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第1章 第一章 请慎重地记住所有法师不可貌相 第一章 请慎重地记住所有法师不可貌相 玛丽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她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正端坐在马车另一端的人—— 对方神色冷淡，双手交叠呈均匀的夹角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直直的，丝绸衬衫后一小截露出来的脖颈仿佛高傲的天鹅。 这样的姿态通常可以用于三种人：舞者，装逼犯，大小姐。 但装逼犯是不会做的这么自然又好看的。 玛丽咽咽口水，满心倾慕。 自己只是个觉醒了点魔法天赋的远房表亲，能有缘与斯威特家族的嫡长女、这一代天赋最好的大小姐坐在同一辆马车去上学，实在是…… “有事吗，玛丽小姐？”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闭目养神的这位睁开眼睛，侧过头来。 ——妈呀声音也这么好听呜呜呜不愧是从小到大海报挂在床头崇拜的女神！ 玛·迷妹·丽一僵，急忙收回了目光。 “我……我只是有点紧张。之前都是在家庭教师那里学习魔法……您能说说那所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安娜贝尔矜持地点点头，点头幅度很小。 “不用说尊称。你我都姓斯威特，在学校叫我安娜贝尔学姐就好，如无意外，你会是我低一年级的学妹。” “好、好的，安娜贝尔学姐……” “至于学院，它是由法师塔与斯威特家族联合举办……” “您关注的博主更新啦~更新啦~更新啦~” 学姐动听的声音突然被这样荡漾的电子提示音打断了。 学姐高傲的姿态似乎出现了那么一丁点的动摇。 玛丽：“……安娜贝尔学姐？”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端正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以与优雅姿态完全不符的速度“嗖”地来到腰间，拨开蓝色的丝绸披肩，用拇指顶开了腰带上的一只镶着金色花纹的长方形牛皮小盒子。 玛丽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就是顶尖魔法学徒、未来大法师的手速吗，这是要从里面抽出什么魔法道具—— 就见学姐掏出了一只手机，手机壳上印着一只“暗中观察jpg”的猫猫头表情包，摄像头旁还有一只水钻贴出来的蝴蝶结图案。 学姐迅速指纹解锁。 学姐唰唰唰点着食指滑到某个界面，关掉了提示音，然后盯着屏幕看起来。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她又拔高好听的声音喊了一下前面驾马车的助理：“快点快点快点，信号太弱了，加快速度，论坛必须联学院WiFi才能看！” 玛丽：“……” 她有点懵。 但是没关系，心知斯威特家族中心与现代人类非常接轨，而学院也是魔法世界里唯一一个联有wifi的前卫学校，法师塔则已经前卫到用传真机办公了—— 学姐只是会玩手机而已嘛，淡定，淡定。 “学姐？” 安娜贝尔疯狂刷新页面的手顿了顿，这才意识到今天上学旁边还带着个小女孩。 她又挺挺背，颇为矜持地咳嗽一声：“是我关注的法术期刊公众号更新了。你暂时不要打搅我，我要阅读期刊上的论文。” 玛丽急忙点头，眼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车厢外驾驶马车的助理：明明是在学校论坛上关注的漫画博主更新了吧。 安娜贝尔松了口气，有意识侧了侧手机避免被她看见屏幕，就继续刷新，终于刷新出了页面——然后她运用全年级最优秀魔法学徒之一的厉害手速抢到了一楼。 【1L-巧克力蛋糕毁灭机：大大更新了~给大大竖拇指！】 抢完楼后再看，一看发现内容是广告转发，宣传新学期优惠的数据流量上网套餐。 安娜贝尔：啧。 【2L-巧克力蛋糕毁灭机：大大又恰饭，大大爆炸吧。】 天天守着这位博主，一更新就刷十遍抢一楼的粉丝头子兴奋的心情平复了，她冷漠地收起手机，将其放回精致的牛皮小盒子里，回到精致高傲的姿态。 马车继续“咕噜噜”往前行驶，大约五分钟后，助理停下了车，跳下座位替她们拉开了车厢门。 助理金发碧眼，是个漂亮高傲、干练帅气的女孩，和玛丽同样是斯威特家族旁支的子女。她身上学院的制服一丝不苟，看级徽比玛丽大了三个年级。 她先给玛丽指了行李的方向让她去检查，又抬手把安娜贝尔扶下来。 趁玛丽转身，助理紧张兮兮地在安娜贝尔耳边问：“怎么样怎么样？大大更新了吗？更新了多少页？” 粉丝头子一号安娜贝尔很冷漠：“没更，发的恰饭广告。” 粉丝头子二号助理：“啧。” 她们共同关注的漫画博主ID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头像是个滑稽表情包，目前在论坛连载一部日常萌系漫画，质量极高分镜感极强，偶尔发的素描也极具艺术气息，可以说是学校论坛当之无愧的漫画界的大佬。 奈何这位更新频率太诡异，其不忍直视的程度如同狗啃的刘海，有过发消息说“今晚炼金实验把手炸成了十级骨折”请假停更，结果两小时后粉丝发现其游戏动态是“王者农药中”的先例。 ……简直是所有高人气博主中最可能被粉丝打上门去用法杖一头敲死的奇葩。 安娜贝尔本以为之前的小长假会多更几篇，谁知道联了学校WiFi后一刷新，发现只有恰饭广告。 这种博主一法杖敲死算了。 玛丽拖着行李回来了，两位高傲冷淡的学徒急忙结束了交流，纷纷摆出精致的姿态。 助理冲她伸出手：“我来帮您送到宿舍吧，玛丽小姐。” 学姐矜持从袖中掏出小礼袋：“这是你的入学礼物。戴上吧。” 玛丽激动得脸色发红，接过礼袋，当场就拆开表示自己的喜欢。 礼袋里是一条冠饰，银色的丝带，最中间坠着一条水滴状的宝石。 玛丽拿着这条美丽的冠饰，又看看安娜贝尔额头上佩戴的那杯水滴状宝石，更激动了。 高傲美丽的学姐点头肯定，点头时额上的宝石闪闪发光：“这是一种有助于你集中注意力、提高智慧的增幅石，不算很昂贵的炼金物品，收下吧，以后好好学习魔法。” 玛丽握紧了这份高贵且用心的礼物。 此时是傍晚，太阳已经沉了一半，灯还没有点亮，昏暗的学校门口，她在模糊中看着仿佛闪闪发光的学姐，汹涌的崇拜之情几乎满溢而出：“学、学姐……” “咦，小姐姐，你真好看。” 汹涌的崇拜之情被堵住了。 玛丽先是看向学姐，再后知后觉地看看自己的身后。 ……是来搭讪自己，不是来搭讪美丽的学姐？ 她疑问还没出口，下一秒，就同时发生了好几件事。 身后那位开口夸她好看的同学拍了拍她的肩膀。 玛丽仰起头，与一双流光溢彩的绿眼睛对视。 面前的学姐突然冲过去，猛虎般跃过玛丽，双臂一伸—— 钳住绿眼睛同学的胳膊，往上一蹦，来了个气势汹汹毫不留情的头槌攻击。 学姐额头上那枚“高端、大气、上档次、可以提高智慧”的增幅石“咔”一下碎裂，惨遭头槌攻击的绿眼睛同学发出一声惨叫。 但他发出的惨叫内容不是“你干嘛”，而是连人都看不清就先行质问的“斯威特？！” 这里明明站着三个斯威特，可玛丽就是抖了抖，自觉往后退了退。 而助理默默掏出了手机。 安娜贝尔头槌攻击完毕后自己也有点晕，她站在原地缓了几秒，还没缓过来就感觉自己双臂一扭，被反剪了过来。 绿眼睛同学制着她的胳膊怒骂：“疯婆子！” 安娜贝尔拼命蹬腿且不甘示弱：“铁头娃！” “二百五！” “王八蛋！” 你来我往互骂几十句，不带脏话不带人身攻击，字数与顿挫都是对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在学校门口对对联。 但不会有人以为这是来对对联的神经病，因为一方骂到“巧克力脑袋”时已经扒在他身上揪住了他的头发，另一方回击“蜜糖哭宝宝”时往外拯救自己的头发，并抱住她的腋下往外扯，一时很像辛巴出生时在悬崖上被猴子加冕的画面。 安娜贝尔拼命蹬腿：“长得高了不起吗混账？” 绿眼睛同学把她抱得更高：“长得高就是了不起！” 玛丽看得目瞪口呆。 助理已经咔擦咔擦拍了好几张照。 “……这位是？” “洛森·布朗宁。” 助理介绍：“你的学长，小姐正忙着和他交流感情。” 玛丽：？？？ 大概是她满脸的困惑在昏暗的光照里也太鲜明，助理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们小姐的死对头，宿敌，以后你在学校少和他搭话。” 玛丽：你们魔法学徒对宿敌不是应该冷笑一声直接甩魔法吗？？ 她还没能把冲击性的困惑化作问题说出来，就见那边的扭打暂时性结束了。 抢先的头槌攻击让洛森也有点晕，而安娜贝尔纯属蹬腿蹬累了。 洛森把她放下去检查自己的额头，而安娜贝尔气喘吁吁地冲助理招招手，一屁股坐在助理搬来的小软椅上，敲着自己的小腿肚子，和这货互相瞪视起来。 坐姿依旧那么高傲好看，背挺得直直的，丝绸衬衫后一小截露出来的脖颈仿佛高傲的天鹅。 ……可就是和几分钟前玛丽偷看的样子不一样了，她茫然且困惑地摸摸胸口，感觉是什么属于女神的憧憬在看到她冲过去使用头槌时碎裂。 碎裂成了渣渣。 “你这个点在学院门口干嘛？！” 洛森揉着头骂她，“娇贵的哭宝宝不是明天午后三点才赶过来吃下午茶吗，还是你家缺钱了吃不起？” 安娜贝尔冷笑：“我是带低年级的学妹来办理入学，不像你，巧克力脑袋只能在学院门口闲逛，指望勾搭漂亮的小学妹。” 她顿了顿，嫌恶地补充：“假期后开学第一天就遇到你，真糟心。” 洛森嗤之以鼻：“我还没说晦气呢，大小姐，开学第一天就是你这张谁欠了你三百万金币的脸，巴不得赶紧去看漂亮小姐姐洗眼睛。” “你——你赶紧滚！” “你才赶紧滚！” “我先说滚的！” “滚滚！” “滚滚滚！” “滚滚滚滚！” “滚滚滚——” 助理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合上手机，走上去给两个又要扭打在一起的幼稚园儿童拉架。 “好了，小姐。天快黑了。” 安娜贝尔僵了僵，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从夕阳西下吵到了华灯初上。 她恶狠狠地又冲他比了个中指，对方回以一声咬牙切齿的“呸”。 他们同时转头从不同的方向离开，仿佛两只平局的斗鸡。 一个也许是打算去找新的小姐姐，一个迎上了玛丽同学世界观刷新的茫然目光。 【数小时后，学院宿舍区，男寝】 捷克正打输了一局游戏，刚准备活动活动脖子喝口水，就见宿舍门被拉开。 自己那全学院闻名的室友走进来，栗色的短发烦躁地翘起了几根毛，眉毛紧紧皱着，衣领凌乱，额头上青了一大块。 寻常慰问应该是“又去炼金实验室/药剂操作室了？”，但捷克知道应该问什么，他起码问了好几百遍了。 “又撞上斯威特了？” 对方没搭话，翻翻白眼。 斯威特家族人丁兴旺，势力强大，光是学院内部就有不下于五个姓斯威特的存在，可会出现在他们宿舍讨论里的斯威特只有一位。 捷克耸肩，知道他这反应就意味着今天这次是平局。 “你今天不是特地避开了她出现的时间点……” 话说你为什么那么了解她会在开学第二天的下午三点来报道啊。 “她带了家族表亲来的，要提前办入学手续。” 洛森把手里的东西摔在桌上，打开炼金用的冷藏柜拿出冰袋，覆在自己额头上。 捷克看了眼，那是叠厚厚的传单，向新生推销上网流量套餐的。 “没发完？” “没发完。” 室友的话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和第一个小学妹搭话时，那疯婆子就冲上来头槌了。” 捷克摇摇头：“以前寻常开场是语言攻击的，你今天肯定是搭话时被误会搭讪了吧。” “发传单时夸女孩漂亮夸男孩长得帅不是常识吗？” 捷克：“所以你夸了对吧。”怪不得一上来就开打。 洛森看看自己没发完的传单，想想还差了几十份的工作指标，越想越来气。 “她就是有病。” 他把冰袋一扔，直接撸袖子走进宿舍里的小实验室：“让我想想，伪装成羽毛笔一捏就会喷墨的墨鱼……对，今天就做这个……” 捷克知道自己魔法天赋夺目的室友要陷入以“报复斯威特”为目的的高深（？）魔法研究了，赶紧在他关门前喊了一句：“今天不更新了吗？” 洛森没回头，只是挥挥手：“帮我发请假动态，就说被疯子袭击了没心情更新。” “可是你那个粉头催更了，id巧克力蛋糕毁灭机的那个，这是一整个假期她第一次留言。” “……那姑娘大概是回校联上WiFi了吧。” 洛森额头上那块淤青还疼得突突跳，他叹了口气，又回身坐到自己电脑前，把冰袋重新绑在头上，并拽出了数位板。 那个id是他的老粉丝了，从第一张画追到现在，很少催更，但一旦她开始催就意味着自己咕太久了。 发传单的任务没完成，又被粉丝催更无偿画画，真是…… “遇见斯威特就没好事。” 【与此同时，女寝】 “遇见布朗宁就没好事。” 安娜贝尔愤恨地继续刷新学校论坛，刷到了大大的请假通知，又刷到大大随之补充的“依旧会更新，但会晚点，只有几张”。 一整个假期，就蹲到几张画——怎么想都是那个混蛋布朗宁的错，开学第一天撞到他真是倒霉透了。 助理“嗯”了一声搭腔，靠在椅子里玩手机，刷新的是论坛另一个帖子。 【今天布朗宁和斯威特互怼了吗】 …… -20034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怼了。 头槌照片1jpg 扯头发照片2jpg 反剪胳膊照片3jpg 互戳眼睛照片4jpg 抱着人腋下用力往外扯照片5jpg 顺便给大家一张对比图： 狮子王悬崖，猴子举辛巴jpg 第2章 第二章 买奶茶时与其纠结口味还不如全选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二章买奶茶时与其纠结口味还不如全选 泽奥西斯（xerxes）法师学院，隶属于法师塔，股东基本由斯威特家族与众多魔法家族势力组成，是法师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学院，有资金有技术，师资能力极为强横，走在法师领域最前沿。 当然，介于其学院的学徒们平时深受难背拗口的古典魔法咒语之苦，受够了那些难记又绕口的各式（破）名称，学徒们平时在提及自己学院时都会亲切使用简写： x学院。 ……这种行为在某学生挥着法杖站在某东方岛国上空高喊“吾等就是x学院的变种人，吃我神罗天征，阿西吧”后，就被校方严令禁止了。 后来院长还专门在学校通报批评了该生，严肃表示“我们这里只收法师学徒不收中二病与变种人，再听见用x学院称呼自己学校的就没收法杖大声背诵《古典咒语与历史发展理论》三百遍”。 院长前面心力交瘁的逼逼没多少人听进去，但背诵《古典咒语与历史发展理论》三百遍无疑是个令学徒们胆寒的惩罚，从今以后窃窃私语“x学院”就变成了“you know who”（。） 据说，院长后来从法师塔同事手里借阅到《哈x波特》后愤怒表示也不准你们用“you know who”形容母校，母校就算拟人化也是有鼻子的母校——但学徒们仗着没有背书惩罚，很嚣张地继续把这个称呼传承了下去。 院长是个好院长，他蹲了半年没有蹲到类似“某学徒挥着法杖在某西方岛国上空高喊吾等就是you know who的追随者，吃我阿瓦达啃大瓜”这种事件，只能忍气吞声，按下不表。 至于为什么没有这种事件？ 学徒们毕竟是法师学徒，法师学徒都是有格调有逼数，要脸的。 ——当然这种描述不能适用于所有法师学徒。 “中世纪版本的破黑布袍子和骷髅头太逊了。” 学院走廊上的捷克挑剔地对自己室友说：“我才不会用我华美的法杖搭配如此掉价的装扮。” 他的室友正在把玩手里的羽毛笔，闻言头都不抬：“你的法杖可一点都算不上华美，最顶头的那颗钻石是我去五金店买了把金刚石钻头撬下来的。” 捷克：“……” 他瞥了眼身后熙熙攘攘经过的学妹，急忙一胳膊揽住洛森，低声暗示：“你小声点！你能不能小声点！” 洛森也瞥了眼后面的学妹们，面露温柔与理解：“想撩妹啦？” 捷克急忙点头。 洛森继续面露温柔与理解：“想谈恋爱啦？” 捷克急忙点头。 洛森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拉下他的手。 “还钱。” 捷克：“……” 他不禁哀求道：“好兄弟……” “上次的那把金刚钻，上上次你去岛国上空大喊神罗天征时我在下面用的鼓风机……” “一共多少，我马上还。” 俗话说的好，如果春天在宿舍里种下一个沙雕，那宿舍里很快就会长出很多个沙雕。 捷克同学正是当年被院长点名通报批评的学徒，他的知名度（与羞耻度）令全学院都不禁叹服——而他的室友，在学院里同样是位响当当的人物。 暂时撇去他在教师那边奇妙的风评、在女生那边微妙的风评不谈——洛森·布朗宁，他在男生群体中的风评都是惊人且一致的正面。 因为他是个给钱就能搞定一切的神奇存在。 这种人我们在学校里一般称为小灵通，包打听，或某位不愿透露真名的斯威特同学冷笑评价的“进监狱也能搞起小黄书交易的低俗恶臭流氓，无期徒刑都是便宜他了”—— “哎，那边的漂亮小姐姐们，在新学院适应的怎么样？” 一手把金币揣进兜里，一手揽着室友大方回头，直接扬起清爽的笑容和后方的学妹们聊了起来：“你们几个下午没课吧，要不要去和我喝奶茶？” 女生们大多咯咯咯地傻笑起来，其中有几个文静的女孩露出了尴尬且不适的表情。 于是洛森立刻摆摆手：“哎，开玩笑的，抱歉啊，刚才想起我接下来还有课。奶茶店就在学院c食堂的二楼，你们从东侧楼梯上去一拐就到……” 那几个女孩的表情放松了一下。 “对啦，今早老板给我发消息说要做售后，能方便说说流量套餐体验怎么样吗？占用你们一分钟就好，一分钟，小姐姐拜托啦？” 俊秀到某种级别以至于女生不会产生冒犯感的年轻男孩，干干净净的笑容，以及公事公办的态度。 很快那群路过的学妹就放下防备聚拢了过来——洛森的确是昨天下午发传单替她们办过流量套餐的，有过一面之缘的搭讪往往更加容易。 而他也的确如话里所说的，确认过套餐使用正常后，就摆摆手离开了——离去前又拍了拍捷克的肩膀。 “我上课去了，兄弟，你能替我去食堂带杯奶茶吗？” 撩妹想法还在脑内构建就陡然被推到学妹群中的捷克：“……” 我室友，永远的神jg 他支支吾吾面红耳赤的纯情样子明显比刚才那个满口“小姐姐”的家伙可信多了，很快就有几个比较外向的女生笑嘻嘻地开玩笑说要和学长交换联系方式求带，而某个文文静静没说话的小学妹还看着洛森的背影。 这个小学妹是这群学妹里最漂亮的一个，所以周围经过的男同胞里投来了若有若无的关注，与提心吊胆。 看了半天后，小学妹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举起手，摸摸自己的脸。 “我也好想和刚才那个前辈的皮肤一样好啊。他看上去挺好说话的，你说他会不会分享什么美容秘方呀？” 关注这里的男同胞们：…… 嗯，不愧是洛森，永远的神jg 帮忙撩妹次次成功，撩完了还能在妹子心中变到“姐妹”区域，永远不用担心被他半路截胡……这也是在全学院男生风评里如此之好的原因啊。 其实他刚入学时那张堪称“世纪电磁炮”的脸让大家都很警惕，但不知为何，这张脸后期似乎……反而成了和女生拉开距离的法器（。） 有过“我想找比洛森学长难看三倍的男孩子吧，一般般好看就够了，否则会自尊心受不了”的传言。 而某不知名斯威特同学是这么评价的：“靠脸吃饭的流氓以后只能靠肉|体吃饭了啊，哈哈哈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你的葬礼上我会带着大笑与艾滋特效药过去的。” 顺带一提，某不知名斯威特同学的所有评价都是与当事人互怼时发表的，她压根不屑于背着洛森说他坏话，每次嘲讽挖苦之语积累完毕，都会在他面前如同魔枪袍般突突突正面攻击。 至于为何要匿名，是因为这种话不能冠着斯威特家大小姐的名头流传出去，否则就—— “哎，小姐，线人说您的死敌刚才在e教学楼的一楼走廊又撩了一批小学妹。” 撑着膝盖俯身在奶茶店前浏览菜单的安娜贝尔哼哼一声，扭头将仔细挑选到一半的视线移开，冲助理招手：“拿来。” 助理递过去一个镶着羽毛笔皮套的牛皮本子。 斯威特家大小姐优雅抽出羽毛笔，优雅打开牛皮本，优雅翻过厚厚的被写满的前百页，来到一张崭新羊皮纸面前。 落笔，依旧是优美高贵的花体字。 【x月x日晴 e教学楼，一楼走廊，一批xx届学妹 巧克力脑袋是流氓 洛森布朗宁是混蛋 招蜂引蝶的都是猪 不务正业就该去世 ……】 ——就会暴露斯威特家的大小姐虽然不屑背地里说坏话，但却是个会背地里暗搓搓记小本本，为下次交战积累芬芳之言与馨香之语的家伙。 写到这，安娜贝尔停笔，严肃思索了一会儿能对上的韵脚，想了半天想不出新花样，便陷入了沉思。 这个学期都在叫巧克力脑袋啊，太没新意会暴露自己不擅长编骂人话的。 布朗宁，布朗宁，布朗宁…… “这位客人，您选好口味了吗？” “布朗宁蛋糕！” 认识这位是谁也清楚其与另一位布朗宁关系的店员小姐姐：“……” 回过神的安娜贝尔：“不不……咳！是，是我助理！她要一杯布朗宁蛋糕奶茶！我要一杯巧克力奶茶，谢谢，嗯，谢谢。” 她镇定地把集点卡递过去，镇定收手，捏住自己的牛皮本发力，同时踩了一脚后面的助理。 本来想喝百香果的助理：“……” 店员怀疑的视线在她们俩中间晃来晃去，最终，在助理注意到自家小姐手里的牛皮本外壳快被捏皱时，她不忍地叹了口气：“是的，请给我一杯……” 安娜贝尔仿佛害怕她说错话一样高声强调：“布朗宁蛋糕奶茶！对！没错！” “哎？等等，你们等等，我好像听到有女生想喝我室……咳，嘘，我看看是哪个……” 压得一点都不小的声音与挤眉弄眼一点都没收敛的捷克与一众学妹从奶茶店后的楼梯口出现了。 安娜贝尔：“……” 助理：“……” 发现站在那的女生是谁的捷克：“……” 最终，这死一般的寂静结束于斯威特家大小姐低沉的咳嗽声。 “好啦。”她粗着嗓子用老婆婆的腔调说，“快给我助理来杯那个什么破布奶茶，你看你把我助理急的。” 助理：“……没错，还有我小姐要百香果的，请快做吧。” 捷·互怼现场常驻观众·克：可是我现场听过你用真正的高音和我室友battle啊。 “可是。”来自颤巍巍的店员小姐，“我们店根本没有布朗宁蛋糕奶茶啊。” 安娜贝尔：“……” “那、那个，但是买五杯巧克力奶茶会赠送布朗宁学长的q版魔法玩偶……哦！您已经集满五点啦！恭喜您！” 安娜贝尔：“……” 作者有话要说：　　洛森：咦，和食堂奶茶店一起搞促销的政策竟然成功了，昨天才送到成品玩偶今天就有人领出第一只啊，谁这么爱喝巧克力奶茶？ 第3章 第三章 作为学生给我上课注意听讲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三章作为学生给我上课注意听讲 从古至今，法师都是一个极其崇高的身份。 如果要用金字塔来比拟如今智慧生物之间的阶级，底层无疑是“动物”，中层则是“普通人类”，而最高层那一点点闪闪发光的—— 才能被称作“法师”。 用炼金创造财富，用咒语改变过去，用药剂延长寿命，用星象预测未来。 法师们并不真的如同普通人类所幻想的，换上复古华丽的衣服挥挥魔杖，再上满什么“先天元素亲和力”buff就能横扫千军，所向披靡——说到底，换装买法杖再养个魔法宠物就能会变魔法之类的设想，就好比你在寒假的最后一天望着满桌的空白作业本，用葛优瘫的姿势啃辣条。 不靠谱，算了吧jg 人类做什么都是需要学习积累的，不管你学的是线性代数，还是天秤宝石——大家都需要学习，需要历练，需要社会一遍又一遍的毒打。 而比较接近的幻想就是某部知名的《哈x波特》了，但即便是那本书里所描绘的“学习”，也与真正法师们所需要的相去甚远—— 毕竟那本书的重点是“和没鼻子的脑残怪叔叔斗智斗勇”，而不是“找个犄角旮旯潜心钻研魔法并无意中把怪叔叔抓来炼药”（。） 法师所需要掌握的绝不是基础知识，也不会在同一个学院从小读到大，从自己挤牙膏学到自己打领带。 能够决定他们是否正式独立的也不是一纸证书或学校考试——每个学年涌进泽奥西斯法师学院的少年少女无疑都是法师界冉冉升起、天赋卓绝的新星，可这些人之间最终能被称为“法师”的，寥寥无几。 学院里正在接受课程的学生们，都不过是法师学徒而已。 这并不是丢脸的事，很多法师界大家族的长辈终其一生也只是个学徒。 简单来说，法师学徒们是“掌握魔法”，法师们才能“创造魔法”。 一个法师学徒成为法师的正常流程如下： 完成学院所有年级的最高等教育并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某个领域，在该领域发表三十篇或三十篇以上能被法师塔承认刊载的论文→ 决定历练地点与历练时长，通报后一头扎进某鸟不生蛋之地潜心研究→ 若干年后结束历练（如果还没死的话）回到法师塔接受考核，就自己研究成果进行展示与辩论（或者直接用法术弄死一切怼你的前辈们，当然，你尽可以试试）→ 得到法师塔承认后，在三十年以内做出对整个法师界有影响的显著成就→ 成为法师。 这条道路是如此辛酸曲折，这个未来是如此可望不可及。 但总有些奇葩会直接跳过这条道路，骑着三轮挥舞着自己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一路飙进小道—— “乔治同学！” “乔治！” “捷克·乔治——” “现代施咒方式理论”课，讲台上的教授气狠了，直接抄起天鹅绒垫布上的水晶球，一个标准的奥运掷铁饼姿势投掷出去。 上课教室太大，姿势不标准点砸不到人，在大教室砸后排同学砸了几十年的教授早已练出了一身好功夫。 最后排，瘫在课桌上睡着的同学迷迷糊糊睁开眼，对着扑到眼前的残影发出一声“啊”，还没来得及缩头，就—— 就见他清醒的邻座突然伸出手，牢牢抓住了飞来的水晶球，手掌与球体间发出了拍西瓜般可怕的撞击声。 捷克：“……” 他后知后觉地缩了缩头。 接下球体导|弹的邻座笑嘻嘻地对教授说：“老师你好棒，老师约球吗，老师球场见？” 教授：“……布朗宁！” 他的表情松动了许多，因为坐在那儿的是这位教授最喜欢的学徒。 最终他没好气地敲敲讲桌：“叫你邻座起来做题！他睡了两节半课了！” 捷克的邻座兼室友一边笑着应下，一边在课桌下的抽屉里塞给捷克一张纸。 睡懵的捷克同学低头展开那张纸，然后抬头，用自己能做到的最诚恳的表情，对着教授背出纸上写的东西。 教授的表情完全缓和下来：“很不错，又是一个新解法，捷克。这才像话，坐下吧，下次上课注意。” 他重新挥起法杖调整了水晶球（这位教授手边有很多水晶球以备不时之需）的投影，继续和大家讲课，视线放到了前排。 而捷克松了口气，悄悄撕碎了那张纸。 “谢啦，兄弟。但是你把你的答案给我不要紧吗？” 睡过去之前他记得今天这门“现代施咒方式理论”是布置了临时的小论文作业的。 “啊，什么？” 洛森甩甩接球的那只手，调整角度把自己重新藏回前排同学的后脑勺之中。 他娴熟地一点点弯腰缩头，支起下巴，屈起手臂，拿着羽毛笔将笔尖重重按在某张纸上——继而陷入沉眠。 特别逼真特别能唬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在伏案做笔记。 捷克：“……” 他默默扫了扫这人的课桌，发现他连课本都没拿出来，羽毛笔按着的那张纸是草稿纸，上面一片空白，其中空缺的一角大概就是他刚刚草草写下题目答案，递给捷克的纸团。 而布朗宁同学课桌上其余的东西是：一支铅笔，一枚削笔刀，一叠关于流量套餐的传单，几张关于食堂奶茶店的海报，以及奶茶店巧克力采购的需求表，和一家魔法玩偶订制店的资料。 捷克：“……” 办流量套餐搭讪学妹学弟，哄年轻小孩去奶茶店消费，搞巧克力奶茶集点，再和玩偶店合作拉订单弄礼品，这家伙还真是配套营销啊。 你真的不是传销组织派出来的间谍吗，大哥。 他很想露出钦佩且尊敬的表情，升起对自己室友发个传单都能发出一条龙赚钱的崇拜——但捷克实在是对这货太麻木了，他麻木地将视线从课桌上移开，移进了这货的抽屉里。 一杯喝了一半的外带咖啡，一张纸巾，以及纸巾正中间那枚端端正正的方糖——说是“圆糖”更确切些，因为那块方糖四角都被削笔刀削圆了，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球体。 而膝盖上是数十张均匀错开正在晾墨水的连环小漫画—— 捷克清晰看见最上面一页画着一块因为太胖进不去咖啡杯所以原地大哭的方糖，方糖上用墨水反复描粗了一个“sweet”；而最下面一页画着一颗从方形哭成圆形的圆糖，用拟人化的小短手捂着脸，委委屈屈挤在咖啡杯里，但两条拟人化小短腿依旧挤在杯子外面。 该页的圆糖头顶的词汇是被描粗的“oor baby”。 捷克：“……” 教授！我旁边这人上课也没听讲！他两节半课都在画连环漫画，还抽空把方糖削圆了！他用完整连贯的剧情与萌哒哒的画风对斯威特进行隔空攻击！ 他无聊！他可耻！他神经病！ ——很想这么举手汇报，但看在刚才挡水晶球的兄弟情份上，算了。 捷克同学麻木收回视线，翻开课本，稍微挪动了一下调整姿势，避免自己再次瘫倒。 可这一下挪动，却带动了陷入沉眠的布朗宁同学。 他意思意思移动了一下手里的羽毛笔，睡意朦胧地说：“别乱动，捷克，我几十分钟前为了画漫画把我们坐的长板凳凳脚锯了一截，你小心点。” 捷克：“你锯板凳凳脚干什么？” 谁！会！上课锯板凳啊？！ “给咖啡杯里的咖啡上色啊，棕色木头碎屑一粘，多方便。”布朗宁同学理直气壮：“我勾线画到最后一张时发现没墨了。” 捷克：“……” 那还不是因为你在用墨水玩命描粗方糖头顶的单词！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墨水用完了刚才答案怎么写的？” “就随便写的呗。”布朗宁同学眼皮又合起来了，回光返照或已结束，“睡到一半时听到什么临时小论文，就先胡写了个答案应付啊。” 捷克：“……” 哦，梦中胡写是吗，真是好棒棒呢jg “行了，哈欠，你注意……还有三十分钟就要下课了，万一那老头再投水晶球过来把你砸歪，你坚持住别大幅度晃，否则我也会被带倒。到时候不仅暴露我们俩上课睡觉，还暴露长板凳凳脚短了一截。” 捷克：“……” 所以挡水晶球的兄弟情只是为了你的凳子腿对吗jg 他愤怒地撸起袖子，举手打小报告的怒火已经收不住了。 “课后借你抄论文。” “好的我一定注意。” 【半小时后】 有的人上课睡觉，是真的睡觉。 有的人上课睡觉，是虚假睡觉。 捷克默默看着下课铃响起时才睁眼的洛森生龙活虎跑到了教授身边，好几个“精简又重要”的课后小问题把老教授高兴地呵呵直笑，就连手边的水晶球也闪起喜悦的光芒。 在教授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以确保自己下次上现代咒术方式理论时睡觉依旧不会暴露后，洛森挎着书包走到教室外，一边走一边胡乱把之前画的漫画往包里塞。 等在过道上的室友表情复杂。 “你还是听课了对吧？” “啊？没，我一直在睡觉啊。” “……” 大概是意识到对方表情太幽怨，洛森耸肩解释：“我接了几个这门课的论文代写单子，只有多问几个问题才能找点不同角度……那些问题是课前翻课本时随便想的。” 捷克：“……” 他冷漠宣布：“我今天中午要去邀请斯威特吃午饭。” 室友刚睡醒的表情立刻切换成看方糖的表情：“你找那个疯婆子吃饭干嘛？练习快速呕吐？” “不，找她来往你鼻子上揍一拳。” “……” “以及给她分享你新画的漫画。” “……” 【中午，食堂】 金发碧眼的助理冷漠发问：“你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邻座抑郁搅动土豆泥的捷克：“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 “那你后悔了吗？” “非常后悔。” 谁！看着！对面！能吃下饭啊？！ 对面，用指点江山的架势挥舞茶匙，似乎打算把它捅进敌人喉咙的安娜贝尔：“怂包！胆小鬼！莫名其妙请我吃午饭，还用你的室友当挡箭牌，你打算在往我饭里下毒时也把毒药藏进他口袋里推卸责任吗？！” 举起自己的外带咖啡杯，把它当做盾牌抵挡安娜贝尔茶匙的洛森： “疯子！女神经！陌生男同学莫名其妙请你吃午饭的要求你也敢答应！如果你饭里有毒，整座食堂都知道绝对是我下的——因为其他人根本不会搭理一个疯子！” 捷克：“那个，我不是陌生男……” 安娜贝尔的茶匙在外带纸杯上攻击得火花四溅，浑然忘我。 “我敢答应？！”大小姐高傲地抬起下巴，“我为什么不敢答应？我乐意接受一切主动的挑衅，斯威特家族的人不会退却！” 助理：“那您为什么要把我拖到这桌来强制坐着陪吃……” “我要吃饭，没空搭理你！走开！” “该滚开的是你，我最近忙得很！” “啧啧啧，蜜糖宝宝忙什么？忙你的炼金发展与实践报告？再忙你们那个小组的垃圾也不会好到哪——” 助理：“所以你怎么知道我们小姐上课分配的小组成员……” “呸，破巧克力脑袋！上午整整三节现代施咒理论课都在睡觉吧，你早晚会被教授的水晶球砸开瓢！” 捷克：“有整整三节现代施咒理论吗，我都睡忘了……” “我？要不是某块只知道发脾气的可怜糖块把奶茶店备好的玩偶成箱成箱毁坏，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熬夜去和店里联系进新货——” “那个长得就比你的脸还恶心的恶心玩偶就应该买来摔烂电击再泡进我的实验坩埚里！新货，嗤，压根没人会去奶茶店买，而我好歹弄坏之前都付了钱买下来，权当可怜你的——” “是吗？我前几天还听我室友说，第一批玩偶到货时就有个集满五杯巧克力奶茶的漂亮小姐姐拿到了第一只玩偶！哦，这么算，她可是从落到你魔爪里那批玩偶里拯救出了一个！气不气？气不气？” 安娜贝尔：“……” 她停止了对吼。 抖动着茶匙。 缓缓向曾在玩偶转交现场围观的捷克投去视线。 捷克：“……洛森上课睡觉之前在画漫画！” 洛森：“……” 他也缓缓转来视线，捷克从他的眼神中无端想到了那块被削圆的方糖。 “根本就没有女生会喜欢喝那么多杯巧克力奶茶！” “我上课睡觉时根本没有那个闲心和墨水去画漫画！” 捷克……捷克不得不离开此地，走向食堂窗口，深情朗诵：“啊，我，想，再，去，窗，口，打，点，肉，酱！” 旁边的助理迅速端起了餐盘，无情朗诵：“我，和，你，一，起，去，我，也，喜，欢，肉，酱！” 作者有话要说：　　食堂负责浇肉酱的阿姨今天中午格外欢迎。 所以你们为什么比起自己能把对方的课程表背下来？ 今日宿敌迷惑行为大赏√ 第4章 第四章 挖坑不填的作者就应该倒立认错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四章挖坑不填的作者就应该倒立认错 “你也收到论文了？代写的速度真的好快！” “咳，我也……” 安娜贝尔撩撩眼皮，看到了教室后门边，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两个女学徒。 “哎，我还以为你是会认认真真完成作业的，毕竟你家……” “嘘，小声点！唉，还不是因为教现代施咒方式理论的老头太难搞……” 这两个学徒右胸校服上都有用银线与金线绘制的法术刻印，刻印图案分别是雄狮头颅和小麦麦穗。 ……是利昂家和琼斯家的旁系。 斯威特家的大小姐收回视线，从座位上站起，拢起自己面前堆散的书本。 不知羞耻去光顾那个布朗宁的生意，试图在学业上偷懒——也是理所应当，呵。 区区旁系。 正当她把羽毛笔的笔尖用丝帕擦拭洁净，为自己的书本夹好书签，再把书本与羽毛笔放在一起用丝带打结系好，捧在手中准备离开时—— “直说呗，是不是对着题目枯坐一晚，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安娜贝尔前往前门的脚步一顿。 “……噗，你这是什么新想出来的挖苦话，这种只有蠢学生才会用蠢的办法，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真要写，那种东西花花时间查查资料就能搞定。” “嘿嘿，倒也是。我是在几天前的派对嗨过头了，脑袋还有点疼呢。这个状态可懒得去图书馆碰那些脏脏的旧书。” “没错，要我说，美容觉可比一个老教授随口说出来的小论文重要得多……说到派对，你家最近是不是有联姻的……” “你们挡路了。” 两位聚在教室后门聊天的女学徒一僵。 她们慌忙把手中放着厚厚论文的信封往身后一藏，面对来人扬起交际式的明媚笑意。 斯威特家的大小姐冷冷地点了点头，脑后被香槟色的丝带紧紧盘起的红发没有丝毫晃动——甚至就连那丝带的两边末端，也端端正正垂在了披肩上，以均匀的夹角分开。 与这位大小姐的高傲一样出名的，就是她的好仪态。 但高傲态度与优雅仪态，有时并不是相斥的。 “您好，您这是打算……” “你们挡路了。” 安娜贝尔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她们藏在身后的信封，走近后再看，信封上那龙飞凤舞的嚣张字迹简直再清楚不过。 ——毕竟整座泽奥西斯学院，也只有那么一个目光短浅的家伙，把卓越的魔法天赋用在这种投机取巧的破事上。 想到那个混蛋，安娜贝尔原本冰冷的脸色更差了，她没再理睬这两个试图和她交谈的女学徒，直接道：“你们挡路了。” 这是她刚刚说过两遍的话。 没有谩骂，没有侮辱，没有肢体动作—— 但这冰冰冷冷的重复，早已让对面两个学徒的交际式笑容无影无踪。 法师们无疑都是聪明人，但有的聪明人能用更卓越的智商赚到其余聪明人的钱， 而有的聪明人能用更显赫的地位蔑视其余聪明人的智商。 安娜贝尔又重复了第四遍，眼角微微上扬。 “你们挡路了。” “抱、抱歉，斯威特……” 琼斯家的旁系结结巴巴开始道歉，而利昂家的旁系脸色难看地拉开了她。 被堵住的后门终于让开，大小姐矜持地冲她们点了点下巴，便抱着书本离开。 直到那头一丝不苟的红发消失在走廊拐角，原地的两个女学徒才忿忿出声： “神气什么，那个安娜贝尔……” “……好啦，少说两句，毕竟是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斯威特，出身显赫，仪态端庄，发色艳丽，就连学业也无比优秀，在某人没有插班入学前是无可争议的年级第一—— 这样的人，的确拥有蔑视同龄人的资本。 “真羡慕啊，大小姐根本不用忙于参加宴会，说不定这次离开就是和定好的联姻对象培养感情……” “谁知道呢，虽然我们从来没在宴会上见过她，但也许那只是因为我们参加的宴会级别太低？” “……这样，大把大把的课余时间，大把大把的高级宴会……毕竟是天才……哼。” “呸。” 【五分钟后，泽奥西斯图书馆】 图书管理员心不在焉地点开自己的法杖，第无数遍数了一遍上面浮现的星星后，发现离下班还有五分钟。 这个点学生都下课了，校园里各大娱乐地点不到五分钟就会被挤满，更何况他还答应了两场教师酒会的邀请…… 啊，真想翘班。 “您好。” “您好。” 也许是发现他神思恍惚，声音又重复了第三遍： “您好？” ——这是一点都不嚣张的重复，小心翼翼的，还含着很多怯懦。 管理员不耐烦地挥挥手，他太熟悉这个口气和嗓音了，这个学生最近每天一下课都会来。 她总是低着头含着胸，那唯唯诺诺的气质让身为法师的管理员连看都懒得看。 “自习区没换位置，进去进去，法杖标记一下自己进去。” “好的，谢谢您……” “快走快走！” ——还有四分钟就下班了！ 红发的女孩抱紧了手中的书，低低“嗯”了一句。 今天下课时她在教室里耽搁了四句话的时间，所以来自习区的路上步伐急促，生怕那个位置被其他人抢占—— 其实刚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下课逗留在教室里和陌生人说话太浪费时间，可谁让、谁让—— 谁让一遇到那个布朗宁，她就看不惯。 就连光顾他生意的客户，她都看不惯。 熟练地拐进几座巍峨阴森的书架，安娜贝尔艰难地移开几摞堆积的厚书，挥开尘埃，用力踮着脚，把自己从旧书页的缝隙中塞进那个小小的座位。 所谓的自习区也就是一张陈旧的小木桌，摆在几个快散架的倾斜书架之间—— 法师学徒们如果要学习多半不会来图书馆，聪明的学徒普遍认为“查资料背死书”是愚蠢且低效的学习方法，如果要温习功课，有更宽敞舒适的大礼堂，礼堂免费提供施咒场地与法术模型，以及饮料小吃—— 不过安娜贝尔更喜欢这里。 因为周围那些比树还高的塔型旧书架拥有完全不符合科学的倾斜程度，坐在里面就像是被厚重的知识藏起来。 ……而且在大礼堂通宵学习是要登记名册的，她自认斯威特家族丢不起这个人。 如今这个位置是安娜贝尔晃了三天图书馆找到的，视角绝佳，既能从缝隙中看清图书馆入口，又不会被走进来的人发现。 坐好后，高贵的大小姐直接伸手拉过一只碎玻璃拼成的破灯碗，对着玻璃面扬起法杖，草草在自己的双颊上点了一堆雀斑。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绝不会被认出来给家族丢脸的，嗯。 接着大小姐深呼吸一次，用极粗鲁的手法扯下了自己发上的丝带，将其随手一抛，然后用搓狗毛般的架势，把自己一丝不苟的红发搓成了随风飘扬的狗毛。 烦。 烦。 烦烦烦。 一边搓毛一边扯过一卷厚厚的羊皮纸，用墨水蘸饱笔尖，继续往下写： “关于现代施咒方式理论中金星系法术的第107种解……” 她手边已经堆满了前天夜晚搜罗来的资料，脚下则是废弃的前106种。 正如所有平凡学徒所抱怨的—— 那位老教授在《现代施咒方式理论》上布置的小论文，真的很难很难。 而如果你够不上天才，也不屑于投机取巧，更连“聪明人”的一半标准都很艰难…… 就只能“对着题目枯坐一晚，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所谓“蠢学生才会采用”的方法。 事实上——追求保持年级第一的“天才”苦恼地又划去了一段公式——她的目标可不止是交差了事，而她从前天夜晚就枯坐在这里了。 下星期一就是论文的截稿日，安娜贝尔给自己订的截稿日还要在这之前，毕竟身为年级第一，完成作业的时间长短也是需要严格控制的——好比考试时第一个提前交卷与第二个提前交卷的距离。 其余人不作考虑，安娜贝尔知道，洛森是一定会提前交论文的那个混球，问题只在于他什么时候把他接的那些代写单子全部搞定，然后打着哈欠挑个他没写过的好角度。 ……不行，不能想了，一想洛森那混球拳头就痒。 注意力集中，集中，如果没有意外，今天就是决战的最后一晚！ 实在不行就灌几瓶精力药水，争取战个通宵……反正明天没有课，没人能看出黑眼圈…… 【两小时后】 “您关注的博主更新啦~更新啦~更新啦~” 沉浸在学习中的安娜贝尔骤然惊醒。 她揉着作痛的太阳穴，依旧以极快的手速点开了自己的手机—— 【1l-巧克力蛋糕毁灭机：大大更新了！大大终于更新了！棒棒棒！】 抢完楼再看，是转发抽奖，宣传即将在校图书馆大厅举行的“陶冶情操，婉约浪漫”的情人节大型联谊。 安娜贝尔：……闲得慌。 她往下拉动页面，刚准备祝这位热爱恰饭的大大早日爆炸，又看到了活动内容。 活动内容是购买xx巧克力兑换材料，使用材料与法杖制作“个性书签”，然后投入盲盒，凭食堂奶茶集点卡在盲盒里抽取一张新书签，达成与“陌生人充满浪漫邂逅”的书签交换……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书签制作材料”里特地标红了，有“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参与绘制的装饰性小贴画，参与活动即可领取。 ……行吧，消失这么久画了几版小贴画。 【1l-巧克力蛋糕毁灭机回复（1）： 耶！大大的漫画周边！终于不是纯恰饭了qaq】 接着她刷新了一遍评论，想看看其余粉丝如何评论，却发现依旧是满屏的“又恰饭，爆炸吧”。 安娜贝尔：“……” 对哦，她是不是学昏头了，刚才口气这么软干嘛？ 【1l-巧克力蛋糕毁灭机回复（2）： 但还是有恰饭！大大爆炸吧！】 窥屏并刷新的大大：“扑哧。” “？布朗宁同学？怎么了吗？” 洛森关闭手机屏幕，摆起笑脸对上前面的两位贵族女孩。 “没什么，就是由衷为能替两位小姐承办情人节联谊活动而开心，毕竟你们这么漂亮，我看着就高兴嘛。” 利昂家的旁系敷衍地笑了笑，而琼斯家的旁系则假意锤了一下洛森的胳膊。 “就你会说话。” 原本约在今天谈举办联谊的事，可洛森去教室接她们时却发现，这两位脸色都不太好——一路上他只好变着法去嬉笑逗乐，而这两位同龄女生从头到尾对他的态度就像在逗狗，完全没有之前的新生好糊弄。 比起这些鼻子翘到天上的贵族，还是我家的小粉丝最可爱——洛森如是想。 ……嘛，不过有利有弊，贵族女孩可是出了名的人傻钱多，跟谁过不去跟钱过不去？ 洛森笑眯眯收起被锤疼的胳膊，快走几步，侧身用这些贵族们最适应的侍者位置走在一边，微弓了腰介绍：“图书馆的大厅租赁费用虽然有些贵，但……” 利昂家的旁系直接打断他，不耐烦地拨拨头发：“钱不是问题。” ok，那我谈场地费的时候多吃点回扣也没问题。 “你给的方案我们都看过了，具体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 女孩一顿。 她今天早些时候本就被那个高高在上的斯威特气得不轻，后来在宴会周旋时又碰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现在暴躁又敏感。 洛森正领她们走到了几座巍峨高大的书架前，而她敏感地扭过头去，呵斥：“谁在那儿？！” ——虽然那里只有一堆快散架的旧书架，但她就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看自己被那个斯威特嘲讽的笑话—— 书架那头，安娜贝尔脸色发白地站了起来。 “我想那没人，利昂小姐……” “说谎！你！去看看！快点！” “小姐……” “我让你快点去！” 一阵有些大的响动，似乎是某人被狠狠推了一把。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校服长袍在陈旧的书页边刮过，有脚步声逐渐逼近。 安娜贝尔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利昂，她记得，今天下课时似乎才…… 猛然转头看向玻璃灯碗，里面映照的自己头发凌乱，满脸雀斑。 如果利昂家的人看见了自己这个样子，绝对会沦为笑柄！ 不、不、冷静，别慌，安娜贝尔，尽快调整成平时的模样，然后抬起下巴找个借口…… 安娜贝尔先是慌慌张张抹掉了脸上遮掩用的雀斑，用法杖草草清理了脸上的墨水印（疯狂论文的后遗症），整理衣服，又去找被扔开的丝带绑头发—— 等等。 她心里倏然一沉：丝带呢？ “利昂小姐，我想您看错了，这里真的没有人……” 贵族家的女孩还有神经过敏的毛病吗？ 洛森刚才被那猝不及防的一推差点怼到书柜上，如今心不在焉地在地上踢打，做出努力翻找的声音：“真的多虑了……” “不可能？！你再仔细找找！” 那位尖起来的嗓子隔着重重书柜都让他的耳朵有些难受，洛森下意识伸手去碰自己的右耳，意识到什么后，又顿住，改为翻白眼。 ——嗯，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反正甲方爸爸也不会隔着书柜看见他在翻白眼。 “好的，我这就仔细帮您找……” 洛森心不在焉的视线一顿，脚步猛然一停。 两点钟方向的书堆上，挂着一根香槟色的发带。 洛森过去并不是一个对颜色敏感的家伙，但自从他成为法师学徒，就对某些颜色产生了过敏般的应激反应。 譬如香槟黄，譬如月季红，譬如琥珀金。 看到这些颜色，就会想起……哼。 而现在只消稍稍侧头，就能从书页与书柜间的缝隙，看见里面脸色苍白的—— “怎么了？！找到什么了对吗？” 找到了，当然。 洛森微微倾身，将发带勾到手心，慢悠悠叠好。 然后他懒洋洋地转身往回走，音调拖得老长：“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了一只蟑螂——” 书柜外传来贵族女孩高声的尖叫。 书柜里似乎也传来了惊恐的屏息。 ……她连这玩意儿都怕？ 真麻烦。 洛森清清嗓子，拔高了声音：“不，抱歉，我看错了，那只是片比较大的灰尘——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出来可以吗？” 书柜外的两位娇小姐已经被假想的“虫子”吓了一跳，琼斯小姐抢在利昂小姐前开口：“出来吧，出来吧！出来把身上拍干净！” 洛森耸耸肩，几大步走了出去。 安娜贝尔心里一松，然后又急忙移开周围的典籍，绕到另一边，从缝隙里去观察聚在外面的几个人。 刚才她太专注了，竟然压根没注意到这些人进来—— “那么，我们谈妥了？” ……又是这个布朗宁！呸！ 安娜贝尔一看就看到了被两个女生围在中间谈笑风生的混球，她用力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想起这里没人看见后，又用力冲他的方向竖了个中指。 而混球布朗宁突然走近了她所贴近窥视的那个书架，背着身挡住了她的视野。 安娜贝尔：……混球！ 利昂小姐怀疑地又往书架瞥了几眼：“我刚才好像看见了琥珀色的眼睛。” 洛森玩笑道：“那有可能是赤铜蜘蛛的眼睛吧，毕竟这边的旧书架已经很久没清扫了，咒语书里残留的衍生物也可能——” “噫。” 琼斯小姐恶心地抖了抖肩膀，利昂小姐急忙收回视线。 安娜贝尔：……你才是蜘蛛，你全家都是蜘蛛，呸！下次见面骂你蜘蛛腿！蜘蛛大毛腿！ “好吧，说回刚才，的确你目前拟定的内容与流程我们都很满意……” “哈哈哈，谢谢。” 洛森将后背抵在书架上，刻意作出一个略局促的动作：“唉，说起来，其实有点不好意思……” 安娜贝尔：谎话精。 “因为第一次接到这么漂亮的小姐的宴会单，我实在受宠若惊……” 安娜贝尔：油舌头。 “……所以拟定这些花了好大功夫，说实在的，再加上两位小姐的‘另一份订单’（他比了一个书写的手势），我连我自己的那份作业都没来得及动……啊对，尤其是《现代施咒方式理论》的小论文，我大概要拖延到这周日才能交……”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从记录洛森新绰号的忙碌中抽出空来，惊喜地眨了眨眼。 这家伙的论文周日才交？ 那自己的日期就又能宽限两天了——今晚也许不需要通宵—— “布朗宁同学太谦虚了，这周日交也叫‘赶不上’？” “哈哈哈，不愧是和那位斯威特并列的年级第一……” 半真半假的吹捧声逐渐远离，叽叽喳喳的噪音和混球总算都滚远了。 安娜贝尔长舒一口气，重新瘫回了自己的椅子。 安全过关……说起来，她的发带呢？ 算啦，不管了，先写论文吧，虽然时间宽限了，但态度还是不能放松！ 安娜贝尔挥了挥拳头，对着空气想象自己这拳是砸在布朗宁那混球的鼻子上，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是劲。 【又是两小时后】 图书馆的灯光熄灭了。 重重书架围拢的小桌子上，一碗油灯静悄悄点起，仿佛为了躲避影子似的，把火光扑在羊皮纸上的主人脸上。 但主人没有睁眼响应它的呼救，她太累了，指腹里有着羽毛笔的凹陷，手指墨迹斑斑，脸下枕的纸张尽头有“现代施咒方式理论：金星系法术第115种推论”的字样。 而这依旧不是需要洁净完整、没有任何涂改的优秀成稿——所以主人放心地趴在了上面睡着。 无法逃避影子的油灯瑟瑟发抖，火光忽闪忽闪。 终于，忽闪忽闪的光里，垂下一条香槟色的发带——垂在了主人的鼻尖上，轻轻搔了搔。 主人皱皱眉，往羊皮纸的深处埋了埋。 半晌，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一声嗤笑。 “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蠢死了。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捡到死敌的发带后跃跃欲试两小时，待对方睡着后返回并使用武器·发带偷袭对方的鼻子。 第5章 第五章 妈妈告诉过你丢垃圾要小心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五章妈妈告诉过你丢垃圾要小心 前注：本章歌词引用自《好运来》 【深夜，女生宿舍】 安娜贝尔轻手轻脚推开寝室的门。 安娜贝尔轻手轻脚把手里的纸堆与书籍放在桌上。 安娜贝尔轻手轻脚地掏出法杖，点亮…… “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啊啊噢噢咦咦？！” 同寝的助理：“……” 手按在床帘挂钩上的她，默默抬起，改用手指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而惊魂未定的她家小姐双腿发软地扶着书桌，“呼哧呼哧”捂着心脏喘了好一阵，又捏紧了法杖，拔高嗓音，优美地多“嗷”了几句。 嗷完后安娜贝尔咳嗽一声，镇定地在椅子上坐下，双手合十：“哦，是你啊，我刚才在吊嗓子呢。” 助理：“……是吗。” 她的目光落在对方虽然用力合十但仍微微颤抖的手手上。 “咳，嗯，有什么事吗？” 除了微微颤抖的指尖外，仪态依旧完美的大小姐在面对贴身属下时的口气相对柔和一点——当然，也只是相对。 “没什么，只是您今天回来太晚……” “啊。是和前几天一样的原因，母亲那边请我去参加一些私人的小聚会，所以不便通知你。” 这样啊。 助理理解地点点头，她刚才也是例行问问而已，一向遵守规矩礼仪的小姐自然不会深夜在外面鬼混。 当然，和每位斯威特成员所设想的一样，助理心目中能力卓越天资优秀的小姐，也不可能待在图书馆里为学业熬过一个又一个通宵嘛。 她爬下自己的床铺，走上前为小姐拆除校服长袍上繁复的饰品，解下那枚镶嵌着下弦月与月季花的沉重家徽——斯威特家族的徽章做工精致且用料夸张，与其颜值同等高超的，是它的重量。 而作为嫡系的大小姐，安娜贝尔从来是把它端端正正扣在领结上，让它把自己用来呼吸的部位箍成一段美丽雪白的雕像。 助理替她解开披肩的暗扣后，安娜贝尔总算松了口气，并悄悄活动了一下肩膀。 “明天是周六，您有什么安排吗？” 助理转身铺开卸下的披肩，让它停在被熨烫的等待区：“今天下午，族长原本传信想来找您。” 还能有什么安排，继续让我多翻几本资料顺着想好的论文框架彻底肝出来的安排。 安娜贝尔心里很不耐烦，但面上还是保持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惊喜。 “是吗？父亲有什么安排，我会准备的。” “明天利昂家族与琼斯家族的两位嫡系小姐约您逛街。” ——而高贵的大小姐果然不会拥有全天泡在图书馆里的空余。 周末永远都是这样，与不同家族的人会面，在隆重晚宴里周旋，参加法术材料拍卖会，旁听她压根听不懂的讲座——甚至花费一整个下午待在某个皇宫般的露台上，喝着下午茶给某些人作秀。 ……虽然她对这些例行活动都谈不上喜欢，但还是独自喝下午茶最好，因为能够全程不说话，只在心里默背行星草药表。 此时，安娜贝尔点点头，习以为常地把自己的图书馆时间再次划到下午七点与深夜十二点：“利昂家族与琼斯家族的地位……父亲的意思是？” “希望您仔细观察，给出一些意见。交好这两个新锐家族没有错处。” “……是吗，我明白了。明天准备郑重点的头饰，你也一起陪同。” “好的，小姐。” “待会儿再麻烦你去调点啫喱膏，最好能去除黑眼圈……我是说，咳，在宴会里喝了些酒，万一明天有浮肿就……” “好的，小姐。” 助理熨好披肩，又折回来拆小姐细细编好的发辫。 她先拆开那圈环绕住发苞的三股辫，一缕缕把红发捋顺，又解下那根固定用的香槟色丝带。 ——不知为何，每次小姐晚归时发带的位置都会变动，助理猜是她在宴会上喝太多酒弄散了发辫，重新扎过后又不好意思告诉她。 今天这根发带也是草草固定…… 助理拉动了一下丝带末梢，等着它飘动到自己手里。 可只等到了自家小姐的惨叫：“嘶——怎么了？！” 她眼泪汪汪地扭过头来，手手不停颤抖：“别扯！别扯我头发！怎么了？怎么了？我真的是去宴会喝酒了！” 助理……助理吓了一跳，急忙拨开她的红发去瞧被丝带系住的部分，然后就看到了一枚中国结。 小小的，吉祥结。 小小的，用丝带编出的，吉祥结。 助理：“……” 不知为何，她的脑子里突然开始自动播放某国经典歌曲：“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带来了喜和爱~” “小姐，您……” 您喝醉酒之后草草扎头发还能用丝带扎出中国结吗？ 睡醒后摸摸头发发现被重新扎起，便以为自己是在磕精力药水意识模糊时找到发带的安娜贝尔：“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头发怎么了？秃了吗？” 明明邮购的精力药水是最高级的！说好没有秃顶的副作用啊？ 助理：“……没什么，咳，我不小心扯到了。这就帮您解下来。” 这枚袖珍中国结完整得就连她都自愧不如，悄悄剪下来作为“醉酒小姐实录”的纪念吧。 【与此同时，男寝】 布朗宁同学拎着给室友外带的食堂烧烤，一进门就高调宣布：“今天我赢了那个斯威特一局。” 刚吃完一盘鸡的捷克仰头接过烧烤，并瞅了瞅自己室友的表情。 “这次是你主动招惹她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并倦怠地移开目光（这种走进宿舍就谜之兴奋地宣布自己打赢斯威特的情况发生了不知多少遍），扯下了一块烤焦的鸡肉，塞进自己嘴里。 捷克同学不想应付，平时的布朗宁是他还算靠谱的好兄弟，但刚刚赢过斯威特一次的布朗宁就是打了鸡血的幼稚园儿童。 谜之兴奋的布朗宁同学：“我没有主动招惹她！” “哦。” 谜之兴奋的布朗宁同学：“我趁她不备给她打了个中国结！” “……哦。” 谜之兴奋的布朗宁同学：“而且是极其袖珍的小中国结！没人能从外观发现，只有拨开头发才能看到！” 捷克冷冷地吐掉硌牙的鸡骨头：“没人能从外观发现，那她岂不是不能在回程路上浑然不知地被围观群众嘲笑了。” 洛森·被点醒·布朗宁：“……” 他谜之兴奋的状态停顿了一下，但几秒钟就恢复过来，拉过椅子坐好，娓娓道来： “我是个打结高手，我只想用斯威特之流练习我的中国结技术。知道沦为练习物后，她一定会空前愤怒，从而令我的不显山不露水的打结技术对她达成更高级的侮辱。” 捷克：不要用正经的表情说出如此生草的严肃解释。 ……关键是这人看上去自己都相信了这个生草解释。 他慈爱道：“（傻逼）孩砸，你开心就好。” 洛森……洛森皱皱眉，开始检讨自己：“算了，我下次会给她打一个显眼点的结……你觉得兔子耳朵结怎么样？” 不怎么样，反正兔子是你最喜欢的动物，你高兴就好。 洛森从室友看智障般的目光中受到了鼓励——不过每次他在与斯威特的拉锯战中成功胜利后看什么玩意儿都像被鼓励——心情颇好地拿过一串烤蘑菇叼在嘴里，他推开书桌上的传单，扒出自己的数位板。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大大咬着烤蘑菇，拿过笔，仿佛红牛在手天下他有：“我现在画思泉涌。” 一个顶着布缝的兔子耳朵到处跑、跑来跑去因为出汗把糖渍黏在布上导致兔子耳朵变脏、从而“呜呜呜”哭小的糖果形象栩栩如生，跃然板上。 捷克：……傻逼的快乐就是如此单纯吗。 洛森连载的日常漫画就是各种各样的食物拟人发生的趣事，其中一块被裹在金红相间的漂亮小糖纸里、长着小短手小短脚的方糖出镜率最高，总会遭受各种各样的窘境，奋力挣扎时露出“呜呜呜”的可怜表情。 追捧这位大大的读者们很吃这一套，将其称为“呜呜呜明明就很可怜妈妈的心都化了但继续欺负它吧摩多摩多斯哈斯哈”表情（。） 随手一画的大大不是很懂他们的评论，他每次更新都在很认真地欺负它，并每次都忍不住在数位板上反复描粗方糖头顶的“sweet”，发表时又可惜地将其擦掉改成糖果色的背景，觉得嘲讽度降低了一层。 不过，尽管大大没有给画里的任何一个主角起名，但这只出镜率极高的方糖被读者取名为“糖果小姐”。 糖果小姐履历光鲜，有过“被作者刻画得太过可爱，一位土豪粉丝在每一条它出场的漫画下打赏200金币”的传奇战绩。 ——顺便一提，那位土豪粉丝的id是“巧克力蛋糕毁灭机”，热爱恰饭的大大很想和她面基并喊她金主爸爸（。） ……但他还是忍住了，什么是工作，什么是爱好，洛森一向界线分明，而且他觉得用那个斯威特的拟物来给自己赚钱不好，会让他无形中输了那个疯婆子一截。 捷克同学冷眼旁观这人唰唰唰画完几格（又拿了串他碗里的烤土豆），画里顶着兔子耳朵的糖果小姐正努力扬起小短手，抓住一条丝带奋力往上爬： “你不是明天还要去校外发传单吗？我记得你接了好几个指标吧，今早走的时候还说要去校外凑钱采购什么‘书签制作材料’。” 洛森：“……” 傻逼的快乐啊，啪的，没了jg 他停住笔，想了想那两位甲方挑剔的表情，便回到了平时的智商水平。 ……大好的周六又要从早晨五点起床开始，洛森有点点想叹气，但想到金币互相撞击时那美妙的音响，又恢复了轻快的状态。 “行，我知道，谢谢提醒啊。” “没事。” “那今天就画到这……这些也够了。” 他吃完嘴里的土豆片，抹抹嘴后推开数位板，又重新站起：“捷克，我要去一趟大礼堂蹭刻印仪弄材料……再给你带点烤蘑菇和烤土豆回来？” “啊，谢了，你再买两罐红牛吧，我请你一罐。” 智商回归的洛森挥挥胳膊比了个“ok”的手势，他推开宿舍门离开，可五分钟后又推门回来。 他小声咕哝了一句：“补一格再发表。” 刚才那最后一格的糖果小姐正从丝带上摔下来，慌慌张张地张开短手短脚，作出划水的滑稽动作。 可想了想，还是差了点什么。 【第二天，泽奥西斯十字街】 今天与她见面的两位贵族小姐要比昨天见得好许多，起码安娜贝尔用挑剔的眼光找不出她们仪态的错误。 ……不过今天她也没心思用挑剔的眼光和这两位交锋，因为昨夜凌晨，那位咕咕许久的大大，终于更新了。 安娜贝尔是今早梳妆时从激动的助理嘴里知道的，于是她也激动地点进去（谅解了助理给她上腮红时差点把她涂成猴子屁股），在“大大终于更新啦”与“一楼竟然不是我”的复杂心理下，大大方方甩了50金币的打赏。 一格格看过更新后她又打赏了50金币，因为这次更新里大大画了她最喜欢的人物——糖果小姐，还讲了一个格外可爱生动的小故事。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的画总是能用简单的剧情击中读者的心灵，这次更新的结尾，那只顶着布缝兔子耳朵爬丝带的方糖，爬到一半笨手笨脚摔下来，本以为会惨兮兮地撞破糖角，却在下一格看见它被捧在一只手里，手的主人隐在格子外，一边用食指戳它的脸，一边用对话框教训它“太笨了，下次要好好藏起来”。 而糖果小姐依旧用那种被欺负的委屈表情点头，唯独布缝兔子耳朵上黏了一只发卡般的十字形白色小绷带。 昨夜安娜贝尔睡下后是她的助理抢到了一楼，秉承着“一楼就算不是大小姐也必须是斯威特家”的传统，用陌生id发表了“呜呜呜呜好宠哦好可爱哦呜呜呜”的言论。 今早安娜贝尔看更新时发现了那位大大的回复，与他活泼动态不同的是，这次回复只有简单的三个问号，似乎是表达了一些纯粹的疑惑（。） 于是安娜贝尔在贴面膜时用自己的id回复该楼：【大大最后一格画的太宠啦！大大棒棒棒，大大就是少女心的代言人！】 三十分钟后大大在她涂口红时回复，依旧很简短： 【？？你们开心就好？】 看到大大更新又被大大回复……安娜贝尔此时真的没心思与三次元交锋，真的。 “斯威特小姐，接下来去餐厅歇歇脚吧？我父亲说您很喜欢这条街附近的香煎柠檬鳕鱼配松茸，不如……” 安娜贝尔：好烦哦。去图书馆一起肝论文顺便点食堂的巧克力奶茶外卖不香吗。 但大小姐礼节性含住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陪在她身后，之前一直偷摸摸回看更新的助理收起手机，微微弯腰：“谢谢，那么请让我领大家去十字街a区吧，两位小姐。” 哪有斯威特家的小姐亲自开口，作茶童般领在她们前面的道理。 不过大家既然是出来做面子功夫的，也不可能不懂，刚才主动提出让安娜贝尔引路的小姐便笑笑，除了拨头发的动作变粗鲁以外，脸上没显出半分不快。 到底是利昂家的嫡系，比她那个在学校花钱买论文的旁系聪明多了。 安娜贝尔有点厌烦，和这种底蕴不深但心思太大的新锐家族打交道，就是要稍微忍受这些小试探——毕竟听父亲的意思是要和利昂达成炼金方面的合作，良好的第一印象在合作中尤为重要。 如果是和其他几个大家族打交道，大大方方谈好后直接离开，哪需要左一弯右一弯。 她微笑开口：“抱歉了，因为我记忆力不太好，要助理帮忙引路才行。刚才一路逛过有些劳累，我先请大家喝点咖啡吧？” 那位嫡系放下了拨头发的手，而琼斯家的陪客则急忙附和。 “对呀对呀，您说的，斯威特小姐怎么会记忆力不好，即便是我们也听说您在学院里的成绩是年级第一……” 这两位小姐都是在家庭教师与家族法师的手下学习魔法，并不属于学院派的学生。 故此，那位利昂再次拨起了头发，嘴唇微微撅起来。 “要我说，魔法可不是坐在学校里就能掌握的东西，听说泽奥西斯近几年连贫民窟的阿猫阿狗都能进。” 这话算是家教派对学院派的小偏见，法师界这两个派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安娜贝尔理应一笑而过，可她礼节性的表情却凝了凝。 泽奥西斯法师学院近年来唯一一位从贫民窟招收的学生，叫洛森·布朗宁。 “您想喝点什么？” 安娜贝尔直接在街角停步，转头对琼斯小姐微笑：“偶尔尝尝这里拐角的小咖啡屋也不错，我推荐馥芮白哦。” 利昂小姐只看见了她白皙的侧脸，系在领结上的那枚月季胸针闪着微光，她嫉妒地发现那石头的材质连自己都没见过。 ——不仅仅是胸针，她耳坠上闪着微光的鸽血石，披肩上一缕缕镶嵌着咒语的银线，甚至是那丝绒质感的与她头发相得益彰的口红颜色——都让利昂小姐感觉，被死死压住。 这并不是个温婉秀美的闺秀。 即便她对你微笑，你也不会觉得自己和她站在同等的高度。 就连刚才那不理睬自己，反而向助理瞥过去的一眼也…… 现在的无视，则更明目张胆。 利昂小姐不知道自己刚才某句话触了霉头，她只以为这是斯威特进一步的挑衅，便走上前，悄悄挤过了结结巴巴的琼斯。 “您这种高贵的小姐，一定更青睐黑咖啡吧？能品尝出咖啡豆的原香。” 这句酸话原本就是阴阳怪气一下，理应没什么攻击力，再怎么暗自嫉恨利昂也不会去得罪斯威特。 但助理心里“咯噔”一声，默默看向了自家小姐。 自家小姐则默默收回了刚才瞟向巧克力奶茶的目光。 “是啊。” 连奶茶都要放三块糖的嗜甜癌晚期在高贵的微笑里藏着血泪：“那么请给我一杯黑咖啡，谢谢。” ——那不放糖的玩意儿能喝？！能喝？！那不是印报纸的墨水吗？！不加巧克力不加糖的饮品为什么要存在这个世界上？！发明咖啡的愚蠢人类！ 于是你来我往的买咖啡结束了，剩下阴阳怪气的一位小姐，瑟瑟发抖的一位小姐，与看上去高贵冷艳其实每抿一口手里饮料都在心里尖叫的一位小姐。 安娜贝尔感觉自己的微笑都快被苦裂了，所以为了不裂开，她只能拼命保持住上扬的嘴角，并在另两位开口时用点头代替开口——她怕一开口就把满嗓子的黑咖啡吐出来。 她们在助理的带领下慢慢往a区走，而不开口只点头的安娜贝尔明显让利昂更生气了。 ——太嚣张了，这是赤|裸裸的蔑视！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姓了斯威特吗？！ 她的妒火越憋越多，但依旧强忍着没对安娜贝尔摆脸色，几乎憋得呼吸困难，所以手上动作从拨头发改为了抬胳膊给自己扇风—— “抱歉。” 她这一抬肘的动作太急太快，撞到了一个步履匆匆经过的路人。 对方主动道歉的态度还算不错，利昂小姐冷哼一声，可她手里的咖啡却在撞击时泼到了对方的衣服上。 那是和安娜贝尔手里一模一样的黑咖啡，很快就在白色衬领上洇出了痕迹。 洛森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毁掉的衣服，接着他又抬头看了看撞到自己的这位小姐。 美艳惊人，眉毛与嘴唇都是细细描绘过的，眼线强硬，强调了攻击性与主导地位，而脸色明显不算好，看上去是憋着气。 ——而他还认识她，昨天谈事时从她妹妹的吐槽中听过不少，知道这位利昂家大小姐的性格睚眦必报。 惹一个正在气头上的贵族小姐，没必要。 “抱歉。” 于是他又笑眯眯说了第二遍，掸掸洇湿的衬衫仿佛掸掉了一点灰尘，就后退几步拐了个方向：“再见。” “等等。” 夹住自己传单就打算离开的洛森翻了个白眼。 然后他扬起殷勤的笑意，回过头：“您有事吗？” 利昂小姐叫住这个男生原本是起了点兴趣，他不卑不亢的两次道歉有点意思——可这人一回过头，那熟悉且刻意的殷勤就让她犯了恶心。 “你忘了丢垃圾。” 她移开目光，索性把还盛着大半杯黑咖啡的纸杯直接砸了过去，并揩揩刚才相撞时弄得黏糊糊的手指：“现在滚吧。” 衬衫上的一块污渍变成了一件污渍，有重量的纸杯砸人其实也挺疼。 ……害。 洛森歪头想了想，然后露出惶恐又为难的表情：“您看，这衣服……” “拿了钱滚。” 对方不屑一顾地在地上扔了三枚金币，其中一枚滚进下水道。 洛森笑嘻嘻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右耳，然后便打算弯下腰。 “啧。” 滚烫的大半杯的黑咖啡再次浇下，不过这次没有纸杯一并砸过来而已——说到底砸人在大小姐标准里是地痞流氓才会做出的发泄行为，太不优雅。 于是安娜贝尔优雅地旋开了盖子，优雅地呈45度角从利昂的头顶倒下去，优雅地转了个花。 接着她把空纸杯递到对方手心，掏出手帕揩揩自己的指尖，微微扬起下巴。 “你母亲没告诉你，垃圾要倒进垃圾桶里？” 被利昂堵住的洛森一愣，这才歪头注意到了安娜贝尔。 ——她今天竟然穿着极尖锐的高跟鞋，所以他原本直接忽视了那个“高个子”姑娘。 洛森绕过她闪闪发光的耳坠、精致做工的胸针、披肩上镶嵌咒语的银线、以及盛气凌人的口红，唯独看到了那双跟子高得吓人的鞋。 穿上去一定很疼，真不愧是愚蠢的斯威特，总有这么多花样折腾她自己。 他想，耸耸肩，就弯下腰继续捡金币。 而利昂小姐气得发抖——她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因为她被浇懵了—— 安娜贝尔第一时间就瞥见那人吊儿郎当地继续捡金币，她气得牙齿咯咯直响，对助理道：“你送两位小姐回去，告诉她们以后好好丢垃圾。” 被浇了满头满脸的利昂小姐与吓到痴呆的琼斯小姐都哆嗦了一下，一直端着微笑的大小姐表情猛然狰狞起来，她们觉得她好像要扑过去咬人。 助理点头，在利昂小姐再次反应过来并大喊大叫之前，急忙扯着她们离开。 于是原地只剩下了一个捡完钱后左看右看的混混，与一个快扑过去咬人的疯子。 安娜贝尔先是看了看他被毁的那件衬衫——她知道这是洛森的校服衬衫，也是他三个月来都穿着的那一件，安娜贝尔记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回忆起这件衣服发白的褶皱与那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突然浑身冒火选择泼利昂咖啡想必也是因为这一点，当然不是因为维护这混蛋之类的扯淡理由——堂堂贵族家的小姐和这么一个穷酸鬼计较，档次也太低了，安娜贝尔压根看不上。 哼。 正和这个穷酸鬼计较的大小姐磨着牙说出第一句话：“你刚才捡个毛的钱啊？” 左看右看终于找到目标的穷酸鬼很不解得挑起眉毛：“那是金币为什么不捡？” “那我现在丢金币给你，捡啊？！” “不捡，你的金币里应该淬了毒。” “……我现在就毒死你！巧克力脑袋！” 洛森耸耸肩，揣着金币扭头就走。 安娜贝尔气得吱哇乱叫，迈开高跟鞋用踢死他的架势追过去。 ——她一路追到一家卖冰激凌的小推车前面，推车招牌是大写的“巧克力特选”，而布朗宁同学用凝重的神情要求道：“青草味的冰激凌，这都没有吗？” 只卖巧克力冰激凌的店老板无奈道：“没有……” 于是布朗宁同学又转向一旁摆地摊卖小皮鞋的大娘：“青草味的冰激凌，有吗？” 大娘回以看傻逼的视线。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安娜贝尔：“……” 她气狠了，直接一巴掌过去扇那混蛋的后脑勺，然后掏出他口袋里那捡来的两枚金币就往铺子上一扔：“你神经病啊？！闲着没事装傻找打对吧？！来！来！” 被扔到金币的店老板瑟瑟发抖，舀了一大勺巧克力冰激凌递过去，以及一枚金币半枚银币的找零。 洛森一边捂着被打的后脑勺一边试图伸手去接，于是安娜贝尔又一巴掌过去打掉他的破手，一枚金币半枚银币滚进摆摊大娘的碗里，大娘愣了愣，然后淳朴地递来一双女式的平跟小皮鞋。 于是洛森同学接过小皮鞋与冰激凌，一边躲打一边怒骂：“蜜糖宝宝你有病吧？！有你这么乱花钱的吗？！这些都是我的！” 安娜贝尔吱哇乱叫地钻过去夺：“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你这混蛋一根毛都别想要！” “……疯婆子！信不信我拔了你的破鞋把上面的金漆削下来换钱！” “你敢？混蛋，你敢我就——靠靠靠！你干嘛？！你真拔我鞋？！住手！神经病！住手，住手，我咬死你——” 一小时后，送走两位小姐折返回来接自家小姐的助理，看到了在原地无能狂怒的安娜贝尔。 光着脚坐在长椅上，吃着一杯分量满满的巧克力冰激凌，口红颜色全蹭没了，怀里还抱着一双平跟小皮鞋。 一见到助理她就狂怒宣言：“那个破巧克力脑袋把我鞋弄走了！！下次见到布朗宁我弄死他！！” 宣言后又狂怒地吃了一口巧克力冰激凌：“刚才的破咖啡苦死我了！哼！幸亏我抢来了那混蛋的冰激凌！呸！我全吃光，气死他！” 助理：“……” 这场面令她心情十分复杂，想不出别的话。 只好道：“您先把鞋穿上。” 满嘴甜食的安娜贝尔：“鞋？什么鞋，都说了布朗宁那个破玩意儿弄走……哎，你拿这个干嘛，哎，这是我刚才随手抢过来的那双……” “……啊，尺码正好哎。” 大小姐愣愣道：“好神奇哦。” 助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我家小姐为什么想不到洛森压根不爱吃冰激凌这件事就记在她的小本本里》 《哎呀尺码正好的平跟鞋真是好神奇哦》 补充说明：从今天起甜品正式隔日更啦啦啦啦！v前隔日更v后日更哒！ 第6章 第六章 情人节真是亘古不变的烧钱（上）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六章情人节真是亘古不变的烧钱（上） 即便是高贵的法师们，在某些时刻也需要“自降身份”，与人类一起度过某些固定的节日——甚至凭借“魔法不会制造污染，想用法杖燃烧多少烟花爆竹就燃烧多少”之类的奇怪原因，也许过得还比普通人类更夸张兴奋些。 毕竟前段时间跨年，就出现了一只一路电光带火花冲到天空上、足足有足球场那么大的坩埚——当时肇事锅当着底下千千万群众的面张开嘴巴，发出“喵”的一声巨吼后，直接炸裂为粉色的小樱花…… 咳咳。 嗨过头了，喝太高了，没管住自己的锅嘛，正常。 放在法师塔中那些权威人士的嘴里，这叫“尊重传统、稳固文化、将魔法结合时代创新再发展”。 可放在年轻的法师学徒嘴里，就是…… “不知道今年的情人节联谊管不管用啊。啊，好想要女朋友。” “……” “啊，女朋友……可爱的女朋友……身材好的女朋友……” “……” “……想要女朋友啊！女朋友！可以牵手玩亲亲甚至xxoo的女朋友呜呜呜呜！” “……” 洛森·布朗宁有点想吐。 他艰难地抱着自己怀里摇摇欲坠的材料，总算从携带着男生们重重怨念的小声叹息中回到了宿舍，只觉得右耳快疼得炸裂—— 甫一进门，高声且如咏叹调般悠长的哀嚎扑面而来： “啊！情人节！好想要！女朋友啊！” 洛森：“……” 不愧是贵族，就连哀嚎都比其余人恶心一点点。 但对着自己的室友无需说出这种婉转的嘲讽，他直接翻了一个大白眼——翻白眼的力度大到正唱咏叹调的室友以为什么白眼怨灵闯进宿舍，被吓得哽咽一声，哀嚎变为：“嗝！” 洛森……洛森又翻了个白眼，抱着小山堆般的材料，用后脚跟带上门。 “情人节只是商家为了骗你花钱做出来的噱头而已。” 全泽奥西斯学院最会骗人花钱的商家把低价采购来的材料堆在桌上，撸起袖子就开始进行纯手工包装：“捷克，情人节不会送给你女朋友，它只会刮走你钱包里的每一枚子儿。” “呸。” 刚结束一次哀嚎的捷克还陷在“我会单身一辈子”的可怕情绪里缓不过来，他扒在宿舍床上，扫了眼室友桌上的材料，很是不屑：“就你这些东西，压根卖不出去，只有愿意交智商税的傻子才——” 洛森桌上的材料，分别是品质中等偏上的黑巧克力、品质中等偏上的红苹果、品质低等偏下还不均匀的草绳、一筐子食堂用剩下的酥皮片、一堆除了“和玻璃一样透明”外毫无水晶特点的劣劣劣质水晶石。 而作为和对方同课程表又同宿舍的兄弟，捷克甚至知道每一样东西的来源—— 黑巧克力是和洛森合作往食堂供货的巧克力店送的。 红苹果是和洛森合作往食堂供货的玩偶店送的。 草绳是洛森在学校门口发传单时从贵族学生马车屁|股上抠下来的——而他唯一没被打的原因大概就是他对每一个贵族学生都笑嘻嘻喊小姐姐，甚至把一个白皙的男孩子喊红了脸（。） 酥皮片则是食堂大娘被喊姐姐时送给他的。 劣劣劣质水晶石来自于喜欢洛森的炼金学老教授，反正每节课被学徒炼废的宝石也有成百上千。 总的来说，这些东西，洛森一分钱都没花。 “可每年都有很多交智商税的傻子，捷克。” 洛森已经用植草课的小水银刀切开了苹果，闻言耸了耸肩：“而且我们现在不管傻子叫傻子，要尊敬点，叫‘顾客’。” 捷克：“……我不管！我要女朋友！我要女朋友！” “你在这里喊也没用，我的魔法造诣还变不出女朋友。” 洛森从百忙之中抬手比了个数：“给我这么多的话，穿女装陪你玩一天倒可以，先生？” 捷克……捷克被恶心到了，他悲愤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喂，洛森，你说，你几乎都用‘小姐姐’把全学院的雌性叫了个遍……” “把几乎去掉，你这是蔑视我的人格魅力。” “你又没这么叫过斯威特。” “……那不是雌性，捷克，那是只连棱角都削不圆的蜜糖宝宝。” “好好好，不说斯威特，呃，”否则你又要开始长达二十分钟的“关于斯威特的上百个花样外号”演讲了，“我说，你认识那么多女孩，能不能推荐几个你觉得……咳咳，跟我有可能的？” 洛森长长地吹了声口哨。 “行啊。”他说，语气让捷克想到了三无网聊a里那些装“性感女神”的无良客服，“我的确认识全学院的女孩，你一个个名字慢慢挑，我给建议，不~要~钱。” 这人阴阳怪气得捷克有点后悔。 ……但捷克真的很想要女朋友。 “那，咳，先……植物草叶脉络研究的a小姐？嘿，她的身材可真……” “她喜欢女人。” “……现代施咒方式理论的b小姐？其实她脸蛋也还……” “她背地里是个施|虐女王。” “那……” ——男生宿舍里单身狗关于女生的议论似乎往往这样，越是母胎solo连手都没拉过的家伙，就越会在谈女生时刻意端起一种高高在上的架势，很像动物界里刻意把胸鼓起来再开屏求偶的雄孔雀。 大抵就是连能见到宫妃洗澡的太监都比不过，却要把自己假装成在选妃的皇上。 于是在宿舍里哀嚎了半天“好想要女朋友”的捷克，就这么用挑剔的嘴脸和口气挑挑拣拣半天，在几乎报出所有他有点印象的漂亮女孩名字后，长叹一声—— “怎么就没有适合我的女孩呢？” 继续在书桌上忙碌的洛森替他总结了一下刚才全部的问题。 语气依旧是三无网聊a里那些装“性感女神”的无良客服，十分之阴阳怪气。 “适合你的女孩要家世好、魔法天赋没你好、长相好、可以身材不好但必须腰细腿长、对外人要比较冷淡、很少参加联谊、又私底下很可爱、对亲近的人饱含热情、饱含的热情不能太外露太奔放、再聪明一点点、骄傲一点点、小脾气有一点点、心地善良但不能一味善良、从头发丝到指甲尖都很精致但不追求奢侈享受、魔法学习上可靠且优秀、但在你面前必须软萌下来给你自信……” 捷克越听越羞耻，越听越想回到十几分钟前捂死自己——可他捂不死自己，只能把自己捂进枕头里。 “我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了。我好想要女朋友啊。情人节一定能给我女朋友的。” ——就这么又绕回了原点。 “唉，别急嘛，你还没听我说完。” 洛森突然开口：“其实能全部符合这些条件的家伙也不是没有，我就认识一个。” 捷克猛地从枕头上腾起来：“什么什么？求介绍求介绍！” 洛森立刻话锋一转：“可惜那家伙不算雌性。” 捷克猛地瘫回床上，并有气无力地把枕头扔了过去： “滚滚滚，我不喜欢男人。” ……我又没有说那是男人。 不过，唔，家世太好也不行、魔法天赋太差累得慌、长相太漂亮看见她就扎眼、腰细腿长……嗤，有什么用，矮就是矮，穿了高跟鞋看他还得抬头。 算了。 洛森耸耸肩，终于拉开椅子站起，敲敲室友的床帘杆，将手里做好的东西递过去。 颓丧状态的捷克：“干嘛？” 洛森：“自制小秘笈，给你打友情价八八折，情人节送女生绝对管用——起码一次约会没问题，我可是就靠这个叫遍了整个学院的雌性‘小姐姐’……” 捷克再次腾空而起，翻转扭头，以朝圣的状态接过室友递来的东西。 ——那是件漂亮得惊人的礼物，每朵花瓣都栩栩如生的法式玫瑰苹果卷盛放在王冠状的水晶器皿里，质朴的深青色粗绳花刺般顺着水晶王冠的冠身蜿蜒而上，而冠尖应该缀宝石的部位，却镶着宝石形状的巧克力豆。 这无疑是能让任何一个年轻女生心动的东西，既是礼物，又是甜品，而且—— “可以用大礼堂的水晶球测试，绝对不含任何魔法加工痕迹，纯天然，纯手工，如今在法师界可是稀罕货。” 洛森笑眯眯地指了指：“费好大劲搞到的，收你银币九枚、铜币九枚——讨个彩头。明天情人节我在图书馆联谊会卖的价可不止这些，要涨十倍呢。” 捷克急忙掏钱。他庆幸于自己的钱袋子就放在床上。 洛森笑眯眯收了钱，笑眯眯拍拍看入神的捷克的肩膀，示意他向下看。 捷克向下看，就看到了室友书桌上那一堆次价巧克力、次价苹果、用剩酥皮、马车草绳、以及劣劣劣质水晶石。 捷克：“……” 他室友手里的银币铜币叮当作响：“唉，智商税，这不就收到了嘛。” 捷克：“……” 他室友又拍拍他的肩膀：“都示范多少次了，你怎么每次都被骗啊。” 捷克：“……” “我就喜欢你这种顾客，继续保持，继续保持。” 捷克：“……”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银币都退给你，铜币我就收着当陪聊钱，要知道——情人节只是商家为了骗你花钱做出来的噱头而已。” 捷克……捷克打掉了全泽奥西斯最会骗人的商家的手，愤怒指出：“只有你！只有你骗人钱！只有你会这么骗人钱！只有你会在明天情人节骗我们的钱！” 洛森反问：“我可没这么闲，明天一整天的行程都排满了，先去食堂骗钱，再去图书馆骗钱，最后去校外的咖啡……说到底，情人节不骗钱还能做什么？” ——找女朋友！傻逼！ 捷克刚要大吼出声，宿舍门就被叩响了。 “2304号宿舍的邮件！请签收！2304号宿舍的邮件！请签收！” 男寝宿舍区的校内快递之前一直都由黑猫统一派送，但自从出现了“某宿舍男生运用魔法劫持了信使并将其变为猫娘与其亲亲我我嘿嘿哈哈”恶性|事件后，校长就将其换成了木头做的玩具布谷鸟。 ……可犯罪仍未中止，有时玩具布谷鸟会带着一脸胡茬与满身印记（刻刀雕出来的爱心）回来，眼神饱含沧桑。 直到某不知名布朗宁入学，欣然接过校长的委托，设计出了绝对无法吸引男学徒的魔法信使—— “2304号宿舍的邮件！请签收！2304号宿舍的邮件！请签收！” 捷克拉开门，同时捂住耳朵。 指甲盖大的玩具布谷鸟从手掌大的玩具时钟里蹦出来，吟唱可怕的咒语：“泽奥西斯晚七点整，晚七点整，学习，学习，离期末考试还有21周143天，学习，学习，成为法师的阶梯就是学——” 捷克连忙把布谷鸟嘴里衔着的包裹扯出来，拼了老命把它塞回玩具时钟里，并目送其飞走——因为该时钟信使设定成了“学徒如果不满怀深情目送离开就会折返并重复咒语”（。） 目送这恐怖的东西飞走时，捷克不禁注意到，玩具时钟平时褐色的木头被涂成了糖果红，背面还用墨水写了一行做作的花体——“hay valente\'s day ”。 甚至那字体上还打了一层亮粉。 捷克：“……” 他回头关门，语气肯定：“你搞的。” 虽然字迹不算熟悉，但这货写商标的方法有成千上百种，绝对是他搞的。 洛森没有否认：“响应节日气息嘛，前几天新推出的款式，选用这个版本的信使寄件就多加两枚银币。” “……谁会花这种冤枉钱？” “有钱又喜欢漂亮花样、对情人节稍微有点期待的女孩。哦，对了，你拆吧，应该是你的快件。” 捷克撇撇嘴，开始拆包裹——虽然他的室友认识全学院的女孩，但专门寄到他们宿舍的女生包裹，从来是寄给自己的。 毕竟捷克看着女孩子会觉得她们是女孩子，再不济也能交到一丢丢女性朋友；洛森看着女孩子…… 大抵就是长两条腿的钱袋子吧（。） 不过这都是捷克瞎猜的，每次这么问洛森，后者都会格外浮夸地告诉你，他最喜欢“漂亮的小姐姐”。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女孩订购这种信使……” 他询问时洛森已经转过了身，弯腰在桌下翻找什么东西，声音变得有点模糊。 “和她们换社交头像换手机外壳一个道理……我还特意花了大价钱订做了一张羊皮卷，每次那边有人订购都会在这里记录，自动帮我拓印姓名与订购次数……这样明天推销时就能缩小顾客范围，毕竟会多花点钱给信使换款式的女孩肯定不吝啬于买漂亮的小礼物……啊，找到了！在这……” “洛森，真奇怪。” 已经拆开包裹的捷克忽略了室友在桌子下模模糊糊的那段话，他拎起手里的东西，还抖了抖。 “是件男式衬衫……没署名，夹了一张字条……哎？哪个女生会在字条里写这种……” 他话还没说完，专注找什么东西的室友就闪现在旁边，夺过纸条，瞪了一眼上面张牙舞爪的“idiot”。 捷克挠挠脸，他认识的女学徒基本不会说：“……呃，骂人的话？” “没什么。” 他室友看过纸条后就迅速将其折进口袋，拿过捷克手上的衬衫，浮夸地抖了抖：“不是你的尺码啊，捷克，大概是寄错了吧，我这就拿走处理。” 捷克：“哎，等等啊，我想知道是哪个女生寄的，你刚才不是说有名单……” 洛森：“没有。” 捷克：“那你手上的羊皮纸是……” 洛森：“草稿纸。” 捷克：“那你抓着过来干什……” 洛森·布朗宁面不改色，“撕拉”一声撕裂了手里的羊皮纸。 这位最会骗人的奸商用正直清澈的目光再次强调：“草稿纸。拿来撕。” 捷克：“……哦。” 能被这家伙随手撕掉的也只可能是利用率为零的草稿纸嘛。 捷克信了，捷克彻底把衬衫转交给掌握校内信使业务的室友，咕哝道：“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这么浪漫，情人节前夕给男朋友寄新衬衫……” 还匿名呢。 洛森正在把衬衫仔仔细细叠回盒子，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不是雌性。” 半分钟后他补充道：“说不定是什么挖坑骗钱的无良商家，男生收到货后才发现这是到付……之类的情况。” “……不会吧，这么歹毒？” “一切皆有可能。” 【与此同时，女寝】 情人节当然与安娜贝尔无关。 周六大部分时间都牺牲于装腔作势的逛街与茶会，所以今天的安娜贝尔清晨五点就扑到图书馆里肝了个天昏地暗，终于肝出了令自己满意的论文，足足两个指节厚——肝到她错过了早饭午饭与晚饭。 头昏眼花、肚子咕咕直叫、且精力药水磕多有点虚的大小姐，同样抱着成山成堆的材料跌跌撞撞回来，只不过她抱的不是材料，而是书与纸笔。 一推开宿舍门安娜贝尔就把那些成山成堆的学习资料扔进秘密储藏室，用光的墨水瓶与用秃的羽毛笔扔进坩埚销毁，同时还有成沓成沓的论文废稿。 处理工作完毕后她把那份干干净净、字迹整洁、没有任何修改的论文放到书桌上，端详半天后，还做作地在旁边放了一盘小茶点，一支小蜡烛。 这样就营造出“吃着饼干闻着香薰轻轻松松几小时搞定论文且全篇无涂改”的幻境了，嗯。 最终安娜贝尔瘫倒在自己的宿舍床上，长长舒了口气，昏睡过去。 今天助理被她特地支出去做事了，所以她不需要再绕路到宿舍外的小房间用法杖整理仪容，睡几分钟再起来，在助理回来之前整理头发化化妆是完全充裕的。 ——而一切也的确进展顺利，当助理推门进入宿舍时，见到的是妆容精致、发带整齐、小裙子上一丝褶皱都没有、闪闪发亮坐在小阳台品茶的安娜贝尔。 尽管此时早已到了夜晚，没有阳光为其做作衬托，只有安娜贝尔特地点开的魔法水晶灯。 于是助理走过去，向她问好。 “小姐。”她说，“利昂家与琼斯家的后续处理已经完毕，您托我尽快寄出的快件也已寄出，并按照您的嘱托，使用的是‘最昂贵最豪华最能让人感到羞耻’的信使款式，租用价格比普通信使高出两枚银币。” “就两枚银币？” 好便宜。 肝到昏天黑地的安娜贝尔想了想也不想了，她此时又饿又累，只想尽快打发对方再次离开，从而溜到食堂吃点东西：“知道了，下去吧，再麻烦你帮我拿……” 可助理没有离开。 她站在那儿，又问了第二句：“今天送了，您明天打算赠送什么礼物呢？” 安娜贝尔：“……啊？什么？明天送什么礼物？” 助理：“明天是情人节。” 安娜贝尔：“哦，明天情人节，哦……啊？” 助理：“今天是情人节前夕。” 安娜贝尔：“……” 【半分钟后】 安娜贝尔·肝论文肝懵·斯威特：“啊？啊！——啊？！” 助理默默看着大小姐“啊”了好几嗓子，最终变成了“啊——”的持续性抖音叫声。 同时她端茶的手手再次振动起来，振动频率格外大：“什什什什么？！情情人节前夕？！你你你情人节前夕寄件干干干嘛？！” 助理：“……您今早离开之前特地叮嘱，要‘尽快’寄件。” 安娜贝尔：“那明天寄——” 助理：“明天就是情人节，小姐。” 车祸现场只会更加惨烈。 安娜贝尔：“……” 总之就是非常后悔jg 她又振动着端茶的手手振动了大约几十秒，几十秒后拔然而起：“愣着干嘛，拦截，拦截，赶紧去拦截——” 助理只好再次离开，虽然她很想说出“我几小时前就用您的名字完成寄件”的真相。 ……但自家抖手手的小姐看上去太可怜了，真相还是藏在心里就好，嗯。 干了亏心事，但丝毫不亏心的助理关上宿舍门。 宿舍里的安娜贝尔抖着手手又抖了半天。 她肝懵的脑子在空前可怕的车祸现场下简直崩坏，本来就隐隐作痛的胃以漏气的速度“嘶嘶”作响——其实没有响，只是在惊恐的大小姐幻觉里它响了—— “嘭！” 可突然，幻觉以外的东西尖锐响起来。 安娜贝尔低头，看见了一颗扔到自己茶杯里的石子。 “谁——？！” 女生宿舍旁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水杉林，里面含着以吨计的用来隔绝男学徒的魔法（。） 而安娜贝尔宿舍的小阳台就位于这片水杉林中，这里理应安全又清幽，不被任何人打搅。 “嘭！” ——可石子又飞来第二颗，这次砸在了安娜贝尔的脚边。 她本就又急又乱，直接火了。 安娜贝尔放下茶杯直接走到阳台边，一边张望一边举起法杖：“哪个混——” “嘭！” 一个纸袋猛地扔在了她头顶的位置，不速之客明显会使用魔法，因为那纸袋恶劣地悬停在安娜贝尔头顶上方，仿佛就为了吓吓她—— “谁？！” 斯威特家的大小姐真正愤怒了，被玩弄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她甩起袖子，抬高法杖，念动着自己最擅长的攻击—— 一张纸条，顺着风，飘到她面前。 纸条上也是张牙舞爪压根看不出主人的字迹。 “fool” 安娜贝尔：“……” 她立刻抓过纸条，收起法杖，撸下头顶的纸袋子，并对着黑暗的水杉林竖起中指。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多年演练。 “idiot！！” 黑暗的水杉林没有答复，安娜贝尔冷哼一声，抱着纸袋和字条转身，重重摔上了阳台的门。 她第一件事就是把字条仔细折好压在枕头下，接着愤恨打开纸袋，随手掏出了里面的东西。 卖相极差，香味极浓，是皱巴巴的因为暴力运输而挤作一团的、学校食堂的肉桂小面包。 九枚铜币一大袋，小小的面包们紧紧塞在一起，封口随手一折，卖相差得基本不会有贵族女孩去买——哪怕它又好吃又饱腹，还拥有曾让安娜贝尔驻足八分钟之久的甜甜香气。 她气得往嘴里塞了好几个，吃完后，还是不解气。 于是安娜贝尔又塞了几个吃，在咀嚼时用模糊到她自己都听不懂的语言骂了一句。 肚子饱了，气也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看： 《虽然我们情人节前夕互传纸条互送礼物但我们只是在互掐》 《在最了解你的宿敌眼里不会发生车祸现场》 《但你会在知道他不误会的前提下感到分外羞耻》 …… 等等今日份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第7章 第七章 情人节真是亘古不变的烧钱（中）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七章情人节真是亘古不变的烧钱（中） 安娜贝尔永远搞不懂，为什么法师学徒们会热衷于情人节。 普通人类为了美化异往弄出来的节日，被各种无良商家以各种清奇姿势利用，想出了无数种让女孩动心、男孩失智的商业模式，编造出了一堆压根没有史实支撑的所谓“传统”…… 并且，不知为何，这个节日也成了年轻贵族之间用来互相攀比的好时机。 据安娜贝尔所知，她的庶弟曾在情人节当天送给一位女孩一个巨大的跑马场——而她所认识的那些同性贵族就更别提，女孩们互相用漂亮优雅的身姿向“姐妹”展示自己从异性手中收到的情人节礼物，已经成了圈子里的新时髦。 当然，即便是假装合群去追求那无聊的“时髦”，斯威特家的大小姐也从未输过。 “您看，斯威特小姐，我都让他别费心了，结果却还是买了一瓶这么珍稀的龙涎水……” 大小姐“嗯”了一声，小拇指微微一翘，硕大的在传说里被巨龙守护的天鹅眼石险些闪瞎了对方的眼。 “不好意思。”她说，“您刚才说什么口水？” 敌对家族的对方：“……” 这位小姐拂袖而去，安娜贝尔听闻后来她换了三个男朋友，并在第二年卷土重来。 “唉，斯威特，你看看，那个败家子，就知道送我草药园这种没情调的东西……” 大小姐“哦”了一下，左肩膀轻轻一歪，一堆小山般高的炼金实验室拍卖单“哗啦啦”滑下来。 “一时手滑。”她说，“您刚才说的什么园？” 敌对家族的对方：“……” 第三年她再次卷土重来，接着便有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 安娜贝尔很烦，安娜贝尔对助理说：“她怎么就不能消停一年呢？” 助理：“如果您停止用自己的零花钱弄出礼物与不存在的男方给您寄来的小情书，并年年仔细打听对方的男友与礼物备战，最终精挑细选凹出角度打击对方……等行为的话，她会消停的。” 安娜贝尔：“……” 怎么啦！怎么啦！那些送来送去的规则堂堂斯威特根本不需要遵守！ 与其浪费学习的时间与低劣的雄性打机锋，多啃几本书才是正道啊！ 况且雄性哪有我亲手撬下来的天鹅大宝石香！哪有成山成山的炼金实验室拍卖单香！这可是本小姐自己的资产！本小姐自己的资产都可以包养一大堆漂亮又听话的男孩子，究竟为什么要参与这种幼稚的竞争—— 可第八年她遇见了布朗宁，而那年的情人节，对方当着她的面捡到了那封又是烫金又是火漆还盖着纹章的华丽小情书。 他只瞅了一眼开头就发出了嘲讽：“蜜糖宝宝还拥有给自己写情书的少女心？” 安娜贝尔：“……你闭嘴！你血口喷人！” “怎么，不承认？哪个男人写情书会在开头用花体字强调‘伟大尊贵的斯威特第18代嫡系’，读上去就知道是个只会躲在图书馆里的书呆子……” 安娜贝尔：“……你胡说！你把情书还给我！” “哦，要是我写，啧啧啧，开头绝对要把‘cute’的‘e’拖长变成‘cuteeeeeeee’，再加上‘sweety’和鬼脸哈哈哈哈——哦，对了，也可以是‘sweetie ieeeeeeee’——” 那个讨厌鬼拖长的“e”还没完，安娜贝尔便被羞辱得脸都红了，她“嗷”地一声，挥舞拳头冲了上去。 ……于是那年情人节的洛森没去骗钱，他顶着熊猫眼躺在医务室里把“斯威特”这个名字用能嚼甘蔗的架势咀嚼了起码3000遍。 安娜贝尔则躲在宿舍里，在助理的帮助下艰难拆卸自己腰上被戳变形的高级护甲——今天的互怼因为她先发制人起跳抱住了对方的头狂揍，洛森使用的招式主要是无能狂怒地瞄准肚子的葵花点穴手（。） 助理那时候刚接触这两位法师学徒的斗鸡式相处，心理承受能力较为弱小，只是默默帮安娜贝尔卸腰甲，同时对自己在法师学徒之间看到流氓式武侠招式感到深深的困惑。 而那位年年都跑来攀比的小姐在这时闯入。 看到发型凌乱张牙舞爪的安娜贝尔时她愣了几秒，旋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哟，这不是斯威特嘛，今天我骑着亲爱的送的独角兽来的，所以稍微迟了一点，怎么就……” 凹了整整八年的安娜贝尔绝不认输。 