没有小流氓敢来店里闹事。 谁不忌惮这样一位满臂纹身的“大哥”。 只有刘穗花知道,花臂只是看着凶狠,其实…也是蛮温柔的男人,尤其对小孩子,花臂简直太有耐心了。 以前店里有家长带小孩来理发,小孩哇哇大哭,分贝又高、嗓音又尖锐,店里其他员工都受不了了,只有花臂能变着法儿哄小孩子笑。 花臂觉得刘穗花漂亮、有主见、心也好。 这样单纯的理由,其实就足够像他这样单纯的男人付出自己卑微的爱意了。 只是他有过不好的历史,再加上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出息,配不上老板娘,便从不开口言明。 后来、后来 Y-sui 起来了,她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从穗花老板娘变成了刘总。 花臂就更加自卑、不敢表达了。 其实刘穗花和花臂有过一次…那次完全是意外。 因为那次是生意上出了些问题,刘穗花约花臂来家里陪她喝一杯,成熟男女,事情发生得自然而然... 花臂觉得她应该是很寂寞,需要一个男人在身边聊以安慰,所以尽可能满足她。 那次从她家出来,花臂感觉天空的颜色都变了,原本晦暗的天空竟变成了湛蓝的澄空。 那次之后,刘穗花简直上瘾了,时不时就要“召幸”他。 花臂也加倍努力地健身,让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他觉得自己只配当她身边的“工具人”,别的不敢奢望。 刘穗花每天会接触那么多西装革履的老总,很多都是钻石王老五,花臂觉得他们任何一个都甩自己几条大马路。 蛮多这样的老总追过刘穗花,都被拒绝了,他…有凭什么妄图得到那片澄澈的蓝天呢。 所以俩人从来没有点破关系。 后来几年,两人的身体没有因为年龄而渐渐疏远,反而愈演愈烈,几乎每天都会要,所以花臂搬到了刘穗花家里。 前不久花臂自己买的江景房装修好了,他才搬出来。 …… 刘穗花觉得这样的相处、蛮好的。 婚姻只是一种形式,有没有都无所谓。 相比于婚姻的形式给女人带来的安全感,她更加信任花臂这个人,因为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离开她。 他这一生…都离不开她。 不过他既然买了钻戒,也不能让他白买了。 刘穗花溜达到花臂身边,随口问了句:“你有东西给我吗?” 作为店长,花臂在店里都穿西装,规规整整、一丝不苟。 听到刘穗花这样问,他老脸一红,结巴道:“没、没有。” “哦。”她耸耸肩:“那算了。” 气氛似乎有些僵硬,刘穗花又漫不经心道:“你有三天没过来了。” “嗯,不是生理期吗。”花臂不敢望她,只盯着她指尖莹润的蔻丹,上面还有一朵淡粉色小花。 “你当我什么人。”刘穗花听到这句话,顿时有点气闷:“哦,做不了你就不来了,拿我当工具啊。”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花臂连忙辩解:“我怕你觉得我烦,不想看到我。” “我都看了你十多年了,烦过吗,这会儿装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默默地去茶水间接了一杯温水,递到了刘穗花手上:“穗花,你不要误会我。” 刘穗花太了解他是什么人了,老实是真的老实,傻也是真的傻,又不会说话,笨嘴拙舌。 但他办事情倒是漂亮,完全不会让她操心,任何不会的事情,他立马去学。 当了店长之后,为了做好工作,从不用电脑的他,还自学了使用 word、excel和 ppt。 她喜欢他吗... 好像还行,他不聪明,但刘穗花也不喜欢太聪明的。 她十六岁从农村出来,奋斗多年,和重男轻女的家庭决裂,好不容易挣下眼前这份家业。 太过聪明太过油滑的男人,刘穗花真是不敢接触。 就当她是守财奴吧,她就是不结婚,不想把自己的家业分出去,哪怕在某些老总看来,她的 Y-sui 也的确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但对刘穗花来说,这就是全部了。 花臂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花臂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绝对绝对不会谋算她财产的人。 有好几次 Y-sui 陷入资金危机,董事会几次重组,身边人来了走、走了来。 花臂从始至终坚定地陪在她身边,陪她一起面对巨额债务。 