她吐掉嘴里的头发（刚才打架时咬进嘴里的），拨拨只剩一只的耳环（刚才打架时晃掉的），又用手指轻轻揩去已经蹭得差不多的口红（刚才打架时刻意往对方脸上蹭恶心他的），冷傲道： “是吗，你来得正好，我刚和一个蠢男人（从大礼堂一路到医务室）打完架。” 而且这次是我赢了，嗯。 对方：“……” 助理：“……” 那一刻的大小姐，是诚实且破罐破摔的。 输人不输阵，就算做出了糗事，也要在他人眼中将其包装为功勋。 ……可不知为何，通过对方慢慢变得通红的脸与那夺路而逃的背影，她诚实的阐述竟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以前用礼物和假情书，都爆炸得多的效果。 安娜贝尔很满意，满意自己的随机应变，从此再也不用浪费钱去包装“情人节礼物”，只需要选择性阐述事实；而助理看她的眼神慢慢变了，从惊恐担忧地把打完架的小姐扶回宿舍逐渐转为无动于衷地把打完架的小姐拽回宿舍，并在他们每次打架时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 而今年，那位小姐也再次定时定点闯入了她的宿舍。 助理不在，安娜贝尔正偷偷拉着床帘在被窝里啃昨晚没吃完的肉桂小面包。 被子被猛然掀开时她挺镇定地抬起头，抹抹嘴边的糖渍再舔舔手指。 “蠢货今年送的，平民食物罢了，哼。” 薇薇安·兰姆，与她从小共同长大、针锋相对数年、直到洛森出现后才走下“头号宿敌”宝座的女孩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你能别秀了吗。”这位兰姆家的大小姐一脸蛋疼，“怎么秀到现在还不去结婚？” 安娜贝尔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轻嗤一句：“这什么？你的贫瘠大脑已经想不出挖苦我的新话了？” 薇薇安：“……我觉得你的脑子才是贫瘠的那个。” 安娜贝尔冷哼一声，认为她果然是在说废话。 薇薇安见状去拉扯她手里的纸袋：“喂，好香，给我也分一……” 安娜贝尔立即“啪”地打掉她的手。 薇薇安：“……你干嘛？” “平民食物，卖相连猪食都比不过。” 大小姐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同时把面包袋子重新扎紧藏进自己的小被窝，“这你也吃？” ……那你把猪食放被窝里干嘛？ 薇薇安不想和这只猪继续进行有关肉桂小面包的对话，她很没大小姐架子地踢掉高跟鞋，踹了踹安娜贝尔的床柱。 “起来起来，陪本小姐去逛街吃饭，刚刚甩了我的第49任男友……嗤，狗男人。” 安娜贝尔：你前几天还在信里管你男友叫小甜甜。 “我可没那个时间，今天下午有课……” “情人节，学校下午放半天假，快起来！” “……” 情人节真的好烦啊。 再次被这位提醒了这个并不讨喜的节日，安娜贝尔不情不愿地继续找理由：“家族已经安排我……” “没安排，情人节只需要你去外面奢侈奢侈摆场子，我联系过伯母，说你今天一下午都会和我在外面玩男人。伯母非常高兴。” 并示意让我带你多嗨一点，嗨出斯威特家嫡系的面子，最好能争过那个用“小情人带球跑”占据报纸头版的庶弟。 安娜贝尔：“……” 她母亲……既然是她母亲的命令，就没办法了。 难得的半天假期，助理也被自己派出去抢购“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大大在图书馆贩售的限量小贴画，安娜贝尔原打算趴在床上一边吃小面包一边把甜食大大的漫画重刷一遍的。 可还是要出去营业，尽管不是“假装被质量优秀的男性追求”的营业。 巧妙露出看似不情愿但隐含期待的假笑： “知道了，等我一小时。” 【两小时后，泽奥西斯十字街】 ——不过，这次营业对象是薇薇安，倒没有之前面对利昂家的不耐烦感。 毕竟都是地位相对平等、且相互熟练营业十几年的大小姐。 摆出是薇薇安最熟练的功课之一了。 此时她正对着街头的流浪小猫微微皱眉，并摆出好看的被街拍角度，嘴上却轻声道：“伯母最近因为你家那个弟弟的事气得不轻，你最好聪明点，别惹她。” 安娜贝尔也看了看那只“咪咪”窝在纸箱里小猫。 她脸上却没什么波动，因为斯威特家不需要怜悯弱小的公关形象： “你说的是我哪个弟弟？” “嗤，还能有哪个……吵着要离开家族独立的那个蠢货。” “为什么？我还以为是那个玩太开把普通人类女性肚子搞大的畜生。” 薇薇安蹲下，以一个绝对不会被猫咪碰到的距离伸出手指，作出逗弄它的模样：“另一位又不是从伯母肚子里跑出来的畜生，况且他仅仅一夜就能让低等人类怀孕的能力很令伯母夸耀……最近年轻圈子里也在传言这事，有不少家族隐隐抬高了他——你知道法师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很难传承，而最近几年的联姻都没能孕育优秀的生命。” 呵。 那个被废料装满的旁系哪里有什么魔法天赋。 安娜贝尔心里泛起恶心感，但她知道再揪住这点不放就太小家子气了。 “那么，我那另一位让母亲烦心的弟弟……似乎也不是什么正经嫡系？” “毕竟是挂在伯母名下嘛。” 薇薇安裙角上的咒文终于暗淡下去，这说明隐藏在角落里的法师学徒结束摄录——她立刻站起身，用手帕揩干净指尖，迈步拐入拥有明亮橱窗的主干道：“他最近天天吵着要和他的女孩脱离家族。” “他的女孩？” 安娜贝尔紧随其后，但在拐弯时微微顿了顿，回头又瞥了一眼纸箱里的小猫。 她记得上次来逛街时还没有那只箱子，它是刚刚被遗弃的。 “他的女孩，恶，不过是兰姆家的……” 薇薇安顿了一下，注意到安娜贝尔没跟上：“怎么？” 安娜贝尔犹豫了一会儿，刚想说什么，可裙角的咒文也微微闪动起来。 未知角度的摄录魔法再次展开，不知名的或许成千上万的眼睛窥视着她。 “……没什么，看到了一双款式还不错的鞋子。” 她收回视线，让明亮的橱窗映出自己挺直的后背，“继续吧，那女孩是兰姆家的？” “哼，兰姆家旁系的小废物。” 薇薇安把头发拨到耳后，继续迈开高跟鞋，“连一串最基础的咒语都背不全，半点魔法天赋都没有的家伙，一天到晚端着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在家里嚷嚷命运不公，看见她就倒胃口……” 安娜贝尔优雅地笑了一下。 “我记得你前几年把她骂出了家门。” 薇薇安说：“是啊，所以她摇身一变成了‘生来不幸却自强不息的穷光蛋’，和你那同情心泛滥的弟弟一拍即合，干柴点烈火，噼噼啪啪的，现在你弟弟带着她闹回了家，说‘不能娶她就与家族决裂’……” 安娜贝尔搓了搓指尖。 “自强不息。”她用优雅的仪态咀嚼道，“听上去真恶心。” ——自强不息的人有许多，自强不息并分外优秀的穷人也有……一个吧。 啧。 算了。 蠢货不能算数。 “是啊是啊，毕竟你家和我们家不太一样，我想伯母可能根本没见过她那样哭哭啼啼的女孩……” 这倒是。 母亲极其憎恶眼泪。 “我怎么记得，我那位痴情弟弟几月前还对一位订下婚约的小姐失魂落魄，求而不得？” 薇薇安讶异地挑挑眉，然后她用拎在手中的精致小包包挡住嘴唇。 “真的？”她咧开嘴，“竟然搞的是什么狗血的替身戏码？” 安娜贝尔点头：“我模糊记得，那位小姐和你家的小废物长相非常相似。” “噗哈哈哈哈……不愧是狗男人！狗死了哈哈哈哈！这我要去看看那位小废物知道后的表情了！” 笑这么狂放大声也能维持肩膀一动不动，是薇薇安第二擅长的功课。 安娜贝尔偏偏头躲过这阵音波攻击，再次问候了一下兰姆家略脱节的礼仪教育：“小声点，虽然只检测到了摄录魔法，但万一还有音像……” “没事没事，我刚才确认过，人已经走了。” 薇薇安一胳膊挎过她，大步往前走：“来来来，现在聊聊那个狗男人！他可把我气死了！狗！” ……哦。 安娜贝尔努力回忆了一下薇薇安的第49任男友姓甚名谁，和对方前48任的脸混在一起出现了一张诡异面具后，她放弃了。 “那位……先生怎么了？” “他今天说好送我的99件礼物，纪念我们感情天长地久——可99件礼物里竟然一条巧克力都没有！没有！你说说他什么意思？啊？” “……” 不知为何，安娜贝尔默数了一下自己被窝里那袋子肉桂小面包的数量，发现加上自己吃掉的一共有108颗。 于是她莫名骄傲起来，这是因为她在泽奥西斯这么一所丝毫不吝啬学生饮食的学院读书。 嗯。 ……耶。 薇薇安：“虽然情人节传统是女方送男方巧克力……可我都暗示了那么多次了？！而且现在收到巧克力花束的女孩还少吗——” 安娜贝尔：“你等等。” 【编造出了一堆压根没有史实支撑的所谓“传统”……】 “什么时候，女方送给男方巧克力成了‘传统’？” 安娜贝尔脑子里那些成山成堆的史书开始费力翻动，不过这次翻动不太艰难，因为每年情人节她都把这些话翻出来一遍又一遍、再一遍又一遍压下去： “其实‘传统’的情人节里压根没有巧克力的元素，男方只需要送给女方一束花求爱，而女方收下花束就是表达愿意嫁给他……哪来的‘女方送给男方巧克力’‘男方务必回以心意礼物’的传统？话说专门用于回礼的白色情人节在近代都压根不存在，是传到东洋那边某岛国为了促销滞留点心才……” “啊？” 薇薇安有点懵：“我听到的版本不是这样啊，学院里的传言是，情人节要女生赠送男生巧克力来自于一个绿眼睛的男生，似乎是个厉害的史学家，翻出了羊皮纸证明这项传统呢。” ——没错！就是这种人！这种只是为了贩卖滞销巧克力不惜伪造历史证书的无良商家！！ 薇薇安：“而且我前男友今年提出的‘99件纪念礼物’也来自于他，好像还有一个‘情人节如何哄女生让她对你死心塌地的101件技巧’的协会来着，入会要交3银币，超便宜啊。” ——就是他！我就知道！就是他！来个消费者协会把那招摇撞骗的混蛋布朗宁抓起来啊？！ 薇薇安：“不过里面的招数还蛮有效的，一开始看价格那么便宜我还以为是骗子，结果没忍住自己也注册入会……” 安娜贝尔：“账号！给我！” “……等等等等，你别摇我，你别摇，那个会是临时协会啦，情人节前一个月创立的，今天应该已经解散了……” 安娜贝尔：“……” 当我全力学习时我那同样天天年级第一的宿敌都在干什么jg 真是神特么的运筹帷幄目光高远啊jg ——给我特么认真用在学习上啊那个巧克力脑袋？！ 一股挫败感浓浓地涌上心头，但来得快，去得也快。 长期与宿敌争斗早已让安娜贝尔习惯了对方在魔法学习上的怪物程度（所以昨晚意识到他直接闯过了那片拦住全学院男学徒的水杉林她也没意外），“布朗宁是个魔法天才”与“布朗宁是个宇宙级蠢货”的认知在这位大小姐脑子里同样稳固——很快，替换了那股挫败感的，就是浓浓的愤怒感。 通常被这种感情充斥的安娜贝尔，会选择一记上勾拳挥向（不知为何）正好出现在这附近的洛森，与其再度展开你来我往的街头斗殴。 但今天她并不在学院里，也不在走廊上，也不在会碰见洛森的任何场景里，更不在会碰见洛森的任何时间点里——安娜贝尔知道那个宇宙级蠢货情人节绝对会忙得像陀螺那样周旋在各处骗钱，大约也就是早上七点去食堂上午到中午去图书馆下午则去咖啡…… 咦。 等等。 “薇薇安，现在几点？” “现在？” 薇薇安看了看自己那属于99件礼物之一的玫瑰金表链：“下午四点半……对了，走得有点累，要不要去找家咖啡店坐坐？” “正好。” 安娜贝尔点点头，露出了一点都不优雅的阴森笑容：“来吧，薇薇安，顺便去咖啡店坐坐。” ——于是薇薇安花了五十分钟跟在安娜贝尔的身后赶路。 真·赶路，高跟鞋“嗒嗒嗒”能敲出圆舞曲的那种。 “你究竟……” “顺路顺路，很快就到。” 第六十分钟她们停在了一家小小小的咖啡店门前，而这家咖啡店位于主干道旁的小巷里小巷的小巷的区域的拐角的左边小道拱门夹角处。 喘着气抖着腿站在店门口的薇薇安：“……” 真是哔——一般的顺路啊。 “你最好保证这家店的东西好吃。” 她气喘吁吁地扶正自己头发上的宝石夹子：“安娜贝尔·斯威特，否则我要把法杖插进你的哔——里。” 安娜贝尔：“我会告诉兰姆伯父的。” 薇薇安：“你（亲切和谐的贵族问候）——” “你也该锻炼锻炼身体了，薇薇安，成为法师的基础不仅仅是学习能力。” “（亲切和谐的贵族问候）” “欢迎光临。请问是两位吗？” “是的。” 出乎薇薇安意料的是，这家店外表平平，进店后却内有乾坤。 店面虽小却很精致，所有的东西能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弧度上，空间有种炼金魔法配布后独特的美感，而餐具与桌椅的材质竟然是薇薇安一眼能看出的高档货。 这木头叫不上名字的罕见材质与这种精致的弧度…… “你家的店？” 安娜贝尔含糊了一声，但没否认。 薇薇安的郁气这才消了大半——如果是安娜贝尔名下的店铺，那么甜品的味道绝对完美绝伦——这一点有些奇怪，毕竟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斯威特大小姐是位只喝黑咖啡的讲究小姐，就连菜肴也喜欢寡淡偏苦的风味。 在卡座上坐下后，安娜贝尔看了看还有点气喘的薇薇安，首先招手让引他们进店的员工上了柠檬水与温热的小毛巾。 接着这位大股东、大老板把胳膊一抱，撅起嘴唇：“你们这里的菜单我看不懂，叫人推荐给我几个。” “这个……小姐……我是新人……” “甜品菜单。还有叫你们值班经理来。” 于是值班经理夹着托盘来了，那张脸上面具般绅士的假笑即便是薇薇安也划过一丝惊艳。 可下一秒令人惊艳的值班经理就失去了那份惊艳气质，因为看见客人时他露出了核善的微笑。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客人用极其讨打的架势指着甜品菜单：“我只喜欢苦的东西！你们店怎么都是甜食？啊？！” 绿眼睛的值班经理核善微笑：“好的，我们稍后就给您免费赠送一杯炭烧黑咖啡。” 极其讨打的客人瞬间安静。 而后知后觉意识到值班经理长得像谁的薇薇安：“……” 她默默端起了自己的柠檬水，打开抽屉里的瓜子碟。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再次开口的客人：“你怎么对客人这个态度。” 绿眼睛的值班经理核善微笑：“非常抱歉是我们的过失，虽然客人从百闲之中造访本店是客人的愚蠢，但为补偿稍后再赠送客人一碟凉拌苦瓜。” 客人：“……你以为我闲得慌吗？今天不过是顺路来的罢了！” 客人的女伴默默动了动自己踩着高跟“嗒嗒嗒”圆舞一小时才左拐右拐挤进本店的脚。 她想踹人。 踹对面的人。 可值班经理不知道她想踹人，值班经理自见到客人后就用一点都不适合待客的表情恐吓对方。 ——如果不是他还穿着咖啡师的制服，薇薇安觉得他很可能一托盘抡过去。 “呵，你以为你这小破店还有我特地来拜访的必要吗？赠品我完全不稀罕，赶紧赶紧给我选几道招牌菜端上来，否则我就——” “您就怎么？” “我就——我就——” “哦，去意见簿上签名？哎呀万一有人把客人的签名拓印下来复印个100张发到学校里，再宣传宣传什么斯威特家的——” “我就——” “在公共场合殴打服务员可不是符合礼仪的行为，小姐。” “我就——” 安娜贝尔憋红了脸。 “我就坐在这烦到你下班！混蛋巧克力脑袋！” 洛森：“……” 他提笔“唰唰唰”在点菜板上写下了店里排名前三的巧克力点心与蜜桃乌龙奶盖与蛋包饭配奶油焗菜，同时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安娜贝尔非常高兴，自以为扳回一局，完成大满贯胜利——直到蜜桃乌龙奶盖由值班经理端上来，拳头那么大几乎溢出巨型咖啡杯杯口的奶盖上，涂着一个大大的： 凸。 “欢迎客人抽中了我们家的情人节限定新品。” 值班经理笑着介绍：“寓意是人中间的手指，象征我对您欢迎的程度，请享用吧。” 安娜贝尔：“……” 薇薇安看看对面奶盖溢出杯容量恐怖的饮料，又看看自己这杯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 她又默默拉开抽屉掏出了花生碟。 算了，路不能白走。 开磕。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坚持认为“顺路”的意思是对过（不知怎的比他室友还清楚的）时间表后左拐右拐左移右晃地花费一小时教程后钻进拱门夹角里。 在极度气愤的情况下威胁宿敌并在遭到宿敌“我留下来陪你打工”的发言后极度气愤地完成自动点单。 第8章 第八章 情人节真是亘古不变的烧钱（下）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八章情人节真是亘古不变的烧钱（下） “六号桌客人点单。” “七号桌客人需要柠檬水……” “八号桌！八号桌！八号桌的卡布奇诺好了吗？” ——虽说是家隐藏在角落里的小咖啡店，但其忙碌程度似乎也与那些享有盛名的宫廷式餐饮酒店，不相上下。 “不赖嘛。” 薇薇安吃了口送上来的柠檬芝士塔，稍稍惊艳于嘴中融化的口感：“你这里的生意。” 安娜贝尔冷哼：“毕竟是本……咳，某位伟大的贵族名下的店铺。” ——所以我都特地提出来了你究竟为什么还要掩饰，承认把男朋友拉到自己店里打工就是这么羞耻的事吗。 其实薇薇安在这里看到洛森并不意外。 对方毕竟是全学院乃至薇薇安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这里的“漂亮”倒不是那种王子般的精致（或女神般的美艳），这个词只是纯粹从口中蹦出来，让那些审视他的贵族们也会轻浮评价的“retty boy”。 那种美甚至有点奇怪。 阅男无数的薇薇安都具体说不出对方五官柔美还是锋利，找不到任何明显的评判标准，某种意义上十分模糊——但当他经过时，女孩却会忍不住在心里吹口哨的……“漂亮”吧。 不过，洛森从未成为薇薇安的“男友候补”。 即便是在见过斯威特大小姐激情打架的那个样子之前，她也从未考虑过这个……存在。 虽然同在泽奥西斯求学，她和安娜贝尔并不是同级的学生，非节假日也很少见面，学习之余的休闲时间更是周旋在宴会之中。 所以薇薇安某方面知道得比安娜贝尔多得多——洛森颜值以外更响亮的东西，撇去学院学习后更深的圈子里发生的东西—— 圈子的深层里，她听说过某个谣言。 某个她听到后绝不会对安娜贝尔说出口的谣言。 听说过那谣言的薇薇安根本不可能把洛森看作一个可以玩乐的对象——稍微聪明点的贵族小姐都绝不会把洛森看作玩乐的对象。 那可是个血管里都只滚动金币的家伙。 不过，撇去这些，仅考虑他吸睛的外貌与卓越的口才，长期雇佣他来为自己干活，绝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稀罕事—— 倒不如说，与他合作过的小姐们都愿意为他提供更多的“机会”，只不过那家伙古怪地拒绝了所有长期合作的“机会”，总在挣一些边缘化的“外快”。 ……嘛，薇薇安倒没觉得那拒绝很古怪，毕竟谁都知道那些小姐提供那么好的机会是为了“钓”什么，像洛森这种曾只身潜进圈子深层办事却干干净净的家伙怎么可能犯蠢…… “客人，这是您的蛋包饭。” 值班经理施施然端着托盘而来，值班经理再施施然端着托盘而去，离开时，为对面桌的客人留下了一碟子金灿灿的蛋包饭。 ——蛋包饭的流心蛋皮上用足量的番茄酱画出了一个巨大的鬼脸。 收到鬼脸蛋包饭客人：“……” 刚觉得某某高深莫测不会犯蠢的薇薇安：“……” 算了。 自从这两个奇葩结识，她的脸就每时每刻都隐隐作痛，她的嘴就每时每刻都隐隐泛酸。 “所以你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把这个滥用店里厨房材料给女朋友加餐的混蛋辞退啊。 安娜贝尔：“什么？不！我没有！这个蛋包饭我压根没点！我也一点不喜欢吃番茄酱沾鸡蛋皮这种宝宝吃法！” 薇薇安：“……” “你既然讨厌他为什么要雇佣……” 安娜贝尔：“什么？不！我没有！那个值班经理真是太过分了！改天我一定要去向这家店的老板投诉！” 薇薇安：“……” 她第三次艰难试了试。 “你……” “哈哈哈哈什么？什么什么？啊那个混蛋布朗宁？脑子有病的蠢货终于找到了某位伟大贵族的橄榄枝，因为明白分散学习注意力钻营生意是不好的，决定用朴实的劳动走上正道，用勤勉争取橄榄枝垂青，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说起来再干几天就满一年了啊，到时候我就勉勉强强让那位伟大贵族给他升任店长吧！那家伙最终一定还会在奋斗的光芒下走回正途的！” 薇薇安：“……” 一年。 所以传言里那家伙拒绝的多达三位数的“长期合作”都是大风刮来的垃圾袋，对吗。 她冷漠道：“其实以布朗宁的能力，就算去正o鸡排干一年也能升任店长吧。” 你就算要给打工的男朋友走后门，也拜托把后门开大一点啊，勤恳干满一年再升任店长，你以为你是在按照员工手册给他发小红花吗。 安娜贝尔一勺子挖裂了蛋包饭的番茄酱鬼脸：“你怎么能把正0鸡排和本小姐的咖啡店放在一起？！” 薇薇安：“……” 对方在她的逼视下，将蛋包饭上的番茄酱鬼脸重新填了回去。 她默默将手手伸向了其他餐品，镇定道：“总之，来聊聊你的第49任男友吧，薇薇安。” 薇薇安很不能理解，薇薇安仔细看了看这人离开鬼脸蛋包饭后手上的动作。 正用小金勺绕开巧克力粉画出的“凸”字，在不碰碎该图案的前提下，执着且小心地往杯子里面捣，一股劲想舀蜜桃果肉吃的安娜贝尔：“……” 她谨慎地抖开餐巾，挡住了自己的杯子。 “你干嘛。” 你不准看。 薇薇安：我才不稀罕这种和奶盖较劲的宝宝手法。 “我只是好奇……” 好奇你所谓的“餐桌礼仪”怎么在这家店里几乎为零。 可她话还没问完，左手右手左臂右臂端着一大叠杯碟的值班经理就匆匆而过。 在见到对方时，安娜贝尔“唰”地用小金勺挖出了蜜桃果肉，立即兴奋将其举出；在见到对方左手右手左臂右臂的杯碟后，安娜贝尔握着小金勺兴奋举出的手手又缩了回去。 然后她缩着手窥伺半天，直到端着一大叠杯碟的值班经理步入后厨又端着一大叠菜品出来，绕到其余桌上菜，才遗憾地收回视线，直接把蜜桃果肉放进嘴里。 薇薇安：“……你干什么。” 大小姐：“？你说刚才？哈，我正打算挑衅他，告诉他就算画再嚣张的奶盖图案，也阻挡不了我把果肉舀出来，所以还是我赢了，那个弱智哈哈哈！” 薇薇安：“……那你倒是挑衅啊。” 大小姐：“？可是刚才他在忙啊。” ——所以特地等人家空下来再去招惹人家是哪门子的挑衅啊？！ 大概是读懂了薇薇安看弱智的眼神，安娜贝尔皱皱眉，抬高下巴：“在店员忙碌时干扰店员工作，这会影响店里的业绩。” “哦。” “而这姑且是本小……某位伟大的贵族的店铺，看在她的薄面上，我也不会做出降低经济收入的无谋之策。为了区区一个混蛋店员得罪那位伟大贵族的收入，得不偿失。” “哦。” “你……从刚才开始，就有什么不满吗？” “没什么。” 忍无可忍的薇薇安磕开一盘崭新的开心果，同时，上完菜的值班经理拿着花式咖啡撒粉器再次从她们桌边走过。 他一边对远处顾客的招手点头示意，一手抖了抖撒粉器，精准地把新一堆巧克力粉降落在安娜贝尔的奶盖上——还是她刚才好不容易小心翼翼挖开，能舀到果肉的那处奶盖。 全部堵住，严严实实。 安娜贝尔：“……” 值班经理：“呵。” 然后他收起撒粉器，小跑着绕出这个角落里的卡座，来到远处顾客面前，笑眯眯掏出点菜板。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气得再度挥舞起小金勺，用握法杖的架势攥紧了勺子，继续钻研那被巧克力粉覆盖的奶盖。 “看吧？！” 她一边钻研一边咬牙切齿：“这种混蛋是不能放松警惕的！必须时时刻刻备战，在他空闲时第一时间反击！所以别干扰我的挑衅了，薇薇安！” 磕开心果的薇薇安觉得他们有病，但既然其中一个能从摞成小山还摇摇晃晃的碗碟堆里发现伸出来又缩回去的小金勺，就说明这大概不是视力有问题。 大概是脑子吧。 【几小时后】 快下班的时候，一直在后厨与前场来回穿梭的值班经理，终于有空闲进入了员工休息室。 这家店的休息时间是强制性的，工资按照小时计算，每月两结——当知道无论如何，工作满三小时及以上都会强制扣除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后，洛森不得不遗憾打消了一口气连轴干完的念头。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在工作中休息，尤其是这种私人餐饮行业，但奈何这家店…… 不遵守规定老实休息，就有种输掉战争（打架）的恼火感啊。 于是洛森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抽出了沾染咖啡渍的校服衬衫，拿过店里准备扔进垃圾桶的次品柠檬，坐在最角落的长椅上，用柠檬汁缓缓搓洗。 因为他这件衬衫使用魔法修补了太多次，所以目前只能使用最原始最温和的手洗，以免那些用魔法遮掩的劣迹崩溃。 几分钟后，陆续也有几个打工的侍者走进来。 “啊，经理！” 对方凑过头来打招呼，看见洛森手上的衬衫时吃了一惊：“怎么回事？这是谁的衬衫？你来时穿的不是这件吧？” 洛森瞥了眼锁好的储物柜，又继续搓洗自己的校服。 “还好。” 他玩笑道，“今天情人节，正好我有了新衬衫，就打算把这件穿旧的送给漂亮小姐姐。” 他挺大方地承认了这是自己一直穿的衣服，对方的表情在意识到时有点尴尬——但洛森玩笑的口气让男侍者很快放松下来。 “开什么玩笑，这件破东西哪里会有女孩子肯要。” 男侍者锤了锤他的肩膀：“平时就算了，你今天可别故意惹你女朋友生气啊？” 洛森：“……” 他偏头，不着痕迹地抖了抖自己的左耳。 “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这种外星动物？？ 男生与男生之间的调侃是不需要仔仔细细说明白的，大家懂得都懂。 对方读懂了布朗宁同学反问号里饱含的疑惑之情：“那个坐在角落卡座里的漂亮小姐不是你女朋友吗？她经常来光顾啊，而且每次都挑你在班的时候，非要喊你接待。” 洛森回忆了一下角落卡座里的外星生物是谁。 ——然后他发现今天店里的角落卡座上，只坐着一个姓斯威特的家伙。 “……” 那是你们眼神不好使的大老板啊，小伙子。 老板眼神不好使就算了，怎么店员也眼神不好使呢。 洛森·眼神不好使·布朗宁怜悯地看了一眼搭话的男侍者，便继续专注于自己的衬衫：“没，那不是，你误会了。” ——说起来，不仅是店员，这家店的顾客似乎眼神也不好使，每次他来上班总有人调侃。 ……怎么会有把他和那个疯婆子凑对的奇怪看法？想让他们在凑对过程中互相咬死吗？最近的人类都怎么了，竟然如此恶毒？ “啊？但她经常来……” “特殊原因。” 来视察店面经营情况吧。 “可她还每次喊你……” “特殊原因。” 心情不好就来找我吵架。 “而且你每次都会……” “特殊原因。” 她挑衅我当然得还击，战争之下一切平等，没有对方是异性就心慈手软的道理。 男侍者有点懵。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地看了看搓衬衫的值班经理。 “那、那、那个……既然……我是说……经理，今天是情人节……” 经理搓衬衫的手顿了顿。 他也听懂了省略号里忸怩的含义——情人节，果然是个总让雄性荷尔蒙过剩，总令他的耳朵不堪受扰的节日。 啧。 于是洛森把被捏扁的柠檬扔进垃圾箱，用清水冲洗咖啡渍与柠檬汁：“哦哦，你想问能不能追对吧，这个不用问我，我和那家伙没什么关系，你想追就追嘛。” 男侍者松了口气。 接着他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谢谢经理——” “哎，不过你配不上她的，要配上她那种心高气傲的家伙大概要奋斗个几千年再被踩在脚下吧。” 前辈笑嘻嘻地搓去遗留数天的咖啡渍，抬头给予这位同胞鼓励的目光：“——等你带着脑袋上的鞋印失败回来后，经理会请你吃一筐卡罗来纳死神椒，让你痛痛快快哭一通的。加油！去吧！” 男侍者：“……” 他哆哆嗦嗦道歉：“对不起经理，经理我就是开玩笑，经理我知道人家是你女朋友的，经理我错了。” 洛森·笑嘻嘻·布朗宁：“？” 怎么了？他的招牌假笑失去亲和力了吗？ “不是，你误会了，我真……” “经理！经理你放过他吧！这家伙只是口花花而已！他辣椒过敏啊！” 洛森：“……” “抱歉抱歉。” 这次轮到他尴尬地挠头，露出学生气的爽朗笑容：“忘了你辣椒过敏啦，真不好意思，我一时口误一时口误。” ——可经理，我前天才把这件事写在员工信息簿里呢。 “玩笑玩笑，哈哈哈我知道大家在开玩笑，也真没有谋杀你的意思——不不不真没有……嗯？你们后退干嘛？” ——经理你明明昨天就拿到了信息簿，还在工作群里发消息保证，说自己已经倒背如流了吧。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经理。” 经理：“……” 他揉揉太阳穴，刚要说什么，储物柜里的手机却猛烈震动起来。 “你好？什么？下雨？等等，不，我说过你得把摊子支在靠近……该死！我现在来！” 【半小时后】 且不论互联网的记忆在魔法下是否可以被修改，顺路来视察店面经营情况的斯威特大小姐，她并没有注意到，早在半小时前，一位鬼鬼祟祟的店员就直接穿常服从后门提早下班了。 眼神不好使的大老板只是挥舞着小金勺，继续奋斗于自己面前的甜点，并时刻警惕那个混蛋店员穿着店服从后厨回来。 放在以往，对方当然会回来，与她你来我往再次挑衅个三百回合。 可今天……到底不同。 薇薇安早已在一个小时前离开了——因为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安安静静坐在宿敌打工地点等待宿敌有空再给他找麻烦的行为—— 哦，换句话说，她把瓜子花生与开心果都磕完了。 难得一个人坐在这享受闲暇时光的安娜贝尔，便想找本书看，顺便温习温习功课。 于是她又招来一位侍者，从这位结结巴巴且不断重复“卡罗来纳死神椒”的男侍者口中，勉强问出值班经理正在准备一项较为复杂的餐点，而她常看常写的那几本大笔记本在对方的储物柜里，如果她愿意等的话要等到对方将餐点准备完毕，再抽身去休息室开储物柜。 “因为经理本人的储物柜通常都是上魔锁的。” 安娜贝尔从这个结巴侍者口中拼出，“我们并没有私自打开他储物柜的权利，如果您需要……” “不用不用！” 听到要麻烦对方抽身专门去休息室开锁，安娜贝尔连忙摆手，“我再等等，没事的！” ——让那个家伙在打工途中被她麻烦的话，总有种输掉战争（打架）的恼火感啊。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小姐只好望着窗外，开始默背水星系法术的咒文变幻规律。 只要一学习起来就不会无聊——奈何水星系法术的变幻规律有足足七千多种，不同于普通学徒们，大小姐要完整默背一遍必须借助自己精心做好的记忆导图辅助才行——换句话说，没有笔记本，她这个非天赋选手依然背不起来。 背到一半时安娜贝尔就决定推倒重来，与其错乱回忆下半段不如精益求精；可第二遍背诵时她背到三分之一就卡住了；第三遍则继续倒退进程；第四遍则不得不借助于手指与咖啡匙…… 微微晃动着的小腿，逐渐停止了摆动。 角落卡座里红发的小姐，雀跃的表情缓缓恢复平静。 她缓缓默背了第五遍，在第19句猛然停滞之后，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够了。 安娜贝尔从自己精致的手提包里拿出表链，微微滑开表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已经背诵了整整一个小时，现在是晚上八点三十分。 ……也到了结束这次的“情人节营业”交际，回到图书馆温习功课的时间了吧。 她在包包里故意慢吞吞翻找了一会儿，最终一颗颗数出了这一餐的餐费，还没能见到从厨房里出来的值班经理。 ……话说这个点，他应该也早下班了，正是去街区外更深的地方贩卖鲜花气球的时间吧，毕竟情人节的夜生活开始了嘛。 那么，礼尚往来，自己这次离开也没必要打招呼了。 ……她为什么会觉得非要打个招呼才能走啊？ “欢迎光临~欢迎您下次再来！” “谢谢。” 安娜贝尔拉开店门，丝绸鞋面上却突然溅到了一抹泥点。 她皱起双眉，望了望拱门外——下雨了，还是挺大的雨。 ……哼，如果她是法师的话，就不会被这低贱的天气弄脏鞋面吧。 如果坐在温暖的室内也能不依靠法杖感知天气，如果不需要辅助用的笔记与导图也能记诵水星系的变幻公式，如果不用像个蠢蛋那样翻来覆去地重复可能是错误的记忆，如果不必和低贱劣等的普通人类一样在假期拼命赶回图书馆…… 停。 打住。 不许想。 安娜贝尔提起裙角，小碎步躲到店外遮雨的台阶上，然后站在那儿翻找自己的手提包。 她真的不喜欢下雨天，下雨天总能让她联想到很多东西，从而情绪糟糕陷入低谷……所以，就算还没掌握用法杖直接变幻出雨伞的高级变形魔法，大小姐的手提包里依旧常备着可以完全隔离雨水的魔法防具。 ——毕竟是斯威特家的大小姐，懒于使用魔法变幻雨伞，当然情有可原。 安娜贝尔找到了那柄做工精致的防具，她糟糕的情绪稍微好了点，便握住它，打算抽出来变幻遮雨的屏障，却—— “哗啦啦——” “这就打算走了？” 有块又蠢又笨听声音就超级火大的巧克力像棕熊一样冲击过来了。 安娜贝尔抬眼瞅了瞅他，发现这人被雨淋得狼狈不堪，怀里还护着一大捧罩着魔法屏障的红月季。 ……哦，原本在十字街以外的查令酒店街搭建好的三无小破摊被雨浇湿，花大钱进好货的月季绝不能被雨水弄毁，所以着急溜出去跑到几公里外抢花了？ 蠢货。 安娜贝尔：“情人节送玫瑰才正统，进月季想以次充好，白痴。” 洛森冷笑：“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被消费软文洗了脑， ‘传统’的情人节里压根没有玫瑰的元素，男方只需要送给女方任意一束花求爱，而女方收下花束就是表达愿意嫁给他。” 早些时候说过一模一样话的安娜贝尔：“……” 她极度愤怒地开喷：“你有病——” “而且我觉得红月季比红玫瑰漂亮多了，真不知道你这破审美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安娜贝尔：“……” 她扭过头。 对方也扭过头。 半晌，如同开始第二遍默背，耿耿于怀的大小姐再次率先发出嘲讽：“哟，融化的巧克力火锅脑袋。” 接着她机智找到重点：“你这个蠢货特么把我送你的衬衫毁成什么——” 洛森“哗啦啦”抖着水跳到离她八丈远的台阶另一端，避雨的同时，艰难扯开自己的衣领，给她看那重重雨渍泥点里还没干的柠檬汁湿迹。 “我自己那件。” 他同样很没好气：“一下雨就啪嗒啪嗒能把自己哭融化的蜜糖宝宝，我可不敢糟蹋你那件破——衬衫，我锁在储物柜里了。” 安娜贝尔抬脚就想踹他，但顾忌外面的瓢泼大雨，不想弄脏自己漂亮的缎面小鞋子。 又是好一阵沉默，在相隔八丈远的台阶两端还互相别过脑袋，这次沉默就理所当然地长多了。 安娜贝尔开始了第三遍默背。 “我要扣你工资，你擅离职守。” “今天情人节，本来我特地调班，只需要上到下午六点钟，蠢宝宝。” 蠢宝宝用手指头算了算自己来到店里时的时间。 然后她咬牙切齿地开始第四遍默背：“你有病吗巧克力？！你早该下班了你就滚去卖你的破花看你的破摊子啊？！” “我可没病，我有脑子，留晚点能蹭厨房的次品柠檬洗衬衫，和你可没半毛钱关系。” “呸！你可别恶心我！” “我也不想恶心你，蜜糖宝宝，以防万一你自作多情。” “哈，我要是能比你这种厚脸皮更自作多情，我就迟早变成死活脱离家族要嫁给穷鬼的恶心恋爱脑。” “嗤。” “呸。” 静默良久后，安娜贝尔的第四遍默背由对方提起。 “你家里那些仆人什么时候来接你，哭宝宝？”洛森用极其恶劣的口气道，“如果我感冒了，我要让你发烧。” 安娜贝尔吼叫起来：“没人把淋成这样还傻逼站在这儿不进屋的你钉在台阶上！有本事你赶紧去员工休息室洗澡还有把头发上的水珠都擦干净啊？！” 洛森：“可你这个脑子不好使的蜜糖宝宝连死钉在这儿把鞋面弄到泥点都想不起来带伞啊？！” 安娜贝尔：“你管我带不带伞啊巧克力火锅脑袋？！” 她这话吼破音了，吼完后呼哧呼哧，本该是失败的第四次默背，再由第五次重新开始。 ——可宿敌懒得继续陪她默背，天底下哪个家伙会陪着敌人默背—— 他手一抓一伸，怀里魔法屏障笼罩的红月季灿烂消失，几秒钟后，便直接成为了一把红色的雨伞。 而这把雨伞伞柄直接砸到了安娜贝尔的额头上。 “爱用不用，最好你能被浇湿在我打工的地方门口。”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气得当即夺过伞把那混蛋劈进员工休息室，一路横砍斜切追着他打进洗浴间，然后踏着鞋撑着伞转头就走，干毛巾砰砰砰以核弹的架势甩到长凳上。 这位同学极度愤怒地举着红雨伞在雨中走了二十多分钟。 然后想起来她包里似乎有把专用的挡雨魔法道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因为送的是一大捧红月季变出来的红雨伞，所以不算是送花而是砸伞攻击对八？ 以及专门为我亲爱的长评磕学家们整理的隐藏爆炸糖时间线（只给时间线请自行推导磕） 下午，咖啡店与安娜贝尔都位于泽奥西斯十字街，但前往该处花了整整一小时的脚程，四点三十分出发五点三十分到达（见上一章）。 洛森在结尾表示他今天特意调班六点钟就理应结束工作。 八点三十分安娜贝尔背完书准备离开，七点三十分她开始背书，倒推七点整洛森离开抢救月季。 而泽奥西斯十字街与查令酒店街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街区”。 一共一个半小时，大雨，两条街，来回。 （好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细节糖，欢迎磕学家~） 第9章 第九章 和谐的兄妹关系只存在于动漫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九章和谐的兄妹关系只存在于动漫 【情人节当天夜晚，深夜十一点三十分，泽奥西斯十字街】 雨势依旧凶猛。 而这条通常只有高贵的法师学徒们活动的商业街——这个时间点，这个时间段，早已寂静阴森，变成了鬼片里那样可怕的布景。 对，甚至连沿路的灯泡都在一闪一闪，照明基本等于没有。 因为隔壁查令酒店街正处于学徒们夜生活的最高峰，无论法术结晶还是科学电力——资源基本都被调度处抢先输送去了查令酒店街，维持那些夸张的彩灯与绚烂的光球。 “如果不是因为那家伙……” 阴森漆黑的街道里，有个人影在雨中匆匆跑过。 洛森·布朗宁一手勉强遮盖在头顶，一手夹着被雨冲塌的小摊碎片。 他花了不少功夫挽回今晚的损失，在两条街区来回奔波，搬运或拆卸一些还能用的上的残余材料——毕竟这可是他花货真价实的金币进的货啊。 不过几小时的疯狂抢救总算起到了一些成效，之前在酒店街时他用沾水的气球和与破碎的渔网组合在一起临时搭建了拍照留影台（在这位奸商出神入化的包装手法下成品简直是小美人鱼童话现场），通过收门票钱堪堪保住了本，今晚没吃什么大亏。 讲道理，洛森觉得自己如果能提早一小时把布景搭建好，从而拉长营业时间的话——甚至可以小赚一笔。 ……但谁让斯威特那个疯婆子挥伞把他劈进洗浴间后还把门反锁了，强制让人洗澡换衣服真不知道她什么毛病…… 当斯威特同学气鼓鼓地往门上摔干毛巾时，被反锁进浴室的布朗宁同学已经在撬锁了。 当斯威特同学气鼓鼓地打开小红伞从正门离开时，布朗宁同学已经撬开窗户翻出了咖啡厅。 当斯威特同学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包包里也有个挡雨用的高级魔法道具后——布朗宁同学已经修复了窗户被撬开的痕迹，紧赶慢赶地重新跑回酒店街。 所以遇见斯威特果然没好事，如果省去撬锁复原锁的这几十分钟，不知道能赚多少……让我算算，一次游览是…… 在雨中疾跑的奸商视野有点模糊，他抹了把脸，毫不在乎地把脸上的泥水蹭在了几乎等同于垃圾袋的校服上，从而让自己的视野清晰些。 左右今天这几小时的雨一淋，别说柠檬汁，就是神仙水这件衣服也抢救不过来。 对了，说到衣服，这件没了他明天上学该穿什么啊，另外一件好面料的穿去上课也太浪费了，万一被墨水渍或药水溅到…… “喵！” 漆黑阴森的街道，匆匆跑过的家伙骤然一顿。 他又抹了抹身上脸上挂满的水迹，转动了一下头部，以便左耳在雨中收听正常。 “喵！” 那声音又叫了一声，而这次洛森终于找到了确切的方向—— 两双翠绿的眼睛完成了对视，只不过一双是狡猾的野兽，一双是…… 空灵的宝石。 洛森走近对方，蹲下，提起。 狡猾的野兽：“喵——” “事到如今抱怨什么呢。” 他用恶劣的口气说，同时温柔地捋了捋小猫的绒毛：“既然蹲在纸箱里期待人类的怜悯，就要承担在人类视线以外的地方独自被雨淹死的后果啊。” 白天，薇薇安与安娜贝尔曾路过的街角，那只纸箱里的小猫甩甩尾巴，又长长“喵”了一声。 “……呵，这倒是，温牛奶比死老鼠好吃，对吧？” “喵喵！” “不劳而获，只想着讨饭的小乞丐。” 男生的手指挠过它扬起的下巴，洁净的触感让他微微挑起了眉。 竟然没怎么被淋湿，腹部的毛发还是干燥的。 洛森若有所思地又揉了揉这只猫的脑袋，然后在黑暗里摸索了一会儿，手向上一撑。 ——他闪电般把手抽了回来，指尖还残留着惊人的灼烫感。 “高级的魔法防雨道具，自动恒定的人工魔法屏障，透明色泽，强度可观……哪家的小姐这么有闲心，特地跑过来把这么烧钱的东西给流浪猫撑开挡雨了？” 神经病啊。 贵族的钱果然是大风刮来的。 哦，也说不定是有人拍照的时候特意作的秀嘛。 洛森·穷鬼·布朗宁撇撇嘴，顺着自己刚才触碰的地方，隔空一路呈弧形滑下，最终摸黑在纸箱后方，触碰到了确确实实的金属把手。 他找到关闭魔法屏障的开关，按下后又确认之前被阻隔雨水开始打湿纸箱内部，这才收起了那长条状的魔法道具，将其谨慎揣进口袋，又摸了好几遍确认它确确实实装好了。 猫都能夜视，他却不能……啧。 洛森又有点想去碰自己的右耳，但他忍住了，直接站起，在第n遍确认道具好好装进兜中的同时，把喵喵叫的小猫揣进自己的衣领里。 对方几乎是一被揣进去就扑腾起来，小尖牙试探着，凭本能去找寻他的动脉。 “嘿。” 洛森一巴掌把小猫重新按回去：“安分点，小乞丐，否则我把你的皮剥下来煮了吃。” “喵——” “太天真了，谁告诉你我不吃肉？” 漆黑阴森的街道，人影又调转方向跑了回去。 莉莉那儿应该能收养这只小乞丐……抓紧时间，再去趟德鲁店里把东西挂出去，趁这件防具的主人还不会找回来…… 奸商心里的算盘啪啪直响，兜里的东西他记得市面价可是几千金币，如果性能完好，就算二手倒卖也…… 【凌晨一点三十分，查令酒店街地下，第五层法术建构区，贫民窟】 洛莉·布朗宁打开家门，发现自己昨天才洗好的漂漂亮亮的麻布小门垫上，站着一尊巧克力泥人。 大半夜被敲门声吵醒的她：“……” 对方：“……” 对方衣领里的猫：“喵~~” 半晌后，巧克力泥人张嘴，笑出一口白牙。 “嗨！” 洛莉：“猫进来，你出去。” 洛森：“……你怎么对你哥说话的？下个月生活费减半！” 哼。 黑漆漆的小屋子里，女孩转身回去，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蜡烛与火柴。 她小心翼翼擦亮火柴点起蜡烛，然后又擦干净水杯，把它倒扣在蜡烛上，防止烛火被风熄灭。 如果只有她独自在家，是完全不需要点灯的——蜡烛毕竟点一次少一截。 可谁让兄长是夜视能力为零的蠢蛋。 点完灯后她瞥见门口的泥人更局促了，便毫不留情开喷：“哇靠谁稀罕那点生活费求求你给自己买件新衣服好吗？你这穿的什么？垃圾袋？？” 洛森：“……哈哈哈，哈，哎呀，校服嘛。” 洛莉：“那你大半夜冒雨跑来干嘛？咱们家也没淋浴条件啊，你在学院蹭吃蹭住挺好的，你突然回来我还要去第七层法术建构区打水回来给你烧……” 说到这里时，绿眼睛的漂亮女孩早已提起了门后的大水桶，并从衣钩上取下了麻布雨衣——她翻着白眼把兄长推进家里：“滚滚滚，快滚进来，大半夜的我可不想让邻居看见我门口站着乞丐。” 洛森讪讪地想扭头，伸手去拦她的水桶：“我就是回来放只……” 放只猫而已，两分钟后就走。 可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嘭”地关上了家门，还明目张胆地反锁了一圈。 洛森：“……” 怎么今天碰到的雌性一个个都要反锁我？？ 他挠挠头，借着烛光看看挂钟，发现德鲁那家店的营业时间快要过去后，又把蠢蠢欲动的目光放到了门锁上。 门外传来雌性幽幽的警告：“锁是我前天刚换的，三个金币加三个铜币，撬坏了你赔。” 洛森：“……” 妹妹这张只会戳人痛点的嘴，究竟是跟谁学的呢。 ↑毫无自觉的家伙 等到洛莉提着一大桶滚开的热水拉开房门，就听见兄长嘴里嘀咕：“明明小时候还是个天使……” “恶不恶心，赶紧脱了你的垃圾袋把身上的泥擦干净，敢弄脏我的家具就去死吧。” “……嘤。” 洛莉很警惕地目送那个看似委屈的家伙捧着热水与毛巾走进里屋（用一块钉着书架的大木板在屋子里隔开），大约五分钟后，她又不放心地喊了一句： “外面窗台上我放了盆食人花，你敢撬窗户就必须要去医院补交咱们家拖欠的五百保险金啊。” “……” 很好，鬼鬼祟祟的撬窗户声响也消失了，彻底安静。 洛莉舒了口气，这才抱过桌上的小猫：“来，去给你弄一小碟牛奶吃。” “喵！” 【十五分钟后】 终于从泥人状态解除的有张能看的脸的哥哥抑郁坐在了桌边，身上裹的是她织到一半的挂毯。 “我不是早让你别织毯子了，现在这种没包装没材料的纯手工艺品能卖多少……” 洛莉冷哼：“我视力好得很，织点东西又不会瞎。” 洛森皱眉：“女孩织东西太多手会变粗糙，粗糙了就不漂亮了。” “正好，糙一点，下次用来捏你耳朵，看你还敢不敢大晚上打扰我睡美容觉。” “……” 哥哥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露出“你是魔鬼吗”的表情。 “莉莉，我真的急着……” 洛莉在给烘干的小猫梳毛，一边梳一边推过去一杯热牛奶：“赶紧喝，猫剩下的。” 唉。 “我不用，你喝吧，待会儿我走了你喝杯牛奶睡觉，记得把被子拉紧一点。” 他伸手去掏自己旧衬衫的口袋：“你看，我是真的有……” “让你喝你就喝，家里不缺牛奶，前几天有个追我的家伙卖我牛奶时打了五折。” “……莉莉，你怎么能利用你自己的脸去坑异性的钱呢？” 洛森很不赞同：“你和我不一样，我是雄性，我坑异性的钱是没问题的。” 洛莉回以看傻逼的目光：“干嘛？搞性别歧视啊？” “这不是性别歧视……你不懂，我坑的那些漂亮小姐压根就不会多想，她们心底根本看不起我这种家伙，顶多一时兴起，逗乐一下。” 兄长沉痛道：“可你坑的是雄性啊，雄性就是被女孩子看一眼调戏一下就会满脑子‘她喜欢我’‘她要哔——我’‘她要给我生崽’的大猪蹄子，多恶心啊。” 洛莉：“……你自己不也是雄的。” 兄长点头：“对啊，所以我很了解的，雄性都是大猪蹄子，莉莉你能离他们远一点就远一点，指不定哪天就被花言巧语漂亮脸蛋拐跑。” 你这奇怪的自知之明不要用在这种地方啊。 洛莉翻了个大白眼：“你这么会花言巧语还有漂亮脸蛋，怎么这么久也没见你拐人回来……一个劲危言耸听，快喝你的牛奶！” 于是被凶的兄长只好委屈巴巴喝牛奶。 洛莉手里被梳毛的小猫打了个哈欠，伸出懒腰，逐渐在她膝盖上缩成一团。 “喂。” 她问：“在泽奥西斯怎么样？没有瞎费功夫到处赚外快吧？虽然我很不赞成，但你偶尔花言巧语骗骗女孩子钱可以，千万不要去费尽心思做什么生意钻营什么……” 洛森急忙摇头，目光很诚恳：“我一门心思在学习啊，除了用脸骗漂亮小姐姐挣零花钱以外什么也没干，你放心。” 洛莉：我哪能放心，我时刻担心你这个用脸骗钱的渣男被人家小女生哭着捅个十八刀，再来个“音像犹存容颜永在”。 “哼，那这个月你寄回来的生活费怎么比上个月还多五百金币？” 洛森含糊道：“学院经常举办比赛啊，我多拿了好几份奖学金。” 哦。 洛莉想想兄长的成绩，觉得很合理。 “不愧是泽奥西斯啊，我都没听说其他魔法学院还会发比赛的奖学金。” “嗯，大学院大学院，毕竟那里大多数都是贵族。” “……那你发了奖学金，怎么不多买几件衣服？你这件都破得不能看了。” “哎，我衣柜里有好多衣服，只是今天下雨，就穿了这件旧衣服嘛。” “真的？” “真的真的，下次放假回来看你，我穿我衣柜里面料最好的那件回来。” “这还差不多。” “对了，莉莉，我多寄了好多生活费回来，你怎么不买点衣服？我看她们女生现在很流行丝绸小披肩。” 洛莉搓了搓自己身上的亚麻裙。 “挺好的。”她用力挺起胸，“我就喜欢亚麻，又干净又软。而且披肩我可以裁挂毯的边角料做……” “要么你去给自己买件丝绸小披肩，要么我下次不寄生活费给你寄一柜子裙子包包回来，自己选。” “……混蛋！去死！” “哎哎哎，别啊。” 洛森笑笑：“学院这么久了才放半天假期，双休日我一般都忙于……功课，回来看你的机会这么少，每次你都穿得这么朴素，会让我做兄长的自尊心被狠狠挫败啊。你看，我在学校那——么帅气，你就穿成这样，看着真不好受。” “哈，你以为我是换装娃娃吗？！” 哪样啦？亚麻裙小皮鞋也都是这个区最好看的一套啊？！ 不过，唔，这家伙说的的确有道理，如果他要装门面的话，自己也得…… 洛莉咬紧嘴唇，揪了半天裙角，才道：“非要买的话，我听说，今年天蓝色很流行……也不用买很多，就，过几个月我生日，勉勉强强……” “嗯，那就订做一件墨绿色的披肩吧，再帮你纹上银线。” 洛森仔细回忆了一下：“我看女生的小披肩上绣银线，在阳光下走动的效果特别可爱。” 洛莉纠结了一下。 接着她小声说：“不要银线了，我就喜欢纯天蓝色的，花样自己纹也可以。” “哎，你想什么呢。” 她哥大大咧咧道：“我们家又纹不起真的银线，我给你订做盗版，保证和真金白银的一模一样，还能皮卡皮卡亮晶晶，漂亮得仿佛天上小星星。” 洛莉：“……” 不愧是亲哥。 她感动道：“你去死吧。” 洛森笑嘻嘻地喝完了牛奶：“好嘞！对啦，死之前借我块热毛巾？” 既然已经在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就把捡来的商品包装好再倒卖出去——一定能卖出六百金币以上的高价吧？ 洛莉白了他一眼，扔过去一块毛巾，抱起膝盖上睡着的小猫，转进里屋安顿它。 而洛森终于从自己那件彻底沦为垃圾袋的衬衫（他亲妹为了不让他继续穿这件破衣服在他换下来的第一时间那剪刀裁了它，宣布说要用来做新猫窝）里，掏出了捡来的高级防具。 先是凑到烛光下，用热毛巾小心翼翼揩去泥水，拭出金属手柄的光泽度。 接着顺着上面携刻的咒文向下，检查完整度，观察手柄底部的……底部的…… 昏黄的烛光下，手柄底部，一枚生在下弦月上的月季图徽，映入眼帘。 洛森：“……” 我·就·知·道。 还能有哪个爱心泛滥又蠢又乖的大小姐愿意把这么昂贵的防具留给猫挡雨—— 啊，受够了，受够了，那家伙怎么可以蠢到这个地步，这东西要是流入二手市场一查不就能查到她几时几刻留下是为了什么目的留下，然后被她家族——啊，蠢死了，蠢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蠢那么烦那么讨厌的人类—— “哦，对了，哥，你说你回来是要做……” 洛莉脚步顿了顿，狐疑地看向烛光前正襟危坐的家伙。 “你的手刚才为什么出现了残影？” “我没有。” “你是不是把什么东西‘嗖’地揣进挂毯里了？” “我没有。”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没有。” “……那你之前说，有很要紧的事，是回来干嘛的？” “啊，这个。” 大半夜把她吵醒又弄脏了她的门垫还裹着她挂毯的亲哥，挠了挠脸。 “我突然发现啊，莉莉，黄瓜沾着蜂蜜，能吃出哈密瓜的口感。这是不是一个奇迹般的十万火急的省钱小妙招？以后你再也不用花钱买哈密瓜吃啦！” 洛莉：“……” 她很想让这混蛋去死，但“去死”讲太多就一点没有威慑力了。 更何况，这毕竟是亲哥，她还是很了解她亲哥的。 能让他大半夜冒着雨跑过来找她，又顾左右而言他到这个程度…… 洛莉缓缓眯起眼睛，雌性的直觉嗅到了什么味道。 “喂，你老实交代。” 上上下下打量这货，再左左右右打量这货：“一柜子的新衣服，多出来的生活费……是不是骗到了愿意长期包|养你的大小姐啊？” “哥，长期被包|养是要保持忠贞的，你懂吗？万一你又到处出轨被人家十八刀捅死怎么办啊，这个钱我们还是别要了吧，这是欺骗人家漂亮小姐姐的黑心钱啊……” 洛莉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虽然你是我哥，但如果你死于劈腿十八刀的话，我真不会替你交医疗保障金啊。以防万一，你生命保险填的名字是我对吧？” 洛森：“……” 不愧是亲妹。 他笑眯眯道：“我，这辈子，都，绝对，不可能，被那么——蠢蠢蠢的大小姐包养。” “？靠！你不会真被包|养了吧？！你都具象化对方了，竟然还有描述词？我可没指名道姓说那是什么样的大小姐啊？” “……” 啊。 好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依旧有关于洛森身份的小提示，以及目前可以透露的一点是—— 这家伙绝对是真的真的真的穷呢（笑） 第10章 第十章 法师学徒会梦到魔法兔子吗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十章法师学徒会梦到魔法兔子吗 安娜贝尔今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被窝里一跃而起，在床帘下匍匐前进，躲过可能醒来的隔壁床助理的视线，前往藏秘密学习资料的小密室—— 然后翻出了昨晚放进去的那把红色雨伞。 因为主人凌晨还打着它从图书馆返回宿舍，所以，此时伞面上还带着零星的水珠。 丝绒的质感、花瓣般的纹路，都让它像朵缀着露珠的红月季。 这把伞无疑很漂亮，即便是以安娜贝尔的眼光，它也完全称得上“高级”。 原因很多，高级的质感，高级的颜色，高级的造型与高级的…… “反正本来由魔法变出来的物品都看着很高级嘛！” 一大清早就把它翻出来反复打量、还因为想看露珠在阳光下折射的光芒特地躲到阳台打量的主人，当然没有因为它的高级颜值而再次心动。 对，没有。 “现在可不是那个什么日用品都要用魔法变、从而炫耀自己技艺高超的中古年代了，哼，现在用魔法变出来的日用品可一点都不值钱，没错，样貌高级可完全不顶用，只有纯天然无加工的东西才有市场，比起这把伞肯定还是那一大捧月季价格更——这不是重点！” 在无人醒来的清晨宿舍里，伞的主人躲在阳台上，对花坛强调：“这不是重点！听着，这不是重点！” 花坛：“……” “重点是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吧——起码有七小时了——那混蛋的变形魔法还没失效吗？！” 花坛：“……” “啊可恶！可恶！可恶！仔细想想昨天他压根没用法杖，随手一抓就变出来了啊！” 花坛：“……” “可恶可恶可恶！！这样一想，那家伙好像在任何实战课程上也从来没用过法杖！” 花坛：“……” “竟然不需要法杖辅助就能施展高级的变形魔法……啊去死去死去死！” 花坛：“……” “哼，肯定是没钱买法杖对吧？对吧？那个破巧克力脑袋绝对是没钱买法杖这个辅助道具才用手直接施法的，肯定是这样，要是有钱的话他绝对会给自己买法杖，而不是直接用手炫技……” 花坛：“……” “啊——可恶！可恶！可恶！布朗宁——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混蛋混蛋混蛋那个天才布朗宁布朗宁呜呜呜就该被倒进巧克力搅拌机里搅死搅死搅死！！” 花坛：“……” 接着主人翻过来倒过去用完了她小本本上新添的骂人话，便只能在阳台挥着伞转着圈跺着脚，用嚼花生牛轧糖的架势每十秒钟嚼一遍“布朗宁”这个姓氏。 花坛：“……” 花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花坛也没有说话的能力。 于是遭到“每十秒钟一遍布朗宁”攻击的花坛只能保持沉默。 七点三十分，被闹钟叫醒的助理，在发现大小姐的床空着之后，她便揉揉眼睛，去洗漱间洗漱，去化妆间化妆，最终穿戴整齐，佩好家徽后，打开通往阳台的木质拉门。 “小姐，早上好，可以准备梳妆了。” 气喘吁吁的小姐劈着伞，正好划满一圈转过来正对她。 “……去给浴缸放点水。” 她脸蛋通红、上接不接下气地说：“今早晨练的强度有点大，我要先洗个澡再梳妆。” 助理：哦，布朗宁又惹她了。 “好的，小姐。您的脚疼吗？准备浴缸时是否需要我再增添按摩功能……” “什么？不！我没有一边跺脚一边转圈圈！我只是在晨练！” “好的，我会增添按摩功能，小姐。” 也幸亏斯威特家财大气粗，小姐住的宿舍是独栋——否则她这隔三差五来一次的“晨练”，迟早会被楼下或楼上早起的邻居用手机录像然后上传学校论坛的。 隔三差五就用手机录像然后（打码）上传学校论坛的助理忧愁地叹了口气。 小姐气呼呼地挥着伞走进了浴室——然后她气呼呼走回来，把伞递给助理，示意后者保管起来别让它被淋潮，再重新气呼呼走进浴室。 助理将其接过挂好后夸赞了一句： “非常漂亮的礼物，是族长昨天订购给您的节日贺礼吗？” 安娜贝尔：啊——竟然被误以为是父亲都拿得出手的高级礼物！可恶！可恶！可恶！ 浴室里传来了“哗哗作响”的水声，助理顿了顿，怀疑她在浴缸里“滚圈圈并拍水花”。 那画面应该有点过分冲击性，助理不禁想到了“呀呀呀咿咿咿”拼命在浴缸里打滚的浴盐块。 ……咳，咳，不对，是她这段时间追那位大大的漫画追多了，怎么把小姐都拟成……咳，究竟是生的什么气啊，按理说昨天那位根本没和小姐见面吧。 浴室中，安娜贝尔又分别与水花和泡泡强调一遍“重点”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浪费时间了。 说到底，会让助理误会是手工制礼物，也因为魔法变形的日用品通常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大多只数十分钟就能变回原形……今早气成这样，也是因为她确认了这把伞竟然几小时都没恢复原形，从而深深地对那个巧克力脑袋的天赋咬牙切齿、抓心挠肝、恨不得除之以后快…… 啊，是啦是啦人家就是个天才嘛？！什么空手施魔法随随便便闯杉树林就连高级变形的时间都—— 安娜贝尔·已经晨练一早上·斯威特还是气疯了。 她用力击打了一下水面上的泡泡，又赶紧在后者快溢出浴缸时把它拢回来。 “给我拿本最新版的《高级变形大全》进来，还要一杯大吉岭。” “是的，小姐。” 终于正常了，那么今天的“晨练”也告一段落了吧。 助理这么想，但几十分钟后她觉得自己果然太年轻了，在小姐这里一切的“布朗宁相关”都应该超出常理来判断。 “去给我取一批新鲜宝石，用那枚绣金线的三角形软盒装好，佩到我的校服上。” 梳妆台前，阅读《高级变形大全》的小姐头也不抬：“今天课余时间我需要钻研新法术。” “好的，小姐。” “你今天的课余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不用跟随我。” “好的，小姐。请您挑选丝带颜色。” “丝带颜色？唔，当然还是香槟色……不，算了，今天用湖绿色吧。” “小姐？” “算了算了，这条湖绿色丝带也不够好看。就……唔……” 沉迷读书的小姐抬头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红伞，直接吩咐，“这样，你取宝石的时候记得取和那个混蛋眼睛颜色一样的宝石，然后丝带颜色就按宝石颜色来吧。” 助理：“……” 小姐真的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是什么话吗。 拥有说话能力的助理与花坛一样遭到了迫害，但她清楚当事人在“布朗宁相关”的做事逻辑上无懈可击（“你在说什么瞎话呢我让你取他眼睛颜色的宝石只是为了更好得气他与他针锋相对而已”），所以，最终，她也只能保持沉默。 【数小时后】 因为昨天放了半天假期，又因为昨天放假的原因是年轻学徒们最喜欢用来狂欢的节日—— 考虑到那些满脸浮肿或眼下青黑的家伙会填满教室，今天学院的课程安排并不多，课堂作业更是几乎没有。 ……毕竟老师们大多也满脸浮肿或眼下青黑呢。 不过安娜贝尔倒不会想歪，她清楚，这些人中只有二分之一（或更少）是有对象有“玩伴”的，剩下的全都是打着“我是单身狗我好悲伤嗷嗷嗷”的旗号，去了个疯狂喝酒疯狂吃烤肉的狂欢派对，然后嗨到了半夜吧。 哼，一帮不学无术的家伙。 打着“我的宿敌是天才我迟早要征服他”旗号，在图书馆自习角嗨到半夜的姑娘很不屑一顾。 她已经早早结束了课程，正一如既往抱着书本，高高抬起下巴，迈开夹角相等步幅精确的步子，在学院长廊穿梭而过。 身上的视线依旧扎眼而密集：倾慕的视线、嫉恨的视线、恶意的视线、好意的视线…… 不过这位傲慢的校园女神从未停下脚步。 斯威特家的人绝不会改变目标，今天绝对要在图书馆练出把绿宝石变形成…… “啊？真的假的？” 一声小小的惊呼吸引了校园女神的注意力。 ——不，这声惊呼本质的内容当然不会吸引她注意，只是，她清楚记得这道声音属于谁。 属于安娜贝尔前几天亲自记上小本本的姑娘：在洛森那里购买了代写论文的利昂小姐。 哦，她记小本本的当然不是“这姑娘对我态度不敬”“这姑娘嫡姐对我态度不敬”，而是“她购买了混蛋巧克力牌论文，助纣为虐分子+1”。 “他怎么会……” “刚才上课前在走廊碰到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我就说那个布朗宁迟早出事，狗……” 傲慢的女神停下脚步。 她的脑子里迅速闪过一张课程表，而课程表告诉她，之前洛森的“植物草叶脉络研究”是和这位利昂小姐同上的。 “行了，你少说两句，人家办事挺利索，之前也……” “害，你是不知道，前几天他太不知好歹了，竟然去得罪我姐——” “有问题吗。” 两位窃窃私语的女学徒僵住了，她们不禁意识到，这与之前拿着代写论文聊天时所听到的傲慢语气，相同。 于是利昂小姐和琼斯小姐抬起头。 安娜贝尔·斯威特停在她们面前，表情如那天一样冷漠：“你姐姐对我请她喝的咖啡，有什么意见？” 既然学不会丢垃圾，就别责怪她好心的教导啊。 “……没，斯威特小姐，我就是……” 可这位屈尊停下，不是为了关怀学不会丢垃圾的小角色。 她直接打断：“你们刚才提到了布朗宁。” 两位女学徒面面相觑。 布朗宁与斯威特的不合，整个学院都清清楚楚。 利昂小姐舒了口气，急忙讨好道：“是，我们在说那个废物，没想到上个植草研究课竟然突然昏倒，现在应该被送到校医……”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阵风吹过——再回神，那位仪态端庄的女神已经跑远了。 快得不禁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违反校规，在学校长廊上施展了风系魔法。 【与此同时，校医院】 “你是迪士尼小公举吗。” 捷克吐槽：“上个课拔个草都能被根部的脓块吓昏倒。” 他的室友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死鱼般摆摆手。 “哎呀。”即便成为死鱼也在气若游丝地发嗲，“人家就是胆子特别小嘛。” 捷克：“……你别恶心我，我有点想吐。” 洛森又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你帮我回趟宿舍，把我书桌上的材料带回来——在医院不知道要躺到多久，唉，不知道要浪费我多少赚钱的时间。” 捷克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毕竟这人还能活蹦乱跳想着赚钱。 他晕倒的时候简直吓坏了整个教室——课上着上着，人也笑嘻嘻好好的，可下一秒就肩膀一歪，直接头冲下栽在课桌上，又僵硬地从课桌滑下，直挺挺摔到了石砖地上。 讲课的教授花颜失色，而第一时间蹲下来查看他情况的捷克更是出了一身冷汗——有几秒钟，他压根摸不到洛森的脉搏。 但送到医院后洛森就好了，笑着说他竟然被那个脓块吓昏过去，让老师同学别担心——校医进行一番检测后，也发现这人除了脸色惨白浑身冒冷汗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综上，校医表示这孩子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看上去就是被吓惨了。 “知道知道，我这就去拿你的宝贝材料……你真不要开点药啊？” 我能吃的药这里可没有。 而且那种药也贵到我舍不得自己吃啊。 洛森又摆了摆手：“我睡一觉就好，大概是睡眠不足有点神经衰弱，所以今天才被吓晕……捷克，走的时候关一下灯。” “好，那你睡觉吧。” 室友离开后，房间回到一片黑暗。 泽奥西斯的校医院是用魔法屏障分为一个个小格间的，为了保护学生，能打开格间屏障的咒语只掌握在校医手里，在几百个老式开锁咒里滚动式更新，所以隔间内部基本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毕竟这个学校就读了太多贵族，而太多贵族就意味着太多秘密。 当然校长考虑到了来探病的同学——好比捷克，他只需要在校医院门口的册子登记一下姓名，说明拜访对象与拜访时间，就能自动拿到一张小牌子。 拿着小牌子在屏障上一按，就可以进入拜访对象的房间。 不过…… “孩子，你还真是不要命啊。” 刚刚离开的校医再次穿越屏障回来：“当着几十个人类直接失去意识。” “我这也是没料到嘛。” 洛森咳嗽一声，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药草，直接撕碎了放进嘴里嚼：“明明莉莉淋雨就从来不会感冒……” 说得好像你舍得你妹妹去淋雨一样。 “你也的确不会感冒，你只会耳朵疼得直接昏迷。” 校医又递过去一根药草：“我下次要叫你迪士尼·布朗宁。” “滚。” 因为淋了一夜雨耳朵从早疼到现在的家伙虚弱纠正：“迪士尼公主一般都叫罗斯玛丽什么的，迪士尼是男名。” 校医：“……” 嗯，就他这个劲，大概再疼也疼不死。 洛森咽下草药，晃了晃脑袋，然后又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右耳。 “还！是！超！级！痛！” “这是当然了。” 校医回以看傻逼的目光：“特效药你要去德鲁的店才能买到，这些草药只能帮你入睡，暂时性缓解症状……‘校医院只有草草了事的垃圾’——这不是你亲口说的吗。” 你以为这些“草草了事的垃圾”是谁辛辛苦苦联系各个商家进的货啊。 洛森想想校长那张脸，又看看校医这张脸。 他虚弱道：“我迟早要咬死你们两个。” 校医：“你咬不死，孩子，你没有尖牙。” 洛森：“我不用拥有尖牙，我只需要下次月圆的时候跟在你们后面举起手机，全程录像，再上传论坛。” 校医：“……” 烦死狼了。 他对这个年纪轻轻就显露奸商本色的小混蛋很没辙：“书上说你们都很温和很善良！” 洛森翻了个大白眼：“书上还说我淋雨不会感冒，书上还说我夜视能力超强，书上还说我清高无比视钱财为粪土——什么烂玩意儿，靠书本来辨别种族的都是耍流氓。” 校医很伤心。 校医兼“异人生物种类及鉴别”课老师沃尔夫·丹拿抽抽鼻子。 “你不能侮辱老师的教科书，同学，你自己是特例中的特例。” “闭嘴，出去，很吵。” 同学脸色差极了：“我现在耳朵里全是你委屈巴巴的狼嚎声，娘娘腔。” 沃尔夫……沃尔夫“哇”地一声，哭着出去了。 房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洛森把被子紧紧拉上，用力捂住耳朵。 好疼。 好疼。 好疼……不就是淋了一次雨吗？ 这种时候倒希望和普通人类一样来场感冒发烧……可恶…… 嘶……如果问莉莉……唔……不行……莉莉那儿的药不能动……仅仅一人份的供给就…… 那么……可不可以直接撕下来……就暂时一会儿……一会会儿…… 万幸的是，草药终于发挥了作用。 年轻的法师学徒昏睡了过去，梦中出现了笑着冲他问好的生灵——而他终于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生意只有笑着做。 苦瓜脸可没有钱。 “蠢货。” ——当然，生病难受时在梦里还要假笑的家伙，也称得上蠢货。 安娜贝尔气喘吁吁地撕开屏障——见鬼的魔法天赋，她什么捷径都找不到，硬是卡在门口试到500个已知开锁咒的第499个—— 她打开房间的灯，疾步走到床前瞻仰了一下蠢货的遗容，发现对方遗容带笑后，又冷笑道：“白痴。” 骂完安娜贝尔挥起法杖就打算施几个检测魔法，看看这个蠢货究竟是把自己折腾出了什么毛病——一路上她已经设想了好几个毛病，譬如常年熬夜导致的肝功能崩溃，一天到晚不三不四勾搭小姐姐导致的肾衰竭，昨晚偷溜出去淋雨挣钱结果感冒发烧——对，她早该猜到的，员工洗浴间还有扇窗户，蠢货绝对是翻窗户出去了连衣服都不换—— “莉莉。” 她“砰砰”敲打法杖准备施法的狰狞气场可能吓到了梦里的蠢货，对方嘟哝了一句。 “莉莉，别闹。”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收起法杖，转身就往药柜走，准备毒死这个梦里还不三不四叫什么她不认识的小姐姐名字的肾衰竭。 她狰狞地打开了药柜，狰狞地翻找感冒药，然后狰狞地夺下了校医摆在一旁的诊断书。 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道：受到惊吓而昏迷，身体无异状，服用安眠草药缓解。 安娜贝尔：“……哼。” 原来只是被吓的嘛。 她揉了揉脸，揉下自己狰狞的表情，然后放轻脚步，重新回到了病床前。 安娜贝尔又瞪了一会儿床上的蠢货。 然后她小声说：“呸，真脆弱，罗斯玛丽·布朗宁。” 肾衰竭的迪士尼小公举，弱爆了，哼。 突然改名罗斯玛丽的病人：“别跑……” “竟然还说梦话，罗斯玛丽，下次叫你说梦话的罗斯玛丽好了。喂，你不会还会梦游吧？那就笑掉大牙了啊罗斯玛丽。” 睡眠习惯超级好只是服用了草药并因为疼痛精神不稳定的罗斯玛丽：“别跑……” “好的好的，已经记到小本本上了，呵呵呵，爱说梦话的蠢货。” “别跑……” 安娜贝尔自导自演了一会儿，但睡梦中的病人只会不断重复“别跑”这两个字，她很快就感到了无趣。 无趣的她不说话了，搬来一把小板凳，微微塌下肩膀，就坐在床边盯着他看，手臂撑着脸颊。 盯着宿敌的脸发呆并在心里诅咒他，一点都不无趣嘛。 可梦中的病人逐渐皱紧了眉，毕竟警惕心极高的家伙就算在无法清醒的状态下，也潜意识会察觉周围的—— “好啦好啦，要关灯是吧，看你这么凄惨躺在这儿的份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关上了，下半辈子就对本小姐的关灯之情感恩戴德吧。” 灯光再次熄灭，房间再次陷入漆黑的寂静。 关灯后，安娜贝尔就无法盯着蠢货的脸诅咒蠢货了。 因为诅咒是必须要盯着诅咒对象的脸发呆才能成功的，她不得不又把小板凳凑近了一点，伸手去摸索他脸的位置。 摸到一半她恍然大悟，又抽出自己腰间的三角形小盒子，避开了那些绿宝石，拿出羽毛笔，蘸饱墨水——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在这混蛋脸上画画的好机会啊！ 光是盯着他虽然也蛮有趣的，但画画明显更有趣啊！ 安娜贝尔跃跃欲试地举起笔，然后发现自己找不到对方的脸。 她有点想去开灯，但听着对方匀净的呼吸，想起——嗯——想起斯威特家族的人都言出必行，绝不改变目标，说关灯就该关灯——就打消了念头。 对，对对，就摸黑画嘛，摸黑画也没什么，画出的东西绝对会超级好玩超级有趣哈哈哈，而且还可以悄悄躲到一边，欣赏这货醒来时开灯照镜子的表情……哈哈哈哈…… 大小姐费劲地从小板凳撑起身体，开始了摸黑在宿敌脸上画画的伟大行动。 ……伟大行动执行到一半，依旧摸不到脸，她愤怒地蹬掉小鞋子，爬到了病床上，继续摸索。 梦中的病人：“莉莉……烦，别闹。” 安娜贝尔狰狞地掐住了应该是对方胳膊的地方：“画板不准说话！再说话把你涂成大怪兽！！” 被改名罗斯玛丽后又被更改种族变成画板的家伙：“……” 洛森同学还在梦里，他并不知道自己改名叫了罗斯玛丽，更不知道自己即将从画板变身为大怪兽。 他梦到了小时候，又烦又吵的妹妹缠着他要他去捉只猫给自己养着玩，而他很气愤，觉得妹妹的审美简直是辣鸡审美，猫哪有毛茸茸委屈兮兮的兔子可爱，所以布置好陷阱，埋伏在灌木丛里，等着兔子上勾。 ——妹妹这种生物真的烦死了，抓只兔子回去在她眼前撸毛报复她，然后自己养，哼！ 而今天运气很好，守株待兔的小猎人只稍稍等了一会儿，就瞥见了一只兔子跑近。 那果然是只毛茸茸的兔子，有着委屈兮兮的表情，警惕地转动着耳朵，戳一下肯定会瑟瑟发抖地团成一团吧，然后趁他不备咬他一口。 ——但他会闪电般把手指抽开，欣赏它跳着脚想咬自己却咬不到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犯贱从小做起 兔子一点点跑近了陷阱。 小猎人从灌木丛里窥视着它，不禁吃了一惊。 这只兔子的眼睛竟然是琥珀色的！它是不是生病了？ 而且毛发也是不正常的红色，太红了，就像月季似的…… “喂！你过来，我帮你看看！” 他急急慌慌地跑出来灌木丛，想赶在陷阱弄伤它之前抓住它。 “别跑！” “别跑！” 而这只奇怪的兔子并没有被他的声音吓跑，恰恰相反，这只兔子似乎脑子不太好，直直找到他的方向，扑了过来—— 扑向了他的手臂，恶狠狠咬了一大口。 “嘶！蠢兔子！” 胳膊很痛的小猎人被激怒了，他敏锐地向前一扑，下手一抓—— “啪！” ——灯亮了，他醒了，室友抱着他说的那些材料正走进来。 洛森有点懵。 他发现自己的手掌是举在半空的，于是他茫然地，又抓了抓。 咦。 咦。 总觉得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超级软……咦？咦？咦？ 捷克把那一大摊材料铺到了室友的病床上，然后扶住自己的膝盖，“呼哧呼哧”喘了好久气。 真亏这家伙平时能抱着这么一堆面不改色健步如飞地跑来跑去搞业务，他们“平民”是不是都是扛八十斤水泥袋长大的。 好容易把魂喘回来后，捷克抬起头，用比病人还苍白（累的）脸色对着病人。 “我再也不帮……你的脸怎么了？” 我的脸怎么了？ 洛森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什么都没摸到。 他低下头，只在被角上看到了几滴墨水，还有几颗亮闪闪的绿宝石。 ……怎么睡一觉还能捡到宝石，早知道多睡几觉…… 他满脸迷茫地在室友奇异的视线下继续往下看，然后一眼看到了床脚上挂着的小皮鞋。 平跟小皮鞋，尺码款式颜色贼眼熟，而他还知道价格是一枚金币半枚银币。 洛森：“……” 捷克正看着自己室友的脸发怔，突然见这位病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飙到了床脚处，用残影扯下了床脚上的什么东西，往床底一扔—— 洛森的左耳动了动，因为床底响起了一声小小的抽气声。 于是他低头，又看到了一缕从床底冒出床脚的红头发。 洛森：“……” 玛德智障。 他冷漠地走到床脚，在室友奇异的视线中，穿着病号服，盘腿打坐起来。 真的打坐，左手右手全都摊开挡住床底缝的那种打坐，格外朴实无华，格外紧紧粘贴，远远看去仿佛这张床的床脚黏着一个人。 布朗宁同学冷漠道：“没什么，就是想练练风之呼吸，别管我。” 受到惊吓的捷克同学：“可是你的脸……” “啊，脸吗，我刚刚在梦中坐道时梦到了一只兔子，它在我抓住它尾巴的同时用后腿狠狠击打了我的脸部，脸上的大概是兔子的反击吧。” 捷克：“……可你脸上的是个鲜红的巴掌印啊。” 洛森·一醒来就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布朗宁：“……”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震惊！某重病法师学徒今日突然决定打坐！并这是兔子的后脚而自己什么都没抓到！ ……等种种迷惑行为。 第11章 第十一章 教科书大多时候并不靠谱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十一章教科书大多时候并不靠谱 “请同学们注意，请同学们注意，为准备全球法师学徒青年交流赛，今年的春令营将于3周零5天后提前开始，地点是……” “好吵。” 洛森半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捷克，上课听音乐小声一点，开小差别明目张胆啊。” 捷克拔下耳机：“那是学校的魔法幅式广播。” 而且您老人家上课睡觉睡到连广播声和音乐声都分不清，就不要指责别人明目张胆开小差啊。 “啊……这样。是幅式广播啊。” 怪不得他睡得好好的又被耳朵疼醒。 泽奥西斯作为法师界最大的魔法学院，要在校内做到区域wifi网络全覆盖已经是法师塔、各大家族、校长互相拉扯的奇迹—— 而在研究出数据网络与魔法元素如何纠缠才能共存后，法师塔内失去了不少头发的法师们一致决定，让学院其余大型设施都保持了中古时代的古朴——一律使用魔法物品。 毕竟解构过数据网络后，他们自认已经掌握了目前普通人类的尖端科技，要再花心思去捣鼓如何拉电线铺建下水管道什么的……完全得不偿失，没必要。 所以，虽然校园广播在人类学校里只是万把块的事，放在泽奥西斯，就宁愿用几百年前至今还在转动发亮的魔法源晶调整，做出特殊的魔法幅式广播使用。 ——虽然这套播音系统在普通人类世界可能是数亿都买不来的东西，可谁让如今的法师界高端审美是“纯天然，无添加”呢。 等广播里的魔法结束后，洛森揉揉左耳，支起上半身。 捷克以为他要认真听课了，忙不迭地把自己一片空白的笔记本推过去，并递出“学神求罩”的眼神。 刚睡醒的洛森先接过笔记本：“什么作业……” 然后学神瞥了一眼黑板前的教授：“这节课是什么来着……” 捷克心里“咯噔”一下。 学神扫了眼教授衣服上“沃尔夫·丹拿”的名牌，说：“啧。” ——然后他又明目张胆地伸了个懒腰，重新趴回桌上。 讲台上的丹拿教授：qaq 同学你不记得我眼神超好吗？同学你这是故意欺负狼！ 当然教授的怨念传达不到教室的最后排，而他对这位学生的特殊认知让他连砸个水晶球过去都不敢。 说好的宽和善良呢jg 捷克：“……你听课啊？你起来听听课啊大哥？” 不是说好的为报答送你去医务室之情，就免费帮我搞定一次作业吗？ “不听……” 说到底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异人生物种类及鉴别”课上，我压根就没选这堂破课……这堂破课的存在只会让他愈发想在月圆之夜追着校长录视频……这无疑是最令我厌烦的课程……光是翻翻教科书就受不了…… 捷克：“除我以外你不是还接了两个代课单和一个论文单吗？你睡着之前还在碎碎念！代课与论文都是这堂课的啊！起来听听好不好大哥？” 洛森：“……” 唉。 他想起来了。 两个代课单，一个论文单，以及一个顺带的……让他这几天晚上都睡不好的小小原因。 ……嗯，跟谁过不去跟钱过不去，勉强听听吧。 因为数天失眠在课上睡懵的家伙只好揉揉眼睛，重新振奋起来，拉过捷克同学空白的笔记本和毫无标注的教科书。 “讲到哪儿了？” “啊，就是讲到异人生物种类的区分，刚才布置了作业让我们查资料写论文，论文主题是‘异人生物种类定义与自我理解’……” 捷克苦着脸吐槽：“说到底那种上上上世纪就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低等生物，究竟该去哪里查资料啊？童话书吗？” 他现在真的很后悔，开学时为了凑学分选择这堂基本没人会上的“异人生物种类及鉴别”。 难是真的难——毕竟是堂除了教授自编的教科书以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参考资料的“玄幻课”。 说到底学校开设这堂课都很“玄幻”，他们这些拥有魔法天赋、站在物种金字塔尖上的法师学徒，究竟为何要去研究不会魔法、仅拥有说话能力和思考能力、却还没普通人类顺从的非人类…… 就算是法师界的童话书，这些“异人生物”都被归到了普通人类都不如的反派，倒是普通人类世界似乎对它们抱有不少憧憬。 捷克想那可能是因为“异人生物”都普遍较长的寿命，让那些寿命短暂的人类升起憧憬——但经过重重试炼成为法师的人物都普遍是青春永驻的长生种，那点点寿命学徒们可看不上。 “这不简单吗，还要查资料。” 捷克的学神室友打着哈欠，无视了教科书，直接在笔记本上给他划重点：“喏，狼人这里你不是已经写出来了吗，‘疑似由低级犬科动物与普通人类杂交的脑部残障产物’。” 捷克：“……我明明只抄了一句书上的‘月圆之夜会变身’，你在怼什么呢。” 黑板前听力超好的教授沃尔夫：qaq “好吧好吧，认真来，你哪里不懂？” “咳……首先，这边，龙的定义。” 洛森歪歪头，脑子里浮现了许多不太愉快的记忆。 “奸商。非常非常贪财的奸商。” 捷克：“……我是让你描述定义，不是让你描述你自己。” “不，龙对财宝的兴趣完全是病态的。” “你自己就够……” “比我还病态个十倍的程度吧。”洛森顿了顿，又补充，“比唐老鸭舅舅史高治病态个千倍。” 捷克：“……” 那是什么等级的可怕奸商啊？！ ——而且这么算你岂不是承认自己比史高治还奸商？！你们这些黑心商人！ 他苦着脸说：“你这种解释我可写不进论文……害，先换一个。吸血鬼呢？” 洛森：“以普通人类鲜血为食，崇拜处子，会被阳光灼伤，不害怕直接的魔法，但法师学徒的血液与银器一样对他们拥有致命的毒性。” “你怎么知……算了你什么都知道。” 这个释义可以用在论文里，捷克记下后，又问：“那狼人？这次正经点。” 洛森：“因为是讨喜的犬科毛茸茸，全身上下又没有可利用的魔法材料，可以小范围使用魔法，脑子不够聪明也足够顺从，受到当权者宠爱后苟延残喘活下来并狗模狗样的种族。” 狗模狗样站在讲台上的教授：qaq 狗模狗样坐在办公室里的校长：qaq 捷克：“……算了，我自己写狼人释义，反正教授的教科书里大半本全是关于狼人的资料。” 他沧桑地又翻过一页教科书，去找下一个目录：“那美人鱼……” “美人鱼和独角兽都不算异人生物，它们是没有灵智的‘动物’。” 而且自贵族圈流行起养这两种动物开始，它们生存环境就呈直线上升。 “那狐狸精……” “你小说看多了吗。” “那兔子精……” “你小说果然看多了。” “那牡丹花妖……” “你看的小说是《聊斋》吧。” 洛森露出了与那天“宿舍评判女生大会”一样阴阳怪气的表情：“啧啧啧，怎么全是漂亮的妖精？不问问我水鬼食尸鬼，反而全是传言美轮美奂腰细腿长的幻想生物？” 而且这些妖精可没写在教科书目录上。 捷克：“……男人都是有幻想的！你不准阴阳怪气！” 他的室友笑嘻嘻地眨眨眼。 恼羞成怒的捷克挣扎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那，咳，精灵呢？” 这次洛森想都没想。 除了莉莉以外都是：“一群傻逼。” 捷克：“……喂！我们可是在说精灵啊！传言以颜值和气质称霸异人生物、和吸血鬼在颜值排行榜上五五开的精灵！”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异人生物的颜值排行榜……是你们接触普通人类世界的电影小说太多造出来的x榜吧。” 捷克同学被室友口吻里的不屑刺激到了，毕竟男人可是被侮辱自己都无所谓，但侮辱x万万不可的家伙—— “精灵怎么啦？《o环王》和《霍o特人》里的精灵王子和精灵国王多帅！多优雅！多——” “哎。” 他室友歪歪头，突然问：“有我长得好看？” “……你别打岔，你这家伙的颜值和人家不是一个次元。主要是气质！气质好吗！高洁的气质啊！那种美妙纯洁不可侵犯的禁欲……” 搞不懂人类的x。 洛森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指间的羽毛笔：“一群48k纯天然傻逼能有什么气质。装腔作势而已。” 捷克：“喂你——” “好了好了，正经点的定义对吧。” 洛森又打了个哈欠，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简单的很……让我想想……寿命和吸血鬼差不多，夜视能力极强，能够与动物交流，血液是珍贵魔法材料……哦，还有，极度厌恶金钱、人类以及魔法。免疫攻击，只会被魔法与火伤害。” 捷克嘟哝：“没有银器大蒜之类的弱点？听上去和龙一样强啊。” “不，你可别把傻……精灵和龙比。” 洛森耸耸肩：“傻逼……哦，抱歉，顺嘴了，我是说精灵。” 你顺嘴了两次吧。你就是觉得人家高大上的精灵是傻逼吧。 “龙虽然也无法掌握高级魔法、会被魔法伤害，但它们坚固的鳞片天生能够抵御大多数攻击性魔法，要打败龙非常困难。”洛森指尖的羽毛笔微微颤动着，“而精灵不仅会被魔法伤害、没有抵御魔法的天赋，就连基础魔法天赋都为零。他们认为魔法是种不洁的污秽，从骨子里排斥魔法的存在。” 捷克嘟哝：“我还是觉得你的正经解释夹带私货……听你这么描述，精灵好像一点都不高大上……” 洛森笑了笑。捷克觉得这个笑依旧阴阳怪气。 “魔法天赋在有的家伙眼里还不如下水道的垃圾，却还有笨蛋在眼巴巴地羡慕这份天赋……” 他的声音很轻，近似低喃，捷克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继续，下一个定义？” 【课后，教授办公室】 抱着教案的沃尔夫停下了脚步。 因为某个学生半靠在了办公室门口旁，手里还漫不经心地把玩羽毛笔。 “教授。” 听到脚步后他笑嘻嘻抬头：“借你联络喇叭用用呗。” 沃尔夫不想和这个阴阳怪气diss了他大半节课的家伙讲话，他直接弯腰打开办公室的门。 ——而那家伙灵巧地从门缝钻了进来，仿佛他是在树枝与树枝之间跳跃。 “教授。” 洛森·布朗宁从背后捧出一只巨大的保鲜盒，掀开盖子：“看，食堂的限定红烧排骨，和你换一次联络喇叭使用权？” 沃尔夫看看红彤彤香喷喷的排骨。 沃尔夫抽抽鼻子。 “我才不是狗！”作为一只成年狼人，他关门拉窗帘，放下教案，然后在毛巾上揩干净爪子——再坚定拒绝，“我是不会被肉骨头动摇的！” 哦。 洛森露出遗憾的表情，然后直接抓起红烧排骨，当着他的面撕下了一大块。 “好香。” “嘶呼嘶呼”吹着热气，然后“吧唧吧唧”嚼起来：“这个排骨肉超级好吃啊，教授。” 沃尔夫：“……” 身为“异人生物种类及鉴别”的教授，他被眼前这“精灵啃骨头”的冲击画面冲击得晃了晃。 “你个瓜娃子吃啥子肉！撒开！撒开！” 洛森：教授连家乡口音都急出来了。 他默默让开了位置，让教授扑向了红烧排骨，并微妙地遗忘了教授老家并不是他宣扬的高大上的“基纳山”而有可能是“峨眉山”。 ……咦，那以后岂不是可以从他那里进口几个猴子培训杂耍赚钱。 ↑压根没打算遗忘还计划让对方挑战峨眉山猴子的奸商 沃尔夫花五分钟啃完了一整只盒子的肉骨头，然后他对上了学生微妙的视线。 吃人嘴短的教授：“……我只是不想看你这种草食动物糟蹋肉。” 喂他骨头的学生：“哎呀，教授，你说什么呢，我可是肉食动物。” 真糟心。 “你可不是肉食动物。” 教授认命地抹抹嘴巴，开始找联络喇叭：“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精灵。” 货真价实的精灵摇摇头，诚恳道：“哪能啊，教授，精灵都是一群傻逼。” “……你意识到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不一样。” 洛森同学叹息一声，皱眉做忧愁状：“我可不是高贵的精灵，我只是个帅气的傻逼。” 沃尔夫：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不害臊。 “行了行了，看在你终于肯来我课上听一次，联络喇叭拿去……晚上七点前放回我办公室就行，走吧。” 要不是这只会魔法还接地气的精灵稀有到堪比大熊猫，校长左叮嘱右叮嘱，他才不会这么容忍。 ……说起来人家大熊猫再稀有再需要容忍也很可爱啊！这小孩一点都不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洛森精灵的暗示已经很明显啦~但是种族并不代表一切哦？ 那么接下来是新年大酬宾活动—— 截止十一点五十分，如果评论过50，就将在明年（也就是11号）零点（也就是今天午夜）放出下一章更新与好消息，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当然也不能否认作者提前放出更新是想大年初一放个假） 加油加油冲冲冲！ 第12章 第十二章 耍流氓应是雌雄平等权利 li style="le-height: 252x" css=""　　第十二章耍流氓应是雌雄平等权利 洛森接过沃尔夫递来的东西，那东西的外形有点像黑漆漆的田螺，被包在一层透明的纸里。 ——这层纸是为了隔绝喇叭上的魔法，否则他们这样的异人生物一碰就会被灼伤。 他道了声谢，就将其揣进口袋，离开学院教学区，转了半天，走进了一片不引人注目的小树林。 左右看看，确认四下无人后，洛森掏出了口袋里的东西，将它抛到空中，念动了一串咒语。 黑漆漆的田螺逐渐旋开，并幻变出了长长短短的魔法波幅。 洛森的耳朵又有点疼了，他皱皱眉，站远了一点，然后在心中默念自己想联络的家伙。 联络喇叭是拥有次数限制的魔法道具，可以随时随地联络你想联络的任何人——功能类似于手机，但不受魔法与电子设备干扰，联络时也不用拨打号码，只要想着联络谁，对方就能自然而然听见你的声音。 而洛森想要联系的对象既没有手机也没有魔法道具，更是生活在隔绝一切魔法的贫民窟—— 上学时想和妹妹通话，他只能来沃尔夫这里借联络喇叭。 但借一次要花几十个银币买红烧排骨、忍受整整一堂最无聊课程的折磨——洛森通常宁愿捱到放长假去见洛莉，也不会使用这个鸡肋的联络手段。 除非超紧急事件。 让他连续失眠几晚的紧急事件。 “怎么了怎么了？哥你怎么突然联系我，是不是你真的作死去做生意——” 正在家里织布的洛莉，在意识到耳边传来讯号后，立刻紧张地跳了起来。 可她屏息等了好几秒，只等来那边几声咳嗽。 “哥？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莉莉啊。” 他的口气真的听上去特别虚弱，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但很快洛莉就明白了他虚到气若游丝的原因—— “那什么……如果……我们假设一下……你被雄性生物意外碰到了……哔——部位……要怎么才能消气啊？” 跳起来的洛莉：“……” 她冷漠地坐了回去。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他不小心……” “直接说你袭x了就好，哥。” “……瞎说！我那个朋友是在重病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碰到的！你看你哥活蹦乱跳的会生病吗？” 生病不会，倒会作死。 但洛莉仔细想了想，觉得也对，毕竟她这个天天骗小姐姐钱的渣兄怎么想，应该也不是意外碰到女生x就坐立难安失眠几夜最终不得不求助妹妹的纯情家伙—— 反方面想想，这家伙大概身经百战吧，啊，真想去学校锤这混蛋的头。 “有什么好消气的。” 洛莉“咔”地把织布机的针戳进布里：“故意做出这种事的家伙，直接拧断脖子就好。” 洛森不禁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脖子。 他虚道：“莉莉，你是精灵，要优雅，不要扭断其他生物的脖子。” 洛莉很冷漠：“可以干完学校食堂红烧排骨两大碗的精灵闭嘴。” 洛森：“……” 那是我刚报到去食堂时的事了，太好吃了没忍住，再说那次买过发现价格多贵后我就没吃过啊。 当然他不敢说自己从那次之后就没给自己买过红烧排骨，否则妹妹会跑到学校来用金币锤他。 “……那什么，都说了，我那个朋友不是故意的，事情是意外，意外……” “不是故意的？” 洛莉想了想，“那诚恳道歉就好了吧？” 那端一直虚着口气说话的兄长突然强硬起来：“不行！道歉是不行的！道歉就是输掉战争！” 洛莉：“……你不是想让人家别生气吗？为什么不能道歉？” “关系比较特殊……平时就……呃，不是会接受道歉的好关系……突然道歉也会被对方视为进一步挑衅……如果强行找到她提起这个话题解释，应该还会恼羞成怒……” 洛莉突然搞不懂这是什么神奇的关系。 因为明明她哥的朋友把对方每个反应都假设得一清二楚，按理来说对人家的这个了解程度，很好哄人家才对，也许砸袋子小零食就哄好了。 “如果关系很不好，那就别道歉，让对方生气也没关系吧。” “不不不——这是尊严的问题！这是战斗输赢的问题！用低劣的手段让对方生气是不对的！应该用程度刚刚好但又比较高雅正当的手段让对方生气啊！” 洛莉：神经病。 “而且绝对没有异性方面的情感联系，好端端的战争扯到那方面就……必须解释清楚，然后回到正轨……” 洛莉：真的神经病。 她不耐烦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哥哥介绍出去给某个陌生人解答小学鸡恋爱问题。 “你朋友到底是想让那个女生不生气，还是解释清楚啊？” 小树林里的洛森踢踢脚边的草。 “……不能两个都有吗？” “当然不能，这种事对女生越解释清楚，她们就越生气。” “那……那……咳，为了让战争回到正轨，为了更好地讨厌对方……就优先使用能让对方消气的方法吧。” 几秒钟后又猛地拔高声音：“消了气她才肯出现在我朋友身边啊？只有她愿意出现才能继续战争！而且让对方一直怀着愧疚心理赚钱……不是，学习，这个手段也太过分了，必须抵制！” 洛莉：所以这果然是小学鸡的恋爱咨询吗。 她叹了口气，随口道：“那就让对方用同等的手段报复回去，达成心理平衡，如果你朋友不小心碰到了对方上半身最重要的地方，那就让她也……” 让她也捏捏你朋友的胸口，或在脸上画画做恶作剧什么的，总之别动让人家把气出了就好啦，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嘛。 然而洛莉还没说完，就被洛森打断了。 他听上去紧张极了：“那不行！这个方法不行！对我……我朋友太过分了！” 洛莉很不耐烦：“这有什么不行的？堂堂大男人对人家耍流氓，让人家耍回来不行啊？” “可是那地方不是只有——” “哈？那女孩子的x还只有喜欢的对象能摸呢！你朋友怎么这么没种？不是说要哄人家消气吗？让她也同等摸一下怎么了？” 兄长安静了好一会儿。 洛莉叹了口气：“所以说，不就是……”不就是让人家拍拍胸肌捏捏脸嘛。 “我知道了。我知道这个事情很严重……好吧，如果这个方法能让她消气……可恶……不就是……啧。” 通话挂断。 听上去，得到答复的家伙相当闷闷不乐，且极不情愿。 洛莉愣了一会儿，又甩甩头，继续埋头于自己的织布工作。 她和哥哥可和那些满脑子恋爱的小学鸡不一样，没空没精力也没钱去理睬这种情感问题…… 而且区区人类小学鸡的恋爱问题，摸一下又怎么了？ 又不是他们这样极注重肢体接触的精灵，从小就被教导爱护身体，还拥有一种延续至今的种族浪漫传统…… 【数小时后】 安娜贝尔·斯威特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图书馆。 她满脸刻意点出来的雀斑还没收拾，一头狗毛般飘扬的凌乱红发更是惨不忍睹，全身上下都罩在一件灰蒙蒙的布袍子里，手上墨迹斑斑，肩膀上还背着一个老土的大背包。 这样的造型在泽奥西斯不会得到任何关注，更何况，这个点是学生的晚餐时间，图书馆往宿舍的小路上空无一人，安娜贝尔不怕被任何生物认出来。 尽管她此时肚子很饿，头很痛，脸色发青，浑身上下都是学习过度的疲惫感—— 但她的眼睛闪闪发光，表情称得上神采飞扬。 在反复向父亲请假缺席社交晚会、用薇薇安和母亲反复打太极，绞尽脑汁使用各种各样理由支开助理的奋斗后、终于争取出来的这几天纯粹的学院生活中—— 安娜贝尔疯狂利用了课外的每一分每一秒，终于，在自己的小自习室里，掌握了高级变形魔法，还做到了和布朗宁那个混蛋不相上下的变形物品持久性。 她甚至忙到没空去找那个混蛋布朗宁麻烦啊！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全力以赴！她都不计较——对了，计较什么来着？ ↑肝过头导致完全遗忘了某医务室被袭x事件 ……虽然中途因为练习太多次，助理给她准备的那一大包绿宝石全部废弃，最终成功的是成品原料是她随手扳下来的巧克力味压缩饼干，所以成品的颜色不怎么让她满意…… 但还是成功啦！归根结底还是成功啦！成功啦耶耶耶耶——欧耶！ 脸色发青的狗毛女孩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跳了起来，然后她起跳时绊了一跤，一头栽到地上。 睡眠不足的狗毛女孩：“……” 好吧，肝太久了是比较容易摔倒。 她有点想就地昏睡过去，过分的疲惫与过分的开心一齐涌上心头，就连斯威特家的荣耀都不管用。 但安娜贝尔咬咬牙，决定昏睡前要做最后一件事，完成这让她开心得跳起来的成功庆祝仪式。 她从胸口的内袋里掏出了自己含辛茹苦变形成功的造物，将它举到眼前。 ——一枚巧克力图案的幼稚袖扣，光是看看都能想象到那混蛋收到它时的脸色，从而大笑出声啊。 安娜贝尔重新充满了电量，安娜贝尔发出“嘿嘿嘿嘿”的奇怪声音并从地上爬起来，安娜贝尔爬到一半头皮一痛，于是又跌了回去。 她……她回头一看，在一片混乱的重影中，看到了一只放在自己发尾上的手。 怪好看的手。 做梦都能记得的手。 安娜贝尔立刻大喝出声：“混蛋巧克力！放开我的头发！” 然后她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与神色不明的对方对视。 “我没有拽着你的头发。” 洛森打量了一下这姑娘近似于梦游的糟糕状态，便放慢语调，放轻声音：“你的头发缠到了路边的榭寄生上，我在解开它。” 他可不和没理智的笨蛋计较。 榭寄生？ 安娜贝尔迟缓地转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偏了，正位于一条栽满绿植的林中小道——通往女生宿舍的小道应该没有绿植的，这是通往男生宿舍的小道。 她便“嘿嘿”一声，用之前在咖啡店举起小金勺的气势，举起了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的袖扣。 “你看！给你看！布——朗——宁——看！” 洛森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她紧紧攥在一起、严丝密缝的小拳头。 安娜贝尔：“看——！” ……他告诉自己，他不和肝废理智的傻子计较。 “好好，看到了。”反正肯定是什么花费努力才终于掌握的法术吧，这个傻子，“你厉害，你最厉害，大小姐，大小姐天下第一。” 斯威特大小姐晃晃自己的狗毛脑袋，发出“嘿嘿嘿”的笑声，然后就肩膀一塌，呈液态往地上瘫。 洛森：“……” 他真的不想和傻子计较。 秉承着同学友爱的优良人类传统，在这位傻子姑娘瘫到地上直接睡着之前，并不是人类的布朗宁同学拢过了她的肩膀。 安娜贝尔合上了眼，眼下的皮肤青得可怕，比吸血鬼还吸血鬼。 洛森叹了口气。 他熟练地轻轻晃了晃对方，试探出她再也没有清醒的意识，以及她昏睡时一个劲往他怀里倒的软骨动物特性—— 便熟练地放弃了把她扛起来搬走的想法。 唉。 为防止软骨动物一路滑下去，助人为乐的布朗宁同学只好熟练绕过她的膝弯，把她拦腰抱起来。 睡梦中的安娜贝尔：“看——咕呜——布朗宁——” “看，看，在看，哎你别乱动。” 他不得不一边环着她的膝弯，一边去固定她的腰。 ……最终呈现的姿势有些微妙，但洛森很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不是公主抱。 没错。 布朗宁同学很清楚这并不是公主抱，他太清楚太习惯了—— 说到底“公主抱”这个词也只是人类发明的吧，呵，和他无关。 怀里一个劲往下软往下沉的家伙让他只能采用这个又能固定膝盖，又能固定腰部的搬运法，每次遭遇这个状态的安娜贝尔，他就好比在抱一滩水母走路。 ……还是蠢到连电人都没意识的超无害水母。 洛森每次都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抱法改名叫“水母搬运法”，或者“兔子搬运法”也不错，上学期期末考试他还想了一个“塑糖法”，这些名字肯定比“公主抱”更具侮辱意味，人类啊，啧。 当然，在路上偶尔遭遇同学的视线时，他还是默默把这滩水母的脑袋往里挪了挪，让她枕好，以免往外瘫时造成了“布朗宁在公主抱有狗毛的水母走路”的奇怪谣言，损害他的名声。 于是路过同学在他调整女孩脑袋位置时脸红离开了。 搬运水母的精灵则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他一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走进了女生宿舍（反正布朗宁的名声中‘频繁出入女生宿舍’这点已经无法洗刷），绕开了斯威特家的防护魔法，爬上一边的水杉树，又通过水杉树爬上安娜贝尔的小阳台，撬开她的阳台窗户。 终于抵达了水母的窝，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颇为嫌弃地把人往床上一放，然后颇为嫌弃地替人脱鞋脱袜子，最后颇为嫌弃地替人盖被子、拍枕头。 ……不管做了多少遍，还是嫌弃啊，啧，恶心地忍不住瞪她。 安娜贝尔好好地躺在被窝里，遭受搬运工充满恶心感的瞪视。 半晌，她往他这里翻滚了一下，又举起小拳头。 “给……给。” 洛森把手递过去，包住那个蠢货拱来拱去差点敲到床柱的拳头。 包了半天，小拳头像动物那样，一点点放松了。 一枚巧克力状的袖扣落在他手心。 而她的手指也张开，滑进了他的手指中。 “……全是汗，真蠢啊。” 床边的精灵闪电般抽回了自己的手，揪了揪手指，再摊开手心，去打量那枚袖扣。 于是，非常遗憾，熟睡的安娜贝尔没能见到宿敌第一眼收到这东西的表情。 五分钟后她才收到了回应。 “纯粹的魔法制品，没有任何防护……” 他变月季时好歹隔着包装纸啊。 笨蛋。 洛森缓缓把袖扣放回她的枕边，又将其小心推进她的枕下，这才腾出手，稍微甩了甩。 掌心已经被那浓郁的、细心雕琢的魔法烫出了红印。 “你果然打算烫死我，呵，坏心眼的蜜糖宝宝。” 坏心眼的家伙呼吸依旧匀净。 毕竟床边嫌弃说话的家伙从头至尾说话音量都没超过某个分贝。 洛森又站了一会儿，有点犹豫，他知道安娜贝尔这个状态绝对不会记得任何事情，也弄明白了—— 她这几天大概是一猛子扎进图书馆练习变形魔法，完全遗忘了之前的意外吧。 他知道这是个一旦学习就会忘我的笨蛋，也知道她没有出现不是躲着自己生气。 遗忘就意味着不会生气，不会生气就意味着这件事就此带过，就此带过就意味着他也应当默契将那个意外埋进心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这么一来，就太混蛋了些。 不管有意无意，那个行为都是耍流氓，而隐瞒总会破坏他们认认真真的仇恨关系。 ——毕竟，这可与任何牵扯两性关系的感情无关，他们是平等针对的宿敌。 不能隐瞒。 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既然做出了那样的错事，就该按照妹妹所说的…… 可恶。 就当是为了消除我这几天的失眠。 “你还能再蠢一点吗？连被触碰都记不得，是有多容易被占便宜。幸亏是我……” 床帐下，女孩的右手被轻轻牵起，握住，抬高，触碰到了精灵刻意低下的左耳。 为了这种蠢货做这么破廉耻的事让左耳的温度有些发烫，而侧过脸的精灵表情也掩在床帐下。 可惜睡着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ok。如果换了除我以外的任何精灵，这可是赤|裸裸的耍流氓。” 洛森放开她的手，将其塞回被窝，嘴里嘟哝：“不过我连肉都喜欢吃，也不在乎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浪漫传统，‘触碰耳朵意味向对方求爱’之类，都是封建迷信……行了行了，我走啦。” 这个始终都用极轻极轻的音量在说话的家伙，总算蹑手蹑脚撤出了床帐。 他一边抱怨着贵族女孩毫无必要的床帐床帘剐烫了自己的耳朵，一边同手同脚地往阳台跑。 用与来时的轻盈完全不同的状态爬下水杉树后，又窸窸窣窣爬回来。 “对了，我的东西，反正蠢货已经掌握了变形术，就没必要留着样品了。” 而且第二天她发现枕下有碎巧克力饼干会怀疑的。 安娜贝尔枕下的小袖扣再次被摸走，某只窃贼握着它再次悄悄翻下阳台—— 当然，魔法的灼烧让掌心也烫到了疼痛的地步，但可能是因为耳朵同等的近乎于疼痛的热度，窃贼忽略了这一点。 四柱床上的安娜贝尔还在睡梦中。 窃贼离开的五分钟后，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右手，搓搓指尖，喃喃说着梦话，将其放到了唇边。 “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好消息：本文将于14号入v~届时爆更万字~ 众所周知的精灵传统：耳朵只能让心仪对象触碰，主动邀请对方触碰即为求爱。 很久很久以后无意知道此事的妹妹：？？我特么？这是一个量级的部位吗？（混乱jg） 第13章 第十三章 心情不好就刷一刷更新吧 第十三章心情不好就刷一刷更新吧 ——一觉醒来, 学校好像都不对劲了。 安娜贝尔晃晃脑袋，今早终于被助理紧紧扎起的红发让她在心里悄悄抽了一口凉气，又清醒了一些。 呈狗毛状在图书馆放飞了几天, 都不太习惯了。 安娜贝尔对外的发型是步骤标准且复杂的，而她的头发天生就又顺又滑（尽管主人经常将其当成狗毛草率搓揉），在不能使用外用药水塑形的要求下，助理每次编织时必须把她的头发拽得又紧又直，这样才能编出完美的造型。 这有好有坏, 坏处是安娜贝尔躲在图书馆时会变本加厉将头发搓成狗毛；好处是这个造型的大小姐往往完美而清醒。 所以她排除了自己在做梦的可能性，再次把视线投向那些长廊与教室中多出来的那些学生。 ——太多了，而且比她印象里吵许多。 “泽奥西斯可真……” “听说定为地点的波塞森林隶属于……” “嘿！你可真漂亮, 要和我出去玩吗？” 熟悉的语气让安娜贝尔迷茫的视线瞬间找到了目标。 但看清那个背对她的男生将手臂直接横放在搭讪女孩的腰上时, 她一愣, 迅速撇开视线。 “那个讨厌鬼在哪？” 被询问的助理也愣了愣，视线也直接跑向人群中那个搭讪女孩的男生。 “那不是……” “不是。” 那个满脑子金币的讨厌鬼可从来不会做出这种轻浮的肢体接触, 他的目标可是比勾搭女孩更恶劣的——让女孩花钱。 哼。 助理心里暗自疑惑，那家伙只有一个挤在人群中的背影，怎么小姐就如此笃定。 但她嘴上解释道：“也许是因为蒂珀学院的学生最近太多，布朗宁去忙着……” 安娜贝尔僵住了。 “蒂珀学院？” 【姐姐！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呀！】 “是的，小姐, 为了即将举办的春令营，蒂珀本就和泽奥西斯有交流合作……” “春令营？”那不是一个月后的事吗？ 助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小姐, 今年春令营提前了，几天前学校在幅式广播里有过通报。” 安娜贝尔：“……” 她终于明白学校里多出来的这些陌生面孔和陌生声音是怎么回事了。 为准备全球法师学徒青年交流赛, 每年的泽奥西斯都会举办一次春令营, 而参加春令营的学生往往来自不同的魔法学院——这样才能互相竞争交流, 形成一个小型的模拟赛。 每一年与泽奥西斯合办春令营的学院都不同, 但春令营前几个星期就把另一个学院的学生接过来，为他们免费提供一段时间的食宿，是泽奥西斯这个法师界第一的大学院的风度。 去趟图书馆学习而已，她究竟错过了多少啊。 弄清楚原因后，安娜贝尔那种“一觉醒来发生了什么”的紧张感便消失无踪。 夏令营与交流赛向来与安娜贝尔无关——身为斯威特家当之无愧的最强继承人，她不需要在这种学生气十足的活动里崭露头角，反而需要保持优雅的低调。 ……当然这只是对外托辞，鬼知道自己这种靠死读书的学徒真去参加神仙频出的交流赛，能不能进前五十。 她抱着书本穿过了拥挤的长廊，小声对助理进行日常询问： “那个巧克力混蛋昨天做了什么？” “那个巧克力混蛋前天做了什么？” “那个巧克力混蛋新出的业务有哪些？” “被那个巧克力混蛋新勾搭出的女生名字呢？” 助理：“……” 所以这就是您这几天销声匿迹去了某个“极其重要的秘密宴会”回来后，第一时间想知道的吗。 身为大小姐任劳任怨的属下，助理只能吞下满肚子的吐槽，任劳任怨掏出安娜贝尔这几天托付给她的小本本。 “大前天布朗宁先生接下了几个代写论文与代听课的委托，委托人是……” “嗯嗯，记下了。” “前天布朗宁先生新选了‘异人生物种类及鉴别’课。” “嗯嗯，我也选。” “前天晚上又出现了布朗宁先生进出女生宿舍的传言。” “……可恶！那混蛋人呢？我要揍肿他的脸！” “……” 助理深吸一口气。 可她满腔吐槽之情还没溢出肺腑，就被后方的人打断—— “哟，这不是我亲爱的姐姐大人？” 【姐姐！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呀！】 ……我就知道。 安娜贝尔调整了一下被巧克力混蛋气炸的表情，回头，看向突然揪住自己衣袖往后扯的男生。 他的另一只手依旧放在被搭讪女孩的腰上——女孩神情羞涩，明显是妥协了。 毕竟……谁会拒绝斯威特家族的英俊少爷呢？ “卡尔。” 大小姐冷冷地说：“学校是学习的地方。” 她拍开了这人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仰起下巴，眼神俯视。 “我不知道蒂珀学院是这么教导你学习的。” 卡尔·斯威特咧咧嘴：“姐姐大人还是老样子啊。” “我没有与你叙旧的心情。”安娜贝尔说，“我想父亲会很乐意知道你在学校的表现。” ……啊，趾高气扬的，真的还是这幅看着就让人生厌的高傲嘴脸。 斯威特家族的庶子笑笑：“父亲可不会在意这种学校的小打小闹。” 斯威特家族的嫡女则没说话，她冷漠地抬起那截被拉扯过的衣袖，轻轻揩去了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皱着眉头。 卡尔的笑容僵了僵：“姐——” “我没有时间。” 安娜贝尔瞥了一眼那个满脸羞涩的女孩，直接转身离开：“注意分寸，卡尔。” ……嗤。 卡尔目送她离开，而他怀中的女孩吃痛地叫了一声。 横在腰间的手臂勒痛她了。 “卡尔少爷，您没必要生气，斯威特小姐在学院一直都……” “生气？不，我可没生气。” 卡尔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他放松了手臂，再次笑起来。 “你不知道，那个安娜贝尔看着无坚不摧，其实懦弱得可怜……” 能够俯视的看不起的，是他这边才对。 说起来，久别重逢，他也该再为姐姐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吧？ 一份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生日礼物…… 【数小时后】 斯威特家族内部的亲缘关系并不算和谐，遇见同父异母的卡尔后，整整一天，安娜贝尔的心情都很糟糕。 那个令人生厌的破烂玩意儿，光是见一面就有点想吐。 当然，无论多糟糕，大小姐的仪态还是那么完美，学习时还是那么专注——她毕竟不是生气就一个劲耍性子的小孩了。 可好容易捱到下课放学，大小姐晃遍了校园也没找到想揍的那个混蛋，更生气了。 突然涌进泽奥西斯的陌生的学徒们，好像把那个鬼鬼祟祟的布朗宁冲进了隐秘的角落。 明明都好几天没去找……没去揍他了，那个巧克力脑袋。 在假装不经意经过好几个大小姐不该经过的地点，收到一堆诧异的视线后，安娜贝尔不得不捏紧书本，打道回府。 她刚推门进入宿舍，还没泄愤地把书本扔到桌上，就看见了弓腰站在某个房间前的助理。 “夫人希望联系您，联络水晶屏幕已经准备好。” 她说。 安娜贝尔抿紧嘴唇。 “知道了，下去。” “是的，小姐。” ——糟糕的一天，糟糕透顶的一天。 遇见了卡尔，没能揍到布朗宁。 还收到了不小的警告。 “如果不想我追究你这几天的失职，安娜贝尔，就去报名参加在波塞森林举行的本届夏令营，照料好你的弟弟”——母亲这么命令。 安娜贝尔能听出她提到“弟弟”这个词时口吻里的轻蔑，稍微想想就知道，母亲压根看不起卡尔，只是出于父亲的体面，要求她去做“面子工程”吧。 母亲自己应该也不愿意我和卡尔扯上关系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安娜贝尔当时试图争取一些余地： 【可母亲，我这几天其实是在学习高级变形——】 【够了。别为你愚钝的资质找借口，这种魔法你早该学会。去参加夏令营。】 ……可她，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森林啊。 肮脏的地面，肮脏的空气，还有……肮脏的虫子虫子虫子虫子虫子—— “闭嘴。” 安娜贝尔抬手，盖住自己的脸。 她合上眼睛，命令道：“不许想。” 不许想…… 很大的地方。 很多的大人。 很空的我这里。 ——“真是，贵千金已经这么大了呢，上次见面时还是一岁的洗礼茶会……” ——“呵呵，您能来参与我女儿六岁的生日午宴真是不胜荣幸……” ——“上次斯威特家主阁下说过的草药园……” ——“啊，这可真是，劳您费心……” “斯威特小姐，您觉得这份礼物如何？” 她在空空荡荡的地方回过了神。 牵着母亲丝绸的手套，学习老师所教授的角度略低下头，不让被沉重家徽锁起来的喉咙发出声音。 一份名贵的炼金石发卡，做成了圣甲虫形状，躺在某个名贵的盒子里。 在灯光下过于闪亮的炼金石仿佛融化的黄金，她看着刻画得惟妙惟肖的虫腹，微不可闻地打了个哆嗦。 粘稠，恶心，莫名有点想吐。 可母亲丝绸的手套收紧了。 和脖子上佩戴的家徽一样绞紧她的喉咙。 她微不可闻的哆嗦立刻停止，依旧学习老师所教授的角度弯起嘴角。 “谢谢您，夫人，我很喜欢。” 飘着与母亲相仿的香水气味的夫人笑了笑，示意仆从给她佩戴发卡，并抬手端过了一杯鸡尾酒。 “贵千金可真是可爱，不如，为了庆祝她的六岁生日，草药园……” 大人们之后的声音都化作嗡嗡的虫鸣，她听不太清。 某个仆人丝绸的手套为她佩戴上了那颗发卡，然后更多仆人丝绸的手套为她佩戴上了各式各样名贵的、叫不出来的、只有大人才能读懂讯息的礼品。 因为这是送给斯威特家族嫡长女的生日礼物。 礼物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礼物的重量与价值。 而是否当场使用这份礼物就意味着斯威特家的态度。 她则在这逐渐叠加的重量里牵紧母亲丝绸的手套，，悄悄在繁复的裙摆里踮起那双小高跟，试图往上够够。 可母亲丝绸的手套没有将她拉起，而是牵着她走向更多更大更空更重的大人们。 有什么话滚到嘴边，可仅仅维持着移动就很艰难，她便又忘记了滚到嘴边的话。 只是，莫名想起了圣诞时被挂满了闪耀的东西，第二天却被家仆拉车推去焚烧场的那颗树。 ——“贵千金的六岁生日应当享有法师塔的……” ——“要我说，那个准备木头小老鼠做礼物的兰姆可真不成体统……” ——“这是琼斯家送给贵千金的魔法矿盐，如果夫人有兴趣，则……” ——“两千颗玫瑰盆栽，看来他家是不打算……” “姐姐！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呀！” 她再次从空空的地方回过神来。 无端松了松牵住那丝绸手套的小手，动动被家徽锁住的喉咙。 眼前是小男生发亮的笑容。 比那些沉重的石头好看许多许多。 他亲手捧住，递过来的，只是一份用亮晶晶的糖纸包好的礼物。 打着蝴蝶结的礼物盒。 打着蝴蝶结、糖纸包装、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开口，想说什么，可手再次被母亲的手套拽了拽。 昂贵的手套与手链上空传来冷冷的警告：“别和庶子说话，安娜贝尔。” ……哦。 但是没关系。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礼物，一言不发地将那个糖纸包装的方盒子捧在手心，一言不发地继续被手套牵着展示那些沉重的象征物。 因为收到礼物后放在手心是种礼仪，即便是那些手套，也无法阻止她把自己的礼物捧在这里。 而母亲不能决定一切，母亲不能阻止她捧着能够让自己变得轻飘飘的东西。 “好吧。” 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后，那些大人纷纷离开，她从又空又大的地方，要去往另一个更空更大的地方。 是父亲与母亲都会坐在一起的，空旷漫长的大桌。 “打开你的礼物，安娜贝尔。” 母亲的手套在配餐室松开了她，命令依旧冷冷的：“看过之后，要记得感谢你亲爱的弟弟卡尔。” 父亲的表链则更加令她害怕，虽然它从不和她说话：“你有心了，来吧，我们先去入座。” 有个香水气息浓郁的女人在咯咯直笑，她说：“这只是卡尔对姐姐的关心罢了，我没做什么。” ——可这些都无所谓了，要问什么，因为今天是她的六岁生日，她收到了一份属于自己的生日礼物。 走在前方的小卡尔回过头来，依旧是闪闪发亮的笑容。 “这是我特意挑选出来的哦！绝对超级适合姐姐！” 话说完他也被手套拽进饭厅，但这没有影响安娜贝尔的好心情。 她羞涩且迟钝地冲弟弟抿抿嘴。 然后站在配餐室，在母亲的注视下，一点点抽开自己捧在手中的礼物。 ——蟑螂。 蟑螂蟑螂蟑螂蟑螂蟑螂蟑螂。 一整盒的蟑螂，一整盒缠在一起的因为濒死而抽搐的触角，一整盒的腥臭的黏液，一整盒的飞出糖纸与丝带的漆黑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 礼盒摔在地上，而她从沉重的几乎锁住喉咙的家徽里扯出了尖叫。 仓皇地倒退了好几步，又因为繁复的裙摆和第一次上脚的高跟鞋绊倒。 她狼狈地摔在地上，发着抖，觉得那一盒被摔下的东西即将爬上自己的脸。 “妈妈，妈妈，妈妈！” 小手狼狈地向上伸，再次试探着，想让手套拉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可手套猛地甩开，并在她拼命尖叫的嘴巴上扇了一掌。 第二掌扇在她右眼滚出来的眼泪上。 第三掌扇在她左眼滚出来的眼泪上。 第四章扇在她狼狈吓出来的鼻涕上。 手套依旧带着那么好闻的优雅香气。 在扇过四个耳光后，冷冷地被主人脱下，冲仆人抬手，又戴上了一副崭新的手套。 “不准哭。” “可是……” “不准尖叫。” “可……”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种失态的表现。” “……” 她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盒蠕动的东西，因为生理性的疼痛逐渐止住哭泣，可肩膀依旧轻轻颤抖起来。 “啪。” ——第五个耳光，扇过之后的手套说： “看，这就是接受低贱之人礼物的下场。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教训。” “……是的，母亲，我很抱歉。” “你刚才失态了多少秒？” “我、我想超过一分钟了，母亲。” “很好。去禁闭室反思你的言行，两小时整，不允许进食。结束后我不希望再看见你的眼泪与尖叫。” “……是的，母亲。” “安娜贝尔，你是嫡长女，你必须做到什么，重复一遍给我听。” 蟑螂。 蟑螂蟑螂蟑螂蟑螂蟑螂蟑螂。 不远处的东西已经要爬到她的脚上腿上衣服里脸上—— 安娜贝尔再次微微颤抖起来，但第六个扇来的耳光终于打醒了她。 牙齿打战，但肩膀总是不再颤抖，她紧紧滚动着被家徽锁死的喉咙。 “我……我是母亲的女儿，我不会尖叫，不会哭，不会害怕。” “嗯。去禁闭室，下次别再让我这么失望。” 好的，母亲。 我不害怕。 我不害怕。 我不害怕。 夜里因为噩梦失态叫出来的话，就在入睡前咬住枕头角，把自己藏进被窝。 如果被仆人听见，母亲就会知道，她……她有点点失态了。 只是一点点失态，她不害怕，绝对不害怕…… ——十几年后的安娜贝尔发着抖从睡梦中醒来。 她咬咬舌尖，尝到了枕头角的涩意，与咸咸的液体。 ……没关系的。 她已经不是那个六岁的蠢货了。 “呼……” “小姐？” 安娜贝尔僵了僵，站在床前的助理弯弯腰，隔着床帐投来视线。 “……没什么。” 半晌，就在助理决定掀开床帐看看情况时，她接到了小姐一如既往的镇定吩咐： “准备一下。夏令营的行李。母亲命令我们在几周后前往波塞森林，并照顾卡尔的学习。” “好的，小姐。” 助理离开了。 而安娜贝尔缓缓放松了神经，轻轻呼吸起来。 她的胸口因为梦中的可怕景象不断起伏，光是回忆一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礼物，手脚就几乎痉挛。 从那以后，虫子几乎成了她的致命弱点。 安娜贝尔自己都厌烦这么懦弱的自己，她甚至在母亲的命令下试过脱敏疗法，但见到那摆在床边的一箱箱的爬动的蟑螂后，更是因为过度干呕被送进了医院。 唉。 ……睡之前，刷刷论坛吧，在图书馆狂肝的这几天都没追大大的更新呢。 安娜贝尔摸出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机，一点点缩进被窝，然后点亮屏幕。 id“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只新发了一条动态，时间是昨天凌晨两点。 【同手同脚爬树时意外摔跤弄断手腕，医务室的复原草药太贵不舍得买，所以我要纯天然把手腕养好哦，伤筋动骨一百天哦，嘻嘻嘻，所以停更（：】 安娜贝尔：“……” 神经病吧大大。 噩梦带来的恐惧消失了，粉丝头子一号心中充满了熊熊的怒火，恨不得用法杖打上对方宿舍把对方按在数位板前让大大更新的愤怒。 ——真是见鬼的清奇停更理由啊？你手腕断了你还发动态发颜表情啊？复原草药才几个银币啊？就算你直接买复原药水也花不了十个金币吧？你是什么清奇的拖更选手？你一个画画这么神仙这么可爱的大大难不成还能是那个连自己身体都不爱惜宁愿淋雨也要赚钱的抠鬼布朗宁吗？？ ↑是的。 大小姐从鼻子里重重哼出气，同时满怀怒火地打赏了大大666银币。 附赠评论：【大大是智障，大大去治手，大大别瞎抠！】 评论完她刷了刷这条动态下的粉丝评论，发现依旧是成片的【大大又拖更，大大爆炸吧】，鬼哭狼嚎的【大大求你别找理由大大更新吧】，还有彻底黑化的【呵，大大，刷新了这么久还没更新，很烦躁啊，大大在更新与死亡中选一个吧。】 安娜贝尔：“……” 对哦！为什么每次评论她都看上去是最温柔的啊！这个十年拖更选手她无意识惯什么惯！ 于是又拖回去补评论。 然而安娜贝尔还没来得及敲字，就看到了大大的秒回： 【谢谢毁灭机小可爱银币打赏！手治好啦，更新这就来！】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又木然地刷新了一下。 然后她成功刷出了更新。 多达10页。 安娜贝尔：“……” 【1l-巧克力蛋糕毁灭机：有存稿就更新啊！画的这么快就更新啊！】 【（一分钟后回复）-巧克力蛋糕毁灭机：大大是混蛋！大大爆炸吧！这次更新再怎么可爱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两分钟后回复）-巧克力蛋糕毁灭机：呜呜呜呜太可爱可爱死了，大大更新了，大大超棒！】 窥屏的大大：噗嗤。 “哎，我的粉丝又是秒回秒抢一楼啊。” 应该爆炸的大大拿开膝盖上的数位板，甩甩刚在草药下复原的左手手腕。 终于从抠鬼大大兜里拿到银币从而给药的校医十分冷漠。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爬树时同手同脚还会摔伤的精灵。” 爬树时同手同脚导致摔伤的精灵：“……” 他咳嗽一声，收回了炫耀之情。 “意外，意外。” 斯威特宿舍旁肯定有什么让他做事失败的磁场，和那个斯威特哭宝宝本人一样嘛，看到就烦，接近就失常。 今天甜食大大十页的更新是个短篇小故事，主角依旧是那枚裹在金红色糖纸里，表情揪在一起的小方糖。 故事名为“增甜记”，讲的是小方糖觉得自己溶解后没有隔壁糖果甜，就气哼哼地跑到糖果厂总部，要求进行改造学习的故事。 糖果厂批准了小方糖的申请，对它进行了一番滚来滚去蹭来蹭去吱吱呀呀的甜品改造—— 因为糖果厂一向的改造都是针对大号糖果的，糖果小姐体积太小，形状太方，表情太古板，所以一点都不适应。 等到改造结束后，豆豆眼变成蚊香圈的糖果小姐，只能滚动前进了。 它滚得晕乎乎的，漂漂亮亮的金红色糖纸早就扯得稀巴烂，短短的小手小脚全沾满了白色的糖霜。 小方糖顺着坡道一路骨碌碌滚回家，留下一道白白的糖霜小道，并最终被一丛高大的榭寄生卡住了。 它晕乎乎地卡在枝条之间，身上裹满的糖粉让它看上去又滑稽又可怜。 而一只手再次从画面外伸进来。 糖果小姐的主人这次没有太多的台词，只是冒出一个点满省略号的气泡。 他戳了戳这只笨笨的方糖。 后者激灵地跳起来，在浓密的榭寄生扑腾着。 抻开短手短脚，张牙舞爪，努力把自己烘托得很大很有气场。 对着主人说—— 【我变得超甜啦！来尝尝我呀？】 画面的最后一格，主人只是依旧冒出点满省略号的气泡，把它从榭寄生里拎了出来。 糖果小姐则晕乎乎地倒在了他的手指上，脚脚在空中和洒下的糖霜一起晃晃。 ——三刷的安娜贝尔：艹，可爱死了。 她被窝里的脚脚也晃了晃，脸再次埋进枕头里。 不过这次不是为了遮住眼泪，是为了遮住傻笑。 “甜食大大本尊，也一定是个又可爱又帅气的人吧。” 她缓缓合上双眼，睡梦里也出现了糖果的香气。 【00:58分，346l-糖果小姐民政局：呜呜呜呜太萌啦！榭寄生啊！快亲她！亲她！往死里亲！】 一手刷论坛一手忙工作的甜食大大：？什么玩意儿？ 第14章 第十四章 宿敌之间的争斗非常严谨 第十四章宿敌之间的争斗非常严谨 【几周后, 波塞森林入口处】 捷克满怀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室友。 对方挎着鼓鼓囊囊的书包，特别坦荡地任他打量。 “你不是……从来不参加春令营？” 不管哪一年，这家伙对春令营的态度都是“谁会交钱跑到森林里春游啊, 有这个闲工夫多赚点钱不香吗”。 洛森·布朗宁则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哄闹在一起的陌生男生们。 捷克放眼望去，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那些全都是隶属于蒂珀学院的学徒，捷克前几天还和室友吐槽，说觉得他们涌过来的架势仿佛蝗虫。 “喏。” ……可室友这个轻飘飘的单字, 很快让他懂了。 布朗宁同学在许多不同的场合对许多不同的对象使用过这个单字，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漂亮的准备掏钱的小姐姐，不漂亮的准备掏钱的小姐姐, 帅气的准备掏钱的小男生, 不帅气也不漂亮但已经掏钱的食堂大妈…… 总而言之, 被他坑的顾客（们）。 “……不愧是你。” 捷克吐槽：“听说蒂珀学院的平民一大把，你竟然还能从他们手里赚到……” “捷克, 那可不是‘平民’啊。” 拥有魔法天赋，家境富裕但阶级普通，进入学院前几乎没怎么受过素质教育的“普通”学徒，再面对那些大家族出身的庶子女—— “泽奥西斯，和蒂珀, 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把贵族子女当成主要顾客人群的奸商轻笑一声，娓娓道来： “魔法家族内部的亲缘关系极为微妙……不说复杂的, 聪明的大贵族往往选择把嫡系的精英子女送进法师界第一的泽奥西斯，再将天赋参差不齐的庶子女送往其他学院。一方面是为了避嫌, 另一方面嘛, 也是为了多方向培养。” 因为不被允许触碰家族产业的主权, 庶子女通常会把目光更多地放在学习以外的事上——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乱搞男女关系、寻找联姻对象—— 当然, 也存在积极上进的庶子庶女，但他们无疑都默默沉寂下来，讨好嫡系，意图把自己磨炼为嫡系的左膀右臂。 因为越大的家族，内部的阶级就越难以跨越。 比起更有可能也享有更多资源的嫡系，庶子女们大多都没有“成为法师”的心思，毕竟那是对整个法师界都过于艰难的目标。 而在蒂珀，又遇到那么一批阶级弱势家境富裕的“平民”。 他们作为“跟班”“弱小者”与贵族子女对比，无形中增强了那些人的自尊心……就更是加速了这种两极分化。 所谓“凤尾比鸡头高贵”嘛。 泽奥西斯可没有对比用的“平民”，大家都有钱有势，唯独一个来自贫民窟的学徒还过分清奇（。） 所以，如果说泽奥西斯里的贵族普遍都是天赋异禀的精英，大家要玩也藏着玩不会太疯——那蒂珀中，就有太多“精英中的败类”。 ……当然啦，对于一个奸商，他可不会声讨什么败类，满脑子垃圾的花花子弟们在消费上可是比泽奥西斯的聪明贵族们大方许多。 起码泽奥西斯的贵族小姐们清楚知道他的身份只能当个玩物，只会看在优秀的业务能力上多瞥他一眼——蒂珀里，就不乏直接开口要“包|养”的小姐们，金币银币一袋袋地砸过来啊。 男生同理，会玩的和不会玩的，消费观念差得远了。 而从来就懒得搞“长期合作”、并拒绝了一堆“包|养”的奸商，无疑很青睐蒂珀男学徒们花钱的大手大脚。 家里属于小贵族，并且是独生子女的捷克，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所以你赚了多少？” 洛森比了个数。 捷克倒抽一口凉气：这都能赶上他父母给他一年的零花钱。 “你怎么赚……” “看见那个红头发的没？” 赚得盆满钵满的奸商指指被簇拥在人群中哈哈大笑的陌生男生：“卡尔·斯威特，我见过最好骗的冤大头，春令营在我这儿订购了几卡车的啤酒，而且丝毫不在乎提价。” 从同学那里打听过来找他做生意，开场白竟然就是“你就是那个看不惯蠢货安娜的布朗宁吧，英雄所见略同，尽管开价”。 当时布朗宁同学反应了好一会儿“蠢货安娜”是谁，然后他笑眯眯地把外面三十铜币一瓶的啤酒炒到了一金币一瓶的价格。 他欺负斯威特家的人从来特别心安理得，怎么会有人觉得，能出现什么“同仇敌忾”呢。 但凡顶着这个姓，都没道理被憎恨斯威特的宿敌网开一面吧。 捷克：“不，我倒是觉得你能在学校组织的春令营里偷渡几卡车啤酒进来卖，非常神奇……” 这家伙做生意的等级已经从“永恒钻石”到“荣耀王者”了吗？ 果然斯威特评价的“进了监狱都能倒卖小黄书”是正确的？ 这有什么稀奇。 精灵扫扫这片人工培养出的稚嫩森林——说不上森林，看在他眼中，不过是“树木们”而已。 精灵于森林，就好比鱼于水。 想要偷渡点什么东西进来，再容易不过。 “走吧，再不搭帐篷，就抢不到好位子了。” 今晚的任务似乎只有搭帐篷煮饭…… “啊，那什么。” 捷克羞涩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今年你也来参加春令营，我和别人有约了，帐篷都准备好了，嘿嘿。” 洛森：“……” 他默默看着自己的室友。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什么眼神啊？” “……” “你不是赚钱赚得超开心吗？这什么眼神！” “……” “咳咳，我也没说我脱单了啊，就，那次请去喝奶茶的学妹，说她家里没有帐篷，找我借一下……我家魔法帐篷超大的！里面有三室一厅呢！我绝对没有不轨之心啊！” “……” “怎么说呢。” 在令捷克头皮发麻的无言注视下，室友终于慢悠悠开了尊口。 “单身狗前秀恩爱就得死啊。” 捷克：“……” 你！ 你好意思！ 你好意思说这句话！ 你好意思对着我说这句话！ ——可这满腔的喷薄的愤怒明显不会被室友所理解，毕竟捷克的室友是位坚持相信，自己只喜欢小钱钱与漂亮小姐姐的单身狗。 殊不知，每次他标榜自己是单身狗时，周围的所有男同胞们（又名泽奥西斯吃瓜群众），都想打他，往死里打（。） “那我就自己去找地方扎帐篷……你就死吧。阿西吧。” “喂！喂！你有什么立场说——喂！” 【几十分钟后】 当布朗宁同学怀着满腔悲愤孤惨（？）之情，独自寻觅到场地，独自动手扎那件顶多一室一厅的二手帐篷时，安娜贝尔的帐篷已经在仆人们的协作下共同扎好了。 帐篷是符合斯威特家族地位的华丽帐篷，安娜贝尔则端坐在外面支起的华丽小茶凳上，端着华丽的小茶杯与小茶碟，在漂漂亮亮的小阳伞下穿着漂漂亮亮的裙子，负责面子工程。 ……虽然她没有参加过春令营，但也大抵知道这个行为十分嚣张了。 不愧是母亲的手笔，就算不得不去照顾庶子，也要无形中做成这样…… 说起来，等到她晚上进入帐篷时，不会在里面迷路找不到床吧？ ……很有可能啊。 安娜贝尔略显不适地转了转手中的茶匙，觉得自己僵硬的肩膀几乎被周围那些明明暗暗的视线戳穿。 唉。 营业营业，继续营业。 土星系法术的第三百二十条规律是…… “哟，姐姐。” ……恶心的东西总是不断跳出来，干扰她学习与营业。 安娜贝尔懒得搭理对方，她略略低头，呷了一口红茶。 被忽视明显让卡尔很恼火，他又伸手去拽—— “卡尔。” 嫡姐用和那位主母一模一样的表情开口：“谁教你的规矩，让你总对长姐动手动脚？” 他讨厌极了安娜贝尔在这一瞬间与那个女人的重合。 要问为什么——那个女人无疑是强大的魔鬼，而因为虫子就惨叫得可怜兮兮的安娜贝尔？ 她是个懦弱的、可怜的、骨子里只能被自己怜悯的胆小鬼才对。 明明被摆在了聚光灯下那个崇高的位置，还总是向玩在一起的他们投来讨人嫌的目光，好像他们拥有的东西很棒似的。 那种含着渴慕的小眼神让卡尔觉得发自内心的作呕，一想到竟然是这种蠢货越过自己成为斯威特家的继承人——所以，在她六岁生日的那天，他和其余几个弟弟一起，亲手捕捉、杀死、包装了一个“礼物”。 那天拼命尖叫淌出眼泪的安娜贝尔几乎成了他们数年来最开心的事。 尽管后来，有个弟弟离开了他们吃吃发笑的小圈子，但卡尔知道，对方内心一样憎恨着安娜贝尔，憎恨斯威特家唯一的继承人。 如今她长大了，去学院学习了，成为闪闪发光的年级第一的聪明学徒，在贵族圈子里多了个“魔法天才”的头衔，却摆出这幅面孔来呵斥他—— 嗤。 卡尔挤出笑容，道：“我是为了遵循我母亲的命令，需要来拜访你罢了，姐姐大人。她总是很担心我们的关系……” “喀嚓。” 阳伞下端坐的大小姐，把茶杯轻轻放回茶碟的正中央。 “抱歉。” 她露出讶异的表情：“我可没有被区区女佣关怀的必要？” ——这个贱女人！ 做足了反派嘴脸，把庶弟气走之后，安娜贝尔悄悄舒了口气。 春令营一共整整三天，蒂珀学院的学徒离开在第四天，她已经预见接下来的四天有多痛苦…… 明明打听到今年那个巧克力脑袋也参加春令营，还想找机会去他帐篷里给他套麻袋呢。 一旦有这个破烂玩意儿搅局，她连摸过去揍混蛋的机会都没有，一旦被卡尔发现绝对会向母亲告状，而如果母亲知道她在学校天天和一个巧克力脑袋互殴…… 应该会直接把那个巧克力混蛋的脑袋削下来吧，嗯。 虽然削下来她也没意见啦。 但还是揍那张叭叭叭的神采飞扬的脸更有意思啊。 正拿着火柴与树枝，龇牙咧嘴自己生篝火的精灵：“阿嚏！……斯威特是很闲吗，又骂我？” 安娜贝尔端着茶杯，忧愁地思考着“巧克力脑袋如果真的没脑袋了，我要怎么才能揍得顺手”的猎奇问题，一晃神就晃到了夕阳西下，明月初升。 ……竟然浪费了她背土星系法术规律的时间，混蛋布朗宁。 已经生好篝火，正龇牙咧嘴往火上架铁皮水壶的精灵：“阿嚏！……疯婆子！神经病！……我的水壶！” 华丽丽的帐篷早已搭好，华丽丽的一切配套设施也早已搭好，甚至就连一圈圈的斯威特家族防护魔法也搭好了。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站起身。 可刚迈出一步，就又几乎被四面八方隐隐的视线扎穿。 ……唉。 生活只有刷刷大大的漫画更新才维持得下去的样子jg 安娜贝尔索性遣散了那些忙忙碌碌的仆人，对助理说道：“我去溪边打水。” 助理：“可是小姐……” “这么高调，学校方面会引起不满。多少也要做些什么学生做的事。” 多少也让我喘口气吧。 “那我……” “你可以去管理你自己的帐篷了，不是也和同学约好了吗。” “……好的，小姐。” 终于可以放松了。 安娜贝尔看看天色，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决定等到夜色更黑更不引人注目的时候，再去找洛森的帐篷套麻袋。 她慢悠悠走到溪边，用法杖与器皿接起一壶水后，又慢悠悠运用着魔法把那壶水运了回来。 原本这位年级第一的好学生是打算老实使用水桶打水的，但一路上叶片在她昂贵的鞋底吱咔作响，肮脏的泥土让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直皱眉头，虫鸣声更是让她头皮发麻。 ——野外，森林，安娜贝尔最讨厌的地点，绝没有之一。 她就连让袖子滑到灌木丛都不大乐意，稍有不慎，就担惊受怕地在上面反复拍打，生怕沾到了什么小虫子。 也因为此，这一趟打水之路她走得小心翼翼，仿佛在走钢丝——等回到自己华丽丽的帐篷前，起码过了一个小时。 安娜贝尔肚子咕咕直叫，但她既不会低头去光顾那个混蛋布朗宁的零食生意（她早猜到那家伙参加春令营绝对会偷渡一堆酒水小吃进来卖），也不肯和其他满脸新鲜感的学徒结伴去弄“野味”吃。 帐篷里应该有准备好的点心吧，速食牛排也勉勉强强可以。 安娜贝尔掀开帐篷。 安娜贝尔僵在原地。 蟑螂。 蟑螂蟑螂蟑螂蟑螂蟑螂蟑螂。 一整个帐篷的蟑螂，一整个帐篷的缠在一起的因为濒死而抽搐的触角，一整个帐篷的腥臭的黏液，一整个帐篷的飞出糖纸与丝带的漆黑东西。 ——而这里不是那个小小的配餐室，周围也不是只有一个母亲—— 安娜贝尔踉踉跄跄地倒退出去，四面八方的视线就和今早一样，几乎戳穿了她僵硬的肩膀。 许多人。 许多大人。 许多空空的，可怕的，注视。 ——而她已经不是六岁的那个蠢货，她是斯威特家族的嫡长女，不能哭，不能尖叫，不能害怕。 成年的安娜贝尔脸色惨白，嘴唇发青，但她再没有一丝丝颤抖。 人总是会长大的。 母亲的教导已经让她长大。 “斯威特小姐？您……” “没什么。” 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的视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凑上前来询问的路人。 安娜贝尔挺直后背，迈开脚步，一如在学院长廊上抱着书本走过，只余丝绸的袍角。 “我去散散心而已。我……待会儿再回帐篷。谢谢你的好意。” 没关系。 很完美。 【十分钟后】 洛森略略瞥了一眼某些鬼鬼祟祟离开自己帐篷的学徒们。 今天早些时候他们就不在帐篷里，现在是终于回来了，似乎是被叫去了某个庆功宴。 他认识那几个人，蒂珀学院里和他一样做生意的学徒，但不仅脑子不好使，还是败类中的败类——给钱什么都能干，没有任何底线规则可言。 这里的“干”，真正意义上包括“一切”。 洛森和卡尔做生意时就提前打听过蒂珀学院的情报，他清楚那几个家伙压根就不是“缺钱”的家庭条件，不过是在追名逐利的过程中，耗光了父母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罢了。 那样的被金钱反过来控制的人类，就连洛森都不怎么看得起。 今夜做过最后一批零食交易，又把一堆高热量食品送到卡尔帐篷后，洛森无意中听见他们早些时候是被卡尔派去捕捉蟑螂。 ……脑子不好使到他都忍不住发笑，森林里哪有什么蟑螂，为了这笔外快，他们一定在附近的小镇与街区跑断了腿吧。 哦，还是这帮养尊处优的人类，压根不知道森林里有什么东西？ 哈。 串联起线索，大概意识到某个被针对的可怜人要倒大霉后—— 奸商耸耸肩，掀开自己的帐篷。 关他什么事，贵族的争斗，少掺和就好。 洛森首先点亮了帐篷里的灯光，然后他还在适应光线的时候，就被猛地一蒙头摔到毯子上。 “我——我来套你麻袋！巧克力脑袋！揍死你！” 洛森：“……” 玛德智障。 他愤怒地挣扎起来：“放开我！疯婆子！” 埋伏在他帐篷里套他麻袋的疯婆子：“我——我不放！呸！” 神经病！ 被当作“麻袋”蒙住他的脸的是一条破毯子——布朗宁的二手魔法帐篷里当然不可能存在什么完好无缺的毯子—— 于是，抢占先机的帐篷主人在挣扎中成功挣扎到了毯子破洞的位置，他愤怒地透过破洞去瞪自己的宿敌，却在看清时停止了挣扎。 她此时和红眼睛的兔子没什么区别。 ……他最喜欢的动物就是兔子，所以此时看到对方与兔子异曲同工的通红眼眶，理所当然升起了浓郁的愤怒与烦躁。 最喜欢的动物被蠢宝宝玷污的烦躁。 安娜贝尔不知道自己狼狈的表情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她奋力把蒙的没有眼睛鼻子的混蛋按倒，然后大声宣布—— “我、我来蒙麻袋揍你！巧克力脑袋，然后我要抢走你的食物！再、再——” “再返回我的帐篷！哼！” 听在精灵的耳朵里，说那声“哼”里掺杂着哭泣的鼻音，也不为过。 但洛森绝不会指出这一点，他莫名火大。 ——联想到自己刚刚串联起的事，联想到这个蠢蛋一箩筐弱点中的“怕蟑螂”。 ……堂堂一个大小姐，怎么总被欺负？ 啧。 “怎么？你不会害怕一个人睡帐篷吧，蜜糖哭宝宝？” 【不允许害怕。】 “我……不害怕。我才不害怕！” 安娜贝尔第三遍大声重复“不害怕”时手上一松——一直蛰伏的宿敌挑准时机跳起来，反用破毯子将她兜头罩住——然后用滚方糖的手法，直接把她咕噜噜裹着滚进了自己的露营睡袋里。 拉链封死，袋子一扣，往角落一推，完美。 洛森：“哭宝宝，让你套我麻袋，我把你锁起来。” 被一条龙滚进睡袋的安娜贝尔：“……” 她用力在睡袋里扭动起来：“你放开！你放开！” 宿敌发出了反派般的笑声：“就不放，你打我啊，哈哈哈哈嚯嚯嚯。” 可恶—— 手脚都被锁住了，她怎么打？啊？ 安娜贝尔气疯了，她独自对着帐篷角落，左扭右扭挣扎了许久，仿佛案板上准备被剖开的活鲤鱼，更像被捏住耳朵提起来的蠢兔子。 而逮到蠢兔子的始作俑者一路发出“哈哈哈嚯嚯嚯”的反派笑声一路掀开帐篷，几分钟后再回来，拎着一只“呜呜”直叫的铁皮破水壶。 “你叫啊？你叫啊？” 弱智宿敌把水壶扔在地上，道：“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因为我在煮开水，哈哈哈哈哈！” 安娜贝尔：“……” 这一刻，她发自内心地想要效仿兔子，一口咬上这个混账玩意儿的天灵盖，再用后腿踹他脑门。 “你混蛋！你无耻！” “呜——（水壶煮开声）” “布朗宁你这块破破破破破巧克力！” “呜——（水壶煮开声）” “想喝水还要自己煮，自己煮还要用劣质水壶的抠鬼！” “呜——（水壶煮开声）” “本小姐下次去买个最高级的白金水壶送给你，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呜——（水壶煮开声）” “呜、呜、混蛋、讨厌、呜呜哇啊啊啊啊啊蟑螂！好可怕好可怕呜呜呜！” “呜——（水壶煮开声）” “哇，哇哇哇哇哇——” 吵死了。 哭宝宝。 守在帐篷门口的精灵一边捂住自己敏感的耳朵，一边用手点起灼热的魔法，催动那只早就冷却的铁皮水壶发出更尖锐的叫声。 直到五分钟后，精灵刻意没有捂紧的耳朵里二重唱终于消失，代替了尖叫与哭泣的，是小小的抽噎声。 他凶狠地通知：“烦死了，哭宝宝，我的水壶已经要煮好了，我警告你别想跑。” 小小的抽噎声立刻屏住，有意识地转变为规律的呼吸。 洛森这才收回指尖的魔法，拎起那只底都快被烫烂的铁皮水壶。 “喂。你不会真是害怕一个人睡才跑到我这儿来找麻烦吧？” “我一丁点都不害怕。你闭嘴，讨厌鬼。” 安娜贝尔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虽然还存留着抽噎，但那已经很小很小，她确信不会被对方听见。 而感谢那只水壶，她手和肩膀的颤抖都被刚才刻意的哭叫宣泄出去，现在的自己相当完美。 她绝对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只是背对着一个她极端讨厌的家伙，躺在睡袋里，这么冷冰冰地阐述而已。 “我可不害怕。” 第五遍强调，这次她的确自信满满，洋洋得意。 除了眼睛还有点红，但反正讨厌鬼又看不到。 “嗤。” 而她极端讨厌的家伙果然说出了她极端讨厌的那个外号：“蜜糖哭宝宝。” “……我没有哭，闭嘴，巧克力脑袋。” “真受不了，哭宝宝。” 他说，站起身：“一想到要和你在一个帐篷里过几小时我就烦躁，懒得搭理你。” “爱滚滚，巧克力脑袋，我可没让你把我锁起来，一旦我获得自由就咬死你——你得放我回去啊，我还要回我的帐篷呢！” “哈，祝你成功。” 极其讨厌的家伙掀开了帐篷，又合上了帐篷。 安娜贝尔蜷在睡袋里，等了好半晌，确认他不会回来后，才小小地舒了口气。 接着，她握住自己的肩膀，一点点，试探性地发起颤来。 ——咦。 哭出来之后，她好像真的，一丁点都不抖了。 真是，幸亏那个抠鬼有只劣质的吵闹开水壶啊。 ……果然还是再送他一个白金的好水壶吧？这么劣质的产品烧出来的水喝下去没问题吗？ 【二分钟后】 走出自己帐篷的洛森·布朗宁，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 现在是深夜，营地里的篝火已经渐渐熄灭，而帐篷里不仅点着光、还倒映着重重叠叠举杯的狂欢影子的，只有一个。 他直接矮身，掀开了这个大帐篷，走进来。 华丽丽的贵族帐篷，起码一个小舞厅的大小。 而帐篷里的气氛正在最热烈的时候，举杯碰撞的酒瓶里溢出白色的泡沫。 有人看到了突然钻进来的访客，本来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但仔细辨认出对方是谁，又豪爽地挥起了酒瓶。 “哟——布朗宁！你也来了？玩啊？” “啊，谢谢。” 泽奥西斯传闻玩得最开的流氓在这场充满了蒂珀学徒的地痞派对里，露出一个很符合气氛的笑容。 当然很符合气氛，毕竟这里的啤酒与小吃可都是他带来贩卖的，说这位是派对的承办方之一都不为过。 他笑嘻嘻地说：“明天我们学院还有课程安排，今天就不——对了，确认一下，是卡尔策划了那场‘虫子惊喜’吧？真是太棒啦，我要好好谢谢他。” 大家意会地哄笑起来。 “是啊是啊，那个下巴比天高的混蛋斯威特——” “嘿，嘿，可别地图炮啊？” 混乱的人群与混乱的酒瓶中，一只胳膊伸出来，勾过了洛森的肩膀。 “哥们！” 卡尔醉醺醺地说：“谢谢你的酒啦！你真是我见过最有前途的穷光蛋！” 大家又哄笑起来。 布朗宁也笑起来。 他同样勾过对方的肩膀：“所以，是你这策划的‘惊喜’？” “小事小事，本就想欢迎欢迎她了，嗝。” 卡尔挥挥酒瓶，又往自己嘴里倒了倒：“那什么，嗝，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嫡姐看着趾高气扬的，其实格外蠢，而且弱点特别多——小时候我就送给她一盒子蟑螂了，哈哈哈哈，她还宝贝地在手里抱了几个小时，发现时的神情和刚才一样的可怜呕——” 话尾的“呕”并不是因为他吐了出来。 而是因为直直砸在了他肚子上的拳头。 沸腾的人群瞬间寂静，啤酒的泡沫因为没人吮吸溢出杯壁。 一拳砸过去，又直接伸脚把人踹倒的承办方之一，还是笑嘻嘻的。 他捡起滚在地上的酒瓶，又拎起卡尔的衣领，相当利落地对着他的脑门锤下去。 卡尔被血和泡沫呛了一脸，耳朵嗡嗡直响。 人群依旧寂静，相比下，施暴者询问“今晚玩得怎么样”的口气格外清晰。 “哎，谁他妈让你针对我的宿敌？” “你、你、你——” 几乎被勒得踹不过气的卡尔难以置信道：“我可是斯威特家的——” 斯威特？ 这可真……火大。 火大。 布朗宁先生扔掉手里碎裂的啤酒瓶，踢开板凳，再次拎着人把他摔在角落，接着是对准了颧骨的拳头。 “你不是听说过？我连你姐姐都敢揍，还差你吗？” 他笑嘻嘻地一脚踩在对方的膝盖上，又拾起了第二支啤酒瓶。 旁边寂静的人群终于不安地蠕动起来，似乎是从这过于突兀的画面缓了过来。 “布朗宁，你怎么……” 似乎即将被包围制服的男生回过头，拳峰上也淌着血与酒沫。 他此时的笑容和进来加入派对时的笑容没有任何不同。 “怎么，都他妈没见过混混打架？” 贫民窟的下等人，贫民窟的下等粗口，贫民窟的下等做派。 ——是的，的确很合理，很正常。 如果不是笑嘻嘻的对方有着极其好看的眼睛，而这双眼睛里认认真真的，没有一点轻佻的笑意。 那不是漫不经心的眼神。 那不是混混的眼神。 【数十分钟后】 蜷在睡袋里的安娜贝尔，听见了对方再次掀开帐篷。 她急忙抱住了自己咕咕叫得很响的肚子，抽抽鼻子。 ——可这一抽，让她嗅见了浓重呛鼻的气息。 “……你喝酒了？” “啊。” 对方满不在乎地答应了一声：“和你待在一起太烦就出去喝酒了，有问题？” 蜷缩在睡袋里悄悄发抖的安娜贝尔，立刻被他这口气炸成了跳出睡袋狂怒发抖的安娜贝尔。 “你有病吧？” 她吼道：“这可是学校的春令营，就算你再怎么不在乎魔法学习也——” 吼叫声戛然而止，一只喷香冒油的烤鸡腿砸进了她的怀里。 远远躲在魔法灯光的阴影处，离她几米的男生懒洋洋掀起眼皮。 他的嘴角和手指指节都破了，正拿着一块脏兮兮的亚麻布，按着额角的淤青。 “吃了就睡，别吵，哭宝宝。” 布朗宁先生恶劣地假笑：“为了回报你套麻袋之情，我去烧烂了你的破帐篷，你现在除了锁在我这里没处可去，蠢货。” 哦。 可安娜贝尔没听他具体在说什么，她愣愣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直到洛森皱眉，撇开视线。 “……谁、谁这么好心，把你揍成这样？” “可没有特定的谁。” 一帮子连打架老本行都迟钝得不行的地痞流氓罢了。 竟然等到他把人揍昏了才纷纷扑上来……这马后炮，估计那位大贵族醒来压根不会领他们的情，只记得他们呆愣围观自己被揍昏了。 嗤。 安娜贝尔犹豫了一下。 她想了想蒂珀学院的学徒们，又想起布朗宁混蛋卓越的交际能力、卖出的大小货物、与自己那个破烂弟弟都能勾肩搭背的背影。 唔……真的想不到任何对象啊。 “除了我……哪还有人这么聪慧，火眼金睛认识到你是个欠揍的混蛋……” “怎么没有？” 洛森咧咧嘴角，又因为撕扯出来的疼痛龇龇牙：“我是和出去和漂亮小姐姐喝酒……咳，然后被小姐姐的男朋友揍了一顿。” 听你骗人。 安娜贝尔翻了个白眼，放下烤鸡腿，又好笑又好气地弯腰去翻找自己带来的行李：“得了吧，你这种混蛋巧克力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冲动的事……” “怎么冲动……” 安娜贝尔找到了医药箱，她在琳琅满目的魔法药水里犹疑了一下，最终觉得效果会太夸张（而且超过两百金币的药水对方绝对不肯用），还是抽出了箱子小抽屉里的酒精棉：“为了女孩和其他男生打架啊。这么冲动的事，你这个满脑子钱的奸商才不会干。” 正龇牙咧嘴的宿敌顿了顿。 然后他倒抽一口凉气——这有一半原因是安娜贝尔猛地靠近，把酒精棉直接按在了他的嘴角上——还有一半原因是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你有病吧？哭宝宝？” 嘴角又疼舌头又疼的家伙道：“满脑子的情情爱爱？你觉得我会因为那么肤浅的原因打架？” ……不是你之前撒谎说你因为这个原因打架。 安娜贝尔又用力按了按酒精棉（对方又倒抽一口凉气），没好气道：“本小姐当然知道，本小姐可也不是这种烂俗原因和你打架，本小姐单纯是因为看不惯你，破巧克力。” “没错。” 一向反驳她的宿敌哼哼：“我也是单纯看不惯才和他打架，破坏我的规则，不知好歹。” 破坏“怼安娜贝尔不得利用她的弱点”规则，还是那么低劣的手段——啊，即便是现在想想，还是火大。 他的宿敌，凭什么就给那种低贱人类欺负了？ 是啊。 安娜贝尔的眼神落到他淌血的指节上，同样烦躁地抿抿嘴唇。 竟然破坏她“打洛森不得打脸以外部分”的规则，真是个不懂事的混蛋——如果让她知道了是哪个不守规矩的家伙干的，绝对要同等报复回去。 说到底，她的宿敌，凭什么被别人揍伤了？ 那家伙没长眼睛没长耳朵吗？啊？ 第15章 第十五章 卸妆是男孩子的天敌之一 第十五章卸妆是男孩子的天敌之一 安娜贝尔·斯威特, 从未与他人合住过。 自出生起她就是法师界第一家族的嫡长女——与继承人。 而斯威特家的继承人当然不会如同平民那样挤在一个窄小的摇篮里，更不可能与父母睡在一床上、随时哇哇哭叫着博取亲人的关注。 还是婴儿时她拥有一个游泳池大小的婴儿房，与数十个待在房外的小隔间轮换、并随时等待召唤的仆人。 稍微长大一点, 她则选择住在家宅里相对最小的客卧，因为那个房间离母亲的卧室最近——大约就是两段楼梯，一截走廊，两扇门的距离，而这还没算上她从自己床头走到房间门口的二十七步。 而再懂点事之后, 安娜贝尔就搬入了专门为继承人修建的别邸，只在重要的节庆日子回到大宅，对母亲与父亲完成汇报, 装点着自己, 作为“继承人”在宴会里展示。 那历史悠久外形高贵的别邸住过斯威特家每一代的继承人, 每晚用完餐后，她都必须经过一段从未通过电力点过灯光的走廊, 向每隔一米就出现在墙壁上的肖像画点头致以敬意，并最终在走廊尽头拉开自己父亲年轻时的肖像画，走进自己寂静空旷的卧室。 那之后……她就进入泽奥西斯，住进了学生宿舍。 但斯威特家的继承人不可能与几个不见经传的女生窝在小房间里，母亲经过一番操作后, 为安娜贝尔安排了最偏僻最靠近杉树林的独栋小公寓，勉强称得上“宿舍楼”的老实外貌里, 是两层楼的小别墅，而里面只住着安娜贝尔与助理。 虽然助理的床铺依旧如同仆人的小隔间那般安置在房间的角落, 助理的生活用品依旧安置在她同班好友或她自己的小储藏室里, 但在自己毕生住过的最小的空间里, 安娜贝尔已经心满意足。 不……她当然不是心满意足, 斯威特家的小姐怎么会满意小小的空间，她只是，她只是…… 不讨厌而已。 不讨厌小小的空间。 不讨厌图书馆里那个偶尔发现的小“自习室”。 不讨厌被挤挤攘攘的东西围拢起来，不讨厌那仿佛被它们拥抱的感觉。 但合住……那是个什么概念？ “我睡前要卸妆。” 正坐在角落里埋首制作什么的宿敌：“哦，卸，不要害羞尽管卸，哭宝宝化不化妆都只是个哭宝宝。” 而且每次和她打完架后，眼影口红粉底液这种乱七八糟的化妆品，都在自己衣服和脸上蹭得差不多了。 ——某种意义上，他可从来没见过化全妆的安娜贝尔，反而见过睫毛膏掉了一半的女疯子。 重新窝进睡袋的安娜贝尔：“……” 她忍了又忍，在自己哭过之后就愈发汹涌的困意和想继续和宿敌打个三天三夜的冲动里挣扎了一下——还是屈服于前者。 “你这里……” 大小姐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解释：“没有梳妆台。” 忙于制作什么东西的宿敌抬起了头。 他挑挑眉，视线在帐篷顶部用魔法悬挂起来的灯泡、自己身|下这把少了一只腿的木椅子，脚边塞得太满似乎下一秒就会吐出来的帆布书包，架子上底部焦黑的铁皮水壶、底部棕褐的不锈钢饭盒与若干工具上一一扫过，最终定在整座帐篷体积最大看上去最蓬松的睡袋上。 “抱歉。” 全泽奥西斯最朴实的穷鬼用他最礼貌的口气问：“什么叫梳妆台？” 安娜贝尔：“……” 这礼貌的口气差点没让安娜贝尔气昏。 布朗宁这个讨厌鬼每一句话每一个刻意的口气在她这儿都是纯粹的挑衅——尤其这次挑衅还是因为她主动平心静气发问的—— 大小姐感觉自己被耍了：“你什么意思？我只是问问而已！问问而已！” “啊。”讨厌鬼讨厌地拖长了音调：“那我也只是觉得，会在露营帐篷里放梳妆台的——是傻子呢。”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哈，我可没指名道姓谁是傻子。” “……傻子！傻子！” “谁叫我傻子谁就是傻子。” “傻——你混蛋！王八蛋！大笨蛋！” 宿敌：“呵。” 他率先结束了上方这发生在任意一所幼稚园都不会显得违和的对话，撇过头去，放下手上的东西，拽过一张纸，提笔一番“唰唰唰”。 然后将其举起。 【silly，silly，sillyfool】 【sweet，sweet，sweetfool】 【sugar，sugar，sugarfool】 【cryg，cryg，crygbaby！！】 最下方用三笔涂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吐舌头的鬼脸：→u←。 安娜贝尔：“……” 目睹过这张放在幼稚园都会被幼儿嫌弃为幼稚菜鸡的无声回击后，她的怒火已经遍布四肢，冲上大脑，攻破宇宙。 什么第一次与人合住，什么上过药吃过烤鸡腿后他就没说话，什么帐篷里真安静啊睡袋里好像有东西在硌我，什么我有点想翻身又很不想翻身——之前忸忸怩怩斟酌半天还特不好意思开口的情绪，已然抛之脑后。 “梳妆台！” 矜持的大小姐吱哇乱叫地爬出睡袋，吱哇乱叫地去咬那个混蛋的裤管：“我不管！我要卸妆！卸完妆才能睡觉！你去给我弄梳妆台！现在！立刻！我要卸妆！” 遭到吱哇乱叫爬过来的生物攻击的布朗宁同学：“……” 神经病。 他收起自己的画作（？）与打油诗（？），后知后觉地将腿往板凳上缩，躲避吱哇乱叫攻击：“这是我的帐篷！我把你锁在这儿的！哭宝宝，你认识清楚！” 气疯且丧失清楚认识的生物：“我不管！我要卸妆！我要卸妆！” “……大晚上的我去哪给你弄梳妆台？！疯婆子！” “那给我卸妆油和卸妆巾！我要和你挤在一张板凳上卸！卸妆油！卸妆巾！” “想得美，我才不会让出我的板凳！” “呸，那我就坐在你腿上卸！卸完了把卸妆巾往你脸上扔！” “……” 洛森同学深吸一口气。 他恼火地别过头去：“知道了！别恶心我！我现在出去买卸妆油和卸妆巾！” 可爬出睡袋在毯子上吱哇乱叫的安娜贝尔同学并不打算放过他。 “你脑子有洞吧，巧克力脑袋？！” 这只从刚才开始就用气势将帐篷主人逼上板凳的生物怒目圆瞪：“花冤枉钱给我买这些东西干嘛，我带在行李里了，就在医药箱旁边的小盒子里！你去拿就行！” 洛森……洛森同学看看板凳下怒目圆瞪的这只，又看看不到两米的帐篷角落里那只bulgbulg的魔法手提行李袋。 “你！自己！去拿！不行吗！” 就在那边啊！从刚才开始就在那边啊！你直接从睡袋爬过去都比爬到我这里近吧！ 可安娜贝尔低吼：“我！就要！在这！咬死你！” “公主病！” “幼稚鬼！” “你没手吗？！” “你没脚啊？！” “你有病吗？！” “你有药啊？！” “你是傻子？！” “我就是傻子！！” 刚准备骂下一句回复的洛森：“……” 骂完最后一句回复的安娜贝尔：“……” 她气得从额头到脖子都全部变红，“哇嗷”一声，不管不顾地从毯子上一跃而起，跃向某个已经把两条腿都艰难缩起来躲在板凳上的家伙—— 拽住他的裤管，拼命往下扯。 “傻子傻子傻子傻子！你才是傻子！你就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都已经要到半夜了！傻子还躲角落里忙什么呢？过来进睡袋躺下啊我是洪水猛兽吗？！” 被袭击的傻子：“是啊！是！啊！你就是洪水猛兽啊哭宝宝！放开！放开！你要把我的裤子拽下来了！” 袭击他的傻子：“你休想骗我！你不是有皮带固定吗？！我记得清清楚楚第23次打架后我为了硌死你送了你一条皮带扣上有铆钉的杀马特皮带！” 被袭击的傻子：“你那条没有丝毫品味可言平时只能挡在袍子里的杀马特皮带刚才抽下来揍人了，现在我可是纯靠松紧绳啊？！” “……” “……” 世界终于寂静了。 这个帐篷里的两个傻子也终于消停了。 安娜贝尔脸色通红地放开了拽着裤管拼命拉扯的手，而洛森急忙跳下板凳，吭着头去翻找她bulgbulg的行李袋。 “找到了，卸妆油和卸妆巾。牙膏牙刷和洗面奶也要拿出来吧？” “……嗯，拿出来后我去外面水……” “不用，我去外面打水透气，你待在帐篷里。” “……嗯，好吧。” “还要什么别的吗？” “我行李没带牙刷杯和毛巾……” “行，我去买。” “……我可不想欠你钱，大晚上的还要劳烦人家镇上的镇民被你这张蠢脸吓死……” “哦。” 吭着头背对她在行李袋里翻找的讨厌鬼淡淡道：“那暂时用我的吧。” 安娜贝尔捏紧了裙子。 她第一反应就是跳起来吱哇乱叫地拒绝，反复申明自己才不要使用混蛋的日用品——可联想到这个混蛋刚刚在第459次骂战里使用的新词“公主病”，就浅浅“哼”了一声。 本小姐可没有那么小气，本小姐相当不拘小节。 不就是牙刷杯和毛巾嘛。 不就是放牙刷的地方和…… ……擦脸的…… 脸…… 间接…… “没问题啊。” 揪着裙子的安娜贝尔同学，理直气壮，声如蚊蝇。 而背对她的精灵，默默把牙膏挤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靠。 洛森同学瞪着手背上的那坨牙膏： 她不是应该蹦起来吱哇乱叫吗，她为什么会答应？ ——他本意只是随口惹她生气而已啊？！ 第16章 第十六章 磕cp磕不到糖是角度问题 第十六章磕c磕不到糖是角度问题 泽奥西斯是法师界第一的魔法学院。 泽奥西斯是云集了法师界所有魔法家族优秀子女的学院。 泽奥西斯是全球法师学徒青年交流赛的创办方、承办方。 泽奥西斯是由法师塔与斯威特家族联合举办的委员会承办、校长负责管理的大体系学院。 ……当然, 以上种种贴在学校荣誉长廊里的陈述词，并不在泽奥西斯内部的学徒们中广为流传。 这些敢于给自己学院搞“x学院”与“you know who”奇怪别名的学徒们，只在乎一点—— 泽奥西斯, 是法师界唯一，做到wifi网络全覆盖，并允许学徒使用电子科技产品的学院。 这里的“全覆盖”甚至不是人类科技层面的地理覆盖，而是“泽奥西斯在校学徒集聚处自动通过魔法波幅展开wifi”的魔法科技结合产品。 而电子科技产品，包括但不限于手机、平板、数位板、笔记本电脑。 学院还建立了专门的网络论坛, 开放各个板块，甚至鼓励每个id都开放并更新自己的网络空间——虽然学校起初是鼓励学徒们分享学习资料、做公开课程，但此举很快就导致学徒中涌现出了大批画手文手白嫖手, 将娱乐发扬光大, 将学习抛之脑后（。） 而对于大多数宅子里连数据网络都没有的大贵族子女们——此处特指这个年代还在私宅坚持使用蜡烛照明的斯威特家族—— 此时不当网瘾少年, 更待何时？ 【春令营第一晚，论坛深处, 某需要密码解锁才可以浏览的板块】 【置顶精华帖-今天布朗宁和斯威特互怼了吗】 - 41035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没有。 虽然两位这次都不约而同地参加了春令营。 真实原因我不能透露，但虚假原因请大家脑补。 -41036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以及图。 大小姐坐在阳伞下高贵冷艳的背影jg 大小姐低头喝红茶高贵冷艳的侧影jg 大小姐亮晶晶裙角下的羊皮小靴子jg -41037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二号 呜呜呜是大小姐的美图！呜呜呜我可以我能行我死了！妈妈她真好看！ （阿巴阿巴阿巴保存图片jg） -41038l- 斯威特阵营·不想嗑瓜子 呵，楼上的迷妹程度未免太难看了些。 （保存图片 2） -41039l- （保存图片 3） 谢谢一号姐妹的高清美图！斯哈斯哈斯哈！ -41040l- （保存图片 4） …… -41052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布朗宁阵营的一号呢？今晚没见他冒泡，说好了互通情报。 -41053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二号 报告一号！有人目击到布朗宁阵营一号今晚为了小学妹把自己帐篷带走、与布朗宁分开居住了！其地点距离第一现场五百米，在暧昧的小湖泊旁！ -41054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叛徒！ -41055l- 斯威特阵营·不想嗑瓜子 无耻！ -41056l- 卑鄙！ -41057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90号 ……什么？学长就是我们阵营的一号姐妹？ 可恶！！！我这就爬出睡袋把这个胆敢抛弃组织离开第一现场的推下湖！ -41058l- 姐妹大可不必, 大可不必。 这种男人踹出帐篷滚到湖边石头上就好（： -41059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二号 等等等等！大家冷静！ 反方向想想……布朗宁同学现在，自己一个人待在帐篷里？ -41060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小姐, 今晚应该也是一个人待在帐篷里。 -41061l- 斯威特阵营·不想嗑瓜子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放火烧了谁的帐篷？ -41062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90号 ……然后把某方引过去，达成同床共枕…… 对不起！ 学长！学长！学长是好人！ ……等等我下手太快了, 学长已经在吐泡泡了, 这就去把学长从湖里拽上来。 暂时下线。 -41063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咳咳。 先说一句, 小姐的帐篷内部拥有三个主卧两个客卧, 无法达成同床共枕条件…… -41064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二号 啊啊啊那就烧了大小姐的帐篷，把她引到布朗宁同学的帐篷？ 可行啊可行啊可行啊布朗宁同学的帐篷从外观看就绝对没有三个主卧两个客卧！ 说不定只有一个睡袋斯哈斯哈斯哈！ 呜呜呜呜太激动了没打标点符号！！！ 补上！！！！ -41065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这……手段卑鄙……对小姐的名誉有…… -41066l- 斯威特阵营·不想嗑瓜子 那又如何？ 嗤，如果只是单纯烧了她的帐篷，她完全可以选择我们任意一座帐篷吧？ ——如果她下意识自己走到了布朗宁的帐篷，就和我们的“手段”没关系了吧？ 这里可没有任何诱导啊。 -41067l- 等等，这也太草率了吧？万一烧到了大小姐呢？ （同时）-41068l- 斯威特阵营·不想嗑瓜子 在野外一个人她可睡不…… （同时）-41069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小姐这个点通常是不会睡…… （同时）-41070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二号 不会的！！ 大小姐绝对是在用功学习呢呜呜呜呜我的女神！ -41071l- 斯威特阵营·不想嗑瓜子 ……啊哈。是的。 -41072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好了，行动。 ——助理小姐举着散发微光的手机，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完美落地。 她同帐篷的朋友睡眼惺忪地掀开床帘：“怎么了，哈欠……” 助理：“我要去一趟大小姐那里。你有没有汽油？” 助理的朋友瞬间清醒。 她也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怎么怎么有进展了？要有进展了是吗？” 助理用特务的眼神点点头，将翻找到的火石揣进口袋，只留下三个字：“看论坛。” “……嗷嗷嗷等我三分钟！我们一起去放火！等我！” 于是两位隶属于斯威特家旁系的高年级小姐，鬼鬼祟祟地摸出了自己的帐篷。 她们匆匆走过几座漆黑的帐篷，在拐角处碰到了探头探脑的几只低年级小学妹。 玛丽：“学姐！我带了烤肉用的瓦斯喷枪！您看还合格吗？” 助理：“嗯。” ——她一脸高冷地把火石塞回口袋深处。 助理的朋友则一脸高冷地把捡来的破枝子丢到旁边。 “好了，安静点，赶紧去……” 队伍后方抱着油纸刷手机的学妹：“——等一下！学姐学姐！看论坛！” “说了要安静，怎么……” 于是鬼鬼祟祟的大家都低下头，型号不同的手机光芒幽幽照亮彼此的脸。 【今天布朗宁和斯威特互怼了吗】 -41080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唉，别去了大家。 刚才我从湖里爬回去，想借他那条三合一大毛巾擦擦…… 我兄弟正在外面反身扣上帐篷的系扣，手上拿着一堆我不认识的道具材料，见到我说让我去别的地方借毛巾。 “里面有只会扒人裤子满地打滚抱着毯子呜咽还会吱哇乱叫撒泼的史前巨兽在打呼噜，你要进去就后果自负”——这是他的原话。 顺带一提他当时的表情近似于“敢进去就给我五百万金币再替我还高利贷给我一辈子当长工”（。） 所以我绝对不会靠近这家伙疑似豢养了什么巨兽的帐篷，我猜那里面绝对是他走|私来春令营卖的什么珍稀动物。 而且这人说完就拿着材料直接往森林深处走了，摆摆手说他不敢惹里面的大怪兽要去忙工作，明早怪兽回窝他再回来。 大家早睡吧，唉，我继续借毛巾去了。 看到这则通知的大家：“……” 助理小姐，默默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布朗宁同学，还是和生意和工作过一辈子吧。呵。” 拿着火焰喷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玛丽：“……学姐，学姐，呜呜呜呜好不容易的机会学姐，学姐……” “……唉……虽然做足了邪|教与北极圈属性叠加的c只能拼命拉郎的准备……” “可恶……即便是集体外宿的春令营，这对实打实的宿敌也只能从明天的打架开始磕吗……” “啊，虽然打架很香啦……平时针锋相对的模式也很香啦……但……” “除了打架吵架以外！别的糖啊呜呜呜呜！有没有别的糖啊呜呜呜想要别的糖！糖！糖太少啊啊啊——” 哭天抢地的学妹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帐篷。 高年级的两位学姐还站在原地。 助理的朋友声音空茫：“这样下去，下次的c打榜，我们又会被安娜贝尔大小姐x各学院校草的c击倒吧。明明泽奥西斯是我们的主战场。” 助理：“……” 助理的朋友：“啊，说不定，这次还是布朗宁x金币排第一。” 助理：“……” 助理她默默抬脚，碾了碾自己的手机。 “西内。（日语：死吧）” 【第二天，清晨五点】 打呼噜自然是某个恶劣的宿敌进行的抹黑。 一如慢慢合上眼睛时的安静，依据多年晨起背诵咒文符号释义的习惯，呼吸匀净的安娜贝尔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朴素且毫无装饰、隐隐透着阳光的灰色帆布后，她茫然地眨眨眼，下意识抓紧自己身上的被子。 ——抓紧感受到那不同于丝绸的陌生触感后，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位于卧室，而是野外、森林、某个讨厌鬼的二手小帐篷。 她花了几分钟缓冲。 首先，安娜贝尔纳闷自己为何睡眠效果出乎意料得好，她认床的毛病曾导致自己在搬到别邸后整整一个月只能服用安眠药水入睡，没道理在野外倒头就睡。 接着，安娜贝尔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在前半段的睡眠中称得上“酣甜”，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而后半段她莫名开始不安与混乱，浮现出乱七八糟的梦境来。 过于安稳的前半段与略显不安的后半段共同均衡，达成了这段与自己卧室里并无不同的睡眠质量。 否则，她会更晚更晚醒来——也许会晚于她的生物钟，也许会让她体验从未体验过的“懒觉”。 下一步，缓冲结束。 她认识到了让自己松懈的原因。 就在自己揪紧的手中。 本就过于蓬松的填满羽绒的舒适旧睡袋，以及睡袋上铺着的厚厚一层春季校服。 毕竟泽奥西斯男款的春季校服是夹克外套，比起美观传统更注重保暖的功能性。 “……果然是居心叵测的混蛋……盖这么厚打算让我直接冬眠是吧……啊可恶……可恶……喂！布朗宁！” 安娜贝尔小声咕哝着回头，下一秒便又认识到了自己不安的原因。 ——帐篷里，空无一人。 【清晨，五点二十分】 “虽然没有脚印和树枝折断的痕迹，但应该是跑到森林里了吧……那混蛋总不可能去找顾客蹭住……说起来，全学院除了我都算得上混蛋的顾客？哼。” 时值早春，清晨的森林又要寒冷许多，大小姐不禁裹紧了身上的夹克外套，悄悄打了个哆嗦。 如果不是昨晚来袭击时太过匆忙没带保暖披肩，她可不会披上蠢货的衣服。 ——而为了和蠢货置气让自己挨冻明显是更加蠢货的行为，安娜贝尔更不屑于这么做。 至于叠了又叠折了又折最终还是找不到“好角度”的那条毛巾，至于最终不得不使用自己卸妆棉洗脸的窘况—— 嗯，那个时候没挨冻嘛，特殊情况。 昨晚……昨晚不知吵到什么时候，她就困倒了，也没能盯着傻子拉出第二只睡袋睡觉。 可明明合眼时，灯还点着，那家伙还在角落里坐着……究竟为什么后半夜要独自跑出去啊，果然是打算让她强制进入冬眠，从而在放松警惕的冬眠时期杀掉她……或者悄悄放头熊进来……可恶，果然是混蛋巧克力，这么恶毒…… 安娜贝尔又裹紧了身上的夹克外套。 她小心翼翼迈过一截横躺在地上的树枝，那嫌恶的表情就像她刚刚迈过了一条死蛇。 可下一秒，就有只松鼠在头顶轻轻窜过，爪子蹬下了一枚叶片。 叶片轻轻搭在安娜贝尔的头顶上，后者打了个激灵，恼火地往上看。 “所以森林真是我最不喜……” ……欢。 宽大且茂密的槭树，矮矮垂在下方铺满了萌黄色的树冠，以及少见的、只稍微比树身细了几指节的横向枝干，枝干上用手臂遮住脸颊，侧卧在叶下的少年。 没有睁开的眼眸，没有吵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察觉。 毕竟这是精灵少见的能睡在树上的时间，毕竟这是精灵摆脱为了跑业务不得不设置的数个手机闹铃的早晨。 睡过头是理所当然的事，耳朵听见脚步意识却依旧混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谁让这是个本性过分散漫的混蛋呢。 没错。 安娜贝尔仰头看了许久，总觉得某双奇异漂亮的绿眼睛也会在槭树叶下睁开。 但她很快摆脱了这份幻觉，在睡得死沉死沉的精灵下方小声嘀咕：“像考拉一样，哼。” 竟然趴在树上，蠢。 ……没有两个睡袋就没有两个睡袋嘛，非要等我睡着后偷偷摸摸溜出来在这里睡觉，搞得好像这是刻意体贴，而我欠你什么似的。 直说你只有一个二手破睡袋就好啦，蠢货，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有其他的可以暂居的帐篷呢，而那些帐篷里绝对有我想要的梳妆台。 说到底你会可怜兮兮地蜷在树上过一夜，也是因为你自作自受的自尊心，哼，和我没关系。 而我可一丁点都不想和这种混蛋扯上关系。 道德上的亏欠更是…… 安娜贝尔用力踮起脚尖，想看清树上精灵被手臂与叶片遮住的脸。 可她没能看到，只恼火地瞥到了对方肩膀上滚落的露珠——从叶子上滴下，滚到薄薄的衬衫上，逐渐洇湿。 ——靠，你自己混蛋就算了，别糟蹋本小姐特意挑选的丝绸衬衫啊？ 于是她只好心里骂骂咧咧地把手贴上树干。 心里骂骂咧咧地艰难踩上树身的结疤处。 心里骂骂咧咧地，拼命努力伸展（在死死抱着树身不敢再爬一步的情况下）够到对方躺着的那根枝干，脱下外套，试图用砸垃圾的姿势将其扔过去。 懒惰的精灵依旧没有醒来。他几乎和沉睡的树融为一体。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想了想，觉得砸垃圾的姿势没法把外套扔到目的地，只能勉勉强强地抱住树干更换了姿势，轻轻将其抛了过去。 ——于是，这次不仅是脸，他的脖子肩膀他的耳朵与手臂都被抛过去的外套盖得严严实实。 “哼……哼！” 重新爬下树，颤巍巍落到地面的斯威特大小姐，再次仰头，艰难打量了片刻。 然后她越发不爽起来。 ——啊啊啊啊！ 明明是不想破坏平衡，不想亏欠一个王八蛋，不想把他们认认真真纯纯洁洁的敌对关系搞得乱七八糟……一报还一报她当然清楚，都是因为对方昨晚做出了“把睡袋让给我偷偷出去睡树”这种疑似绅士的行为…… 才让，哼让本小姐屈尊给他盖衣服……可怎么看怎么不爽啊…… 这家伙偷偷溜出去绝对不是绅士吧……要么是自尊心作祟的“不能让斯威特知道我只有一个睡袋”考量；要么就是“趁斯威特在冬眠出去招惹狗熊袭击她”…… 等等？ 仔细想想，也只可能是后者吧，他睡在树上肯定是存心想招惹狗熊，然后和她来个玉石俱焚—— 巧克力脑袋。 不爽。 不爽不爽。 不爽不爽不爽。 大小姐有心想跺跺自己的小皮鞋发脾气，但她可不希望踩踏叶片的声音惊醒树上的蠢蛋，从而引来狗熊。 那么…… 她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弯下腰抓了一把泥块，再颤巍巍将脚搭上了树身的结疤处。 ——我要把泥涂在这个混蛋的脸上！哈哈哈哈！让他醒来后无颜见人！ ↑自某医务室事件后就熊熊燃烧未曾熄灭的“想在洛森脸上涂鸦”之火。 可这里并不是医务室，这里的围观群众也不是习得了默默闭嘴举起手机神功的甲乙丙丁。 隔壁树旁观的松鼠歪了歪头。 它抱着松果说：“吱？” 安娜贝尔一抖：“呀！” ——她一脚踏空，一个后仰，小皮鞋从离地不到10的结疤处，直直踩到了铺满泥土与叶片的地面上。 树上被外套蒙住的精灵陡然惊醒：“怎么——” 安娜贝尔同学在倒下的前一秒把手里的泥块扔了过去。 泥块凶狠击中了精灵还被完全蒙住的脑门。 懵逼的什么都看不见的精灵被泥块从树枝上被击倒，砸进漂亮的萌黄色叶子里，完成继“同手同脚爬树摔伤手腕”后，“一脸懵逼毫无作为地从树上被史前巨兽扔来的泥块击倒”的第二个精灵成就。 而安娜贝尔·斯威特则坐在地上，抱着脚腕。 她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眼泪水在眼眶里幼稚地转了三个来回，再幼稚地憋下去。 “混蛋、混蛋、混蛋——” 【今天布朗宁和斯威特互怼了吗】 -41190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二号 哇哇哇呜呜呜！ 据说大小姐今早散步时被树枝绊倒崴了脚！ 今天一天都请假不参加春令营活动！ 呜呜呜呜哇好不容易的糖，糖，就连今天的打架磕糖都磕不到了，糖，糖，为什么这么少呜啊啊啊—— 第17章 第十七章 非主流看望总是风起云涌 第十七章非主流看望总是风起云涌 “新帐篷已经在路上, 今晚会布置好。” 联络水晶那头，衣着华贵的女人顿了顿，冰冷的视线从她沾着肮脏泥土的手指甲, 戳到她缠着白色绷带的脚腕。 安娜贝尔·斯威特略显不安地动了动。 “我听说，你的旧帐篷在昨夜毁于一场意外的‘火灾’。” ——可最终，海伦娜·斯威特只是这么说。 ……果然这才是母亲会关注的重点。 安娜贝尔心里有点隐隐的失望，但她已经习以为常。 特地叮嘱助理传回去的消息总算起到了些作用……起码这能分散母亲的注意力，让她不再追问自己关于卡尔的近况。 而只要母亲的注意力稍稍被分散一些，她这边对卡尔那破烂玩意儿, 也更好下手一些。 “是的。因为一场有些失败的实战魔法练习，母亲。您知道我一向很擅长火星系别的燃烧魔法, 最近我有些改进的想法……” 海伦娜皱紧了眉, 但安娜贝尔敏锐察觉到她眼中的怀疑少了许多。 总是这样的。 斯威特大小姐在大家族嫡系中堪称“废物”的魔法天赋，只有母亲与她自己知道。 而斯威特家主母在斯威特家家主面前无疑是个绝佳的挡箭牌——安娜贝尔过去每一次挤出的学习时间都来源于“母亲安排的宴会”，而刚刚被检测出魔法天赋的时候，她被母亲押送着参加了各式各样开发极限的训练。 要问海伦娜为什么如此在乎她的天赋，甚至会出手替安娜贝尔遮掩—— 一个嫡系夫人所生出的唯一继承人是魔法天赋几乎为零的废材，这事实太……令人所不耻啊。 虽然, 那些类似于偏方的训练并没有起到多少效果，魔法天赋并不是把人关在漆黑空屋里度过三天三夜进行“冥想”，就能获得增长的东西。 而尽管安娜贝尔本人也非常努力在配合, 但最终她只是失去体面地昏迷在了那个屋子里，醒来后再次遭遇母亲失望的目光。 魔法天赋几乎为零。 那么受到宠爱的程度也是零。 所以她……真的发自内心厌恶, 某个明明掌握着卓越天赋、却用玩玩具的态度轻慢魔法的混蛋。 “火星系魔法上不得台面，而它在你手中也不过是及格线的水平而已, 这次帐篷燃烧的意外已经能证明你作为法师学徒的失格。” “……是的, 母亲, 我为我的愚钝感到抱歉。” “希望没有下一次，安娜贝尔。” “是的，母亲。” “那么，既然原因只是你的愚蠢导致的又一次失误，我会向你父亲暂且按下此事。” “不胜感谢，母亲。” “嗯。服用复原药片后就去参加春令营，别忘记你的身份。” “……是的，母亲。” 联络水晶屏幕骤然切断。 安娜贝尔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脚腕处漫上来的钝痛。 她缓缓靠向背后的丝绒枕垫，可肩膀依旧紧绷着。 不是第一次庆幸，自己当初反对留在家中接受成名法师单独的家庭教育，力排众议才争取到了进入泽奥西斯的权利； 也不是第一次庆幸，学校那看似滑稽的“全覆盖wifi”，对家族魔法监视网络起到的干扰作用。 泽奥西斯，这个上层构造极其复杂的学院，大抵是法师界唯一能干扰魔法大家族视线的地方。 而这里……也方便她这条小小的鱼，悄悄溺死，某个数十年如一日想着害虫的破烂玩意儿。 那么，让我想想。 大小姐把玩起了膝盖上打发时间用的珐琅鼻烟盒：昨晚这件东西被助理从帐篷中借走装维生素片了，现在这是唯一一件她既看得上眼又敢用手去碰的玩物。 卡尔·斯威特，最近是搞大了某个普通女人的肚子吧？ 薇薇安说这个破烂的生育能力让父母亲很满意……唔，我倒也没有打搅那家伙被当作生育工具捆绑给某家庶小姐的雅兴……那么…… “生育工具，一辈子作为一窍不通的纨绔，倒也省心。” 左右他看上去也不在乎魔法学习，那被蒂珀“强制退学”，也是好事一桩呢。 大小姐掌心的鼻烟盒转了转：“母亲如果知道，也会高兴……” “小姐。有人拜访您。” 助理抬起法杖，念动专属的咒语解开屏障，正要弓腰通报姓名，就被猛地撞开—— “喂！斯威特！你这女人给我说清楚——” 学校在营地边缘搭起的临时医务间，斯威特家专属竖立的重重屏障，不速之客毫不迟疑地闯了进来。 把玩鼻烟盒的安娜贝尔并未抬眼，只是脖子随着肩膀一起紧绷起来，拖长了音调学着某人那惹人生厌的口气，慢条斯理：“卡尔，你的礼仪教养可真……” “这个低等贫民疯了，今早他把三百只蟑螂塞进了我的枕头里！” 卡尔面容扭曲地吼道，把手上一路拖拽进来的家伙往地上一扔，抬脚就去踩：“他昨晚还——” 猛地抬起头的安娜贝尔立刻发出一声嘶叫，然后她用掷铁饼的姿势抡起手臂，猛虎般前倾作出扑向对方的恐怖架势，并在真正扑出去之前直接把手中沉甸甸的珐琅鼻烟盒投掷出去。 卡尔被击中了。 卡尔被击晕了。 而嘶嘶发出低吼的安娜贝尔这才来得及吐出人言—— “卡尔·斯威特，注意你的礼仪与教养！” 倒在地上呈烂泥状的卡尔：“……” 被一路拖进重重魔法叠加的医务间的洛森：“……” 他左右打量一圈，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衬衫上的灰，然后冲着床上头发散乱、猛虎坐姿、怒目圆瞪且“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安娜贝尔露出假笑。 “哟，哭宝宝，注意教养？” 安娜贝尔嘶叫着把自己的丝绸靠垫扔了过去。 同样正中脑门。 “你——布朗宁——混账——怎么——被拖拽——解释？！” 洛森不禁抖了抖。 气到嘶嘶吐字的雌性总能让他联想到自己小时候被兔子咬伤的手指。 而这里是个全封闭的帐篷，帐篷外锁着一层层能把他烫脱皮的魔法，除非主人的意愿，绝对无法逃脱。 ……虽说被一路拖进来时就有了心理预期，但在这里硬杠宿敌，实在不太明智。 他的视线不禁落到对方脚腕的绷带上。 又落到对方涨红的脸颊上。 “嗯……就那什么……我想试验一个新整蛊道具，结果挑错了对象。谁知道你弟弟昨晚喝多了酒，莫名其妙参与了一场群架……听说他被打得挺惨，那帮小弟害怕他脑淤血就让他在地上平躺了，导致我摸错了地方认错了人……啧，整蛊对象是小明就绝不会出事了。” 安娜贝尔：“谁！叫！小明！啊！” “咳，蒂珀学院的一个狗仔……” 接触到对方的可怕眼神后洛森机智更改了话题方向，他笑嘻嘻地摊开手：“总之，我可没有真的用手去捉那恶心虫子，你知道我昨晚也不可能去城镇——只是块叠加了一点幻觉魔法的木头玩具，可振动。” 安娜贝尔看向他手心的东西。 熟悉的木料与熟悉的造型让她皱起眉。 “你昨晚……熬那么久不睡……就是为了做这个小玩具？” 一只上了发条、巴掌大的木头兔子？ ……虽然外形是挺可爱的，混蛋巧克力赚钱的功夫果然依旧很狡诈，她都有点想买…… “不不不，不仅仅是木头玩具，它经过调试后的振动幅度可以激内的咒文韵律，从而造出小幻觉……幻觉效果就是随机变成和它同等模样大小的生物，然后反复叠加复制重影，造出一种密集恐惧感，达到良好的整蛊效果。” 奸商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口吐白沫的卡尔：“这玩意儿在愚人节绝对会卖疯。” ……可愚人节还有好几个礼拜，这个未雨绸缪的巧克力脑袋。 安娜贝尔想翻白眼，但她稍微设想了一下巴掌大的……那种害虫……变成成百上千个在枕头里振动是什么个景象，脸就有点绿。 太恐怖了。 想吐。 奸商：“哎，蜜糖哭宝宝，看你眼巴巴的酸样子，要不这个初版的兔子形玩具就扔给你吧，不要钱——刚才我实验时振动幅度调太高把它功能弄坏了，还得再重做。” 安娜贝尔立刻重新猛虎状张开爪牙：“混蛋你以为我这是哪里？垃圾桶吗？！” 随口一提嘛。 洛森挠挠头，眼睛一亮：“这个兔子外形包装一下转手卖给小姐……” 安娜贝尔：“东西留下！你滚蛋！滚滚滚！” “……疯女人，尽知道瞎吼。” 洛森清清嗓子，还打算说什么，却见助理又拿着法杖进来： “小姐，这是夫人刚才吩咐的复原药片……” 房间里地上昏迷的一坨被自动无视，只余一个站着的神色尴尬的衣着凌乱的家伙，一只半坐在床上作势要扑过去的张牙舞爪的家伙。 助理：“……” 洛森：“……” 安娜贝尔：“……” 她看看他，又看看她，最终又看看他。 然后道：“对不起打扰了药放在这里我这就走！再见！” 洛森·被她转身离开的速度弄得有点懵·布朗宁：“不用不用——哎。走了。” 刚才那姑娘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说起来她好像有点眼熟？谁来着？ 因为助理的闯入，安娜贝尔的理智复原了一点点。 她气鼓鼓地砸回原位，而瞥见那空荡荡床板的洛森眼疾手快地将自己手上的丝绸软垫投掷过去。 安娜贝尔·被软垫击歪在床上·斯威特：“……” 洛森：“……” 他愣了愣，目睹对方在软垫与被窝下徒劳踹了几下脚脚后，便畅快地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怎么，今早泥巴扔得很快乐对吧？哭宝宝，这就是报应，果然——” “果然你是故意被卡尔拽进来，就是为了用枕头砸我报复？！” 安娜贝尔在丝绸软垫下无能狂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破猴子怎么可能打不过那个被女色掏空的酒囊饭袋？你果然是故意让他带你进来的，这样就能袭击我，巧克力脑袋，看我不鲨了你，我鲨了你，鲨了你，鲨了你之后把你骨灰扬进我家墓园——” “噗。” 这是布朗宁同学盖上另一块丝绸软垫的声音。 “噗。” 这是布朗宁同学把栽在垫子陷阱与被窝陷阱里爬不起来的安娜贝尔包住的声音。 接着他又用包糖纸的手法把对方踹在外面无能振动的脚脚包起来，走到助理刚才放下的小药盘前，拿起药盒。 “‘一定要强制吃完’……嗤，市价八十金币一盒的复原药片，你不会怕苦吃不下去，还一定要人喂才行吧，哭宝宝？” 崴到的脚腕被绷带缠住、完好的脚腕与完好的其余部位一齐被被子枕头盖住的安娜贝尔：“……” 这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但她气得顾不上了。 “我才没有！我才没有！我一点都不怕苦！你血口喷人！巧克力脑袋！你这张破嘴里哗啦啦只能喷巧克力！” “啊，是吗，那哭宝宝从崴脚开始缩在医务间这么久还没出来，是为什么呢。” “——我！没有！拖延着！不想吃！苦药！你——巧克力口喷人！混账！”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哭宝宝这张嘴叭叭叭，滚出来的全是讨人厌的谎话。” “你放开！你有本事放开！你有本事放开我——本小姐当面吃给你看？！一整盒都吃下去！！” “疯女人，我可不打算放松警惕。” 安娜贝尔听见宿敌冷笑一声，脚步声逐渐远离：“既然报了泥巴之仇，我可不奉陪了，时间就是金钱。” 脚腕被绷带缠着的疯女人：“那你过来啊？！有本事你到我床上来？！我咬不死你！王八蛋！” 王八蛋沉吟片刻。 然后他挥挥手把木头小兔子抛到了安娜贝尔枕边，让蒙在被窝卷里依旧挣扎不出来的对方切实听到下落的响声。 “咬死我？先想办法抓住这个吧，短手短脚的哭宝宝。” 安娜贝尔·气疯·斯威特：“布·朗·宁！你回来，你回来，你回来，呜呜呜呜我咬死你——巧克力脑袋！小气鬼！泥巴怪！” 布朗宁同学神色镇定地在史前巨兽的嘶吼声中走出了医务间，并收获了负责开帐篷的助理小姐奇妙的目光。 助理目送他离开，等到帐篷里的动静逐渐从“沉闷嘶吼”变成“骂骂咧咧”后，才走了进去。 她家小姐已经挣脱了那个被窝卷，面容狰狞地坐在床边，一手抓着木头小兔子，一手抓着复原药片往嘴里塞。 用更加狰狞的表情“嘎吱嘎吱”嚼完药片后，她苦得“哇”地一声嗷出来，用力捏紧了木头小兔子。 小兔子腹部猛地弹出一只小抽屉。 小抽屉里摆着一叠白色的泡腾片。 “混蛋布朗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以次充好，奸商本性，他的终极目的是毒死我，苦死，呜呜呜——” 安娜贝尔骂骂咧咧地抢过药盒旁的一大杯温白开，骂骂咧咧地将泡腾片全部投进去，骂骂咧咧地看着它“咕嘟咕嘟”衍生出一大杯白白的饮料，骂骂咧咧地灌了一大口。 “我鲨了你，鲨了你，绝对要好起来鲨了你，脚腕好了就冲出去直接——咦。” 她抽抽鼻子，舔舔嘴角。 “甜牛奶？” 安娜贝尔转转眼睛，立刻得意起来。 她将木头小兔子放在膝盖上，双手则捧起杯子，脑袋向后一仰，“咕嘟咕嘟”全部喝完。 喝完后还打个小小的奶嗝，骄傲道：“巧克力脑袋果然智商下降，把毒药搞错了吧！这次没能整到我，蠢蛋！” 助理：“……” 第18章 第十八章 咨询大师往往是滥竽充数 第十八章咨询大师往往是滥竽充数 “恋爱咨询？” 洛森·布朗宁用匕首劈开挡路的杂枝, 克制着自己，在森林中以人类的手法与速度，缓缓清理出道路。 他手上留意着嘴上也不闲着：“你以为这里是《辉夜大小姐想让我告白》片场吗？而且我可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啊？” 捷克：“……” 室友刚刚这句吐槽里涵盖的槽点太多, 他不禁晃了晃, 稳住脚下。 ……没稳住，自与室友进入森林搜索课业材料后, 他叒被一截突出地面的树根绊倒在地。 洛森稳稳站在原地，用单身狗的酸涩嘴脸道：“哎, 怎么连根树枝都能把你绊倒，啧啧啧，昨晚熬夜了？” 捷克：“……” 没什么，傻逼。 就是单纯想打你。 他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 艰难挑选了一个最能被他傻逼室友听懂的槽点：“你一天到晚和女孩子撩来撩去，怎么……会没有恋爱经验？” 而且给我有点雄性自尊啊！这种事不要一开始就坦荡承认！ 洛森想了想, 摸摸自己的脸, 叹息一声：“学院的小姐姐们都会在第一眼喜欢我, 根本不需要恋爱过程。” 捷克：……对不起，这个傻逼的雄性自尊是好像过剩了。 “而且和顾客谈恋爱多麻烦, 要给她打最低折扣附送小赠品，甚至还要赔钱去主动赠送礼物。” 奸商将手中的匕首挽了个花, 再次劈开树枝：“赔钱的买卖我可不做，不管是多漂亮的小姐姐。” “……你后面的补充才是真实原因吧, 金币大于女人的异端。” 捷克早已对室友嘴上的花花习以为常, 自觉他阐述他自己时的话只能信三分之一：“认真的，我想问问你, 怎么能把女孩子……咳, 哄好？” 