如果真的要步入婚姻,她大概也只放心眼前这个男人。 “你真的没有东西给我吗?” 花臂犹豫了很久,终于红着脸说:“有。” “嗯?” 刘穗花都伸出手了,没想到这男人在兜里掏了半天,居然掏出一枚棒棒糖:“新口味,请你吃。” 刘穗花看着掌心里的棒棒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当我是殷殷啊。” 他挠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店门口好像传来了一阵骚动,还有女人的哭声。 俩人连忙走到门口,看到有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将女人粗暴地拉出了 Y-sui 店门:“我找了你半晌,居然在这里,快点跟我回家。” “我…我不回去,回去你又要打我!”女人衣着体面,也刚刚做了发型,显然是 Y-sui 的客人。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揍你了!” 男人说罢便要动手,花臂一个箭步冲上来,攥住了男人的手:“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对女人动手。” “这是我的家务事,我打我自己的老婆,关你屁事!” “老婆就更不能打了!” “行,我不在你店里动手,好吧!”男人将女人拖拽了出去,扬手就要给她一嘴巴子。 花臂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强硬地攥着男人的手:“你不能动手。” “你谁啊你,你管的太宽了吧!” 女人也哭哭啼啼地走了过来:“大哥,你是好人,你别管了,我跟他回家。” “可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命苦,嫁了这么个人呢。” 男人得意地笑着,拉扯着女人离开了Y-sui 店门。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花臂站在原地,剧烈的心跳还未平复。 刘穗花倚在门边,唤了声:“诶,小花,发什么愣啊。” 花臂有些困惑地回头:“他怎么这样。” “以前在葫芦巷,这些事儿你还见得少吗。”刘穗花漫不经心道:“世界上的男人,结了婚都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以前葫芦巷还有个男的因为赌钱、逼得女人跳楼的呢,你又不是没遇着过。” 这就是最真实的人间,他们生活的地方,和现实的土壤血脉相连。 花臂若有所思地回了店,站门口站了会儿,忽然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冲到了刘穗花的办公室。 刘穗花正要看文件,见他这般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吓了一跳:“干嘛?” 花臂从包里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那枚戒指,双膝跪在了她面前:“我我我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刘穗花打开戒指,险些被闪瞎眼:“我去!这么大颗!” “你喜欢就拿去戴着玩儿。” 刘穗花笑着接过了钻戒,在指尖比了比,指环也和她左手无名指完美契合。 她笑了起来,扬扬手:“那我真戴着玩儿了。” “嗯。” “那你跪什么啊,还双膝,给我磕头呢?” 花臂红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你可以不和我结婚,但你戴上戒指,就不要答应别人。” “为什么?” “我怕别人对你不好,我怕你遇到爱赌钱又打老婆的、那我…” 刘穗花笑眯眯看着他:“那你怎样?” “我可能会再进去一次。” 刘穗花脸色却微微变了。 她知道过去那些的经历…在花臂这里是绝对不可言说的创伤,他拿这话来说,绝对不可能是玩笑。 “所以为了避免你不要再进去一次,我还真得答应你咯。”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花臂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希望你好好的。” 