洛森诧异地回过头来。 “我都说了我可没有任何恋爱经验。” 他奇怪道, 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你怎么会觉得我知道怎么哄女孩？唔，但礼物包装方案、心理策略方案、约会一条龙方案的确有，如果你愿意付……” ——所以都说了从刚才开始，你这个不自知的混蛋话里槽点就太多了啊？！ 不会哄女孩？ 那泽奥西斯最高贵的红月季是怎么被你这个奸商哄下来的，啊？！ 布朗宁阵营一号c粉忿忿地从鼻子里喷出气来。 与某位埋伏在斯威特大小姐身边的助理不同，同样作为一号c粉，他磕c的初衷主要是“室友与他宿敌的种种互怼太气（酸）人了，你越不承认在谈恋爱我越要造谣你们在谈恋爱”，在某个再次无意中遭到暴击的假日怒而开帖吐槽，从而收获数千粉丝，便受宠若惊地坐上了一号宝座。 而捷克对这对c的现实发展，其实不抱什么期望。 在他与洛森同舍的种种看来，室友投在“赚钱”一途上的精力多得可怕，顾客群体莺莺燕燕琳琅满目…… 同为雄性，捷克可完全不相信，洛森同学为钱撩遍全学院的小姐姐时，他自己没动过一点心。 就算他的确没动过一点心，一个金钱至上每一步都算着利益走的奸商，他怎么可能真的骤然降智，做出“爱在心口难开”的小学鸡恋爱行为？ 绝对是表象啊？ 洛森这种头脑手段样样他有朝一日做出“入赘斯威特家后侵吞斯威特家全部财产，再掳走试图反抗的妻子搞强制爱让老丈人一夜白头”……的玄幻剧情，捷克都会相信（。） ……虽然按套路来讲应该是侵吞家产后提拔了自己一直暗度陈仓的白月光，再来个“暗地出轨十八年”之类的……但捷克莫名觉得洛森应该不会有白月光，这个眼光挑剔的商人绝对会继续为了榨干剩余财产和自己的红月季妻子大搞强制爱……咦……不对啊，没有劈腿没有替身就不够虐恋啊…… “喂，喂？你这什么表情？” 网络小说看太多的捷克从幻想中惊醒。 洛森上下将其打量一番：“你怎么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该遭雷劈。” ……没什么，就觉得你应该是个纯天然渣男，但真的渣起来好像不够带感。 再次对上室友目光的捷克有点心虚：“没什么，就，咳，你帮我出出哄女孩的方法吧，出主意就行，我真的很苦恼——你也看到我昨晚的狼狈样了吧？” 哦，原来是真的为恋爱魂不守舍。 ——恋爱这种烧钱玩意儿究竟有什么好的？除了成为冤大头被宰以外有什么用吗？ ↑宰了很多冤大头的家伙 洛森重新转身开路：“我知道了，先跟上来找材料。你说的是……那个昨晚和你一起露营，却突然把你推到湖里的低年级学妹？首先要弄清楚她生气把你推下去的原因吧？” 捷克：“不，这我倒知道得清清楚楚。” “嗯？” “……咳，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她现在不肯和我说话了。今早也……” 竟然还愤怒地表示“如果不是学长发话，万一我摸进布朗宁同学的帐篷看到c现场呢”。 女孩磕c上头就是这么无可理喻，唉，怎么可能呢。 难道斯威特大小姐真会跑去挤我室友的破二手帐篷。 洛森劈下又一条横生的枝条，弯腰钻过灌木丛：“过来这边，我好像看到了材料……那个小学妹昨晚是先突然发脾气把你推到湖里，又突然反悔把你拽了上来，后来在你找不到毛巾时借给你一次性毛巾，今早还特地跑到你面前发脾气？” 捷克：“哦，说到毛巾，昨晚你的三合一大毛巾为什么不能……” 洛森：“别打岔。” 他站直了身体，视线左右扫了一圈，眼睛一亮，便放轻脚步走去： “根据这些行为推断，你那个小学妹，是傲娇吧？” 还在灌木丛里艰难钻洞的捷克：“……” 他艰难抬起头，在满脸树叶中试图找出室友的方向：“你说什么？” “嘘，安静点——哈！你在这呢！” 身手灵活的家伙已经走远了，捷克在灌木丛里先是听到了这声雀跃的招呼，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最终是什么生物疯狂踢动树枝的挣扎。 “喂！” 他跌跌撞撞把自己从灌木丛里挤出来：“喂，洛森，再怎么说，你也可别在春令营里扑倒斯威特——” 他的室友灰头土脸，头发上掺杂着树叶，但却只是蹲在那儿傻笑。 因为他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棕毛兔子，棕毛兔子正有气无力地用前脚蹬他的胸口。 沉迷rua兔子没听清呼唤的洛森：“啊？什么？” 捷克：“……没什么。” 就是又发现你招呼兔子的口气竟然和招呼斯威特的口气差不多罢了。 他面无表情走过去：“哎，森林里的野兔子，你刚才徒手抓到的？挺厉害。” “嘿嘿嘿，对。” “……这可不是我们被分配找的魔法草药吧？” “嘿嘿嘿，对。” “……洛森，把兔子放下来，找草药去。” “嘿嘿嘿，不。” 捷克：玛德智障。 他努力去拉扯沉迷吸兔疯狂掉智的室友：“走了走了，规定时间不完成任务要扣学分……” “嘿嘿嘿，不。” “……春令营期间不服从集体安排除了扣学分还会扣奖学金啊。” “嘿嘿嘿，不。” “……洛森！看！斯威特在那边摔了一跤！” 沉迷吸兔疯狂掉智的室友立刻跳了起来，左右张望。 “在哪？在哪？我赶去嘲笑她，那个弱智哈哈哈！” 捷克“啪叽”把他怀里的兔子撸到地上。 后者“啪叽啪叽啪叽”蹦走了，蹦走之前还用后腿踹他一脚。 洛森：“……” 他看看空荡荡的怀抱，又看看被踹的裤管，安静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室友。 捷克：“……啊好啦！好啦！你几岁？别露出这种泫然欲泣的卖萌表情！” 洛森：“……” 他继续看着自己的室友。 捷克：“……给你玩！给你玩！春令营结束后我送你一只兔子给你玩好吧？现在大哥行行好，我们去找材料啊？！” 洛森·自来到人类世界后就没养过兔子·吸兔癌晚期·布朗宁：“不要，你买的兔子就不是我的杏仁糖了。” 捷克：“……喂这么短时间就给人家取名了吗？你清醒一点！洛森！你今年几岁？几岁啊？” “三岁零……” “你要是敢说三岁零多少个月恶心我，我就真的揍你，洛森。” “……” 大约五分钟后，泽奥西斯的第一奸商才缓过劲来。 他抹了把脸，掏出匕首继续往前：“就这样，杏仁糖离开我了，以后别提它，捷克。” 捷克：不要把奋力挣扎抓你胸口还往你裤管上踹了一脚的行为美化成这样。 在某只精灵空前抑郁的心情下，后半段的森林之旅安静得捷克有点头皮发麻。 他不得不再次提起自己之前被打断的情感话题：“所以，咳，哄女生……” “你那个小学妹绝对是傲娇。傲娇就是爱在心口难开的生物。傲娇的具体行为是对自己喜欢的对象格外针对。傲娇的萌点就在于‘高傲’与‘撒娇’的结合。所以不用管对方摆出的臭脸色，一个劲说好话夸她漂亮夸她可爱夸她勤奋夸她优秀再称呼她为甜心或宝贝就可以了。傲娇虽然表现得非常麻烦，但其实极端好哄，而且有可能比较缺爱，喜欢温暖的抱抱。” 捷克：“……” 这家伙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洛森同学用平淡到恐怖的语气念完了以上一大段经文，再用平淡到恐怖的语气进行总结： “虽然我是认为傲娇的女孩空前麻烦，完全无法理解傲娇的可爱，也永远不会喜欢傲娇的漂亮小姐姐，但决定要追求傲娇的是你。加油吧。” 捷克：妈，失去杏仁糖的室友变得好吓人jg 他被这段经文吓得完全不敢说话，直到室友抑郁地找到了学校规定的材料，抑郁地手起刀落将其拔|出带走，抑郁地领他走出森林。 ——当然，即便在路上花费大量时间聊八卦、吟唱圣经（？）、哀悼了杏仁糖的离去，他们这组也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 捷克战战兢兢地捧着装草药的蛇皮袋前去教授处交差，抑郁的洛森同学直接坐在了石头上，缓缓打磨自己的匕首。 “杏仁糖……我的杏仁糖……杏仁糖……” “好了，又是第二名！我就知道！” “小姐，您慢……” 通往森林的小道传来吵闹的人声，洛森的耳朵动了动。 安娜贝尔怒气冲冲地拽着裙子跑出来：“我说过要把它直接丢下吧？我说过把它扔进湖里不管吧？如果不是它一直咬着我的裙角不肯走——” 助理：“小姐，您从一开始只是说说而已，而且它没有一直咬着您的裙角，咬裙角被您发现时它就从地上转移到了您的怀里。” 而且您还撸了整整五分钟的棕毛，说喜欢巧克力，要给它取名比利时呢。 ……话说您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这个可怕病症是被谁传染的？ 怀里抱着棕色小兔子的安娜贝尔：“哼！”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营地上：“现在赶紧去把材料交了，我可不想变成第三名……布朗宁！” 这不是一句才看到对方发出的惊叫。 这是种涵盖着“果然是你”“我就知道”的愤怒呐喊。 安娜贝尔恼火地走过去，撸起袖子就打算开揍：“你这个得了第一还优哉游哉坐在这儿发呆的家伙，我就知道，会坐在这里发呆的第一名只可能是——” 洛森抑郁地揉揉耳朵，没抬头，不想理睬她。 丢掉了好不容易才逮住的兔子，又再次碰到了玷污兔子红眼睛的哭宝宝。 今天太倒霉了。 啊，上次捉住兔子抱在怀里摸还是小时候的事……人类世界里饲养宠物的代价太沉重了……妹妹那边养猫就已经算得上一笔额外费用……明明我也不是打算饲养……春令营期间撸一撸，返校就把它放走……强迫兔子这种属于森林的生物待在人类世界也很残忍……兔子，兔子…… 安娜贝尔迟疑了一下。 她试探地问道：“布朗宁？” 而助理总算逮住机会，拦住撸袖子的大小姐：“小姐，等等，您怀里的兔子还在，先给我抱好再打——” 兔子。 洛森猛地抬头。 与趴伏在女生怀里异常乖巧的棕毛兔子，互相对视。 棕兔子：“……” 它警惕地把后腿往前踢了踢。 洛森的眼睛骤然亮起来。 安娜贝尔莫名松了口气，重新撸起袖子，准备开揍。 可下一秒—— “斯威特。” 大小姐卷袖子的架势僵了僵。 她怀里的兔子也僵了僵。 ——这是洛森·布朗宁第一次，好好的，不掺杂任何阴阳怪气的，说出她完整的姓。 “怎……” 他死死盯着她，认认真真地说：“你很可爱。” 安娜贝尔·斯威特，瞬间消失了。 森林边缘的空地上，留下了一尊名为“安娜贝尔·斯威特”的雕像。 “你很漂亮。” 雕像：“噶……” “你很勤奋。” 雕像：“噶……” “你很优秀。” 雕像：“噶……” 助理震惊地将自己手机屏幕按出裂缝，蜘蛛网状。 交完材料走回来的捷克则恍惚跌了一跤，平地摔。 空前可怕的布朗宁同学依旧认真在吟唱：“所以，斯威特，能不能……” 雕像运用自己数年如一日坚持五点钟起床背诵法术的毅力，挤出了一句话。 “布、布朗宁，我、我警告你，我家的金库钥匙，现在不在我手上，而且每块黄金都有家族徽记，给了你不好解释，你说这话最好是单纯想骗我钱……” “把你怀里的兔子，给我抱抱好不好？” 雕像：“……” 雕像消失了。 名为“安娜贝尔·斯威特”的、拥有正常思考能力与语言能力的生物回来了。 她冷漠道：“不要。” 惨遭拒绝的布朗宁同学：“……” 他立刻露出了渣男的丑恶嘴脸：“听着，哭宝宝，这只兔子是我先抓到的！” “不要。” “它是我摸过的！你不能抱着我摸过的兔子！你不嫌脏吗？” “不嫌。” “它……它有名字！它是我的杏仁糖！把它还给我！” “你的？” 大小姐看看洛森眼巴巴的（从一开始就）只放在兔子上的视线，又看看怀里这只除了颜色像巧克力以外一无是处的蠢兔子，扬起下巴，缓缓露出了渣女的丑恶嘴脸。 “我最喜欢抢走你的东西，巧克力脑袋。从今天起，它是我的比利时了。” “不——” 宿敌抱着兔子扬长而去，仅仅给他留下一个用力跺着羊皮小靴子的高冷背影。 洛森颓然地捂住了脸，独坐在大石头上，久久不能发出人言。 旁观完这场堪称家庭伦理剧戏演绎的捷克与助理：“……” 啊，果然爸爸没有争取到孩子的命名权，还把孩子抚养权弄丢了吗jg 助理哆嗦着捡起手机，跌跌撞撞跟着跺脚越来越用力的大小姐离去。 而捷克则哆嗦着走过去，把手放在了好兄弟的肩膀上。 他开始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这场家庭伦理剧那个啥事不懂还一个劲搅混水的小舅子。 “对、对不起，兄弟，如果不是我把那只兔子从你怀里扒走……” “不。不是你的错。” 男主人从手指缝里阴狠挤出话来：“都是那个哭宝宝的错。” “……哦。” 捷克想提醒他这个场景还说“哭宝宝”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应该骂“贱女人”什么的，但……但他想了想，还是闭嘴。 “都是她！竟然还取名比利时？哈？比利时？那是什么破名字？” “……” “巧克力吗？那个哭宝宝满脑子巧克力就给兔子取名巧克力啊？” “……” “杏仁糖，杏仁糖，明明是我的杏仁糖——话说它的毛发怎么看都只能联想到糖果吧？” “……” “为什么会联想到巧克力啊？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那个可恶的——” “……” “——蜜糖哭宝宝！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 【与此同时，另一边，被跺得很用力以至于出现小坑的草地】 大小姐“呼呼呼”地抱着兔子，一路跺到教授前交材料，又“呼呼呼”跺到帐篷前。 一路上她不断挤出凶狠的狂言： “神经病！竟然还取名杏仁糖？哈？杏仁糖？那是什么蠢名字？” 助理：“……” “糖果吗？那个巧克力满脑子糖果就给兔子取名糖果啊？” 助理：“……” “比利时，比利时，明明这个名字才——话说它的毛发怎么看都只能联想到巧克力吧？” 助理：“……” “为什么会联想到糖果啊？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那个混蛋——” 助理：“……” “——巧克力脑袋！竟然敢为了这么只蠢兔子无视我！他必须付出代价！” 助理：“……” 【于是，当天深夜】 布朗宁同学在帐篷中磨好了匕首，便将其挂在墙上，转而拿过自己破破烂烂的羽绒枕头与破毯子，掀开二手帐篷。 他走了十几步，再次遭遇了不速之客。 这次不速之客准备万全，背着一只新睡袋，提着一只新行李袋，还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棕毛兔子。 一手枕头一手毯子的洛森：“……” “啊，来的正好。” 他磨着牙露出阴狠的笑容：“正打算去揍你呢，哭宝宝，杏仁糖是我的。” 安娜贝尔同样露出可怕的表情：“我这次可是带了整整三只枕头——来吧，不把羽绒打出来，我不会停止的，巧克力脑袋。” “那你的帐篷？” “这不是废话吗，手刃混蛋更要紧。” “呵，有胆气，请进。” 第19章 第十九章 枕头大战的赌注可以摇摆不定 第十九章枕头大战的赌注可以摇摆不定 【今天布朗宁和斯威特互怼了吗】 -42008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二号 呜呜呜真的吗真的吗？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真的和大小姐表白了吗？表白了？表白了？ -42009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理智磕糖……那明显只是为了把兔子哄到手的谎话吧……唉, 布朗宁手到拈来的花言巧语，效果简直好到我差点以为是什么现场教学。 如果对象不是那个难搞的仇敌斯威特，他想要什么不都能从女孩手里哄到啊, 真牛。 -42010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90号 学长请闭嘴。 没听过“假亦真真亦假恋爱中的生物会发傻”吗？ 万一表白是真的呢？ 万一说的是实话呢？ 万一大小姐其实非常好哄呢？ 万一昨晚那两·个·人·就·在·一·个·帐·篷·里·呢？ -42011l- 呜呜呜楼上姐妹好棒！这个脑补可以的！ 大小姐如果设定成“本质上超级好哄”的乖宝宝，然后被几句话搞到手, 一边哭一边乖乖被搞的样子我可以我能行！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42012l- 斯威特阵营·不想嗑瓜子 楼上不要歪曲事实, 这个同人设定是“超好哄”，不是“超好搞”！ ……但是我勉强可以，给同人大佬递笔。 -42013l- 给大佬递笔 1 -42014l- 给大佬递笔 2 -42015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给大佬递笔 10086 顺便我可以用58g的晨练视频换到八万字网盘无删减版本吗。 私聊。 -42016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给大佬递……不是！呸！都说了不要同人设定脑补上头啊！傲慢的斯威特大小姐怎么可能像你们脑补的这样！ -42017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90号 学长闭嘴吧, 不要在别人磕上头的时候出来泼冷水！ 而且我可没说这是同人设定！这是我扣糖时的推理判断！ 就算是同人设定，为什么不能在现实中成真呢！ 敢不敢赌，那两个人今晚一定会以兔子为借口再次摸到同一个帐篷里！ 我一直觉得昨晚斯威特帐篷燃烧案有古怪！绝对不是大小姐练习魔法的失误！ -42018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别给一次燃烧魔法的意外立案调查啊？！ 你磕糖适度一点理智一点好不好？ -42019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90号 是学长更奇怪才对吧？ 明明一个粉丝头子应该带领我们积极磕糖，却常常缺席磕糖第一现场；明明是布朗宁阵营第一人曾经传奇扣糖帖的楼主，却常常在我们搞设定搞同人时泼冷水；明明应该全力促进c现实中的互动, 大力推动我们集体的磕糖gd，却总把“不可能”“别去了”“没关系”挂在嘴边？ 你是黑吧？ 你就是布朗宁阵营潜伏的黑粉头子吧？ 你就是那个创立了“布朗宁x金币”还在每次打榜时买小号灌水投钱将其拱火到泽奥西斯第一c位置的邪|教教主吧？ -42020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你知道你现在指控的是什么吗？ 捷克放下了手机。 对面桌, 曾文文雅雅戴着副眼镜，看上去很腼腆很害羞连奶茶都摇头不喝的小学妹, 咧出森森的白牙来。 “我在向你发起挑战啊，学长，布朗宁阵营第一粉头的宝座, 还是让我来坐吧？” 捷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豁然站起, 撕裂献殷勤求交往的雄性嘴脸：“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表象文文静静磕c战斗力如洪水猛兽的学妹：“呵, 只看到脸就会乖乖凑上来追我的男人, 这就是你的极限吗？” “……我那是不知道, 你是这种可怕不讲理的女人！” “啊拉, 学长这是害怕了？” “我警告你，你可别侮辱我——” 捷克同学愤然走回自己的卧室，摔门很大声：“——谈个劳什子恋爱，我才是布朗宁阵营的粉头！来！明天，这个时间，我们瞒过布朗宁的眼睛，提前设下隐形魔法，去他帐篷外集体露宿，一探究竟！看看斯威特会不会出现！如果没出现，你这个后来的小粉丝给我土下座道歉！” 学妹发出反派的笑声：“呵呵，明天就明天，露宿就露宿，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坐上一号位子把黑装粉的学长踩下去了！” 于是，捷克同学还未萌芽的恋爱就这样消逝了。 他心目中一位害羞文静还腼腆的女朋友备选也消失了。 ——只剩下作为粉头被越矩挑战的熊熊怒火，与王不见王的胶着。 我兄弟的c现实情况，难道还有人会比我更懂吗，啊？ 【与此同时，另一间帐篷里】 布朗宁同学并不知道自己的室友又招惹了一个性格暗藏抖s的姑娘，如果知道，他一定会把情人节前夕对方点名的那些暗地里各种抖s女孩再次例举出来，发出很大声的嘲笑。 此时他没有空闲做这种事，他正专注于与宿敌的战争。 ——枕头大战，顾名思义，使用枕头作为武器，使用铺平的毛毯或睡袋或床单作为战场，还有凶光毕露剑拔弩张的交战双方，与宛如祸世美女海伦般蹲在小板凳上瑟瑟发抖的棕色兔兔一枚。 拥有以上元素的，当然能被称为“战争”。 而参战双方的手段也是空前残忍，毫不留情。 ——当然不可能如同露营好伙伴黏糊小情侣那样玩暧昧的“枕头战”了，宿敌之间是绝不存在暧昧的。 安娜贝尔一枕头劈下，轻车熟路地直接对准敌人的口鼻：“我闷死你！混蛋！” 而洛森同样轻车熟路地躲开这次袭击，绞动自己相对干瘪得多的旧枕头，一次对准脚腕的横扫将对方绊倒在睡袋上：“你以为这样的招数我还会吃第十次吗？疯婆子！” 安娜贝尔仰面倒在睡袋上吱哇乱叫，但坚韧的战斗精神让她绝不放弃，手脚一阵狂挥乱舞，仿佛抓狂的兔子：“我踢死你！你敢不敢靠近我！我踢死你！” 差点被她一脚踹上脸的洛森：“……”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敌方的血条已经削减了不少，进入了第二阶段，便继续轻车熟路地使用着自己在第八次交战打出对方第二阶段时钻研出来的新战术—— 他一个躺地翻滚避开这段狂乱攻击，直接放弃手里的破枕头，趁对方眼睛一转伺机从地上仰卧而起的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她弓起的脚背。 将兔子的左后爪右后爪用拧她双耳的方式抓满一手，手臂成锁横向压住上方会乱扭的兔子膝盖骨，再往自己这里猛地一拽，骤然一提。 “哈！成功封锁！哭宝宝，这次是我赢了！” 失去平衡又猛地被拽向敌人的安娜贝尔：“……” 她涨红着脸蹬了半天没能瞪开敌军的封锁战术，便直接使用两只前爪，按在了睡裙上，凶狠大骂： “我警告你，混蛋布朗宁！我没穿安全裤！你拽脚腕拖我的时候敢掀动我睡裙你就完了！” 洛森：“……” 他耳朵着了火般烫起来，手上也猛地撒开了对方的脚腕，往后倒退数步，狼狈栽倒。 安娜贝尔趁势一个猛兔扑击，带着三个饱满的大大的羽绒枕头，将栽倒的布朗宁同学耳鼻口封了个严严实实。 三个大枕头压着宿敌，而她意气风发地压在枕头上，调动全身重量完成必杀技。 “怎么样怎么样？” 斯威特大小姐无比畅快地宣布：“巧克力脑袋，我赢啦！第十局！说好十局六胜吧？” 猛地把人掀翻很容易但因为怕把对方裙子掀开就绝不敢动弹的洛森：“……” 所以他最讨厌这种赖皮且只能由女性使用的泼妇战术！ “你这是作弊！” 枕头下传来敌军咬牙切齿的指控：“你一个女孩，大半夜跑到雄性的帐篷打架还不穿安全裤，你知不知道廉耻，知不知道自重？” 胜利方哼哼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当然也穿了安全裤，我说没穿你就信？大笨蛋！” 她说就信的笨蛋敌军：“……” 他试图继续指控：“从第四局时你说淌汗了要脱掉外套换睡裙，就在酝酿这个吧？如果不是你这个狡诈的泼妇换了一件香槟色的睡裙……” “哈？”胜利方奇怪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你说什么呢，巧克力脑袋？我这件睡裙可是没露胳膊没露背连锁骨都没露的超保守款，绝对公平公正不掺杂性别干扰，你可不要污蔑本小姐破坏枕头大战规则啊？” ——可是你露了白花花的小腿啊，蠢宝宝！ 女孩光|裸的小腿是能随随便便让雄性看的吗？ 洛森彻底恼火了，这些轻浮的随便的愚蠢人类就是和他们注重身体接触的精灵不同，之前那次医务室意外也就算了，这次她还是迷迷糊糊地就让重要的身体部位被—— 可他绝不能就这一点再次提出控诉，这样就会显得自己平时在小姐姐之间游刃有余的状态太过虚假，像个次时代的纯情老古板。 而且斯威特这种蠢宝宝本来就和学院其他人一样默认他身经百战，如果在这点上过于敏感暴露了什么，简直就是在宿敌面前示弱。 正巧在这时，讨厌的蠢宝宝发话了。 “反正你也看过许多更暴露的女孩吧？”她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纠结本小姐这件睡裙干嘛啊？歧视？” 洛森：…… 他怒气值瞬间满了。 所谓毫无自觉全身弱点但凡几句话就能被雄性哄走欺负的蠢宝宝，就是这只吧。 “是啊，我当然看过更多更暴露的画面，所以求求你就别在这方面挖心思试图击败我了，下次来打架穿得严严实实来……” 他话还没说完，又遭到了一阵狂压猛揍。 起因是压住三只大枕头施展封锁阵的敌军，她猛地跳起，又猛地砸下。 洛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凶猛砸下再次展开强力封锁的安娜贝尔，大声宣布了战斗结果：“喂！听好了，巧克力脑袋！愿赌服输，那只兔子就叫比利时，而且它一辈子都不会给你摸！一辈子！一！辈！子！” 已经被忽视了一个多小时的棕毛兔子：“……” 差点感觉被这起跳下落砸出白沫的洛森：“……” 气包子，哪个点又惹她了。 他眼冒金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安娜贝尔应该的确穿了安全裤，自己早就可以没顾忌地把人掀开了。 于是他急忙把她掀开，从满鼻子的醋栗香型洗发水味道里逃出来，伸手摸索着脖子，咳嗽着大口呼吸起来。 安娜贝尔被掀开后也没再动，艰难抱着她的三只大枕头，仰躺在睡袋上发出类似“呼哧呼哧呼哧”的汽笛声，时不时蹬一下脚脚。 布朗宁同学缓过来后，错觉自己旁边躺了一只会喷蒸汽的史前巨兽。 靠性别作弊赢了枕头战还莫名发脾气，真的一丁点都不可爱。 ……那些天天把她捧到校园女神神坛上的追求者是怎么想的？脑子秀逗了吗？ 为了睡眠，洛森忍气吞声哄道：“你赢了，哭宝宝，你赢了，你是宇宙第一，现在我要睡觉休息，让开，你压住了我的睡袋。” 安娜贝尔没动弹。 她从喷蒸汽的声响中抽空回复：“我不管！这是我的睡袋！不给别人睡！谁都不给！” “……随便你，蠢宝宝。” 于是洛森直接越过发脾气的史前巨兽，拉开她之前铺在帐篷另一端的睡袋，缓缓钻了进去。 三十秒后他像只猴子一样跳了出来。 咬牙切齿。 “蜜糖哭宝宝，你故意的吧？” 史前巨兽：“哼！” 虽然她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摆出高傲的嘴脸气他就行了！ 洛森的确气得不轻：“你为什么故意要从你那个有一堆大卧室的豪华帐篷里……” 偏偏带出这么一只你睡过的旧睡袋？ 虽然材料做工款式看上去都又新又华贵，但头部略略下沉的凹陷与那股一模一样的醋栗洗发水香味……绝对是睡过了不止一次的旧东西。 作为精灵，待在这么一个充斥着宿敌味道的地方，简直无法忍受。 她那个市价绝对在几千金币以上的超豪华帐篷里什么都不缺吧，主卧客卧的数量也许抵得上一栋小别墅，走进去的面积也大到能建小型迷宫，偏偏带着一条相对用得最旧的旧睡袋来，就是居心叵测，想通过灼烧来谋杀他的鼻子与耳朵…… 听上去很生气的洛森顿了顿。 安娜贝尔悄悄竖起耳朵。 “……算了。蜜糖哭宝宝。” 他含着怒意的话戛然而止，仿佛是无何奈何妥协了似的，安娜贝尔再次听见对方一贯拖长的讨厌音调。 “还是只笨笨的史前巨兽——爱生气会扑击的蒸汽兽。蒸汽兽。扑扑兽。呼哧呼哧兽。” 骤然又多了三个外号的大小姐：“……” 每一天，每一次，她都愤怒于跟不上这个天才的脑筋，想不到“巧克力”以外的更贴切外号来填满自己的小本本。 于是蒸汽兽“呼哧呼哧”转过来：“你有病啊？混蛋巧克力？” “我？我没病，我只是愿赌服输。” 洛森站起来，关闭了帐篷里的灯光：“对了，说好十局六胜的赌注，我告诉你吧。” “什么……” 不是说好谁赢了谁就可以拥有兔子的正式命名权，并且一辈子摸它撸它吗？ 骤然的黑暗让安娜贝尔的眼睛不太适应，她小声咕哝一句，又抓紧了怀中的枕头，调转方向去寻找对方。 很好找，放弃睡在睡袋里的宿敌选择躺在了离她不远的位置，拽过毛毯草草裹住自己，又粗鲁地拽走了她怀中一只枕头垫在脑后。 安娜贝尔：“喂！” “行了行了，别催。” 讨人厌的宿敌拍拍枕头，背对她躺好：“你以为我真会这么容易让出摸杏仁糖的机会？别做梦了，蒸汽兽，我可没在开战前和你签订过‘赌注是杏仁糖’的书面文件吧？” 安娜贝尔：“！”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蒙骗，这场枕头大战的输赢与否都并不重要—— “你无耻！” “哼。愿赌服输，我兑现真正的赌注，你可以有一次机会，得到从我嘴里冒出来的一份实话……” “谁稀罕！这种模糊概念的赌注一听就是你刚想出来的，我才不——” “我没有任何意义上的性|经验。” 他干巴巴地陈述：“顾客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连看都觉得辣眼睛。” 安娜贝尔：“……” “怎么？你不想知道吗？这可是实话，哭宝宝。” “……” 一，二，三。 他默数了三下，然后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左耳。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巧克力竟然是处！是处啊！哈哈哈哈哎哟笑死了，哈哈哈咳，混蛋巧克力，原来哈哈哈哈……” ——而耳边果然爆发了高分贝的嘲笑声，清晰无比，开心雀跃，嘚瑟得就差摸出鞭炮在他耳朵旁边放。 唉。 精灵想离这个吵闹的蜜糖宝宝远一点，但他的破毯子不够长，此时再拱到远方会显得很像临阵脱逃。 于是他又背着身凑近了一点对方，直到抵上了她抱在怀里的第二个枕头，满意地听到嘲笑声骤然减弱，变成有点惊慌失措的窃笑。 “安静点，哭宝宝，你会吵到杏仁糖。” “哦……哦，不好意思，咳。” 连待在那种大帐篷中，都只敢蜷在小睡袋里裹紧自己睡觉的，胆小的笨蛋。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迷糊好哄，还这么毫无自觉啊。 第20章 第二十章 恶作剧的最优解是分享秘密 第二十章恶作剧的最优解是分享秘密 冰凉的, 冰凉的丝绸手套。 坚硬的，坚硬的金属表链。 【你留在这儿，安娜贝尔。】 手套呈完美的夹角, 交叠在裙摆上方吩咐：【不要胡闹。】 表链则没有说话，表链从不对她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要去哪儿呀？ 你们要把我丢在这里吗？ 你们可不可以把我带上呀？ 我保证，我会很听话，我会很完美。 ——可她没有把这些说出口，也没有揪紧裙角，抱紧娃娃。 学着手套完美的夹角, 笨拙将想抱紧什么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好的, 母亲。】 其实在表链与手套面前，她也不被允许抱紧什么。 作为骄傲的伟大的斯威特家族, 向外物寻求支持无疑是软弱的。 ……无论是小号毛绒兔子还是大号毛绒兔子，也都丢在了空空的房间里。 而她，也和被丢开的毛绒玩偶一样, 被丢在空空的帐篷里。 【小姐, 到了入睡时间。】 【好的, 下去吧。】 【抱歉, 小姐，夫人吩咐过要服侍您入睡。】 【……好的。】 只有她一个。没有能够抱紧的东西。 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听见空间里回荡着自己的小皮鞋与仆人高跟鞋的响声。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应当入睡的地方。 一张豪华的，宽阔的，在她眼中几乎漫无尽头的四柱床。 首先伸出双手, 再次抬起双脚, 最终艰难地爬上去。 毕竟她还没有这张床的三分之二高。爬上它就像爬上一头可怕的巨船。 她是骄傲的伟大的斯威特, 她一丁点都不害怕。 只是床单和丝绸手套一样冰凉, 她悄悄打了个哆嗦。 【小姐，那么我熄烛了。晚安。】 【好的，晚安。】 空空的帐篷，变成了黑黑的帐篷。 可怕的巨船，变成了黑黑的大海。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静静躺了好一会儿。 她是骄傲的伟大的斯威特，她一丁点都不害怕。 ……可是手脚够不到边缘会导致意外事故的，为确保伟大的斯威特万无一失，还是偷偷爬起来吧。 手套和表链不在这里，它们不会发现的。 悄悄爬下这张可怕的大床，悄悄穿上不会发出声响的小拖鞋，悄悄推开房间的门。 一步一步又一步，徘徊在这个空空的大帐篷里，绕过迷宫般的走廊。 她一点都不害怕，她告诉自己，自己是这个点唯一还醒着的小幽灵，小幽灵不会害怕任何东西。 ——而终于，经过一番长长长长的跋涉后，她抵达了终点。 一个小小的扫帚间。 首先伸出双手，再次抬起双脚，最终艰难地拖出那条有些俭朴的仆人用睡袋。 俭朴也只是相较于她房间的俭朴罢了，细细检测一遍后，还是很能配得上斯威特的身份的。 嗯。 所以可以睡进去吧？ 小幽灵拖着这条睡袋，又再跋涉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先艰难地爬上那头巨船。 再艰难拽上这条抱过来的睡袋。 最终紧紧地，封上床帐，不留任何一处缺口。 拉开拉链，缩进睡袋，把自己抱成一团。 终于暖和又舒适了。 太棒啦。 睡意在羽绒的拥抱下缓缓降临，她浅浅合上眼睛。 只是—— 【五点钟了。】 她遵循生物钟睁开眼睛，在温暖的睡袋里恍惚一会儿，又后知后觉地爬了出来。 锁好睡袋，拖下大床，带出门外，再来一次长长的跋涉，将睡眠时陪着她给她抱抱的宝贝藏进扫帚间最底部。 六点钟，回到了小房间，这次总算不再需要爬到那头可怕的床上。 她舒了口气，拖出床底上了锁的魔法箱，一点点拣出没能看完的某部基础魔法书。 抱着它，慢吞吞走向梳妆台，爬上有点硌皮肤的刺绣椅子。 摊开，阅读，记忆，背诵，周而复始。 就这么笨拙地啃完一页。 然后她抬起脸，看到了镜子，与镜子里的自己。 ——洛森·布朗宁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的右耳正以极其恐怖的频率向大脑传递阵痛，精灵的神经仿佛被什么点着火的魔法榔头一颗颗敲碎。 “嘶……” 这次并没有骤然昏迷带来的缓冲。 但万幸，他正位于一片人造的森林旁。 “嘘……小声点。” 勾过手指，劣质且没有魔法封底的二手帐篷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如果加护着重重魔法，那反而麻烦得很。 一条绿藤像小蛇那样爬到了他枕边，它悄悄拱出地面，摇摆着嫩叶，探向精灵的右耳。 小心翼翼地从耳后穿过，撩起他汗湿的额发，缓缓向另一端生长，试图缠出一个王冠的造型。 疼得两眼发黑的精灵有气无力地笑笑，低声警告：“别闹。” 绿藤……绿藤晃了晃，不甘心地收回末梢，老实且陌生地摸索着那人类形状的右耳边缘，攀着耳骨缠出一道细细的枝条。 森林庇护着精灵，而它还庇护了许多精灵以外的生物。 ……某种意义上而言，它比精灵这个种族本身，拥有了太多的包容性。 所以，即便是使用魔法崇拜金钱的奇葩精灵，也能在这里得到庇护。 呼。 洛森轻轻抽着冷气在枝叶的帮助下镇压右耳的发作，五分钟后他终于缓了过来。 “谢谢，我好多了。” 绿藤摆了摆靠近地面的小叶子，精灵敏感的耳朵被带动得有些痒。 召唤它前来的主人只好伸手掐灭了耳后多出来的枝条，让链接自己耳骨的那段藤条与这枚绿藤彻底分离，再次悄声警告：“别闹，她在睡觉。” 绿藤又晃晃叶子，这次叶尖的方向对准了旁边静静睡在枕头堆里的女孩。 “不行。” 晃晃。 “脚腕也不行。” 晃晃。 “脚趾也不行。” 晃晃……生气了，变成大幅度的晃晃。 “……不是你想的这样。小小年纪不要把什么‘雄性恶臭独占欲’挂在嘴边。好了，走开。” 超大幅度的晃晃。 “安静，听话，明天带肥料去看你。” 绿藤只好不甘不愿地缩回了地面。 而总算抹除疼痛的精灵松了口气，侧过身，确认旁边人类的呼吸依旧匀净。 ……嗯，夜晚的视觉效果为零，是他之前疼傻了，没反应过来。 洛森不得不动了动左耳，然后他确认到了对方平稳的呼吸，以及熟睡时会维持在某个频率上的平稳心跳。 没清醒就好。 精灵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掀开破毯子，坐起，移动到这个小帐篷里相对最远的角落。 再肆无忌惮地对着睡梦中的人逼逼：“蠢货。” 睡着的蠢货：“……” “傻叉。” 睡着的傻叉：“……” “胆小鬼。” 睡着的胆小鬼：“……” “怕黑怕虫子还怕大空间，你的弱点都多到我能装饰圣诞树了。要不你改名叫圣诞树吧。” 睡着的圣诞树：“……” “不不不，圣诞树比你丰满多了，蠢货，圣诞树还比你麻烦少多了。” ——只是稍微触碰到了那件睡袋就让他做了这样愚蠢的梦境，明明都自爆糗事让你转移注意力转移情绪了，真的睡下后还是在深层心理耿耿于怀吗？ 你以为我很乐意用右耳窥探你的深层心理？ 要不是它隔三差五发作，窥探对象与窥探时长完全不可控…… 太蠢了。 蠢得惨不忍睹。 勉为其难忍过你直接的嘲笑了，还勉为其难离你这么近躺好，就希望蠢货能稍微聪明点别在梦里继续计较…… 啊，是啊，我是知道蠢货太擅长耿耿于怀了，心眼比针尖还小，留你一个人睡觉会做噩梦，睡觉前不开心还是会做噩梦。 结果拖出来以前用过的东西，睹物生情你也能做噩梦？还是用幼崽脸可怜兮兮盯着镜子连揍你都觉得违反自然法则的梦？ 啧。 烦。 就应该继续出去睡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布朗宁同学静坐了一会儿，满腹怒火。 为了耳朵不疼向宿敌自曝，结果睡得好好的又被吵醒，还是疼了这么死去活来的一回，还被迫看到了蠢货宿敌的童年阴影。 他觉得自己生气的理由可太充分了。 五分钟后，布朗宁同学觉得自己再不动弹就要成为被气炸的河豚了，而他绝不能堕落到和宿敌一个层次——一只气炸之后会吱哇乱叫用力蹬脚的愚蠢哭宝宝。 洛森站起来，调整碎发让它遮住了右耳上缠绕的枝叶，然后静静掀开了帐篷。 帐篷外天空晴朗，月明星稀，草叶与泥土的气味窜进精灵的鼻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决定去找棵树度过下半夜。 “学长怎么出来了？学长是出来透气吗？” “嘘，嘘，安静点，我警告你，洛森耳朵灵得很……” 耳朵灵得很的洛森：“……” 他默默把投向森林的视线，转移向自己帐篷旁边的珊瑚树丛。 空空荡荡，乍一看一点都不可疑，就算拥有超强的夜视能力去看也一点都不可疑。 ——毕竟是法师学徒们的隐形魔法，理应蒙蔽弱点为魔法的精灵。 可偏偏这儿有个夜晚一点都不信赖视觉、全部依靠耳朵导致耳朵过分灵敏的奇葩精灵。 听得太清楚了。 清楚得他想翻白眼。 “喂！喂！学长看过来了！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小声，小声！不可能的，这里离他的位置有好几米，我们压低声音，他肯定只是在看风景……” 看风景？ 不不。 我在看傻逼。 “我就说吧，做好万全准备后，明晚来蹲点看看斯威特学姐会不会来，是最靠谱的，学长你非要拽我……” “好了！这还不都是你逼的！你从我宣布‘明晚’开始就一直在冷嘲热讽说我没胆子吧？” “学长本来就没胆子。” “……听好了！听好了！今晚来蹲点是为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万一明晚斯威特大小姐没来呢？” “所以我最讨厌学长你的‘万一’……行吧，就今晚到明早，一定能蹲到斯威特学姐走出帐篷的！” 人类，真是闲得慌。 布朗宁同学直直走过去。 “如果我们真的证明了斯威特学姐真的在布朗宁学长的帐篷里，我一定要拍照录音摄影去录像尖叫……嘿嘿嘿嘿这可是实锤啊！绝对不符合宿敌关系的实锤！” 布朗宁同学猛地停住脚。 “小声，小声，我都让你小声……呼，他停下了，还好还好。” “学长别这么逼逼，我们都在压着嗓子用这么低的音量说话了，还套了一堆隐形魔法，布朗宁学长天赋再吧，布朗宁学长转身进帐篷了！布朗宁学长反手上了魔法锁……唉。这下不能悄悄翻进去偷窥了。” “磕糖适度！理智一点！偷什么窥，你省点力气吧。我们要蹲到明天早上八点呢。” 重新回到帐篷中的布朗宁学长：人类，真是令精烦躁。 “是学校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周刊吗……还是那个论坛深处的八卦板块？”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当然“也”稍微了解这方面。 作为渠道广泛利益至上的奸商，他曾经甚至操纵几百个僵尸小号，在匿名顾客的要求与全力资金支持下，通过“拱火”“砸钱”“泼脏水”“挑拨离间”“宣传热点”“弄金币拟人设定（？）”“刻意换画风披马甲产出涩图”等一系列黑手，将“布朗宁x金币”的邪|教c捧上了c榜第一（。） ……虽然他不是很能理解那位匿名顾客的磕c口味，也对那位顾客“一块巧克力正躺在一台液压机下等待蹂|躏”的头像不敢苟同。 但掏钱的顾客就是大爷嘛。 现在想想，既然那些女孩们能整出“布朗宁x金币”的奇妙c，会有些脑子奇怪误入歧途的家伙躲在论坛深处磕“布朗宁x斯威特”也很正常。 ……噫，比起这个，他还不如继续去站“布朗宁x金币”。 洛森恶心地抖了抖肩膀，甩开一个画手因为太丰富的想象力衍生出的画面，静静回到枕边。 捷克那家伙，为了追妹子，连蹲点挖八卦磕这种恶心c都能干出来啊。 是他小看了。 一门心思脱单的人类真恐怖。 埋在两只枕头里，手脚紧缩，蜷成一只球的安娜贝尔，仍在睡梦中。 宿敌盘膝坐在那儿，以手托腮，挑剔地打量了她一会儿。 红月季般的发色，一看就是染的，一丁点都不自然不好看。 琥珀金色的眼睛，明明适合凶相，泪汪汪的样子太违和了。 蜷成一团的睡姿，肯定是装可怜，谁会做出“用胎儿的姿势入睡幻想在妈妈肚子里”的幼稚行为啊，缺乏安全感到这种程度还逞什么强。 怎么看怎么蠢。 怎么看怎么烦。 被嘲讽，睡不好，耳朵疼，被蹲点，都是因为这个笨蛋。 那么，想报复回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盯着女孩睡脸的精灵，缓缓露出了坏笑。 【你是谁？】 盯着镜子的小安娜贝尔，吓了一跳。 她仓皇地往后一仰，梳妆台上好不容易铺开的大部头失去平衡，也朝她的方向倒去。 ——而一只手握住了尖锐的书脊，捧回自己手中，嫌弃地翻了几页后，便将其甩到一边。 【你就看这种破玩意儿启蒙？】 年轻的小男孩彻底穿出镜子，坐在她的梳妆台上，洋洋得意地拖长音调： 【这种破玩意儿，给我五分钟，能写十本出来。】 安娜贝尔瞪大了双眼。 她胆怯地看了看他瑰丽的绿眼睛，又将目光瞟到那双尖尖的、嫩嫩的耳朵上，再飞快收了回来。 【你是什么东西？】她大声说，腿有点抖，【你不是人！】 对方鼓起嘴，不耐烦地吹开挡住额头的刘海。 【我当然不是人，哭宝宝。】他说，摊开手露出一片叶子，又转了个花将其变为发卡，草草别住过长的刘海：【我是只精灵。】 安娜贝尔的声音因为恐惧和好奇变得很尖细：【你撒谎！普通精灵不会使用魔法！】 【普通精灵也不会穿过镜子来找你。】 小男孩笑嘻嘻地说，像龙炫耀犄角那样，向她探出脑袋，炫耀地抖了抖两只尖尖的耳朵。 【我可不是普通精灵，我是你的精灵。】 安娜贝尔的害怕消失了不少。 小孩子的好奇占了上风，她犹豫着伸出手。 【那……我可以摸摸吗？】 可嬉皮笑脸的陌生精灵猛地变了脸色。 他冷哼一声，又抬起了脑袋，撤走了即将被碰触的尖尖双耳：【不行，摸了我的耳朵就要和我结婚的，我才不要娶你这种哭宝宝。】 安娜贝尔脸红了。 安娜贝尔生气了。 安娜贝尔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红过脸，这么生过气。 她揪住裙角，大声吼道：【我！没！有！哭！】 【略略略，哭宝宝。】 【你这个——你这个——讨厌的，粗鲁的——坏精灵——】 她跺了跺脚：【我才不稀罕摸你耳朵呢！我不摸！】 【哼。】 【呸！】 【小淑女不可以说呸哦。】 【呸……呸！呸呸呸呸呸！】 又坏又恶劣的精灵摊开手。 【好啦，好啦，作为你的精灵，我得赶紧完成任务才行，没工夫和你吵架。】 【你——讨厌鬼——蠢——】 坐在她梳妆台上晃动着双腿的小男孩，笑嘻嘻地倾身过来，猛地推了一把她的肩膀。 脚下猛地悬空，空空的帐篷底突然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洞口处种满月季花，花下洒满了菱形的绿宝石。 安娜贝尔直直栽了进去。 绿色的宝石在她瞪大的双眼里一闪而过，与月光下的森林一样漂亮。 失重感与黑暗扑面而来，但她奇异地没有感到害怕，可能是因为—— 握住她肩膀，与她一起栽下洞口的精灵，拥有太过讨厌的笑容。 【嘿，哭宝宝。想不想偷偷跑到其他好玩的梦境里？我知道他们好多好多的秘密，还去过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 【你——】 【这可是个盛大的恶作剧。要怪，就怪你太讨厌啦，兔子小姐。】 ——“我才不是什么兔子呢，见鬼的外号制造机，脑子好了不起啊？！” 安娜贝尔·斯威特怒吼着醒过来。 接着她头发一疼，“噗”地倒了回去。 安娜贝尔：“……” 彻底清醒了。 啊，她好像梦见了什么玩意儿？ 是个超级长的梦，而且超级令人生气，光是想想模糊的光影都忍不住生气，气到想吱哇乱叫咬人的那种气。 大小姐揉着太阳穴慢慢坐起来，偏头去看扯住头发的地方。 ——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编成了两条麻花辫，麻花辫上攀着绿色的枝条，而其中一条麻花辫扯出了睡袋，发梢上面压了一大袋子五颜六色的鹅卵石。 鹅卵石袋子上贴了张便利贴，上书：→u← 安娜贝尔：“……” 王八蛋，一大清早就让她的怒气值满了。 大小姐“呼哧呼哧”地挪开鹅卵石袋子，顶着两条麻花辫坐起来，掀开睡袋上的校服外套，一边扯着辫子里缠着的叶片，一边撸起袖子往帐篷口走。 可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到了助理的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你跑到哪儿去了？今天上午虽然没有任务，但中午的野炊——” “诶。” 某个熟悉的讨人厌口气说：“今早我看见蠢宝宝去森林深处了，大概是担忧自己太蠢跟不上教学进度，决定来次深度考察？” 安娜贝尔撸袖子的速度变快了，三十秒后谁也别阻止她出拳的速度。 “野外练习魔法？可这都已经中午了，怎么还没——” 安娜贝尔撸袖子的动作僵住了。 她默默倒退回去，仰头看向帐篷里的挂钟。 【11:00】 安娜贝尔：“噶。” 她继续默默倒退回去。 然后一屁股坐回睡袋。 默默钻进去，拢好温暖的校服外套，拉紧拉链。 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 挂钟：【11:01】 安娜贝尔：“……” ——竟然让她睡过了六个小时啊啊啊混蛋布朗宁！！ 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 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竟然不喊她起床，混蛋，混蛋，话说她为什么会睡这么熟，她是猪吗呜呜呜，不对不对，她不是猪，布朗宁是猪，连个人体闹钟都当不好鲨掉算了，鲨掉…… 这下要怎么才能偷偷溜回自己的帐篷？啊？ “好了，你别急，去森林找找，说不定几十分钟后那个蠢宝宝就会回来，她练习魔法时总是忘时间。你，捷克，还有旁边的小学妹，你们来帮忙，和我去这边找……哎，你们俩的黑眼圈怎么回事？这幽怨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啧啧啧，你们不会昨晚没睡吧。” 帐篷外安静了。 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偷偷探出了脑袋。 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用空前恐怖的架势离开——每一步跺一脚，恨不得跺出深坑或跺出泥石流扬了某个王八蛋。 虽然走远了，但偷偷用耳朵注意这边动静的王八蛋：哦，这不是超级生气嘛。 嗯嗯，解气，太解气，不愧是我本尊特意放到她梦里的意识，这不是很懂吗？ 狠狠报复的方法。 恶作剧的最优解。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野炊时要注意钱包与生命安全 第二十一章野炊时要注意钱包与生命安全 助理终于找到自家小姐时, 后者正顶着一头麻花辫，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 竖起中指。 她……她脚步一顿, 思索了一下今早布朗宁的行动轨迹, 确认对方全程都在带领着捷克和某个低年级女生“呵呵呵呵”四处乱转（并向他们俩推销了数包“提神醒脑、清新味觉、熬夜神器”的0龙牌辣条）、绝对没有与自家小姐产生交际的时间后—— 开始觉得问题很大。 自己需要正经重视起来。 “小姐, 请问究竟……” 安娜贝尔对着镜子，冷冷道：“所有姓布朗宁的生物, 都该死。” 助理：“……” 哦, 问题不大, 日常行为。 她收回了之前升起的重视。 “小姐, 您为什么要对着镜子竖中指？” 我以为您应该在今早的第一时间就全副武装, 去满世界寻找布朗宁再嘲讽布朗宁殴打布朗宁, 并在布朗宁身上花费一个上午呢。 安娜贝尔：“不知道, 就是莫名觉得里面会钻出来什么让人火大的玩意儿。” 助理：“哦。那您的麻花辫……” 安娜贝尔：“是耻辱的印记。呵, 我记得古训说, 要以牙还牙，以发还发……现在就教我怎么扎三股辫并使用藤条……” 助理：“布朗宁先生没有能扎麻花辫的长头发, 小姐，而且他今天一上午都在向一个低年级的文静小学妹推销辣条。” 以及小学妹旁边陪着的捷克。 ——当然这点助理没有特殊提出, 因为根据以往经验，就算是报告“布朗宁先生不仅推销给了小姐姐还推销给了旁边的男同学”，擅长过滤信息聚焦重点的小姐，都只会概括为“王八蛋在祸害小姑娘”（。） 安娜贝尔：“……所以, 那个巧克力脑袋, 今早又在祸害小姑娘。” 助理：小姐刚才是想说王八蛋的。 那个鼓起双颊到近乎圆形又猛地把什么东西吞咽下去的表情, 肯定想说王八蛋。 “小姐, 其实……” “不，不用解释。” 昨晚还信誓旦旦说什么没有经验……游刃有余的样子是个球的没有经验……把我抛在帐篷里到处勾搭…… 等等？ 那家伙应该不会故意说出这种等级的糗事来骗我啊？ 对，那大概的确是真话，毕竟是混蛋布朗宁嘛，因为眼瞎，看不上人家纯洁可爱的小女孩也很正常。 而且他估计穷到连酒店房间都开不起吧？我记得学院附近的酒店房价都被哄抬得挺高……唔，虽然她是觉得挺便宜，整夜包下顶层套房也就是一条丝带的钱…… 但巧克力脑袋那么抠，好像的确是没什么纵情声色的条件？ 等等，万一纵情声色的对象是哪个不差钱的贵族女孩，愿意主动掏钱开房间…… 不不不，哈哈哈，愚蠢的巧克力混蛋怎么可能吸引到她们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小姐。 大小姐缓缓收起了中指，也缓缓收起了鼓起的脸颊。 虽然她的表情之凶狠会令人觉得她在收刀入鞘：“接下来的日程安排是？” “春令营第三天，中午举办野炊活动，然后下午将接受陪同教授的‘实地魔法变换训练’，晚上则将举行篝火晚会收尾。明天中午十一点离开营地返回学院。” “我知道了。” 安娜贝尔想了想，又问道：“母亲之前所命令，必须参与的项目有哪些？” 助理躬身：“卡尔少爷前天交上的报名表格里，勾选了实地训练与篝火晚会。” 听到这答案，安娜贝尔愣了一下。 ——她极少在听闻布朗宁先生以外的人物时露出吃惊的表情，助理心里一沉：“是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地方吗？小姐？” “嗯。” 大小姐迷惑道：“他还在啊？” 助理：“……是的，还在，在医务帐篷的床上昏迷不醒，小姐。昏迷原因是昨天早晨被钝器击打了头部。” 而您迟迟没有签署他们申请从斯威特家临时药库里取复原药片的文件，医务人员只好使用最简朴的绷带包扎了一下少爷的头，并让其保持了睡眠状态。 “哦。那先继续让他昏着。” 省得醒过来添乱，打扰她的营业。 安娜贝尔只迷惑了一瞬就将其抛在脑后——她举起手机，调到自拍角度，对准自己的两枚麻花辫，用拍证件照的严肃表情，正正经经按下了连拍。 一段伴随闪光灯的“咔咔咔咔”后，大小姐正正经经放下手机：“过来帮我把鞭子拆散，梳好平时的发型吧。” 助理：“……” “拆的时候不要弄坏这些小叶子。”她顿了顿，“这些都是罪证，需要保留。” 助理：“……” 最终，助理还是默默走了过去，捧起了小姐垂在肩膀上的两只麻花辫。 麻木不仁地赞叹这两只麻花辫扎得还挺好后（小姐冷笑着表示“一定经常拿女孩子的头发练手吧，巧克力就应该躺在液压机下”），助理也深深地感到了迷惑。 ——明明整个春令营小姐只在昨天因为一只兔子和布朗宁产生了短暂的交集，怎么她智商的削减程度就像是和布朗宁斗了两天两夜呢？ 【中午十二点整】 【野炊场地】 大多数学徒当然没有“保存精力参加后两项任务”“细心筹备且不允许出丑”的顾虑，作为一帮可能从来没亲手用火柴擦过火的温室花朵，野炊很快成了大家最感兴趣、也是参与度最高的项目。 学院特意隔出来的空地在一条小溪边，小溪对面则人工栽满了一堆绿色植物，某位精灵在看到“溪面上探出头的仙人掌”时都忍不住沉默了两分钟。 啊，人类。 “是不是火太小了？再大一点，再大一点，这点火都没法杖喷出来的多啊？” 首先，撒上大蒜粉、辣椒粉、黑胡椒与盐。 “呜哇哇哇啊粥扑了粥扑了！” 其次，翻面拍拍，再翻面拍拍，抹匀腌制。 “等等，盐不够吧，再加……我刚才倒下去的那袋子是什么来着？没有咒文标识啊！” 接着，在中部串上三支特制的粗铁签，确保它在烘烤过程中不会翻卷变形。 “法杖，法杖，法杖没有感应！确定了，这袋子白白的不是高端魔法物品！” 然后，将其架上搭好的木柴堆，确认空气流通的空隙，填入一些干燥的枯叶，擦亮火柴。 “……我尝尝，我觉得不能浪费食物，明显这锅玩意儿就还能拯救，我……呕……” 最终，悄悄用指尖弹入一丝加速魔法，在反复演算后的角度，令魔法与火焰迅速达到奇妙的沸点。 小溪旁，一簇火噼噼啪啪地跳了起来，而烘烤物在高温下缓缓流淌的肉油太过明显，看过来的大家无疑都忽视了他下意识远离火焰，往后倒退的一小步。 比起那微微的一小步，无懈可击的布朗宁学长爽朗（营业）的笑容更加明显： “巴伐利亚烟熏猪梅花肉，纯天然纯手工，现烤现切现卖现吃，前两百名赠送两片黄油小面包，前五百名赠送玉米浓汤。” 灰头土脸鸡飞狗跳的大家：“……” 爽朗（营业）且转着烤架的布朗宁：“一片肉十枚银币，先到先得，每人只可购买一份，售罄下架。” “我我我我我！先给我先给我！” “学长！学长！学长——你踩我干嘛！我先来的！” “十份！十份！是我们十个人的——哎你们别急——布朗宁我把钱袋扔过去了啊！你能接到吧？” 远远遥望这边的随行教授沃尔夫：…… 妈，继精灵吃排骨之后，我有幸见到了精灵烤肉jg 话说他为什么能偷渡顶级梅花肉进来啊……该不会是直接去打猎……精灵杀生……嘶…… “教授好。” 沃尔夫猛地一激灵。 然后他咳嗽着转身：“哦，斯威特同学。” ——安娜贝尔抱着书，穿着长裙，冲他微微鞠了一躬，闪亮的家徽依旧完美地镶嵌在领口正中央，即便是阳光也无法照见她发苞里跑出来的碎发——那是个被完美包扎的弧形。 “您不准备用午餐吗？” 这位在学院里赫赫有名的大小姐彬彬有礼地问候道：“今天的阳光有些烈，适合吃点冷寿司，如果您不介意……” 沃尔夫急忙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然后才想起自己是教授对方是学生，补偿般将手握成拳，举到嘴边。 害，斯威特家族的邀约，就算只是客套，他狼毛也快炸出来了。 “客气客气，不用，我有带饭。斯威特同学……你这是？” “嗯。” 对方微微收拢怀里的书本：“最近对插花有些兴趣，而外面的阳光不错。” 其实那是本《森林魔法实地训练参考大全》，她特地吩咐人将一本300页的厚书分装成5本60页的小薄册子，分别用不同的艺术类鉴赏书皮包装，为了美观，里面的字号还是压到最小的。 沃尔夫不明觉厉地点点头：“哦哦，真厉害。那你是不打算参加今天中午的野炊吗？” 安娜贝尔笑道：“是的，所以来向您报备……” “三明治小面包已经卖完了！重复一遍，三明治小面包已经卖完了！烟熏猪肉片还剩五十份，秒杀中，秒杀中，最后五十份只需九枚银币，九枚银币，最低价，最低价！” 沃尔夫：“……” 安娜贝尔：“……” 对方客套优雅的笑容，瞬间扭曲了一下。 沃尔夫敢发誓，那种扭曲是“哪个王八蛋用扩音器打扰本小姐讲话”的狂野扭曲。 并紧接几秒后变成了“就是那个王八蛋用扩音器打扰本小姐讲话”的狂暴扭曲。 ……眼睁睁看着“安娜贝尔·boss·斯威特”从第一血条的表情切换为第二血条的表情后，沃尔夫教授，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安娜贝尔：“春令营可以携带电子扩音喇叭吗？” 沃尔夫：“……” 安娜贝尔：“春令营可以聚众营业吗？” 沃尔夫：“……” 安娜贝尔：“春令营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啧——被女同学扒着肩膀摇晃吗？” 沃尔夫：“……” 他只能弱弱道：“我想那位女同学是为了抢夺他手上盛好的烤猪肉片，女同学旁边还有三个扒着他大腿的男同学。” 擅长过滤信息聚焦重点的大小姐不说话了。 她屈尊把眼神，缓缓挪回来。 “啊？” 沃尔夫：“……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布朗宁同学一向神通广大！” 安娜贝尔：“那我这就去把他揍得二五八叉。” 说罢她把书往后一抛，提起长裙就往溪边“嗵嗵嗵”跑，身姿矫健，气势惊人。 徒留原地赶紧接住书收进书箱的助理，与余惊未了的沃尔夫教授。 沃尔夫在此之前从未正面接触过这位斯威特家嫡系的大小姐，不禁张了张嘴巴：“她怎么跑……” 助理打断：“去参加春令营规定的野炊项目，教授。” “她不是不……” 助理打断：“遵循学校项目安排，积极体验春令营是斯威特家的优良传统，教授。” “她为什么……” 助理打断：“教授，请不要阻止学生积极的学习热情。” “不是……” 沃尔夫望着远处的场景，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斯威特家，还教授猫猫拳的？” 助理：“……” 她也放眼望去。 并默默为眼神不好的教授作了解说。 “教授，那是兔兔飞踢。” 猫猫拳是兔兔飞踢被侧滑闪避之后恼羞成怒打出的乱码罢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春令营迟早会展开奇怪的比拼 第二十二章春令营迟早会展开奇怪的比拼 泽奥西斯的法师学徒们, 在听说斯威特与布朗宁将共同参与本届春令营时，内心是十分忐忑不安的。 众所周知，这两位学徒不共戴天、相见恨早、你咬我吵、其相性程度直直往零以下的负方向发展, 只短短一次眼神来回就能达成“负·百分之百”——尽管存在磕该c生存的少数群体—— 补充，其少数群体的定义是“泽奥西斯学院中热爱网上冲浪论坛八卦的学徒总人数的二分之三”。 ……因为不知为何, 当冲浪选手们在论坛吐槽斯威特与布朗宁时，总发现自己的吐槽帖无形中变成了一个柠檬帖, 继而莫名磕到（。） 咳咳，总之, 大家对这两位学徒“凑在一起必将斗得昏天黑地”的状态很是了解, 即便戴上八百米厚的c滤镜, 也觉得这两位同时出现在一个集体活动中，必将造成核弹般的破坏力。 可出人意料的是，春令营平平无奇地度过了三天——两位主人公依旧没有爆发冲突。 布朗宁依旧嬉皮笑脸；斯威特依旧高贵冷艳。 而学徒们的内心一方面作为c狗泪流满面, 另一方面又作为单身狗喜极而泣（。） 如此种种复杂的心理活动后, 当今天中午看到斯威特冲向布朗宁时，大家无疑松了口气, 产生了“终于要打起来了”的欣慰感。 这诡异的欣慰感让当时围拢布朗宁疯抢烤肉的学徒们，都默契往旁边退了十几步。 人群中一位不太熟悉流程的新生：“学长？” 挡在她前面退后的学长：“嘘, 站远了就赶紧开袋，这是我昨天问布朗宁买的奶油瓜子。” “……哦，哦, 好的。……这个有点好吃啊学长？” 本指望周围人流能起点屏障作用的布朗宁同学：“……”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无暇顾及周围的顾客为何总在关键时刻如此不讲武德, 条件反射将自己手中尖锐的烤肉叉往桌上一丢, 找到毛巾擦干净手上的肉油, 将才收到的金币银币揣进口袋——完成一套动作后, 斯威特的袭击已逼近眼前。 洛森不慌不忙地侧滑闪避过去，闪避是他在打斗中最熟练的技能：无他，安娜贝尔的瞄准点实在太好找了，只对着他的脸。 第一波突袭落空的人类很快自乱阵脚，接下来的招数便更好化解，无非是猫猫拳、兔兔蹬、狗狗咬等狂暴化攻击——是的，这些招式全部由敌方取名，可别觉得这是什么昵称，没谁比洛森清楚被对方的爪牙糊上脸有多痛—— 斯威特最恐怖的招式无疑是仓鼠蹭蹭，当时蹭了他一脸的口红还挠乱了他的发型，布朗宁同学直接被这招击穿，后来他还精神恶心了足足三天，头晕脑胀还想吐。 可现在是公众场合，脸皮薄的蠢宝宝无疑会自我封印仓鼠蹭蹭，没有这招决战技洛森一丁点都不怕她。 大约五分钟后，安娜贝尔果然在你来我往的战斗逐渐显出颓势，混蛋巧克力在闪避空隙中逮住了不少机会或掐或踩她的魔法防具，尽管防具没被揍破，但震荡波依旧不小，安娜贝尔不得不在这些连续击打中拉开攻击他的距离。 她咬紧牙关，再次抬手一个猫猫拳过去，可洛森先一步矮下身，肘击了她裙子上的腰带。 这个肘击力度不小，两方都被魔法防具发出的防御波震了震，安娜贝尔的腰直接陷入麻痹，而洛森的肘关节看上去更痛——他倒吸一口冷气，表情露出点狠意，不管不顾地将左右胳膊一起挥来。 安娜贝尔太熟悉这招了，直接夹击腰两侧让她失去平衡，从而将她拦腰吊起让她所有攻击都只能落在空中——介于他们俩的身高差距，战斗在她被举起来时就宣告结束了。 她简直为这个无耻混蛋感到害臊——这一招决斗技理应在人少的地方使用，平时是封印状态啊！果然巧克力做的脑袋压根没有脸皮！ 她绝对不能失去平衡被举起来！赌上斯威特家的尊严—— 安娜贝尔的腰部还是麻痹状态，她便直接抬起鞋子，让自己后仰，从而躲开对方的夹击。 虽然这一倒是借用身体重量，没法很快站稳，但安娜贝尔还记得跑来时看到的小桌子，就在右后侧方，只要倒下时用手往后一撑—— 洛森的夹击落空了，便立刻注意到了她右后侧方的桌子，桌上尖头对外的烤肉叉让他瞳孔一缩。 ——正巧对准了安娜贝尔往后撑开的手心。 “蠢宝宝！” 安娜贝尔突然听见对方这么骂道：“你以为我的梅花肉进货时花了多少钱啊？！别把它碰脏！” ……哈？！ 她立刻极度愤怒地收起了手，抬头破口大骂：“谁稀罕你的破——” 抬头发现宿敌已经倒了过来，大约是个试图将她按倒在地的左扑击，气势汹汹，因为她超乎寻常的收手速度而表情懵逼。 安娜贝尔：“……” 于是情况变成了两眼懵逼。 直到富有想象力的布朗宁画手在脑内迅速模拟出了这个角度一起倒下去会发生什么，才猛地推开了安娜贝尔的肩膀，借反冲力重新站稳。 安娜贝尔本应同样借力站稳，但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在被猝然推肩时腿软了——她今天肩膀上没有护具，所以这次攻击完全猝不及防。 安娜贝尔便直接后仰倒下，倒下时长裙被溪边的微风轻轻吹了起来。 洛森突然想起这个蠢货可能没穿安全裤，急忙一脚过去踩住了她的裙角。 于是安娜贝尔被向前一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坐姿四仰八叉，如同被翻了面的乌龟。 踩人裙子的一方：“……” 被踩裙子的一方：“……” 他们互瞪了许久，凶狠中藏着懵逼，好像都反应不过来现在的情况。 直到围观群众中有人嗑奶油瓜子发出了声响—— “你踩我裙子干嘛？！哪有打架时踩我裙子的混蛋巧克力？！你是小学鸡吗？！” “你碰我烤肉干嘛？！哪有打架时碰我烤肉的蜜糖哭宝宝？！你才是小学鸡！！” “……你才是！” “……你！你才是！” 安娜贝尔坐在地上，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在公共场合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但洛森发现她依旧被气得逐渐膨胀。 ……他只好自顾自扭头走到小桌子前，把还在滴油的烤肉叉擦干净，尖头冲里重新放好。 坐地上目睹对方继续关注烤肉的安娜贝尔：“……哈，说到底你这做的东西是什么？！寒酸且充满油脂的平民食物，不仅不美观还失去了营养健康……啊，是的是的，仔细一想，的确巧克力脑袋也只能做出这种东西吃吧？智障。” 洛森：啧。 “你在说什么呢，蜜糖哭宝宝？” 这可是令本精灵都垂涎欲滴舍不得吃一块的烤肉，“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是抱着什么样的愚蠢认知，才敢对美食的领域指手画脚啊？” 安娜贝尔：嘁。 “你可别小瞧我啊，巧克力脑袋。” 你以为法师界第一的斯威特家族会疏忽这方面的教导吗，“你这种对食物的理解只是‘把肉叉上叉子’这种无异于‘把大象塞进冰箱’的粗陋认知……究竟是怎么有勇气摆摊售卖的啊？” 因为舍不得掏钱吃肉所以其实非常喜欢肉想吃肉也无法忍受宿敌侮辱肉的精灵：“……” “嘴上说说谁都可以。”他向安娜贝尔投来这场架里最可怕（饥饿）的眼神，好像在看某块嗷嗷待烤自己却吃不了的五花肉，“区区蠢宝宝，呵。” 安娜贝尔：“！！” 这绝对是挑衅！另一场战斗的开端挑衅！ 她终于被气得膨胀成球——当然在围观群众的视角中，这位女神只不过是散发着空前的冰冷气场从地上站了起来——布朗宁同学的视角则鲜明看到膨胀的球体弹了起来，就差发出吱哇乱叫—— “那么，要来比试比试吗？你和我做出来的料理。” “比试料理？”洛森抱起胳膊，“这是什么好像0本漫画里的傻子行为，你是不是还打算挑个评委出来品尝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打分，先说好，我可不会承认那个‘评委’的公平性……” 气到膨胀成球的安娜贝尔：“哈？本小姐绝对不屑于作弊——你这么有意见，那你就亲口来尝尝本小姐的料理啊？！” 洛森：“……” 他刚想冷笑说好，耳朵却听到了围观群众之间的小声逼逼：“喂食！喂食！是喂食哎！” 洛森：“……不。不好。我拒绝品尝蠢宝宝做的东西。” 围观群众之间的小声逼逼：“唉——（很大声很多人混在一起的叹气）” 成球后即将升级为气球腾空的安娜贝尔：“不好？嘁，本小姐有问你的意见吗？！根本不需要第三个人，我告诉你，混蛋巧克力，我们就互相做评委好了——” 这倒是可以，听上去也很公平。 “如果很难吃，我绝对会第一时间把你的食物吐出来，蜜糖……” 围观群众之间的小声逼逼：“互相喂食！互相喂食！是喂食y！” 洛森：“……哭宝宝，所以我绝不给你让我呕吐的机会！” 人类，好烦。 八卦的人类，更烦。 听不到小声逼逼的安娜贝尔气得离变身气球就差一点点了：“呕吐？不不不，你想得美，我要让你在尝到我做的菜时痛哭流涕给我下跪道歉，赌上本小姐专门为联姻训练的全套新娘修行满分成绩，如果这你还不肯吃……” 她说什么？ 什么修行来着？ 专门为什么准备的来着？ 哈。恶心。 “封建。”洛森第三次发出冷笑，并终于无视了围观群众的小声逼逼： “谁怕谁，吃就吃。”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料理比拼的重点往往不是料理 第二十三章料理比拼的重点往往不是料理 安娜贝尔·斯威特至今还清楚记得, 自己接受新娘修行的日子。 作为斯威特家的继承人，联姻对她的意义无疑非同小可，既是自我价值如何能利用最大化的衡量, 更是对整个斯威特家族下一阶段发展的考虑—— 而生活在不看重性别只看重天赋的法师界，男女之间的联姻其实没有“挑选”或“被挑选”，更接近于“契约”。 ……不过，这只是好听的空话，竞争激烈的法师界上层不可能出现什么互相尊重的“平等”，取代性别差距的, 是天赋之间的差距——魔法造诣之间的差距，它自然会决定联姻中的“挑选” 与“被挑选”。 好比安娜贝尔的母亲海伦娜, 就是因为在魔法上的造诣比不过安娜贝尔的父亲, 才会在一场贵族联姻中成为传统的“主母”——为了斯威特家的优秀天赋延续, 她需要忍耐斯威特家主许许多多合法的“夫人”, 并与她们生活在同一间宅子里。 而那些合法“夫人”产下的子女虽然算作庶子女，在看重家族凝聚力的斯威特家主眼里，安娜贝尔与海伦娜都应该主动放低身份去照看、带领他们。 当然啦，只有学徒们会在谈婚论嫁时彼此衡量对方在魔法修习上的天赋。 而真正的法师？法师塔的那帮法师可以选择任何人结婚，要知道著名的泽奥西斯学院校长的伴侣可是一头宠物狼—— 不过能成为法师的大佬们大多都表示“搞男女人影响我搞研究的专注”罢了（。） 大家基本都沉迷魔法不省人事，蓬头垢面过个八年十年是正常操作（自我厌恶时会骗自己青春永驻后就可以不用洗脸洗头），而逢年过节空虚寂寞冷的时候，就和同事一起喝喝酒放烟花，或者组团抱头大哭什么的（。） 至于斯威特家的继承人安娜贝尔……自然也与她出生小贵族的母亲不同, 含着金汤匙的大小姐无疑拥有挑选法师界所有男性的权力。 所以安娜贝尔其实也不怎么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从四岁就开始, 为准备联姻进行新娘修行。 她小时候虽然体弱多病, 但也没测试过魔法天赋——魔法天赋的测试会安排在青少年体内魔法元素紊乱的“生长期”之后, 安娜贝尔是直到初潮后才进行的测试，而她的修行正好在那时全部结束。 按理来说，不会是母亲的命令才对。 小时候的她不明白，现在的她早就记不清——天赋测试以后母亲为了提高她资质的种种“训练”，都让她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情。 有时闭上眼去寻找，只能看见生日宴上装满礼盒的黑色玩意儿，各个弟弟的笑脸，很多很多大人，很多很多训练，很空很空的房间。 ……但管他呢，她一点都不讨厌新娘修行。 即便记忆模糊，新娘修行依旧是她童年印象最深的一抹，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门功课。 学习搭配各种各样的漂亮裙子漂亮首饰应对不同场合、背诵营养均衡的食谱、辨别种类不同的颜色与相对应的香水味道，学会用针线织小花小云朵、拿着小叉子小铲子在她的小锅里翻来搅去…… 虽然做得不够完美被家庭教师用教鞭抽打时有点痛啦，但比起礼仪课钢琴课等等，这些修行内容太轻松，对安娜贝尔就像是玩耍。 而且这是唯一允许她抱着毛绒娃娃上的课，老师可是教导过“新娘的最大魅力是可爱”呢。 【斯威特小姐，今天我们来学习烹饪……告诉我，您最应该铭记在心里，您未婚夫与未来的丈夫最应该品尝到的，最符合对方喜好又能保持健康营养的食谱是——】 “哈。” 成年的法师学徒兴致勃勃撸起袖子，“自15岁结课就没机会展示过这项技能——给我等着，巧克力混蛋！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能把人吃到痛哭流涕的上流美味’！” 身后的助理：“……” 她张张嘴，想提醒小姐，第一次展示厨艺技能还选择了最拿手的菜肴，这待遇怎么看怎么不应该放在“宿敌”的身上。 ……但她早已对自家小姐的“宿敌论”逻辑有了觉悟，只是徒劳地张张嘴，又闭上嘴。 大约五分钟后，闭上嘴的助理忍不住了。 她对着在小厨房嗨得热火朝天的小姐提出更需要关注的问题： “为什么他也在？” 热火朝天的安娜贝尔：“谁？” 助理……助理指了指安娜贝尔紧邻（中间只隔着一条小过道）小厨房的卧室。 “哦。” 安娜贝尔恍然大悟，无所谓摆摆手：“区区混蛋布朗宁而已。” 助理：可那是您的卧室。 安娜贝尔见她神情里藏着千言万语（的吐槽之情），进一步解释：“所谓对决，必须公平公正，而本小姐可不希望，本小姐悉心制作的拿手菜肴与上不得台面的劣质食材比较，呵，那未免会显得本小姐的胜利太过难看。” 助理：可那是您的卧室。 安娜贝尔似乎已经看到了宿敌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表示“烤肉那种低俗食物完全不值一提”的画面，不禁更加得意：“所以本小姐把比赛场地定在本小姐的帐篷里，给他提供与我条件相等的厨房，首先排除了蠢货那些二手破烂厨具造成的干扰因素！” 助理：可那是您的卧室。 安娜贝尔脑内的“忏悔不该关注烤肉”画面更清晰了，她好心情地摇了摇手指：“其次再排除食材的干扰因素……嗤，愚蠢的巧克力坚持要做烤肉，而本小姐绝不和低等肉类同等竞技，就只能等刚才订购杀好的西班牙整猪魔法速运过来啊。” 助理：可那是您的卧室。 安娜贝尔解释完后，看着助理依旧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神，迷惑地想了一会儿。 一会儿后她终于稍微把智商拉回平常的水平，理解了对方问题的重点。 “哦，你想说为什么让他现在卧室等？这不是废话吗，本小姐会让恶心的宿敌弄乱客厅的土耳其刺绣挂毯？” 助理：所以弄乱您！的！卧！室！就没关系吗？！ “……本小姐的卧室是相对面积比较小、也离另一个独立小厨房相对最近的地点了，难道我要让混蛋布朗宁在本小姐的帐篷里大摇大摆闲逛……” 助理实在忍不住了。 助理喊出声了。 “可他会弄！乱！您！的！卧！室！” 安娜贝尔有点被吓到了。 她终于放下了热火朝天时摆弄的瓶瓶罐罐，嘟嘟哝哝把手手往围裙上擦，觉得自己的属下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傻子：“不会不会，你别总这么担忧，来，不放心我领你去看看吧，那个混蛋巧克力才不……” 助理：“谢谢您！把人直接拽进卧室里！订好猪肉！穿好围裙！再反锁上门！才通知我这件事啊！！” 安娜贝尔有点怂：“……你吼这么凶干嘛。” 怂完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主人，轻咳一声，挺直腰背，拉开了卧室的门。 “看吧——” “呃，哈哈，咳，看什么？” 洛森·布朗宁仓皇收手，梳妆台上，刚刚被指尖戳中的唇釉应声倒下。 安娜贝尔：“……” 助理：“……” 一支倒下后其他支多米诺骨牌状倒下的唇釉们：“啪啪啪啪——哒哒！” “哒！” 最后一声“哒”被沉默淹没在掌心——精灵灵巧地在桌缘接住了它，避免玻璃小瓶里的膏体碎裂。 接着他用这仿佛在弥补什么的奇异灵敏度默默将唇釉摆回去，一支又一支重新列好。 在梳妆台的镜子前列出了一队对称的图形——形似八角。 完了他还悄悄（光明正大）把各类罐装的乳霜摆到八角的角尖尖上，做好点题装饰工作。 “哎嘿。” 这位同学破天荒第一次对宿敌和颜悦色（心虚无比）道：“看，我摆的可对称了。” 安娜贝尔：“……” 助理：“……” 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我给你三十秒解释。” 解释为什么你在我的卧室里会看上去像个傻子。 洛森：“……” 哈？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蠢货！ 不由分说把我直接拉到卧室——这可是卧室啊？！啊！究竟斯威特家有没有往你的脑子里灌输女孩该有的自我保护常识——卧室？！ 这和学校宿舍可不一样啊？绝对不一样吧？这可是个单独的全封闭的房间——没有窗户没有阳台没有别人的小床——不用掀开床帘就能看到你各种私人物品—— 我站在这里还能干嘛？ 除了尽可能地远离你那张可恨的充满富裕气息的床还能干嘛？！ 而且满卧室都是醋栗的味道，蠢宝宝！ 臭死了，简直臭不可闻，只有梳妆台这边瓶瓶罐罐的香精味能让我得救啊？！ ——但是一直瑟瑟发抖地站在梳妆台旁边什么也不干，岂不是很显得我像个一进女生卧室就手忙脚乱的纯情傻逼吗？！所以不得不玩一会儿你的唇釉打发时间啊？ 我只是和丝毫没有普通常识的蠢宝宝不一样而已！没错！ 但最终，布朗宁同学忍下了这些咆哮。 ……因为“女孩子的卧室是随随便便能拉男生进来的吗”说教充满了太多恨铁不成钢之情；“你洗发水的味道和沐浴露的味道以及香水味道是不是全部用的醋栗我受不了”指责太过于暧昧；“只是玩玩你的唇釉打发时间而已”会使他像个玩女朋友化妆品的小学鸡。 于是，无所不能、智勇双全的布朗宁同学，只是耸了耸肩。 “看你这里唇釉颜色挺全咯。” 他轻咳一声，别过脸：“想做做商品调查，研发出产品卖给其他漂亮小姐姐嘛。” 耶，终于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听到合理解释的安娜贝尔：“……” 很好。 乱翻乱动她的唇釉。 还想着抄过来给别的小姐姐做同款。 她沉默片刻，低头，又在围裙上揩了揩手手。 注意到围裙上比得兔图案的洛森：“哎，哭宝宝，好幼稚的围……” “死——吧！！！” 布朗宁同学险些在这一生的终结看到的画面，就是一只，面容狰狞、表情扭曲地罩过来的，比得兔。 “噗……噶……呃……” 要不能呼吸了！不能呼吸了！ 面容狰狞表情扭曲地掀起围裙试图谋杀宿敌的安娜贝尔：“死！死！给我！死！巧克力！死！” 围观的助理：“……” 刚才那个原地弹射起跳后怒掀围裙兜头盖下的动作，已经是奥运水平了吧。 不愧是大小姐。 这招应该会拥有一个全新的凶狠名字…… 窒息边缘的布朗宁：“咳，咳，狡诈，咳，好一个，呃，兔兔跳劈，趁我不备……” 助理：“……” 布朗宁先生，你已经快被勒死了，能行行好别起这么可爱的招式名吗？！ 先生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她痛心疾首地举起了手机。 【几十分钟后】 订好的全猪终于送到了斯威特家的豪华帐篷，而厨师总算从比得兔图案的围裙下艰难逃生，痛心疾首的旁观人士则低头开始清理手机内存。 他们约好的料理对决时间正卡在野炊与下午的实地考察训练之间，属于其余学徒午睡玩耍的间隙——所以时间还是相对紧迫的，为了斯威特家的荣耀，安娜贝尔不得不压下想把宿敌原地扬了埋进自己床底的杀心，摔门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厨房。 房间里便又剩下了洛森与助理。 后者忙着腾内存存照片：“您的比赛场地在另一个厨房，从那边的门出去，左转两次第一扇门就是。” 惊叹有钱人搞个比赛竟然真能分分钟变出两个独立厨房的前者：“哦……哦。” 安娜贝尔不在，洛森看上去正常（聪明）多了。 他只局促了几秒，就试图和助理搭话交流情报：“哎，我说，斯威特家总这样吗？用什么东西都要使用红醋栗香的？可真高级啊，小姐姐能方便透露个香味配方吗？拜托啦。” 大抵是清楚对方本就站在斯威特阵营不会上自己当，他的搭讪漫不经心的，含着“你拒绝也无所谓啦”的轻浮。 问一声也有可能只是打破尴尬，找找话题。 助理抬起头，离开手机相册与几乎没人在午睡的论坛直播帖。 她皱起眉，认真道：“什么？” 洛森没想到她会回答自己，稍微卡了卡，比划道：“就是洗浴用品之类的，怎么都是一股甜甜的醋栗香……” “小姐每天使用的香水都是经过精密配比，结合温度湿度的不同与阳光日照的强烈程度综合考虑，而搭配元素与搭配主题都与当天星象系别的魔法相照应。” 助理说：“小姐使用香水从来只在手腕上喷洒少许，味道极淡不可能熏满卧室。今天日照较强，气候干燥，星象魔法停在水星系区域，所以小姐今天使用的香水前调百合与梨，中调是焚香，后调是檀香木与水系冶金，并没有任何的甜醋栗味。” 洛森愣了愣，作为五官敏锐的精灵，他再次用力抽了抽鼻子。 ——盈满卧室的红醋栗甜香，绝对没错，他还没离开森林时，小时候待过的小树屋下种满了这个，洛森还记得自己亲手采过那些果子弄果酱吃——他绝不可能弄错醋栗的味道。 他觉得对方在说谎。 可助理的表情却不像是在说谎，斯威特家大小姐使用甜甜的类似儿童的醋栗味道才更像是说谎。 ……难道，他和人类闻到的味道不一样？ “是吗，哈哈，看来是我弄错了。” 精灵笑笑，正打算糊弄过去：“麻烦你再指一下小厨房的位置……” 助理：“你等等。” 陌生的金发女孩握着手机近了一点：“你很喜欢醋栗这种水果吗？” 洛森莫名往后退了一步：“呃，倒是不讨厌……” 醋栗果酱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吃过的好吃东西了。 陌生的金发女孩握着手机又近了一点：“那你在小姐身上闻到了喜欢的水果味道是这样吗？” 洛森又往后退了一步：“不是喜欢的水果，也就一般般，还行吧，就那样……” 水蜜桃啊橘子啊草莓啊做果酱我也挺爱吃的，对醋栗绝对没什么特殊情结…… 陌生的金发女孩握着手机已经很近很近了——近到洛森不禁怀疑她是自己的隐藏迷妹——可对方眼里那诡异兴奋的光芒告诉他，完全不是这样。 “所以在喜欢的人身上情不自禁闻到喜欢的水果味道很合理很正确很真对吧？” 洛森：这女的说什么呢，怪吓人的jg 泽奥西斯的第一天才默默倒退到了门口，并敏锐作出第一回复： “我绝对没有喜欢的人，醋栗绝对不是我喜欢的水果，小姐姐是不是一时激动得出了什么奇怪谬论，而斯威特那个蠢宝宝浑身上下的儿童洗浴用品让我无法忍受才提出了异议，更何况就算是最上品的月季花捧在她手上我都会觉得恶心想吐，请你不要扭曲我对宿敌的反感，谢谢。” 听到官方正式下场回绝c磕点的助理：“……” 拳头硬了jg c粉头子在这一瞬间不禁怒成了黑粉，冰冷通知道：“既然这样，就请布朗宁先生离大小姐远一点，如果上层社会传出了小姐和异性打闹的传闻，斯威特家会非常困扰。” ——不娶就别撩啊！男人！ 洛森：哦，果然是和安娜贝尔站在同一阵线的黑粉吧。 对方陡然回归正常的态度让他不禁松了口气——高贵冷酷地让自己远离什么“尊贵大小姐”才是正常发展嘛—— 他扬眉笑道：“说什么呢小姐姐，你以为我愿意和那个蠢宝宝隔三差五撞在一起……不过是倒霉和她参加了不得不聚在一起的春令营——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小姐姐，明天一回学校，我就得去忙我的事——只要看住你们大小姐别让她主动来找茬，我乐意眼不见为净。” 助理：得知c同框机会即将骤减，拳头更硬了jg “布朗宁同学，请你——”直截了当意识到你们在谈恋爱啊？！直截了当不管什么春令营夏令营天天腻在一起啊？！ 如果这是本言情小说你们该死的都应该死去活来活来死去谈恋爱谈得惊天动地感人肺腑了啊？！！ “好咯，我要去做点烤肉吃，再不做下午的训练又要开始了。” 洛森笑嘻嘻地挥挥手，“还是小姐姐要来吃吗？” 助理：“——请你出去，布朗宁同学！！” 撩我有什么用去撩我家小姐啊啊啊啊啊我要气死了！！！ 洛森：怎么这次来劝我离斯威特家远点的人，听上去像个气坏的老母亲啊。 他缩缩脑袋，拉开房门。 “那么……唔，小厨房是往这边走的话……” 精灵想了想，脑子里闪过那次进入宿敌梦境时看到的帐篷布局。 “……客厅的挂毯，应该是走这边。” 【又是几十分钟后】 锵锵锵——大工告成！ 安娜贝尔满意地在心里发出如上欢呼，感谢加速魔法，感谢炼金厨具——本该数个小时甚至数天文火慢煎才能完成的菜，竟然在几十分钟内成功出炉啦！ 当然，表面上，她只是用隔热手套端起汤盅，精致矜持地咳嗽了一声。 “好了。”来自高贵冷艳的斯威特小姐，“走吧，去让我的宿敌痛哭流涕。” 助理：是的小姐，但麻烦注意一下你前行时忍不住跳起的小碎步。 ……但她不得不叒忍住满腔吐槽，跟在大小姐身后，一路来到布置好的决赛场地——斯威特家的豪华露营魔法帐篷并没有款式结构的区别，只是会随着潮流更迭不断在里面添加新颖的魔法摆件。 故此，之前那张母亲送来的帐篷被可恶的宿敌烧烂后，安娜贝尔目前住的这一顶只是一个体积更大结构没变的旧帐篷，曾属于她父亲。 客厅、卧室、走廊等等的位置都没有变化，即便某位大小姐一路都跳着小碎步低头对着汤盅“嘿嘿”冷笑（“嘿嘿嘿”在心底，所以展露还是完美冷笑），她也没一头撞在墙上。 “巧克力脑袋，来，看吧——” “呃，哈哈，咳，看什么？” 洛森·布朗宁仓皇收手，客厅挂毯上，刚刚被手指头抠出来的小果子应声弹出。 安娜贝尔：“……” 助理：“……” 被从挂毯里抠出来后一路滚动的小果子：“咕咕咕咕咕——咕噜！” “咕噜！” 最后一声“咕噜”被沉默淹没在脚下——大小姐的鞋尖默默抵住了它，避免这颗从“伊甸园丰饶图”魔法保鲜挂毯里抠出来的红醋栗碎裂。 接着她弯下腰，张开指尖，捏住，缓缓捡起。 旁观的助理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似乎就发生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是一场血腥无比的比得兔·围裙·空中劈跳谋杀案。 而布朗宁同学悄悄打了个哆嗦。 “洛森·布朗宁。” 从未呼唤过宿敌全名的安娜贝尔一字一顿道：“你，手贱找剁，是吗？” 洛森：“……” 他不禁移开视线，破天荒地（和把人家唇釉碰掉时一样）殷勤夸奖道：“哎，我就欣赏欣赏，欣赏欣赏。为了尊重事实不得不承认，你家的这个镶嵌永生花和永生果的园艺挂毯，的确让这个帐篷好看许多——说是这里最好看的也不为过。” 助理：哦豁。最好看的应该站在你面前啊。 安娜贝尔·继烤肉之后连挂毯都比不上·斯威特：“……” 作为宿敌，她深深觉得自己，从头到脚被轻视了。 “混账！混账！你——你给我——” 大小姐“给我”了半天，很想说“滚蛋”但又觉得太便宜对方，便捏着汤盅发抖，脸颊气得上下鼓动，上下鼓动，上下鼓动—— 助理早就冷汗津津地低下了头：大小姐发怒时冰冷可怕的气场，真不知道布朗宁同学是怎么在不断招惹她的争斗中顶过了一波又一波。 而洛森情不自禁地前进了一步，想伸手够住安娜贝尔牌气球的绳子，防止她气飞走。 安娜贝尔怒道：“混账，你凑近我干嘛？又想令我失去肢体平衡恶心我？！” 被提醒的洛森愣了愣。 接着发现自己的确在靠近她，双臂是张开的。 ……不不不，当然不是会令她失去肢体平衡的招数，这个场合他不打算直接打上去的，张开双臂一定是为了——为了—— 然后他瞥到手上拿着的料理。 嗯，为了给她吃东西。 这是早就在野炊时就随随便便弄好的破烂边角料，装在纸盒里还附送着塑料手套，刚才只是用香料与魔法再加工了一下——那头猪虽然产地优秀肉质敦实，但仅仅一刀切下就往外汩汩冒油，洛森想了想觉得还是片好后加入辣椒与众多香料调味翻炒，弄成回锅肉才是不浪费食材质量的处理方法—— 所以奸商其实偷偷昧下来了，想带回家做着吃，他可不会屈尊把好东西做给讨人厌的斯威特吃。 而且愚蠢的斯威特一吃辣椒就长痘，真是太愚蠢了，根本不配洛森特制回锅肉。 “哭宝宝。” 洛森别过头去，递过纸盒：“不是你说要互作评委吗？勉勉强强拿过来就算了，不会真打算让我喂你吧？行了，趁热吃。” 安娜贝尔：“……” 哼。 还算像话。 大小姐面上“呵呵”冷笑一声，将一直抱在手上的汤盅递给助理，劈手夺过纸盒：“看在你恳求本小姐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 她话还没说完，手就揭开了纸盖。 盒子里装着四只分量惊人、色彩浓郁、焦香扑鼻、味道诱人的…… 安娜贝尔的手不禁一松。 洛森以刚才接住唇釉小瓶子五倍的灵敏度迅疾托住盒底。 “你干嘛？！” 他又惊又怒地捧着纸盒，开口大骂：“疯婆子，这可全都是进价昂贵的好肉啊？！要打架出去打！” 安娜贝尔：“……这是……肉？” “哈？哭宝宝，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洛森抬起头，发现宿敌满脸演都演不出来的迷茫与震惊。 不会吧…… 安娜贝尔抖着手：“这个……能吃？你确定……这个东西……喂，巧克力混蛋，你可别恶心我啊，这明明是小动物的……” ……不会吧。 洛森看看纸盒里的东西，又看看目光里含着“我好害怕”“我好慌”“你是杀人狂吗”内涵的安娜贝尔。 他面无表情地把纸盒再次递过去。 安娜贝尔瞬间起飞，即便助理也察觉到了她的动摇。 “你你你你——这是动物的——” “啊。” 洛森一脸冷漠地道出全名：“烤猪蹄。” 安娜贝尔惊恐后退：“嘶——我的耳朵！我的耳朵！你闭嘴！” ……她竟然真的没吃过烤猪蹄。 “这可是动物的脚——小动物的脚脚——爪子——” “你好恶心，哭宝宝。”洛森开始觉得对方的反应非常有趣，他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鸡爪也没吃过？” “唔啊啊啊——小鸡的——” “酱卤鸭爪？” “闭嘴——你闭嘴——混账——” “蒸羊蹄？” “呃呕——小羊的——” “红烧兔腿？” “兔——” “你要是敢说什么‘不能吃兔兔’，咱两就直接去外面约架吧，哭宝宝。” “……” 捂着耳朵的安娜贝尔，颤抖着抬头。 洛森读出她眼睛里的含义是“再恶心本宝宝本宝宝就真哭给你看”，于是不得不闭上嘴。 “你……呼……混账……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安娜贝尔道：“你不是吸兔癌晚期吗？王八蛋！你、你想从我手里抢走比利时，就是为了吃它吗？你这个——” 啊，不是。 洛森·精灵·布朗宁一脸理所当然：“肉食主义者和喜欢撸兔子有什么冲突吗？” 安娜贝尔：他这话竟该死的有道理。 洛森看着惊吓之后不断向纸盒瞟去好奇小眼神的安娜贝尔，嘲讽的笑意简直溢出嘴角：“没想到你连这种食物都没见过啊，大小姐。” 这是他第一次说“大小姐”，但安娜贝尔迅速品出了比“哭宝宝”更具歧视意味的嘲讽力。 “……喂！嘴上说着大小姐，你这是什么眼神啊？看乞丐吗？” “……啊，怎么说呢……这个年代竟然还有没见过鸡爪猪蹄的人……哎呀……就是比较吃惊……” “闭嘴！闭嘴！收起你令人火大的语气！” “（嘲讽笑）” “闭嘴！闭嘴！不对……不准笑！混蛋巧克力！” “（嘲讽笑）” 安娜贝尔：草。 她抹了把脸，用力冷笑着再次夺过他的纸盒，想象自己这一劈是拿着开山巨斧砍布朗宁的脸：“吃就吃！谁怕谁！” “等等啊，连猪蹄都没啃过的可怜大小姐（安娜贝尔在咆哮：“你特么——比拼完我就掐死你——”）。”洛森看向助理手中的汤盅：“公平比赛，这可是你说的吧？我的东西呢？你是做出了空气？” 安娜贝尔攥紧纸盒，单手夺过汤盅，直接掀盖递过去：“我是做出了毒药——保证毒烂你这张嘴——” 想着用最擅长的拿手菜来招待这个毒瘤，果然还是自己的战斗觉悟不够！ 下次直接在里面拌安眠药，然后把他就地掩埋！掩埋！扬了埋进床底！再在他尸体头顶种花浇水竖中指啊啊啊啊可恶！ 而看着汤盅的布朗宁同学，也不禁陷入了与安娜贝尔之前相同的沉默。 半晌后，他抬起手指，指着汤盅里的东西说：“啧。” 安娜贝尔：“……啊怎么啦？！怎么啦？！使用边角料烧给我吃，从而恶心我的混蛋，你有什么资格用这嘴脸对着最上等的好料理？” 哈？ “上等的好料理？” 洛森指了指偌大一个汤盅里中心孤苦伶仃的小白菜芯：“这玩意儿？开水泡白菜心？” 哈！ 安娜贝尔心知对方上钩了，不禁得意道：“愚蠢的布朗宁，这可是工序极其复杂用料极其豪奢的开水白菜，雅致又素美，无论色香味，还是寓意与内涵，就连留白的摆盘都自有韵——” 洛森：“啊呜。” 他直接一筷子下去，把那颗可怜的小白菜芯扔进嘴里，嚼嚼，一口吞下。 安娜贝尔：“……” “哦，味道还行，鲜的确很鲜，汤头不错。” 评委的语气再客观都透着淡淡嫌弃：“但还没上o佳虾片抵饱。吃这玩意儿还不如去吃垃圾食品。” 安娜贝尔：“……” “我吃完了，就那样吧。哎，早知道你所谓的新娘修行不过是这个水平，我就……”评委欲言又止，真情实感地摇摇头，“真可怜你未来的丈夫，饭都吃不饱，肉沫也见不到，没力气干活就算了，天天在疯婆子的压榨下面黄肌瘦、惨惨戚戚。” 安娜贝尔：“……” 这个、低俗、穷酸、下等、毫无品味的无耻平民——！！！ 她几乎红了眼睛：“老师是这么教授的，这道菜绝对是——” “哈，知道知道，什么肉不见油，汤纯为清。” 呵，人类就是吃太饱了闲得慌才会想着搞这些东西。 馊面包也是返璞为真啊。 老鼠肉也是取其精华啊。 但凡在地上爬过乞讨过—— 洛森嗤笑一声。 和在蠢宝宝梦境里所看到的一样，空空的房间，空空的帐篷，竟然连餐盘也是巨大的空荡荡的，只中心盛着一点点菜——真正的开水白菜，里面会只装着只到指甲盖大小的可怜分量？ 没吃过烤肉，没尝过猪蹄，没待过小房间，没被拥抱过。 然后告诉她这是最美最好最至高无上的荣耀，再教育她用这一套去服侍将来嫁的男人。 ……也许还会一并教导讨好对方的床技？ 啊，斯威特家…… 真恶心。 “你老师说这道菜最好？你怎么知道你未来丈夫就喜欢吃素？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落后封建的新娘修行？” 安娜贝尔缓缓放下手中的纸盒，重新端住汤盅。 这明明是她最喜欢的课程。 这明明是她被教导最会得到对方喜欢的菜肴。 这明明——她亲手烧出来的—— 太令人讨厌了。 太令人生气了。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令人产生浓烈的怒火，浓烈的憎恨，浓烈的浓烈的浓烈的—— 【你果然很讨厌。】 【我就知道，我和你互相讨厌。】 【我最讨厌你。】 她喘着气，脑子发晕，汤盅里剩下的清汤也缓缓转动起来。 有个拥有尖尖双耳的男孩恶劣地冲她笑起来，嘲讽的表情嘲讽的语气，就连眉眼都那么令人生气。 她记不清那是哪里，也许是梦中，也许是镜子里。 他拖长了音调，这么讨人厌地答复。 【巧了，我也是。】 “哗啦——” “小姐？！您冷静冷静！” 安娜贝尔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手中已经空空如也——滚烫的汤汁尽数浇在了洛森的外套下摆上，汤盅在他们之间的地毯上咕噜噜打转。 因为她不是“泼”了过去，而是失手摔烂了它。 他们错愕地对视了几秒钟，安娜贝尔错愕的是自己为什么听到了一句洛森压根就没说的话，洛森错愕的是这次安娜贝尔被惹出来的怒火竟然真的莫名很大。 但对视的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只想到一句话。 [幸亏没泼到ta身上。] “……咳，咳咳。” 安娜贝尔回神了，安娜贝尔的怒火也一并回神。 她骂骂咧咧地把宿敌往帐篷外推：“不爱吃本小姐的菜你就滚，滚，烧给你吃还满嘴逼逼叨叨，我迟早撕烂你的嘴——滚蛋！王八蛋！二百五！” 洛森是后知后觉回神的，之前他的视线一直在安娜贝尔的衣服下摆周围反复确认。 被推到帐篷口的时候他才有心思还嘴，却已经被盛怒的大小姐踹了出去，只来得及扭头留下一词—— “泼妇！” 泼妇尖叫一声，数秒后帐篷里声势浩大地投掷出了一颗有点扁的红醋栗，还有一件比得兔小围裙。 “我砸死你，巧克力脑袋！”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料理比拼的重点往往不是料理（下） 第二十四章料理比拼的重点往往不是料理（下）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是谁？” “……” “本小姐亲手烧的——最好最高级工序也最费神的——” “……” “开水白菜的精髓是白菜吗？？啊？？我就没见过直接用筷子夹白菜——汤盅旁边的托盘上摆的调羹是隐形的吗——还是他眼瞎——” “……” “对啦对啦, 巧克力做的脑袋嘛，不仅仅眼瞎，还手贱——” “……” “低俗！无耻！王八蛋！智障儿！巧克力脑袋！” “……” 卧室中, 助理安静地保持着沉默。 她知道, 这次自家小姐是真正气狠了，自己此时只要充当一个不会说话的树洞就好。 在与宿敌布朗宁的争斗中, 安娜贝尔当然被气过很多次（几乎是能看到宿敌脸的每一次），但她的生气, 要分“真正气”与“日常气”。 日常气狠的小姐与真正气狠的小姐有很大不同： 日常气狠的小姐顶多在想起与宿敌的互怼过程时张牙舞爪, 见不到对方时偶尔提到他的名字并发出冷笑； 真正气狠的小姐会无时无刻不把周围的物品想象成宿敌的脸, 并无时无刻不对其张牙舞爪，频繁提到他的名字并反过来倒过去地使用自己已知的词汇咒骂他。 至于真正气狠时对待宿敌的态度嘛…… “我！再也！不和！” 安娜贝尔每说一个词锤一次枕头，抑扬顿挫地像个情绪激动的结巴：“巧克力！脑袋！说话！了！” 助理：嘶，看来这次真的很严重。 安娜贝尔继续捶打枕头，助理有理由相信如果那真的是布朗宁先生的脸, 对方就是使用最高级的魔法药水也无法重塑容颜。 虽然这次对方的行径的确很过分——轻视了大小姐的劳动成果，还对其口出狂言——没有对女朋友基本的爱护，呃, 虽然小姐会坚持说是“宿敌基本的尊重”—— 但助理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请您冷静……” 劝和不劝分嘛。 “直到！春令营！结束！为止！” 安娜贝尔一字一顿宣布：“都！不和！他！说话！” 助理：“……” 也就是气到明天中午十二点对吧。 哦, 那没事了jg 【数小时后】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的魔法训练与傍晚收尾的篝火晚会, 在不再理睬讨人厌的宿敌前提下，安娜贝尔的行程再没发生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 一如既往地, 她完美完成了魔法训练, 取得与布朗宁相同的分数；又完美地主持了篝火晚会, 为春令营的结束做谢幕致辞。 仪态端庄, 衣着得体，一举一动都优秀标致，斯威特家的大小姐从不会出丑，即便身处令她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的森林腹地，她也能站出大理石地面的高贵优雅。 一板一眼离开致辞台，无视了台下某个混蛋欲言又止的神色后，安娜贝尔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她让助理离开，然后独自停在原地，沉思片刻。 “混蛋！不行！还是好气！气死我了！” ——说罢蹬掉了高跟鞋，扑到床上，开始继续捶打枕头（。） 对枕头进行了好一阵惨无人道的打骂后，安娜贝尔气呼呼地从床单上滑下来，跪坐在地上。 她这个位置正好对着梳妆台，于是大小姐便瞪着梳妆台瞪了好一会儿，想象自己的视线如同星球大战的光剑一样射穿曾被布朗宁碰过的位置，从而间接射穿他的贱手。 ……这种既违反物理定律又违反魔法定律的行为当然不会成功，五分钟后，原地还是一只瞪着眼的安娜贝尔，一座完好的梳妆台。 她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手贱混蛋之前摆的化妆品依旧呈八角形放在上面。 “……嘁。” 安娜贝尔走过去，屈尊端详了一下低俗白痴摆出的造型。 这一看，她才注意—— 以一瓶精华为中心，八条均匀散射开的唇釉队列，竟然都是有规律的。 从右手第一列顺时针开始，分别是裸色色系、豆沙色系、南瓜色系、橙色系、珊瑚色系、浆果色系、正红色。 而八角的“尖”上对称排着日霜与晚霜、防晒霜与防晒喷雾、散粉与修容粉、保湿水与保湿乳。 安娜贝尔：“……”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随时更新并有专人不停采购的彩妆用品种类齐全——斯威特家的大小姐当然拥有不止一个梳妆台，帐篷里这个不过是体积最小的—— 但那家伙竟然随随便便就认出了每一个的作用并搞了个对称归类，实在是有点恶心。 啊，大晚上熬夜不睡觉，对着二手破灯钻研化妆品辨认色系，以便推销勾搭更多的小姐姐……画面感都出来了。 一门心思钻研顾客心理的混蛋。 为了金币连这些都清清楚楚的混蛋。 ……讨厌。恶心。 安娜贝尔缓缓移动指尖，找到了之前那瓶被他戳倒的唇釉。 微微透明的樱花粉，是和她嘴唇的本色最为接近的一款。 ……不论是否懂化妆品，果然审美还是直男。 “哼。” 肉粉色的指甲轻轻戳中这瓶唇釉的脑袋，旋转了一会儿，找到它曾经被触碰的位置。 安娜贝尔停了好一会儿，然后，微微用力。 “啪。” “啪啪啪啪——哒哒！” 八角形立起的唇釉变成了八角形躺下的唇釉。 安娜贝尔收回指尖，唇边浮起了微微的笑意。 “就算是多米诺骨牌，我也能推出比你更好看的造型，巧克力脑袋。” 接下来，她得意洋洋地看向了小茶几的魔法炉里温着的纸盒。 “区区烤猪蹄——” 本小姐这就吃给你看！然后也嫌弃地鄙视你！ 【与此同时】 “教授~” “……” “教授~~” “……” “教授~~~” 沃尔夫教授深吸一口气。 “不借不借不借！” 他挥苍蝇似的去赶扒在自己帐篷外的精灵：“你整个下午的魔法训练都在走神！认真点你能做到那个分数的几倍好吗——不认真对待我的教学还想找我借联络喇叭，臭小子，想得美！” 洛森：“……” 他小声逼逼：“我可是第一名。”即使全程走神。 “你的成绩哪项不是第一名——好了不借！滚蛋！” ……这就是教授对待好学生的态度吗？ 布朗宁同学撇撇嘴，拿出了兜里用报纸包好的东西。 “教授~”他用推销保险的热情道，“这是中午野炊时吃剩的烤肉，您尝尝？我特意留的，本打算当午饭呢——足足八片烤猪肉。” 唔。 沃尔夫的狼鼻子的确嗅到了报纸里诱人的香味，他有点意动，但还勉强记着端起架子： “张口一套闭口一套……如果这是你特地留下来的午饭，怎么还剩到现在？” 洛森笑嘻嘻地说：“我还留了四个巨香无比的烤猪蹄嘛，教授。” ——虽然大概率是被扔进了垃圾桶，唉。 早知道就不特意把午饭换成那颗可怜兮兮的小白菜心了。 沃尔夫不疑有他：“……就你滑头！行了行了，烤肉给我，联络喇叭拿去……用完还给我！” “知道知道，谢谢您嘞。” 再次成功从愚蠢的教授（沃尔夫：？？？）那儿换到联络喇叭，饥肠辘辘的精灵揣紧联络喇叭，准备先去学校充做小食堂的帐篷里弄点东西吃，再继续自己的工作。 ——明天就是春令营的结束，今晚他一系列的业务也在办理汇总更新，那之后更是要联络其余的渠道，更别提之前在斯威特帐篷发现的…… 唉。 总之就是非常忙，非常忙。 “我又没说谎。” 想起整个下午都不给自己好脸色的宿敌，布朗宁同学同样怨气很重地小声逼逼起来： “那玩意儿是真的不抵饱嘛。” 半点肉沫没有，指甲盖大小，吃那个高雅玩意儿能有力气干活才怪…… 真打算把他饿得面黄肌瘦，惨惨戚戚啊，不愧是恶毒的斯威特。 呸。 还砸他。 泼妇。 自中午的小白菜心后就久未摄入食物的胃开始用隐隐的疼痛提醒他了，布朗宁同学不得不停止自己的小声逼逼（通常逼逼宿敌神经病时他是停不下来的），钻进小帐篷。 大略扫了一眼桌上盛放在保温魔法锅里的各类菜肴后，一如既往地发现都是自己吃不起的价格（“就连最便宜的杂烩粥一碗也要六铜币，这些贵族抢钱啊，给我半颗铜币我能烧出一大锅”），精灵转转眼睛，矮身掀开布帘，忍着魔法阵灼烫扫过的身份检验，钻进了后厨。 他知道学校的食堂在深夜其实是默认学生去后厨找点东西自己加餐的，但对泽奥西斯的大多数学徒而言，这个方式太过于穷酸寒碜——能够花钱在前厅买，谁愿意自己做？ 也只有大晚上还在用功狂肝典籍，头昏眼花神志不清时跑进来找甜食吃的家伙……与大晚上还在狂肝业务，却实在买不起深夜自热保温的前厅菜肴，一日三餐都巴不得蹭后厨材料免费吃的穷鬼罢了。 蹭了这么多次，洛森也只在深夜的后厨碰到过一个人——呃，不对，一只哭宝宝。 但一般那个时候他不会去打扰她，也不会开口说话。 因为肝过头的安娜贝尔会直接无视洛森抱着一大堆甜品离去，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嗑|药过头的梦游患者。 甚至洛森还会跟她一段路确认她好好回到图书馆，毕竟他不希望第二天自己因为谋杀被法师界逮捕——深夜的后厨只有他和对方两个人待过，而对方如果因为精神恍惚绊倒在地，脑子磕到石头而死什么的，他可不是第一嫌疑人吗。 拜那几次相遇所赐，洛森过目不忘的优秀大脑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记下安娜贝尔喜欢的各种食谱，知道她是巧克力晚期癌症患者也是那时候。 ……所以女孩子吃甜品时，是真的装到另一个胃里啊。 乱七八糟地想了些有的没的，布朗宁同学走到炉灶前，吃惊地发现火是点着的。 ——不仅是火，锅碗瓢盆和菜板上切了一半的小葱，动过的调料瓶与蔬菜等等，都说明，这里刚刚还有人在使用。 一口铁锅架在炉火上，锅盖是微微掩着的，里面飘出诱人的肉香。 ……不可能是斯威特吧，那家伙只会在神志不清走火入魔的时候进入后厨，而且她从来都只是翻箱倒柜找甜品吧，堂堂大小姐怎么可能会使用油乎乎的锅铲与铁锅，她自己的帐篷也有小厨房。 洛森仔细分析了一下，不得不遗憾地收回了即将揭开锅盖的手。 如果是斯威特，就能以“让她更不快活”的正当理由把锅里的东西全部偷吃干净了…… 胃又提醒了一下小声逼逼的精灵：“嘶，疼……” 赶紧找点别的……别的……洋葱，胡萝卜，土豆…… “靠。” 那位不知名的大厨，怎么把小厨房的材料都用完了？？难道他只能用调味料给自己烧半根小葱吃吗？ 洛森咬咬牙，在孤苦伶仃的半根葱与冒着香味的大铁锅中来回犹疑了一下，还是收回了视线。 又不认识，万一里面下了毒呢。 “再找找……另外一边的橱柜……实在不行冰激凌也……嘶……” 他捂着胃慢慢踱到灶台的另一边，视线从上到下，甚至投向了地上的花生油、炖锅、蒸锅一抹月季色的翘出来的头发…… 洛森：“……” 得。 他定住了。 默默看向悄悄躲在大蒸锅后，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家伙。 锅是不锈钢的，你头发是红的，而且你戴头上的锅盖还反光啊，傻叉。 布朗宁同学不忍直视地收回视线，他觉得多看宿敌翘出来的红毛一眼就会一并降低智商，从而在一切和捉迷藏有关的游戏中惨遭败北。 他重新踱回了之前的大铁锅前，这次他的确知道了，里面肯定有毒。 之后，就和某位大小姐一边说着有毒一边喝下牛奶一样，布朗宁同学这次毫不犹豫地掀开锅盖，看向里面的食物。 ——外观依旧很高大上的金灿灿炒饭，但里面最突出最香的，无疑是切碎的烤猪蹄肉。 有钱人。 真不愧是有钱人。 洛森·穷鬼·布朗宁吞吞口水，柠檬道：“烤猪蹄直接啃最香，还切丁搞什么炒饭，花里胡哨，哼。” 躲起来的安娜贝尔：“……” 她拳头又要硬了，这个王八蛋。 ——要不是混账给的烤猪蹄分量太多她只啃完一只，剩下的三只又舍不得隔夜放置——美食与王八蛋无关，是不可辜负的——她才不会再次下厨处理这些！ 而且、而且想到某人中午只啃了一颗白菜——还犯傻逼病把汤都洒了，是的，就是他洒的，和本小姐没关系——才屈尊跑到学校的后厨做，用喂老鼠边角料的心态施舍你啊！ 反正别指望本小姐在明天中午之前主动和混蛋说话，本小姐今晚也绝不会抱着比利时去你帐篷怜悯你了！自己床香得很！ 正当安娜贝尔在心里骂了一大串时，很没礼貌很没教养的王八蛋已经拿过了勺子，直接对着锅开吃。 ……低俗！粗鲁！混账！碟子和刀叉就在旁边嘛！ 而且陌生人烧的东西也敢吃，不怕毒啊，哼哼，真不愧是巧克力脑袋，智障…… ……噫，真够恶心的，吃这么快干嘛，又没人抢…… 还不停几口喝茶吗？明明都泡好了，胃会出问题吧，唔，唔，巧克力脑袋胃溃疡而死也和我没关系…… ……哇，真的是不讲究的猪，这个恶心的王八蛋，一锅炒饭这么快就吃完，早知道就多烧…… “咳。” 安娜贝尔急忙打住复杂的心理活动，并按紧了自己头顶的锅盖。 洛森则抹抹嘴，把勺子丢到水池里，关闭炉灶里的火焰，又端起了铁锅。 把勺子与铁锅都清洗了一遍后，他放回原位，甩甩水珠，扭头就走。 安娜贝尔：真没礼貌。 她撇撇嘴，悄悄探出头去，想再换个好角度窥探他。 可洛森突然停下了——就在门口的位置——安娜贝尔吓得连忙脑袋一缩—— 万幸的是，宿敌没有回头。 他背着身，昂着头，握了握拳头。 然后特别大声地喊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位同学！我偷吃了你的东西！对不起！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超级无敌宇宙级别好吃！你是完爆我的大厨师！以上！” ——喊完后他就僵硬地踢着正步走了出去，手依旧紧紧握成拳头。 而后厨里，安静半晌后，终于响起了吃吃的笑声。 “是我赢啦？”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同流合污还是各怀鬼胎值得斟酌 第二十五章同流合污还是各怀鬼胎值得斟酌 【很深很深的夜晚, 人造森林深处】 周围的黑暗浓稠得能用调羹舀起，泽奥西斯营地唯一还醒着的洛森·肝帝·布朗宁摸摸自己的胃，莫名想吃芝麻糊。 ……倒不是过于心大看什么都像吃的, 只是前半夜那份炒饭吃得太急, 导致他现在很想吃点什么糊状的东西缓缓阵痛。 嘛，不过，他的胃是老毛病了，小时候乱七八糟啃东西落下的病根，来人类世界后就更没时间规律饮食……反正精灵不会死于胃溃疡, 放着不管也没关系, 芝麻糊只是想想而已……新鲜的无魔法催熟生长的纯天然芝麻, 多贵啊。 唉。 工作，工作。 抛起联络喇叭, 再次让它在半空散发出波纹状的魔法振幅—— “无趣。” 喇叭那端响起低沉的男声：“虽然厌恶, 但吾不会被区区振幅伤害。” 嘁。 精灵端起最明媚最和善的营业笑容，对让自己几乎掏光了每一颗赚来的金币、连芝麻糊都吃不起的罪魁祸首道—— “试试又不犯法嘛，德鲁。” 贫民窟的深处, 独自窝藏在店铺地洞里的龙, 发出嘲讽的冷笑。 德鲁拉根三世的冷笑与洛森的冷笑不同，你能鲜明听到沉冷的怒意, 而不是轻浮的调戏。 “谈话一分钟八百金币。”他说，“别浪费吾的时间, 精灵。” “别别别——”洛森殷勤地答复，脸上的表情与那天一酒瓶砸到卡尔头上时出奇一致, “大老板, 今天我不讨情报, 不套你话, 不打听任何东西——” “老规矩，精灵。”龙重重喷了口气，“买药到店里现场提货，先付钱再拿东西，一箱八万金币——你别想少吾一个子儿！” 最后这话龙是低吼出来的，即便洛森位于千里之外的人造森林，也能感受到隆隆回荡的怒意。 可他依旧笑了笑，驾轻就熟。 “上次我可只试着砍了你一千金币的价，德鲁，先不说没成功，你可是差点没剁了我的手。” “吾本该剁了你的——” “哎呀，我也是提一提嘛，试试又不花钱。你看，我妹妹的药只是基本的伪装药，比我的便宜多了，你却还是当作同等货要两倍价，是不是很不合理？” 合理？ 德鲁这次是真的笑了：“劣等精灵，你大可以不买吾的药，然后让你的妹妹看着你死。看在你过往提供的消费额度上，吾会给你们发两口塑料棺材——当然，多送的一口棺材是提供给你妹妹的，既然你不肯把她卖给吾，那她在你死之后的下场也不会很好。对了，知道现在拍卖会把高等精灵炒到了什么价码吗？起码百万，还附送你需要的全套药品，方便客户玩得尽兴……” “嘿，大老板，既然搞药品垄断就不要这么容易生气了嘛，我只是开开玩笑。” 洛森笑嘻嘻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这种劣等精灵绝对死不了，死了也浪费墓园土地对不对？放心吧，我会蹦跶很久——比你蹦跶更久。” 会变得比整个法师塔都要强大，然后办到他们所办不到的——拔下你的龙翼，扭断你的龙角，切开你的龙头放血，再把一片片龙鳞以每片几千金币的价格卖出去——当然，剐鳞时必然还要你留着气。 “愚蠢。” 龙傲慢地说：“吾会看到你死，离了药连苟延残喘都做不到的精灵……总有一天，你会死。而吾很乐意夺取你的金币。” “无聊。” 精灵吹了声口哨：“大老板说话总这么严肃，唉，那我就不打扰您，继续去打扰年轻的斯威特啦。也许他们还能邀请我看点其他有趣的东西，您说呢？” ——龙的呼吸猛地一重，然后消失无痕。 “吾不明白。” 精灵的左耳愉悦地动了动：细微到呼吸都能录入放大的联络喇叭，嗯，烤肉没白给。 他轻轻说：“哎呀，果然大老板能逃脱整个法师塔的悬赏，都是因为和法师界第一的家族有商业合作吧？” “……精灵，你最好明白你在指控什么。” “什么？咬断了七八个师脑袋的邪龙却与法师界第一家族有权钱交易？声称会杀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每一个人类，却为了生存向人类卑躬屈膝？还是——哦——” “洛森·布朗宁！” 震聋欲耳的龙吼声回荡在喇叭使用者的耳边，旋转的联络喇叭猛地停住，然后弹射到了树干上——洛森则在扩散的那波魔法振幅里倒吸一口冷气，往后倒退了数步，踉跄着坐在了灌木丛里。 他忍过两眼发黑的几秒钟，才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左耳，摸到一手黏腻。 流血了。 所以是谁设定的精灵耳朵这么娇贵啊？就不能皮厚点？ 他眨眨眼，在一阵阵的眩晕中试了试左耳的收听。 还行，没聋，只是一股沙沙的声音去不掉，短时间内，可能要贴近点再和客户说话了。 本就聋了一只右耳的精灵愉快地想，起码现在他还能直接在自己脑子里随时随地收听无线电广播——一边特别安静，一边“沙沙沙沙”，然后靠拉近与对方的距离调频（。） “既然已经确认了德鲁与斯威特家的联系……” 原本只是在哭宝宝的梦里看到客厅的挂毯时存下怀疑，今天中午亲眼看到后，“伊甸园丰饶图”挂毯上隐约探出的龙头，果然是德鲁本龙啊。 被镶嵌在那里的永生花永生果挡住太多，他看了好半天才敢确定，又试探着在周围找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密室。 ……结果密室没找到，只抠出了一颗没用魔法镶紧的红醋栗，还遭到了蠢宝宝看智障的目光。 不过想想也是，那种“存放着与异人生物权钱交易机密文件”的密室，斯威特家主怎么可能藏在寄给女儿的魔法帐篷里。 根据德鲁的反应来看，如果能拿到那种东西，就是拿捏住了那条龙的把柄……那他们之间的定位将彻底倒换，再要挟几下，从此得到免费的药品供应渠道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那东西如果提交给法师塔德鲁会丢命，而自己只是想省“点”钱嘛。 洛森的眼睛越来越亮，再也不用勤勤恳恳闷头赚钱的美好将来几乎摆到了他眼前——不不不，赚钱也是可以的，业务倒也不用全停，因为那时候如果自己不需要烧钱买药，就能想吃多少红烧排骨吃多少红烧排骨，想吃多少芝麻糊吃多少芝麻糊，想给妹妹买多少条小裙子就买多少条小裙子，想勾搭多少小姐姐……呃……不奔着业务的纯勾搭纯属浪费钱，没有快乐，这个还是算了吧。 那么。 精灵发亮而狡诈的目光重新看向营地。 “接下来，就是找到一个好骗的，年轻的，斯威特，从而带我潜进斯威特家的老宅……没记错的话，月末正好到了法师界的社交季……那些家伙绝对都会请假回家……那时跟上就……” 还能有谁呢？ 哈。 送上门来的机会，又好哄又听话的蠢蛋，他想不出还有谁。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为了生存，利用一切该利用的……这可是世间真理啊？ “抱歉啦。我也是万不得已嘛。” 【第二天中午】 “今天一上午，我的眼前都没有白痴在晃悠。” 抱着比利时的安娜贝尔坐在小阳伞下，一边看着助理收拾帐篷与行李，一边冷冷道：“啊，真是好事呢，连空气都清新很多，本小姐的返程会非常愉快的。” 助理：“……” 直说您找了布朗宁先生一上午就好。 她用法杖让绒垫更松软一些，然后塞进了马车车厢里：“也许布朗宁先生也在忙着收拾行李，小姐。” 他？收拾行李？一个二手破帐篷有什么好收拾的，要我说，那个漏风的小帐篷就该被本小姐以牙还牙直接烧掉，然后再勉勉强强买个新的给他。 安娜贝尔抿着嘴，又撸了一会儿怀中的兔子。 她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可能是那个白痴昨晚吃炒饭吃得太快（竟然连泡好的红茶都不喝！！），今早也许是犯了胃病，独自在睡袋里打滚呢。 于是她站起来：“我去散散步。” 顺便带着胃药欣赏一下宿敌的凄惨下场，嗯。 助理：“好的，小姐，那么请您带上披风……” “安！娜！贝！尔！” 她话还没说完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安娜贝尔愣了愣，然后转头确认了一下喊话的无礼之徒是谁，确认出来后急忙把比利时放进包包里藏好，轻咳一声，端起茶杯。 “哦。” 非常贵气的“手腕纹丝不动的同时抬眼皮”姿势：“卡尔。” 在医务室躺了一春令营、要不是快返校了医疗人员怕担责任给了复原药片、现在可能还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卡尔少爷：“……” 他肺都快气炸了。 “我会告诉母——” “哦，不必，本小姐的行程不需要女佣担心。” “你这个——” 卡尔扬起了手。 安娜贝尔放下茶杯，刚准备呵斥“注意礼仪”，就僵住了。 洛森·布朗宁，突然出现在这场家庭纷争里。 他站在他们俩中间，看上去好像是专门找过来，打算说什么的——表情很少见，有点犹豫，有点欲言又止。 大小姐立刻没了和垃圾弟弟周旋的耐心，她提起装着比利时的包包，正打算随口找个理由支开卡尔，突然发现洛森动了。 他那点犹豫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切换成了安娜贝尔熟悉的、她最讨厌的笑容。 摆着讨厌的笑容，大步走过来。 一点都不掩饰。 目标明确。 ——反方向走到了卡尔身边，一胳膊按下对方刚刚挥起停在空中的胳膊，一胳膊搂住对方还穿着病号服的肩膀。 “嘿！”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同学如是说：“哥们儿！我找了你一上午啦！” 抱紧包包正打着互怼词腹稿的安娜贝尔：“……” 她震惊地转头看向卡尔，而后者凶狠的表情里同样出现了同等的震惊。 要问为什么，因为布朗宁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招牌笑容太过闪亮，态度太过亲热，仿佛他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你……”你特么有病吧？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拳头也还没来得及挥出，把他抱得死死的布朗宁同学就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哥们儿！你几天前打了场群架，这就忘记了我们的好交情啦？” 卡尔：…… 什么交情？ 往脑门上敲啤酒瓶的交情？ “哈哈哈哈你别急！别急！哎挣扎什么嘛……走走走，我们这就去喝个酒叙个旧，你肯定是记忆不太清楚吧，唉，我是听说了，那场群架还被人用酒瓶敲了脑袋？哥们儿，害，那人真不是东西！” 被热情的巨大拥抱拖走的卡尔：“……” 他真的开始迷茫了，关于自己的记忆是否模糊——呃，那天打架时先是被浇了一头酒液，又昏迷了这么久……也许是脑子里的画面错了？把肇事人的脸看成了布朗宁？毕竟布朗宁一直都是笑嘻嘻的，打架时笑嘻嘻的表情这么一想很突兀啊……哦，好像布朗宁还跟他关系特别好的样子…… 全程被忽视，目送宿敌前来，花几分钟就把自己的垃圾弟弟半拖半抱拽走并与其其乐融融的安娜贝尔：“……” 她在原地僵立了半晌。 然后举起包包，冷冷下令。 “比利时，以后见那个王八蛋一次，就踹他一次。” 包包里啃胡萝卜的比利时：ovo？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偶然间的相遇也是一种必然 第二十六章偶然间的相遇也是一种必然 【一星期后, 查令酒店街地下，第十二层法术建构区，贫民窟最深处】 “打扰咯？” 洛莉·布朗宁探出脑袋, 看向小店柜台后的黑影。 ……虽然她哥说德鲁叔叔是照顾他们的好人啦，但每次来这儿拿药, 洛莉心里都有点发憷。 “钱。” ——这次也依旧是老样子，没有寒暄, 没有露脸, 柜台后的黑影发出隆隆的单词, 而洛莉缩缩脑袋，急忙小跑过去, 把装钱的小袋子丢到了柜台上。 靠近德鲁叔叔时她总会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就好像这位店老板周围的空气里稀释了某种火焰魔法的元素——与体质奇怪免疫魔法灼烧、所以才被泽奥西斯选走的哥哥不同, 洛莉是连一丁点魔法都碰不了, 一碰就会烫的打哆嗦的普通精灵。 魔法与火焰，对他们而言就是毒药与刀剑。 洛莉小跑着远离了那个黑影, 直到身上的疼痛消去，才呼出一口气。 她略可惜地看向扔在那儿的小钱袋：里面装了整整两百块金币呢, 快到她生活费的一半了。 虽然兄长说了他“有拿到折扣”, 但这个每月必须买一次的药的价格, 也太贵啦。 “德鲁叔, ”洛莉舔舔嘴唇，露出和兄长异曲同工的笑容，“哎呀, 您看看, 这个价格……” 柜台上的钱袋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拽进黑暗。 而答复也只有隆隆的单字：“货。” ……唉, 还是不和她沟通。 洛莉撇撇嘴, 放弃了交流（“试试又不花钱”），转而伸手，拎走了刚刚浮现在空中的小箱子。 箱子很重，洛莉知道这是因为那些药都必须用高级的水晶瓶保存——一小瓶一天，一个月30瓶，定时定点喝，这样才能好好伪装成人类，否则就会被抓进黑屋子——洛森是这么嘱咐她的。 ……洛莉当然不会信黑屋子的鬼话，但这个药的重要性，亲哥大抵还是不会骗自己的。 “既然已经取过药了，我看看，唔，接下来的日程是……” 今天既是整月的倒数第二个星期，又是周末——所以洛莉出门要做的事还挺多。 她在路边放下装药用的小箱子——左右这个箱子的外表在别人看来一点都不值钱——拿出自己提前列好的清单。 无论多久，洛莉都不怎么习惯人类世界扭扭曲曲错综复杂挤在一起的建筑，她出门一定既要办事清单又要路线图，把所有规划好才行。 而清单上，“起床撸猫”“织挂毯”“卖挂毯”“买菜”“买猫罐头猫玩具”“拿下个月的伪装药”后都已经打上了勾，接下来则是“去剧院唱歌”“教导幼崽唱歌”“催一下周结算的工资”“取寄来的小披肩与信”“不要把信扔进垃圾桶”（。） 洛莉的目光停在了取件任务上，沉吟片刻。 “……混蛋老哥。” 就是逼她周末离开贫民窟爬到地面上，和那些人类挤在一起瞎晃对吧。 一天到晚寄寄寄一堆东西，既然有闲钱寄东西，不能直接给家门口装个信筒吗，还要劳累她爬整整十二层建构区，就为了收他的破玩意儿读他的破信。 一如既往地抱怨之后，洛莉·布朗宁与每周一样，提着她的小药箱，缓缓爬出了贫民窟。 查令酒店街是附近最为繁华绚丽的街道，又地理位置因为靠近泽奥西斯，这里几乎就成了贵族学徒们周末玩乐的聚焦点。 如果说泽奥西斯十字街还有些咖啡馆、巧克力店、地摊等等相对平民化、学生化的东西，查令酒店街就完全是纸醉金迷的享乐地。 这里有全法师界最昂贵的酒店——也就是某位大小姐算过一条发带就能住一晚总统套房的某酒店——也有全法师界最大的邮局，还有全法师界最符合年轻潮流的服装商场…… 洛莉瞥了眼橱窗里亮晶晶的小裙子（与下方堪称惊悚的价格标签），轻哼一声，加快了脚步。 人类，尽会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就算穿了好看的衣服，没有本姑娘这么漂亮的脸，也完全撑不起来嘛。 所以，只要有本姑娘这么漂亮的脸蛋，就算素面朝天一身麻布也会亮眼夺目，根本不需要在花里胡哨的东西上额外花销—— 【十几分钟后，邮局，单人取件隔间】 洛莉第一时间撕开了因为装着花里胡哨的东西而鼓鼓囊囊的包裹，并第一时间将其拽了出来，抖抖拍拍，披在身上，还第一时间在原地小小转了一圈。 耶，美。 还真的有小银线。 不错不错这个绿色很高级。 和我的眼睛颜色特别配。 嘿嘿嘿嘿。 ↑与某布朗宁吸兔子时如出一辙的降智笑声 满意地转了五分钟小圈圈过瘾后，洛莉恢复神智，脱下披肩，找了找吊牌，想看看多少钱，再把它完好无损地脱下来，倒卖出去。 ……吊牌倒是找到了，但商标是用墨水涂的。 嗯，果然是亲哥，说买山寨就买山寨。 ——用墨水涂的吊牌我怎么提高价倒卖出去啊？他智障吧？？啊？？？ 你山寨就算了能不能山寨得有诚意一点啊？？ 洛莉愤怒地再次披上小披肩，唾弃了一下亲哥的审美——这件披肩无论配色还是剪裁都做到了和橱窗里小裙子同等的“亮晶晶”（甚至更甚），而能山寨出这种货的家伙绝对在很多女同学身上都看过摸过揉过——噫，甚至都脱过很多遍了吧？ 堪比姐妹花的优秀审美，这大抵是“亲哥是大渣男”唯一的好处了。 上次他看自己种花时能一眼分辨出来不同种类的月季与“哪个颜色才是最纯正的月季红”，而上上次拽她去挑变色润唇膏时特地挑了一管略透明的樱花粉，声称“这个颜色会衬得女生皮肤又白又嫩”……天知道她每次都细思极恐，然后间接被那货恶心了多少次。 虽然深知她哥从小就各种花花的渣男本色（曾经有过宣言“我将来要和几百个风格各异的小姐姐在一起，就是不理你，气死你气死你，略略略略略”从而把小女孩气哭的战绩），但作为雌性，作为亲妹妹，洛莉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有点幻想的。 “我哥是个绝世纯情boy而他能找到一个绝世纯情girl谈个小学鸡版本的恋爱，不劈腿不出轨顺顺利利修成正果，从而让我当姑姑玩好多幼崽”的幻想。 ……唉，不想了，不能想，大约还是只能梦里见。 再次惯例担忧了一下亲哥死于劈腿十八刀，洛莉嫌弃地打开了邮件包裹，抽出信纸。 信上的字迹很潦草，写了整整四页但重点加在一起还不到半页，除了各种叮嘱她定时吃药定时吃饭以外，大抵就是“放心吧别抠，你哥现在超级有钱，我交到了一个巨有钱的好朋友，我朋友巨爱给我花钱，人超好的，我超快乐的”（。） 随信附上的，还有她下个月的生活费——压缩装在小胶囊袋里，整整六百金币，比这个月还多一百。 洛莉：“……” 上个月突然回了一趟家。 表现心虚且藏匿了什么东西。 主动提出给她加生活费。 主动提出给她买（山寨）小披肩，提出的款式异常详尽。 接着就是“我有一个朋友”联络。 继而又反常问她借二手帐篷和野炊道具，还让她寄加急件到学校。 寄还东西时反常没怎么收拾，草草乱摆一团。 收拾时她发现帐篷架子的牙刷杯上，多了一把绝对贵到买不起而且绝对是女式的魔法牙刷。 而且睡袋里有头发。 女人的长长的头发。 现在又成功交到了“巨有钱且巨爱给我花钱”的朋友，字里行间溢满的心安理得感，那位“朋友”怕不是比工具人还惨，只是台被花言巧语漂亮脸蛋哄骗的提款机。 洛莉·大侦探·布朗宁，迟钝的她终于将重重线索重重反常结合在一起，倒吸一口凉气，捏着小胶囊袋的手，也不禁颤抖了起来。 六百枚金币压缩在一起塞进一个小袋子的重量的确很重了，但洛莉此时拿着袋子的手，仿佛沉重得抬不起来。 虽然一直都知道我哥感情观渣的没边…… 虽然一直都知道我哥成天到晚勾搭小姐姐…… 虽然一直都知道我哥迟早死于劈腿捅刀…… “第三份生命保险我还没买好呢啊？” ——作死慢一点啊，以前起码能说成“花花公子”，现在就是完全突破底线变成小白脸了吧？？还是一点都不称职、满脑子提款的小白脸！那位金主姐姐会翻脸的吧？迟早会翻脸的吧？ 我才刚刚给你买了两份保险！现在被捅死了我只能拿到两份的钱啊？？ ↑亲妹妹の第一反应 感觉是一个世纪后，她恍恍惚惚地抱着钱，提着药，穿着小披肩，离开了邮局。 现在洛莉同学再也不敢想着把漂亮小披肩倒卖出去，一想到这可能是金主姐姐掏钱买的礼物，就手止不住地抖，腿止不住地软…… 不知道现在赶紧把披肩供起来，等金主姐姐把我哥捅进医院的时候送回去，诚恳认错跪求她别和渣男一般计较还来不来得及。 或者更可怕的，这就是金主姐姐的同款小披肩，我哥照抄了一份给我，金主姐姐看到后误以为他拿去讨好别的女人，于是再次操起菜刀……不是，升腾着火焰的魔法法杖…… 洛莉哆嗦了一下。 而就是这么一哆嗦，她视野中出现了同款的小披肩。 ——高级呢绒制作，绣着咒文的亮晶晶银线。 洛莉的脑子“嗡”地一声，抱着东西就冲了过去。 “请等一下！请等一下！金主……” 对方诧异地回过头来。 红月季般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看上去很白很嫩的皮肤，樱花粉的嘴唇。 是个少见的极为漂亮的女性人类。 而看她身边的仆人，仆人撑起的阳伞，脚上皮料稀有的小靴子——也绝对是有钱人中少见的有钱了。 “您好？” 也许是看她愣在那儿没说话，对方微微放低了一下原本上扬的下巴，仪态优雅而动人，好像一只白天鹅在垂首： “请问，我们认识吗？” 洛莉满腔诚惶诚恐都咽进了肚子里。 满腔悲愤之情、不争之气涌了上来。 “小姐姐。” 她一把握上人家的手，声情并茂：“天下的雄性千千万万，踹掉王八蛋，直接找个优质男朋友不香吗？实在不行，我也可以！” 安娜贝尔·斯威特：“……” “哈？”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神章仙居所的元素完全意想不到 第二十七章神仙居所的元素完全意想不到 在街上突然被莫名其妙的姑娘叫住了。 被叫住之后又莫名其妙进行了肢体接触。 甚至还收到了莫名其妙的搭讪—— 作为斯威特家的大小姐, 本应提高警惕、不予理睬、或者转头就走再叫助理偷偷把人打晕绑回去审问—— 然而，奇妙的是，安娜贝尔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绿眼睛，升不起任何警惕感。 这双眼睛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有中熟悉感……而且, 是携带着积极情绪的熟悉感。 看着这双绿眼睛, 她没有丝毫厌恶敌视的情绪。 似乎，她是非常喜欢这双绿眼睛的。 除了眼睛，这个姑娘的五官更是给她一些隐隐的熟悉感……当然, 她无疑美得很少见, 但安娜贝尔却并没有被“美”吸引，她只是觉得“很熟悉”。 这很奇怪，因为安娜贝尔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长相极美、眼睛绿色的好朋友, 薇薇安的眼睛可是棕褐色的, 而大小姐自认也没和薇薇安到了“见到相似的脸下意识升起好感”的亲密度。 ……也许是什么小时候见过的人？后来被自己忘了？ 安娜贝尔刚准备开口询问：“你……” 可她刚才盯着对方眼睛出神的时间太长, 长到在洛森耳濡目染下的洛莉完成了一次非常商业化的细细打量—— 对方穿着昂贵但不突出, 仪态高傲却很端庄, 浑身上下露在外面的皮肤只有双手与脖颈，而周围跟随的仆人……唔, 倒也不像是花枝招展的仆人, 金发碧眼，表情冷冷淡淡, 看上去十分严肃。 再结合那颗扣得死死的家徽, 洛莉立刻得出了判断：这是位家教严格、修养良好的贵族大小姐。 ……而这中女士, 绝不会做出包养小白脸的荒唐事。 大概，可能，拉错人了。 洛莉：“对不起！打扰了！我刚才脑子犯抽！哈哈哈哈！小姐姐我这就走！” 安娜贝尔：“等……” 洛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莫名其妙的姑娘, 又莫名其妙的跑走了。 安娜贝尔伸出的手还没放下，恼火感便油然而生。 而这恼火感也奇怪的熟悉—— “搞什么，最近一个两个的都……咦？” 她皱着眉问助理：“我为什么要说一个两个？” 助理：“……” 您问我，我问谁jg 如果不是那位姑娘年纪与您相仿我都要怀疑她是布朗宁同学流落在外的私生子jg “我也不知道，小姐。” 她冷漠提醒道：“当务之急是去邮局取信。” ……啊，是啦，大好的周末时光她既不在图书馆看书又没去揍巧克力脑袋，反而忍受着拥挤出现在查令酒店街的原因。 安娜贝尔抱怨道：“真不知道薇薇安怎么想的，再重要的情报，水晶联络说一声的事罢了，还非要专门写信寄到大邮局，让我去小隔间取……搞得和特务接头没两样……” 助理：“薇薇安小姐一定有她的原因。”而且您也已经走到了邮局。 哼。 安娜贝尔迈开脚步，正要离开，昂贵的小靴子却踢到了地上什么东西。 怪重的。 隔着靴皮，脚趾都有点疼。 “谁这么……”没有文明公德心，乱丢垃圾？ 她低头一瞧，发现是个破破烂烂的小箱子——而小箱子盖上还丢着一颗透明胶囊包，包里塞满了金灿灿的钱币，数量起码百枚以上。 安娜贝尔：“……” 助理：“哦，大抵是刚才那个女生离开时落下的。” 安娜贝尔：“……” 助理：“毕竟她扑来时为了握您的手把怀里一堆都丢地上了，而离开时却快得仿佛旋风呢。” 安娜贝尔：“……” 助理：“哎，人影已经彻底消失了，大小姐，据我目测，您是无法把她喊回来的。” 安娜贝尔：“……” 她脱离开“谁会拿破烂包装贵重物品啊”的愤慨，缓缓瞪向助理：“你故意的？” “没有哦，大小姐。” 助理摸出了手机，平淡的口吻中，透露着一星期来被“布朗宁怎么会和卡尔玩在一起”“布朗宁又出门找卡尔了是吧”“布朗宁人呢为什么这个点不在食堂倒数第二排坐着吃饭”“布朗宁竟然去校外和卡尔吃饭了”“布朗宁竟然和卡尔和三个小学妹在一起”“布朗宁缺课了”“布朗宁肯定被卡尔带着鬼混去了”“布朗宁，死吧。”“请给我拿一个液压机”……等等叨叨所折磨的疲惫。 “我会替您去取薇薇安小姐的信件，并保持未开封状态，直接用魔法送回您宿舍的梳妆台。您会有充裕时间寻找刚才那位丢三落四的女孩。” 而您，不好意思，麻烦离开我一段时间，让我有充裕的空闲从满耳朵“布朗宁与卡尔”中解放出来——整整一星期c都没同框的痛苦就罢了，这中被当事人无意识安利邪|教c的感觉太过酸爽—— 唉。 最近助理连做梦都是“布朗宁”“布朗宁”的魔音，但区别是，梦里的她自动给咬牙切齿的小姐进行了c滤镜美化（翻译），满耳朵的抱怨变成了更令人心酸的…… “布朗宁，布朗宁，呜呜呜呜为什么布朗宁不找我玩”（。） 我怎么知道，小朋友，他不找你玩，求求你找他玩jg 吃不到粮还被你塞了一嘴毒的c狗人都傻了jg 对助理过于曲折接近弑主的疲惫心理毫无所觉的安娜贝尔：“……啊我知道了！用定位魔法一路找过去还给她就行了吧？可恶，如果不是落下了钱这中敏感东西，本小姐管另一个破箱子去死……几百个金币也不算什么，但要是让‘偷走路人财物’的名声传出去……” “好的，小姐，请您不要着急，不需要跑步对方已经没影了，法杖端稳，东西在储物袋里放好，再见。” 【几十分钟后】 这个周末有些玄幻。 安娜贝尔吞吞口水，悬起手腕，抬高法杖。 ——她清晰看见了法杖末梢延伸出的定位光线，而魔法让光线如同细细的绳索蜿蜒向下—— 直直指向，地下的贫民窟。 “……竟然是贫民窟的孩子。” 当时外表可完全看不出来啊，漂亮得惊人，皮肤细腻无比，手也是没做过粗活的柔软…… ——因为和穷鬼宿敌在某次争吵中扳过手腕，被他手指的大小伤疤与硬茧子磨得不行，事后往手上抹了起码三层护手霜，咒骂对方是不是平时只用砂纸洗手后愤而寄了一箱护手霜过去……安娜贝尔一直以为，穷人的手指都是伤痕累累的。 要知道混蛋巧克力的手也就手形和手背能看了，手指要不是先天条件好，生得修长笔直，迟早也会被那些伤疤茧子折腾得扭曲。 仔细回忆回忆，不仅是外表，那个姑娘穿的小披肩很亮眼（款式莫名眼熟）、小裙子的布料是上好的棉布、小鞋子虽然款式朴素但擦得干干净净，怎么看怎么不像贫民窟的女孩。 ——嗯，对穷人的穿着印象再次来自一件衬衫打天下、书包补丁涂墨水的某宿敌。 安娜贝尔犹疑了半晌，她看着黑漆漆的地下入口，总觉得里面会爬出黑漆漆的虫子。 ……贫民窟绝对会有吧，而且贫民窟的地面也绝对会弄脏自己的鞋子衣服……味道应该也很恶劣……去一次绝对要洗澡要换衣服……啊，小时候光是听母亲描述那个画面就直起鸡皮疙瘩……还是把东西留在入口处，用魔法标记一下，等那个女孩自己找回来吧？ 【哎？这个假期去我家做客？可以可以啊，哈哈哈，你别嫌弃打地铺就行，捷克，我带你去体验体验两铜币一大碗的超好吃牛肉面……】 唔。 有什么好炫耀。 竟然还邀请人来这中破地方做客，真是不知廉耻。 ……谁稀罕。 不就是两铜币一大碗的牛肉面嘛。 安娜贝尔握紧法杖，小心翼翼下入此生从未踏足的贫民窟—— “嗯……偶尔来逛一逛没去过的地方，也是斯威特家必要的阅历训练。” 黑漆漆的地道可不会好心回应，这位自言自语的贵族小姐。 【又是几十分钟后】 洛莉满脸惊慌地拉开了家门，与门外捏着裙角、踮着脚尖、且气喘吁吁的安娜贝尔对视。 洛莉：“抱歉，我急着去找……是您……呃，小姐姐好？” 有钱人家的小姐到这里来干嘛？ 安娜贝尔瞪了她一眼，这一眼里切切实实含着趾高气扬的怒气。 但洛莉没生气，因为她说：“这位小姐，你丢在原地的东西，一个箱子与一袋金币，在这里。” “……哦，哦，天呐，实在不好意思，呃，麻烦你跑这么一趟，呃……我怎么感谢……不是，我没钱……呃……” 洛莉同学茫然无措地在门口狂打了一阵谁都看不懂的手语，而安娜贝尔皱了皱眉。 看在那双漂亮的绿眼睛份上，她忍着没让口气更恶劣：“小姐，请让我进去歇歇脚。”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请进请进！我这就去给你……不是，您，给您倒茶！” ——于是，安娜贝尔·斯威特拜访了小小的小屋。 还没她私人宅邸一个玄关大的小小小屋。 出乎她意料的是，小屋虽然拥挤，但打扫得非常干净——与贫民窟走道那些污浊不堪的泥土不同，这个屋子里还铺着一层木地板，完整晶亮的釉层说明，主人将它保养得极好。 而家具都是小小的，挤挤的： 堆着各中毛线挂毯的小摇椅，缝纫机机台上的猫盆猫罐头，鞋柜与衣柜叠在一起，弯折了一半的劣质灯管上悬着吊兰，墙角的油灯托架下还挂着小钥匙小布偶，挂钟、汤勺、锅铲与小煎锅挤在同一面墙上，而挂钟上方的，是一幅以安娜贝尔的眼光看都算精美的十字绣，用四角的图钉钉了起来。 见她的目光停留在十字绣上，满屋子乱转的洛莉笑了笑：“我哥画的花样，我绣出来的成品，当时还不太会用针线，您见笑啦。” ——极为逼真的红色月季丛，重重花瓣的线条细致柔润，而花丛下蹲着一只毛发雪白的兔子，与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花猫，兔子与猫都是圆滚滚的一团。 “我哥喜欢兔子，我喜欢猫，所以……” 所以吵了几架打了几架（真实的互扯头发互踩鞋子互相过肩摔拧胳膊掐大腿肉的兄妹打架）……之后决定兔子和猫都画上，导致画面非常挤。 “非常好看。” 安娜贝尔摇摇头，自走进这个一切都又小又挤的屋子，她的心情就呈直线上升：“小姐的绣工很精致，而小姐兄长也一定是个好画家。” 洛莉的眼神游移了一下。 她想起曾瞥到过的漫画手稿，以及上面被各中欺负的拟人糖果。 “大概吧。” 顶多儿童画家。 洛莉挠挠头：“那个，不好意思，刚才嘴瓢了，其实找了一圈发现我家没什么茶叶……巧克力奶茶您喝吗？我哥前段时间寄回来的。” 安娜贝尔：唔。 “啊喝吗？那太好啦，我这就去泡……上面放可以吗？需要洒肉桂粉吗？” 安娜贝尔：唔。 “因为我家甜食原材料还是挺丰富的，和肉桂粉都是我哥做的……他做甜食很有一套，好像还是什么咖啡店的甜品师……” 安娜贝尔：唔。 “稍等哦，啊，您尽情看，就是开碗橱时小心一点，我家咪咪睡在里面。” 安娜贝尔：唔。 ——有毛茸茸，有巧克力奶茶，有小小的温馨房间，这姑娘是过得什么神仙生活。 心情持续直线上升的安娜贝尔踢踢小靴子：“请问，我可以坐下来喝奶茶吗？” 顺便多待一会儿。 洛莉：“哎？当然可以——啊对不起对不起，家里太挤了吧，我都忘了，我来给您找个宽敞点的座位……” 安娜贝尔：“不用……” 我不讨厌小座位。 可她这次话还是没有说完，风风火火的旋风般的陌生女孩已经跳到了碗橱后，推开一扇小屏风，潜进杂物堆里扒拉起来。 大约几十秒后，她（灵活到像变魔法般）拖出了一张布套打着补丁、垫着大毛毯、拖行时还发出“吱嘎”声的小沙发床。 “真的不好意思啊。” 洛莉尴尬地扶起床头，“嘎吱嘎吱”转着把手让它变成沙发躺椅的款式：“这是家里能坐的最宽敞的东西了……虽然以前是我哥的床，但他现在在外面上寄宿制学校所以很久没用过……而且上面应该没什么污渍……您不介意吧？” 安娜贝尔：嘶。 ↑心脏被多次击中后终于漏气的声音。 ——这个看上去就超级软超级小一坐进去就会陷进“旧沙发の大拥抱”的座位是什么啊？是什么啊？奇迹吗？ 她捏捏手心，轻咳一声，让自己保持着矜持的仪态坐进去。 柔软的旧沙发床开始下陷。 靠背“吱嘎吱嘎”地抱住她。 安娜贝尔矜持扬下巴：“请给我巧克力奶茶。” “哦……哦，给您！” 安娜贝尔矜持端住奶茶：“请给我配套的沙发枕。” “哦……哦，在这，给您！哎呀放心我也是洗过的没有污渍……” 安娜贝尔矜持抱住枕头，缓缓点了点头。 “乌拉。” “……？您刚刚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也许是隆隆的排气扇声音吧。” “哦！呃，真抱歉，我这就去关——” 安娜贝尔矜持目送对方远去，然后猛地将脸埋进大枕头，身体靠紧小沙发，努力以不躺进去的前提窝好，再蹭蹭蹭蹭。 乌拉。 乌拉——！！ w 请牢记:,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是谁的恋爱指导（上） 第二十八章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是谁的恋爱指导（上） 无论对谁而言, 这个月的倒数第二个周末，都非常玄幻。 助理玄幻于自己竟然真的拥有了一段完全私人的、不是作为降智小姐属下的时间—— 她取过信离开邮局的脚步都仿佛飘了起来，已经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一二三四五事件, 这其中包括： 去论坛摇旗呐喊鼓励颓丧的同胞们； 在私聊窗口对某位除了磕布朗宁x金币邪|教c以外哪点都好的涩图大手威逼利诱； 在另一个私聊窗口对某个除了磕布朗宁x金币邪|教c以外哪点都好的车神太太痛哭流涕死命安利； 做过以上这些不得不向对家要粮的羞耻行为后如果还未得到粮, 就组团去给最近天天和卡尔鬼混的布朗宁套麻袋（。） 总之，助理的周末即将玄幻而快乐。 可安娜贝尔的周末更加玄幻快乐——她的小靴子踏进了一个可能下下辈子都不会的地方, 经过种种只在电影里见过的惊悚场景后, 踩着只在描述中听过的街道, 抵达了一座—— 比所有童话书里的小屋还美好的地方，简直就是她小时候梦中的森林小屋。 坐在超级柔软的旧沙发的大拥抱里, 抱着超级柔软的旧枕头，捧着“随便加什么直到满溢出来”都可以的巧克力奶茶，听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吐槽她的家人与生活，接触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太神奇了。 比她目前为止学过的所有魔法都神奇。 而，对于洛莉来说, 这个周末的玄幻程度, 还能再往上叠加亿点点。 且不说“我哥竟然真的放弃底线找到了金主姐姐”的冲击性|事实（？）, 以及发现金币与药箱丢失时差点就心脏停跳的惊悚感…… 对面这个姓名未知的漂亮人类, 可能是她此生交到的第一个女性人类朋友。 她没有读过人类的学校, 去过人类的晚宴，戴过人类的漂亮首饰……也没有人类的朋友。 只是坐在屋里织挂毯，然后卖挂毯，偶尔出去教些幼崽唱歌赚钱，在某些不需要露脸的庆典做领舞过把干瘾——她哥嘲讽过她不少次, 说她非要把自己大部分的生活都过得像个修女…… 所以那个混蛋老哥每次寄东西回来总是专门寄到最繁华的人类中心, 逼她出去跑腿……真是为了整她, 不惜浪费昂贵的邮费, 啧。 但其实洛莉不是故意这么生活，只是她不像无所不能的哥哥，她要改掉以前的旧习惯，适应这个嘈杂的人类世界，很慢很慢。 生活费稍微宽裕后，她也考虑过参加个兴趣班加入什么小团体，学学舞蹈与乐器，毕竟精灵对艺术的热爱几乎是与生俱来——有把电光吉他是她刚来人类世界就盯上的，洛莉老早就想玩玩摇滚了，这可是小时候从没玩过的乐种。 ……但不行，生活费再“宽裕”，也没有购买舞裙、乐器或租用排练室的宽裕。 虽然如果和哥哥说绝对就能得到吉他与乐队，毕竟她哥无所不能——但洛莉知道自己多要钱就意味着洛森会多赚人类的钱，而她一点都不希望洛森再和人类扯上什么紧密的关系，他就该是个没心没肺的轻浮混蛋。 他刚入学时浑身是血回来的那天依然是她的噩梦，就和那件几乎泡在了血里的外套口袋里、装着的沉甸甸金币一样—— 【哎，一次生意而已嘛，意外意外。】 可没有“生意”该是那样完成的。 他也从来不该和“市侩”“商人”的词汇联系在一起，那是折辱。 如果不是…… “小姐？” 对面陌生的人类女孩捧着奶茶问：“失礼了，聊了这么久，我现在才想起来。小姐的名字是？” 人类，高傲，无知，视他们为蝼蚁。 掌握魔法的人类更甚。 殊不知，他们也压根看不起，这种不洁、不贞、善妒、低贱的族群…… 【磨蹭死了，走不走？哥带你去外面的世界吃肉！】 洛莉甩去回荡在脑中的老旧教导词，与孩子气的白痴话。 “叫我莉莉就好。” 这会是她的第一个同性朋友，一个不会包|养小白脸、牵扯人类圈子里的脏事、不会被渣男老哥坑骗……更不可能让他浑身是血的贵族小姐，仅此而已。 血脉里流淌着狡黠的精灵微微一笑：“我没有姓。” 安娜贝尔愣了愣，反应过来，这么说也可以。 ……各种社交场合让大小姐太习惯抢先报出自己的姓氏，而不是名字了。 用名字直接称呼，是普通朋友的社交习惯啊。 “嗯，那么我叫……安娜。你可以叫我安娜。” “好的，安娜。” 既然决定交朋友，就事先确认清楚吧，以免她是个曾现将来失足于渣男老哥的少女：“安娜安娜，你是法师学徒吗？好厉害！安娜在哪里上学啊？” 唔。 安娜贝尔谨慎地捏造了一个答案，事实上，这是她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答案： “蒂珀学院。我在蒂珀学院学习法术，我家……并不算非常有钱吧。” 哦。 不是泽奥西斯就ok啦。 洛莉也不清楚蒂珀学院是哪个学院，但“我哥不会彻底放弃学业跨学院勾搭小姐姐”她还是知道的。 “蒂珀怎么样？蒂珀里的学生很好吗？抱歉我刚才一直在瞎叨叨我的生活，哈哈哈哈，你应该听烦了吧——” “其实没……” 其实没听烦，她还满新奇的，不过是把廉价的电光吉他就能衍生这么多丰富的情绪与烦恼……你想要我可以空投过来啊，就当是这次歇脚的寄宿费了。 似乎家里在普通人类世界还挂名了好几个娱乐公司？有摇滚乐队吗？不记得了。 大小姐内心已经转起了暗搓搓把这个女孩扶持成当红巨星的念头，但这看在对方眼里，就是高傲冷淡的沉默。 洛莉·自来熟·布朗宁拍拍手，打断了对方拘谨的沉默：“铛铛铛！现在到了安娜分享生活的时间！” ……啊？ 分享我的生活？ 还想多听听你讲的新奇东西……呃，我的生活究竟有什么可分享…… 安娜贝尔脱口而出：“其实，我最近，有一个朋友。” 洛莉：…… 怎么怪耳熟的。 在哪里听过的开头。 “我的朋友她……和一个男生，有很深的矛盾。” 洛莉：这个朋友该不会是她自己吧。 “经常吵架……有时还会动手……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看到对方的脸就窝火来气……可是……嗯，那个男生他……他现在突然和另外一个很差劲的家伙玩在了一起，不来找我朋友打架了。” 洛莉：这个朋友就是她自己。 “所以，你觉得，嗯……我的朋友，该怎么才能让对方远离那个很差劲的家伙，继续恢复常态……找她打架呢？” 洛莉：而且这还是了不得的当事人都不自知的恋爱话题！ 她瞬间坐直了，激动的动作让膝盖上的猫都发出了茫然的“喵”。 “听上去很令人生气！”努力忍住没露出谈论恋爱话题的表情，假装很生气（同样是从亲哥那里学来的假装技能），“具体情况怎么样呢？可以详细描述描述你朋友与那位男同学的矛盾吗？” 安娜贝尔也坐直了。 助理与薇薇安不知为何都对这个话题十分烦躁，而她这不是又找到了满怀兴趣的新听众嘛！ “这个……嗯，首先，那个男同学的脸超级讨厌！眼睛超级讨厌！笑容超级讨厌！手指啊脚腕啊肩膀啊就连各种身体部位都巨无敌讨厌！再结合他自身气质，简直是看了一眼就会瞎掉眼睛、忍不住吐出来的讨厌！看到就火大！看到就不爽！看到就想揍！” 洛莉：“……那个男同学很丑吗？” “哈？”安娜贝尔激动地捏紧抱枕：“不丑啊！颜值该死的还算顶尖啊！就是这点让他巨巨巨讨厌了！” 洛莉：“……” 你等等。 这种真真正正坚定讨厌对方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刚才只是‘直觉’上的讨厌，比较玄妙吧，我朋友见到他第一眼时，就发自内心火大了。这个是说不清的” 安娜贝尔冷哼一声：“而如果要说理性的讨厌，也有很多很多理由。譬如那个男同学性格非常轻浮，和全校女生都暧昧不清，私生活混乱……咳，不对，这个倒不是，私生活过于挑剔无耻……而且他唯利是图，金钱至上，总想着做些小外快，把学业抛在脑后，上课态度极端不端正……” 洛莉：“……” 除了“私生活过于挑剔”的奇怪评价以外，其他描述，的的确确都是一个无耻讨厌的男生啊。 所以这其实不是恋爱话题？只是（憎恶）感情过于浓厚的吐槽话题？ “明明天赋很好，却一直在浪费，从不用在正道上……明明能对自己好点，却总扣扣索索的……送他的东西除非是订制的否则立刻会转送别人……我朋友可是送了一整箱的护手霜……但凡用了一管也不会把手指折腾成那样……后期调查发现他身边的男同学也没在用护手霜……绝对是送给女人了!！绝对是用来讨好别的女人了！那个混账东西！” 洛莉：哦，我家倒是也有用到现在用不完一整箱护手霜，不过我哥当时很尖锐地表示是“蠢蛋”送的，他用不上……如果是安娜这里的情况，他应该会得意洋洋表示什么“对我神魂颠倒的小女生”吧。 这个明明神魂颠倒，却又含着真实厌恶的情况……很复杂啊。 涉世未深的洛莉苦恼地旁听着安娜贝尔愈来愈激动的吐槽：虽然没怎么交过同性朋友，但她在废弃杂志的边角栏里看到过，同性之间最容易迅速拉近距离的就是“恋爱话题”，对待该话题的态度应该是起哄＋怂恿＋姨母笑。 第二容易拉近距离的就是“吐槽话题”，对待该话题的态度应该是气愤＋肯定＋一起谴责咒骂。 ……这个情况，究竟该采取什么态度应对？ 至关重要，这可是她的第一个人类同性朋友。 只骗过异性折扣钱、没怎么和同性叭叭过的社交小达人挠了挠头，目光落到了法师学徒腰间的联络喇叭上。 唔。 【与此同时，某个混乱街道的混乱酒吧】 洛森·布朗宁的周末，一向十分忙碌。 忙业务忙渠道忙人际交往忙着挣小钱钱，最近则全部在忙“与卡尔交好”。 别看“与卡尔交好”这项工作的表面含义很轻松（鉴于当事人不太发达且容易过热的大脑），但后续工作有“沟通混入斯威特家社交晚宴的渠道”“提前与斯威特家仆人打好关系”“提前去斯威特老宅踩点”“记忆每个斯威特家族的人的姓名脸孔喜恶防止意外”……等等。 尤其最后一个，即便是洛森引以为傲的大脑都差点罢工——斯威特家族着实庞大，家主主母夫人小姐少爷旁系仆人……尤其是安娜贝尔这一代的斯威特，多得令精咂舌，绝对是他背过的最臭最长的家谱。 甚至某天凌晨他大喊着“欧文”醒来，以入魔的状态抱着脑袋念念叨叨，坚持记诵对方是第三十八位夫人生的第二个儿子，结果在捷克惊悚的目光下爬到书桌前后，掏出长长长长的家谱一看，才发现欧文·斯威特是安娜贝尔最小的嫡系弟弟，过继在海伦娜膝下的第三个庶子（。） 过目不忘的学神差点哽咽出声，直到捷克小心翼翼询问，才解释道： “别问，问就是刚刚花了三小时才背完了古代皇帝后宫里包括洒扫仆人的脸名字生平喜好，梦里反刍知识时反刍错了。” 捷克……捷克敬仰地愣了一会儿，由衷道：“大总管好。” 洛森：“……” 叫斯威特的都死吧，留个蜜糖哭宝宝不行吗，多好记jg 不像我家，整个布朗宁家族就他和莉莉两只精，简单又清晰……所以有钱人究竟搞什么啊，生这么多孩子娶这么多老婆，怕不是真打算晚年死在宫斗里……夫人劈腿了女儿和穷光蛋跑了，气得心肌梗塞什么的…… 精灵叹了口气。 他趁卡尔已经烂醉不醒，便拐进酒吧旁的小巷子，爬上通风的墙头，厌恶地扇扇外套上的烟味与酒味。 不论来过多少次，还是习惯不了这些污浊的气味。 洛森摸出手机，刷新了一下学校论坛，稍微注意到私信栏里的陌生id。 这个id对自己的一号小号发出了威逼利诱让他画布朗宁x斯威特涩图的请求，又同时对二号小号痛哭流涕表情包刷屏，求他产布朗宁x斯威特的黄文。 洛森·涩图大手·车神太太·治愈系大大·无所不能·布朗宁：低俗。 他关闭手机无视了这些邪|教，赶走脑子里恶心精的画面，重新思考起正经话题。 不知道蠢宝宝正在做什么蠢事…… “哥！哥！哥？你能听到吧？歪？歪？哈哈哈这个联络喇叭好帅啊！能听到吗？还有咱们家鼓风机的声音！连鼓风机的声音都能录进去！” 洛森：“……” “有事吗？”他找了一圈，确定这是货真价实的联络喇叭通信，便直接道，“莉莉，你从哪借的这个东西？有事写信，别乱花钱，这可是魔法道具，使用时站远一点……” “我新勾搭的学徒小姐姐有一个！我问她借她就给我啦！免费的！” 洛森·每次借都要用肉贿赂教授·布朗宁：啧。 “没什么事就挂了，使用喇叭对耳朵不……” “嘘！嘘！哥，我现在躲在咱们家家门口的煤气罐旁边，这次是来求助的！紧急求助！” ……竟然一口一个哥，口气还这么商业式亲热，大概的确是紧急求助。 绝对不是正经事的紧急求助。 洛森同学面无表情：“这次说什么也不会替你的咪咪清理猫砂再带它去洗澡，你说什么都不行，不行，喊‘哥哥’都不行，我不是什么属性忠犬的妹控，谢谢，再烦我我掐死那只破猫往你怀里塞只兔子，再在你耳边唱歌呼唤你醒来。” 洛莉：“……” 她被威胁了。 “……你掐死咪咪干嘛？你有病啊！” “我不管！我绝对不给它铲屎！它玷污我！它用眼神和气味玷污我！” “你就是歧视咪咪！你这个吸兔癌晚期！异端！” “是它看我的眼神歧视我才对！小小年纪就知道坑蒙拐骗！” “……嗤！今天不和你争论这个，我是有正经急事拜托你！正经的！” 洛莉小声欢呼，隆隆的劣质鼓风机都掩不住喜悦：“我今天交到人类的同性好友啦！第一个！” 可恶。 洛森叹了口气：“有什么事快说，我这边在忙，不能现在赶过去帮忙。” 洛莉压低嗓音：“我朋友在和我咨询她和一个男同学的感情问题……你帮我分析分析，她是真的讨厌他，还是偷偷喜欢他啊？我该劝和呢，还是劝分呢？或者她是想把人家揍死，还是想和人家结婚呢？” 洛森·布朗宁的周末，便陡然成了最玄幻的一个周末。 他掏掏左耳：“什么？” “谁会搞这么别扭麻烦的小学鸡恋爱？？”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是谁的恋爱指导（下） 第二十九章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是谁的恋爱指导（下） 刚刚描述了几句就听到一句话总结的洛莉：“……” 她无语道：“你能不能认真听？别这么武断行吗？情况很复杂！我还没说完——” 这有什么复杂的, 这种别别扭扭搞不清自身心思的幼稚恋爱我在论坛同人文里见多了，给我一小时能写出一大本，还保证包含两万字以上的不可描述情节。 如果放在现实, 会陷入这种恋爱的女孩, 一定又傻又蠢又好骗，同样很容易被雄性几个手段拐出个两万字以上的不可描述情节。 人类真是不可理喻。 洛森翻翻眼睛：“行, 不打断, 你说, 你说完。” 于是洛莉逐字逐句、一词不差地把刚刚安娜贝尔说的每一句话复述了一遍，拜布朗宁家传统的优秀记忆能力所赐, 她连语气都模仿得微妙微肖，达到了现场转播的效果。 洛森：这口气莫名耳熟。 “……所以，哥，人家是认认真真讨厌那个男生的啊？她基本说的全都是缺点吧，咬牙切齿, 恨不得一边说一边把对方撕碎的激烈情绪……当然我也察觉到她对那个男同学空前的关注度太奇怪了……不过主要情绪还是仇恨与厌恶……” 哈。 “莉莉, 我怎么教你的？” 社交老油条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与人类交往时, 重点往往不是他们说了什么, 而是他们强调了什么——察言观色，察言观色懂不懂？就算看不到你那位朋友的神情，也能品出‘言’与‘色’——这些话刨去浮夸的情感，单独摆成文字，你再仔细品品？” 洛莉：“……你莫名在优越什么呢, 这些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唉。 洛森吐槽：“幸亏你是个雌性, 否则我要担心你一辈子都泡不到姑娘了, 莉莉。人类女孩——尤其是贵族人类女孩——她们通常都是很矜持、优雅的, 懂吗？如果是辱骂，只会挑最精简的词汇，要么绵里藏针讽刺，要么踩着痛脚直接攻击；如果真正厌恶极了某个对象，她们太擅长用自己高贵的余光与转动的茶匙鄙夷对方。” 洛莉：“……我还是没懂，哥。” 而且你为什么描述的这么有画面感啊。 “举例说明。你的那个朋友描述的同学，贪财而家境贫穷？那么作为贵族，她完全可以使用权势在学校排挤冷待他、使用金钱贿赂他侮辱他……” 洛森顿了顿，淡淡道：“一个富有的人想针对一个贫穷的人，太过轻而易举。如果那是个过于高傲自尊的男生，她甚至可以勾勾手指就轻易摧毁他的人格，而他可能连她的鞋尖都碰不到。” 洛莉扁扁嘴。她觉得自己哥哥混那些乱七八糟的脏圈子混太久了，脑子里要么黄色垃圾要么黑色污水。 “我的朋友人应该挺好。”她反驳，“而且她说自己家并不是非常有钱，不会做出什么势力倾轧的事情。” 行吧。 “是，是，那么你的朋友是位正派人家的清白小姐，从小被娇宠长大，所对待讨厌的人的最恶劣方式就是和他斗嘴打架。” 恶。 洛莉：“……你是不是吐舌头了？” 洛森：“我没有。” 洛莉：“……你刚才吐舌头了是吧。” 洛森：“咳，没有。” 洛莉：“你就是吐舌头了——你特么下次回来亮出耳朵给我等着！” 洛森同学耳朵下意识一凉，急忙转移话题：“我没有——刚说到你的朋友，你的朋友很正派，对吧？假设她的确讨厌这个男生并在认真仇恨他，为什么仇恨的同时她要在意他身上的每个细节？” “什……” “得了吧，莉莉，你自己仔细想想。” 洛森重复强调了一遍她刚刚说过的话：“……什么眼睛，笑容，手指，脚腕，肩膀……讨厌直说讨厌就好，为什么要把这些部位单独提出来，不厌其烦地一个个‘讨厌’一遍？你不觉得把‘讨厌’直接删掉，直接在前面加上‘我喜欢’，也没有丝毫违和感吗？” 洛莉：“……” 她默默删掉了安娜贝尔刚才话里的“讨厌”，换成了“喜欢”，然后又在心里默默复述了一遍。 ——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刚刚在无意识和我说她的暗恋史！” 洛森·磕糖大师·恋爱aster·睿智·布朗宁深觉孺子可教也。 “你哥说的对吧。” 你哥我多聪明啊。 洛莉很不想迎合这只精灵得意洋洋的嘴脸（就算看不到表情她也能猜到那绝对是得意洋洋的嘴脸），但这次他说的没错，只是稍微换了一个词，对方的描述完全就变味了。 她搓搓自己的胳膊，脸颊莫名有些发烫：“竟然真的是这样的恋爱……咳。” 别别扭扭，还怪甜的。 连故事里的王子公主都没有这么幼稚……而可爱的恋爱。 “恋爱？嗤，恋爱有什么好的，恋爱就是……” “不懂少女心的渣男闭嘴。在外面悠着点别真的在自己身上浪出菜刀刀洞。” “……” “行，既然确认了这是恋爱话题，我就知道该什么态度了。接下来就是怂恿并劝和……” 洛森：“你等等。谁让你劝和了？” 洛莉：“……啊？”这个好感度离结婚就差一点点的状况不劝和劝什么？ “察言观色，察言观色，唉，莉莉，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她哥得意洋洋的嘴脸已经快隔着重重魔法波幅放大到这边了： “这个情况，当然是劝分。不然那种渣男留着过圣诞吗？” 洛莉：“……” 她不禁失去了面部表情，冷冷道：“我竟不知哪个更玄幻。” 是“渣男”这个词汇从你嘴里跑出来，还是“劝分”这个奇葩诡异的结论。 “莉莉，你那位‘正派、单纯、别扭而好哄骗’的朋友既然已经对那位男同学有了‘恋爱滤镜’，那么我们就得把她所描述的那个男同学形象打上一半的折扣。” 洛森顿了顿：“再除以三。” “我不知道你这个诡异的数值计算法是哪来的……继续。” “那么，我们现在假设对方长相是‘还行’，天赋是‘不错’，口才也好智商也好顶多算‘中等偏上’——而他来自一个分外贫穷的家庭、十分贪图金钱、不重视自己的学业就说明目光短浅，总想挣外快则说明他贪图蝇头小利——一个贫穷而优秀的人类可有太多方式去赚大钱了，‘会魔法的人类’这个种群本身就比我们多七八层社会保险。” 洛森说：“何况，他和‘全校女生’暧昧不清——莉莉，你知道‘全校女生’是什么概念吗？他要花多少时间精力在这些‘其他女孩’身上？真正能分给你朋友的又有多少？我是明白单蠢的女孩总觉得自己会是花花公子的那个特殊（说着话时他又恶心地吐了吐舌头，再次遭到了妹妹的恐怖威胁）……但说真的，一个经验丰富阅人无数的穷鬼？你朋友是富家小姐也是他的跳板吧？” 太多了啊。 小白脸，凤凰男，“门当户对”的老观念当然有它存在的理由，巨大的阶层差距绝不是一句“相爱”就能被跨越的问题。 更别提人类雄性本身的种种劣根性……说起来，那些想直接依靠富有的女方上位的聪明穷光蛋们，其实也从未真正考虑过战胜那份差距。 他们找到了一个跨越差距的捷径，为此沾沾自喜，之后又暗暗积累起不被尊重的怨恨，并将这份怨恨反哺给让自己跨越差距的妻子。 人类。 污浊的人类。 他本以为自己是个足够不拘小节的精灵了，可刚入学时见得太多，依旧恶心地拒绝了所有圈子深处的业务。 而尊重？那些人主动抛弃了之后，又自怜自哀强调的“尊重”？ 嗤。 精灵可从来不稀罕什么……来自人类的低贱尊重。 被踩在地上也好，够不到鞋尖也好，必须弯着腰也好，被鄙夷怜悯恶心也好。 低贱生物的尊重，金灿灿的钱币，哪个更重要？ 况且他……可是连精灵都不会尊重的劣等家伙。 这从来都没什么所谓。 他也从来不尊重除莉莉以外的那群傻逼。 就算是让那些人类精灵巨龙狼人都望而止步的阶层差距…… 只要能惹怒宿敌，洛森·布朗宁大可以没皮没脸地玩出朵花来。 “如果是我，就会劝你的朋友离他远点，莉莉，花花公子永远不值得投资一段认真的感情——” 布朗宁先生含着笑，一字一顿地说完下半句：“而如果这个‘朋友’是你本人，我得告诉那位同学我们家一个子儿都没有，然后再掏空他的钱袋，抢走他的女孩，抽烂他的脑子，把他倒挂在泽奥西斯校门口上。” 洛莉：“……” 她打个哆嗦，默默道：“哥，我真的有这么一位朋友。” “我知道，莉莉，只是以防万一。现在的感情咨询都很流行无中生友。” “……” 哥，你真的好懂哦。 第30章 第三十章 有些常见错觉可能并不是错觉 第三十章有些常见错觉可能并不是错觉 从新交的陌生朋友那里, 得到了“最好离布朗宁远一点”的建议。 “那个男生的确像你说的那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记忆里，新朋友亮晶晶的好看绿眼睛让她说什么都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和全校女生暧昧不清？贪财又短视？还亲口和你强调过没有经验什么的——绝对是谎话啊！一般类似这种‘我从未触碰过除你以外的其他女孩’发言就是赤|裸裸的谎话！为了哄骗你的钱！哄骗你的感情！甚至你的身体！玩弄之后再狠狠嘲笑你！唾弃你！背叛你！” 安娜贝尔：“……” 她当时正被对方捏着肩膀用力摇晃, 与那双过于熟悉却不含任何负面情绪的绿眼睛长久对视, 所以脑子里其实没有装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啊……”年纪第一的法师学徒呆愣道，“……什么？” 真好看。 为什么她以前没觉得绿眼睛这么好看过？ 但这双绿眼睛还少了点什么……她以前绝对见过另一双绿眼睛……颜色要更深一点……更像森林……藤蔓……见过的……在哪里……唔…… 不对啊，她绝对没有什么绿眼睛的朋友？而且她为什么要对朋友的眼睛颜色这么在意？ 洛莉·眼睛颜色比哥哥颜色浅一点·布朗宁：完了，她真的对那个男生神魂颠倒。 于是接下来，她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就洛森·正宗绿眼睛·布朗宁在喇叭里一字一句分析的情况, 拆开来翻过去，反反复复和安娜贝尔强调了一遍“对方是人渣”——并直接运用布朗宁家传统的卓越口才，将兄长十分钟的逼逼衍生为了三小时的演讲，力求拯救刚刚结识的朋友于渣男陷阱中。 直接导致安娜贝尔当晚回到宿舍还在恍惚。 助理推门进来时就见小姐坐在床上, 紧紧抱着一只又旧又破又软的枕头。 她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小姐？” 您手里的枕头是？ 安娜贝尔闻言, 恍惚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枕头。 ……哦，刚刚从莉莉家拿出来的，她说送还财物的事太感激了，可家里没什么好感谢我的，看我很喜欢这只枕头就送给我了, 还邀请我下次趁她哥回家去她家玩，说要请我吃她哥哥做的兔子牛奶布丁。 “没什么。” 安娜贝尔抱紧枕头：“是交还失物的谢礼。” 助理皱眉：“就送了您这个？”一个被用过的旧枕头？ “……嗯，还邀请我下次去她家做客……那姑娘经济比较拮据。” 安娜贝尔知道不能和助理说自己的“贫民窟之行”，急忙转移话题：“我和那姑娘聊了点……关于巧克力脑袋的事。” “哦。” 正常，因为布朗宁同学最近不来找您打架, 您三十句话离不开两次“布朗宁”的频率已经变成了十句话离不开两次“王八蛋”。 助理对那个不知名的可怜姑娘升起了点同情之情：“她怎么说的？” “她……” 【所以！安娜！你一定要清醒一点！理智一点！不要落入那个男生的魔爪！听见了吗？不要被这种人渣泡走！】 安娜贝尔过滤掉所有次要的废话, 呆呆得出重点：“她竟然说布朗宁想泡我。” 助理：“……” 战友！ 同志！ 是哪位拥有智慧眼睛的智慧女神！啊！ 密码xxxxx的压缩资源包欢迎你姐妹！ 论坛欢迎你姐妹！ 泽奥西斯欢迎你姐妹！ 她激动道：“是吗？那位好同志还说了什么？” ——竟然让大小姐弄懂了吵了几百次打了几百次都没懂的真理啊？！ 恍惚的安娜贝尔没注意到“好同志”的用词, 她继续在满脑子似曾相识的绿眼睛里寻找对方“叭叭叭”过的长篇大论。 【全都是谎话！全都是陷阱！一旦栽进去就完蛋了！那家伙会劈腿劈很多次的！会刷光你的银行卡掏空你的钱袋！然后在你破产时把你抛弃！所以别睬他了！离他远点！保护好自己！】 安娜贝尔：“她让我离布朗宁远点，说他是彻头彻尾的人渣，绝对不能被他泡走。” 助理：“……” 呵，是对家。 还是会泼脏水的心思歹毒的对家。 眼瞎的黑粉头子吧。 呸。 她在内心模拟了一下扭断对家脖子的声音，面上处变不惊：“对方并没有真正见过小姐与布朗宁同学的相处，她说的话又不是当事人的总结。请不要当真，小姐。” 洛莉·当事人的小传声筒·当事人的亲妹妹·布朗宁：阿嚏？ 安娜贝尔抱着枕头，缓缓摇头：“我知道……当然……我没有那么愚钝，不可能陷入巧克力脑袋的陷阱。我有这个自信，也不会被区区宿敌吓跑。” 所以远离是不可能的。嗯。她要继续战斗在暴揍布朗宁的最前线，她不可能怕他。 助理：“太好了！那么小姐……” “而且那个混蛋也不可能想泡我嘛。他怎么可能想泡我。他可讨厌我了，就像我讨厌他那么讨厌。” 助理：…… 可恶！好不容易前进的进度条又回到了原点！ 安娜贝尔低下脑袋，开始小声举例说服怀里的枕头：“他又没叫过我小姐姐。他每次勾搭女孩都会喊别人小姐姐。” 助理：可是他喊你蜜糖哭宝宝。 “而且他没骗过我的钱，他只会为了骗钱勾搭女孩的。” 助理：是的，不仅不骗钱还送你小皮鞋。 “他没夸过我好看……没围着我转……没邀请我去外面吃过饭……” 安娜贝尔说着说着，头慢慢抬起来了，声音慢慢变大了，气势也慢慢变足——她松开紧紧抱着的枕头，“霍”地站起身，冲到书桌前抽开抽屉，从里掏出写得厚厚的小本子，“哗啦啦”翻起来—— “他没对我做过对学院里其他387个女孩做过的任何事！任何事！都在这里记着呢！清清楚楚！证据确凿！” 助理：…… 不管她是否亲自从“小姐咬牙切齿把第一个女孩的名字记上小本本”见证到“小姐咬牙切齿把第387个女孩的名字记上小本本”的漫长过程，看对方报出这个数字，依然是件相当震撼的事。 “看这里！看这里！” 安娜贝尔高声朗读起来：“第17个女孩……他为了二十七颗铜币……就替她给她的未婚夫写了三封情书！三封！还熏了香！” 助理：“……” 可那是收了钱给人家未婚夫写的情书啊。 “还有这里……第109个……他主动办了一个管弦乐队在她放学时在教室门口演奏！就为了得到她婚礼承办人的工作！” 助理：“……” 可那是承办人家的婚礼啊。 “……第216个……第217个……第218个……他给这对三胞胎做了专属姐妹头花！用了三铜币的材料！赚了她们每个人三金币！” 助理：“……” 怎么说呢，小姐。 你的小本本是布朗宁的工作账本吗。 或者大概比他的工作账本还细，因为你的小本本里还记了他顾客的脸蛋发色与三围。 “总而言之！” 安娜贝尔拿着小本本，大声道：“他！绝对！不会想！泡我！” 助理：“——啊我真是受够了！能想出387个勾搭女孩的不同方式并唯独哪一个都没对你用过的奇葩与能记下387个勾搭女孩的不同方式细节到地点时间事件的奇葩！” 安娜贝尔：“……” 她愣了愣，放下小本本。 声音重新回到了正常音量。 “你刚才是不是在吼我？” 大小姐悄悄问：“你吼得太激动了我没听清楚，吼得是什么？” 助理：“……” 是的，这就是我痛苦的日常。 总被莫名其妙塞一嘴粮，然后再由弱智的当事人告知，这些“粮”她认为全是毒药。 “没什么，布朗宁同学与您是宿敌，小姐，他的确不会想泡你。” 她冷漠道：“我刚才吼的是‘太晚了，明天就要回老宅参加宴会，请洗漱后上床睡觉。’” 安娜贝尔：“……哦，对不起。我这就睡。” “您一定要抱着那个破枕头吗？” “……我会把它留在宿舍的，咳，只是出于礼仪抱着睡一晚上，别担心。” 【第二天，前往老宅的斯威特家专属豪华马车里】 全副武装的安娜贝尔：“布朗宁想泡我。” 全副武装的薇薇安：“……这就是你看到几个月没见的我后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怎么知道？？” 斯威特大小姐嘶哑地说：“我抱着枕头琢磨了一晚！一整晚！一整晚没睡！” 兰姆家大小姐嘶哑回复：“所以你该死的果然又降智错过了我之前给你的信！” “……你的什么信？” “……你一整晚都没睡？” 两位贵族小姐面面相觑片刻。 马车“咕噜噜”地往前走。 薇薇安狐疑地打量一遍安娜贝尔——从她依旧一丝不苟的发型到一丝不苟的耳环妆容裙子高跟鞋—— “你看上去精力很充沛。” 而且你今天穿的高跟鞋是12细跟，我看到这双鞋时还以为你是穿着战靴。 “我知道。” 安娜贝尔绝望道：“因为今天是社交季第一天，我刚刚在上马车前灌了自己三杯红牛，用了一整罐魔法眼霜消红血丝与黑眼圈。” 薇薇安……薇薇安不禁仔细回忆了一下对方上次喝功能性饮料发生的事。 然后她惊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次安娜贝尔喝功能性饮料发生在她刚入学的第二个学期，当时这位大小姐在某次小圈子晚宴上完美carry全场，结束后与自己平时绝不会交往的一帮人去了夜店，用手指着某个工作人员发出长达五分钟的嘲笑声，接着走过去往他衣领里倒了整整一口袋的金币，强拽他进了包厢，最终在准备强吻人家的时候吐到了他的鞋上，就此昏迷，完。 顺便一提，那次也是薇薇安·兰姆与洛森·布朗宁的第一次见面（。） 对方拒绝了薇薇安的小费，拎起昏迷的安娜贝尔把她拖回宿舍，期间恨不得直接用鞋把宿敌脑袋踹烂的狰狞表情还历历在目（。） 不过……今天……既不可能出现把安娜贝尔拐去夜店的人士……也不可能出现会被安娜贝尔拽进包厢的工作人员吧？ 天知道她还特意写了信让她装病逃过这次社交季？！结果这人失智了一晚压根没去看！！ ……现在只能指望那份“海伦娜找了数个联姻备选对象”的消息是假消息……对着布朗宁呕吐就算了，对哪个备选未婚夫呕吐都是完蛋啊？？ “你carry完晚宴，找到我，我带你回房间睡觉。明早我们再谈谈别的。” 薇薇安斩钉截铁：“就这样，速度解决，什么幺蛾子都别出，知道吗？” 安娜贝尔点点头。 她仪态端庄地回答：“布朗宁想泡我。” “……待会儿你什么话都不准说！点头微笑！点头微笑就好！”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重大宴会要匹配重大发言（上） 第三十一章重大宴会要匹配重大发言（上） 法师界的社交季, 以庞大的斯威特家族为中心，围绕着许许多多的贵族家庭展开，以不同的主角不同的目的为界限, 分为许许多多的晚宴、沙龙、茶会、舞会等等社交场合。 而这些场合将集中发生在2~3天之内——以前的社交季都会持续一周以上，但现在许多年轻的小辈都在法师学院就读，尤其是泽奥西斯学院——因为泽奥西斯学院坚持不承认社交季的正当性, 不允许为了这个大型活动停课停学，那么学徒们参加社交季就意味着缺课与记过—— “我校是斯威特家族与法师塔共同承办的合作学术单位, 学徒的主业是学习”，泽奥西斯院长曾这么和蔼说过。 所以学徒们顶多只能在社交季里滞留一到两天。 而失去了年轻的小辈, 社交季最重要的一个重点——商谈联姻, 也没有了举办的价值，只好随着学徒们能请到的假期时长一起缩短。 长此以往, 每年社交季只好以斯威特家家主为首，向泽奥西斯等法师学院提交参与学徒名单, 为小辈申请两天假期。 ——除此以外, 其余学徒日常上课、日常学习。 故此, 当喝了红牛的安娜贝尔已经随着时间掉落智商, 逐渐成为一个只会复读“布朗宁想泡我”的机器人时，一无所知的宿敌才刚刚结束今日的课程, 笑嘻嘻推开了校长室的大门。 “不批假条。” 亚瑟·泽奥西斯温和地说：“你肯定要干坏事。” 洛森·布朗宁：“……” 蓄着络腮胡的中年雄狼|友善地看他一眼，又友善地拿起印章，按下书桌旁的某块印泥。 “好啦。”他在窗外“嘶啦嘶啦”的电光背景音下|友善解释，“我替学校多加了两道魔法电光网，孩子, 别想着翻||墙逃出去。” 洛森·布朗宁：“……” ——所以他真的很讨厌狼人这种带着犬系温吞感的愚蠢生物！尤其是年长的犬系狼人！尤其他们要么是你的教授要么是你的校长！ “我是有重要的事, 不得不做……” “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你请假两天跑去斯威特家的老宅？” 亚瑟翻过一页文件, 羽毛笔在上面“沙沙”移动：“孩子，我想你并不在他们的宾客名单里吧？你这次溜去又是想做什么坏事？” 洛森眼都不眨：“我在。” 亚瑟“哦”了一声，拉开抽屉，抽出长长长长的羊皮纸：“那么我们来核对看看，我这儿正好有斯威特家提供的受邀学徒请假名单。” 洛森：“……” 烦死精了。 校长见他写在脸上近乎粗体大写的“啧”，不得不卷回羊皮纸，拢起指尖，语重心长：“你得清楚，洛森，斯威特家并不是什么……” “啊，是洛森来了？” “长辈教导晚辈”的气氛猝然一僵。 “校长掌握学生”的一边倒趋势戛然而止。 亚瑟一个“不”还没出口，位子上的精灵就已经跳了起来，眼睛晶亮笑容阳光地往门口跑—— “伯母好！伯母好久不见！伯母又变漂亮啦，哎呀伯母真是光彩照人！” 叼着篮子推门进入的贝丝·泽奥西斯，笑眯眯地摆了摆尾巴。 “你这孩子，嘴真甜。” 洛森一把抱住狼头：“哇伯母毛好顺滑！伯母保养得真好！伯母手感一级棒！” 母狼更温顺地趴卧在校长室的地毯上，微微松开牙齿，将自己叼着的篮子送到洛森的膝盖上。 “伯母刚巧做了一篮子肉丸香肠芝士三明治。”她慈爱道，“都给你吃。” “耶伯母最棒啦！伯母的手艺世界第一！伯母怎么这么会做菜我好崇拜伯母！” 昨晚点名想吃老婆肉丸香肠芝士三明治的校长：qaq “伯母你辛不辛苦呀？累不累呀？弟弟妹妹怎么样呀？下次我带顶级羊奶去看他们！我还搞到了成箱的羊绒毛毯！改天都寄给伯母！哎呀弟弟妹妹们太漂亮了手感太好了，伯母什么时候能再让我去照顾照顾他们呀？前段时间我还给妹妹做了超级漂亮的小裙子！她穿上后一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母狼！” 校长：“……你离我宝贝女儿远点！” 她连牙都没长齐！！ 可在对方怀抱里“呵呵呵呵”摆尾巴的老婆转头瞥了他一眼，露出寒光凛凛的牙齿。 “怎么，老娘的儿子就不是你宝贝了？” 校长：qaq “对呀对呀！校长一时口误哈哈哈雌雄平等才对嘛！” 顶着一张能从5岁女娃娃秒杀至百岁母狼的漂亮脸蛋，精灵笑得春暖花开：“伯母我想出去玩呀！伯母今天晚上有同学邀请我出去玩——可是校长不给我批假条！” 贝丝：“呵呵呵好，没问题。” 继而再次扭头龇牙：“给孩子批。” 校长：qaq 烦死狼了。 “洛森，你……” “对着孩子凶什么凶，你还有理了！批！” “……嘤。” 布朗宁同学就这么成功拿到了假条，并再次舌灿莲花地把有夫之狼哄得眉开眼笑，关上门出去之前，还扭头给校长留了一个“辣鸡”的笑容。 校长：……烦死狼了！ 他郁郁地坐在豪华的天鹅绒垫子上，坐了半晌，缓缓滑下来。 侧卧在地毯上舔毛的贝丝停了停，甩过爪子，没好气地拍开蹭到自己肩上的狼头。 “和个不到百岁的孩子计较什么。” 在校长室就维持人形啊。 毛发油滑的大公狼颓丧趴倒，继而露出肚皮：“嗷呜。” 母狼一爪子踩过去：“多大了还耍无赖，起来！成天坐办公室不爱运动，你看看你肚皮上多了多少肥肉！下次月圆会跑摔吧！” 校长：“……” 老婆竟然连我肚皮都不稀罕撸了jg 老婆不爱我了jg “你就惯他吧。”他小声嗷嗷，“还把我的三明治都给他了。” 贝丝：肚皮上隔着毛都能看见三圈肥肉的中年肥狼究竟在嗷嗷什么呢。 她再次没好气地拍开拱过来的狼头，狼嘴一张，咬着老公的后颈肉，示意他去看地毯： “说得那自尊心极高的孩子好像真会无缘无故拿其他人东西一样。喏，他就嘴上说说而已，你的一篮子三明治都没动。吃吧，肥狼。” 校长：“……” 虽然被老婆骂肥真的很难过，但三明治也真的很香。 他走过去，把狼头探进篮布下，传出“吧唧吧唧”的声音：“我也是为他好，斯威特家……” “啊，斯威特家这次的社交季，听说邀请了许多贵族男孩。” 贝丝叹了口气：“那个叫安娜贝尔的孩子也真是辛苦了。” “？” 亚瑟探出头：“这和斯威特家的大小姐有什么关系吗？” 贝丝：“哎呀，你不懂，多看看论坛就知道了。” 母狼把头搭在爪垫上，语气柔和：“虽然可能有危险，但要拦是拦不住的。左右他总会去，与其让他偷偷摸摸翻电网，给个假条对安全更有保障啊。” 她幽幽叹了口气：“年轻真好。” 都到这把年纪了，看到论坛里那些孩子的描述还会忍不住脸红。 恋爱啊。 贝丝感慨地看向自己老公，与满嘴肉酱一脸茫然的中年肥狼对视。 “……吃完就死吧。” “？老婆？老婆？？” 【半小时后，斯威特老宅】 “卡尔？” 卡尔·斯威特抬起头。 哦。 “欧文。” 他放开怀里搂着的女伴，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嗨，兄弟，好久不见？” 欧文·斯威特，安娜贝尔最小的庶弟与主母海伦娜目前名下唯一的“嫡子”，僵硬地勾了勾嘴角。 “我听说你在春令营惹了长姐生气。” 哈。 卡尔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我还听说你为了一个兰姆家的废物在闹什么离家出走……” 接着，他似乎是感觉自己刚刚说了很好笑的笑话，咧嘴笑起来。 欧文没笑。 “我的确要和她结婚。我爱珍妮弗。” 他缓缓扬起下巴，这个角度很像拿着茶匙用余光看人的安娜贝尔：“她是个纯洁天真的好女孩，又勤奋又努力，与你们不同。” “而如果父亲母亲不同意，是的，我愿意为了她脱离家族。” 卡尔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你认真的？” “认真的。” “你脑子坏了？” “并没有。” 欧文理理自己的西装衬领：“事实上，我正要去向长姐汇报我的最终决定——母亲与父亲已经拒绝见我了，而长姐会替我传达这个决定。如果没有意外，卡尔，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只是来打声招呼罢了。当然，如果你愿意见见珍妮弗……我今晚也邀请了她。” 卡尔现在看他的表情就仿佛吞了一只苍蝇。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把女伴驱赶到一旁，拽着欧文的肩膀到了角落。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兄弟里最奇怪的，欧文。”他低声道，“小时候你就不怎么愿意和我们玩，嘴脸挺令人讨厌——后来又耍心思让那个女人收养你到名下——” “我没有耍心思！” 欧文嘶声打断：“我的母亲死于意外难产——否则你以为我会愿意成为那个魔鬼法律上的儿子——愿意和那个恶毒阴冷的安娜贝尔成为姐弟——” “哈。” 两位少爷僵了僵。 他们回过头，站在水晶吊灯下的女人晃了晃玻璃杯里金色的酒液。 她的珍珠耳环也在水晶吊灯下微微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或者那只是她颧骨上涂抹的高光。 “我听见。” 恶毒而阴冷的斯威特继承人慢吞吞说：“有人在说我的名字？” “姐姐大人……” “……晚上好。” 安娜贝尔缓慢地点点头。 然后她打断了试图开口的欧文，说了声“等等”，缓缓抬起酒杯，倾斜杯口。 “我不喜欢。” 酒液尽数浇在身旁试图揽住她腰肢的男人手心，这位傲慢恶毒的小姐就像在计算流速一般，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你给我的这杯饮料。” 对方脸色一白。 ——但身为被斯威特所挑选的其中一个对象，他不敢做出任何反抗。 金色的酒水终于全部倒空，安娜贝尔还抖了抖手腕，状似诧异地望了望杯底。 “哎呀。” 她这份惊叹末尾还带上了吃吃的笑声，简直就是傲慢魔女本人：“倒空了。” “小姐，我……” “你？” 大小姐终于施舍般将目光从酒杯上移开，“你是谁？” 可怜的男人再也端不住，他脸色极难看的离开了。 原地的两个男人脸色也绝不好看。 “你这是下马威吗？” 欧文皱眉，“姐姐大人刚才未免太刻薄了些。” 而卡尔则直接道：“呵，来者不拒的胆小鬼也学会拒绝男人了？” ……唔。 【布朗宁想泡我。】 安娜贝尔想了想（脑子里此刻唯一在刷屏的信息），摇摇头。 “我不会拒绝……嗯，男人。”她抬起手指，屈尊指了指卡尔，“我只拒绝垃圾。你。滚开，别打搅本小姐与欧文的谈话。” 卡尔：“……哈？” 安娜贝尔：“没听懂？嘬（训狗的呼哨声），走。” 卡尔有那么一瞬间想冲上去撕烂她的脸。 ——如果这里不是父亲母亲都在的老宅，他绝对—— 原地很快就剩下了一位斯威特家的少爷。 欧文厌恶地看看面前的女人。 “我不会为刚才的话道歉，”他冷冷地说，“即便我有求于你，你‘是个恶毒而阴冷的女人’是事实，我和你们这些斯威特不同，我不会掩埋事实。” 安娜贝尔·斯威特，斯威特家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家主，他“名义”上的亲姐姐。 她的傲慢惹人生厌，她的姿态令人不适，她明明就是这样一个除了地位美貌一无所有的蠢货，却生来就享有斯威特家的一切。 欧文讨厌她。 没有哪个庶子女不讨厌她。 ……不过，与卡尔不同，欧文其实很耻于自己小时候在小团体里参与了那些捉弄安娜贝尔的恶作剧…… 出于某种微妙的原因，小时候的他一开始并没有多么厌恶这位嫡姐。 但在偶尔间听到某则消息后……欧文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卡尔，捕捉并包扎了那个“生日礼物”。 但做过后他就后悔了。 卡尔他们都说那天大哭后被海伦娜扇耳光的安娜贝尔“很好笑”，可欧文只觉得很害怕。 他的母亲并不是斯威特家的仆人，她属于一个没落的小贵族家庭，起初产下欧文后，还带着他在外界躲藏了一段时间。 在母亲温柔的教导下，欧文知道，这个名叫“斯威特”的家族，并不是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令人恐惧，哪怕是这个家未来的小主人……也要为了荣耀被扇耳光。 而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欧文的母亲难产去世，他自己正式划到海伦娜名下后，就再没找过安娜贝尔什么麻烦； 同理，他也慢慢疏远了卡尔那个“集体欺凌大小姐”的小圈子，因为他长大后才发现那个小圈子里同样塞满了蠢货。 很多时候在家里他都像是个透明人，往年的社交季也从未和安娜贝尔有过交流，逢年过节的家宴基本没开过口——某种意义上，这是几年来第一次，欧文和安娜贝尔说话。 也许对方是打算来教训他，让他“不背弃斯威特家的荣耀”。 不过欧文不在乎这个。 “听着，安娜——” “她穷吗？” “……什么？” “你的那个……兰姆家……唔……” 又开始了，装腔作势得好像自己记忆模糊，其实就是在嘲讽你。 欧文皱紧眉：“珍妮弗，我的珍妮弗。” 安娜·失智状态·记忆模糊·贝尔：“哦，珍妮弗。她穷吗？” “她被兰姆家逐出后就没再……” “废话。” 安娜贝尔粗暴打断了欧文，换换两脚重心，投来看蠢货的目光。 “她的手，”今晚嫡姐的每一句话都是古怪而缓慢的，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她的手，柔软吗？” 欧文开始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不觉得自己几年没说过话的姐姐突然主动找来，就是为了关注他女朋友的手。 “当然很柔软，珍妮弗再怎么说也是位淑女——” “fxxx。” 欧文：“……” 作为斯威特家的少爷，即便已准备脱离家族，他潜意识里也是很遵守礼仪的。 可他实在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是那个单词吗？ ——是那个“f”开头的单词吗？ ——是从这位优雅高傲的大小姐嘴里冒出来的—— 安娜贝尔的神色还是那么傲慢冷淡，即便刚刚她说了一个自己绝对不该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的单词。 “你的珍妮弗，不够穷。” 她缓缓说，“没有参考价值。我走了。” 这下，欧文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喝醉了？” 不可能啊，这位可是从未在酒宴出过丑——酒量好到连父亲都夸赞过—— “什么？当然没有，欧文·斯威特，你以为本小姐是谁？” 对方傲慢地点点下巴：“fxxx。” ——她说了！她把那个f开头的单词又说了一遍！ 但是她看上去绝对不是喝醉酒了！她是意识清醒且骄傲地对着我重复了这个粗俗的单词！ ↑是的，不是醉酒，是醉红牛 欧文莫名有点恼火起来——对这位一反常态的傲慢姐姐——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f开头的词？谁教你说的？” 安娜贝尔·醉红牛·斯威特：“布朗宁。” 欧文：“布朗宁？那是哪个家族的，母亲请他来了吗，我怎么没听——” 布朗宁。 布朗宁。 布朗宁。 快来个人说说布朗宁。 好像有人提起布朗宁。 终于能说出布朗宁了。 安娜贝尔顺溜地说出了今晚自己（在心里）说得最顺溜最丝滑的句子：“布朗宁想泡——” “啊！好巧，斯威特小姐，你在这儿！” 兰姆家的大小姐突然出现在他们俩身后，并在出现的第一时间以一个漂亮的空手道擒拿招式——捂住了安娜贝尔的嘴。 “走吧！我们去自助餐那儿再拿点东西吃，斯威特小姐……哦，欧文少爷，你好，再见！” 欧文：“？？？” 他下意识就想伸手拦住对方，但迟疑片刻后，还是放下了。 ——谁管这个嫡姐会不会被什么姓布朗宁的社会小流氓带坏…… 【五分钟后，自助餐台旁】 “我只是让你好好呆着！好好呆在原地！听懂了没有？听懂了没有！” 安娜贝尔冷淡道：“可我必须去询问。我以为那是个好参照案例。” “什么参照案例——” “布朗宁想泡……” “懂了，闭嘴。” 薇薇安很后悔。 之前她只是离开了几分钟去休息室补妆，再回来时，安娜贝尔就走丢了（。） ……介于这位同志上次灌完红牛后连宿敌都试图下嘴啃的壮举，薇薇安找不到人时简直是炸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这个失智儿童被男人拽走瞎啃一通—— 介于今晚的宴会上几乎每一个主动搭讪安娜贝尔的男人都是海伦娜为她挑选的联姻对象，意外发生点什么在私生活较混乱的上层绝对没人在意——说不定海伦娜还会很高兴—— 但谢天谢地，当薇薇安找到安娜贝尔时，她周围只站着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薇薇安对那个冲昏头脑和自己家废物谈恋爱的欧文没什么好感（“不出三个月他们绝对会分手，没有谁受得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废物玩意儿”），但有点血缘关系的弟弟好歹不可能把嫡姐拽走瞎啃，也会在嫡姐失智试图瞎啃谁谁时上前制止。 当然，薇薇安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的那几分钟里，前前后后有三个男人试图搭讪安娜贝尔，都被后者以（完全不同于瞎啃状态的）恐怖魔女姿态欺凌离开了。 “求求你别说话了，大小姐，你刚才没对什么人说‘布朗宁’吧？” 安娜贝尔眼睛立刻一亮：“布朗宁……” “不！我不是让你现在说布朗宁！闭嘴！立刻！” “……唔。” 薇薇安：你委屈个什么劲啊！摆出冷淡的傲慢神色委屈个什么劲啊！ 她咬咬牙，觉得自己必须拿出杀手锏了。 “安娜贝尔·斯威特。”兰姆家的大小姐压低嗓音，气势惊人，“从现在开始，如果你敢再说话，我就抢走你摆在枕头旁边的布朗宁袖珍娃娃。” 以及见鬼的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那个袖珍娃娃哪来的。 安娜贝尔：“……” 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薇薇安觉得正常的大小姐从眼睛深处冒出来一点，传递出了斯威特家独有的强大气势。 “布朗宁——”流畅清晰的吐词，认真庄重的表情，仿佛对整个世界宣布所有权，“我的布朗宁——是抢不走的！” 薇薇安：“……” 我只是要拿走你的娃娃而已。 她冷漠道：“不，可以抢走。” “抢不走——” “可以。” “抢、不、走——” “只要你说话，就会被抢走。‘嗖’地一下，抢走了。” 安娜贝尔：“……”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抬手，抹抹眼睛，再抬起头。 “抢不走的。” “……只要不说话就抢不走！不说话就抢不走好不好啊？啊？不说话！不说话就是你的——别哭啊！喂！” 那好吧。 安娜贝尔红着眼眶，点点头，不说话了。 薇薇安觉得自己简直没眼看，她选择把手帕递过去并扭头：“现在开始，无论发生，都点头，微笑，不说话！点头，微笑，不说话，懂了吗？” 嗯。 安娜贝尔点头，微笑，什么话都不说。 呼。 “那么接下来我去向我父母打个招呼……然后去伯母那儿替你找个借口……马上就回来！点头，微笑，不说话，知道吗？” 安娜贝尔点头，微笑，什么话都不说。 薇薇安见状，赶紧转身去三楼的吸烟室寻找父母。 而安娜贝尔就留在原地，对每一个隐隐投来目光的男人点头，微笑，什么话都不说（。） 不消两分钟，就有位同志被鼓舞了。 他今天出门前受到母亲叮嘱“尽量讨好那位大小姐，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能得到斯威特家青睐”，所以已经假装不经意从这位备选未婚妻身边经过了数次，只是慑于之前几个男同胞的凄惨遭遇，迟迟不敢上前采取行动。 ——但现在的大小姐似乎又和之前的大小姐不一样了！之前一举一动都傲慢又恶毒，现在突然双眼潮湿（刚才急哭的），脸颊红润（刚才急红的），还频频对他点头微笑，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小暗示！ 她难道是……唯独青睐我了？ 这位同志轻咳一声，走过去。 “你好，斯威特小姐。” 点头，微笑。 “呃，初次见面，我是xx家的……” 点头，微笑。 “……您，您愿意和我去花园逛逛吗？