刘穗花也没应他的话,戴着钻戒扬手给他看:“好看吗?” “嗯!” “我觉得大得有点夸张了。” “你配。” 刘穗花就喜欢听点好听的话,花臂偏又特别不擅长说漂亮话,但每一句说出来,都是沉甸甸的真心。 “明天来家里搬东西吧。” “搬什么?” “搬家啊,我家那么多东西,你让我一个人搬啊?” 花臂惊讶地望着她:“你…你的意思是…” “你的江景房那么大,一个人住得了吗。” “住不了。” “那不就得了,老板娘来帮你分担分担。” 花臂嘴角上扬的弧度快压不住了。 刘穗花见他这样子笑,忽然也有些害羞不好意思了,嗔道:“很开心啊你!” “没、没有很开心。” “不开心啊?” “不是!” “那到底怎样啊?” 花臂笨嘴拙舌真的说不出什么来,只能一把将她抱起来,宛如一只大熊似的,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刘穗花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好了,傻瓜。” 完结章(他们之间这场盛大的爱意...) 刚刚在Y-sui门口打老婆的男人下了楼, 夫妻俩挽着手亲亲热热地走进了一家麦当劳。 刘闻婴和殷殷正坐在店里喝可乐,夫妻俩来到刘闻婴面前,刘闻婴立刻将一盒全家桶送给他们:“谢谢舅舅、谢谢舅妈。这是殷殷买的, 带回去给弟弟吃。” “呵, 一盒全家桶,就当是我和你舅的出场费啦?” 刘闻婴舅妈和舅舅早年间参加过文工团, 特别有演绎天赋。 这不,刘闻婴请他们帮忙配合演一出戏, 夫妻俩忙不迭就答应了。 “舅舅舅妈简直这演技,那绝对是奥斯卡级别的,我们那儿请得起呀。都是舅舅舅妈心肠好,愿意帮我们。”殷殷嘴巴甜的很, 夸得夫妻俩心花怒放。 “刘闻婴你上哪儿找这么乖的媳妇。”舅妈亲热地揽着殷殷:“宝贝, 晚上来家里吃饭。” “嗯,好呀, 我最喜欢吃舅妈做的饭了。” 刘闻婴揉了揉殷殷的脑袋,笑容里满是宠溺。 谢闻声和殷流苏即将举办婚礼,当然, 这是一场秘密的婚礼仪式。 不过, 有时候生活需要的、其实就是这样的浪漫仪式。 它让人们拥有面对未来几十年平凡生活的勇气。 婚礼仪式在南海的一个风景优美的岛屿上举行, 为了保证隐秘性,殷瑾瑜包下了这一个小小的海岛。 他们邀请参加婚礼的嘉宾也很少, 屈指可数的几人—— 刘穗花、许春花、陶子林璐莎夫妇、花臂、殷瑾瑜夫妇、秦肖、小刘警官夫妇俩。 他们见证并参与了殷流苏的一生,也知道了她的秘密、并且会终身为她保守这个秘密。 他们是她这段逆向生长的人生中最重要的过客,也构成了她生命里最绚丽的五彩烟火。 他是殷殷一家人聚散离合的见证者, 将来还会成为亲家。 陶子作为司仪,特别会来事儿, 见新娘子迟迟未出来,于是他让谢闻声唱歌,要他唱了歌新娘子才会出来。 一场浪漫的海边沙滩婚礼,简直要被他搞成了谢闻声的个人演唱会了。 谢闻声累得坐在了椅子上,不爽地撂挑子:“不唱了!” “果然…”陶子笑嘻嘻地说:“还是老了啊,谢小哥,你这样配得上我们年轻的老板娘吗!” 这话说出来,谢闻声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林璐莎用力踩了陶子一脚:“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不想累瘫的谢闻声居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跟着音乐的节奏,居然跳起了迈克杰克逊的太空步。 温柔的海风轻轻吹着,带来咸咸的味道。 殷殷见妈妈迟迟未从海边别墅出来,于是踩着沙子进了屋,来到了新房卧室门边,看到殷瑾瑜竟亲自在给少女描眉。 殷殷立刻放缓了步子,躲在门口偷偷地观望着。 晨曦的微光里,他的眼神好温柔,每一笔都是如此细致,描摹着女孩的远山淡眉。 美丽的新娘子被溢入窗边的阳光笼罩着,宛如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嫁纱。 兄妹俩彼此都没有说话,而梳妆台边,放着一张他们爸妈在70年代合影照,照片是黑白泛黄的底色。 殷瑾瑜给妹妹披上了洁白的透纱,将她笼入柔软的蕾丝中,她眼泪掉了下来,又被殷瑾瑜很温柔地用擦掉了。 在这一刻…时光仿佛定格。 从他们相对无声的画面里,殷殷能感觉到殷瑾瑜对殷流苏的那种…亦兄亦父的感情。 殷殷也是被像爸爸一样的哥哥、一手拉扯着长大的女孩啊。 * 谢闻声在自己的婚礼上激情地跳着太空漫步舞,殷殷忽然跑上了台,一把抱住了谢闻声的腰。 “锅锅…” “你干嘛!” 谢闻声吓了一跳。 “锅锅,你一定要幸福哦。” 谢闻声戳着她的额头,嫌弃地将她推开:“你好非主流。” “……” 殷殷推开了他,气呼呼地转身。 哼,人家的哥哥就这么温柔,她的哥哥…简直是个大傻蛋。 结婚进行曲忽然响了起来,殷殷回头,看到殷流苏挽着殷瑾瑜的手,从别墅的沙滩走了过来。 大家满面笑意地在她走的这一路洒下玫瑰花瓣。 谢闻声怔怔地望着她。 她头上戴着洁白的嫁纱,美得令人窒息,嘴角羞涩的笑容,就像拂过沙滩的洁白浪花。 每一次波涛的清响,都是他心跳的声音。 西装革履的谢闻声,将殷流苏庄重地交到了谢闻声手里:“谢闻声,我把妹妹交给你了,她的人生之路吃了很多苦。但她很坚强,我希望她未来的人生、只有幸福。” 他加重语气,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谢闻声郑重地接过了殷流苏的手,紧紧地牵着:“我保证。” 接下来的环节是证婚人致辞,穿着制服的刘自强走上台来,从左边的衣兜里拿出了他熬夜写了一晚上的稿子,宛如领导讲话一般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地念着—— “咳,咳咳,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好!我是刘自强,今天受新人的邀请,很荣幸担任谢闻声先生和殷流苏小姐的证婚人。这对新人一路走来十分不易,俗话说得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让我们祝福他们在未来的生活中,相亲相爱、百年好合!” 大家齐声鼓掌。 刘闻婴扶额:“我爸真的…太老干部了。” “这就是仪式感,你懂不懂呀。”殷殷纠正道:“证婚是很严肃的事情,哪能嘻嘻哈哈的,我觉得刘叔叔当证婚人,太合适了!” “殷殷说的都对!” “太假了。” 刘闻婴将殷殷拉入怀中:“我的心绝对真。” “呕。” 证婚环节结束,接下来交换结婚戒指,戒指由殷殷拿着托盘呈了上去,望着殷流苏甜美地喊了声:“妈妈。” “乖宝贝。” 接着,她又望向了谢闻声:“爸…咳咳咳…咳。” 完整的音节都还没吐出来,她咳了半晌,笑场了。 众人跟着也笑了起来。 “喊不出口算了。”谢闻声嫌弃地说:“快下去,别耽误流程。” 殷殷:“我是亲生的吗!” 今天谢闻声对她的态度,让她很不满意,尤其是看到殷瑾瑜那么好的一个哥哥。 殷流苏将殷殷拉了过来,揉了揉她的脸蛋:“当然是亲生的,别理这大傻蛋。” 相互交换了戒指,殷殷终于下台,轮到新郎和新娘相互诉说承诺了。 谢闻声在包包里摸索了半天,寻找他准备好的致辞。 殷流苏眉头扬了扬:“你还写了稿子?” “嗯,三千字。”谢闻声摸了半晌,没摸出来,兜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有。 “我稿子呢!” 台下的殷殷扬了扬皱巴巴的白色手稿,冷笑道:“谁结婚还念稿子啊!你以为是演讲呢!给我真情流露!” “谢小妹,你完了!” “略。”殷殷冲他吐了吐舌头。 谢闻声红着脸,扫了殷流苏一眼,立刻害羞地移开视线。 十三年,美梦成真。 幸福得有点不知所措。 殷流苏见他这副害羞的模样,估摸着也背不出稿子了,于是道:“这样吧,换我问你问题。” “嗯!”谢闻声用力点头。 “谢闻声,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这是她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她,会被他这般不可思议、一往无前地喜欢。 谢闻声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你和殷殷听我讲故事的那天晚上,那时候,暖黄的灯光照在你的脸上,很温柔,我看着你把小妹搂在怀里,像妈妈抱着女儿一样,我的心都要化了。我和她流浪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忽然有了家的感觉。” 殷流苏依稀还能记得那天的情形,她浅浅地笑了:“小哥,你知道吗,我也是。” 带他们回家的那天下午,她倚在门边,看着一身结实肌肉的谢闻声、蹲下来像爸爸一样用纸巾给殷殷拧鼻涕、然后熟练地给她扎好一个美美的羊角辫。 那一刻,殷流苏感觉到…也许这场孤独的旅程,可以暂时停下来了。 他们之间这场盛大的爱意,始于亲情。 也将终于亲情。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