我想您在这里已经呆的有些厌烦了，呃，我不是说这场宴会很令人厌烦，宴会很棒……” 厌烦。 无聊。 恶心。 我想把香槟塔推倒在这只生物的身上。 一定会剥下这份彬彬有礼的面具，露出很有意思的内在。 然后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夹着尾巴逃开。 因为我可是法师界第一的斯威特。 ——傲慢的魔女如是想，有些蠢蠢欲动。 【现在开始，无论发生，都点头，微笑，不说话！】 【否则布朗宁就被抢走了！】 ……唔。 于是法师界第一的斯威特再次点头，微笑。 “！您，您愿意和我去逛花园！这可真是太好了……咳……这边请……” 【十五分钟后，灯火通明的宅邸外，花园小道旁的篱笆墙】 洛森·布朗宁终于抵达了斯威特老宅。 布朗宁同学并不知道自己这次“去斯威特家偷东西”的行为在知情者或不知情者的心里进行了怎样的滤镜美化——一如每个无耻的奸商，他偷偷溜进自己本不该溜进的地方，只是为了赚走自己本不该赚的东西。 这位同学正以精灵般的敏捷，翻过篱笆墙，跳过几枝过于松脆的树枝，稳稳降落在某个拱形凉亭的亭盖上。 这是他计算好的路线：根据踩点资料判断，这个雕刻着花纹的圆形亭盖紧接着某片古老的爬山虎，而顺着爬山虎过去就是一面矮墙，直通斯威特老宅后方的马厩，再从马厩上方墙壁的排气管道一路爬进—— 而能无伤穿过那宅外令精头皮发麻的数层魔法防御阵，都要多亏了卡尔少爷喝多了之后从他口袋顺走的入场券。 虽然不知道“珍妮弗·兰姆”是哪个被大少爷哄骗的倒霉鬼，但抱歉啦，入场券借他一次。 精灵舒了口气，目前计划都很顺利。 他小心翼翼沿着边缘绕过亭盖（他记得这个亭盖中心是镂空的，亭子里的人仰头能看到亭盖），刚摸索着握到爬山虎藤，左耳就动了动。 “小姐……您一定累了吧？这边请，我们坐一会儿。” 有人来了。 两种不同的脚步声，鳄鱼皮鞋与12的高跟鞋。 谨慎的精灵想了想，缓缓缩回手，决定蛰伏一会儿，以免亭里的人发现树叶的颤动。 这个决定无疑是明智的：那两种脚步声走近了亭里。 洛森俯身，悄悄贴近了亭盖中心的镂空处，往下看。 ……看不清，这个亭子离宅邸太远了，只有飘忽的月光打在男方脸上。 洛森眯起眼睛艰难辨认了一下——介于他在无光的黑夜和瞎子没区别，这真的非常艰难——他认出来了，对方是某个小家族的嫡系大少爷。 虽然直接跳下去踩着肩膀把他击昏比较方便，还是等等吧，这个家族再小自己也得罪不起啊。 至于坐在一片黑暗里的女方，他压根懒得瞧：左右会在这种晚宴松口让男方带出来独处的，也不会是什么大家族的聪明小姐。 “小姐累了吗？从刚才起就没说话呢。” 可以啊，没急色先怀柔。 “……” “小姐想喝水吗？其实我带了点酒出来……这儿还有香槟。” 哦，好招数啊，制造什么“偷偷跑出来共享愉悦时光”的氛围。 “……” “想喝吗……太好了！我这就给您倒一杯！……啊，会不会喝得太快了？” “……” 欲盖弥彰，巴不得把人家多灌醉一点吧。 话说这姑娘喝香槟是在吹瓶吗，为什么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响亮声音。 ……该不会是已经醉了，被哄出来的？ 喝香槟时一直发出“咕嘟咕嘟”响亮声音的安娜贝尔：好烦哦。好想对他砸杯子。但是要点头。要微笑。咕嘟咕嘟咕嘟可恶。不能被抢走。 “小姐……您一直在微笑，却从不说话……” 嗯，被哄骗也和我无关。 谁会管闲事。 “我、我很喜欢您，能牵牵您的手吗，斯威特小姐？” ——精灵直接从镂空处跳了下去，敏捷将降落点锁定为对方的肩膀，并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屈起手臂调整膝盖直接肘击对方动脉的动作。 流畅丝滑，干净利落，仿若忍杀。 并还没等对方的头顶飘出来鲜红的“卒”字，就转身抓住了女方肩膀，破口大骂： “你有病吧哭宝宝？！啊？！你有脑子吗？脑子！智商！常识！f——（某个f开头的不雅单词）” 突然被很耳熟的声音从“想打人”状态唤醒的安娜贝尔：“……” 她呆呆地招呼：“布朗宁。” “啊？什么？吓到了？想不到骂人话了？你老实过头了吧？打我打得那么凶对陌生人就随随便便跟他离开到小亭子独处喝酒——哇拜托你联姻也挑个家世好点的对象——这个家族的等级和斯威特根本就——” “布朗宁……” 安娜贝尔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宿敌的语言攻击。 “我说话了！我刚才！说·话·了！” 洛森·忍者·布朗宁：…… 我看这姑娘的脑子也该来个忍杀。 他松开她的肩膀，倒退几步，艰难在黑暗中打量了几下。 ——什么都打量不到，但根据熟悉的口气、失常的行为、这个语速的吐字来判断…… “嘶，蠢宝宝。这种重要宴会你喝什么红牛？昨晚熬夜了？” 安娜贝尔：“布朗宁……” 哦，对了，忘了她这个状态听不懂人话来着。 洛森翻翻眼睛，拉过她的手，试图把她带到亭外的月光下辨认情况：“过来，让我瞧瞧，你今天又犯得什么蠢……幸亏调查时还顺便看了看你卧室在宅邸中的位置……我先送你回去……” 安娜贝尔突然“啪”地甩开了他的手。 洛森错愕地回头。 对方此时正巧站在小亭子外的台阶上，缓缓抬起头。 眼眶通红。 “布朗宁。”她哽咽着说，“抢走了。” 布朗宁本尊：“……哈？” “布朗宁、布朗宁、被抢走了呜哇哇哇哇——” 精灵倒吸一口凉气，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她这个状态的哭声与平常状态安安静静的抽泣完全不同，尖利异常，就像被抢走了重要的洋娃娃所以冲长辈不管不顾发泄的小女孩。 孩子的哭声通常又尖又吵，因为他们希望喊得很大声，取得大人的在乎。 ……当然，可怜的布朗宁同学也不知道，这样的安娜贝尔在薇薇安面前也只是红了眼眶，发出哽咽。 只有可恶的宿敌遭到了顶级的声波攻击。 “没抢走！没抢走！没抢走！” 在右耳听不见、左耳最近还处于联络喇叭后遗症的状态下，用力捂住耳朵的洛森不得不大吼回复：“我站在这里——听着——没抢走！没抢走！” 安娜贝尔：“没抢走吗呜哇哇哇你骗人——” 洛森更紧地捂住耳朵。 他觉得自己比大哭的对方还崩溃。 “没骗人！不骗你！”吼声大得简直连对方在哭什么都听不见了，太好了，再吼大声点：“没抢走，没抢走，在这里，在这里，是的，是的，是的——” 安娜贝尔：“那，布朗宁想泡我——” 洛森·半聋·啥也听不见·布朗宁：“是的——别哭了——” 令精崩溃的哭声似乎是戛然而止了。 可怜的布朗宁同学头皮发麻，两眼发黑，气喘吁吁地松开还在阵痛的耳朵。 而停止哭泣的安娜贝尔站在那儿，一边抬手抹着眼泪，一边翘着嘴角，沙哑地笑：“嘿嘿嘿嘿嘿嘿。” 洛森：“……” 吸气，呼气，看，这真的是弱智与傻子才能发出的笑声。 吸气，呼气，做精不能和弱智傻子一般计较。 “如果让我知道谁导致你今天灌了这么多红牛。” 他重新伸手牵住她，咬牙切齿地给傻子擦眼泪，“我绝对要为了我的耳朵鲨了他。”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重大宴会要匹配重大发言（中） 第三十二章重大宴会要匹配重大发言（中） 安娜贝尔·斯威特。 这个世界上他最厌恶、最痛恨、最无法忍受, 但凡看到与她相对应的颜色都不得不翻白眼的人类—— 具体讨厌的开端，洛森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入学时对方居高临下的一瞥、擦肩而过时嘲讽的冷哼、装腔作势的傲慢姿态、甚至是每一次她昂头挺胸在长廊上行走, 几乎将下巴扬到天花板且不给任何一个男生余光的…… 不过靠谱点的实际理由，洛森却能列举出一大堆。 譬如她是斯威特家的未来主人，譬如她总和自己争抢年级第一, 譬如她总干扰自己和小姐姐做生意，譬如她是和自己平分“校园风云人物”名号的“女神”, 恶，譬如她有钱, 譬如她有势, 譬如她会出现在每一个他经过的角落嘲讽他…… 看到脸就心烦，碰面就会争吵, 三天两头打在一起是家常便饭。 哦，这是个女孩？你不能和女孩计较？ 蜜糖哭宝宝在他眼里从来就没有“性别”的概念, 她连雌性都不是, 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讨厌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对方也同等讨厌他, 而且极为默契——介于他们是宿敌，宿敌拥有默契倒是很正常的, 洛森不觉得奇怪——极为默契地，将他“雄性”的身份视若无睹。 为了更好地相互针对，他们默契且无言地在斗殴中订了很多规矩。 这些规矩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利用自己的性别”，这个规矩有很多种不同的解释与实践。 好比布朗宁同学掐宿敌时再狠也不会将拳头落在没有魔法护甲的身体部位——这从来就不是什么该死的怕对方受伤，只是因为落在其他部位会造成性骚扰； 好比斯威特同学揍宿敌时再狠也不会使用“断子绝孙脚”“猴子偷桃”等招数——这当然也不是什么该死的避免致命伤, 只是因为攻击落在那个部位很像撩骚； 好比打枕头大战的时候斯威特同学必须穿上安全裤；好比布朗宁同学给她过肩摔时必须先确认她有没有穿安全裤；好比他拒绝在宿敌穿短裙（包括过膝裙）的天数和她进行斗殴； 好比一个月总有一周他们是停战的, 期间如果撞见也会冷笑着分开, 并赠送给宿敌玉米汤红糖水之类的东西—— 因为“不想你该死的提前绝经之后就仗着更年期冲我发恶心脾气”这种常识，嗯。 ……总而言之，作为泽奥西斯顶尖的法师学徒，这两位同学跨越了性别的障碍，避开一切敏感雷区，坚定且伟大地维持着宿敌的平等仇恨关系。 尽管洛森有时候会顶着被揍青的脸希望宿敌是个男孩，这样自己也能直接给她脸蛋来上一拳——但还是算了吧，想想两个大男人抱成一团你咬我踹的画面，怪恶心的。 毕竟洛森·非主流精灵·布朗宁小时候染的坏习惯太多，他和同性打架往往倾向直接抄家伙把对方往死里揍（。） ……然而，这里，现在，却有个意外。 一个灌了自己太多红牛的宿敌。 一个没有智商没有意识来“遵守性别规矩”的宿敌。 一个……抛去一切顾虑，完完全全展示着“我是女孩”的宿敌。 “布朗宁。” 被牵着手还走得跌跌撞撞的弱智糯糯开口，语气比还软：“抱抱。” 洛森：“……” 货真价实的哭宝宝。 比婴儿好不了多少。 他继续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左耳，避免让那软得可怕的腔调钻进大脑：“笨蛋！你能不能收敛点！” ——虽然比上次在夜店里猛地扑过来试图直接啃我好太多了，但这种软绵绵的撒娇是怎么回事啊？啊？ 哭宝宝红牛磕多之后除了变身“亲亲狂魔”，现在还多了个“抱抱狂魔”的身份吗？？ 这种蠢货还有理和我吵架论证她不蠢吗？？ 给她两罐红牛她绝对会分分钟**给流浪汉！！ 绝对！！ “求求你有点神智，明白这种口气这种话只能对着男朋友说好不好？？蜜糖宝宝？你真是个宝宝脑子吗？？” 低吼这话时布朗宁同学的神情很微妙，如果薇薇安在场，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夜店里“差点被强啃”后他露出的“恨不得用鞋把宿敌脑子踹烂”表情。 ——洛森讨厌安娜贝尔，而他最讨厌的无疑是磕多了红牛的安娜贝尔——连宿敌都能强拽着拖出来亲，随随便便就会被男人拐到小亭子喝酒牵小手，但凡这里经过一个——介于他们现在大概走到了什么茂密的月季科花丛（他看不清形状，只大概能嗅出是月季科）旁，所以那个男人应该是花匠——肯定都会扑过去“要抱抱”。 “肝昏头的失智宿敌”好歹还能认出他的手呢。 “磕多红牛的弱智儿”却随便逮着人乱亲乱抱。 啧。 这会让和她待在一起的自己显得像图谋不轨想泡她的雄性生物，可明明他完全、绝对、坚决不想把这只蠢宝宝看作女孩。 “我劝你赶紧闭嘴。”洛森烦躁地捂着耳朵说：“否则我就把你现在的每一句话用手机录下来，做成手机闹铃，在从此以后的每一次见面都播放给你听。” 从而见证蜜糖哭宝宝羞耻到化成液体藏进地砖的过程，再画个百八十页漫画更新庆贺。 ……闭嘴？ 安娜贝尔撅起嘴巴：“你不许凶我。不准凶我。” 不准。 “哈？我想怎么凶你怎么凶你，蜜糖哭宝宝，我可不是你倒了八辈子霉的未来男朋友，更不是联姻备选未婚夫……” 跌跌撞撞被牵着走的宿敌突然又甩开了他的手。 这次她甩手的力道很轻很轻，只是松开了手指而已。 洛森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捂耳朵的手，屈尊将双耳中健全的左收听频道递给她：“究·竟·怎·么·了？” 拜这只蠢宝宝之前的大哭所赐，他本就有杂音的左耳现在杂音更多，良好收听距离已经非常近了，必须要侧过脸贴过去才行。 否则给洛森一卡车金币，他都不愿意凑近现在的安娜贝尔，他太怕被她抓住瞎啃了。 可安娜贝尔只是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她在月光下举着自己的那只手，张开手指，又合上，如此反复了好几遍，神色好奇，有点像打量自己爪垫上毛毛的幼猫。 洛森不喜欢猫，所以他默认对方没事了，迅速转头。 “不准凶，我。” ——扑过来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肘，嗯，这倒是很兔子的行为。 洛森晃晃胳膊，然后他的手背被响亮地打出了“啪”的声音。 ……她刚才不会是在思考为何甩手时没发出气势十足的“啪”吧。 很有可能，毕竟是强吻前喊了半天“啾咪”做足气场，最终“哇”一口吐在他鞋上的弱智。 “很好，‘啪’，我知道你刚刚甩手了，而且你在生气了，” 他面无表情地晃晃胳膊，咬着他手肘的蠢兔子还没松嘴，“但是，松开，立刻，除非你打算舌头发涩——我的袖子上的补丁可不是什么好面料。” 蠢兔子闻言，“呸”地吐掉了嘴里的布料。 “没关系。” 她慢吞吞地说：“味道很好闻，我喜欢。” “……” 宿敌露出了可能是他本精精生中最恐怖的神情：“蜜糖哭宝宝，你知道，如果被你这样发疯瞎撩的雄性不是我，你分分钟就能遭遇先|奸|后|杀，抛尸小树林吧？？” 蜜糖哭宝宝不知道。 她对着巧克力脑袋晃晃，站稳了，费劲思考二十秒，再次端正表情。 “不准凶我。” “都说了别发疯，我可不是你的——” “因为布朗宁刚才说要泡我，所以现在是我的男朋友，而我的男朋友不准凶我。只能哄我。” “……” 精灵在月光与月季花丛之间瞪了她整整三分钟。 安娜贝尔又晃了晃，开始觉得穿着高跟鞋的脚很痛。 于是她伸出手：“要抱抱。抱起来转圈圈，然后玩亲亲。” “……” “快点做，蠢货。” ——大概三个世纪之后，精灵狂怒地扭过头，在不能对智商残障儿童发火的前提下，狂怒地把小径边缘的鹅卵石踹到了三十米以外的小池塘里。 “哪个雄性生物想泡你就能做男朋友吗——大小姐，你该死的是不是遗忘了‘想泡你’与‘答应交往’之间的过程——譬如追求拒绝再追求再拒绝——究竟什么笨蛋会一听到‘想泡你’就自动划为‘交往中’——” 安娜贝尔懒得听他无能狂怒，她的手在半空举得很酸。 “要抱抱。” 快点。 “不！”宿敌咬牙切齿：“你给我听好了，仅此一次，把你这个蠢宝宝看作女孩，这种话这种邀请是绝对不能随便对——” 【他又凶我了。】 【他还不抱抱我。】 【亏他还想泡我。】 【呸。】 安娜贝尔放下举酸的胳膊，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弯腰拾起，然后又凶狠将其砸向洛森——尽数扔到了他身边的花丛上。 “连抱抱都不给。没用。”她冷冷道：“我们分手了。哼。” 而你休想再这么轻易地泡到我第二次。 除非……除非你送给我一只更大只的布朗宁娃娃。 可以抱着睡觉的那种大号娃娃。 洛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交往·不知道自己究竟交往了几分钟就被甩·也不知道自己送了娃娃·世纪无辜·布朗宁：“……” 为了不被气死在斯威特老宅的花园里成为一坨化肥。 他决定再也不和弱智儿童说话了。 一辈子都不。 一辈子。 永远。 【五分钟后】 “那我可太高兴能恢复单身了。” 遵守誓言的精灵对着月季花丛说：“谢天谢地能结束一个醉鬼的五分钟口头交往，要知道外面还有一大片森林等着我，而她们既不是亲亲狂魔也不是抱抱狂魔，更不可能随便拉着仇敌去交往。” 月季花丛：哦。 他这段没对任何人说的发言还没完，背上就赫然一痛——两只高跟鞋结结实实砸了过来。 “嘿——！看清楚！这儿可不是我的脸！” 你的鞋跟可是能当谋杀道具的好吗！ “脚痛。” 安娜贝尔光脚站在花丛里，揪着裙角，发着好大的脾气：“抱——抱！否！则！我！不！走！” 嘶。 不是你主动甩开我的手，不让我扶你走？ 洛森也想发脾气，他从来没像今晚这么恼火过，他想摔东西，想揍人，想折回去在凉亭里昏迷的少爷身上再补几脚，想把她直接拉扯到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确认她唇上的口红蹭掉了多少又出现在多少个人的脸上，尤其想把那个让安娜贝尔磕红牛的家伙舌头拉出来在他的颈动脉上绕三圈打结直接勒死。 怎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蠢宝宝？ 大小姐的傲慢恶毒拒人千里被她当作巧克力吃下去了吗？ “蜜糖哭宝宝，”他握紧拳头：“看清楚，我不是你的男朋友。” 而那里的房子里也没有哪一个混账东西是你的男朋友，你该索要亲吻与拥抱的对象。 我知道啊，我刚刚才甩了你，你这个不称职的蠢蛋。 安娜贝尔不爽地说：“当然，你是宿敌，讨厌鬼布朗宁，神经病，巧克力脑袋，傻叉。” “……” 她抬起光|裸的脚掌，缩了缩。 “把鞋还给我，冷死了。” “……” 对方却没有把鞋递过来，在安娜贝尔一片混乱的神智中，她压根注意不到他缓缓松开的眉毛。 “蠢宝宝。” 洛森没好气地说：“这个晚上你总算说了点人话——过来，鞋已经拿好了，我抱你回卧室。” 安娜贝尔茫然地眨眨眼睛。 她并没有举起手，但她的胳膊被抬了起来，有着好闻味道的双臂穿过痒痒窝，给了她一个比超大号娃娃还暖和的抱抱。 因为对方也只是把她当作超小号洋娃娃那样抱了起来，非常小心，没有弄皱裙摆，弄花妆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既然你终于认清了，我是你的讨厌鬼，不是什么生拉强拽的男朋友。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重大宴会要匹配重大发言（下） 第三十三章重大宴会要匹配重大发言（下） 唔…… “嘿！醒醒！” 吵…… “醒醒！醒醒！斯威特！喂！” ……好吵。 安娜贝尔费劲抬起眼皮, 视野里似乎有个人影在晃来晃去。 话语在意识之前冒出，仿佛浮出的气泡：“不准凶我。不准再凶我。我要睡……” 否则就咬你，讨厌鬼。 “伯父喊你去吸烟室——睡什么睡，你都昏了一整天, 现在起来嗨！！” 安娜贝尔：“……” 讨厌鬼是不会这么尊敬称呼父亲的。 于是她陡然清醒, 眨眨眼，发现正俯身摇晃自己的人既没有深邃的绿眼睛, 也没有巧克力色的头发。 哎。 薇薇安·兰姆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了？难道上面沾到了食物？” 愣愣看着我发呆干嘛。 “……没什么。” 安娜贝尔收回视线, 慢吞吞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就是突然发现, 你的颜值好看程度只是一般般啊，薇薇安。” 薇薇安·从小到大男友们加在一起可以打足球联赛·追求者们加在一起手拉手大概绕法师界一圈·兰姆：“……” “你红牛还没醒吗？”她冷漠道：“没醒就继续睡, 我去和伯父说你在昏迷。” 省得脑子不清醒闹笑话闹到你父母那儿。 “红牛？我喝那玩意儿干嘛……哦。想起来了。” 怪不得她的头会这么疼, 而且记忆还出现了断层。 都是因为在社交季之前碰见了莫名其妙的人，听见了莫名其妙的发言——而她竟然莫名其妙的信以为真。 莫名其妙。 “薇薇安, 你知道, 布朗宁……” 薇薇安翻出了一个堪称恐怖片级别的大白眼：“知道, 知道，布朗宁想泡你。” 如果你再这么重复下去, 可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可清醒的斯威特小姐反而投来古怪的视线：“你瞎说什么呢？布朗宁当然不会想泡我, 我们俩是宿敌, 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没关系, 别扯这种恶心话题。” 薇薇安·从今早听她复读到今晚·兰姆：“……” “我是想和你说个梦——一个美梦，关于布朗宁的。” 安娜贝尔回味道：“我梦见我咬了他, 踹了他, 还用高跟鞋鞋跟对准他砸中了他, 并且在他痛哭流涕、表示追悔莫及、对我神魂颠倒、要追求我的时候——直接甩了他。” 薇薇安·从今早听她傻笑到今晚·兰姆：“……” “啧啧啧, 爽，太爽了，我竟然甩了他哎，我甩了那个征服了387个女孩的混账哎，这么算本小姐岂不是相当于征服了388个男人？？本小姐真是魅力四射啊，呵呵呵呵。” 薇薇安：“……” 她站在这位沉浸在复仇快|感中的小姐床前，忍不住静静开口：“fxxx。” 这不仅仅是对作为c粉的她自己说的，也是对斯威特小姐的完美逻辑说的。 安娜贝尔悚然一惊，然后她紧紧皱起眉：“薇薇安！你怎么能说那么粗俗的词！那可是f开头的坏词！” 薇薇安：…… 于是她在心里补上了一长串的坏词。 f开头。 并一边默念一边想象自己在用高跟鞋踹斯威特小姐的头。 “……你今天重复了一整天‘布朗宁想泡你’……只是执念想在他提‘泡你’的时候甩了他？” 你究竟是患了什么弱智绝症？？ 会以为“交往”是幼儿园的积木玩具？？ “当然啦。” 安娜贝尔投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目光：“难道我要直接省去追求过程和那种混蛋迫不及待在一起？必须追求拒绝再追求再拒绝——呣，大概这样来个七八次来回吧，我再勉为其难答应他，瞅准他洋洋得意重新自信的时机，便找个理由狠狠甩了他——” 太完美了。 光是想想宿敌会有的表情就身心舒畅。 “你真恶毒。” 薇薇安由衷道，不仅仅代表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朵与泛酸的嘴巴，更代表布朗宁同学：“你重复了整整一天他‘想泡你’——所以清醒地答应他和他交往是会死吗？？” “什么？” 安娜贝尔有点恼火了：“你在说什么瞎话，薇薇安？就算是联姻之前纯谈感情谈欲|望的‘玩玩’，我也不会去找布朗宁那种家伙啊。” “我又不喜欢他。我发自内心恨他，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正面情感——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搞不懂，还胡乱歪曲这个事实？” 学校论坛深处竟然还有磕布朗宁x斯威特的c粉，堪比邪|教，安娜贝尔发现时第一时间甚至恶心地睡不着——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摸进了论坛交易网，直接去雇人，委托“甜食癌症2333”把这个圈子打压下去。 甚至为了在c榜上消灭那些邪|教的气焰，她不惜忍着恶心和自己的网络雇员商讨伪造出了“布朗宁x金币”的c，而办事很靠谱的对方直接各种造势，将其送上了c榜第一。 顺便一提，这位“甜食癌症2333”现在依旧是她最信赖的网络操盘手，蝉联两年的c打榜第一战绩极其光辉夺目，（不知为何）总能获取到画手文手的各种稿件，还有他们两个活人操纵一大批僵尸小号对战一大堆活人的c骂战…… 当然，舆论战安娜贝尔是搞不过的，她往往会睡倒在键盘上，第二天发现“布朗宁x斯威特”粉被一人操纵的众多僵尸号怼得不敢发声，凄凄惨惨，抱团回到北极圈取暖。 而扫扫历史记录，她的好雇员一人百号从半夜十二点一直怼到了清晨五点半，各种角度各种口吻对布朗宁同学的诋毁看得雇主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甚至掏出小本本摘取了精选句段，预备下次用到与宿敌的骂战里（。） 某种意义上，安娜贝尔真的很钦佩这位“甜食癌症2333”。 ……虽然对方在她提出“想康‘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大大的拟人化涩图，涩图主题是‘糖果小姐从漫画里跑出来变成超可爱的女孩子反压甜食大**他更新’，只要够涩钱不是问题，小黄文也可”要求后…… 秒回了“呸”。 嗯。 就算该雇员以下犯上对她发送“呸”，对方依旧是安娜贝尔在论坛最喜欢最崇拜的第二人——第一人是甜食大大，当然。 “反正我不喜欢布朗宁。” 想到论坛那些瞎磕一气的c粉，安娜贝尔更烦躁了，她带着点起床气再次强调：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话又说回来，谁会真正喜欢他？哪个蠢女孩愿意送上门给他骗钱？？” 薇薇安：“……” 她运用与对方从小相识的观察力、以及作为前任宿敌斗争数年的经验值，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安娜贝尔。 ——然后她不得不承认，对方绝对没有说谎，安娜贝尔的表情表示，她“真的”认为她“不喜欢”。 ……可恶！ 该死的自洽的只有小学鸡才能完善的宿敌逻辑！ 怎么没给她多灌一整箱红牛让她一直醉到回学校撞见布朗宁呢？ 薇薇安又气又郁闷，她要离开这个让她气得窒息的房间，离开斯威特小姐一无所知分外坚定的脸： “是是是，你不喜欢，你压根不喜欢，挑剔的斯威特。那你打算‘玩玩’的对象究竟是什么类型的？” ……没什么类型啊。 我也不打算真的像你们那样找‘玩玩’的对象，谈恋爱多浪费学习时间，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把对方弄得不开心，有这个精力哄男朋友还不如去图书馆多啃几本书。 ——斯威特大小姐当然不能这么说，她理应不需要啃书，只需要傲慢地散发魅力就可以。 “我喜欢……清贵、慷慨、处事大方的成熟男人。唔……不能喜欢吃肉，要有高雅品味，要对我说话特别温柔……” 反正必须和讨厌的巧克力脑袋完全相反。嗯。 薇薇安翻翻眼睛，彻底失去了和这个智障聊下去的兴趣。 幼稚到连自己都骗也是挺绝的。 “我出门咯，你收拾收拾快点，二十分钟后见。” 哦。 安娜贝尔目送她合上门后，晃晃脑袋，晃去了还有点恍惚的精神。 我喜欢的类型……唔……还要……相反的……更多的相反…… “再比我笨一点，能让我指导学业……比我更矜持一点，见到女生都不好意思开口……性格孤僻也没关系……对，孤僻一点，阴沉一点，笑容少一点，最好完全没有‘笑嘻嘻’脸……太完美了……就这样……就按照这个……” 安娜贝尔叨咕着翻身下床。 因为头脑昏沉，她没有弯腰去寻觅拖鞋，只是在床沿上撑着手臂，头一点一点，随意往床底踢打着光|裸的脚踝，试图去够自己的丝绸拖鞋。 ——可她没有够到丝绸拖鞋。 而是碰到了温热的手背。 安娜贝尔：“……” 她晃晃自己浆糊般的脑子，努力挖掘出了浆糊般的细节。 譬如她真的丢过去的高跟鞋。 譬如她好像不是被薇薇安送回卧室的。 譬如她回到卧室时像超小号洋娃娃——被抱着的。 譬如……的确曾有个人影试图把她晃起床，人影有着深邃的绿眼睛与巧克力色的头发，只不过听到开门声时他第一时间钻进了床底。 ……床底。 安娜贝尔默默缩回了自己的脚脚。 抱膝往被窝里退了退。 她抱着希望悄声道：“你是不是睡着啦？我意外把你踢醒了？” 床底沉默半晌。 半晌后只传出了一个冰冷的语气词。 “呵。”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请对床下的怪兽先生投喂糖果（上） 第三十四章请对床下的怪兽先生投喂糖果（上） 题： 刚过午夜, 一张豪奢的四柱床，一顶厚实温暖的床帘，一张堆叠着柔软丝被、鹅绒枕头与略略褶皱的丝绸床单的宽大床板, 数小时的无人知晓的独处时间后, 一只刚刚恢复神智浑身无力的雌性，一只冷漠倔强敢作敢当的雄性。 这道题很明显会发展出一个不符合和谐主题的情况。 所以, 再添加条件假设：雌性是一只蜜糖哭宝宝, 而雄性是一只巧克力脑袋。 ……如此, 便可以和谐设问： 该如何在不使用暴力手段的前提下——把对方从豪华四柱床的漆黑床底下弄出来。 “喂。” “……” “喂。” “……” “喂！” 缩在被窝里的大小姐拍拍床板, 因为喊了对方太多次没回应，她的口气从心虚到恼怒：“我和你说话呢——巧克力脑袋，你聋了吗？” 她所拍动的床板部位下方, 很快响起了“砰砰砰”的回拍, 拍的声音还比她更大。 安娜贝尔：哦, 没聋。 但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和我说话吗！不想和我吵架吗！ 气、气到都不愿意搭理我的挑衅？ ……这家伙还记得他是我的宿敌吧？ 不就是说了他、咳、有点过分的坏话被听见——真要说，我可比面对你时骂得轻多了, 刚才的话重点应该全都是“绝对不喜欢布朗宁”而不是“布朗宁王八蛋”——啊！烦死了！真是的！ 计较这种只有男朋友才会生气的问题干嘛？？ 安娜贝尔·心虚这种只有女朋友才会心虚的问题·斯威特：“喂！我马上要去见父亲, 今晚晚宴可也没结束, 没时间在这儿和你玩拍床板啊？” 床板：“砰砰砰，砰！” “……哈, 你有什么不爽的！你究竟有什么不爽的！我说的都是事实！事实！” 难道那些“骗女孩子钱”“很会哄女生开心”“花心滥情还轻浮”不是事实吗！！ 但凡是个聪明女孩都不会愿意和你谈恋爱好吧？ 床板：“砰！” 这声比刚才的所有拍击都响亮。 裹在被窝里，因为不知名原因把脚趾都蜷起来的安娜贝尔不禁吓了一跳。 她抱紧了自己的枕头，惊慌揣测宿敌的攻击——她本以为今夜他不会挑起在学校的斗殴的： “巧克力脑袋！你有病啊？打算隔着床板抽我的屁|股吗！我又不是犯了错的小孩！” 床底下的雄性：“……” 于是这声空前响亮的拍击成为了床板发出的最后一声回复, 它回归到了冷冰冰的倔强沉默状态。 ……或者深深憎恨着自己身为艺术家的天赋想象力，过于咬牙切齿删掉脑子里画面的状态, 谁知道呢。 安娜贝尔抱着枕头又试探了好几声, 最终她不得不发现, 对方似乎短期内都不打算从床底下出来了。 “……闷死你，幼稚鬼。” 我还没计较你怎么偷偷溜进我家的晚宴，怎么会出现在我家花园里，又怎么会出现在我卧室的床底——反正肯定是“神通广大”的不正当手段吧，哼。 “神通广大”的布朗宁。 总能出现在我经过的地方嘲讽我的讨厌鬼。 恶。 “你以为你是床底下的怪兽先生吗？蹲点到关灯以后再溜出来吓我？” 床底下的怪兽：她竟然连睡前故事里的怪兽都会尊称先生。 ……呸。这种一点都不可爱的家伙才是幼稚鬼。 “随便你吧，我卧室里要什么有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把香薰蜡烛与魔法吊灯都搬到床上，你敢溜上来吓人就烫死你……” 安娜贝尔又对着床底叨咕了一长串，才勉强承认对方不仅拒绝出来，更拒绝发出人话。 他甚至连床板都不拍了。 他为什么连床板都不拍？ 他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他……真的这么生气？ 开什么玩笑。 “我才不陪你玩这种冷战。” 安娜贝尔揪紧双手：“我们的斗争规矩里绝对没有‘冷战’这一条……要么吵架要么打架，别和我生闷气……我可不会哄你……我巴不得你不高兴……” 床下的怪兽没理睬。 它继续保持着倔强的沉默。 ——讨厌的布朗宁！ 幼稚的破小孩脾气！ 他是小学鸡吗？！ 安娜贝尔缓缓钻出被窝。 她蜷起的脚趾缝里都是汗，再待下去会丢脸地洇湿床单。 坐好，摆下双腿，按紧睡裙，按住床沿，穿拖鞋。 ……穿不了，刚才她就是试图用脚去够拖鞋，才碰到了床下怪兽的手背。 安娜贝尔低头看看床板边缘显露的黑色拖鞋头，着实不敢再伸脚过去——布朗宁在她面前从未沉默这么久，今天他一定气狠了，而气狠的布朗宁可能不会遵守宿敌规矩。 也许他会仗着性别优势，在自己伸脚的时候猛地伸手摄住她没有魔法防护的脚腕，用蛮力气将她直接拖到床底，就像恐怖片里演的情节； 也许之后他会张开血盆大口，给她炫耀自己森冷雪白的尖牙，然后一口咬在她的致命点上，飚出很多很多血，就像猎奇电影里的情节； 也许他……他根本不是人类，他的种族就是“床底下的怪兽”，特有技能是“一进床底就陷入沉默从而吓我”。 ……哼。 本小姐才不怕床下的怪兽，本小姐会魔法。 接着安娜贝尔抬头，看到了摆在梳妆台上的法杖，与起码十米远的躺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备用拖鞋。 法师学徒：“……”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压根就没学过类似“拖鞋飞来”这种简易的家务魔法。 和某位奸商抓住的点一样：在如今的法师界上流，魔法日用品与日用魔法都是最底层的破烂玩意，**师们所研究的魔法大多深奥且富有创造性——“要么移山要么填海要么造次元洞”—— 而斯威特家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与财富，绝不会允许继承人去学习贫民窟主妇才要学习的“家务魔法”，“扫地拖地整理衣服”的家务当然是交给大把的仆人。 总之，斯威特大小姐现在可以用双手凭空点燃那双拖鞋并让它拥有堪比小型榴|弹的攻击力，但她没办法把它完好无损地召唤到自己的手上。 她必须走过去穿鞋。 光着脚。 “……喂。” 安娜贝尔重新低头，小声对着床板下的黑暗说：“把拖鞋给我。” 床沿上垂下的双脚依旧是微微蜷缩的，脚趾甲修剪得整齐圆润，弯成漂亮的弧形。 怪兽其实没怎么见过女孩蜷紧的脚掌，它可是极注重肢体保护的精灵，对“蜷紧的脚”的解读只存在于猜想中。 猜想一，害羞。 猜想二，尴尬。 猜想三，寒冷。 ——那么排除前两个答案，当然是猜想三。 有钱人在卧室还要铺大理石地板，不冷才怪。 床下的怪兽收回视线，不情不愿地，终于给出回应。 它默默探出了左爪，做了个安娜贝尔看不懂的起咒手势，奇妙的波动在空气中闪烁了一瞬间。 下一秒，她停在十多米外的拖鞋轻飘飘地降落在她手中。 一个俭朴而低等的家务魔法。 只有讨厌鬼才会的“小把戏”。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真是太令人讨厌了！！ 又炫耀他优秀亮眼的魔法天赋是吧！！ 安娜贝尔把脚踹进拖鞋，起身“嗒嗒嗒”闯进旁边的衣物间：“你就不能直接把床下的拖鞋推给我吗！就是故意的！混蛋！连鞋都不给我！非要炫耀！炫耀！” 床下的怪兽收回左爪，没有就此发表什么言论。 他似乎真的永远都不打算和她说话了。 ——打算让她一直在这里傻子一样唱独角戏！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攻击吧！ 安娜贝尔在衣物间里气得团团转，等她把自己塞进礼服裙里时，脾气已经发酵完成，便转回去一趟： “我找不到我的发带了！混蛋布朗宁！你藏了我的发带！” 怪兽第二次伸出左爪，香槟色的发带轻飘飘飞到她手上。 安娜贝尔……团团转回去，等她把自己的头发扎好后，又团团转回来。 “我的项链！我的项链呢！你是不是趁我不清醒就拿走——” 怪兽第三次伸出左爪，珍珠项链轻飘飘飞到她手上。 “我的耳环——” 飞到手上。 “我的唇釉——” 飞到手上。 “我的——” 飞到手上。 “我还没说要佩戴胸针呢！哼！你什么破品味，不要烂俗的红宝石……把绿宝石的那枚给我！” ……飞到手上。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最终还是团团转回去，瞪着等身镜里的自己，从头瞪到脚。 光彩照人，完美无缺。 可她还是没有离开房间，继续气鼓鼓地转到了床边。 床下的怪兽已经把左爪伸出来了，还无奈地抖了抖手指，大有“你还要什么”的感觉。 安娜贝尔：这个讨厌鬼抖抖手指我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想敷衍我！用他可恶的小把戏！ 于是她重新在床边坐下，把套着高跟鞋的脚踢进去。 怪兽的左爪摆了摆，她觉得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混蛋一脸莫名地耸肩膀。 “……帮我系高跟鞋搭扣。” 安娜贝尔揪着铺过床沿的被单说，口吻傲慢，脚趾缩紧。 “斯威特家的人从不弯腰扣鞋带，哼。” 床底下的怪兽：“……” 它默默朝上竖了一个中指，表达对有钱人有钱毛病的愤慨。 然后把左爪缩回去，在黑暗中重新张开，轻轻握上了她的脚腕。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请对床下的怪兽先生投喂糖果（中上） 第三十五章请对床下的怪兽先生投喂糖果（中上） 【凌晨一点整, 斯威特老宅，四楼，小型会议厅】 “嗨, 姐姐。” 卡尔倾身过来，刻意把声音放大了一些：“听说你八点钟和某位少爷去了小花园？怎么……是一直厮混到凌晨吗？” 安娜贝尔：所以我八点钟时就彻底失智了。 ……那我是什么时候遇到的布朗宁？他把我带回卧室之前与带回卧室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现在, 大小姐只能想起“我用高跟鞋扔他”“我咬了他的手肘”“他胆敢用抱小洋娃娃的姿势把我抱回来从而侮辱我”“他摇晃我的肩膀试图让我清醒”……这些事。 安娜贝尔有理由怀疑, 这就是那些小时里“我和布朗宁斗殴”的全部记忆——牵涉到与布朗宁的斗殴她向来记忆格外清晰, 不可能因为几罐红牛就丢到脑后。 可是……唔……按照卡尔的说法, 八点到现在？整整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里他们就只打了这几次吗？她有没有说什么别的话？他有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既然八点钟时她就被人带到了花园，为什么他凌晨才把自己送回卧室？或者他立刻把自己送回了卧室，却一直没有离开？ ……这不可能, 布朗宁可不是会待在自己卧室不走的家伙，他肯定巴不得第一时间离开, 就连春令营时她暂居的帐篷他都坐立难安。 安娜贝尔陷入了沉思。 青春洋溢的少年们总会在狂欢中出现“我回忆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症状, 简称“爷忆没”（。） 而这个症状在安娜贝尔身上出现得格外频繁—— 倒不是因为狂欢，她（没灌红牛时）从不参与牵扯酒水与性的狂欢，即使那些年轻贵族们写给大小姐的派对邀请函能堆满一整个房间。 只是泡图书馆一直泡到理智肝没的次数太多了。 而安娜贝尔的“爷忆没”多种多样, 其开头往往比情景喜剧还奇幻： 一次她在书桌上醒来时发现手里握着一块啃了一半的榛仁巧克力棒, 商标来自她从未光顾过的“三铜币小卖部”； 一次她在论文堆里醒来时发现桌边灌满的咖啡壶里咖啡液全部消失, 换成了满满一壶加了枫糖浆的热牛奶； 一次她发现脸颊上被放了一盒微温的番茄肉酱千层面，而把千层面拿下来坐直后她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淌出的口水弄脏了袖子； 一次她睁眼后与一只抱着坚果的花栗鼠四目相对，而这只花栗鼠的大尾巴上还系着她的发带，豆豆眼写满茫然； 一次她醒来时发现额头上用最大号的记号笔写了个大大的“fool”； 一次她发现自己抱着书睡在树干上； 一次她发现自己的高跟鞋被偷走了； 一次她发现头发被编成了一只巨大的蝴蝶结, 上面还插了一支用来固定汉堡的小旗子……顺便一提，那次她的额头上被记号笔涂了一个“foer（蠢蛋汉堡）”。 这都是安娜贝尔肝过头的“爷忆没”。 她完全搞不明白, 自己只是抓紧大家都不在图书馆的时间好好学习, 怎么还会有人无聊到搞自己玩——或者她无聊到搞别人玩。 不过, 这些莫名其妙的状况，去问问讨人厌的宿敌，总能得到答案。 毕竟是“无所不能”的布朗宁，这位同学几乎揣着一本“安娜贝尔失去意识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百科全书，堪比行走的魔法记录仪—— 因为这些稀奇古怪的状况大多都是他本尊搞出来的（。） 然后好声好气的咨询就会顺理成章变成恶声恶气的打架（。） 而就算地点从校园换到老宅，时间从清晨换到午夜，安娜贝尔也相信…… 布朗宁肯定知道她失去意识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是讨人厌的百科全书，她愚蠢的魔法记录仪。 ——可今天，讨人厌的宿敌决心躲在床底，还坚持了整整三十五分钟没和她说一句话，直到她打开卧室的门，床板都没响过。 大小姐很不开心，她感觉自己被封印了： 穿着礼服在老宅里活动的斯威特绝对没办法用“扑到他背上咬他脖子抓他脸”的方式逼出答案。 而如果你从布朗宁嘴里撬不出答案—— 你只能自己费力转动疼痛的脑子，试图拼凑出“爷忆没”的真相。 “呵，怎么？姐姐大人这是傻了？” ……以及屈尊去聆听，捕捉那些比蠢货还恶心的垃圾玩意儿嘴里冒出来的信息。 安娜贝尔瞥了眼试图再次挑衅自己的卡尔，自觉从他那儿得到的“五小时”信息已经足够了。 于是她款款起身，无视了垃圾发出的声响，来到另一个似乎稍微聪明点的家伙旁，重新坐下。 欧文·斯威特：“……” 他狐疑而警惕地看了看冷漠坐下的安娜贝尔，又瞥到了卡尔冲这里咧开的狰狞笑容。 ——他们都不能再更换座位，社交季第一天的凌晨，这里会有一场由斯威特家主亲自召开的家族小会议，而斯威特家主不允许他们“像没分寸的学生一样随便乱坐”。 只除了家主唯一的嫡系继承人，她既可以一脸傲慢地姗姗来迟，又可以在家主出现之前随意挑选、更换座位。 虽然小，但这是份他们永远都不会拥有的“权力”。 “……您好，姐姐。” 欧文忍着没露出厌恶：“这个座位有人预定。” 别坐到我的身旁，你有资格坐在长桌首位旁最豪奢的扶手椅。 安娜贝尔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但她不打算再挪动。 那个位置是父亲在她进入泽奥西斯后正式添加的，她只坐过一次。 在豪奢宽阔的椅子里，既保持微笑聆听父亲教诲，又要腰背挺直、头颅微抬、半个臀部悬空在外、微微侧着让双腿优雅倾斜交叠、还不能拨乱裙摆褶皱的姿势简直堪比人体极限，让她梦回小时候学习芭蕾的漫长折磨—— 那之后她宁愿“爱护弟弟”和卡尔坐在一起，也不愿意坐在那个椅子上。 “是吗，欧文。它原本是预订给谁的？” “……我的未婚妻，姐姐。” “哦，你的未婚妻。” 安娜贝尔回忆了一下薇薇安在情人节曾说过的话题，礼貌客套了一下：“珍妮弗·兰姆？那想必是个漂亮女孩吧，欧文。” ……她现在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刻薄了，真奇怪。 “是的，姐姐。今晚她和我会参加这次会议，然后我们会向父亲与母亲正式告别——” 如果海伦娜没有在那之前把我扫地出门的话。 “哦。” 长姐满不在乎地打断了他的话：“既然那个兰姆家的漂亮女孩凌晨一点还没出现在你身旁，我想她是放弃了‘让你放弃财产和她私奔过苦日子，未来成为贫民窟洗衣妇’的浪漫计划，欧文。” 欧文：“……” 嗯，恶毒傲慢又刻薄，老样子，披了层优雅的外皮罢了。 真不愧是海伦娜的亲生女儿。 “珍妮弗会出现的。” 他咬牙道：“她答应了我，她是我的未婚妻，我见过的最勤奋、踏实、努力的女孩——和你们这些斯威特不同——或者她可能只是今晚意外丢失了入场券——” 哈。 长姐勾勾嘴角：“斯威特家社交季第一天的入场券？丢失？” 她微微侧过脸，微笑着压低了声音：“你还不如告诉我，有位无所不能且俊俏帅气的小贼，偷走了那位珍妮弗的入场券。” 欧文抿紧嘴。 这个角度让他注意到对方礼裙上有枚绿宝石制成的胸针，那瞬间就让欧文想到毒蛇——不知从何时开始，长姐每次出席家族宴会都会佩戴绿色的首饰，还总挑选那些深邃而浓郁的绿色——欧文还听说她曾因为挑选不到心仪的绿色首饰辞退了某个可怜女仆。 这无疑是个无可救药的邪恶女人，只有邪恶的女人才会对绿色这么着迷。 “请别说笑了。即使没有入场券，她也是兰姆家的女儿。” 哈。 果然不管本人是否被逐出家族，一个响亮的“兰姆”还是有用的。 既然那个“珍妮弗”没有放弃自己姓氏带来的便利的觉悟，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勤奋而努力的穷人”？ 安娜贝尔计划中带着微微讽意的“那很好”不禁咽了回去，一句嘟哝脱口而出： “布朗宁可还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蛋糕。” 单论姓氏尊贵度也能匹敌斯威特了啊。 欧文：“？”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安娜贝尔，后者轻咳一声：“是的，我只是提了一款巧克力蛋糕。” 不是什么姓氏，当然不是任何东西的姓氏，我刚才有说姓氏吗？我一定是还有点红牛的后劲。 嗯。没说。耶。 她不怎么说话的弟弟露出了很奇妙的神色。 “所以，姐姐，您打算告诉我……” 欧文说：“那个‘f’开头的词，是一块巧克力蛋糕教你说的？” “……” 安娜贝尔：很好，现在我知道另一个失去意识的细节。 “我对谁说了？” 我对谁提起布朗宁了？母亲？ 不不不不不绝对不。 明天就订购几磅的布朗宁巧克力去给母亲解释。 这是个大误会。 天大的误会。 等等，母亲压根不允许我吃甜食来着，如果她看到几磅的巧克力会更失望。 ……可恶！死循环！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回卧室通知那个蠢蛋还来得及吗？ 或者我直接给他在床底造个窝让他藏个十年八年？ ……冷静！安娜贝尔！冷静！ 大不了就让母亲发现你爱吃甜食！ 是、是的！ 不就是禁闭——可能持续几个星期的禁闭——小时候待过的那个黑屋子——呸！ 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怕了！ 与宿敌之间的斗争是绝对不能被其余因素干扰的！哪怕是母亲也不行！ 否则那个混蛋会嘲笑我一辈子！把我当成彻头彻尾的笑柄！ 欧文没注意到表面高贵冷艳内里连环尖叫的安娜贝尔（大小姐很擅长这个），他冷哼一声：“我和我的未婚妻，姐姐，您对我重复了两遍这个‘f’开头的词——表示对我们关系的不屑一顾，还发表了‘不能当作参考’的奇怪言论……我真是搞不懂您……那位兰姆家的大小姐也是够傲慢的，直接捂着嘴把您拉走……” ……呼。 太好了。 似乎只有他听见了布朗宁。 “当然不能作参考，欧文。” 安娜贝尔骤然绷紧的神经一松，在红牛（可能）的后遗症下，大脑都意识不到的实话再次从嘴边溜出来： “放弃财产是愚者的行为，背弃家族是懦夫的退让。身为高贵的斯威特——就算你要放低身段和一个穷鬼在一起，也别失去基本的神智与权力，欧文。” “用我们法师界第一的财富淹没他，包下顶层套房开设最顶级的肉食餐厅，用权力掌控他的一举一动让他无法再看向其余人等——我想这比什么‘为爱私奔’有价值多了，亲爱的弟弟。爱这种东西一文不值。” 欧文皱紧双眉。 “这是我听过的最恶心的感情观，姐姐。” 他厌恶地说：“不是什么人都像你这么无可救药，把金钱看作一切，把爱全部转化成独占欲。你这个……斯威特。” 安娜贝尔没听懂。 她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眼弟弟，就别过头，再没谈下去。 斯威特大小姐从未后悔过成为一个斯威特—— 因为宿敌最在乎的是金钱，而她，斯威特，无疑会成为金钱的主人。 金钱的主人，迟早能彻底战胜金钱的奴隶，结束这场胶着的战争。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请对床下的怪兽先生投喂糖果（中下） 第三十六章请对床下的怪兽先生投喂糖果（中下） 海伦娜·斯威特走进了会议厅。 “母亲……” “母亲……” “……夫人好。” 海伦娜顿了顿, 瞥向唯一一个说出“夫人”的欧文。 后者神色一僵，慌忙低下了头。 斯威特家族的小辈们也许可以向大小姐投去冷嘲热讽的嫉恨目光，但面对这位手段强横的当家主母, 他们永远只有纯粹的恐惧。 她是公正，她是法律, 她是不管亲生女儿多么优秀都能用更恐怖的高标准挑出错误、永远不会偏袒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将斯威特利益放在至高至上地位的……海伦娜。 卡尔他们向来把这个女人形容成恶魔；而划在她名下，算是“嫡子”的欧文从不敢正眼看她。 即便这个女人年轻时美名远扬，拥有一头与安娜贝尔相仿的月季色红发。 此时, 海伦娜只是面对一个失礼的称呼皱了皱眉, 整个会议厅就仿佛屏住了呼吸。 ——又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愚蠢东西。 和兰姆家的弃卒鬼混, 闹私奔，还扬言脱离家族。 现在觉得将摆脱控制就说出了……夫人？ 哈。 真不知道他亲生母亲是怎么把他教成了一个废物。 海伦娜微微撇开视线，放在了他身边的女孩身上。 “安娜贝尔，过来。” 她冷声说，好像自己刚才稍微久了点的停顿只是在打量女儿：“坐在那儿像什么话，看来我需要再好好教教你礼仪了，免得你堕落成连称呼都弄不懂的废物。” 欧文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抱歉, 母亲，是我的错误。” 安娜贝尔起身，倒是没什么波动——母亲每次在这种家宴里出口指责什么人都会借着批评她的话头, 因为只有亲生女儿是可以被肆意批评辱骂的—— 倘若直接将矛头对准那些庶子女与夫人们, 父亲会对母亲的行为抱有不满。 她早习惯了，而且为了舒适的坐姿坐在欧文身边也的确不太像话。 大小姐走到了那个长桌首位旁最豪奢的扶手椅边。 海伦娜在她对面的另一把扶手椅落座：主母与继承人, 在家主眼里应当是平等的地位，甚至她坐的椅子还要比安娜贝尔的那把差一些。 继承人与负责生产继承人的女人, 哪个更重要无疑显而易见。 “那么, 我们开始今年社交季的族内会议。” 海伦娜没有看向空空的首座：这种只有家族子女参与的小会议家主向来不会露面, 实际主持者是永远都是自己。 “我希望大家保持清醒……当然，能够理解，大家都希望尽快结束，回到属于自己的欢宴。那么我请求你们保持短暂的清醒，这次会议将在十五分钟之内结束——你们的手边有咖啡。” 她点了点自己的法杖，高雅的白色瓷器纷纷出现在参会者们的右手边。 小小的瓷杯里盛着漆黑的浓缩咖啡。 大概有几秒钟，没有人动弹，然后大小姐习以为常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端起了自己手边的咖啡，浅浅抿了一口。 “非常好喝，母亲。” 苦死了苦死了啊啊啊啊啊这是人喝的东西吗我要榛仁巧克力棒我要榛仁巧克力棒！！！奶泡奶油巧克力枫糖浆呜呜呜呜苦死了苦死了！！ “谢谢你，安娜贝尔。” 幸亏海伦娜至今也只是个没在魔法造诣上进步的法师学徒，她没有掌握能读到大小姐内心刷屏尖叫的读心魔法：“那么，就由你来提出我们这场小会议该解决的问题。” ——啊，我的舌头。 我的舌头已经被这杯墨水谋杀了。 世界上为什么要发明浓缩咖啡这种东西？ 是魔鬼发明的吧？？ 安娜贝尔点点头，提起裙摆起身，因为苦咖啡，她的神情已经达成了与母亲一致的冷漠（僵硬）： “一，关于是否要对失态者欧文·斯威特施加软禁。” 欧文猛地抬起头。 “二，讨论办理卡尔·斯威特的退学手续，督促他进行家族联姻。” 卡尔的咖啡杯发出了尖锐的响声，那是因为他把它重重砸在了桌上。 “你这个——” 海伦娜投去视线，他的怒吼声哑在嗓子里。 “天呐。” 主母你很擅长延续斯威特家的血脉……而这个模样可吸引不到什么高质量的好女孩。看来退学接受重新训练的事的确该提上议程，以免你给斯威特家的名声带来影响。” 卡尔涨红了脸。但他缓缓倒在了椅子上。 ——太好了，我就知道母亲会喜欢这种处理提案。 自春令营后就在筹备这事的大小姐轻咳一声：“当然，蒂珀原本也没有什么优良系统教育，退学并不会损失什么，亲爱的弟弟。在魔法学习上，我会为你指派很不错的家庭教师，他来自法师塔的——” 卡尔冷笑道：“哦，你闭嘴吧，臭婊|子。” 安娜贝尔僵住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胆敢——胆敢——这个——我要撕了他这张恶心的嘴—— 海伦娜合拢指尖。 她没有出言呵斥卡尔，她从不呵斥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们都需要被礼貌对待。 她只是对女儿轻轻提醒：“安娜贝尔。” 你知道你该做什么。 ——不。 安娜贝尔从狂怒中清醒过来，她听懂了母亲的潜台词。 母亲在命令她执行“管理”的惯例。 但……只是句口不择言的脏话而已。 我们没必要和这种垃圾计较的，母亲。 我压根看不上眼。我不是他们可以评判的人。 无视讨厌的人就可以了，不是吗？讨厌的话当然是快快忘掉以免弄脏耳朵。 不行，不，那种做法不管看母亲做过多少次，我绝对—— “安娜贝尔。” 海伦娜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大小姐听出了怒意。 “我教过你什么？” 为什么我会生出这么一个软弱的废物？ 安娜贝尔从她的眼中读出了失望，她向来没办法承受这份冰冷的失望。 于是她轻微哆嗦着举起了法杖。 “卡尔·斯威特。请勿……失言。” “你这个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而鲜红的火焰像荆棘那样攀升过卡尔的双腿，高温爆发出了致命的攻击力，魔法控制的火舌像动物那样舔舐着他暴露在外的皮肤，而那很快焦黑、迸裂、出血。 火星系的燃烧魔法是安娜贝尔最擅长的魔法。 火星系的燃烧魔法是每位斯威特当家人最擅长的魔法。 因为主人必须要向不敬的仆人执行惩罚。 火焰能伤害所有——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与龙—— 火焰就是斯威特们无上的权力。 安娜贝尔握着法杖的手在发抖。 法杖理应不是权杖才对，权杖末端也理应不该染上血。 ……她想吐，而那大概不是因为红牛的后遗症。 “好了。” 海伦娜温和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可以停手了，孩子，如果你的弟弟因为一次小错误失去生命，你的父亲会不太高兴。” 安娜贝尔如蒙大赦，她急忙收回手，慌乱地靠近被点燃的火，让杖尖冒出成股的水流。 她还不会用魔法收回火焰，更不会让它无声消失，只能靠这种相对原始的法子。 几乎已经没有人形的东西逐渐熄灭，它瘫倒在华贵的地毯，发出鼻涕虫般的抽搐。 “让卡尔少爷回去休息。” 海伦娜冷漠地收回视线——安娜贝尔对燃烧魔法的掌握的确没有她的父母精确，如果是主母亲自动手，火焰绝对会灵活地控制在某个范围内—— 譬如烧灼着给对方带来痛苦，又能保留他的意识与精神，让他最大程度感受着被燃烧的过程。 至于斯威特家主？ 这位法师界目前最富有的法师驯服了那可怕的火焰，让它成为自己的仆人，甚至有份谣传，说他用那份仿佛拥有生命的火焰折磨了一条邪龙。 海伦娜冷漠地对着阴影里的仆人点点头：“给他用点财物库里的魔法药水——明天的社交宴卡尔少爷必须继续出席，否则会不太得体。” “是的，夫人。小姐需要点什么吗？” 她？ 海伦娜瞥了眼灭火后就僵立在原地的安娜贝尔，后者的脸色几乎和那边的欧文一样惨白，不过她的脖子与后背依旧笔直而坚定。 ……但还不够。 ……明明就是斯威特家的血脉。 性格、能力、天赋……为什么差得这么远？ 她施展火焰魔法就像擦火柴时害怕点着她自己的小宝宝。 无法控制力道，无法控制收放，无法控制脸色表情，无法端稳仪态…… 废物。 ……虽然很想就此叱责她的失态，但海伦娜有点担忧她会就此吐出来。 因为今晚的宴会，端给安娜贝尔的每一杯香槟，都是海伦娜增大过酒精浓度的。 否则后者也不会终于放弃那种老修女般的愚蠢保守，愿意和某个少爷单独去小花园玩玩—— 收到这个消息时，海伦娜真的很满意。 这也是她纵容对方五个小时不见人影的原因。 海伦娜至今还对安娜贝尔早早中断的新娘修行耿耿于怀： 如果不是她初潮之后经历了天赋测试，如果不是那场测试不得不让海伦娜把所有精力投在隐瞒家主与训练女儿魔法天赋上—— 安娜贝尔早就该完成新娘修行，学会成熟后才能学习的床技。 斯威特家的大小姐理应不该对性与生育如此陌生。 可那完全称不上优秀的魔法天赋……间接逼着海伦娜推后那些“教育”，催促她学习，也间接让安娜贝尔……越来越变得像个沉闷的书呆子。 要知道，她在女儿这个年纪时早就成了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交际花。 现在这个一有空闲就钻图书馆的愚笨样子怎么能让男人青睐？ 她就不能向兰姆家的女儿多学学？ 虽然联姻是女儿去挑选男人，但起码要得到未婚夫的一点点喜爱吧？ 因为太过厌恶从未同床的贵族夫妻也不少见，性格软弱就算了，倘若还不懂得展现女性魅力，那简直无药可救…… 唉。 “坐下吧，安娜贝尔，你执行的很好。” 为了不让饮入太多酒精的安娜贝尔在重压下失态呕吐（海伦娜真的不确定她到底把酒精添到了哪个级别的浓度），她不得不暂时压下对女儿这次处理的不满，抬起法杖： “喝杯咖啡。” 她把安娜贝尔手边那杯好不容易喝完的咖啡添满了。 “抱歉……母亲。” 安娜贝尔脸色苍白地重新坐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三秒钟后她彻底清醒了，苦醒的。 咖啡。 还是顶级的手工浓缩咖啡。 ……对一个甜食癌晚期，简直堪比火刑。 起码现在，舌头遭受的生理性疼痛完全覆盖了她心理上的打击。 “那么，还有十分钟。” 海伦娜看向欧文：“你打算让我们用几分钟解决你的问题，亲爱的欧文？” 欧文的手边没有被重新满上的咖啡，而他看上去已经在呕吐的边缘了。 海伦娜冷冷地注视着他。 大约五分钟后——对安娜贝尔而言，就是她喝完那杯浓缩咖啡的痛苦的五个世纪后—— 欧文瑟缩着低下头。 可他说出口的是： “不。” 安娜贝尔错愕地看向这个从未正眼瞧过的弟弟。 他微弱而清晰地说，一字一顿： “我爱珍妮弗。我爱她。我要和她在一起，而我受够了这个家。我要脱离家族……夫人。” 这甚至和珍妮弗无关。 珍妮弗只是个引子，珍妮弗只是把火。 他早就想离开——这个可怕恐怖的斯威特家—— 哈。 爱？ 蠢。 海伦娜举起法杖：“那么，很抱歉，亲爱的欧文。既然你不能自愿顺从我们做出的决定，我想你也需要一点礼貌的……” “等等！母亲！” 海伦娜顿了顿。 在怒火之前，她的第一个感受，是少见的吃惊。 “……安娜贝尔？” 她看向自己豁然站起的女儿，不知怎的，对方在她眼中向来软弱苍白的表情里，出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一些她以前从未见到的东西。 一些……让她下意识反感的东西。 “别告诉我。”海伦娜将法杖的杖尖缓缓调转方向，“你也需要一点教训，安娜贝尔。” 母亲的命令是不容忤逆的。 但是—— “并不是，母亲。” 安娜贝尔在后背捏紧手心，垂下双眼，视野中绿宝石胸针好看的光芒让她声音的抖动缓缓消失。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您。”非常好，自然而平稳，“您命令过今夜的小会议将很快结束，现在只剩最后五分钟。与其理睬不相干的人，不如先处理要紧的第三件事……刚才，我被无礼的卡尔打断了，没能来得及提出议题。” 海伦娜：“说说看。你还想讨论点什么，安娜贝尔？” 这枚由小把戏捕捉来的胸针真的很美。 而她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恶毒女人，恶毒女人只有看到这样美丽的饰品才能不歇斯底里。 我今晚再也不想该死的看到第二个被烧焦的人，我的胃在翻滚我的手在发凉——不，这句话决不能出口。 “三，关于您今晚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们。” 安娜贝尔亲昵地说：“我真的非常满意，母亲，尤其是那位邀请我去逛小花园的少爷。谢谢您。” ——而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对母亲说谎。 海伦娜紧皱的眉缓缓松开了。 安娜贝尔看上去轻松又愉悦，那种浅浅的笑容甚至有点轻浮，海伦娜不明白她从哪儿学来的——但这很好，非常好，说明她开始学会玩耍异性，学会放弃像小孩子那样认真对待什么“爱情”。 而她的女儿不可能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弟忤逆她，斯威特继承人的联姻也的确比处理一个弃卒重要得多。 “是吗。” 海伦娜收回法杖，欧文缓缓从椅子滑到了长桌下。 桌下很快就响起了干呕声，另一个靠得离他很近的庶弟皱眉挪了挪椅子。 主母则坐回座位，对着亲生女儿，首次流露出一点愉悦的神色：“但别太认真，安娜贝尔，你知道，邀请你去花园的那位少爷还够不上你未婚夫的资格。” 安娜贝尔·压根不知道对方姓氏·斯威特：好耶！ 那么就算布朗宁把那个少爷的脸打肿了自己也能直接瞒着母亲抹平！ ……咳，不对，没什么“好耶！”，就只是“好耶。” 嗯。 “当然，母亲。您最中意的今晚的哪一位先生呢？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海伦娜欣然点头：“虽然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备选，但的确有位的背景比较适合纳入联姻的……” “什么联姻？” 安娜贝尔假装轻浮的笑容僵住了。 海伦娜收拢起自己在长桌上敲打的指尖。 长桌上陷入一片纯然的寂静——即便是长桌下某个可怜蠢蛋惊慌失措的干呕声，也猛然打住。 德里克·斯威特推门走进来，西装马甲上的表链闪闪发光。 这位斯威特家的主人缓缓环视了一圈厅内神色各异的众人，在安娜贝尔身上停了停，最终盯住了自己的妻子。 “斯威特家的继承人不需要与那些楼下的二流家族联姻。” 他冷漠地说：“海伦娜，别自作主张，安娜贝尔的婚姻将决定所有斯威特的未来。” “她只会嫁给我指定的对象。” 海伦娜的脸色就像被当众打了一耳光。 安娜贝尔重新垂下眼睛，盯着自己胸口的绿宝石胸针。 “父亲。” “父亲，晚上好……” “父亲……晚上好。” 德里克没有回应子女们的招呼。 他从来不回应任何人的礼貌招呼，因为招呼对他而言不过是种形式化的讨好。 而安娜贝尔知道这一点，早在她从小到大坚持的“晚安”“早安”都得不到回应时，就放弃了对“爸爸”的招呼。 所以长大后她把称呼换成了父亲，把“早安”“晚安”换成屈膝礼，成功得到了很多次匆匆的点头……或者匆匆的一瞥。 ……斯威特家主没有空闲理会这些琐碎，今夜他能出现在这里见她，简直不可思议。 安娜贝尔小声开口：“您有什么事吗，父亲？” 德里克匆匆走向长桌首位，惯例没有理睬她的提问，而是打开马甲口袋，将一团鲜红的手帕拿出来。 安娜贝尔突然升起了很不好的预感。 “父亲……您受伤了？” 德里克展开鲜红的手帕，露出被鲜血浸透的法杖。 法杖的握柄处正用那种奇特的矿石镶嵌着斯威特家的家徽——而染在上面的血，让月亮与月季图案都扭成了一团可怖的骷髅。 “一小时前，午夜十二点，一个贼溜进了我的书房。” 他简单地解释道：“他触碰了防御法阵，还摸黑与我交手了一次——这些都是那个贼的血。”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肯定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偷偷溜进去，又想偷走什么不正当的东西。】 ……不。 安娜贝尔缓缓瘫倒在椅子上。 她与海伦娜怀疑的视线相撞，所以拼尽全力扯出了笑，没让自己滑到地上。 “恭喜父亲。” 不。 “这没什么好庆贺的。” 德里克冷冷地说：“我竟然让一个无名小卒从法杖下逃走。我敢打赌那个贼的魔法水平顶多是学徒……从现在开始，老宅全面戒严。” 不不不。 “那个窃贼的肮脏血液像臭水坑在我的书房淌了一地，逃跑时还一路滴到窗外——海伦娜，待会儿派人去打扫，我短期内会去另一间书房办公，太恶心了。” 海伦娜简短回复：“是的。” 他这么命令后依旧没看妻子，只是顿了顿，再次环视了一圈会议厅，放慢了语速。 “我本以为追到尽头会发现一具尸体，却看到血迹断在了后方的马厩里，再也没有任何踪影。” 不，不，不可能的，拜托。 斯威特家主叩叩桌子：“我不管你们这些年轻人喝酒放纵时带了什么妖魔鬼怪回来，又有什么新鲜的外出计划……为期三天，不允许外出，待在这里，直到社交季结束。” “那个贼绝对还躲在这儿。警惕你们身边的每一个人。” 安娜贝尔握住了胸针。 可即便握住胸针她还在发抖。 因为它只是一枚由许多普普通通的顶级工匠制作、以普普通通的绿宝石为原材料的胸针，它没有真实经过某个人的手指，并不能真实代表某个人的眼睛，现在她甚至怀疑他躲在床下用魔法递给自己东西的原因不是生气。 她想，她想……她有点想握住那把红伞。 那把早就重新化为月季的红伞。 “安娜贝尔。” 一直沉默的海伦娜突然开口：“你有什么想问的吗？你在发抖。” 而且你的脸色竟然比刚才施展燃烧魔法时还糟糕。 别告诉我是被鲜血吓到了……这个废物还能再软弱点吗？ 德里克也投来目光。这是他走进会议厅后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女儿。 “你在发抖。”他冷酷地问，“为什么？” 安娜贝尔咬住舌尖。 她知道这个问题必须好好回答，否则等待自己的将是三天的禁闭。 “我由衷为斯威特家族的未来担心。” 太奇幻了，今天她竟然流畅地接连完成了两个谎言——从未对母亲说出的第一个谎言与从未对父亲说出的第一个谎言—— “父亲，那个可恶的贼造成了什么损失吗？那可是您的书房……” 这担心不无道理。 而且那可不是他的书房，那是……某间藏在地下的密室。 德里克·斯威特即便一小时后也还余怒未消：那个地方他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那个小贼却悄悄摸了进去，如果不是他突然要去那儿找一份文件，还无法发现—— 他有种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不安全感。 但一个劣等窃贼是不可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 ——他绝对会把他找出来，撕烂他的胳膊，让火焰烧穿他的心脏，教他再也不敢侵犯斯威特的尊严！ 德里克摩挲了一下表链：“放心，没有任何损失，什么也没有失窃。” 一颗无法出现在台面上的钥匙，联系一只决不能被打开的文件柜罢了。 ……他会从那个贼的尸体上拿回来。 【与此同时，安娜贝尔的卧室，床底】 [很好。] 洛森把按压在肩膀上的黑色女式拖鞋抛开，嫌弃地看了看它被浸满鲜血后耷拉的脑袋。 [现在我还得赔那只蠢宝宝一双拖鞋。] 他咳嗽一声，捂住血流不止的右肩膀，稍稍侧过身，用完好的左胳膊够过另一只拖鞋，重新按压在伤口上。 [有钱人的大理石地板……] 正急速失血的精灵在心里嘟哝：[冻死了，为什么不能铺张地毯？] 嘟哝后又想了想：[万一是什么马毛地毯……嘶，算了算了，弄脏了赔不起。] 也就勉勉强强能赔得起拖鞋的样子。嗯。 这位还在惦记小钱钱的同学倒不是过于心大，他很肯定自己死不了—— 因为他是精灵，精灵只会被火焰与魔法伤害。 洛森正等待着血液流干，体温骤降，近似等于尸体后又缓缓回温、伤口结痂的过程——这个过程枯燥又无聊，他不能见（吓）任何人，不能待在任何有光的地方（从而吓人），只能躲进某个黑暗的洞里躺好，感觉像只社交恐惧晚期的吸血鬼。 来到人类世界后看了一堆僵尸片后，他给这个过程起名“怪兽起尸”，能说话的时候还会自己配音“吱吱咔咔隆隆轰”（。） 而现在刚好是受伤后的一小时整，介于之前右半边胳膊几乎被防御阵切烂了——感谢愚蠢的斯威特家主为求保险采取的是古老的非魔法防御阵，一大堆冷兵器把他戳成蜂巢都戳不死的—— 虽然被切烂胳膊后他飙血飙得像是揣了一堆假血包（。） 差不多已经是尸体的状态了……倒是莫名符合了宿敌吐槽的“床底下的怪兽”，嗯。 [但这都是值得的。] 无所不能，上天遁地的小贼顶出舌头，咬着牙齿，让叼在嘴里的金色小钥匙朝上翘起来。 即便这是漆黑的床底，它依旧闪着金币般的色泽，这让他心情分外愉悦。 [现在……就是找钥匙孔的问题了。] 布朗宁无所不能，这是多少次吵架斗殴都无法被推翻的定理，她迟早得认识到这点—— 精灵得意洋洋地想，卷起舌头，重新把钥匙压回口中。 这次是我赢了，绝对。 ——“这绝对不可能发生。” 四楼，安娜贝尔握着胸针坐在散会后的会议厅，盯着那张鲜红的手帕。 “笨蛋才不会受伤呢。” 她小声说，低头揉了揉眼睛，“笨蛋连感冒都不会得的。” 片刻后她又揉了揉眼睛。 “站起来呀，安娜贝尔，别这么瘫着，站起来……呜，别瞎猜……”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请对床下的怪兽先生投喂糖果（下） 第三十七章请对床下的怪兽先生投喂糖果（下） 女仆x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仆。 ……只除了她工作的地点是法师界第一的斯威特家族, 而她工作的职责是看守斯威特家族老宅的财物库。 当然啦，这个工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帅气，森严冷肃的斯威特家不可能只派遣一个女仆驻守—— 事实上, 她只是驻守在财物库旁的小门房里, 在三天社交季的每个凌晨上夜班, 直到结束后和其他被派来驻守的仆人换班，然后被分配去打扫马厩——马厩，花园，譬如别的什么地方, 嗯。 女仆x听说财物库里还有层层的防守, 数不清的锁, 数不清的陷阱，数不清的火焰——有人猜测他们的主人甚至还在最深处采用了完全不含任何魔法的古老防御形式, 据说就算是**师来都会被扎成筛子。 而她们这些仆人不过是放在门口装门面的罢了。 偶尔也需要应付一些喝醉了晃过来的少爷们…… “小姐！” 女仆x结巴着说：“小小小姐！” 竟然是传说中那位高贵冷艳的大小姐斯威特家未来的主人还优秀到是所有年轻贵族们的女神偶像和那些歪瓜裂枣的少爷完全不同呀呀呀呀—— 啊！ 近看一看！ 果然好漂亮！！ 安娜贝尔奇怪地看了眼这个陌生女仆。 她的脸有些太红了。 “你好, ”尽管如此, 她现在真的没心思去理睬陌生仆人的异常，“我来取药。卡尔少爷的……” “哦哦哦好的！”女仆x激动地把尖叫转换成行动——她飞速弹射到自己的小门房里, 捧起之前取好的东西, 又飞速弹射回原位—— “之前海伦娜夫人的女仆来说过了！我已经为卡尔少爷取出了他需要的东西，不用麻烦大小姐再亲自打开财物库——” 安娜贝尔草草“嗯”了一声, 以比女仆x还迅疾的弹射速度抓起了她放在取物台上的东西，然后以挑剔珠宝瑕疵的专注目光打量起它们的标签。 女仆x因为对方迅疾的弹射速度有点懵, 她印象里，远远看过的大小姐一举一动都是优雅缓慢的。 “这些药太差了。” 一分钟后安娜贝尔皱眉放下了药水, “只是最基础的复原药水。” 市价顶多一百金币。 “可……” 可卡尔少爷的资格只允许使用家族财物库里这个等级的药物啊。 而且那位来通传拿药的女仆也只报出了这些…… “用我的家徽去取。” 高贵的大小姐解下领口处镶嵌的家徽, 奇特矿石雕刻出的月季与弦月图案美丽庄重：“d-3架上的止血膏全部拿出来, 要纯天然草药无魔法添加的, 以及q-0的瑞美第，r-4的再生……” 接着她报出了一些女仆x都从未听说过、从未被允许进入拿取的储物架序号与它们相对应储藏的药品。 女仆x猜那些货架与那些药品应该只有继承人被允许使用，因为即便她在斯威特家工作了三年，也算不出这些药品加在一起的市面价值——斯威特家族在魔法药品市场是个搞垄断的庞然大物，如果说他们把最好的最珍稀的药品藏在财物库里拒绝出售，完全是件很正常的事。 “……还有，采点安眠草药，人工种植无魔法影响的草药。你这儿还有什么肉食吗？” “啊？什么？” 安娜贝尔猛然转移的话题让女仆x有点愣。 “这里没什么肉，小姐，你可以去厨房叫……” “我有闻到食物的味道。” 于是女仆回过神，顺着大小姐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后，小门房的木板床上…… 标志着汉x王的外卖纸袋。 纸袋口还贴了一枚闪光的独角兽小贴画，小贴画正摇动着自己闪闪发光的角，表现上面浮动的文字“secial for wizard”（法师界专供）。 安娜贝尔：“……” 好吧，如果不是大半夜跑去厨房要惠灵顿牛排太过高调会引起怀疑，而回房间前勉强能算合理的行为只有“为卡尔取药”，压根不能往其他位置走——她看都不想看这种低等的垃圾食品。 “那只是我的夜宵。” 女仆x尴尬地揩了揩裙子：“因为值夜班很困……汉x王最近在搞专供活动……在法师界点单只需要花一银币就能吃三层皇堡加大份薯条与超浓缩咖啡的，呃，他们套餐里的咖啡可是超大杯……” 一银币。 一银币的三层牛肉。 一银币的三层牛肉，炸土豆条和大杯咖啡。 ——能吃？ 安娜贝尔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与冲进厨房点惠灵顿的冲动，她时间的确紧迫，决不能再浪费—— “这是十银币，把那袋子东西给我。现在，赶紧去拿药！” 安娜贝尔用模仿母亲气势的沉冷口吻命令后，又顿了顿，提高了声音：“这都是为了卡尔少爷！快点！” 而我之后会抽空把那瓶破烂复原药水送给那个破烂的！当然！这都是为了他好！ “……好、好的，小姐！” 小姐对卡尔少爷真好啊。 小姐不仅高贵冷艳，还有颗仁慈公正的心。 小姐真不愧是她最崇拜的斯威特…… 【又是半小时后】 仁慈公正的斯威特一jio踹在了床板上。 “滚出来吃药。” 她森冷地下令：“否则我就钻进床底把你直接掐死，省得你浪费空气。” 床底下的怪兽先生：“……” 她知道了？ 不不不她不可能知道。 哦，除非刚刚遇到了那个吹胡子瞪眼的斯威特家主…… 不不不，他压根没看见我的脸，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这是诈降。 太狡诈了。 我不会上当。 洛森·把“去斯威特家偷东西”当作一次斗争·因为成功偷到东西非常开心·又因为偷听到某段谈话非常生气·开心又生气的蠢货·布朗宁咳嗽一声。 他的声带在之前被血液与肺部碎片完全堵上了，但现在刚刚好全——现在的洛森正好是血全部流干后的那个“起尸”阶段。 于是这位同学开始逼逼：“吃药？吃什么药，我不吃药，蠢宝宝，而你休想骗我花钱从你这儿买药吃。” 安娜贝尔：“……” 他听上去很欠揍。 依旧很欠揍。 所以很健康。 ……毕竟她想不出一个即便重伤还要欠揍地和她逼逼的傻子，傻到那种程度的生物大概也没办法长到蠢货布朗宁这么高，他小时候就会死在某个树洞里了。 安娜贝尔悄悄松了口气，但她还是有点怀疑。 因为一个有能力溜进她家、有能力偷走什么东西、又有能力从她父亲的法杖下逃走消失的贼……怎么看，应该只有这个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你怎么现在愿意和我开口说话了？” 我还以为你不开口是因为你虚弱得开不了口。 “哦，我之前是在生气，所以单纯不想开口和你说话。” ——以及声带没办法发声，但那是次要原因。 “……那你现在不生气了？” “对啊。” 洛森·依然在生气·但不太明白生气原因·布朗宁：“我干嘛要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我想明白了——我不是你的理想型实在是谢天谢地啊，感谢你，蠢宝宝，让我逃过了被你毕生折磨的微弱可能性——我是说，即便微弱，但那也是个可能性啊，毕竟我有张这么帅的脸，还有那么多迷恋我的小姐姐。” 安娜贝尔：“……” 有那么一瞬间，她越过自己的父亲，成了这个宅子里最想弄死对方的斯威特。 不用进墓园了，直接盖上土埋在我床底得了。 “我就是去和非人类结婚也不会和你产生什么‘可能性’。” 大小姐冷酷道：“谢谢你多余的考虑，巧克力脑袋。” 洛森·非人类·布朗宁：“……”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无论说什么这个话题走向都有些奇怪的样子。 便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你带了什么吃的进来吗？我闻到了很香的东西。” “呵，狗鼻子。” “……嘿！”是精灵的鼻子！ 安娜贝尔并没有就此放过。 现在她觉得，对方可能受伤并不严重……因为他还有和自己逼逼让自己和他斗嘴的力气——但他应该的确受了伤，父亲关于书房的描述也许是夸大了不少（“冷静后想想，没有人类能在那种出血量后活下来吧”），那片沾满血的手帕却并不能作伪。 也许是轻伤，也许是伤在了脸上——这个家伙一破相就会把自己藏起犄角旮旯的地方，连客户小姐姐都不肯见，所以安娜贝尔才会每次都对准他的脸揍。 布朗宁讨厌鬼向来很看重他的脸蛋，虽然那的确勉强（非常勉强）能算是一张漂亮脸蛋，但在安娜贝尔眼里，就只有朝上面挥拳的冲动。 好吧。 自尊心很高的自恋混蛋。 暂且放过你…… “先吃药，再吃东西。” 安娜贝尔没好气地弯腰，把手中紧紧抱着的东西铺在床单下位于床底入口处的地板上。 她放弃了进门时“直接钻进床底把他揪出来上药包扎”的打算，决定给破了相的宿敌留点体面。 “自己拿，我可不会喂你。” “你的口气就像拿了一盆狗粮去喂狗……” “巧克力脑袋，别逼我钻进床底。” “……” 床底的怪兽犹疑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再次探出了自己的左手—— 安娜贝尔以在财物库外拿药的速度弹射过去，猛地摄住了这只爪子。 “你的右手呢？” 她用糖果屋老女巫的口气缓缓道：“伸出你的右手，布朗宁，伸出你的右手拿东西。” ——这家伙好像从自己醒来开始，就一直只伸出左手？？ 怪兽先生：我总不能真的用一滩固液混合的红色碎肉扒住她的胳膊啊。 哦，不，固液混合的红色碎肉还在密室的地上，现在他……噫，重塑血肉的过程恶心得精灵自己都不敢去瞥。 非要形容的话，他现在的右胳膊就是被变异植物腐蚀后变形的触手怪。 “我不。” 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恶心到的洛森试图挣扎：“我就要用左手拿东西，蠢宝宝，你放开我！” “我偏不放！有本事你把另一只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不伸！凭什么你让我伸我就得伸，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吗，蠢蛋！” “我告诉你，巧克力，你必须得听我的话——否则我现在就钻进床底！！然后鲨了你！！” “……” 洛森觉得今晚的自己不会死于德里克的法杖，他会被德里克的女儿活活气死在她床底。 ……这真是个一点都不帅气浪漫的死法。 他在黑暗的床底里抽抽鼻子，嗅到满满的血腥味，清楚绝对不能让对方钻进来，钻进来就会暴露自己的伤势—— 似乎他已经被宿敌逼到了绝境。 但没关系。 布朗宁永远有两手准备。 “我知道了。恶毒残忍的家伙……我这就……把右手伸给你。” “快点！” “你先放开我左手……握这么紧干嘛？我现在正式怀疑你是找借口牵我手！或者还想给我戴戒指！” 安娜贝尔用迅疾的弹射速度放开了他的左手。 她破口大骂：“自恋的臭流氓！本小姐的婚戒和婚姻法咒还没做好呢！” 而对方也以迅疾的弹射速度把左手抽回去。 “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婚戒了，我指的是中指的情侣对戒！” “中指戴的是订婚戒指你这个傻逼！而且说到戒指谁会第一时间想到小孩子才会戴着玩的情侣对戒啊？！” “哦，是吗，那你怎么解释我前段时间亲手卖出去且造价高昂的几十对情侣戒指？？我的手作戒指都卖脱销了，笨！蛋！” “谁稀罕那种会雕刻花朵纹路会镶嵌廉价小水晶还会傻兮兮地在内圈铭刻对方名字首字母的手！作！情！侣！戒！” “说得好像我买得起钻石婚戒一样啊愚蠢的哭宝宝？！” “既然连钻石婚戒都买不起你说个球的结婚啊巧克力？！” “你别小瞧我！大不了我去五金店再弄个玻璃钻头，把金刚石直接薅下来——” “你胆敢用五金店钻头上的破金刚石给我滥竽充数吗？！你还想不想结婚了？！” “不想！离！现在就离！” “离就离！呸！谁稀罕！” 以上这段高速battle的争吵只发生在短短的一分半钟内。 加上抑扬顿挫，咬牙强调，怒火中烧且一字一顿的吼叫……嗯，也只有顶多的一分半钟。 这意味着两位主角的基本思想只有“我要和他她吵架”“我要气死对方”，而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的话基本都没有过过大脑，是发自内心出于“气死对方”怼出来的大实话。 直到安娜贝尔因为连环吼叫喊哑了嗓子，决定歇歇喘口气，她的大脑才过了一遍刚刚的battle内容。 于是她又吼出声了：“我才不是见鬼的因为准备婚礼而歇斯底里濒临崩溃的准新娘！” 床底：“我也不是该死的因为未婚妻歇斯底里就一起濒临崩溃的准新郎！！” “洛森·布朗宁！你休想挑起我的怒火从而扯开话题！伸！出！右！手！” “……” 嘶。 “你发现啦。” 怪兽先生心虚道：“其实我觉得继续对吼更……” “哈！好像你真的会成为濒临崩溃的准新郎似的！我简直能想象你这个吊儿郎当的混蛋穿着西装坐在教堂里玩手指的场景——你这个自恋狂压根就不会歇斯底里——说不定还会对伴娘吹口哨——” 安娜贝尔歇斯底里道：“去死吧混蛋！！结个毛线球球的婚！！” 洛森想了想她描述的这个场景。 然后他小声纠正：“我不会在那时玩手指。我要玩肯定是玩之前在更衣室褪下来偷走的新娘的腿环。” 坚决抵制这种把自己伴侣贴身衣物抛给其他单身汉的人类恶劣习俗。 究竟有什么好抛的。 都是我的。 ……安娜贝尔没听懂这个关注点奇特的辩解，她也早该想到，如果要不被宿敌带跑话题，你就决不能认真去搞懂他的话并跟着他的节奏回复。 “伸！出！右！手！” 唉，好吧。 也没指望这招能支撑很久。 洛森把左手伸进自己湿乎乎的外套内口袋（全是血），小心翼翼拨开缝隙，取出了自己在偷钥匙之前就搞定的东西。 【我要……唔……我要那个！我就要那个！给我……嗝！否则就……呼……】 撒完泼就睡着的红牛女疯子。 究竟凭什么指责我到现在啊。 要知道我可还在生气……呃。没生气。 “喏，右手。” 安娜贝尔定睛一瞧，默默探出床单的，是一袋子鼓鼓囊囊的…… 榛仁巧克力棒。 上面还贴着“三铜币小卖部”的标签纸。 虽然标签纸是用水笔画的。 “……你要告诉我，”她慢慢说，“你的右手，是一袋子榛仁巧克力棒。” 天啊。 她为什么要站在这儿和一个史无前例的白痴互相胶着？？ “对啊。” 怪兽先生特不要脸地再次递出左爪：“你看，蠢宝宝，我的左手在这里，所以右边的巧克力棒不可能是我的左手，就只能是右手了，对不对？” 安娜贝尔：“你的右手。是榛仁巧克力棒。” “其实是榛仁摩卡巧克力棒……你们家的员工小厨房还有点很不错的巧克力酱和鲜奶油，我就试了试创新……” 安娜贝尔：“你的右手。是你自己做的，榛仁巧克力棒。你还自己画了个标签贴上。” 洛森受不了这家伙机械的重复了。 “傲慢鬼！” 他骂道：“你倒是说说看，晚上十点多我上哪儿去找泽奥西斯小卖部的巧克力棒给你吃？？” 否则你以为我会屈尊碰你们家那洁净到恶心的厨房吗？？ 傲慢鬼不说话了。 洛森躲在床底看着那袋子巧克力棒缓缓被抽走，而紧接着上方微微一沉——是某位难缠的宿敌终于放过自己，选择上床睡觉。 他舒了口气，掠过昂贵的药品，悄悄用左手找到了那袋子散发着香味的食物，拖了进来——汉x王，耶，好像还是三层牛肉汉堡。 从八点钟开始就什么都没吃，他真的是饿惨了，即使死不了，失血也是很需要补充糖分的。 布朗宁同学用单手熟练地剥开包装纸，然后快乐地咬了一大口。 ——真的是三层牛肉汉堡，太棒了，还有薯条和咖啡，这肯定是那个贵的吓死人的一银币套餐，他记得外送费还要加八十颗铜币。 不愧是有钱人。 他默默嚼了一会儿食物，小心没发出太大的声音——洛森的进食方式其实有些粗鲁，因为他的进食时间往往被压缩在极短的几分钟之内，而宿敌就此不止一次嘲讽过他是“赶着去投胎的野人”，并和他一边吃午餐一边在餐桌前吵了三十分钟。 平时倒没事，现在他呆的地方可是对方的床底，发出的响动太大会弄得大家都很尴尬，说不定她还会起个更过分的外号…… 小时候被其他精灵嘲讽过“吧唧嘴的黑猩猩”，最终洛森差点没把那帮小混蛋吊在瀑布上，间接导致了……咳，他对这个还是有点敏感的。 “喂。” 上方突然闷闷开口：“你为什么不把药拿进去用？” “……什么药？我不需要用药，你收回去，说了多少遍我压根没受伤。” 谁知道蠢宝宝是从哪里偷的药，洛森不觉得那些等级那些标签的药物会摆在斯威特家的客厅里。 “你就是受伤了。我听父亲说了。” “我没有。” “你就是。而且你受伤的位置是右手。或者整个右胳膊。” “我没有……你是不是哭了？” 安娜贝尔用力拉扯着手上的零食袋子，莫名其妙且抑制不住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标签纸上。 “我没有。” 她抽泣着说：“我讨厌榛仁摩卡巧克力棒，我就要榛仁巧克力棒。” “……挑剔鬼。” “而且你画的标签纸太丑了，丑得压根忍不住，我真的受不了……呜……” 哇。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蜜糖哭宝宝。 床底的怪兽嫌弃道：“你能别哭吗哭宝宝？如果打湿床单渗到我这里，会让我的睡觉环境变潮。” “你……混蛋……我才没哭……没哭……我只是……标签纸……” 安娜贝尔吸吸鼻子，把巧克力棒剥开，塞进嘴里用力嚼。 非常甜非常浓的巧克力香气。 只几口就冲淡了舌头上疼痛的苦味——于是非生理性的东西不得不溢了更多出来。 好比她今晚做过的事。 好比她今晚说过的谎。 好比她今晚听到的…… “好吧好吧，你赢了，哭宝宝。” 怪兽嘟哝道：“我承认我受了伤——因为我偷了一件东西——但我只是借用一下，不会利用它做什么损害斯威特家的坏事，这我可以保证——” “我知道！” 安娜贝尔打断他，继续抽噎着往嘴里塞巧克力棒：“标签纸太丑了！” “……但是，唉，听着，我的伤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我不想用你带来的那些药品，这会欠你的人情，我不想欠你这种哭宝宝的人情，懂吗？” 床底的怪兽敲敲床板。 “我的右手完好无损。只是脸上破了相。我不想让你这个讨厌鬼看见……我才不想给你嘲笑我的理由……真的，我发誓。吃完汉堡我就从床底钻出来，让你看看我完好无损，行吗？” 唔。 傲慢鬼不会撒这种谎。 安娜贝尔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她也搞不懂今晚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爱哭，可能是那两杯浓缩咖啡太苦了，苦得味觉的痛苦直接激发了泪腺。 而因为她吃到了好吃的巧克力棒，所以她再没什么想哭泣的感觉了？ “真的吗？你说你会爬出来？” “吃完东西就……但我会吃得久一点，因为我，呃，受伤的位置是嘴巴。有点影响进食。” 哦。 安娜贝尔抱过枕头，拆开第二支巧克力棒：“没关系，我等你爬出来。你休想再蒙混过关，巧克力脑袋。” ——我当然能蒙混过关，蜜糖哭宝宝。 【数小时后，清晨五点】 洛森·布朗宁双手并用，缓缓爬出床底。 他的动作极轻极缓，精灵在敏捷方面点满的天赋甚至没让他爬出的过程发出一点声音——即使是布料与布料之间的摩挲声。 而他彻底爬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悄褪下浸满血（还沾到碎肉）的外套，丢进床底；使用清洁魔法，抢救了一番还不算没救的衬衫。 于是，很快，他焕然一新。 洛森活动活动重新完好无损的右胳膊，心情愉快地在内心为精灵的特性吹了口哨——只有这时候他才会开心承认自己是只精灵。 接着，悄悄起身，瞄准窗户，拿好吃完的包装纸，走过去…… “喂。” 洛森差点没一脚崴倒。 他战战兢兢地回头，发现那张四柱床的床帘并没有紧紧合上——一只柔软枕头的后面，探出两条白皙的胳膊，与一头月季红的乱毛。 “喂。” 胳膊稍稍按紧了枕头，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以及一只圆圆的还有点红润的肩膀。 ……嗯，果然是蠢宝宝，不仅因为熬夜而导致这个时间半梦半醒，而且连睡裙肩带都掉下来了。 洛森皱皱眉，稍微犹豫了几秒，就折回了床边。 他决定帮这只愚蠢的生物把肩带拉上，紧紧拉好，最好再打个蝴蝶结固定……然后再走。 说到底她今晚为什么没穿高领睡衣？？ 脑子也被哭蠢了？ 哭宝宝。 “我说你能不能……” “右手。” 安娜贝尔在半梦半醒之间揪住了他的衣角，嘴里念念有词：“右手。伸给我。” “……你赢了。” 虽然我也蒙混过关了。 洛森不得不把右手伸给她。 后者抓住了食指，然后一个个懵懂地摸索过去——食指、中指、无名指、指节、拳峰——然后向上，手臂，手肘，手——完好的，干净的，没有血的味道，没有伤口—— 猛然以弹射般的迅疾速度抱住。 “太好啦。” 接着熬了一晚的大小姐脑袋一倒，直接睡在了宿敌的手臂上。 洛森：“……” 他试着扯了扯。 没有扯动。 他又试着把这个混蛋晃醒。 ……看到了眼下的淤青，算了。 最终，同样筋疲力尽、无比困乏、和宿敌互相比“谁更能熬夜”所以抗争到五点还不敢合眼的精灵，翻了翻白眼。 “你自找的。哭宝宝。” 我也是需要休息的好吗。 他直接夺过被主人抛弃的枕头，并搜罗过其余被褥草草挡住对方全身上下——确认建立了比小学课桌中间的直尺还坚固的隔离带后，他抖抖手臂，让沉睡的安娜贝尔往里退了退。 再转过身，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背对着躺上她的床边。 “……我的手臂。” 啊，醒来时肯定会再次断掉。 布朗宁同学恨得牙痒痒，但被隔离带挡在另一侧的斯威特同学嘟哝了几声——于是他不得不以更崎岖的姿势，举起左手，紧紧拉上了床帘，令其遮挡住窗那边透进来的阳光。 “管他呢。” 左右这个傲慢的哭宝宝，也不是什么需要绅士考虑的对象。 他打了个哈欠，小心翼翼地扒住了床沿，为注定被宿敌污染且扭曲的右胳膊哀悼几分钟，合上双眼。 【数小时后】 安娜贝尔睁开双眼。 她觉得脖子有点不舒服。 于是蹭了蹭枕头——枕着的左胳膊—— 又垂眼看了看横在腰间的右手。 哦。 好的。 完好无损。 她放心地再次合上眼，往后面的怀抱拱了拱。 ……等等。 嗯？？？？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笨蛋真实受伤的原因并不算帅气（上） 第三十八章笨蛋真实受伤的原因并不算帅气（上） 社交季第一天晚八点钟以后, 直到社交季第一天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大概吧，因为醒来后她印象最深的是发现宿敌后对方整整三十五分钟在床下的拒绝交谈—— 安娜贝尔对这段时间的记忆，几乎为零。 只剩“拿高跟鞋砸了宿敌的背并感到超爽”“甩了宿敌狠狠嘲讽他并感到超爽”这种零星片段（。） 而这段时间, 究竟发生了什么？ 询问薇薇安也不会得到答案, 因为社交季的第二天下午茶，她只会困惑地摇晃着酒杯，困惑地看着莫名歇斯底里的大小姐, 困惑表明： “昨晚八点钟之后你就和那个谁谁消失在小花园里……呃, 一开始我绕了整个会场都没找到你, 稍微有点担心……但九点多我就看见你乖乖地睡在了自己的卧室里，还以为你是在红牛状态觉醒了认路功能呢，松了好大一口气啊。对了, 怎么昨天凌晨没在三楼吸烟室见到你？伯父好像也不在那儿。” 那个时候因为某事正在歇斯底里的大小姐：“……” 因为每年斯威特家内部的小会议都是对外保密的, 而到她这里的通知都是“去三楼吸烟室会见父亲”——事实上这个通知的意思就是“去四楼的小会议厅参加母亲主持的会议”。 而父亲其实一般不会出现在会议里——只除了他意外被某个贼挑起了火气。 那么, 很明显，掌握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只有……宿敌。 所以, 这可能会永远成为一个谜。 【昨夜九点整, 大小姐的卧室】 “我要——哈——环游世界！环——游世！界！” 洛森：“……” 他拍开指着自己的兔爪子, 按住这个醉红牛的女疯子肩膀, 把她在原地缓缓转了一圈, 对准方向。 “去吧。那就是世界。” 女疯子发出了高声的大笑声, 并以跳芭蕾的优雅姿势跳圈转进了自己的卧室。 ……所以贵族女孩真的学过做作的芭蕾, 看来以后可以用《天鹅湖》里的梗来嘲笑这个蠢宝宝了。 洛森友好地目送对方转到床边，友好地摔上了对方卧室的大门, 在心里竖起中指, 对这位一路上让自己默念了起码二十三遍“做精不能和弱智计较”的红牛版宿敌告别。 那么, 他耽搁时间够久了，接下来必须找到德里克·斯威特隐藏的密室…… “嘭！” 洛森：“……” 德里克的女儿。 阴险狡诈的宿敌。 她肯定是故意的。 “嘶……痛……可恶……我烧了你——巧克力脑袋——” 咒骂的声音竟然比她脑门磕到什么东西的碰撞声还大。 看来这个女疯子铜墙铁壁，一点都不痛。 “呜呜呜……痛……呜呜呜……痛……混蛋哇哇哇……” 布朗宁同学只能烦躁地再次拉开卧室门，直直走了进去。 为了自己“不和弱智计较”的良好名誉：“那是你的床柱，蠢宝宝，不是我。” 而且我也不会直直站在这儿让你一脑门撞上去。 倒在床柱旁，歪斜着趴在地上的女疯子抽抽鼻子。 然后她扬起手臂，再次将爪子对准了他的鼻子：“环游——世界——世！界！” 啊。 救命。 布朗宁同学反手关上卧室门——他有充分理由怀疑对方的吼声会让全宅子的人都听见——他走近安娜贝尔，微微弯腰，与对方的眼睛对视几秒。 安娜贝尔眨了眨眼，洛森觉得那里面好像跳出了淋着枫糖浆的舒芙蕾。 “嘿嘿嘿。” ……连眼神都从“灵长生物”弱智化为“早餐食物”了，究竟是因为红牛还是因为刚才那一撞？ 他皱皱眉，俯身，伸出手。 “让我看看额头。” “嘿嘿嘿……” “啧，你这种染了色的破头发怎么这么乱这么密……” “没——有！” 对方突然挥爪拍开了他的手，坐直身体：“没有——染色！是纯天然的——” 洛森默默等着她说完下半句。 “——高贵！” 高贵的家伙打了个嗝，又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 ……还以为这个自恋的弱智会说“美丽”呢。 如果这是正常的宿敌，洛森会立刻背出起码八种牌子的红色染发剂气她——但就像他一遍遍在心中默念的，做精不能和弱智计较。 “是，是，你没有染色，你的头发是纯天然的恶心的月季红，你是纯天然的该死的漂亮。” 安娜贝尔·失智·斯威特：“不是——漂亮！高贵！高贵！高贵——我！” 这么说时她挥起了双臂，用大天鹅拍翅膀的力道，在自己胸前画了一个圆周状的大圈。 “高——贵！胸——大！完——美！” 顺便一提，当她喊最后一个“erfect（完美）”时，刻意加重了“ect”，往宿敌脸上喷了口吐沫。 洛森：“……” 他真该把这段录下来发到学校论坛上，让那些满嘴“女神”的可怜蛋们看清这是只什么样的蠢宝宝。 “你是一只要在自己内衣里加垫两层魔法软甲才堪堪到达及格线b的可怜宝宝。” 精灵和蔼道：“现在别闹，把胳膊放下，让我瞧瞧你愚蠢的脑门有没有彻底被床柱毁掉。” 安娜贝尔再次拍开了他试图拨开自己额发的手。 “不。” “……为什么？” “我的额头……” 她大声宣布：“只有男朋友才能碰！” 洛森：“……” 他试图和这个女疯子讲道理：“我并不打算碰你愚蠢的额头，只是想拨开你的额发，看看你有没有彻底被撞碎脑壳。而且我正在逐步失去探寻你有没有被撞碎脑壳的兴趣。” 安娜贝尔：“我的头发——也只有男朋友才能碰！” 洛森：等她清醒了，我要连续一个星期进入图书馆给她编朝天辫。三股的朝天辫。拿红绳扎。 他看看大小姐卧室的挂钟：已经九点二十分了，他没时间再浪费。 从八点钟到现在——他已经在这个蠢宝宝身上浪费了宝贵的一小时二十分钟！否则可能早就偷到东西溜走了！ “听着。” 精灵深吸一口气，决定对弱智说点弱智话：“我们刚刚在花园交往了五分钟，对吗？” 对哦。 安娜贝尔低头算了算，迷茫道：“好像没有五分钟。”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甩了我，我们分手了。” “对呀。” “那我现在是你的前任。前男友。” “对呀。” “按照宇宙惯例，前任当然是会对前任有留恋的。” “对……” 意识不清醒的家伙好像稍稍清醒了一下。 她怀疑道：“有这个宇宙惯例吗？” 当然没有，是现编的，非要说的话，我此刻倒是有强烈的“把你塞进碎纸机按下开关走人”的“留念”。 布朗宁同学：“当然有。所以我，现在，算是‘很想继续做你的男朋友但因为各种原因开不了口复合’的状态。” 骗鬼呢。 即便奸商如他，也觉得这是段连鬼都骗不了的弱智话。 鬼：“好耶！那我们复合吧！” 洛森：“……” 我以后必须要清除这个蠢宝宝周围的每一罐红牛。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还是勉强维持着假笑：“现在我能碰你的头发了吗？你知道，既然现在我算是你的男朋友了？” “没问题呀。” 安娜贝尔闭上了双眼，主动把脑袋递过去。 洛森抬手试图拨开她的刘海。 “——等等！” 弱智睁开眼睛，第三次拍开他的手：“我刚才想起来了！” “……什么？” “我的头发……男朋友也不行，只有我丈夫才能碰！” 洛森：“……” 他默默地垂下眼睛，注视着这个重新开始“嘿嘿嘿”的弱智。 “你这是临时更改游戏规则。” 这是赤|裸裸的作弊。 闭上了眼睛还晃脑袋的弱智：“嘿嘿嘿，有本事你就……” 够了。 受够了。 做精不能和弱智计较。 那也不用再理睬弱智的话—— “让·我·看·看·你·的·额·头。” 布朗宁同学直接锁住了弱智的肩膀，违背宿敌规矩用蛮力把她往床上一扔，用力按住吱哇乱叫的挣扎和胡乱踢蹬的脚——薅起头发，查看额角。 没红。 也没破皮。 因为哭宝宝又浓又密的红发做了缓冲。 ……或者她刚才都是在大声假哭。 洛森松了口气，把被按倒后就莫名安静的弱智放开，拍拍手站起：“那么我就……” 就去完成我的窃贼任务了，弱智。 他轻松愉快地走到门边，堪堪摸到门把手，就听见—— “哇呜呜呜呜呜！” 洛森：“……” “我——被玷污了！！！” 洛森：“……” “王八蛋！臭流氓！呜呜呜呜……” 洛森：“……” 他猛地扭过头去，忍无可忍：“你是不是算准了时机在假哭？？” 弱智：“哇呜呜呜呜我不干净了呜呜呜……” “求求你别哭了——嘶！我的耳朵！” 弱智：“哇哇哇哇哇我嫁不出去了头发被碰了……” “大姐！大姐！你究竟想干嘛——别哭了，告诉我你究竟想干嘛！” 对方立刻停止了尖利的大哭。 她揉着红红的眼睛，揪着自己的睡裙：“我要吃榛仁巧克力棒。你给我买过的那种巧克力棒。” 洛森：“……” 他缓缓道：“这里是你家，现在将近晚上十点。” “我要吃巧克力棒……我要巧克力棒……只有巧克力才能让我停止哭泣……我好难过……我被玷污了……呜呜呜呜……” 洛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撒泼……” “我要……唔……我要那种巧克力棒！我就要那个！给我……嗝！否则就……呼……” 她深吸一口气，揉揉眼睛，又慢慢扁起了嘴。 伴随着逐渐泛红的眼眶一起。 洛森后怕地捂住了耳朵，感觉这画面无疑和看到她正在对自己施展燃烧魔法一样：“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找——该死的别哭了！别哭了！我这就去找！你不准再哭！” “哇哇哇——” 洛森几乎是用逃跑的速度窜出了宿敌的卧室。 为了他的太阳穴，为了他的耳朵，为了他的身心健康。 现在，该死的，究竟上哪里去找她点名要的榛仁巧克力棒？ ……不找了，就这样，直接让她在里面哭个昏天黑地直到清醒吧，左右他已经逃出来了。 哭死才好。 精灵烦躁地捂着耳朵，望望之前勘测好的通往文件柜的方向，转身，走向离这里最近的小厨房。 而卧室里…… 安娜贝尔听见脚步声的远离，摇摇晃晃地将脸离开门板。 “弱……智。嗝。” 本小姐是假哭呢。 傻了吧。 傻叉。 她晃晃悠悠地走回床边，欢呼着将脚上的拖鞋踢到起码十米远的位置，然后往后一倒。 “榛仁……巧克力……就要……呼……” 五分钟后推门进来找人的薇薇安：哇，睡得好香。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笨蛋真实受伤的原因并不算帅气（下） 第三十九章笨蛋真实受伤的原因并不算帅气（下） 即使已经背弃森林许久, 洛森依旧记得小时候自己最喜欢的节日。 如今他已经记不清那个节日的正式名字，以及它的由来——但洛森记得，那是他们的森林一年中唯一会向外界开放、交换货物的日子。 那天森林的夜空会升起典雅洁白的下弦月, 月光将与阳光并存, 即便是最中心的圣堂也无法阻止森林边缘来来往往的喧闹声。 而为了祝福与庇护他们的慷慨向低等生物开放的森林，那些长老们会在一整天的开端，也就是下弦月与太阳同时悬挂在天空上的时候——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 当然, 对小精灵而言, 这天就意味着“从未吃过的食物”“从未见过的生物”“可以尽情熬夜和打架，欧拉！”（。） ……更正一下，“欧拉”仅对于到处瞎跑居无定所的小精灵洛森而言。 其他的正常精灵都很讨厌“低等生物的臭味”“低等生物的吵闹”, 他们巴不得把自己关在家里，和那些噪声隔开。 但盛大的仪式准备逼得清冷的精灵们不得不忙碌起来——其中就有一位年长的雌性精灵，以往她负责教导小精灵的艺术学习（精灵真的非常看重艺术），这个时间就不得不系起围裙, 走进厨房，用“低贱人类的奇怪东西”，皱着眉给仪式捣鼓菜肴。 毕竟那天不仅仅只有食素的精灵们用餐，他们要招待形形色色的客人。 洛森印象最深的, 是这一天她会用“嗡嗡嗡”的机器做出过甜甜的像云一样的东西——后来他知道那个叫“打发奶油”，而且他自己在咖啡店打工时打发的奶油比那个老太太好吃多了, 他还会用奶油玩出起码八十种不同图案的咖啡拉花——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因为年长的精灵们不喜欢这种“会说话的生物的乳液”造出的“恶心食物”, 不管老太太皱着眉做出的量多少，那些奶油每年都会吃剩下一大堆。 接着, 晚上, 在艺术课之后, 老太太会把那些新奇的吃剩下的食物端出来，给她班上无家可归的小精灵弄晚饭。 课上表现得最好的小精灵，不仅能得到那些白白的像云朵一样的食物，还可以舔舔打发机机盖上多余的奶油。 之后就是洛森一整天最快乐的事件——以及这么多年后他回忆起都会忍不住笑的事件—— 他会跑进厨房，在那只好精灵探头舔机器盖之前，抢走盛着奶油的碗（。） 然后花几十秒把食物全部包进嘴里，再当着大家的面把机器盖用舌头舔一遍，最后逃跑。 ……什么？ 哦，洛森·布朗宁当然不可能是那个好精灵，他是每节课都会被戒尺与咆哮轰出课堂的坏精灵，因为他总是什么都做不好。 而且比起等待那些精灵的奖赏，这只坏精灵太擅长直接抢东西了。 只要是抢到手的，都是他的奖赏。 虽然结果肯定是被老太太追回来抽戒尺……但食物已经进肚子了，什么家伙都夺不走。 而如果好运气，逃过了那个老精灵的追捕与一堆小精灵的围捕——他会抱着碗回到自己最喜欢的树下，找到种满醋栗的地方，挖出自己亲手做好后藏进洞里的醋栗果酱。 舔一小口果酱，舔一小口碗沿上剩余的奶油，就这样慢慢吃完，直到奶油与果酱都见底，然后满足地爬回树上睡觉。 那是童年的盛宴。 那也曾是他认知中的“最好”。 而现在，同样是厨房，同样是洁白晶亮的打发机，同样是…… “有钱人究竟是有什么毛病。” 精灵看着从第一层堆到第八层的贴着各色标签有着各色包装的奶油们，差点以为自己打开的不是厨房壁橱，是什么精品首饰店里用来展示耳钉的旋转电动玻璃柜。 所有的食品盒子都是未拆封，所有的塑封都晶亮完整，而它们以某种奇妙的韵律排列堆砌在一起——或者，换个说法，用“绝对无法抽出来”的方式堆了个典雅造型。 而且每盒奶油外还有层玻璃盒。 而且那些玻璃盒都以展示柜的典雅镶嵌在壁橱的最最最上方。 这根本就不是给人类做甜品的地方。 这是给长臂猿做甜品的地方——或者热爱踩高跷玩极限挑战的甜品师。 虽然集齐了市面上所有口味所有高端品牌的奶油还挺震撼……但这也太夸张了吧？那个蠢宝宝回家吃一次饭，岂不是就得累死一个甜品师？ 不，算上寒暑假，那个甜食癌怕不是平均一个月累死一足球队的甜品师。 精灵心里腹诽不断—— 但其实，斯威特家是绝不会接受水果蛋糕或巧克力布丁这种平民食物的。 事实上，除了安娜贝尔本人，没有一个斯威特知道她喜欢甜品，而喜欢甜品也会很丢脸面。 大小姐在社交圈官方的对外喜好是“水煮芹菜与微微焦脆一点的鱼肉，与一杯香醇的咖啡”。 这个地方，真的就只是向客人“展示高端”的“典雅食品柜”。 这个离继承人卧室最近的甜品厨房从家主建成后，就从没被使用过。 而德里克建成它的原因，可能是向外界展示“斯威特家的大小姐可以拥有一切，即使是集齐了世界所有高端甜食原材料的、皇宫大殿般的甜品制作室”。 可洛森并不知道。 他正不得不用爬树的手法爬上这个如高级展示柜般夸张的壁橱，试图够到最上方的一罐巧克力酱—— “嘭！” 一盒淡奶油从被抽出的巧克力酱旁滚下。 ——但没落地，没发出太大声响，及时抓住，耶。 精灵扒在壁橱的玻璃面上晃了晃，一边艰难抠住展示玻璃柜之间的细缝，一边捏紧了手上的淡奶油与巧克力酱。 接着，他在几排架子之间的玻璃面借了点力，轻盈地滑了下来，没留下任何指纹。 洛森攀爬的天赋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在精灵中拔尖的天赋——七八岁时他就徒手爬上了森林里最高的精灵圣树，因为下方有一帮气愤的小精灵扬言要把这个混蛋绑进圣堂点火烧死。 而那之后他又因为“攀爬精灵圣树”的罪名被一帮成年精灵追杀了整整大半片森林，顺理成章达成了“攀爬精灵圣山并在山顶岩石上吹口哨”成就（。） 就像那位曾恨不得用戒尺抽烂他耳朵的老太太所骂：【这只小坏蛋就像一道抓不着的风！而且他绝对会打洞！】 ……今时今日，这位精灵又达成了“从将近百米高的玻璃展示柜上滑下，不留指纹且成功运送巧克力酱与一盒淡奶油”成就。 虽然这份攀爬成就听上去没有前两个成就那么牛叉，但其实并非如此—— “轰隆隆——咔哒。” 展示柜上曾被精灵轻盈点过的缝隙缓缓裂开。 一道漆黑的拱门出现在橱柜后，伴随着悠长向下的台阶。 拿着巧克力酱与淡奶油站在这玩意儿面前的洛森：“……” 如果换成“无意中通过攀爬打开了古老宅邸里可能只有斯威特家主才知晓的密密室”，这份攀爬成就便相当牛叉了。 “这个台阶延伸的方向……绝不是从卡尔嘴里骗出来的书房地点。” 靠近继承人位置的小厨房。 几乎从未使用过的橱柜。 除了蠢宝宝也不会有人食用的甜品。 大抵，可能，是连卡尔都没资格知晓的，只有核心嫡系了解的……密室。 而这里面……可能藏着斯威特家更大的秘密。 比“人类庇护邪龙”更大的秘密。 比“人类庇护邪龙”更多的利益。 洛森情不自禁舔舔嘴唇，他对自己的定位一向清晰，斯威特大小姐的仇敌，斯威特家的窃贼，不需要道德底线也不需要遵守原则，一切都是为了金币——而眼前正摆着赚到更多金币的可能性——即便着意味着更多的危险，但顶多也只是受伤流血而已—— 人类世界，自然危机四伏。 前往书房偷窃也可能遇到危险，而与密室比起来，书房的性价比可在大大降低。 左右不可能比之前那次伤得重……这次他是有备而来…… 伟大的奸商把“自身生命”与“利益”摆在天平上称量一番，只短短几秒，就做出了决定。 他看看左手的巧克力酱，又看看右手的淡奶油，耸了耸肩。 “先把榛仁巧克力棒做完吧？左右时间还早。” 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攀爬的力气。 洛森拿过插在洁白瓷器里的汤匙，打开淡奶油的包装盒，沉下勺面，挖出一大块奶油。 就像儿时用树枝把它剐干净后所做的，精灵举起勺柄，微微调整角度，让奶油在半空悬垂出一种肉嘟嘟的半圆形。 ——【敬月亮，敬森林，敬醋栗果酱，敬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小精灵坐在树下，将奶油与树枝对准夜空，又歪歪脑袋，想了一会儿。 【哦，还有……敬我最喜欢的斯威特节！】 “敬利益。” 此时，此刻，晶亮的汤匙倒映出漆黑的拱门。 第40章 第四十章 失智状态的重点会极限漂移 第四十章失智状态的重点会极限漂移 如果第一眼看到的, 不是横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就好了。 作为一位修养良好、精通厨艺、集优雅芭蕾与女子防身术为一体的贵族小姐——当然女子防身术不是斯威特家教的，来自于与宿敌斗殴的长期积累—— 假使她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发现有陌生男人躺在身后…… 第一反应, 绝对是回身一个右勾拳，再来一记断子绝孙脚踢下床, 最终一招十字锁喉碾灭对方, 也许还配以一声“阿哒”收尾。 和宿敌打架不能使用断子绝孙脚与十字锁喉，但她想试试这两招很久了（。） ……可问题是, 首先她发现的, 是对方的手。 这都要怪混蛋布朗宁昨夜凌晨与她关于“右手”的奇葩拉锯战——让她即便睡了一觉，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也是“瞧瞧右手”—— 这第一个念头让睡懵的她暂且忽略了“后面有个陌生男人”的认知, 第一时间去打量了他的手。 ……于是右勾拳、断子绝孙脚、十字锁喉与一套动作后的胜利欢呼全部消弭。 “后面是个男人”的认识也全部消弭。 因为这只手她就算是失智也能认出来。 伤疤、厚茧、还算可以的修长底子与没怎么爱惜过的痕迹。 但无论被怎么糟践, 手指都保持着笔直的形状, 与惊人的灵敏度。 转笔的时候尤其明显，也尤其讨厌。 而这只手也染着与主人同等讨厌的破毛病——作为宿敌, 安娜贝尔发誓, 她见过这只手很多时候的样子, 却唯独没见过它松开的样子。 它总是指节微蜷发力，紧紧抓握着什么东西的状态：羽毛笔、书籍、草稿纸、货物、乱七八糟的传单、她的头发她的胳膊…… 只不过，现在是她的腰。 “……搞什么啊。” 搞什么啊布朗宁。 大小姐翻了翻眼睛。 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睡，这家伙是幼稚园毕业吗。 如果躺在这里的不是我这样清醒又仇恨你的聪明人, 如果我不是完全不在意“巧克力脑袋的性别”这种玄幻东西把你当成虫子, 如果躺在这的是个矜持纯洁陷于暗恋的姑娘—— 早就会被你吓的满脸通红魂不守舍恨不得缩回梦乡或冲出卧室了好吗。 睡觉的时候喜欢被抱着睡的家伙小小打了个哈欠，闭上双眼，又往后拱了拱。 送上门的免费抱抱。 虽然给予抱抱的家伙差强人意, 但不睡白不睡嘛。 而且这种抱抱还不用花钱不用费心思遮掩——也是有生命的会说话的生物的抱抱——嗯, 等讨厌鬼醒来时, 还能光明正大让他吃几个“流氓耳光”。 既能提升睡眠质量，又能殴打宿敌，何乐而不为。 大小姐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方便自己更近更深地窝进免费抱抱里——悄悄挪动时她才发现自己枕着的也是他的胳膊—— “唔。” 正往对方怀里继续拱的安娜贝尔猛地停住了。 索性沉睡的精灵似乎只是发出了这么一声气音，就再也没有动静。 “……吓死我了。混蛋。” 安娜贝尔小声嘟哝，终于拱到了她比较舒适的角度，重新把头枕下去，合上双眼。 仅仅枕着他的胳膊对她脖子不好，这次她给自己找的枕头是对方的肩窝，往上拱是喉结、往下拱是胸口——完美且适中的舒适度，嗯。 尴尬？害羞？紧张？ 当然没有啦。 这可是讨厌的布朗宁啊。 作为一个坐进超柔软（二手）沙发床就能开心到忍不住说“乌拉”的抱抱怪，大小姐此时只是把对方当作了自己逛街时曾经眼馋数月却不敢买的限量版巨型巧克力色泰迪抱抱熊—— 那个东西买回来绝对会被助理与母亲发现的，因为体积太惊人能埋两个她，怎么想也藏不进她的小被子（。） 而巧克力脑袋？ 感谢他们在漫长斗争时默契订下的信条—— 不会张嘴吵架、伸手打架、睡得比死猪还沉的混蛋，还完全不用考虑什么异性距离（因为宿敌当然不是异性），无意识（犯蠢）给她提供抱抱的幼稚园布朗宁无疑就是那个橱窗展示柜里的巧克力色泰迪抱抱熊…… 呃，不对，说他是橱窗里的抱抱熊太抬举这混蛋了。 顶多就是个二手的被丢弃在垃圾桶的盗版抱抱熊。 嗯。 “有个男人抱着我”当然值得惊慌失措。 可盗版且无机质的讨厌玩偶自然想抱多久抱多久…… “等等。” 本小姐才不会允许被丢到垃圾桶里的玩偶触碰自己呢。 安娜贝尔又睁开眼睛，往身后的热源继续蹭蹭，迷迷糊糊地思考一个新比喻。 “唔。” ——可后面沉睡的精灵在睡梦中动弹起来，他横在安娜贝尔腰间的右手缓缓撤离，被安娜贝尔枕在脑袋下的左臂也抽动了几下—— 洛森·布朗宁翻了个身。 脸埋进她床上众多的枕头之一里。 “热。” 他背对着她在梦中咕哝：“烦。” 正试图挨对方更紧的安娜贝尔：“……” ——哈？ 哈？！！ 连在梦里都嫌弃我吗？！！ 我可没嫌弃你睡觉时莫名其妙抱过来的幼稚园习惯—— 或者你以为本小姐是什么廉价的便携暖炉吗？！晚上取个暖早上就放开？？ 瞪着对方的发旋，那股熟悉的只被宿敌挑起的火气又来了——事实证明，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巧克力脑袋还是令人生厌。 而他们的斗争从未停止。 安娜贝尔冷笑一声，踢开被子，蹑手蹑脚下床。 然后她蹑手蹑脚掀开床帘，合紧床帘，又来到床的另一侧掀开床帘。 ——躺进去，拱好，蹭回肩窝，并拉过对方垂在身侧的右手，重新搭在自己腰上。 耶。 抱抱回归。 依旧是我的胜利。 安娜贝尔得意地晃晃脑袋，并秉承着进一步恶心对方的传统，以刚刚更近的距离往里蹭。 让你嫌热，让你嫌烦，本小姐热不死你，烦不死你，最好能在梦里气死你…… “嘶。” 哈，做噩梦了吧？ 自以为征服了破烂抱抱熊，安娜贝尔扭头，打算欣赏他在睡梦中无意识皱紧的眉。 ——可她没能成功。 事实上，她这一扭头险些让自己撞上对方的嘴唇。 颜色很淡。 这和什么性格高冷没关系，大概是这个混蛋极度不规律的饮食习惯造成的营养不良。 线条倒可以。 不过脸长得还行是这个讨厌鬼身上唯一的可取之处了。 而且也就可取之处罢了：长成这样还这么在乎脸的自恋狂，嗤。 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有唇珠……噫……娘娘腔……真不知道一口咬上去他会不会发出惨叫…… “唔。” 沉睡的精灵再次皱皱眉，往枕头深处埋了埋。 布料与布料之间的摩挲声惊醒了她。 安娜贝尔眨眨眼。 然后她注意到自己已经撑起了手臂，捧起了双颊，似乎是倾身打算干什么的。 干什么来着？ 哦，把这个讨厌鬼怪好看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让他惨叫着醒来。 对。 安娜贝尔：“……” 不对。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橱窗里毛茸茸的巧克力色抱抱熊……是不会有嘴唇的。 它们应该只有很好蹭很好抱的毛啊。 安娜贝尔·抱抱怪·斯威特茫然地缩缩脑袋，屈起双腿。 ——然后她瞬间、终于、总算察觉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 宿敌当然不应当具有性别。 但当你偶尔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明明已经察觉到了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还锲而不舍地往他怀里瞎蹭时—— 你该明白。 他是雄的。 安娜贝尔·斯威特，在这一秒钟失去了她的抱抱熊，她的破垃圾，她的讨厌鬼，她的宿敌。 躺在自己床上抱着自己的，是个切切实实、功能健全的男孩子。 大小姐哆嗦着嘴唇，缓缓缓缓挪开脑袋，缓缓缓缓拎走手臂。 她发着抖，从被子末梢缓缓滑出去，掀开床帘，合紧床帘，蹑手蹑脚点到地板。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睡裙，撒腿就跑，冲出卧室门—— “呀！谁这么不小心……呃，小姐？你怎么在这，我正打算去叫您参加下午茶……” 疑惑地在路上被撞歪的人，正是安娜贝尔的助理。 她端着餐盘低头打量了一下气喘吁吁的小姐。 穿着睡裙，头毛乱翘，双脚光|裸，脸色……呃…… 助理迟疑地捧起餐盘里的牛奶壶，握着冰凉的壶柄，将瓷壶的壶壁靠过去，贴。 安娜贝尔呆滞地打了个哆嗦。她的嘴唇还在抖。 而助理呆滞地把牛奶壶拿回去，呆滞地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 “……温的。”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烫到热牛奶的脸颊温度。 【与此同时，大小姐的卧室】 洛森·布朗宁缓缓睁开眼睛。 望着因为某人夺路而逃而敞开的门，他绝望地喃喃。 “……是笨蛋吗？” 第三次试图埋回枕头，但这次没掌握好微妙的力道，失去了平衡——过于鲜红的颜色从羽绒枕里露了出来，且从耳尖一直延伸到后颈。 ——我都刻意撤走手试图缓解尴尬了啊？？ 为什么那个蠢宝宝还要钻回来蹭半天啊？？ 她——傻吗？？？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下午茶与限制级话题的相性是零 第四十一章下午茶与限制级话题的相性是零 【社交季第二天, 斯威特老宅南面，露天水晶温室】 “哦，你在这？” 薇薇安端着手里的冰拿铁走进来, 拉开安娜贝尔身边的椅子。 “这个温室的温度可太夸张了。” 她懒洋洋地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色：“你们家为了培育这些观赏型独角兽，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恒定光照，魔法植株，与墙壁上那些闪耀的奇特矿石弄出来的、最能匹配独角兽理想成长状态的空气密度与湿度……真不知道斯威特家究竟是从哪弄来的这些资源，就和他们能垄断整个法师界的魔法药品市场一样不可思议。 而如果这个典雅精致的温室再辟开一小片阳光正好的空地，用魔法架起一颗颗玲珑剔透的小茶室, 摆上几把扶手椅、数只三层高的鸟笼点心架…… 一个既能炫耀家财，又优雅得体的下午茶宴会就这么开始了。 尽管“法师界第一”的名头听了无数次, 但这个巨兽般屹立的家族依旧会让薇薇安惊奇。 ……惊奇，且不爽, 毕竟兰姆家再如何“强大”, 似乎也只能做个“法师界第二”了。 兰姆家的大小姐兼继承人眯眯眼睛，用细长的搅拌棒将杯里的冰块晃出声响。 “你说呢, 斯威特小姐？” 薇薇安大小姐和安娜贝尔本也不是什么朋友关系, 因为家族关系，她们从小以互相营业的姿态争锋相对了极长时间——而对方彻底放弃瞪着眼睛嘲讽她、和她比男人比情书比礼物比成绩的时候—— 是因为她拥有了一个更需要瞪着眼睛去嘲讽、去比魅力比战绩比武力比成绩的宿敌。 ……宿敌。 啊, 不行，现在想想这个词她就牙酸。 斯威特家的“宿敌”大概也和兰姆家认知中的“宿敌”不同吧。 安娜贝尔：“啊, 对。嗯, 的确如此。你说的都对。对。没错。” 正打算再次展开绵里藏针的家族营业的薇薇安：“……” 她放弃了戳冰块的造作营业动作，默默扭过头去。 ——这才发现对方压根没注意, 她连头都没抬, 正埋首于一本巨巨巨厚的书里。 这本书厚到了什么程度？ 厚到她连安娜贝尔扎起的发苞都只能看到尖端的一点点。 “……你搞什么啊？” 薇薇安皱眉, 这位出了名的优秀的天才学徒究竟是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捧着破书看，弄得自己像是愚笨用功的学生…… 她可从没听说过斯威特大小姐在学业上用功过，这家伙多年来一直什么都不做却死死甩她一大截的魔法成绩也是她们俩不对盘的一大原因。 哦，当然，她知道安娜贝尔私底下有点宅——还被她抓住不止一次躲在被窝里吃肉桂小面包与榛仁巧克力棒——但薇薇安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沉迷窝在宿舍刷学校论坛。 “什么？哦，好，没错，你说的都对，特别对。” 薇薇安：“……” 她直接伸手，夺走了对方死死捧着的厚书。 安娜贝尔：“你干嘛——” “《自然繁衍史2：交|配生理与心理》。” 薇薇安把艰涩的书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拼出来后，又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安娜贝尔。 你下午两点待在温室里读这种几百页来厚的课外破古董干嘛——这是她原本要说的话。 “你的脸是怎么了啊？？赶紧拿点冰块，还有防烫草——” 这是她看到对方红得吓人的脸后脱口而出的话。 “嘘！嘘！” 来自脸颊依旧能把牛奶隔壶烫热的安娜贝尔：“小声点！嘘！我不就是——不就是——” 她支支吾吾半天，低下头，勾勾手指，示意薇薇安凑近一点。 薇薇安担惊受怕地凑近了一点，并感到热量扑面而来。 ……这家伙的脸究竟是怎么了啊。 接着，这位小姐用和蚊子拍翅膀相同的分贝道：“不就是，嗯，和所有青春期女生一样做的，看看小黄书嘛。” 薇薇安：“……” 她瞅瞅这个揪着裙角低着头的家伙，又瞅瞅那本巨厚无比严肃庄重的《自然繁衍史2：交|配生理与心理》。 “小黄书。” “嘘！嘘！” “这个。小黄书。” “小声一点——小声一点！” 原来不仅仅是“宿敌”的定义，她连“黄书”的定义都能混淆到这种程度。 啊，斯威特家。 薇薇安冷漠直起身，重新拿过自己的拿铁咖啡，并做作地拨弄了一下头发。 露出侧颈上红红的印子。 “喏，这儿，亲的，小学鸡。” 安娜贝尔：“噶——” “喏，这儿，咬的，小学鸡。” 安娜贝尔：“噶——” “喏，那边那个冲我笑的男人，昨晚一起的，身材不错，但就那样。” 安娜贝尔：“噶——” “再发出这种仿佛被踩了一脚的动物叫声，我就掐死你。” 安娜贝尔：“噶——呃。” 她紧张地吞下了“噶”的末音，有些狼狈地咬咬嘴唇。 ……一时不察，把嘴唇咬破皮了，“噶”改为了疼痛的“嘶”。 薇薇安更奇怪了：“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吧？你的美貌再怎么说吸引的男人也会有一大把……你们家没教过你？” 新娘修行里的确是有关于“床技”的内容啦，但那是她成年以后才允许学习的——修行中断之前她才学到插花呢！ 安娜贝尔紧张地摇了摇头。 “好吧，好吧，就算你们家这么保守古板……” 这话说出来薇薇安自己都不信，安娜贝尔的母亲海伦娜年轻时可是风靡社交界的交际花：“那论坛上的那些东西？我发给你的资源包？你是没看过还是不敢看啊？” 安娜贝尔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那些涩图和涩文……当然……嗯…… “我只想看我磕的c的涩图和涩文。”她心虚的语气中还带着点微妙的嫌弃，“才不想看其他c的涩图涩文呢。” 薇薇安：所以我专门打包整理好给你发过去的整整1g的“斯威特x布朗宁”车车你也压根没看！压根没看！啊我就知道！怪不得第二天你还能一脸如常地和他打架！亏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见多不怪的秋名山车神！ ……把我花在整合资源上的三小时还给我啊！傻叉！ 要知道学校论坛扫|黄力度可大了，分享链接都是有时·效·性的啊！ 大约是薇薇安满脸“我失效的资源链接”哀悼感太沉重，安娜贝尔心虚地往后退了退，继续解释：“其实论坛深处有些涩图涩文我也是读过的啦……但那些姿势怎么看都奇奇怪怪，描写也太夸张了，看多了还有点恶心……总之，我只想看我c的涩图涩文嘛，其他的不感兴趣。” 而且那可是二次元。 二次元的小画小文章能和现实世界的……现实世界的……嗯，那什么比吗。 薇薇安翻了翻白眼：“那你经常磕的c是哪个？我给你找还不行吗？” 安娜贝尔：……糖果小姐和甜食大大的双拟人c……真正的北极圈，压根找不到粮啊。 唯一一个她认识的大手对此态度还是“呸”，别说产粮了，她连一粒米都见不着。 “总之，咳，别打扰我看小黄书啦。” 安娜贝尔拽回那本自然繁衍史，重新缩回书页后：“我正有要紧的生理知识要了解呢。” 而这可不是什么画画，这真真实实关系我的现实生活——与我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嗯。 薇薇安忿忿地靠回自己扶手椅的靠背，吸了口咖啡。 “你这本书上是不会有什么正经生理知识的，与其花这个功夫，还不如直接去读什么《青春期生|理手册》，什么《自然繁衍史》啊，一看就是在你家书库积灰n久的老法师产物……” “啊！找到啦！” 安娜贝尔小小欢呼一声：“就是这章！各种族雄性生|理常识……龙……狼人……吸血鬼……哇，竟然还有精灵！……法师学徒在第几页啊，怎么还没翻到？” 薇薇安：玛德智障。 “异人生物都是神话传说，你这本是什么‘志怪玄幻史’吧。” 绝对无法为你解答任何生理问题的。 话虽如此，从没在家族书库翻到（也懒得翻）异人生物相关的兰姆小姐，还是挺好奇地重新探过脑袋。 这本书真的又厚又重，展开后足以包裹两位小姐好奇凑在一起的脑袋。 “龙竟然有两……”车神薇薇安吹了声口哨，“哇哦，现实中的小黄文主角！” 幼儿安娜贝尔：“两个怎么了，两个很厉害吗？” “这上面还说吸血鬼可以通过吸血来使猎物……嘻嘻嘻，感觉很刺激。” 幼儿安娜贝尔：“使猎物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狼人……倒刺……嘿嘿嘿嘿……” 幼儿安娜贝尔：“够了！不要再快速跳读并节选歪曲这些我压根听不懂的词！你到旁边去！” 薇薇安摊手，稍稍后仰给她让出了空间。 而安娜贝尔很快一目十行地扫射起来——书上连贯精准的单词与短语都是格外学术化的，年级第一当然能够看懂——但这次，她却没有露出之前那么失态的表现。 “哦，这些意思啊。” 斯威特大小姐皱皱眉，扭头给了薇薇安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这有什么好咯咯傻笑的，你是初中女生吗，薇薇安。这些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种族特征吧，而且都是从学术角度进行的说明式介绍。” 薇薇安：“……” 也许这家伙意外的会在奇怪的点很开放呢。 “你家这本记载了异人生物的书绝对是瞎写的玩意儿。”她吐槽，“我倒是感觉这种一本正经说明的口气比小黄书还刺激……” 也的确是某种意义上的小黄书了。 “无聊。” 安娜贝尔嫌弃地哼了一声，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搜索“法师学徒”的文字上，却在要翻页时被薇薇安抓住了手。 “等等等等！” 她兴奋地说：“精灵在最后一段！相传很禁欲的精灵哎！我想看看这本书怎么描述雄性精灵的！” 安娜贝尔：你这样好意思嘲讽我把它当作小黄书吗。 大小姐平板地念诵出最后一段的内容：“……雄性精灵通常不会对任何种族的雌性产生任何生理欲|望，而当一对精灵准备进行婚姻仪式，他们会让伴侣触碰自己的耳朵，从而正式产生对异性的自然渴望……某种意义上而言，完成这种仪式后的雄性精灵才能算作‘俱备繁育能力’的成熟体……并在其一生只可能对触碰过耳朵的伴侣产生心理渴望，不存在任何意义上的自然x……” 薇薇安：“噫。” 她无聊地倒回去：“下一页下一页，精灵怎么比我想象中还禁|欲啊。” 瞬间浇灭了这整本yellow book的刺激感，还以为能有什么“耳朵被碰到会……”的刺激设定……唉，这些家伙是什么，清教徒？ 是吗。 安娜贝尔翻开下一页，嘟哝道：“我倒觉得挺浪漫，如果真的有精灵这种生物……起码他们这个种族的雄性和人类不同，永远都能依靠种族天赋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与此同时，卧室】 数十年的精灵生涯从未遇到过的难题来了。 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的精灵已经爬回了床底，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廉耻，没有尊严，只值得这里的黑漆漆。 这位精灵困惑且绝望地与这份难题瞪了一会儿，然后意识到，他大概也真的会成为人类世界里“管不住下|半|身”的恶臭雄性们中的一员。 ……要不剁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兔子或猫的选项值得商议（上） 第四十二章兔子或猫的选项值得商议（上） 洛森·布朗宁, 一只精灵。 ……不管他本精再如何否认、鄙视、贬低这整个种族——他也是一只精灵。 即使很多种族特性对这只精灵压根就是空气——他没有夜视能力、魔法天赋绝伦、沉迷于金光闪闪的小钱钱、喜欢吵闹的人群、喜欢吃肉，等等等等—— 但是。 从小接受的“珍惜身体部位”教育，并不是一次背弃就能彻底抛在脑后的。 小精灵最皮的时候的确有些和所有特性反着来的意思——他有过大声扬言“我将来要和几百个风格各异的小姐姐在一起, 就是不理你, 气死你气死你”把喜欢自己的女孩气哭的辉煌战绩—— 然而, 等到洛森真正长大，带着妹妹来到人类世界, 开始摸爬滚打后…… 他才明白, 无论那些精灵是否本质上是傻|逼, 和人类一比——精灵们的身体起码都是干净的。 在精灵世界的底层摸爬滚打让他学会了仇恨；在人类世界的底层摸爬滚打让他学会了恶心。 在贵族圈子深处摸爬滚打后……他更是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作呕”。 今天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交|配，明天他们又互相换了一个新对象，还没尝到又惦记着后天的……还美其名曰“追求快乐”。 “伴侣”，就好像只是个有保质期的商品。 但商品也没什么不好, 商品有标签，有数字, 能给他带来金光闪闪的小钱钱。 所以，这不影响洛森尊重人类的生活方式，并精心伪装成他们之中最“有魅力”的一员, 从而作为“前辈”的角色, 赚到大把大把的金币（。） 这位万能的奸商画过涩图, 写过黄书, 作为摄影师拍过小电影，甚至还给贵族圈子里的某对男女寻找合适的“道具与场地”，偶尔“牵线搭桥”—— 虽然那次生意后他胃里翻江倒海, 自己爬到郊外的小树林里扶着树吐得天昏地暗。 而人类雄性的种族天性也是那样的, 他们每天早上都会有自然的欲|望, 而他们总会不自觉地去追求同族的雌性，看到和那方面有关的暗示会露出下流的表情，小黄书小黄图小电影等等等五花八门的产业，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的—— 呃，**？尊严？ 精灵搞不懂这些。 他不喜欢触碰，不喜欢恋爱，不喜欢任何意义上的感情或身体联系，发自内心觉得人类都是行走的钱币袋子。 哦，只除了蠢宝宝，她连商品都不是，卖出去估计还会因为售后服务亏他钱。 某种意义上，布朗宁，与法师界第一的斯威特拥有同等高度的傲慢。 但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可不会像愚蠢的斯威特那样远远避开——是的，专门指代那个走路都要把眼睛往天上长的蠢宝宝—— 他将这份傲慢藏得极好，最大的坚持，就是没真正和什么异性发生关系。 洛森甚至没真正有过“生理冲动”，他知道按照人类世界的标准这个状况很丢脸（他们好像把“不举”与“秃头”间接画了等号），但他不在乎，没有“生理冲动”也意味着不会发生什么“疯狂迷恋某个雌性、疯狂想和该雌性大和谐、导致疯狂降智、疯狂流失小钱钱”的事件。 多好啊，省心还省钱。 然而，然而…… “完了。” 愚蠢的，可恶的，令人生厌的哭宝宝。 她究竟要为什么一个劲地蹭啊？？ 她有限的脑容量果然是被“甜食”与“眼泪”灌满了吧？？ 精灵待在床底，和自己的“难题”瞪到眼睛发酸——这是这只精灵难得的静止状态，要知道他是个连上课睡觉都会无意识转笔、趴别人床上睡觉都会手贱去搂腰的多动症—— 见鬼，为什么他会在睡梦中手贱——他应该先剁了自己的手——不过剁了手之后就剁不了这个“难题”了——菜刀，菜刀，菜刀能行吗，他需要一把菜刀，或者来把切肉刀—— ……布朗宁同学现在这个状态，一半是被哭宝宝的瞎蹭瞎拱气懵了，一半是被自己的“难题”吓懵了。 真的被吓懵了。 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洛森拒绝相信自己以后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此刻，也是真正意义上想“一绝后患”。 正当他魂不守舍地打算爬出去找把菜刀，却突然发现，被自己瞪了许久的“难题”，已经暂时“消退”了。 ……按照常识，“难题”在没有任何后续刺激且主人极度混乱崩溃的心情下，也早该“消退”了。 但洛森长长舒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发现恶性肿瘤变成了良性肿瘤，死亡变成了死缓。 不。 冷静。 冷静。 重新捋一捋，别慌，布朗宁。 精灵抱住膝盖，弓紧腰把脸埋进双臂，眼睛在黑暗里警惕地闪动，就和小时候躲在树上的姿态一样。 他可是精灵啊？他怎么可能会和那些令人作呕的人类一样有这种、这种—— 大约又崩溃了几分钟后，洛森意识到，靠自己是绝对冷静不下来了。 要想不出去找菜刀玩，自己必须寻求帮助。 ……联系莉莉？ 不不不不，绝不，这种事关“污浊恶心无穷作呕”的两性话题，死也不能和亲妹妹提。 ……联系那些狼人？ 不不不，绝不，想想都会因为那些犬科长辈怜悯慈爱的目光而发抖。 等等，他不需要帮助，他只需要一些建议，一些肯定，一些鼓励…… 【五分钟后，泽奥西斯宿舍】 捷克：“喂？” “喂。” 联络喇叭里传来他室友镇定冷静的询问：“你觉得我想把哔——切除，除了牛排刀与酒精棉以外，还需要止血钳吗？” 捷克：“……” 他瞬间惊恐地夹紧双腿。 “你在哪？你现在位于哪里？” 捷克寒毛直竖地抖着嗓子：“你别冲动啊洛森？再怎么说也不能从事那种工作赚钱啊？剥夺他人x生活能力是天打雷劈——” “不不不，你想什么呢。” 他室友一如既往地发出轻佻笑声，“我没打算剥夺别人的，我打算剁了我自己的哔——” 捷克：妈妈啊！！！ “我这儿现在有一把牛排刀，一只银托盘，一杯快过期的葡萄酒，一盒子酒精棉……” 布朗宁同学清点了一下东西，他后方昏迷在墙角的女仆腰间装联络喇叭的袋子空荡荡的：“……总之那个女仆暂时只有这些，不够的话我再摸走她的钥匙去员工休息室……我觉得止血钳不是必要的……” 以及考虑到复原的特殊性，我特意“借”了把斯威特家的专属牛排刀呢，有附带魔法的，绝对能造成永久伤害，无法愈合重生，耶。 “你冷静！大哥！你冷静！冷静！” 捷克在这位恐怖陈述手术道具的过程中率先崩溃了：“出什么事了！你先说说出什么事了！跟什么过不去干嘛跟自己的哔——过不去！呜呜呜呜妈妈！” 洛森：“……” 哇，这个反应。 真不愧是重视欲|望的人类。 “有这么夸张吗。” 我只是想切除一个变异坏掉的器|官啊。 顶多就是痛一会儿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进行什么恐怖活动的精灵 捷克：“有啊！太夸张了！夸张到我快哭了啊大哥！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要这样，呜呜呜好吓人啊！” 洛森：“……” 他给自己的好兄弟打这通联络喇叭，无非是想受到点同龄男生的鼓励，确认一下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 ……可对方的态度告诉他，这个决策可能非常、极端不对劲。 呃，为什么？ “好吧，你听听发生了什么，然后站在我的角度理解一下，再仔细想想。事情是这样的……” 【我是个精灵，我很爱护身体，我拒绝拥有“伴侣”，拒绝成为像你们这些滥|交的人类。】 洛森卡了卡，意识到实话大概不能说出去。 缩略一下，“我拒绝滥|交”？ 得了吧，“滥|交”就是他潜心塑造的形象啊，小钱钱还要不要了。 “我……对一个女生……一个家伙……一只生物……呃……” 捷克听不懂了：“什么？什么？你对什么东西？” 天啊，这简直是他最难编圆的谎。 洛森咬咬牙，飞速转动大脑：“我今天意外——偶然——对一只——一只——” 他的幻想中不禁浮现了一只曾出现在梦中的红毛兔子。 ……不，得了吧，可别玷污他最喜欢的兔子。 洛森皱皱眉，兔子的画面抹去，最讨厌的动物懒洋洋伸爪探进幻想。 “——猫，产生了，呃，世俗的，感觉。” 捷克：“……” 他呆滞了片刻。 然后重复了一遍室友的话。 “你对一只猫产生了，世俗的感觉。” 洛森：“对，没错，就是这样，一只可恶的、讨厌的、难以忍受的猫。” “所以，”一个谎的开头说出后编织就会顺利许多，“我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宇宙皆可’的禽兽，就被恶心到了，想给自己做个了断……你知道，咳，捷克，如果对象是个漂亮的小姐姐嘛，我当然很乐意，但那是只可恶讨厌的猫……” 捷克从“我的室友是变态我该怎么办现在保护自己还来得及吗”缓过劲来。 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刻意谈论小姐姐，刻意夸大厌恶情绪。 怎么这么耳熟呢。 布朗宁阵营一号缓缓眯起眼睛：“你等等。你再描述一下那只猫。” 洛森：“可恶、讨厌、看见就烦、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正面情感，恨不得直接一拳把她打——” 捷克：“你刚刚是不是用了‘她（her）’？” 洛森：“没有，我是说，它——” 哦，结案了。 那只猫是斯威特。 ……这家伙到现在才对人家产生欲|望吗？那么漂亮的斯威特？？认真的？？ 他之前是精力过于旺盛睡了太多小姐姐没时间做春梦吗？？ 捷克同学五味陈杂，心里羡慕嫉妒恨交织在一起，产生了“直接把那两个关进密闭房间三天三夜”的冲动。 “这没什么好恐慌的啊。” 他没好气地说：“你不会变成全宇宙皆可的禽兽的，你既然之前就认识这只猫，又健全睡|过一大堆的小姐姐，现在才突然对那只猫产生想法……就说明她是你最喜欢的生物呗。” “想要和最喜欢的生物亲热，这不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吗。” ……自然现象？ 呸。 他本精就来自大自然，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发生这种见鬼的自然现象啊。 洛森觉得捷克是还没搞懂，他只好一字一顿地强调：“她是只猫，绝不是兔子。” 是最讨厌的，绝不可能是最喜欢的。 可捷克完全读不懂这份决心。 他只抓住了重点：“你刚才又用‘她（her）’了？” “……没有！”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兔子或猫的选项值得商议（中） 第四十三章兔子或猫的选项值得商议（中） 把同龄小精灵（包括雌性精灵）都揍过骂过一遍、不受全族待见的幼年已经成为往事…… 长大的洛森·布朗宁很乐意与所有人打交道, 管他眼里藏着的是鄙夷还是怜悯。 而奸商并不打算干什么“你们谁都不懂我的难过”“我要抬头望天不把眼泪淌下来”的中二行为……偶尔，他也是需要一点点，真实的、正面的情绪来缓缓的。 ——可他既不想变成一个“全世界只有妹妹是我的光”的骨科妹控, 也不想屈尊去找什么异性“伴侣”将就恋爱—— 所以, 洛森有很多玩得好的同性朋友。 虽说或多或少都存了点赚钱的心思，但也只拿捏在“抄抄作业”“跑腿打饭”“帮忙泡妞”的度上。 泽奥西斯的男学徒们大多还是很纯良的学生, 洛森“闲暇”时和他们一起聊天打球看片，不仅得到不少消息渠道，还能看（他们的）乐子消遣, 所以很乐意和这帮好骗的家伙厮混在一起。 而捷克……当然啦，也是他最看重的一个人类朋友。 脑子不太灵光、性格还很淳朴（好骗）的人类憨憨。 像他这样黑心肝的商人, 其实很乐意和这种淳朴（好骗）单纯（好哄）的憨憨称兄道弟——又能放肆笑话他又能放肆坑他——咳, 当然，捷克算是比较真的朋友, 因为他是洛森见过仅此于蠢宝宝的傻…… 然而。 “洛森，”他心目中一直属于“二傻子”分类的好朋友语重心长，口吻沉痛：“不就是喜欢斯威特，发现了对人家有世俗的感觉吗？有必要慌乱到直接剁了自己的哔——？” 洛森：“……” “你在说什么鬼话。” 朋友果然是个没救的二傻子。 不仅脑子傻，眼也瞎。 “你就是喜欢人家斯威特。” “我不喜欢斯威特，而且我对你描述的事件主角是只猫。” “你就是喜欢人家斯威特。” “我不喜欢……” “你就是喜欢人家斯威特。” “我不……” 以上对话车轱辘般重复了三分钟，布朗宁同学气急败坏：“你好烦！” 捷克：啊，这种被爸爸妈妈发现自己在给天天拽小辫子的邻座女生写情书、就用力捂住纸和蜡笔不给看的小学鸡既视感。 他幽幽叹了口气, 其恨铁不成钢的慈祥口吻在这一瞬与那些狼人长辈重合了： “听话，啊, 把刀放下别剁了, 不就是谈个恋爱, 告个白吗。” 洛森：“……” 什么告白！ 告个球的白！ 跟一只又蠢又笨被稍稍碰了爪子就恶心地喵喵哭还打滚要吃巧克力棒的坏猫告个球的白！ 究竟！为什么！总有人！觉得！他喜欢她！ “这和斯威特没关系！” 他对着联络喇叭咬牙切齿：“我就是突然变成了滥|交的精……人类而已！” 捷克有点莫名其妙：“你不早就是个睡遍了漂亮女孩的**男？现在激动啥？” 洛森：“……” “唉, 不过，说真的，虽然我相信你压根没对那些女孩动心思啦……但也就咱们兄弟之间说说，女孩好像都是很在乎‘贞洁’‘经历’的……呃，你要是想和那个高贵傲慢的斯威特认真谈恋爱，肯定不容易。给她好印象，正式追求她，再到追到手——说不定就要花个十年八年。” 洛森原本一直皱着眉头准备反驳，听到他忧心忡忡的担忧，突然笑了一下。 他嘲讽道：“那是你不知道那个哭宝宝有多不设防。” 几罐红牛就能把她骗出去独处，随便拉着个男人表白交往一条龙，直到分手都才五分钟而已。 洛森哄骗过那么多的漂亮小姐姐，还真没见过这种“想泡我就交往吧”的蠢姑娘。 捷克更忧愁了：“唉，你看你这个度量，还没告白呢，怎么就开始瞎吃飞醋，人家说不定只是对你不设防嘛。” 洛森：“……” 因为无法直接回到宿舍和对方打架，他冷静地把手里的牛排刀插进了流理台里。 一举一动都被歪曲成“喜欢斯威特”，真挺烦的。 明明就是宿敌。 作为布朗宁阵营的c粉，捷克清醒地不对自己室友抱任何期望：“我劝你现在开始安分守己别瞎撩女孩了，搞的那些赚钱生意也最好收……” “想都别想。” 之前他好歹都是沉住气听完捷克的话再反驳，这次洛森却猛地打断他。 “捷克，你了解我。” 起码了解我一点。 “我不会停止赚钱，不会停止找小姐姐，也不会把精力放在什么恋爱上。” 我不能。 “我是个喜欢漂亮脸蛋的花心混蛋，吝啬给女孩花钱，也绝没有时间和她们逛街约会。” 我就是。 “……如果蜜糖宝宝是个正常有脑子的女孩，和我建立恋爱关系，就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而我也绝无耐心去哄去宠那个蠢蛋。” 我当然。 “我厌恶她，她厌恶我——所以，算我求你，以后能不能把什么都扯到‘喜欢’上？但凡把这个词和她联系在一起，我都会反胃。” 捷克张张嘴。 可洛森直接挂断了联络喇叭。 “回见——放心，既然你强烈反对，我会推迟切除手术，等准备工作全做好再动手。” 精灵把联络喇叭重新系回昏迷女仆的袋子，将桌子上铺开的东西尽数物归原位，最终，低头望向了深深插入台面的牛排刀。 半晌，精灵握上手柄，将其缓缓拔出，转动着牛排刀的角度。 他和刀面里的自己对视良久，终于确认表情变得重新满不在乎，才抖了抖手腕，向上一抛。 尖刀在空中转了一圈半，随着重力砸下来，精灵熟练地捕捉到了手柄的位置，重新将它好好握在手心。 他掂掂重量，吹了声口哨。 如此轻易。 刀柄。 腰。 发旋。 醋栗果酱。 眼睛。 枫糖。 可是…… 洛森捏起指尖，无视细小的灼痛感，将粗糙的复原魔法涂抹在出现裂口的桌面上，让它恢复成光亮如新的模样。 接着，他握着刀柄，将牛排刀轻轻插回原来的木制卡座，并用魔法抹掉了柄上的指纹。 “何必去握。” 都是稍有不慎，就会刺伤自己的东西。 洛森笑笑，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整理着中午起床后就没整理的上衣。 耽误够久了，现在要紧的是正事。 钥匙，保险柜，逃出路线…… 昏迷在地上的女仆突然动了动，精灵轻盈越过她的脚步一顿。 他垂眼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被自己用催眠魔法制服后就没正眼看过的仆人，从她穿着白丝袜的脚腕，逐渐往上。 特殊时间，不能出现莫名其妙昏迷又莫名其妙醒来、一切都完好无损的仆人。 【下午四点钟，卧室】 安娜贝尔总算抱着自己的《自然繁衍史》，哆嗦着推开了自己的卧室。 她之所以在下午茶宴会逗留这么久，当然不是沉迷看小黄书（沉迷的是不断发出怪声的薇薇安，没错，本小姐才没有和她同流合污），而是试图给脸颊散热。 ……当然，她的脸颊不是手机电池也不是笔记本电池，在狼狈惊慌的数个小时与一杯杯满满的冰拿铁后，总算回到了正常温度、正常颜色。 而且如今的大小姐是有知识的大小姐了——尽管最终没能从《自然繁衍史》中得到答案，是从薇薇安口中听到的“是个正常年轻男人都会晨哔——啦”—— 嗯，不用慌，不用怕，那只是个异性的正常生理现象，如果躺在那儿的是任何一个柔软的女孩，都会出现那种状况的，自然反应，自然反应。 而且自己逃走时巧克力脑袋还睡得像猪呢，他绝对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也不会产生什么尴尬啦。 自己只要走进去，藏好书，鼓足勇气，表现正常。 安娜贝尔情不自禁握紧了书脊。 她手心渗出的汗已经把书页的一角微微洇软了。 “喂，巧克力脑袋，我……” “哟。” 屈膝坐在她床边，一下一下把玩着什么的布朗宁侧过头来。 他的神色正常，口气正常，就连那股爱答不理的讨厌劲都没变，手指还是多动症般转着东西。 ……一切都很正常，好像完全没发生。 安娜贝尔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同时，又升起了一点微微的恼意。 出事后她可是恐慌了几个小时，怎么这个混蛋就这么淡定？ 感觉又是莫名输了一场战争啊？ “看你还活蹦乱跳的，我真是深表遗憾。” 她没好气地把书扔在桌上，走近了一点，粗鲁地扯过对方的右手，“这玩意儿昨晚是废了吗？啊？既然好好的不知道伸出来给我看看？” 宿敌抽回自己的手臂，嫌弃地退远了一点。 “别老动不动对我搂搂抱抱。”他说，“很热。” ——这瞬间带回了安娜贝尔今天中午的记忆，对方就连在睡梦里都嫌她热嫌她烦！ “别乱歪曲事实，谁稀罕和你搂搂抱抱。” 大小姐冷笑，用力掐了一把对方的胳膊（收到倒吸一口冷气的“疯婆子”），起身走回门口：“要不是不想卧室里多出具惹人厌的尸体，本小姐才不想管你受没受伤……喂，巧克力脑袋，早饭午饭我可都不会给你带的，就带回来这点下午茶点心了，不吃就噎死你啊。” 宿敌笑嘻嘻地说：“斯威特家嘛，财大气粗我懂的，就连女仆的工作服也……糖宝宝，你看看我手上的是什么？” 他用炫耀成绩与金币的神态扬扬手臂，让她看清一直在把玩的东西：“你们家女仆小姐姐的白丝腿环——” “哦。” 安娜贝尔连头都没扭，她早就习惯了这混蛋嘴里的话只能信三分：“哪个不端正的女仆，我现在去辞退她。” “……呃，其实我没问名字，就是随便搭讪了一个长得漂亮的嘛。” 哼。 安娜贝尔端过刚刚置放在门外架子上的茶点，重新回到卧室，并带上了门。 她一边放下装着茶点的托盘，一边满不在乎地瞥了眼那块贴身服饰。 “白丝腿环？我也有一条差不多的，巧克力脑袋，你不会是从我衣柜里偷拿的吧。” ——对方瞬间把手里的东西抛到了十米之外，仿佛被一把牛排刀戳痛了手。 洛森·布朗宁：“我可不会无聊到偷拿你的东西假装这是女仆的东西！而且我发誓我把它拽出来时只以为是条白色发带！！” 安娜贝尔：“……” 她抓起司康饼就往他脸上砸：“谁！会！把腿环！当成发带啊！” “哇葡萄干掉我脸上了！！你恶不恶心啊蜜糖宝宝！” “恶心死你！！”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兔子或猫的选项值得商议（下） 第四十四章兔子或猫的选项值得商议（下） 换作两天前, 有人和安娜贝尔说，“你要和宿敌挤在同一个房间里睡上下铺”——她的答复，一定是冷冷的讽刺笑容, 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并且比上下铺更糟糕：床上与床下, 就连垂直距离都要比上下铺小。 【社交季第二天, 夜晚九点】 “喂。” 在今夜第n次抱着枕头翻身后, 床下传来宿敌不耐烦的指责：“我还要睡觉呢啊？” 安娜贝尔冷哼一声, 没理睬他, 又翻了个身。 床板再次嘎吱嘎吱地摇动了起来，听得出这次翻身主人刻意把动静搞得很大。 “……你不会因为我睡在这不自在吧，蜜糖哭宝宝？” 安娜贝尔立刻回嘴：“你想得美，你不过就是坨我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破烂抱抱熊。” ……好具体。 真恶心。 洛森不甘示弱：“那你还是只任性恶劣脾气糟糕的傲慢蠢猫。” ……怎么这么具体。 真厌人。 “本小姐才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蠢猫。”安娜贝尔嘟哝：“非要说, 我肯定也和我家比利时是一个物种，因为可以扬起后腿踹烂你的脸。” 洛森·迅速想到她家比利时是什么·布朗宁：“你休想！你烦人！你有病！你压根就不是兔子！我说不是就不是！” 安娜贝尔被他猛然拔高的激烈情绪吓了一跳。 “莫名其妙！”她骂道，“本小姐是大发慈悲才施舍给你床底的空位,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明明那个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动腿动脚的是你！还逼迫我能细节到分辨你动的是哪条腿怎么动腿的耳朵受苦！ 洛森用力眨了眨眼睛，在心里气急败坏地删除太过具象化的画面。 “你不是一直穿的高领过膝睡裙吗！这几天非要穿吊带干嘛！” 还是很容易就从肩膀滑下来的吊带！ “哈？那条高领过膝睡裙我丢在宿舍里了啊？而且天气转暖穿吊带睡觉怎么啦！” 要不是房间里以前穿过的睡裙都被仆人更换丢弃了, 你以为我要翻出这件压箱底的吊带吗！ 如果、唔、如果，不是因为只有这件吊带有点点她穿过的安心气味…… 与对外必须光鲜亮丽的外衣不同，对于睡衣，安娜贝尔其实更倾向于她穿过多次的旧衣物, 这能帮助她更快地放松进入梦乡。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算好，一般只有肝过头昏过去时睡得香，回到老宅后就基本很难陷入深睡眠了, 甚至就连成功入睡都会变得艰难。 这也是大小姐卧室里有那么多相对“廉价”的魔法香薰的原因。 而昨晚被抱…… 咳, 昨晚是因为肝过头熬到了清晨, 所以也算做“昏过去”啦，她一觉睡到了中午，有了一次勉强还行的睡眠吧。 想着想着，心里微微发虚的她，又抱着枕头，翻了个身。 床下的洛森轻轻“嘶”了一口。 他的耳朵告诉他，刚才窸窣摩挲着床单划过头顶的，是脚腕。 赤|裸的脚腕。 细细的血管。 握过的，就在短短两天前，还亲手握着它系上搭扣。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用的是哪几根手指触摸。 那时不觉得有必要注意的触感此时在脑子里疯狂回荡。 ……究竟为什么我的耳朵与想象力要建造这么敏感的反应链啊？？ 精灵咬牙，逼着自己想点别的什么东西，以此把脑子里浮出的画面挤出去。 这些都是噪音，噪音……我在宿舍也是下铺的，完全没问题，没问题……而且。起码现在就很庆幸捷克是单身狗了，因为似乎上铺的什么动静下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晃动啊滑动啊摇动啊……嗯，室友大概直到毕业都不会带女孩子去上铺不可描述的……我是下铺很好……下铺似乎没这个反应……这很好……那如果小心一点，就算带…… 洛森：“闭嘴！” 床板“咚”地响起一声撞击，安娜贝尔又吓了一跳。 是某只想象力过于丰富精灵猛地坐起，然后间接给自己的脑门来了一下。 “你干嘛啊？” 她又惊又怒，这次还混了点担忧：“巧克力脑袋！你真的把脑子变成巧克力了吗？！” 该不会这家伙昨晚受伤的不是右手，而是什么后脑勺吧？ 因为伤口被头发挡住了，她才压根没发现？ 床底的洛森捂着自己被撞疼的脑门，缓了好一阵子。 刚才那一撞是他丝毫没收敛力道的撞击，简直咬牙切齿扑向了某些冒出来的杂念，试图把它们撞回地底—— 夜晚，仅仅睡在一张床板距离外的地方，距离紧张摩挲的脚腕大约只有几厘米。 似乎今天中午醒来后的一幕幕是场骤降暴雨，他心里的排水系统全面崩溃，令浑身上下哪个部位都忍不住疼痛作呕的遐思反涌出来，淹没了所有能落脚的砖石。 ……不，那不是什么遐思，仅仅是下水道的污水罢了。 是污水。 就是污水。 “我出去一趟。” 安娜贝尔疑惑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宿敌牙尖嘴利的狡辩，只听到了疲惫的通知。 宿敌似乎是不打算继续和自己吵架了。 一反常态，恹恹的。 “我出去一趟，有点事……也省得再被你吵醒。你一个人先睡吧，睡着了我再回来。” “……哦。今晚还有很多人巡视，你可别……” “知道。我没那么蠢。” 卧室的门被合上了。 从他爬出床底到彻底离开，速度很快。 ……似乎讨厌鬼的离开总是很快，因为他是鬼鬼祟祟的小贼嘛。 安娜贝尔抱着枕头又在床上愣了一会儿，半晌，又翻了个身。 室内一片寂静。 床板下也没有声音。 再翻了个身。 依旧寂静。 她缓缓放开枕头，攥住了被角。 不会……是真的脑子受伤了吧。 或者……是胃病犯了？ ……唔，胃病，这倒有可能。 今天一直睡到了中午，下午四点多才抽空回来给他带了几块蛋糕茶点——那之后她又去应付大大小小的宴会，而被追捕的小贼肯定只敢龟缩在房间里等她，饿着肚子吧。 汉堡，司康，咖啡——只这些，对那个蠢货的胃可起不到什么保养作用。 而且他本就经常吃垃圾食品。 宿敌还有好多好多的坏习惯。 胃疼的时候不说，感冒了难受也不说，在课上昏倒也不会…… 橱窗里精致的抱抱熊才不会有这么多的讨厌坏习惯呢。 也只有垃圾箱里的破烂抱抱熊，才会这么对待他自己。 垃圾桶里的。 安娜贝尔攥着被角琢磨了一会儿，思绪越来越恍惚，眼皮越来越沉。 嗯，肯定是垃圾桶里的。 破烂。 白痴。 【我想那只抱抱熊了……母亲不准我用……可是它真的……】 【嗤，女孩子可真麻烦。什么样的，我用树枝画一个给你？】 【唔……这样的……圆一点……】 【这么圆？】 【再圆一点……圆圆的，毛茸茸的，像小饼干……】 【你能不能别老用这种我压根没听过的东西比喻？你真讨厌，又麻烦又讨厌。】 【我、我想要抱抱熊……】 【烦死了！再哭就把你丢在这！】 话虽如此，树叶扫掉之前泥土被勾勒的痕迹，又摸索着重新勾勒新的痕迹。 一笔，擦掉，一笔，再擦掉，再一笔，又一笔。 接着是一道弧线，又一道弧线，抹平，再一道弧线。 没有柔软昂贵的笔。 只有一根被握在手心的树枝。 描绘出某只被关在森林里的生物，从未见过的东西。 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后，在不耐心的话语与耐心的手指下，圆滚滚的熊耳朵，终于出现了。 可也只有熊耳朵而已。 【身体呢？脸呢？剩下的怎么画？】 【我、我不记得了……就是很好抱，可以玩抱抱，很大的抱抱……】 【哈？不记得？你怎么那么蠢啊？！这个描述怎么接着往下画？！】 【……你好吵！你才蠢呢！讨厌死了！不画就走开！】 【走就走，你什么破记性！】 【你什么破、破态度！】 【对待讨厌鬼的破态度——】 【闭嘴！闭嘴！讨厌！讨厌！】 “吵……好吵啊。” 是哪两只幼稚较劲的幼儿园小学鸡。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睁开眼睛。 她的脑子又沉又重，思绪乱哄哄的，大抵又是在不良睡眠质量下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的场景对话须臾就冲刷干净，模糊留在清醒意识里的，也只有一对圆滚滚的熊耳朵。 是q版的熊耳朵，又圆又可爱，画得极好，只不过画布是泥地。 ……安娜贝尔也只能记清这种可可爱爱的小细节了。 她抬眼看了看挂钟，发现自己刚刚迷迷糊糊才睡了二十分钟。 唉。 我就知道。 两只圆滚滚的熊耳朵在脑海里晃来晃去，安娜贝尔想，这大抵是睡前那些胡思乱想的缘故。 讨厌鬼布朗宁才不是抱抱熊呢。 垃圾桶里的白痴、破烂…… 她翻身下床，嘟哝着那些说了几百遍的骂人词，找到自己的拖鞋。 “肯定是胃病犯了……那点点司康也不够填蠢猪的肚子吧……” 安娜贝尔踱进衣帽间，随手取下一件稍稍厚点的毛线披巾，将其裹在身上遮好肩膀后，又悄悄摸进了小厨房。 为了不引起怀疑，这几天她卧室里配套的小厨房都没开过火，也没问大厨房要过材料。 安娜贝尔看看情况，拿出最小号的魔法便携炉，悄悄把小米煮上，剁了点小葱，调制了一下香料，然后打算摸黑去外面的大厨房顺点肉和蛋。 谁让宿敌是个令人作呕的肉食主义者呢。 她继续一路嘟哝着走向门口。 一边揉着还有些困倦的眼睛，一边转门把手。 “蠢死……” “啊。” 门外站着蠢死活该的宿敌，似乎正打算推门进来。 安娜贝尔愣了愣，依旧攥着门把手，只是攥紧了一点。 洛森的表情有点微妙，他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抬高手腕。 ——差点，差一点，他们就撞在一起了。 “你这是去做什么？” “你回来是做什么？” 口气恶劣的询问依旧是同时迸出来的，停顿片刻后，口气更恶劣的回复也紧接而来。 “我打算去煮点粥折腾死你这个胃病患者。” “我打算送杯热饮料毒晕你这个翻身怪物。” “……哪来的粥？” “……哪来的奶？” 安娜贝尔看看他手上端着的巧克力奶。 洛森则瞥见小厨房里咕嘟咕嘟的炉子。 再次是不肯落后的同时抢白： “从地上捡的。” “大风刮来的。” “……” “……” 这次，很明智且尴尬的，再没人愿意主动开口了。 洛森咳嗽一声，把热好的巧克力奶胡乱往安娜贝尔一塞，正打算嘲讽她失智，却眨了眨眼睛。 他看到了对方头顶上衍生出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仿佛是用什么画家的数位板描绘出的兔耳朵，逼真的仿佛全息投影，还会微微抖动。 安娜贝尔抿嘴，握紧了手中温热的巧克力奶，刚想把这个愣在门边的家伙往后推推，却呆了。 她看到了对方头顶上正长着两只圆滚滚的熊耳朵，仿佛是用什么小孩的干树枝勾勒出的熊耳朵，逼真的仿佛是她的梦，还在稍稍摆动。 ——洛森立刻熟练扑灭了冒出来的污水，安娜贝尔则抬手，用更凶狠的力道揉眼睛。 对方头顶上的幻想耳朵消失了。 一切正常。 ……呼。 于是松了口气，赶紧互相撇开视线，错开脚步。 “喂，我回床底了。” “那，我去床上了。” “……把粥吃了再回去！” “喝完牛奶要记得刷牙！” “吵什么！你凶我干嘛？” “哈？是你先开始的吧？”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荒唐的选择其实早有预兆 第四十五章荒唐的选择其实早有预兆 【社交季第三天, 晚上七点，二楼宴会厅】 按常理来说，今天应当就是往年社交季的结束, 也是她坐上马车回到泽奥西斯的日子。 安娜贝尔站在宴会厅角落，拨开飘窗的窗帘, 遥遥望了眼戒备森严的老宅门口，心情愈发沉重。 守备在增加, 巡逻队伍在扩大，许多她过去只在库房里见过的老式非魔法道具也都拿了出来——安娜贝尔还记得那些武器都是多么可怖的东西, 有些东西甚至能忽视魔法屏障，直接撕裂人的肢体。 尽管她自信没人会怀疑自己的房间, 但这样下去, 布朗宁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总不能一辈子把宿敌窝藏在自己的床底。 父亲他……似乎越找不到布朗宁，越加愤怒。 唉。 其实她能理解。 讨厌至极的布朗宁, 往往出手挑衅的，都是斯威特家的尊严。 没有哪一个斯威特喜欢被挑衅自己的尊严，这也是安娜贝尔讨厌洛森的其中一点。 与他对视的第一眼，第一刻，安娜贝尔就被深深惹恼了—— 因为即便是正在三层楼下的校门口做出仰望自己的姿势，抱着书经过拱形水晶长廊的安娜贝尔，也没感到一丝一毫的顺从。 斯威特姓氏以外的, 都应当是低等的仆人。 可那人浑身上下——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尖锐的挑衅感。 只是一次对视, 愤怒与厌恶像火焰那样从她心中冒出来, 自然而然。 ……那之后, 厌恶洛森·布朗宁, 就成了安娜贝尔的本能。 她习惯了针对他, 惹恼他, 殴打他，嘲讽他，用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去战胜他。 她是个斯威特。 斯威特必须让厌恶的敌人臣服。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发了解他，就越谨慎。 不成文的规矩越来越多，默契收手的时间地点越来越多。 安娜贝尔越接近自己的宿敌，就越明白，不择手段的胡乱攻击驯服不了他。 这个讨厌鬼太傲慢了，甚至可能……与斯威特一样傲慢。 而击败、驯服他的方法，只有给他公平，给他尊重，给他堂堂正正的战场，让自己堂堂正正站上那里，用纯粹的实力去…… 所以安娜贝尔包庇了潜进家宅的贼。 仅仅出于燃烧的厌恨。 她清楚，如果自己向父亲交出了布朗宁，就再也无法击败他——在那个高傲的混蛋眼里，自己可能会沦为低贱扭曲的爬虫。 父亲不明白这一点。 父亲不了解布朗宁。 父亲……只会用他曾教导自己的那套手法，不择手段地撕裂布朗宁。 那些刑具会击碎魔法，排斥药水，甚至可能撕下他的手臂，让他这一生都没法洋洋得意地转笔。 她得想个办法。尽快把宿敌送出去。 安娜贝尔想皱眉，但她没忘记自己还在觥筹交错的宴会里，便收敛了脸部表情，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今晚供应的不是香槟，是龙舌兰啊。 又酸又涩又辣，真难喝。 接受过品酒训练的大小姐条件反射在脑子里浮出一串产地酒庄年份，但她的嘴却说： “还不如巧克力奶……” “姐姐大人。您在说什么？” 安娜贝尔一个激灵。 她面上没什么波动，冷冷瞥了眼走近搭话的人，又喝了口杯里的龙舌兰。 “晚上好，欧文。” 对方停在她身侧，似乎是想探头去看看窗户，却见安娜贝尔猛地拉上了窗帘。 “有事？” 这个陌生的弟弟拧了拧眉，欲言又止。 他的表情让安娜贝尔无端觉得有点奇怪。 “有事？” 又重复了一遍，口吻更冷漠，还含了点鄙夷的神色。 但欧文没有理睬，也没有后退。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盯了安娜贝尔半晌，才低下头，轻声说： “父亲命令你去书房见他。现在。” 哦。 很可能是滞留时间的通知吧，毕竟之前在泽奥西斯请的假只有两天，父亲却希望戒严三天。 ……也许，可以争取到与校长接洽的机会，间接暗示对方接走布朗宁……安娜贝尔记得泽奥西斯校长很反感学生延长社交季假期，也是他亲自把洛森这个特殊学生招进学校的…… 安娜贝尔心事重重地迈步离开，正准备将酒杯随手放在托盘上，却听到后方传来一句犹疑的询问。 “那天凌晨……我在桌下，听到你哭了？” 欧文·斯威特困惑地看着嫡姐的背影。 那天凌晨，他被海伦娜吓得缩进桌底呕吐，之后因为腿软一直没能爬出来。 似乎是人全部走光之后，他却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 是一个不可能哭的人在哭。 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原因。 情感。 ……一个斯威特身上？ 一个，流淌着海伦娜与德里克血脉的，斯威特？ 欧文这几天想了很久，很想把自己听到的哭声当成错觉，但即便是做梦，他也不会出现这么荒谬的错觉。 看看她的父母吧。 这个安娜贝尔，怎么可能会…… “你哭了吗？为什么？” 嫡姐似乎是僵了一下，但下一秒，她的脚步就恢复自然。 “我看你是犯了疯病。” ——只留给他这么一声冷笑，抽身离开。 可这几乎让欧文瞬间确认了什么。 他太熟悉这些斯威特了，不管多么厌恶，他自己其实也是斯威特—— 一个斯威特毫不掩饰露出尖锐态度时，往往是他们最慌张的时候。 他们对待真正仇敌的态度往往是冰冷的俯视，对待胡言乱语的态度是不予理睬，直接用傲慢的神情逼退那些人。 而被斯威特激烈针对，就意味着被他们在意。 不管那是好的在意，还是坏的在意。 ……但欧文本以为，斯威特的“在意”，都是直接转化为负面东西的。 好比貌合神离的家主与主母，好比卡尔他们针对继承人的欺凌，好比…… 【那怎么办？我绝不会同意安娜贝尔——】 【闭嘴。那些庶子总会有为继承人奉献的一天，他们基本都是好男孩。】 【……你是说……】 【是的。】 欧文望着安娜贝尔离开的背影，困惑而茫然。 他又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午后，远在自己还未讨厌这个姐姐之前，为了捡球偶尔听到的一段话。 来自于这个漂亮姐姐的父亲，也来自于他素未谋面的生父。 【他们生育子嗣后，都划到安娜贝尔名下，成为下下代的继承人候选。】 德里克·斯威特冷漠地说：【他们不需要孩子，他们只需要联姻与生育，繁衍斯威特家的血脉，为下一代家主奉献。】 而他只见过一面的那个美丽贵夫人只沉默了几秒钟。 【这个主意还不错。】她的口吻还有些挑剔的不满，仿佛是在挑选珠宝，【可以。我勉强同意。但如果那边到了期限还没能选出……】 【那我自然会取消联姻。】 德里克打断海伦娜的话：【如果他们没有合作的诚意，我们也没必要为表诚意直接剥夺安娜贝尔的生育权。在订下婚约之前，斯威特家的态度是保留的。】 那之后，他们就离开了那个房间，交谈声愈发遥远。 欧文抱着球缩在窗下，冷得牙齿打战。 他太小了，刚刚被妈妈带进这个空洞华丽的家里，听不太懂那些复杂的事，只捕捉到了关于自己的重点。 他们——欧文，卡尔，还有那些他没来得及见过的弟弟们—— 他们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他们只是被他豢养的种猪。 他们将来不允许娶自己喜欢的人，不允许养自己的小孩，一切都要奉献给那个高高在上的漂亮小女孩。 她的玩具永远是最多的。 她的衣服永远是最好的。 她的座椅永远是最高的。 她的老师、仆人、司机、园丁—— 她才是这个家的中心。 而他们……他们是什么？ 欧文整个下午都冷得发抖。 而那明明是个夏日的午后。 他牙齿打战，捧着球回去，麻木地听着卡尔他们责骂自己为什么动作这么慢，麻木地将视线放到那扇高高的、华丽的、挂着最好的窗帘的飘窗上。 飘窗里是琴房，坐在钢琴前弹奏的小女孩面无表情。 她从来不和他们一起玩，从来不会让小皮鞋沾到泥。 只偶尔，会悄悄把眼神放到他手中的皮球上。 欧文以前觉得那样子很可怜，觉得卡尔他们冲她的窗户扔小石子很过分。 现在他明白了，压根不存在可怜，可怜的是被豢养的自己。 那两个冷漠怪物生出来的，一定也是个没有感情的小怪物。 她太讨厌了。她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 【喂！喂！欧文！你傻了！球！】 卡尔走过来摇晃他的肩膀，新加入斯威特家的小男孩哆嗦了一下。 缓缓地，他用力捏紧拳头，停止发抖。 【喂，卡尔。】 欧文干巴巴地说，【听说，很快就是那个姐姐的生日了？】 【我们来给她准备一份生日“惊喜”吧。】 ——“这不可能。” 我没有做错。 长大的欧文·斯威特，喃喃地说服自己。 “她……可是那两个人的孩子啊？”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那种恶劣的小怪物，怎么可能因为某种感情哭泣？ 等等，难道是那晚……她亲口说过的…… “遇见了姓布朗宁的……什么人？” 【数十分钟后，书房】 “父亲，我听说您找我。” 德里克·斯威特转过头来。 他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女儿，从头到脚，良久，才移开视线。 “安娜贝尔。” 家主淡淡地说：“你已经成熟，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安娜贝尔的心猛地加速跳动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父亲——为了不出丑，用力捏了捏手心—— 这是欣慰吗？ 这是肯定吗？ 这是、这是、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 德里克绕步走出了书桌，有些生硬地伸出手臂。 安娜贝尔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在等待一个生涩的、不熟练的、过去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摸头。 父亲的摸头。 “你的婚礼可以开始准备了。” 德里克将尘封在密室多年的木筒递给她：“打开吧，这是你订好的未婚夫。” 安娜贝尔的指甲骤然掐进掌心。 疼痛唤醒了她可笑的等待。 “好的，父亲。” 低着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潮湿的水滴逼回去。 安娜贝尔的仪态依旧端庄，姿势依旧优雅。 她旋开木筒，抽出里面的纸卷，默默展开了它，在书桌上铺平。 嗯，这也是她等待了很多年，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嘛。 那是张早就用魔法铭文书写过的家谱。 只书写着斯威特家历代的嫡系。 安娜贝尔眨动着眼睛让模糊视野变清晰，手指在家谱密密麻麻的线与名字之间滑动，找到“德里克·斯威特”，然后再找到下方的那条线。 “安娜贝尔·斯威特”。 左手边细细的线，连接在一起的名字是…… 安娜贝尔愣了愣，轻轻收回指尖，又碰了碰。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大块的血污，遮盖了所有文字。 而那块血污还夸张地被涂抹成了一个鬼脸，又胖又丑。 “怎么回事？！” 德里克猛地拽回她手中的家谱，脸色发青：“这怎么可能——一直藏着，如果不是那个贼闯入——该死！是那个贼！” 安娜贝尔呆愣地抬头，望着自己气急败坏的父亲。 后者狂怒地咒骂：“我就知道他当时在用手指画什么东西——他肯定是把这个抽出来看了——还胆敢在被我攻击之前用血画画？！谁给那个贼的胆子！！” 那夜的缺席，似乎在父亲的咆哮声中被补上了。 原来他当时真的受了伤。 原来他这么傲慢，这么讨厌，这么喜欢挑衅她。 原来不是因为偷窃被抓住，而是偷窃后没及时溜走，大摇大摆拆开了一卷家谱，偷看了一个名字。 ——受伤之后还有闲心用血液毁掉了魔法文字，恶劣地把它涂成了鬼画符。 什么嘛。 真是……只有布朗宁，才能做得出来的挑衅。 “多年前订下的……不，还能联系，这不过只是张家谱，让我找找，安娜贝尔，你待在这儿，我肯定能找到什么其他联系方式，我记得那个婚约的联系……如果让我抓到了那个贼……” “不必了，父亲。” 而她也，绝对不能提前认输。 安娜贝尔笑了笑，对上德里克审视中带着疑惑的视线。 “联姻的事，暂且不急。这段时间，我的精力需要分给比联姻更重要的事。” 父亲的视线更加冰冷了。 父亲不喜欢被挑衅。 “我希望你能有个好理由，安娜贝尔。”德里克审视她，“你一向很听话，联姻才……” 但没关系，安娜贝尔不害怕他的审视。 她绝不是为了任何私人情感拒绝父亲的安排，也绝不打算挑衅父亲。 她只是……不想对宿敌认输。 “不，父亲，联姻并不是最重要的。” 安娜贝尔知道，这儿一直有个完美的理由，只是之前她不敢使用。 但既然布朗宁都敢在她的家谱上画鬼脸。 “我已计划参加，这届的全球法师学徒青年交流赛。” 安娜贝尔露出完美的笑容，仿佛自己真的是某个游刃有余永远不败的魔法天才： “为了斯威特的荣耀，也是我个人希望，能为父亲拔得头筹。所以，抱歉，我暂时无法配合父亲的联姻安排。” 不管要再付出多少努力。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似曾相识也并非意味念念不忘 第四十六章似曾相识也并非意味念念不忘 【雅各·罗曼】 洛森点了点手指, 稍稍皱起眉，又重新写了一遍。 【雅各·罗曼】 ……停顿片刻，这位画家又把这个名字描粗了, 他缓缓涂写着线条，神色有些莫名。 “做什么呢？” 捷克端着午餐餐盘走回来，将东西放下，坐在室友身边, 探头去看他的笔记本：“是不是又在做描粗‘sweet’这种无聊事, 你也差不多……雅各·罗曼？这谁啊？” 他吃惊地抓过餐盘里的冰可乐, 用力吸了下吸管，空气与纸杯互相撞击, 发出“呼噜噜”的噪音。 “听着有点像男名？” 洛森抬头, 捷克一愣, 继而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这位同学立刻缩起肩膀, 猛地往后窜了一下。 自几天前接到“我打算剁了我的哔——”通话后, 他就一直非常警惕, 脑神经时时刻刻在“惊悚”上横跳。 “我是直男！” 捷克大喊：“你不要为了否认喜欢斯威特连自己性向都变——就算发疯精神错乱，要剁也剁你自己, 我爱我的哔——” 洛森：“……” 啊, 人类jg 发现室友的眼神既没有爱意也没有杀气，只有对智障浓浓的怜悯之情后，捷克惊魂未定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谁告诉你, 我描粗人名就是对谁有好感了。” 洛森懒得搭理他，这几天的交流也让他彻底放弃向捷克解释“我真的不喜欢斯威特”与“我精神状态很正常和我想剁了我的哔——没冲突”……等事。 人类与精灵的鸿沟太过巨大, 还是交给老法师们解决吧。 当务之急是…… 他想起在密室所见过的那些东西, 洛森抬手, 看似不经意地摸了一下校服第二颗纽扣。 衬衣里, 紧贴心脏的位置，用线挂着一枚金色的小钥匙。 几天前的社交季，他冒着头被那位家主削掉的危险，彻夜不眠，利用宿敌在床上沉睡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翻遍了整个斯威特老宅。 根据当时在密室里所见到的，洛森很确定自己所偷到的钥匙对应着一只文件柜，可他找不到象征那只文件柜藏匿处的图案……密室中的信息表明，金钥匙对应的文件柜，应当被锁在一幅巨型辽阔、记录着“斯威特至尊功绩”的画里。 可洛森没在老宅翻到任何巨型画作。 而他不觉得，高高在上的斯威特，会把关乎“家族荣耀”的巨型画作，用泥沙悄悄藏在某个更深更隐蔽的密室墙中。 绝对存在于某个显眼瞩目的地方，某个关键重要的场合。 故此，即便已经毁掉了某张家谱、掩盖了某个名字、知道了关键机密，窃取了重要宝物……还在曾驯服邪龙的**师眼皮底子下左右横跳、闪转腾挪…… 这位贪婪的贼，仍然没有满足自己的成果。 因为他已窥见斯威特家最深处的秘密入口。 文件柜里的文件，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文件不仅能让洛森敲德鲁一个大竹杠……也许，还能让他直接钳制住这个法师界第一的恐怖家族。 何乐不为呢，洛森看不顺眼这个家族很久了。 他每次把肝到失智的安娜贝尔送回宿舍时，都会直接扯下那枚扣在她喉咙上的家徽——这样对方睡着后的呼吸声才会平稳一点。 而这位奸商本是想趁着社交季再骗个嫡系套套情报，看能不能找出文件柜的地点——他骗人名单上排第二位的是“欧文·斯威特”，可对方在后几天的社交季一直表现得失魂落魄，洛森没敢贸然接近。 没人可骗的小贼在床底琢磨了一会儿，有一瞬间，甚至出现了“花言巧语迷惑斯威特当家主母，用年轻的脸蛋趁虚而入”的念头…… 左右这位主母孤独而富有，还有一头美艳的红发，很符合洛森的目标顾客人群。 ……但只是一瞬，一瞬，咳。 虽然真的很想尽快得到那些文件……但…… 年长的贵妇人与那个蠢蠢的哭宝宝，绝对不在一个级别。 他不敢托大，认为自己用来讨好年轻女孩的那套在主母那儿全身而退。 布朗宁同学曾在圈子深处见过本职工作贵妇小白脸的人类，他们无疑用血泪般的教训告诉自己：肾脏诚可贵，远离老女人（。） 一切搜寻文件柜的尝试暂且终止后，回到学院的布朗宁同学不得不屈尊，把注意力放回其他东西上，权作消遣。 譬如一个写在“安娜贝尔·斯威特”旁，用魔法纹路链接过的名字。 【雅各·罗曼】 “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绝不仅仅是，在密室里那张可笑的家谱上见过。 远在那之前…… 洛森又点了点纸张，若有所思：“很久以前见过……好像还挺熟……” 究竟是在哪？ “哦，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迟早会有答案的嘛。” 身为学渣的捷克轻松晃晃手，拿过餐盘里的食物：“今天周三，食堂限量的牛排汉堡，要吗？” 洛森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扫了扫室友端来的午餐餐盘——炸薯条、汉堡、鸡翅套餐——油炸与肉类交相辉映的天堂。 在床底下待了几天、就被强迫着喝了几天粥养胃的精灵吞吞口水。 他伸手去拿：“多少钱？” 他们俩来食堂吃饭从来都是aa制的。 捷克已经拆开了包装纸，嘴里因为食物含糊不清：“挺便宜的，也就十二银币一份……” 洛森伸出去的手顿了顿。 然后他自然缩了回去。 满月出现的日子快逼近了，德鲁店里供应的药又趁机提价一千金币，超过十银币的花销自己都负担不起。 这种看到食物就伸手想拿过来吃的坏毛病，大抵是那几天在床底，被处心积虑的宿敌惯坏的。 他就说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免费给他送吃的。 “那你吃吧。” 洛森也没尴尬掩饰什么，直接推远了餐盘，拿过笔：“我新接了代课单，必须赶在下节课之前把代写的论文搞定。” 离开学院这几天，有不少业务都堆积起来了。 捷克顿了顿，看看室友奋笔疾书的侧脸，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汉堡。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说：“要不，这顿我请？” “谢了哥们。” ——毫不留情地把餐盘重新扯了回来，拿了食物就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继续奋笔疾书。 捷克：“……” 虽然知道室友家境不好，但所谓“穷人的气节”从未在他身上见过呢。 “我快饿死了。” 没有气节也没有矜持的室友一边塞着食物一边咕哝：“提价，提价，一天到晚就是提价，简直是变相放高利贷……我迟早要把那个文件……” 捷克：“什么文件？” 洛森：“哦，没什么。” 他咬了一大口汉堡，左手“唰唰唰”以打字机的速度写着论文，右手冲捷克摊开： “回报，课堂笔记，快点。” 捷克立刻明白了什么，迅速将书包扯过来，拉开拉链，感激涕零地将自己的笔记递给大佬。 大佬请假这几天，他的学业简直水深火热，孤立无援。 大佬回来了，就算大佬他不要脸、发神经、拒绝告白、甚至要剁了自己——也是个好大佬。 洛森眼都没抬，含住一块肉咀嚼后，腾出右手，掏出捷克书包兜里的笔盒，然后左右手开弓。 一边是“草药学脉络研究”万字论文，一边是“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24页课堂笔记。 一边写论据，一边圈重点，眼睛还看着两边，随时准备查缺补漏。 落笔行云流水、自然迅疾——几乎以打字机的两倍速，书写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 不管见过多少次，还是觉得很厉害啊。 “大佬好，大佬棒，大佬明天午饭我也请你吃。” “课后作业拿来。” 洛森咽下食物，重新叼过一根薯条：“快点，笔记已经帮你整理好了。” “明天的午饭就不用了，一只汉堡一盒薯条多少银币，我一银币一次免费作业补偿给你。” “哦，大概……十六颗银币？” “行。十六次作业，不限格式字数。” 哇。 捷克尊敬地看着一串串流畅滑出的单词。 这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差距吗。 “不。” 洛森开口，捷克才意识到他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天才与凡人的差距只是双手与单手，这是天才与渣滓的区别。渣滓特指连课堂笔记都记得一塌糊涂，还有错别字的家伙。” 捷克：“……” 别骂了jg 【与此同时】 安娜贝尔默默划掉了写错的字母，找到字典，一点点核对着，把那个全长32字母的学术名称拼出来了。 就连紧紧跟着教授的板书，她都没把课堂笔记写对。 “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她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报了这么一门——鬼畜的课啊？ 太难了吧？这些巨长且绕口无比的单词是考验记忆力的极限吗？？这玩意儿没字典能学下去？？ 可恶。 仅仅是几天的社交季，她落下了这么多的进度…… ……为什么报名法师交流赛的学徒还要来上课啊？不能直接开辟空教室让她练习吗？？ “同学们，接下来……” 安娜贝尔用力眯了眯眼睛，在保证坐姿板正端庄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试图往前倾，看清那些鬼画符。 如果自己能够坐在教室第一排，紧紧注视着黑板与教授，就没这么费劲了…… 但散漫聪慧的学徒们从不坐前排，唉。 “……我校将有一位插班生……” 安娜贝尔还在努力看清黑板。 脚步声逼近门口，停顿几秒，拉开门。 “就由他……” 安娜贝尔皱起眉，勉为其难地看向站上讲台的家伙。 ——络腮胡遮挡住了全部的视线。 “我来通知一下大家。”亚瑟·泽奥西斯笑呵呵地说：“这位插班生出于我校最近推行的新政策，此次只算是实验性插班，大家可以将他当作前来交流学习的学生，并不会打扰……” “校长先生。”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斯威特家的小姐冷冰冰道：“请让开，你挡住了黑板。” 校长：“……” 嘤。 【与此同时】 脚步声在食堂的桌前停下。 “天呐。” 埋头苦写的洛森·布朗宁听到了有点耳熟的声音：“这么多年，你这副吃相……怎么还像个粗鲁的黑猩猩？” 他从百忙之中抽空瞥了眼来人。 瞳色与发色都是淡淡的苍蓝，神色冷淡，五官极美，举止柔美，身着华丽的长袍。 哦。 顾客？ 奸商瞬间咽下薯条，扬起灿烂的笑容：“这位美丽的小姐姐你好，我们见过吗？哎呀就算没见过也没关系，似曾相识也是种缘分嘛。小姐姐想要哪种业务？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可以九九折优惠~” 雅各·罗曼：“……” 他沉默良久。 气得浑身发抖。 洛森·擅长察言观色·布朗宁：“哎呀，别生气嘛，气坏了多少张面膜都补不回来——但如果你使用了xx牌面膜，我保证——” 雅各：“是我！我！我！！” 对面，那只可恶、自大、侮辱族群、一举一动都作呕的劣等精灵，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雅各设想过太多他们重逢时，对方的表情。 他太期待了——对方惊恐、愧疚、也许还会回避自己——这甚至让他把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抛在脑后，抢先找到了这个家伙—— 但唯独不是——唯独不是——连自己性别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我是雄性！” “哦，不好意思，同学，你实在太好看啦。说起来，那个xx牌面膜——” “我——不是人！” “……同学你生气归生气，没必要骂自己嘛。” 罗曼同学已经不是浑身发抖了。 罗曼同学是气到浑身发青的程度。 然而，嘴上依旧叭叭叭推销，洛森并没有被带跑。 根据这位来访者的美貌、举止、态度，还有他曾深深憎恶的高傲腔调……也许，大概，可能是那些被自己揍过的同龄精灵……之一？ 但洛森揍过的精灵实在太多了。 因为欺负他的精灵也实在太多。 嗯，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是个曾被自己彻底报复回去、揍趴的路人甲。 奸商心里的算盘快速打了一圈，很快又端起职业笑脸——不出世的精灵当然比人类好骗—— “同学，你看，我真的不认识你，俗话说，似曾相识就是命中注定，你看要不要瞅瞅这个xx牌面膜，很便宜，只要8金币……” 美到雌雄莫辨的对方已经忍无可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把自己抛到脑后—— “我是雅各！雅各·罗曼！布朗宁，动动你的脑子！” 绵延不绝的推销戛然而止。 座位上的精灵收起笑容，缓缓扫过他全身上下。 “哦。” 他终于露出了雅各幻想中的那种神情——厌恶的、极冰冷的、仿佛连呼吸同一种空气都会死亡的—— “你就是雅各·罗曼。” 雅各笑了笑。事情终于进到正轨。 “布朗宁，许久未见，看来你……” “走吧，捷克，要上课了。” “事情”本精收拢起完成的论文与笔记，草草往书包里一扫，抓过没吃完的汉堡和薯条，就往外跑。 一边忙着抽出薯条往楼梯口走，一边干脆利落地，与他擦肩而过。 远处还依稀传来两位学徒迷惑而散漫的对话： “洛森，刚才那个家伙是谁？你认识？” “不认识啊。完全没印象。” “那你怎么会停止推销……” “哦。” 对方消失在楼梯口，吊儿郎当地叼着薯条：“就是不太喜欢他的名字……大概？” 【我——我会告诉长老的——你这个——劣等的——低贱——】 【吵死了。】 小精灵一脚踹在他的背上，他自己那被獠牙撕开的肩膀在灌木中滴下大颗大颗的血滴。 即便刚刚惊险躲过一次被设计好的野猪袭击，即便差点被碾成一坨肉酱，他依旧“吧唧吧唧”嚼着嘴里的浆果： 【你谁啊？】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婚约所链接的生物也未必靠谱（上） 第四十七章婚约所链接的生物也未必靠谱（上） 时间是晚上七点整； 地点是泽奥西斯食堂最高层； 有一整张豪华的水晶落地窗； 有隔音良好的包厢； 还有轻轻摇曳的烛光。 再加上两位颜值极高, 又美又俊的主角……这无疑，是场浪漫暧昧的约会，最符合一对素未谋面就订下婚约的—— “除了沙拉以外的东西, 全部各来一份。” 又美又俊的主角一号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吊儿郎当地往沙发座上一靠：“你说你请客对吧？反正我没钱。一个子儿都没有。” 又美又俊的主角二号牵强地露出扭曲的微笑。 如果不是旁边还站着人类, 他需要顾及族群的体面—— 雅各早就抄起餐刀扔过去了。 这个无耻的劣等…… “打住。” 就算不记得, 光是看看这个表情, 都能猜出要骂什么。 ——这些傻逼精灵对他的表情还真是不约而同地一致啊？ 洛森不耐烦地说：“从小到大, 你们这些傻逼的辱骂无非就是什么‘劣等’‘低贱’——能不能省去这些陈词老调，说重点？时间可是金钱, 罗曼同学。” 雅各冷笑：“本就劣等，竟然还染上了铜臭味……在这个充满臭味的人类世界, 你果然把自己活成了垃圾样，布朗宁。” 对方皱皱眉, 不耐烦的神色更加明显。 雅各本以为接下来他会猛地站起，摆出厌恶的表情, 说“我不想理睬，走了”—— “我吃完菜就走。”布朗宁同学挽起袖子，将注意力从傻逼同族转移到餐碟里：“你爱骂多久骂多久。” 雅各：“……” 他张张嘴, 下一句用来反击的挑衅还没酝酿好, 就见对方抄起餐刀餐叉，开始“吧唧吧唧”沉迷干饭。 雅各：“……” 他差点没被对方这过分轻盈的态度恶心得吐出来。 比小时候更甚的恶心感—— “你究竟打算做什么？”雅各说：“你中午在食堂的态度很明显, 别把我当白痴, 布朗宁……” 什么明显？ “同学，我真的不认识你, 也不记得你。” 洛森喝了口汤：“中午的我很忙碌, 没功夫搭理不做生意的新同学——而你放学后专门堵在我的教室门口, 扬言要请我去吃学院最贵的餐厅——”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我又不是傻子。” 有精请客干嘛不去。 大好的试探机会也…… 雅各冷了脸。 “别把我当白痴。”他重复道，一字一顿，“你再怎么遮掩，也不能否认事实——中午时你看我的眼神，比小时候还要恶劣阴冷。” 有病。 洛森：“我这只精非常阳光积极正能量，大概是你中午眼神不好。同学，除了你的名字以外，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 雅各认定对方是在强颜欢笑，终于稍微感到扳回一城，放松了肩膀。 他们俩安静了一会儿，本该火花四溢的空气里充满了干饭精“吧唧吧唧”的声音。 雅各……逐渐怀疑，对方响亮的“吧唧”是故意的。 对一个优雅、洁净、高贵的精灵而言——看着一只无耻的同族坐在对面，粗俗至极地捧着红烧排骨啃食，无异于吸血鬼看见容嬷嬷用针扎瘪了自己一血库的粮食。 厌恶、痛苦、憎恨、崩溃到作呕。 他快吐了。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布朗宁。” 为了停止翻滚的胃，雅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试图打断对方干饭：“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离开森林？我想你还没遗忘，我们精灵是有规矩……” 啊，是啦是啦，“绝不可擅自离开森林，离开即为背弃”嘛。 “况且，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么一个……” 雅各停了一下，用厌恨与恐惧交织的神情看了看水晶窗下抱着课本来来往往的学徒们。 比人类更低贱讨厌的，无非是魔法。 “……魔法学院里，忍受着你们的臭味，当什么插班生……” 洛森吃饭的动作一顿，但下一瞬就回归正常速度。 “唔，我倒是听过一些传言。” 他似乎是随口一提：“长老们好像一直很想和法师界的贵族联姻……你能被允许走出森林，是为了拜访哪位失联过久的人类未婚妻吧？” “什么？” 疑问出口后，雅各才后知后觉想起。 ……见到这只垃圾的情绪太激烈，差点就忘了。 “差不多吧。”他无所谓地说，“长老们这几年催促了很多次，他们几乎掐准了那个人类的每一段成长期——而前几天，他们好像在某张纸上感应到了什么变故，就催我来和她正式签订婚约。呵。” 洛森敏感地从末尾的气音里捕捉到一些端倪。 “你……不怎么喜欢她？” 况且，既然是从小订下，又为什么没有正式签订过婚约？ ……嗯，倒也有可能，洛森翻杂书时曾见过关于法师界婚约的记录——那是契约魔法的一种，比起誓言，更接近于物理意义上的“绑定”。 那种“绑定”有点微妙，既不会禁锢双方感情上的忠贞，也不会限制□□与旁人……咳。 要洛森自己说，那种魔法像个小狗与主人的玩笑，仅仅是给双方象征性套了个项圈罢了。 但不管如何，让一只精灵和一个人类用契约魔法绑定起来，对精灵而言，无疑是极痛苦的过程——那些长老和斯威特家主先签订了纸质家谱，再将契约延后到成年再签订，也可能是出自这个考虑？ “怎么可能。” 雅各摆摆手，“见都没见过……对了，今晚这个包厢和这顿饭的饭钱，原本都是准备给我那位未婚妻的。不过我懒得去找她。” 洛森：“……” 他抬头，望望烛光，望望水晶窗，望望充当坐垫的高级绒制沙发，又望望天花板上吊灯灯脚处闪闪发光的宝石。 的确是个不错的约会地点。 很不错。 都能排上他情人节做攻略教程时“十大约会圣地”里。 ……不错。 “你的路费都是长老们出的？” “这种金钱上的……” “你的学费也是长老们出的？” “低贱的铜臭……” “所以，与未婚妻联络感情的‘约会预算’，也是有额度的吧？” 雅各忍无可忍：“就算活成了垃圾，也没必要满嘴金钱吧？你在外面就这么给族群丢脸——” 哦，有额度。 就算没额度，这只傻逼也不会操作银行卡转账，更不知道储蓄银行在哪吧。 洛森立刻招手叫来服务员：“你好，菜单上的东西再全部来一份，我打包带走。” “以及这位先生很开心，他决定请整个食堂一楼二楼的学徒每人一只巨型烤火鸡，就最贵的那种烤鸡，谢谢。我的那份烤鸡也打包带走，麻烦不要刷黄油，我的烤鸡做成荷叶叫花鸡的口味。” 雅各：“……” 服务员：“……” 身为人类的兼职服务员深深被这份大刀阔斧宰客的气魄折服了。 不愧是传说中的布朗宁学长。 身为精灵的罗曼同学却压根没有金钱概念——他完全不知道泽奥西斯学院的食堂是与贵族饭桌持平的消费水平、这么一趟下来能“哗啦啦”流逝多少金币—— 他只关注到了另一个重点。 “打包？真是太……天，你怎么越来越穷酸了？” 洛森·刚刚一通点单直接消耗完毕所有约会经费·布朗宁：同族果然都是傻逼。 他心态很好地回答：“我就是很穷酸很劣等啊，看不下去你可以提前离席。” “对了，刚才说到哪？你不喜欢长老们选的那个女孩？” 雅各的眉毛几乎打成了结。 洛森喝了口水，用余光瞥见对方漂亮的脸出现了更微妙的变化。 精灵们的发色瞳色一般都是洁净自然的淡色，精灵们的五官身材也无疑站在非人类生物们的顶峰，精灵们纯洁清冷的气质更堪称一绝。 而一头栗色短发，眼睛中的绿色要多深有多深的洛森·布朗宁……在外貌上，其实也是只劣等精灵。 更别提内在。 但尽管从小就坚信自己“最劣等精灵，最帅气傻逼”的谜之定位，此时的洛森，看着对面的同族，少见地有点反胃。 尽管他早已全部报复回去，早已遗忘了童年那被针对或被陷害的每一次欺辱。 那种幼时就在内心生长出的仇恨，再次……冒出头来。 因为无论多美的脸，染上浓烈的鄙夷，都不会好看。 “劣等的家伙，你究竟是被人类世界污染了多少。” 雅各·罗曼鄙夷地说：“与其给一个低贱的雌性人类配种——我宁愿请你这个垃圾吃一顿饭，让你看看自己当年选择背弃的错误。” “起码我还能忍受和你这只垃圾呼吸同一种空气，你再劣等也是只精灵。而那个人类……呵，肯定是只肮脏至极的雌性。按照人类的劣根性，也许早就被许多雄性上……” 洛森猛地放下了水杯，杯里的水溅到桌面上。 “嘿。” 他轻声说，“请别往下说。” 雅各也不想再说，他挥挥手，就像摆开什么苍蝇。 “别提肮脏的人类了。布朗宁，告诉我，你这几年在人类世界追求你所谓的‘自由’，究竟给族群丢……” 洛森点点头，继续用很轻的声音说：“你觉得那是侮辱。” “……什么？” “婚约。你觉得那是种侮辱。” 雅各听不懂他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胡话，当然，和肮脏的人类通婚，简直滑稽，如果不是为了长老与森林的利益……” “哇。” 绿眼睛的精灵歪歪头：“我终于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雅各。” 明明得到了“班上最好”的奖励，却把奖励的奶油直接掼到地上； 明明是女孩们曾偷眼打量的对象，却大声当众读出了她们的情书； 明明长老们唯一留意的年幼精灵，却和同伴抱怨自己“喘不过气”； 明明拥有动听的歌喉与乐曲天赋，却为了手指柔软，不愿触碰任何弦乐器； 明明就…… ……拥有所有他曾经想拥有的一切，却总把那些丢弃。 老太太从来不喜欢洛森，同龄女孩偷偷说他的发色“像泥巴”，长老们不追杀他就是好事，而努力去学习的歌曲与乐曲却完全…… 但洛森本来全部遗忘了。 雅各讽刺他吃饭声音粗鲁，他揍回去，继续开心吃饭； 雅各说他是给族群丢脸的劣等精灵，他揍回去，继续开心生活； 雅各想用野猪把他撞死，他就把雅各倒挂在瀑布上； 雅各伙同其他小精灵揍回来，让他狼狈躲进树洞给自己配音“吱吱咔咔隆隆轰”，但胳膊腿长好后就锲而不舍揍回去，一个个往死里揍，然后开心逃离他们来算账的父母。 可多年后，明明他们都长大了，洛森不再渴求曾渴求的东西，这只精灵的名字都丢到记忆的爪哇国。 雅各还是得到了一份……婚约。 而那在雅各眼里是份侮辱。 “嘿，雅各。” 洛森缓缓握紧拳头，看着水晶窗下缓缓流动的学徒们，又缓缓张开。 这不是狂欢朦胧、集齐了流氓混混的帐篷。 “你说……既然有我这么个劣等精灵，长老们怎么会舍得去侮辱你呢？” 雅各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你背弃了族群与森林，”他没好气地说，“这份侮辱当然是会给劣等的布朗宁，也不用我来牺牲。” 洛森的脑子，“嗡”地一下。 “那个法师界的大贵族……呃，我忘了是什么名字……总之，联姻只需要一个高贵的身份，表明我族的合作态度。那个‘身份’后的人选，当然是无所谓的。” 就像古代的王族和亲，皇帝当然不可能将最受宠最尊贵的公主派到塞外，反而可能随便选封一个低贱的宫女，给她封上公主的名头再嫁过去。 雅各发现了洛森脸上的震惊。 他不解地问：“怎么？难道你是完全忘了？看来那场火灾还真把你烧成了残废？” 洛森的右耳针刺般疼痛起来。 他两眼发黑，呼吸急促，感觉自己快被疼痛撕裂。 “什么火灾……” “你不知好歹离开时，那场火灾啊。竟敢用火焰去烧圣堂，呵，就算你真的被火烧成残废，也是活该……喂！你干嘛！喂，你怎么——” 没有哪个精灵愿意与他们看不起的人类联姻。 只除了一个没人会在乎他意见的，劣等精灵。 我不想听。 我不能叫。 洛森踉踉跄跄冲向出口，推开拉住自己想说什么的雅各，直接钻入安全通道，在极端的痛苦中去抓楼梯扶手。 他知道学院几乎每一个可供躲藏的地点，这样才能在疼痛发作时躲进黑暗里。 好疼…… 好疼…… 撕开，如果撕开的话，就一下下…… 好疼啊。 脚下一个踏空，脸色苍白的精灵，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我讨厌他们。】 【我恨他们。】 【凭什么……】 “布朗宁。” 某个精灵长老用力捏紧了他不安分的手，小精灵吃痛地皱起鼻子，指尖把玩的红醋栗掉落下去，“咕噜噜”地，一路滚进了豪华的刺绣地毯里。 他踢踢脚，想把那颗红果子拨出来，手上又是重重的一捏。 小精灵不动了，恨恨地吭着头，与地毯上隐在花园后的龙头对视。 而地毯以外的世界，隐隐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午安。” “午安。” 精灵长老又用力捏了捏小精灵的手：“这就是我们的精灵圣子，洛森·布朗宁。” ——呸！一个被推出去强迫娶人类的替死鬼！他们就是欺负他！ 小精灵恼恨地抬起头。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对面的小女孩。 对方同样被一个大人牵着手，神色冷淡，眼底写着与他如出一辙的厌恨。 “容我介绍，长老。这是我的女儿，安娜贝尔·斯威特。” 小女孩的手也被重重捏了一下。 “安娜贝尔，向你的未婚夫问好。” “……你好。洛森·布朗宁。” 虽然同样带着不满，她仍是乖顺地拎起漂亮的裙角，标标准准做了一个屈膝礼。 “我是你的未婚妻。” 小精灵抿紧嘴唇，没有动弹，也没开口。 行完礼的小女孩抬起头，他们对视了一眼。 【好讨厌。】 “……布朗宁？我怎么教你的？！” 这次捏他的力道变大了，大得他的骨头也疼痛起来。 【好讨厌。】 他不甘不愿地伸出那只刚刚把玩过红醋栗的左手，手心向上。 “你好，安娜贝尔·斯威特。” 【好讨厌。】 “请允许我吻你的手。” 小女孩冰冷地点点头，把自己的小手放过去，让他握住。 【讨厌死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婚约所链接的生物也未必靠谱（中上） 第四十八章婚约所链接的生物也未必靠谱（中上） “我讨厌你。” “巧了, 我也是。” “我特别、特别讨厌你！” “巧了，我也是。” “……那你跟着我干嘛！走开！” 小女孩停下脚步，脸上的神情让精灵想起冬天结冰的湖泊。 比那些厚重、坚硬、刺手的大冰块还冷。 “你是我的未婚夫。” 她用这种表情说, 一板一眼：“父亲命令我们待在一起, 培养感情。” 小精灵：培养个锤子感情哦, 你这模样怕不是想给我一锤头。 他很不想和这个人类说话, 但刚才漫长的三十分钟告诉他——如果你一声不吭地闷头往前走, 这个讨厌的小女孩也会一声不吭地闷头跟着你。 仿佛一只甩不开的鬼魂。 他也想过直接用驱赶那些讨厌精灵的方式，把这个讨厌人类赶走——但几分钟前他刚刚试探着想去推她的肩膀, 就见对方冷冷掏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按下按钮。 猩红色的火焰立刻窜出了一米高。 小精灵吓得立刻窜上最近的树顶。 手持火焰魔法喷射器的小安娜贝尔：“下来，培养感情。” 小精灵：培养个锤子感情！！会玩火了不起啊！！ ……综上所述，在长达几十分钟的僵持后, 年幼的精灵不得不咬牙承认： 自己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那么, 选项好像只有语言攻击了。 “喂，你。”他忿忿地说：“你为什么会想要嫁给精灵？” 女孩一板一眼：“这是父亲的命令。” “你很讨厌我对吧, 那你嫁给我干嘛？” 女孩一板一眼：“这是父亲的命令。” “……我告诉你，我也非常讨厌你！如果你长大嫁过来了，我会对你特别特别坏！坏到你后悔嫁给我！” 女孩：“哦。” 她转动了一下眼球, 冰冷的琥珀色让精灵不寒而栗。 他很熟悉那种眼神——比雅各、比老太太、比长老们还纯粹浓烈的—— 鄙视。 斯威特家年幼的小姐当然是很傲气的, 而面对一个愚昧封闭、满身弱点的异人生物？ 她对他的厌恶只多不少。 “怎么坏，你倒是举例说明说明？” 固步自封的种族。 高高在上的嘴脸。 ……竟然还生活在讨厌的森林里, 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哼！ 小精灵读不懂她的心理活动，但他太熟悉鄙视眼神里包涵的东西。 而这个人类的鄙视和那些精灵还不同, 似乎她所看低的不是自己的“劣等”, 而是……“智商”？ “我将来——将来, 哼，和那些愚蠢保守的精灵可不一样——我要娶几百个漂亮小姐姐！几百个！气死你！” 这是小精灵认知里，最能伤害未来伴侣的行为了。 作为崇尚纯洁的精灵，他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感觉自己好像做了非常非常过分的事。 ……但又拉不下脸道歉，只是稍稍瞥了眼女孩，心想如果把她惹哭了，就直接逃跑。 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冰冷的表情依旧没有波动，仿佛她将冬天冻结的湖水捧在了脸上。 小精灵皱起眉。 他从来都是个很擅长察言观色的孩子。 这只人类冷冰冰的表情，与其说是厌恶与敌意，不如…… “就这？” 小安娜贝尔平静回复：“你当然可以娶几百个漂亮小姐姐，想和多少小姐姐玩都没问题。这明明就是件很正常的事，父亲与母亲也是这样的……愚蠢无知的精灵，哼，这就是你概念里的‘过分’吗？” 小洛森哑然。 与其说是厌恶与敌意，不如说，是茫然与麻木。 你们人类怎么这么肮脏污浊—— 这话他莫名吞入了喉中，也许是对方手中还抓着那个稀奇古怪会喷火的玩意儿，也许是她毫无波动望着自己的眼神。 “你怎么这么笨啊，蠢蛋。” 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另一句：“结婚的对象如果没有珍贵的唯一性，当然是很过分的坏事。” 安娜贝尔眨巴了一下眼睛。 “你说谎，父亲就和很多人结婚了，还和许多其他人生了小孩。”她理直气壮地纠正对方，“但无论如何，我的母亲只有一个，这很正常，是你太笨了，不明白我们人类的规矩。” ……嘶。 “这才不正常呢！” 这个穿着华丽、还会弄出火焰的小女孩突然一点都不可怕了，看着她麻木地解释这些奇葩的规则，小精灵瞬间觉得自己高出了一个层次不止，自豪感油然而生。 就像原本的班级倒数第一，发现转学来的讨厌同桌是比自己更差劲的倒数第一。 虽然他没有父母、没谈过恋爱、不喜欢大人口里这个结婚那个结婚的话——但关键的大道理，聪明伟大的布朗宁还是很清楚的！ “喜欢的人这辈子只能有一个，渴望结婚的伴侣这辈子只能有一个——”小精灵顿了顿，有点结巴地说出下半句：“将、将来、能、能摸我耳朵的家伙也只能有一个！这是常识！” 白痴精灵。 小安娜贝尔把鄙视的目光放到对方尖尖嫩嫩的双耳上，稍微有点动摇。 ……她还从没摸过精灵耳朵呢。 精灵这个种族再怎么讨厌，他们的外形还是相当漂亮的。 譬如这双耳朵……似乎很好摸的样子。 “什么鬼。” 小女孩继续绷着脸嘲讽他，同时踮起脚，伸手，“不就是耳朵嘛，反正我是你的未婚妻，碰一下怎么……” “不许碰我耳朵！” 白痴精灵瞬间窜上了旁边的树，情绪比他见到火焰时还激动：“我、我才不要娶你这种笨蛋——” 封建种族。 落后又不开化的野兽。 小安娜瞪着缩在树上的精灵，突然很想扬起小皮鞋，一jio踹过去，把树干踹得砰砰直响，最好直接把他踹下来。 ……但这不应该的，父亲的命令是“好好和布朗宁培养感情”。 为什么她完全做不到“好好培养感情”呢？ 讨厌的情绪，简直浓郁到假笑都摆不出来。 太奇怪了。 ……太不应该了。 小安娜不满地撅起嘴唇，开始生失态的她自己的气。 一定是因为这个讨厌鬼没穿着规规矩矩的西服、没打着干净的白领结、没有明媚的笑容与金色的头发、甚至连基本的行为礼仪都没有、连人类都不是—— 可恶！ 虽说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联姻，但好歹还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幻想啊！ 凭什么是——不，打住，就是这种失衡的心态才会让你丢脸失态，安娜贝尔！ 你可是斯威特家未来的主人，你要拥有控制自己情绪、控制自己表情的能力，你要遵从家族的一切安排并完美完成，这样就能成为最强大最骄傲的主人！ 然后父亲就会摸你的头，母亲还会抱着你睡觉啦！嗯！ 如此一番打气后，年幼到还没建成冰冷硬壳的小主人振奋了不少。 她不再理睬缩在树上不肯下来的未婚夫，直接扭头找到来时的道路，拎起裙角，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树根。 精灵，讨厌。 森林，讨厌。 失态，讨厌。 “喂！喂！你这就走啦！嘻嘻嘻，认输了？我就知道你坚持不了多久，只知道说大话的笨蛋人类，竟然还觉得……” 洛森·布朗宁，最！讨！厌！ 小女孩攥紧裙摆，扬起小皮鞋，直接一jio踹上树干。 扒在树枝上，倒挂着试图对她做鬼脸的小精灵惨叫一声，直接摔到了地上。 “连树都爬不好的精灵。” 她冷笑道：“你才是大笨蛋。” ——终于踹出这一jio了，爽。 “……痛……连基本的道理都弄不明白的愚蠢人类……有什么好得意……” 平生第一次掉下树枝的小精灵火冒三丈：“我将来是绝对、绝对不会娶你的！死都不会娶！” 安娜贝尔：“那可由不得你，我们俩结婚是父亲的命令，而他的火焰魔法比我使得还好。” 洛森：“……就算娶了你，我也真的会和一大堆的漂亮小姐姐玩在一起，完全、压根、绝对不睬你！” 安娜贝尔：“哦，随便你。修行老师说要满足丈夫的一切需要，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我从现在开始就给你物色漂亮小姐姐，长大后一卡车一卡车送给你。” 洛森：“……” 和一个三观歪斜、没有常识的蠢蛋吵架，是完全吵不过的。 尽管这只精灵尚且年幼，但已明白了这个深刻道理。 “我要说一百万遍——” 倒数第二又气又急地对着新来的倒数第一吼道：“结婚对象只能有一个！有很多个结婚对象的家伙都是坏蛋！坏蛋！” 倒数第一终于炸起。 她捧在脸上的冰块仿佛被什么敲碎，小精灵抬头，恍惚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滚烫的岩浆。 琥珀色流淌、滚动、沸腾起来。 线条、漩涡、与气泡。 吭着头的鬼魂突然消失了，站在树叶与阳光下的，是个脸蛋通红的小姑娘。 “父亲才不是坏蛋！” 安娜贝尔大吼：“你才是——你这个——讨厌——大坏蛋——无敌——我将来才不会介意什么小姐姐不小姐姐的——我将来才不要——” “才不要嫁给你这种混蛋！蠢货！讨厌鬼！泥巴、泥巴——” 目光在乱糟糟的栗色头发上猛地一滞。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吼叫：“泥巴脑袋——” 正望着她呆住的小精灵也猛地一炸。 泥巴、泥巴、泥巴、见鬼的泥巴、他才不是——不稀罕那种又淡又亮的发色—— “你好意思说我！” 他跳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指着对方晕红的脸蛋：“你这个、你这个——猴子屁股！呸！” 小安娜发出了一声细细的尖叫，也可以理解为愤怒拔高到极限的吼声。 这是尊贵的斯威特小姐，此生第一次听到这么粗俗的词汇。 “我讨厌你、讨厌你、恨你、恨你、我要弄死——” 她尖叫着扑了过去。 对方则张开了牙齿。 【打他！】 【打瘸他！】 【往死里揍！】 【活该、活该、活该——】 泽奥西斯学院，成年的安娜贝尔·斯威特，头痛欲裂地从睡梦中醒来。 “……好吵……” 什么啊。 她最近肝过头的梦境变成了熊孩子打架吗。 ……能不能让准备比赛的可怜学徒消停消停？ 照例扶住太阳穴揉按了几圈，再甩甩脑袋，抹去那些混乱模糊的画面。 大小姐懒懒打了个哈欠，开始回忆自己昏迷前的事。 她睡过去之前，似乎是在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 由此可推，现在的自己应该是被宿敌捡到，运回宿舍的床上了吧。 嗯，安娜贝尔当然不是白痴，多次肝废失去意识后，她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床上，肯定是某个宿敌干的啦，她的“昏迷自动寻路功能”还没这么完善。 之前只是怀疑，但在某次昏迷后丢失了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巧克力袖扣，她就基本确定了，是宿敌在捣鬼。 ……反正他也肯定是哪个女生宿舍拜访小姐姐时顺路捎上躺尸的自己，为了不被当作“斯威特猝死案件”的嫌疑人。 没什么好感恩的，呸。 这一次，安娜贝尔便习以为常地揉揉眼睛，环顾四周。 ——她躺在从图书馆回宿舍的小道上，头上缠着草叶子，裙子上都是灰，后脑勺似乎还有个昏倒在地时撞出来的肿包。 安娜贝尔：“……”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那个我一肝昏迷就会出现的布朗宁呢？？ 他是去忙什么国际大事了啊？ 怎么？给总统写致辞稿？还是勾搭新来的小姐姐？？ 就这么——让本小姐——一直躺在路上睡啊？？万一本小姐被人踩了呢？？失忆了呢？？ 啊，是啦，是啦，今天我上课时听说来了个漂亮的插班生，他肯定是忙着去勾搭新顾客—— “喂，你听说了没有？那个新来的插班生……据说和布朗宁……” 安娜贝尔竖起了耳朵。 小道不远处似乎响起了交谈声，且，越来越近。 “唉，是啦，是啦，整个学院都传开了。见面第一天就去布朗宁学长教室堵他下课，强迫带人去了还点了蜡烛……” “不，不，这可不是强迫……你八卦没听全吧？布朗宁学长既没有替那个插班生抄书、写论文、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大家都说，那肯定是约会！” “……唉，但我本来还以为学长是和斯威特学姐……” 两个女学徒走近了。 “你还没放弃那个论坛里的东西吗？天天玩论坛，迟早玩傻。再怎么说，斯威特学姐和布朗宁学长的现实关系从来没好过，见面就互怼，把对方当仇人针对，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俩和谐去吃烛光晚餐……” “可……” “别可是啦！告诉你一件最新八卦，咳，据说啊，晚餐结束时，布朗宁学长因为告白遭拒，直接伤心得从学校顶楼餐厅摔下去了！滚了好几层楼梯呢！” “……这个八卦绝对是假的吧？那可是布朗宁学长啊？？” “害，我骗你干嘛。学长现在还在校医院昏迷呢，据说他室友都赶过去了，校长也到场了。” 两个八卦的女学徒叽叽喳喳一顿，就相携着穿过了小道，往宿舍去。 刚刚情急之下滚进灌木丛藏匿的安娜贝尔·听完全程·斯威特：“……” 很好。 很好。 很……好。 【五分钟后，校医院】 亚瑟·泽奥西斯望着病床上刚刚清醒的精灵，皱皱眉，刚要开口。 ——一道身影一路火花带闪电冲进来——真正的火花带闪电，因为她直接抄着法杖召唤出了自己目前能召唤的最大的火焰，烧穿了校医院隔间的魔法—— “洛森·布朗宁！” 这声嘶吼如同咆哮的母狮，所有站在室内的生物都抖了抖。 唯独不包括静静坐在床上的精灵。 “因为告白被拒而轻生，你！想！死！吗！我来提前送你一程啊？！” 安娜贝尔是吼完才发现，自己正被一双清醒的绿眼睛静静注视的。 她迅速把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没有绷带，没有流血，完好无损，气色除了苍白以外，没有任何大碍。 眼睛也清亮有神，不像是摔傻后变成了痴呆。 呼。 ……这个幸运的混蛋！ 大小姐舒了口气，松开抓着法杖的手，不着痕迹揩了揩满手的汗渍。 但她很快就重新吸了一口气，找到第二个需要咆哮的重点。 “那个插班生——见鬼，据说很漂亮是吧——你和她是怎么回事啊？啊？！去你教室堵你？一堵你就真的跟着人家走？还烛光晚餐？哈？需不需要我用蜡烛烧死你啊！！批发一整箱蜡烛给你行吗？！” 洛森眨了眨眼。 “不管你听到了多奇怪的谣言。” 他慢吞吞地说，“我和那个插班生没有任何感情联系，我摔下楼梯不是因为告白遭拒。而且，那个插班生是雄性。” 哦。 ……咳。 安娜贝尔猛烈咳嗽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走向他的床边，熟练搬出了上次来这探视坐的小板凳。 她刚才咆哮得太狠，嗓子有点发痒，就随手拿起了洛森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口，再重新放回去。 洛森的眼神动了一下，但表情依旧是静静的。 “那是我的水杯。” 他口吻很温和地说。 “哼，我当然知道，喝一口不行吗？” 安娜贝尔抱起胳膊，因为吼狠了嗓子发疼，她这次开口的声音又软又轻，没有想象中那股呵斥宿敌的力道，“本小姐是本小姐，想喝哪杯水喝哪杯水，你管不着。” 洛森不说话了。 他的眼神又动了动。 “你是从哪层楼楼梯摔下来的啊……蠢死你算了，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能走楼梯摔倒……磕到哪儿了，严不严重，究竟是……” 安娜贝尔开始碎碎念，并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屋子里站着的其他生物。 她……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洛森身边靠了靠。 “校长好。还有……沃尔夫校医，您好。哦，捷克，你也在啊。” 捷克：为什么只有我不问好。 ……不，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很微妙。 微妙到安娜贝尔更不安地往洛森身边靠了靠。 “怎么了？” “那个……” 捷克颤巍巍伸出手指头，还没挤出下半句，就惊悚地收回手指头。 安娜贝尔莫名地扭头，顺着他惊悚的目光去瞧——瞧见坐在病床上的精灵，屈指卷起了她的一缕发丝。 他将那缕红发放到鼻尖，轻嗅一下。 “红醋栗的味道。” 在一屋子生物惊悚的视线下，布朗宁同学面色自然地歪头，对着安娜贝尔笑了笑。 “你是醋栗果酱变出来的蜜糖宝宝吗？” 安娜贝尔：“……” 她猛地站起来，“登登登”冲向这个房间与对方距离最远的角落，然后用猫头鹰扭头般的可怕气势去看捷克。 浑身滚烫，且不停发抖。 “他他他怎么了？？？” 年轻的捷克捂住了脸。 “我出去发个论坛。” 他也不停发着抖走出去，而年长的校医接过了这一棒。 沃尔夫教授努力没露出惊悚的表情，温和道：“孩子，布朗宁同学清醒之后，似乎失忆了。” 安娜贝尔：“……” 失忆？？ 哪个星球哪个年代的古早展开啊？？ 而且连我的外号都还记得，失个鬼的忆？？ 她满脸的问号似乎让校医很为难：“是这样的，嗯，虽然布朗宁同学体魄惊人（怎么摔也摔不死），但他毕竟是在最高层的安全通道滚下了整整四层楼的楼梯……清醒后记忆出现了一些损伤，也比较正常。这种损伤只是很短期的，并不会影响他的长期认知……” 年长且是过来人的校长接过话：“是的，斯威特同学。就在你来之前，他清醒地表示认识我们的身份——尽管他暂时模糊了和我们相识相处的细节记忆，但布朗宁同学清醒地知道捷克同学是他的朋友、我是这所学校的校长、沃尔夫教授是校医、他要急着离开赚钱……以及，很讨厌那个插班生。” 虽然说不出为何讨厌对方，只能茫然表示“我不喜欢他的名字”。 沃尔夫急忙补充：“而且，在校医院药水储备的全力补救下——他这种短期失忆的症状顶多只会持续一周，不会出现任何‘需要再来次车祸’‘需要再滚次楼梯’‘需要再让真正喜欢的人打胎离开并和对方的闺蜜在一起，冷漠表示不认识对方’展开，斯威特同学。” 亚瑟：“咳。” 肥皂剧不能看太多，沃尔夫。 好吧，好吧，短期失忆，脑子有些不清不楚，一个只是稍稍有点智商、本质上还是摔傻了的白痴…… 安娜贝尔吸气，呼气。 半晌，她才发着抖去看宿敌。 宿敌则满脸无辜地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让我抱抱，蜜糖宝宝。” ——不敢看啊可恶！完全不敢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年长的单身狗校医撑不住了，他咳嗽着离去，脸上依旧残留着玄幻的表情。 屋内只余年长的已婚校长。 亚瑟尴尬补充：“事实上，咳，就算他还保留一些长期认知，也是需要提醒的……我们告知了他我们的身份，然后布朗宁同学点头表示‘可信服’‘有点印象’，才取得了他的信任……而你，咳，斯威特同学，你冲进来时……” 安娜贝尔仰着发烫的脸，冲校长投去期待解释的视线。 校长……校长也忍不住了。 他在这位傻姑娘炙热的视线下，退避般看向了病床上的精灵： “布朗宁同学。你觉得这位同学和你是什么关系？” 精灵不太愉快地回答道：“当然是我的女朋友。亚瑟，别盯着我满脸通红的女朋友。” ——鬼才盯咧！我孩子都两只了！谁愿意管你们俩这种小学鸡恋爱！ 校长也被击沉了。 他抱着老父亲与中年大叔交织的复杂心情离去，残留在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惊悚。 屋里只剩下了一人一精。 ……也许很快就只剩一只精灵，因为那只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人类，看上去要把自己蒸发成水蒸气。 “嘿。” 洛森打量着即将成为水蒸气的安娜贝尔：“我是个病人，蜜糖宝宝，别让我走过去抱你。过来。” 安娜贝尔：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摔傻就摔傻吧，怎么就变成了这种“傻”呢？！ “我、我、我我我……”她打着哆嗦说，“我不是你女朋友！你认错了！真的！我是——” “安娜贝尔·斯威特。” 洛森说：“我当然记得你的名字，蜜糖宝宝。你慌什么？” 为了阻止蒸发，安娜贝尔捂住了脸。 “我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搞错了——” “你一进来就冲我大吼大叫，非常担心我的生命安全。然后你因为一个似乎‘长相漂亮’的插班生跳着脚骂了我一分钟，满脸嫉妒。” 擅长察言观色的聪慧精灵扳着手指说：“等我解释后，你的脸色雨过天晴，靠近我，打量我的伤势，非常关心。接着你又直接端起了我的水杯饮用，言语间很不避讳……嗯，接着，你感到害怕时，会往我这里靠。”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数完了自己观察到的事实。 然后又无奈地笑了笑。 是安娜贝尔最讨厌的那种，过分灿烂，过分“轻浮”的笑容。 “你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用非常可爱的方式对我撒娇，安娜贝尔。” 伟大而智慧的洛森·失忆·布朗宁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又是什么人？我的未婚妻吗？” 捂住脸已经无法阻止蒸发了。 整只安娜贝尔绝望地往下埋，试图用什么还没发明的魔法，代替汗湿的掌心，捂住发顶。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婚约所链接的生物也未必靠谱（中下） 第四十九章婚约所链接的生物也未必靠谱（中下） “我讨厌你！” “……” “我讨厌你！” “……” “而且你也特别、特别讨厌我, 懂吗？” “……” 全年级第一的魔法天才摇摇头。 他捏着自己的手腕，坦荡道：“身体本能似乎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前天你从门口冲进来时, 我的每分钟心跳数多了二十八下。” 安娜贝尔：“……” 你无聊！你有病！你没事数什么脉搏！ 而且这怎么可能是喜欢的情绪呢！这明明就是我们俩仇恨已久衍生出来的炽烈愤怒啊！ 是宿敌之情啊！！ 啊啊啊啊傻叉！！ 照你这个奇葩划分法, 难道我第一次和你的绿眼睛对视时每分钟飙到180下的心跳不是仇恨顿生，还能是一见钟情吗？！ 摔傻的弱智！ 弱·智！ 大约是读出了她满脸的愤懑里所包涵的东西, 正将察言观色的功力转动到最大码、对所有事物都带着审视观察之意的精灵轻轻“唔”了一声。 “那你一直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安娜贝尔·迫不及待·斯威特：“宿敌！仇人！见面就打架的讨厌鬼！” 洛森·怀疑论者·布朗宁：“……” 他谨慎地说：“我觉得我对死敌好像不是这个态度。” 应该是逮住就往死打, 而不是“打”出一个一听说我受伤就飞奔来校医院确认我生命安全的傻姑娘。 安娜贝尔要抓狂了。 “现在你倒是怀疑了？啊？！之前压根没人告诉你我身份, 你怎么不怀疑我不是你女朋友呢？” 洛森：“你是啊。” 一眼就觉得很可爱的女朋友, 还能认错不成。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咳。” 老法师略显尴尬的咳嗽声响起：“图书馆内禁止喧哗。” 周五下午, 是哪对小情侣不逛街, 非要在图书馆谈恋爱。 咦, 说起来, 那些堆在一起挡住了视线的大书架，是积灰了多久，什么情侣非要跑进这种积满灰尘与破书的地方约会…… 藏在自己最喜欢的秘密安全角，即使看不到管理员的目光，安娜贝尔还是涨红了脸。 红到就连刻意点上去伪装的雀斑都有些发亮。 她咬牙切齿地把歇斯底里的“我不是”吞回去, 再咬牙切齿地拍开旁边弱智蠢蠢欲动戳过来的手。 大小姐龇龇牙齿, 低声发狠：“再戳就剁了你！” 洛森：哦, 被凶了。 他缩回指尖, 搓了搓刚刚戳到的“雀斑”, 看着指腹上的墨迹若有所思。 ……怪不得有那么多的男生喜欢故意招惹女朋友。 生气凶人的样子，真的很……萌？好像是这么个词吧？ 于是这位勇于尝试的精灵, 再次蠢蠢欲动伸出手——这次他瞄准的是满脸凶狠的家伙软乎乎的脸颊—— “啪！” 嗯, 意料之中, 再次被她摆着超级生气的表情拍开了。 “我警告你！” 安娜贝尔凶狠道：“我们俩没在交往，没有任何感情联系——别对我动手动脚的！否则我就骂你耍流氓！” 洛森“唔”了一声，即便失忆也没削减想象力的大画家迅速在脑中构建出对方骂他“流氓”的画面。 于是他立刻再次伸出手。 “啪！” 一本几百页的字典毫不怜惜地拍向这位同学的额头，直接连带着蠢蠢欲动的手，一起毁灭了个干净。 勇于尝试的精灵，面朝下倒在了书桌上。 安娜贝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拿回自己正在的字典。 “流氓！” 面朝下被击倒的精灵瞬间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他掐着脉搏，若有所思地数着心跳飙到每分钟120下，再缓缓回落。 ……这么喜欢？ 真奇怪，他还以为自己是不会停留在恋爱上的类型，毕竟从清醒开始，脑内的潜意识都在不停强调“赚钱”——他甚至还记得自己手上正操办的大小业务，自己拉客的那些技巧。 第一个浮现的念头是“赚钱”，第二个才是“我的名字是洛森·布朗宁”。 明明意识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红发女孩的提示。 可她从门口冲进来时，心跳自动提速，词汇自动滚出。 【安娜贝尔·斯威特】 ……而他自然而然知道了她的名字。 很奇怪，就像他的意识刻意抹去了这个人，却用心脏与喉咙重重标记了对方的存在。 太奇怪了。 简直……就像是他自己的意识早已习惯，对自己的本能说谎。 数着心跳的精灵顿了顿，皱紧眉，觉得还是哪里出错了。 他真心不觉得，自己会是惧怕与喜爱对象建立关系、拼命逃避的类型。 难道是…… “蜜糖宝宝。” 好容易安静了几分钟的安娜贝尔从鼻子里喷出气来。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迫切无比地希望对方，在叫她外号时，加上“哭”或“蠢”，再添加阴阳怪气的嘲笑腔调。 ——否则就完全是情侣昵称了啊！！情侣昵称啊！！ 呸！！明明是侮辱性外号才对！和她的“巧克力脑袋”一样！重点是辱骂智商！ “干嘛？” 她愤懑地说：“我要看书——” “难道，我们是交往之后又分手了，现在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关系？” 只有“已分手”才能解释自己本能的反常吧？ 装作极度憎恨对方，其实余情未了？ 安娜贝尔：“……” 深呼气，深吐气。 做人不能和弱智一般计较。 不能。 ……忍住！！ “你自己不会上网查吗？！自己去论坛上看看，我和你是多么正经的宿敌关系！”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怀着谋杀的冲动将其投掷到宿敌的脸上：“自！己！查！解锁密码是你生日！” 被手机击中且听到解锁密码是什么的布朗宁同学：“……” 因为“对方太漂亮太富有遭到了贵公子勾搭于是移情别恋才导致分手”的原因排除了，嗯。 ……究竟是什么样的蜜糖宝宝才会拿他生日做密码？？ 我自己都不记得……对哦，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嘿，小醋栗，我生日是几号？” 安娜贝尔：“……” 忍住，忍住，做人不能和摔傻的弱智计较。 ——就算他又随口起了个见鬼的一点侮辱意义都没有的情侣昵称——！！！ 会起外号了不起吗！！可恶！！ 她咬牙切齿夺过手机，将屏幕当做弱智的俊脸，一顿“啪啪啪”操作，再扔回去：“你自己看！看看！学校论坛！” 布朗宁同学耸耸肩，抓过她的手机，很小心没让手机壳上那用水钻贴出来的小蝴蝶结掉落。 他一目十行浏览完前两页论坛，然后挑挑眉，放下手机。 安娜贝尔：“怎么样？现在你终于信了吧？我们俩是纯洁的仇恨——” “我看到有帖子说，我们俩在学院天天打情骂俏，你侬我侬，四舍五入已经结婚了。” 布朗宁同学若有所思：“还有人说我们有一个足球队的小孩。” 安娜贝尔：“……” 万恶的邪|教c党！！啊！！！ 就该用钱把他们全部砸死！砸死！ 可恶啊啊啊啊啊！！ 布朗宁同学若有所思的目光很快移到了她平坦的肚肚上：“我觉得应该没有一个足球队啊……呃，难道是你产后恢复特别好？？” 安娜贝尔：“……” “最新的动态似乎是说我和一个插班生共进烛光晚餐，移情别恋……哦，你是因为这个气得和我分手？” 安娜贝尔：“……” 布朗宁同学若有所思的目光开始顺着平坦的肚肚往上：“别发这么大火嘛，气到出不了奶可是大大的不妙，母乳对小孩最健康。” 安娜贝尔：“……” 她……她抖了半天，还是捏断了手上的羽毛笔。 托着腮在旁边注视她的精灵稍稍游移视线，注意了一下染上她指尖的墨水。 “墨水会不会造成孕妇皮肤过敏……” “死！死！你给我死！弱智！流氓！傻哔——死啊！死死死死！！！” 布朗宁同学所有的未竟之语都被淹没了。 斯威特同学左手一本几百页《月相形状409种象征》，右手一本几百页《法师交流赛赛场史》，左右开弓，双重混打，直接把这个垃圾玩意儿揍进了书桌底部。 “别打了别打了，痛痛痛，我开玩笑的啦，开玩笑而已，那个‘足球队’一看就是谣言……” “死！死！死！死！” “痛痛痛，别打了别打了……真的会死的……” “死吧！死！本小姐、本小姐——谁要有什么恶心的母、母乳啊！” “没有没有……开玩笑开玩笑……将来我负责冲奶粉……不用母乳，不用母乳……用奶粉……母乳都是我……” “死！死！死！用奶粉喂？！一出生就用奶粉喂？！你打算让你小孩营养不良吗？！” “别打了，别打了，不用奶粉喂，不用，我去最好的牧场挤生牛乳……痛，痛……别打了……” 被揍进书桌底部的宿敌抱着脑袋，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安娜贝尔扔下手上的两本厚书，哼了一声，稍微消了点气。 这种玩笑也是乱开的吗，臭流氓，打死活该。 她双手叉腰俯视了一会儿对方，刚想再补几jio过去，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喂，混蛋布朗宁。” 大小姐扬扬下巴：“你今天怎么不还手？” “啊？” 后者比她还奇怪：“被女朋友打怎么能还手呢？” 安娜贝尔：“……”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后回想起来，有那么一一一毫秒的时间，她稍稍稍微动摇了。 就算她完全、根本不喜欢对方，但被打之后决不会还手、被骂之后也决不会还嘴的“男朋友”身份……唔……好像有点心动…… “而且图书馆也不是能情侣打架的正经地方啊。蜜糖宝宝，我好像记得我有张沙发床来着……” 一毫秒转瞬即逝。 安娜贝尔将脸上源源不断蒸发走的水气直接化为杀气，再次抄起两本字典。 “去死去死去死流氓去死！！！” “痛，痛，开玩笑，开玩笑，别打了，别打了……嘶……” 第50章 第五十章 婚约所链接的生物也未必靠谱（下） 第五十章婚约所链接的生物也未必靠谱（下） “宿敌变成了弱智”——这理应是件大快人心、舒畅无比、想想就能仰头一串“哈哈哈哈哈”的妙事—— 可为什么, 她完全笑不出来呢？ “嗨。” 安娜贝尔·遭遇弱智重点攻击对象·遭遇弱智唯一攻击对象·斯威特眉头一跳。 她默默把横跨在阳台栏杆上的腿缩回去，撑过手臂，收起已经逃出一半的裙角, 探头向下看。 弱智化的宿敌正斜倚在她阳台下那颗笔直挺拔的水杉旁，双手插在口袋里, 仰头回视。 “嗨, 斯威特。你在阳台栏杆上做什么？” 安娜贝尔·试图爬阳台下去·斯威特：“……”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弱智日复一日地——日复一日——守在我宿舍楼底下, 坚持要和我“培养感情”啊！！！ 培养个锤子感情！！我只想给你这个弱智一锤头！！ ↑与多年前的某只小精灵狂躁化的心绪不谋而合 ……当然，大小姐与审时度势的小精灵不同，她是没有“对方会玩火”“对方会哭”“对方是女孩子”等顾虑的。 早在这只弱智第三天依旧准时出现在她宿舍楼下时, 她就将满腔愤慨之情吼出来了。 对此, 弱智宿敌的回复是：“是的, 是的，我听见了……但再说一遍，蜜糖宝宝，这次如果你没脸红，我就把你的话当真。” 安娜贝尔：除了少女の羞涩以外，弱智你怎么不想想，屠夫の愤怒也是脸红原因啊！！ 对一个黏人烦人一大清早就在我宿舍楼底下等我给我带早饭的弱智，我的脸红明明就是屠夫の愤怒！！ 那明！明！就！是！被！气！出！来！的！ ……就算你带的早饭是巧克力麦芬与甜牛奶，那也绝对是屠夫の愤怒！ 一想到这个弱智接连几天的“男友”行为，安娜贝尔就气不打一出来。 过去她觉得“肯定没人愿意和花心滥情的巧克力脑袋认真交往”, 现在她却恼火地发现，假使对方拿出了“认真交往”的态度，那还真的……挺不赖。 所以, 只要他想, 大概就能俘获一个认真的好女孩。 ……可恶！！ “你今天学聪明了？” 她没好气地冲下面嚷嚷：“知道我要爬阳台了啊？” 这是安娜贝尔为了躲避弱智宿敌爬阳台离开的第二天, 昨天她爬阳台溜去图书馆时，就完完全全获得了一整天的空闲，再没有弱智宿敌干扰。 本以为终于找到了偷溜的方法，结果，第二天就被堵了个正着。 “我聪明嘛。” 树下的家伙懒洋洋地说：“好啦，快点，斯威特，你不会想把学习时间浪费在和我吵嘴上吧？” 安娜贝尔：“……哼。” 宿敌弱智化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得了许多假期—— 以“我要照顾弱智版布朗宁”为由，顺利从校长亚瑟那里得到了一周的假条，并借此开始在图书馆里埋头苦读。 今天是弱智宿敌摔下楼梯后的第六天，再有一天，她就又要回去上课了，学习时间的确在逐渐减少。 当然啦，学校论坛深处那些“呜呜呜大小姐怎么不来上课了，大小姐是去联姻了吗，不要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布朗宁学长真的因为告白遭拒滚下楼梯了，并就此消沉了这么久哇哇哇哇，昨天他来交接业务都没喊我小姐姐了”……等哀嚎，并不在安娜贝尔的同情范围内。 万恶的邪|教c党，哼。 安娜贝尔抱着书转身：“我从正门走了。” 既然你都候在阳台下等我了。 水杉旁的精灵却笑了笑：“你不会害怕从这个高度往下跳吧，斯威特？” 无论失忆与否，洛森·布朗宁称呼她的姓时总会刻意将“e”拉长，这样就会变成恶心人的“宝宝”或“蜜糖”。 而她每次都会被恶心到，心跳频率几乎和初见时一样，用迅速飙升的次数，展现自己剧烈的怒火。 安娜贝尔听了太多次的“sweeetie”，她几乎能分辨出每声“sweeetie”里所包含的讽意或恶意——而布朗宁失忆后，她其实也能分辨出哪些是刻意肉麻的玩笑，只是大小姐乐意顺着他往下演，达到殴打宿敌的目的罢了—— 可今天这声称呼，似乎格外不同。 有嘲讽的意义，有贬低的意义，有轻浮的感觉，还包含着肉麻的玩笑…… 是许多她分辨得出、分辨不出的东西，杂糅在一起的“sweeetie”。 而且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很认真，眉毛却在挑衅自己，嘴角是一个要弯不弯的弧度——没那么自信，也没那么从容，生涩地显露了一点点而已。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细小的笑容。 安娜贝尔的手攥紧了阳台栏杆。 她觉得大概是今天的阳光过于剧烈，让这声千篇一律的“sweeetie”，引起了比初见时更甚的心跳。 ……更甚的仇恨与怒火，嗯。 于是大小姐一跃而下，冲向地面—— “喂！” 对方急忙张开双臂把她接住：“你想把自己砸成肉饼？” 安娜贝尔悄悄舒了口气。 她是故意这么跳下来的——失忆前的宿敌接住她时绝不会将手臂绕过她的膝弯，他往往是用挟持的架势穿过她的腋下，直接提起。 因为正常的宿敌很清楚，这是“只能给女朋友的抱抱”，而他宣称“绝不要便宜蠢宝宝”。 ……哼。 之前那个挑衅大于肉麻的笑容，她还以为，是这家伙完全恢复了记忆呢。 “我饿了。” 放心的大小姐从这个近似相同且不等于公主抱的抱抱中挣脱，大大方方地开始欺负弱智版宿敌：“你这几天坚持给‘女朋友’带的早餐呢？今天没带对吧？那就分手——” “边吃边走。” 一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扔进了她的怀里，弱智几步跨过她，插着手走在前面：“快点，再晚图书馆门口就有学徒了，你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满脸雀斑的样子吧？” 安娜贝尔：“……” 又一次分手尝试失败了。 真是黏人的弱智。 她扁着嘴跟上洛森的脚步，一边走一边窸窸窣窣拆开纸袋：“看不看见无所谓，反正我都化成了这个样子，也没谁都认出……啊！” 走在前面的宿敌顿了顿，侧过头来。 “怎么啦？”他用很不耐烦的口气说，“一惊一乍的。” 安娜贝尔瞪着眼掏出了纸袋里的早饭。 一只牛角包，一杯咖啡，一块方糖。 “我的甜牛奶呢？！昨天特地给你写了小纸条备注，要加蜂蜜的甜牛奶！” 而且之前的早餐饮料都是甜牛奶啊！！配餐也不是只有一点点甜的牛角包，是非常非常甜的巧克力麦芬！ 洛森的绿眼睛眨了眨。 安娜贝尔觉得自己好像读到了那天他提起“足球队”时的促狭。 “你这几天摄入的糖分够多了，斯威特。” 弱智满不在乎地别过头，继续往前走：“偶尔也要均衡营养，补充膳食纤维……你之前的早餐基本都是由糖浆、巧克力、牛奶构成——” “就算你是我的女朋友，也不会得到百依百顺的无脑式宠爱。不是你说什么我就会做什么……况且，你不是一直否认我们在交往吗？前任可不会给前任带她心仪的早饭。” “唔，准确的说，前任只会向前任炫耀自己现任做的爱心便当。” 安娜贝尔：“……” 她大声道：“你现在是打算用甜牛奶逼我承认，我们俩之前在交往吗？！” 你为什么会用“承认”这个词啊。 “怎么说呢。” 弱智摆摆手，“今早醒来，我突然觉得……我真的会和一个能被甜牛奶要挟的蠢宝宝交往吗？实在存疑啊，就来验证一下咯。” 能被甜牛奶要挟的蠢宝宝：“……” 这才是这家伙记忆里交往的第六天吧！ 口气变了，表情变了，就连带的早餐都变了，还对她提要求了！ ……难道第六天就、就失去了新鲜感吗！ 这个花心浪荡的王八蛋！！ 她用更大的声音道：“你这是虐待！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你打算用咖啡谋杀我，然后另结新欢对吧！你、你真是从骨子里都坏透了！” 布朗宁同学：“……你那杯咖啡是巧克力酱双倍的巧克力摩卡。” 尽管没有蜂蜜牛奶的甜度，咖啡的苦味也完全被去除了好吗，都能直接当奶茶喝。 斯威特小姐：“我不管！我不听！你就是打算用咖啡谋杀我！” 所以，为什么会有能被一杯咖啡谋杀的蠢宝宝啊。 “赶紧喝，不准浪费食物。” 洛森一掌敲在比摔下楼梯的自己降智的还厉害的宿敌脑袋上—— 安娜贝尔：“你干嘛！你不是说当男朋友就不能还手吗！” 她捂着脑袋跳起来，正打算咬上去攻击，又后知后觉端稳了怀里的巧克力摩卡。 手上一端稳，她的双脚就刹不住了——牛角包随着身子的歪斜飞出去。 安娜贝尔急忙调转攻击方向，咬住了飞出去的牛角包；而洛森负责接住差点歪斜着飞出去的她本人。 这次事发突然，他第一时间所扶住的地方，是腋下。 “敲额头不是还手。” 洛森和蔼道：“敲额头是对女朋友犯蠢时给予的怜爱。” 也可以读作怜悯。 安娜贝尔被提在他怀里，咬着牛角包，有点懵。 洛森则有点僵硬地将放在她腋下的手悄悄移到她腰间。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啦？” 半晌，大小姐“喀嚓喀嚓”吃下嘴里的牛角包，才开口问：“你今天嘲讽了我好多次，你之前几天都过于肉麻，压根不嘲讽我。” “什么恢复记忆？” 抱着她的弱智轻哼一声：“如果真像你说的，我们关系之前很恶劣——恢复记忆的我还会接住你？” 对哦。 安娜贝尔意识到那依旧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打消怀疑。 那家伙如果恢复记忆肯定会尴尬到躲她个八年十年吧，假装完全没恢复继续来送早餐什么的—— 怎么可能，又不是将错就错，试图纵容真正的恋慕之情。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讨厌预料之中所必须准备的两份答案 第五十一章讨厌预料之中所必须准备的两份答案 【看书做什么？看我。】 ——这是洛森失忆第四天对她说的话, 地点是图书馆，时间是他们堪堪抵达秘密读书角的五分钟后。 当时宿敌正一点点移动着自己手肘，从而接近她的手肘——期间他故意把衣料与书桌的摩擦声弄得很响, 仿佛在强调“我正接近你”“别看书啦”“聊聊天吧”之类的废话。 ……明明只是一句废话的问题，弱智却似乎总喜欢用行为表达出来。 安娜贝尔完全无法理解, 但秉承着正常人类对弱智的关怀，她友善且慈悲地使用了厚度相对较薄的书将其拍走。 “看我做什么？看书。” ——而这是今天他对她的说的话，地点依旧是图书馆, 时间是他们抵达秘密读书角的三小时后。 当时安娜贝尔正第n次悄悄从立起的《法师交流赛赛场史》后偷看他——期间她还偷偷用手指弹过去一块橡皮，试图击中对方的脑门——未果，他轻描淡写地在半空握住了橡皮，将其放回原位，期间连瞥过来的一眼都没有。 ……明明只是一眼的功夫啊！转笔！继续转笔！有什么好转笔的！转笔很好玩吗！ 继变化的早餐、变化的口气、变化的态度后, 安娜贝尔终于忍无可忍—— “巧克力脑袋，你今天究竟怎么啦？！” “什么怎么。” 习惯性转着笔，似乎心不在焉的宿敌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都是不对劲的地方啊！ “你把我的早餐饮料换成了咖啡！你在图书馆没有盯着我看！你——你从坐下来开始就没出声打扰我了，一直在忙着你自己的——不知道是什么鬼的破事！” 洛森指间转动的圆珠笔一顿。 这次他终于瞥了一眼过来——但也只是稍稍“瞥”过来的一眼, 没有侧过来的脸，更没有故意凑近、试图强调什么的手肘。 如果不是那一眼里没有任何恶意, 盛满了那种只有“失忆宿敌”才会盛满的、让她非常不适的情绪——安娜贝尔真的认为他变回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宿敌。 但那种情绪一点都没变。 “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样开玩笑般的无奈。 ……的确与“开玩笑”没有区别，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绝不会“拿她没办法”, 也压根不会“无奈”。 因为, 唔, 谁会一边满腔抱怨一边止不住地把笑意往眼神里塞呢？ 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玩笑。 所以安娜贝尔觉得宿敌哪种眼神都是炫耀。 而这种最柔和、最接近微笑的眼神, 是最令她讨厌的炫耀。 “我们来理理。” 他指间的圆珠笔笔头敲打了一下纸页： “所以你喜欢我给你带早餐, 喜欢我在图书馆盯着你看，还喜欢我在你学习的时候出声彰显存在感，最喜欢我时时刻刻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 洛森眼睛的绿色太深，安娜贝尔第一次发现那颜色不符合爱说玩笑话的骗子： “是这样吗，安娜贝尔，你很喜欢？” 他把尾音的小e咬得极轻，也没有指出“喜欢”后连接的任何东西，好像只是为了单纯说出“喜欢”。 ……太深了。 大抵是这个秘密图书角不透光吧，怎么会觉得那抹绿色像是漩涡呢。 安娜贝尔别开头，顺利埋回自己之前立起的《法师交流赛赛场史》后，开口道：“我才不……” “嘘，打住，别急着回答——” 对方笑笑，收回了那一瞥，口吻轻浮：“其实吧，斯威特，我之所以这么反常，是在做一项秘密实验——如果你认真告诉我上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就告诉你，我的反常原因。” 唔。 这倒是值得认真一听…… “补充，你的答案，会决定我的回答哦。” 洛森笑嘻嘻地举起手指：“‘肯定’与‘否定’，会出现两种不同的答案。” 安娜贝尔：“……” 那不就是有一个是谎言吗！ 那不就是听见自己不想听的答案会说谎吗！ 你——几岁了啊？！怎么摔坏脑子弱智化后还有另一个阶段的弱智化！ 这稀奇古怪的附加条件瞬间消去了大小姐所有的不适感。 她气哼哼地重新从魔法书后探出脑袋。 “问题？再重复一遍？” “哦，重复问题啊……安娜贝尔·斯威特。” 洛森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你是问我喜不喜欢你带的早餐，对吧？” “……唔。” 对方又转了一圈圆珠笔，冲着某个堆满书籍的角度若有所思：“对啊，只是早餐。” 哦。 “那当然是不喜欢。” 安娜贝尔说：“你今早故意使坏给我送咖啡，能喜欢就怪了。” 这样。 “可我给你带的是巧克力摩卡，你不是最喜欢巧克力了吗？” “我又不喜欢放在苦咖啡里的巧克力。” 安娜贝尔摇摇头：“那样甜味就不正宗了，不管你加了多少奶油糖浆——也本质上是杯咖啡。” 就算不带甜牛奶，巧克力奶昔也好嘛。 “……真的不喜欢？” 这次他侧过了脸，挪过手肘，稍稍贴近了一点她：“之前的……早餐呢？” 又贴近了。 虽然没有前几天近，但今天的贴近格外令人难以忍受。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重新抓住《法师交流赛赛场史》，将它再次立在自己脸前，想象这是全世界所有的面具集合体，特效是反弹全世界所有能漩涡般让人迷幻的绿色。 “不……不喜欢啊。” 弱智究竟是从哪里学到了“谈恋爱要给女朋友带早饭”的条款，他哪有这个经济基础支撑住自己每天的早餐费用——他自己连早餐都舍不得好好吃，只能埋头啃黑面包呢。 弱智不了解他自己的经济状况，他自己繁忙庞多的业务，他自己要忙的这个事那个事——完整的洛森·布朗宁怎么可能每天早晨都出现在她宿舍楼下，怎么可能每天都为她带来丰富好吃的早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天到晚围着她转悠，和傻子没区别。 那家伙可是个奸商。 况且，安娜贝尔一点都不觉得这种误会式的“交往”值得珍惜，如果有朝一日，某个姑娘真正成为了完整的洛森的女朋友—— 她会告诉对方，别瞎搞什么“浪漫约会”，瞎作什么“赠送礼物”，除非你想让这个混蛋猝死，就别让他早晨五点多起来给你买早饭送早饭，实在想黏在一起，就由你抽时间去找他陪他，带着营养丰富的早餐，这样也许那混蛋才能空出时间睡觉。 如果你实在很宠爱他…… 那试探着把膝盖借过去做他的枕头，也不会是非常失态的举动吧。 弱智这几天所做的……一点都不适合她所认识的那个布朗宁。 ……就算失忆，也真的没必要这样紧紧抓住自己唯一信任的敌人嘛。 想起自己每天离开图书馆时，为了顺利把早饭钱塞进弱智的口袋，不得不假装“落后在他身后几步，试图牵手”的窘境……安娜贝尔就头痛。 唉。 她斩钉截铁地重复了第二遍：“不喜欢。” “……就算早餐里有甜牛奶？” “就算早餐里有甜牛奶。” 大小姐越说底气越足：“我也不喜欢你带的早餐。” 身旁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那令人窒息、差点就能掀开她面前厚书的绿色，缓缓退开了。 “……喂！我回答了吧！你的答案呢？” “答案啊……” 懒洋洋的语气，爱答不理的态度。 安娜贝尔探出脑袋，偷偷瞧了一眼，却发现他的面前也竖起了极厚的《月相形状409种象征》，自己看不到具体表情了。 “就是有点厌倦你啊，斯威特。” 洛森懒洋洋的语气就算看不到表情也活灵活现的：“七年之痒听过没？今天都是我们交往第六天了，离第七天分手也快了嘛。” 安娜贝尔：“……” 我！就！知！道！ 这个、这个——渣男！！！ 她气鼓鼓地别过头去，举笔冲入成山的书海中。 那之后的六个小时，他们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傍晚六点整】 是洛森拉开椅子的响动，惊醒了沉迷学习的安娜贝尔。 她满脸懵地捏着羽毛笔，刚准备问“我怎么不饿”，就看到了收在自己腿边的便当盒。 ……他竟然还跑去食堂打午饭了，唉，要偷偷塞回去的钱又变多了。 安娜贝尔恍惚地保持捏笔姿势，晕乎乎琢磨着自己吃了啥，怎么吃的，是不是被喂—— “收拾东西走吧，斯威特，吃晚餐去。” “可是才……” 洛森抽走这只蠢宝宝手里的笔，变出湿纸巾来揩干净她手指上的墨迹，又抓着她的手心捏了捏。 不用抬头瞧，他都知道现在用大写字母画在蠢宝宝脸上的内容：离午夜十二点还早得很呢。 ……这个恨不得死于肝癌的蠢宝宝。 就算仗着她会魔法不用死于肝癌，精力药水的味道难道很好喝？ “学习需要劳逸结合，一门心思往脑子里塞书本知识，也没法帮助你赢得交流赛。” 安娜贝尔此时充满“嗡嗡嗡”的脑子艰难读取着宿敌的话：“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了，你需要出去活动活动，放松精神，补充能量，这样才能更好进入下一阶段学习……” 安娜贝尔的脑子“嗡嗡嗡”之后的过滤内容：哦，他又想把我拉出去玩什么“情侣约会”。 “我说了好多遍。” 她立刻反驳：“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也不要和你出去约会。” 洛森抬头看了她一眼。 接着他发现这只蠢宝宝的眼睛连焦点都快肝没了。 于是精灵冷冷回复：“起码今天，你还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你必须和我出去约会。” 焦点快肝没的安娜贝尔：“什……” “走了。” 他们迅速离开了图书馆。 期间碰到了几个下完课在校园散步的学徒，安娜贝尔刚想往回跑，却被宿敌直接一个擒拿抱了回来。 他很熟练地把她的脸按向自己，半搂半抱地拖着她与那几个学徒擦肩而过，很熟练地忽视了女学徒们惊叹的“又一个陌生女孩”。 安娜贝尔“嗡嗡嗡”的脑子让她用梦游的状态咕哝：“别拽我的手腕，痛……” 没有拽，抱着你呢。 ——洛森懒得和这个状态的她打嘴仗，事实证明，今早加糖加奶油的巧克力摩卡还是太心软了。 就该直接一大杯黑咖啡去，提神醒脑。 ……算了，就是想想而已，她可是连喝口黑咖啡都能哭的哭宝宝。 洛森一路把自己任期一天的女朋友带到了她宿舍楼下。 她的头已经在一点一点了，但精灵这次，绝不打算偷偷离开。 【五分钟后】 “喂，醒醒。” “醒醒。” “……哇，好大的一块巧克力麦芬！还赠送巧克力色抱抱熊！” 安娜贝尔：“在哪？我买了！给我！我的！” 她猛地弹跳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天旋地转——旋转到脚下的视野后，又险些“哇”地一口吐出来。 脚下，是悬空的。 离地，起码这——么高。 “没有了，巧克力色抱抱熊是限量赠送，卖完了。” 弱智宿敌在身旁冷酷道：“以及，把我胳膊抱紧点，你不会想从这棵49米高的水杉树上摔下去的。” 安娜贝尔激动尖叫：“你说多少米？你说多少——米？！” “冷静。肉桂小面包要吃吗？” “给我！给——我！” 依旧是学校食堂那种九铜币一大袋的肉桂小面包，安娜贝尔惊魂未定地往嘴里一气塞了好几个，直到噎住，才稍稍找回神智。 身旁的精灵又递上了一杯甜牛奶。 这次清醒的安娜贝尔不敢伸手接了——她整只恨不得以寄生植物的姿态缠在洛森的手臂上：“咳（你）！咳（你）！咳咳咳（喂我喝）！” 精灵从这段被噎住的咳嗽声中辨认出句意。 然后他默默把甜牛奶插上吸管，递到了她嘴边。 安娜贝尔立刻探头，惊恐地“吸溜吸溜”一番，终于惊魂未定松开吸管时，已经把可怜的吸管口咬成了皱巴巴的爱心。 “你——你疯啦？！” 冷静的安娜贝尔用稍微小于尖叫的分贝说：“快放我下去——我需要地面！” “嘿，别盯着下面看。我抓着你呢，你很安全。” 坐在树枝上的精灵笑了笑，“别害怕，把头慢慢抬起来，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骗人。 太恶劣了。 肯定是今早的报复。 安娜贝尔抠紧了他的手臂，颤巍巍地抬起头。 ——盛大而浪漫的红色映入眼帘。 那是地平线，与地平线上燃着的火焰。 “一整年，只有满月季的前一天，才会有这种颜色的夕阳。” 精灵轻声说，“而能看到这种夕阳的最完整视角，只有泽奥西斯的这棵水杉树。漂亮吗？” 安娜贝尔说不出话。 自然的美，对一个厌恶森林、都不怎么抬头看天的贵族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 ……陌生，却又迷人。 如同漩涡。 “你觉得那是什么颜色的红？” 她用耳语的音量道，像是害怕惊醒了地平线那边沉睡的什么未知：“它……真危险。就像……火。”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小时候我以为那是醋栗的红，你坚持那是一种能烧穿一切的火焰。 长大了我认为那是月季的红，你却还坚持那是危险的火焰。 我总觉得，固守答案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但既然醋栗或月季都无法拥有…… “我也觉得是火。” 洛森·布朗宁扭过头，静静注视着安娜贝尔在夕阳下的侧脸。 “会带来痛苦，但是，很美丽。” 安娜贝尔盯着盛大的落日发呆，喃喃道：“你是不是说反了，美丽与痛苦当然是痛苦被强调……谁愿意为美丽付出痛苦……” 是啊。 就如同尖锐的牛排刀，流血的手臂，层层叠叠的楼梯，不得不准备出两份的答案。 ——他该死的早就知道会有多痛苦了。 “谁知道呢。” 精灵收回视线，不再多言。 他们共同坐在树枝上，目睹了这轮色彩瑰丽的太阳沉下去。 直到四周陷入一片漆黑，月亮缓缓爬出，安娜贝尔才缓过神来。 她干巴巴地说：“哇。” “你怎么……我是说……为什么要带我……看这个？” “今天是交往第六天。” 即使靠得很近，在黑暗里，刚刚接受了太热烈颜色的视网膜，依旧模糊着，没能勾勒出对方的轮廓。 安娜贝尔再次——也只能——听见他懒洋洋的语气。 “左右明天就分手了，我缠了你这么久，总要缠到一场约会吧。” 得到答案的大小姐有点愣。 “这就是……你要的约会？可约会应该是……” 应该是盛装打扮，觥筹交错，在华丽的器皿与华丽的穹顶下。 “约会就是待在一起。” 宿敌简单粗暴地打断了她，听上去很不耐烦：“而且你指望我为即将分手的女朋友准备什么盛大约会啊，或者，你现在还能有梳妆打扮、走去豪华餐厅的力气？你真的不会昏死在热水浴缸里吗，蠢宝宝？”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安娜贝尔才觉得，自己眼皮开始变沉了。 “我困了，没工夫陪你扯皮……” 她打了个哈欠，搂着他的胳膊，凑紧了一点：“我警告你，别让我在这根树枝上坐一夜……” “等等，别睡，我还有东西给你。” 哦。 安娜贝尔·困·斯威特：“如果是你负担不起的昂贵礼物，我会偷偷把钱塞回你口袋的，并疯狂奚落你试图装蒜的大男子主义精神，巧克力脑袋。” 洛森：“……” 他直接一掌劈过去。 把人再次吱哇乱叫敲醒：“干嘛！干嘛！又敲我脑门，又敲，又敲，我迟早会被你敲傻——” 本来就够傻的，不差一星半点傻。 “要给你的是这个。” 洛森没好气地从夹克内层里掏出折叠好的东西——这期间安娜贝尔因为他胳膊的晃动再次尖叫着抱紧—— “全球法师交流赛的参赛选手名单，以及他们每个人的详细资料，包括擅长魔法与致命弱点。” 在图书馆里那些厚厚的、积满了圆珠笔痕迹的羊皮纸，被叠成一颗颗小方块，尽数塞进安娜贝尔长袍口袋。 她愣住了。 “我昨天没出现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得知了你报名法师学徒交流赛……所以找渠道弄到了这些。” 反正往年的交流赛我为了在场外下注开赌也积累了一堆资料。 他无所谓地说，安娜贝尔能想象到对方耸肩的样子：“今天这么反常，也是因为知道你报名参赛……我可不会再打扰你看书了，前几天打扰够了。所以，你可以暂时放心，我是不会把七年之痒提前这么多的。” 哦。 安娜贝尔不知道自己该回复什么。 那些疑点都迎刃而解——一个体贴的男友当然不会干扰女友正经为前途拼搏的学习，他今天的反常，都是事出有因。 ——所以，自己身边的，绝对还是，不完整的、失忆的布朗宁。 安娜贝尔恍惚放松了搂住他的手，又恍惚收紧了一些。 ……太好了。 真的是失忆的布朗宁。 “而且，呃，我用那些渠道打探资料时，偶尔听到了一些传言……现在，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即使他该死的早就知道，但果然还是，不想放弃。 “安娜贝尔，如果我们之前真的是宿敌。” 完完整整的洛森·布朗宁用近似耳语的音量低喃：“你会喜欢……吗？” “看在今天这……份临别礼物的份上，请你诚实回答。” 他没说那个“我”。 但树枝上贴在一起的两位都明白那个隐藏的“我”。 安娜贝尔迷茫而困惑，但的确，口袋里的，是份无比珍贵、无法用金钱衡量的礼物。 那她的回答也应当郑重、诚实、发自内心。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放开了抱着他的一只胳膊，用那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方隐在黑暗里的脸。 嘭。 砰砰。 砰砰，砰。 ……一分钟，191下的剧烈心跳。 几乎让她头晕目眩，能从这棵水杉上失足摔落。 ——也许就算摔落，也不会有这么剧烈的心跳。 绝对不会弄错的。 “洛森·布朗宁。” 她认认真真地，核对着心跳声回答：“我最、超级、无比、迫切地讨厌你。” “讨厌你的眼神，讨厌你的笑容，讨厌你的一举一动，就算周围无比黑暗，我伸手碰碰你的脸，都能在看不见你眼睛的情况下升起浓烈的厌恶之情。” “这是我最诚实的回答。抱歉。” 良久，对方短促地笑了一声。 “好的，我明白了。那明天恢复记忆之后，绝对会非常尴尬啊。” “……我一直都在向你强调这点吧，愚蠢的巧克力脑袋。”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失恋就是流氓自由发挥的免死金牌（上） 第五十二章失恋就是流氓自由发挥的免死金牌（上） 前注：本章某句化用自匈牙利裴多菲的《自由与爱情》 自那之后, 洛森·布朗宁，就从学院里消失了。 整整一个星期。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高傲冷淡的斯威特小姐，也抱着书本, 一如既往地往返在教室与图书馆之间…… 无动于衷，冷漠如初。 似乎，这就是一段感情的结束了。 似乎，这就是一份故事的末尾了。 似乎, 这就是一切缘分的end。 似乎…… “嗨, 兄弟。” 一边坐在电脑前敲键盘，一边用抽纸抹眼泪的捷克惊了惊。 他扭过头, 看向敲打自己肩膀的家伙——瞬间被对方张开的一口白牙闪得眼花缭乱，不能自已。 “你柜子里还存着强效美白药水吧？拿点给我。” ——整只精黑了起码八个度、在强烈对比下造成白牙疯狂抛光的洛森·布朗宁如是说。 捷克：“……” 他闭闭眼, 艰难在视网膜里消除对方那抛光且闪烁的白牙的形象，痛心疾首道：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友情故, 两者皆可抛啊！兄弟呜呜呜！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洛森：“我觉得这句话的原句好像不是……” “你去哪了啊！你去哪了啊！就算是告白被拒也——” “从泽奥西斯一路单车骑去基纳山了, 而且我告白没被拒。” 捷克：“……” 他震惊地丢开了揪在一起的纸巾：“你什么？什么什么？” “基纳山啊, 好地方, 好山好水好山民，就是日晒太强了，而且我一路吃了一嘴的狼毛，简直……” 每年的满月季都异常见鬼, 身为一只精灵他要飚着自行车跟在一帮失智狼人后面善后, 真是够够的。 要不是亚瑟那只蠢狗从不收他的学费, 伯母今年又添了一只可爱的小狼崽, 他担心满月时崽子没奶喝……才不会跟在蠢狗后面善后呢。 布朗宁同学思绪漂移, 忧愁叹了口气。 抓狂的捷克：“没问你基纳山！不是基纳山！重点当然不是基纳山——” “哦, 骗你的，其实也不是特别亏本啦。我把一路掉的狼毛都捡起来了，打算做几件全狼毛的皮草——卖皮草的老板说按每件八十金币的价收呢，后天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看啊，等于我只付出了骑4万公里自行车来回的成本……” 抓狂的捷克：“你的告白——重点是你的告白！而且4万多公里飚自行车只飚了一星期就回来，你是什么玩意儿啊！赛亚人吗！！” 使用狼的速度进行4万多公里自行车旅行的家伙：“不是赛亚人。” 是精灵……吧。 捷·抓狂极限·克：“告白！告白！告诉我重点——告白！成功了？难道成功了？？” 能成功就有鬼了。 洛森彻底放弃了从癫狂状态室友手里得到美白药水的可能性，索性放下登山包，自己去宿舍冷冻柜里翻找。 “当然没成功，捷克，你见过哪个告白成功的会飚去基纳山。”他握住药瓶，直起身，“美白药水找到啦，在这。” 捷克：“……” “我先去洗个澡，顺便把这个可怕的肤色弄白点……哦，对了，一星期前咱们俩的赌局，还是我赢了。我洗完澡要看到你上供的赌资——18颗铜币，别忘了。” 捷克：“……”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时间倒回一星期零两天前，洛森失忆第五天，早晨】 捷克甫一睁眼，就看到了踩着楼梯杆，扒在他床边默默盯着他瞧的室友。 ——并且左手一把牛排刀，右手一把厨用酒精喷枪。 他……他差一点点就把对方当成了什么从恐怖片里爬出来的角色，尖叫出声了。 “你你你你……你想干嘛？” “哥们儿。” 对方和蔼道：“其实吧，今早起来，我就有一项特别想做的魔法实验，只是需要你的帮助。” “什什什么实验？” “是这样的。” 对方把牛排刀塞进他左手：“你先用这个划我几刀。” 对方把喷火|枪塞进他右手：“你再用这个烧我几下。” “然后看看我会不会死，简单吧，嘿嘿嘿。” 捷克：“……” 他深吸一口气，漠然道：“不就是恢复记忆了吗，别寻死啊。” “死了也没办法穿越重生的，更没办法直接移民外星，哥们。” 洛森·恢复记忆第一时间就在寻觅凶器·布朗宁：“我不听！我不管！你不帮忙我自己去被窝自杀！啊啊啊啊啊！” ……然后这位同学就真的埋在自己的被窝里尝试自杀了三个小时，直到嗅到午餐的香味，爬出来吃室友打回来的卤肉饭。 捷克一边干饭一边斜眼瞧他：“你好恶心啊，洛森，你是陷于初恋的矫情小女生吗。” 扒卤肉饭的室友：“我！爱！我！的！被！窝！你有问题吗！雄性不可以热爱被窝吗！！你这是性别歧视！” 行行行。 “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自杀？” “变成亿万富翁之后，在一望无垠的泳池里……” 哦，他不打算自杀了。 布朗宁阵营一号十分欣慰，老父亲心态油然而生：“这样就对了，这样就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斯威特？你总不能一直躲着她吧。” 洛森：“躲开斯威特很简单，只要我拒绝前往图书馆和她宿舍的阳台就行。” 反正那是个两点一线的乖宝宝。 捷克：“……喂！都这步了！都到这步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告个白是会死吗！” 死倒不会。 但这个时机，绝对会被拒绝。 洛森瞥了一眼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室友：“还没到时候，急什么。” “急什么，急什么，你问我急什么，我口腔溃疡都——等等？你刚刚是不是没有否定啊？你第一次没否定你喜欢——” 布朗宁同学立刻低头，用筷子把碗里的卤肉饭拨出了堪比摇滚的声响。 捷克：“……你知道你喜欢她！你知道！你特么一直——” 卤肉饭：“哐哐哐，邦邦邦，咚隆咚隆呛。” 捷克：“……你特么究竟是怎么用卤肉饭敲出摇滚的！” 洛森：“天赋异禀。” 他还能用竖琴敲出这个声呢。 说完这句，洛森就不说话了。 而捷克瞪了一会儿沉迷和卤肉饭互相斗殴的室友，屏息凝神：“喂，你知道，这几天，全校都觉得你们在交往吧？” ——全校压根不知道，论坛因为没见他们俩同框简直一片鬼哭狼嚎，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刚刚清醒的室友他并不知道——而这是个借着“群体舆论”冲他施压，怂恿他去告白的好机会啊！ 捷克咳嗽一声：“真的，洛森，你现在要是不去和斯威特见面……全校都会知道你始乱终弃她！而且啊，‘斯威特在和布朗宁交往’已经是共识了，但凡你退缩一星半点，不仅会失去尊严，更会影响斯威特的名……” 洛森：“不去。” 送上门被狠狠拒绝吗，他又不是傻子。 捷克：“……你明天要是去和斯威特告白，我就给你五铜币。” 洛森冷笑：“我是因为五铜币的推动就能顺势冲动去告白的傻逼？” 捷克：“……告白没被拒我就给你18颗铜币，而且今天卤肉饭的钱不用还了。” 洛森冷笑：“我宁愿不要这点可怜的铜币，也绝不会把脸面递给蠢宝宝踩。” 捷克：“……我这就去请校长，如果你故意作出告白失败的结果，就得给我18颗铜币，还要请我吃饭。” 洛森冷笑：“随便你，我绝不是会假装被几颗破铜币怂恿，就抱着一点点期望，将错就错去试探对方答案——即使我早知道会听见什么答案——的可怜胆小鬼。” 于是，第二天早上，爬阳台的安娜贝尔：“……你怎么又来了？” 【时间回到现在】 “既然你告白成功，那为什么……” “没成功，没成功，没成功——重要的话说三遍。” 重新白回来的室友擦着头发上的水滴，一边从冷冻柜里拿出冰镇干姜水，一边坐在椅子上：“哦，谢啦，还多了两颗铜币帮我凑整到20嘛。” 捷克：“……没成功就把钱还给我！” “诶，等等。” 奸商一把收走桌上的铜币，眉开眼笑：“你的打赌条件是‘告白没被拒’，我的确‘没被拒绝’，只是没有成功——” 接着，他把那天安娜贝尔所郑重做出的回答复述了一遍。面不改色心不跳。 捷克：“……这是我听过最惨烈的告白拒绝词。” 而且你真的没必要为了十八颗铜币和一顿卤肉饭就自己往自己心里捅刀子，兄弟。 “不，其实还有后续。” 洛森用小拇指撬开易拉罐的拉环：“我特地选了一个独特的场景，当然不是为了和蠢宝宝玩什么肉麻的浪漫，嗤。” 捷克慢慢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你选的场景是哪？孤岛？” “差不多。” 室友笑嘻嘻地喝了口汽水：“离地49米高的水杉树。” 【告白当天，晚上九点】 “……现在几点了？我睡着了？” 安娜贝尔揉着眼睛醒过来，脑子昏昏沉沉的。 “你不仅睡着了，还用口水毁掉了我的衬衫。” 一直被她紧紧抱着手臂，还提供了肩膀给她当枕头的精灵：“太过分了，蠢宝宝。” “我睡觉是绝不会淌口水的！你这是恶意诋毁！！” 安娜贝尔险些跳起来——然后她又尖叫着抱紧了洛森的手臂—— “放我下去！快点！” 这个地点太不适合展开手脚殴打宿敌了！ “你在说什么呢。” 旁边的精灵纹丝不动：“我可是刚刚被你一席话击碎了柔软心脏的可怜人，正处在失魂落魄的失恋状态，你在颐指气使提什么无理要求呢，蜜糖哭宝宝。” 安娜贝尔：“……” “你听上去一点都不像被击碎柔软心脏的可怜人。” 你所谓的柔软心脏里难道不是充满黑墨水吗。 ……而且让你把我放下去也绝不是无理要求啊！ “不。” 对方彬彬有礼道：“我被拒绝了，我很难过，我失恋了，我在闹脾气。” “你搞什么——” “在你更改自己的答案，大声说‘我喜欢你’之前——我不会把你从这里放下去的。” 对方在黑暗中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发出“嘿嘿嘿”的愉悦笑声。 “把你推下去倒是可以哦。” 安娜贝尔：“……” 她愣愣地看向悬空的脚下，那里深的仿佛黑洞。 又看看隐在黑暗里的家伙，他的笑声极其嚣张。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在离地49米的高空，拒绝一个无耻之徒。 【回到现在】 “所以我虽然没有成功，却也没有拒绝。” 无耻之徒摊摊手：“最后她不得不哽咽着说了几十遍‘喜欢我’——还不敢打我，因为怕我爬树时‘失手’把她摔下去。” 捷克：“……” 很好，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一整个星期斯威特的周边气场都冷酷高傲，还对你的消失毫不关心了。 你这不叫失恋，你这叫犯罪。 正常人捷克简直被这个无耻之徒气得两眼发花：“你这么能，你怎么不要求她亲你亲个几十次，满意了再把她带下树呢？？” 布朗宁同学正义凛然地皱眉：“这是强迫女性，算犯罪了，捷克。” 捷克：“你（核善文明的话语）——” 况且，我早就知道，一个连爱与恨都分不清的蠢宝宝，压根还没准备好恋爱。 ……太蠢了，蠢得伤心，蠢得我绝不会为她愚蠢的拒绝多出一丝半毫的难过。 利益至上的布朗宁，也不需要什么恋爱。 他要忙着赚钱，忙着养妹妹，忙着调戏漂亮的小姐姐。 一开始就不需要。 什么破烂的心动。 所以，不管拒绝多少次，都是他意料之中的…… “喂，我说。你是不是真的挺在意被拒绝？” “我没被拒绝。” “……你把易拉罐捏扁了。” 哦。 洛森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易拉罐，愣了一下，然后起身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那我出门了，今天的业务还……” “喂，巧克力脑袋！” ——一星期零两天后，男生宿舍，过道，出现了一只绝不会出现的生物。 安娜贝尔·斯威特双手叉着腰，踩着一双极细的高跟鞋，堵在他宿舍门前，试图用前倾的身体、逼近的眼睛、高高挑起的眉毛与紧抿的嘴唇，制造出居高临下的俯视气场。 洛森：“……” 烦死了。 喜欢与讨厌都搞不清就算了，为什么没人教她，“不要继续在被拒绝雄性面前扮可爱”？ 弱智的明明是这只才对吧？？一看就是在楼梯上滚了几十个小时才会出现的弱智程度啊？？ ——这种弱智就该被关进疯人院当个“阿巴阿巴阿巴”的傻子，而不是穿着小裙子抹着甜醋栗味的香水出来乱蹦跶！ 洛森眨眨眼，发间还未擦干的水珠滑落到睫毛上，让目光有些沉重。 “如果你是来质问我这几天去哪里的话，蜜糖哭宝宝，我去了基纳山。那座山超大的，山民也超热情的，我超级忙碌，压根没工夫去想你——现在让开。” “……我才不是来问这种问题！” 而且也绝不会追问基纳山这种从哪里蹦出来的奇幻地点！ 自差点被推下49米高的水杉树，还被强迫说出一堆“喜欢”，安娜贝尔就气了这个混蛋一个星期——但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时间来他宿舍堵门的原因，只能咽下这口气，恼火地说： “我是来报答你的！谢谢你的礼物！” “……哈？” “你看，呃，一个星期零两天前，你把那些资料都……整理好，送给我了。那对我真的很重要。” 安娜贝尔咬着嘴唇说：“虽然你之后做的事……啧……但归根结底，那份礼物，是你在不清醒时以‘男友’身份送给我的，我不能以‘女友’的身份，心安理得接收。所以，咳，为了履行平等的宿敌规矩，收下礼物的我将不会嘲笑你失忆时的任何行为，还会答应你的一个要求。” 哦。 ……不能心安理得接收？ 布朗宁同学眨去了睫毛上的水珠。 心安理得。 ……所以，就连以那身份送出去的礼物，答案也是拒绝？ 心安理得。 哈。 他咀嚼着这个词，越嚼越用力，好像它是块顽固无味的口香糖。 捷克见门口安静了好一会儿，便走出来问：“怎么……” “什么要求都可以？” 布朗宁同学笑嘻嘻地打断了室友震惊的话：“你说，是任意一个要求？” 安娜贝尔傲气地仰着头。 “当然。” 谅你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 ——洛森从她脸上读出了这份了然，笑容更甚。 愚蠢的蜜糖宝宝。 仗着可爱与美丽横行霸道。 就该关进疯人院、丢下水杉树、滚落八百多层楼梯—— 或直接强吻得了，啧。 洛森·疯狂火大·布朗宁：“哎呀，既然这样……” 捷克：“喂，我说你，小心犯罪——” “你就陪我去一次‘狂乱小兔子’吧？” 安娜贝尔：“没问题！” 答应后她才皱眉反问：“那是什么地方？” 捷克：所以这真的是犯罪啊！！绝对是拐骗罪吧！ 他硬着头皮插进对话中：“我也去！我也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那背景板里简直黑气四溢的室友，没有露出任何慌乱。 “好啊。”他笑嘻嘻地说，“你们都会喜欢的。” “不是，巧克力脑袋，你先告诉我，‘狂乱小兔子’究竟是什么地——” 【数小时后，夜晚十点整】 “我最喜欢的一家脱衣舞俱乐部啊。” 洛森·布朗宁冲着来来往往的兔女郎们举起酒杯：“小姐姐们真的很可爱，可惜入场价太高啦，我之前每次都只能在店门口瞧瞧。” “不过今天是你请客，斯威特，那可以给我买几支大腿舞吗？” 坐在他旁边的安娜贝尔·斯威特：“……” 她缓缓垂下眼睛，似乎打算用什么不可抗力掐碎手中酒杯的咽喉，然后操控酒杯碎片划烂旁边人的笑脸。 【没问题啊。】 但在运用不可抗力掐碎酒杯之前，这声回复得先从阴森无比的冥府地狱挤出来才行。 “哎，你怎么不说话？是玩得不尽兴吗？那要不我们换个卡座吧，靠近舞台……哇，是钢管舞，斯威特，快看快看，是跳钢管舞的兔女郎。” 掐着酒杯的安娜贝尔：“……” “好看吗？是不是看得很开心？” 掐着酒杯的安娜贝尔：“……” “噢，有个漂亮小姐姐走过来了，目标好像是我……斯威特，金币，快点给我，在这种店要给人家打赏的。” 掐着酒杯的安娜贝尔：“……” 而正坐在最旁边的捷克同学，叒默默往外挪了挪屁股。 ——这家伙果然还是超级在意告白被拒。 ……所以他为什么要跟过来啊？？享受这份窒息的空气？？ 捷克同学痛苦地耳语道：“哥们，我觉得我会被爆炸的斯威特溅一脸血。” 布朗宁同学好整以暇地喝了口酒，冲正向这里走来的兔女郎小姐姐眨眨眼。 “不会的。” 他愉悦且快乐地说：“斯威特同学是贵族，贵族都很有涵养。” “咔。” 有涵养的贵族发出了这样恐怖的声音，然后优雅掏出了手帕。 “酒杯意外摔碎了。” 她彬彬有礼道：“捷克同学，麻烦再给我拿一只杯子。” 捷克：……意外个鬼啊！酒杯的咽喉上全都是你的指纹！不要欺负尸体不会说话！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失恋就是流氓自由发挥的免死金牌（中） 第五十三章失恋就是流氓自由发挥的免死金牌（中） 安娜贝尔从未想过, 自己此生第一次踏入脱衣舞俱乐部，陪在身边的会是……洛森·布朗宁。 这个流氓再如何渣渣，什么“频繁出入女生宿舍”，什么“经验分外丰富参与过小电影拍摄”, 什么“为红烧肉给食堂大妈送花”…… 在大小姐的印象里, 他还真没去这种店里玩过。 ——因为在脱衣舞俱乐部里是没办法赚小钱钱的, 漂亮成熟的舞娘姐姐们只会掏走你的小钱钱。 所以, 对于“布朗宁带我来看脱衣舞”，她的感受，只是一点点的意外、一点点的恍惚等等一点点的……积极情绪。 积极情绪。 很积极。 积极。 “咔！” 积极阳光的安娜贝尔一脸冷漠地丢下了第二只碎裂的酒杯，掏出魔法小手帕。 “这是你短短两分钟内捏碎的第二只酒杯了，蜜糖哭宝宝。” 宿敌正坐在她身旁的卡座摇晃威士忌：“你和酒杯有什么仇吗？” “有的。” 安娜贝尔擦着手，将目光放在前凸后翘接近这里的兔女郎身上：“大概就是‘猛然接近，双手伸出，掐住咽喉，想象自己是台250吨液压机, 将其皮肤碾平、油脂榨出、气管破裂、脑浆敲碎’……这种一般般的小仇啦。” 捷克：喂！喂！你这不是一般般的小仇啊！你这绝对不是一般般的程度啊！ ……就算买大腿舞这种操作是他比较狗, 但也远远没到这个程度啊！揍一拳就好啦！揍一拳就可以啊！ 【我可一丁点都不在乎, 随便你, 这么喜欢小姐姐, 我将来送你一卡车给你。】 “是吗。” 洛森垂下眼避开了走近的舞娘，兀自喝了口酒：“真稀奇, 竟然连酒杯都能得到这么强烈的占有欲。” 捷克：喂！喂！你倒是认真听听人话啊！这种特殊对待指的不是酒杯吧！酒杯只是无辜的替死鬼啊！酒杯小姐会哭泣的！会哭泣的！ ……你不是自诩读心大师吗！这种时候倒是读心啊！啊！你们再这样错频对话下去就算签离婚协议也会签着签着签到床上去的！ 咦, 等等。 捷克同学在最中心的卡座掏出了笔，捷克同学在脱衣舞俱乐部里掏出了笔记本。 “不错嘛。” 他那一怼上斯威特就疯狂掉智的好哥们探头过来：“是想记录那个兔女郎的身材？这种东西目测一下就知道啊, 我已经知道是多少啦。” 安娜贝尔的新酒杯：“咯咯……（即将碎裂的声音）” 刻意无视此声音的洛森：“哥们, 告诉你吧, 那个小姐姐的胸围是4……” 安娜贝尔的新酒杯：“咔。（终于阵亡的声音）” “这个酒杯眼神挺好啊。” 再次掏出魔法小手帕揩指尖的安娜贝尔：“只是比了个k就能获取这么重要的信息，好眼神，好眼神。如果眼球被抠出来，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眼神呢，啊，真是好奇……” 洛森嗤笑：“酒杯没有眼球吧，你在胡说什么呢。” 捷克：啊——你们两个！这是逼我许圣诞愿望吗！这就是逼我许圣诞愿望吧！ 他悲愤且抑郁地动笔，纸上“唰唰唰”浮现出潦草的字迹。 探头过来的洛森：“‘离婚’‘对话错频’‘签协议’‘去床上’……还有‘我想成为恋爱弱智的翻译机器’，你写什么呢，兄弟。” 捷克：“记同人梗与许圣诞愿。” 洛森：“……” “想成为恋爱弱智翻译机器”的圣诞愿望究竟该怎么放进圣诞袜啊，哥们。 而且首先你得找到恋爱弱智。 ……还有谁会青涩到成为恋爱弱智啊？？ ——当然，聪明的布朗宁同学不会吐槽这种重点，他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些些自知之明的。 “你竟然还要随手记梗。” 精灵只是笑了笑，重新坐正：“难不成你在论坛上写……” 捷克一脸冷漠：：“我磕的c最近惨淡到大家只能靠我的同人文活下去。” 因为他们已经快半个月没出现一次公共同框、一个月没进行任何斗殴了。 洛森：“……”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呢。 （两个弱智）说话间，那位一开始注意到他们的兔女郎，已经摇曳生姿地走近了。 安娜贝尔的新酒杯与鞋尖下的酒杯残骸同时发出了惊恐的“咯咯”声，这大概是因为饱含积极情绪的她正手掌与脚趾同时用力，试图对某个特定对象达成250吨液压机的效果。 特定对象本精毫无所觉。 他对走近的兔女郎扬起爽朗的笑容。 “好久不见，琳达。最近生意怎么样？” 前凸后翘的美艳女郎拨拨头发，以极妩媚的姿态在卡座坐下了。 奋笔疾书的捷克同学不禁停笔，某双黑丝长腿拉直了他的目光。 咯咯作响的斯威特同学也不禁停手，某对比薇薇安还壮观的白白大大拉直了她的目光。 琳达又拨了拨头发，红唇微微一弯。 “哎呀，好可爱的两个小朋友。我能玩玩吗？” 整只卡座唯一礼貌盯着人家脸看的洛森：“……” 我就知道。 他一巴掌把捷克拍出去：“这个可以玩。” 然后一个脑瓜崩敲醒安娜贝尔：“别老盯着人家的胸，涵养。” 捷克：“哇兄弟谢谢你！好兄弟一辈子！” 安娜贝尔：“烦死了你是我管家吗？！想打架啊？！脱衣舞俱乐部不就是为了看这个啊！！许你看不许我看？！” 琳达：“……” 洛森：“……” 琳达：“唔，其实我对这个小朋友比较……” 洛森：“不好意思，她平时不是这种街头暴躁少女的角色设定。” 琳达：“我不介意……” 洛森：“不行。” 琳达：“啧。” 兔女郎抱起双臂：“所以，你今天来店里做什么？老板早就把你加进黑名单……” 闻听此言，洛森礼貌盯着人家脸的目光，不禁移到了她头发上的兔耳朵发箍上。 十分痛心疾首。 “这种机械工艺、粗制滥造的塑料兔耳朵——是没有任何萌点的，我努力游说了你们老板那么久，还联系了起码十家兔女郎装贩卖店，一家一家列出优缺点、和厂家谈下性价比最高的套餐——结果他还是把我再次关进了黑名单？” 吸兔癌晚期用一声悲叹做了结尾：“唉。” 琳达轻咳一声。 她真心觉得脱衣舞俱乐部的重点不是兔耳朵是否逼真，而且这家伙为了追求“毛茸茸萌萌哒兔叽”的质感，在兔女郎装的材料上花费的精力，也太多—— 这位同志甚至完全重点歪斜，提出了“把衣服做成v领露事业线完全不可取，选择胸围太宽阔的姑娘扮演兔女郎也不可取，正宗的兔女郎应该使用白色的开背高领毛衣，然后露肩头露腰窝，最好穿着毛茸茸的低跟小靴子而不是什么系带高跟鞋”……等具体到有点恶心的建议。 最后永远会对着老板郑重补充“兔女郎就是雄性的终极浪漫！” ……所以面前这位奸商无论和她们做了多少次生意，其x都令身经百战的舞娘们不敢苟同。 “好啦，既然你没什么生意要谈，我就去工作……” “等等，等等，我是没什么生意要谈！” 洛森急忙叫住琳达：“我这次是来消费的！我、我要买大腿舞！” 琳达：“……” 她露出妩媚的笑容：“不。” 上一个试图对你露出事业线的舞娘被你讨账时刻意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三位。 洛森能读出她的未竟之语，他急忙赶在对方无情戳破事实之前道：“不是我付钱……是这边这位小姐，她要给我买大腿舞。” 安娜贝尔恍惚从那对雄伟的白白大大上撕开目光。 然后她想象了一下这个舞娘给宿敌跳大腿舞的画面，恍惚握住威士忌酒瓶。 琳达：“……” 她不像是要给你买大腿舞，她似乎打算用酒瓶直接给你大腿来一下。 智慧的舞娘姐姐继续妩媚摇头：“我拒绝。” 洛森：“……她家里很有钱！真的！我不会少付你钱的！” “这样。” 琳达拨拨头发，笑盈盈地转向了安娜贝尔：“你要给他买大腿舞吗？” 安娜贝尔：“……” 积极。 积极。 要积极。 斯威特家的人，都是言出必行。 ——而本来这也没什么啊？给讨厌的宿敌买大腿舞顶多是奇怪了点，她哪来的这么多不爽？ “这是本小姐答应他要做到的事。” 大小姐僵硬地放开酒瓶，开始掏钱袋：“当然，不就是大腿舞，本小姐也想开开眼界……我给你一百颗金币，你直接跳到他尽兴……” 琳达挑挑眉。 她扭过头，撑着下巴。 “这位小朋友是这么说的哎。那我就开始跳咯？” ——即将得到数量足够尽兴的大腿舞的预备客人，却并不怎么高兴。 他死死瞪着安娜贝尔掏钱的手。 而这是从他走进这个俱乐部的那一刻开始，唯一盯着女人脖子以下部位的时候。 【我才不在乎呢！】 【我要送给你一卡车小姐姐！】 【随便你高兴！】 【我最讨厌——】 说这些话时的神气表情，说这些话时的傲慢态度，就连说这些话时的真实反应都…… “好啦，金币都在这。拿去拿去，快点给本小姐表演大腿舞。” 混乱刺眼的灯光，昏沉迷蒙的空气，但精灵却借着地面酒杯碎片的反光看到了极微小的东西。 极微小的，稍稍变红的眼角。 极微小的，稍稍发抖的手指。 ……太微小了，他甚至不确定，这是否是不能夜视的自己，太渴望见到，便在脑中臆想出的幻觉。 但洛森·布朗宁乐意将幻觉当成现实。 他也不得不让心中某块试图坚硬的东西再次颤动起来。 ——怎么办呢，对着她，记忆、喉咙、心脏、灵魂都从未停止过颤动。 “唉，蜜糖哭宝宝，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固执蠢蛋。”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安娜贝尔：“哈？我警告你，买大腿舞就算了，骂我——” 洛森猛地站起身，从未落在任何一个其他女人身上的视线落到入口处。 “出去透气。” 他咕哝：“这里太闷了，受不了，我到外面等你们。琳达，带他们玩得尽兴点，注意安全。” 琳达了然地点点头。 安娜贝尔捏着钱袋，有些发懵：“可你不是要买——” “不要了，无聊。” 洛森背对她摆摆手，直接几步走了出去。 他跨出店门，拐到巷尾，熟练倚上某处矮墙，略略仰起头，看着天空上悬挂着的月亮。 典雅的下弦月。 与那天一样。 【我将来要和几百个风格各异的小姐姐在一起，就是不理你，气死你气死你，略略略略略！】 小精灵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冲她嚷嚷这话了，似乎每次嚷嚷，他的“略”都会多一个，他的鬼脸表情都会夸张一点，他的气愤也会浓郁一点。 而他的身高，也会高一点点。 嚷过之后，记不清第几次，他偷眼去打量对方的反应。 接着又是记不清的第几次，她会撅起嘴巴，紧紧抱着双臂，傲慢地仰着下巴—— 【呜哇哇哇哇哇！】 小精灵愣了。 他面前的不再是个冷冰冰的洋娃娃，而是一个举起手臂，揉着眼睛，因为太用力，脸都皱成一团的—— 哭宝宝。 这个绰号突然涌到嘴边，他茫然地咽回去，感觉如果说出来，就会被某种剧烈的火焰动摇心脏。 【你……你，你今天怎么，怎么哭……】 之前每一次你不都是冷冷地对我说—— 【我、我最讨厌你了！布朗宁！呜呜、呜哇哇、呜，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同样随着时间一点点长高，穿着更漂亮的小裙子的女孩哭着说：【不行，不许，你这个流氓，花心鬼，不干、不干、我才不干呢——呜哇啊啊啊啊！】 【……喂！喂！别哭啦！】 【不干！不干！讨厌鬼！讨厌鬼！】她尖叫道：【我、我要一直在这哭——呜，除非你说你不要那几百个小姐姐！呜呜呜！】 【可是……】 【没有可是！没有可是！哇哇哇、呜，我才不要嫁给你，我不干，呜呜，我不干，我不许！】 小小的女孩跺着脚，对未婚夫发着自己人生第一次莫名其妙的脾气：【不！不！不！哇哇哇！】 这份哭声太刺耳，太用力，小精灵敏感的耳朵都有些疼。 他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但又懵懂地往前走了两步。 于是，这是犹豫贴近的一步。 【别哭啦……我、我开玩笑的……对不起……】 她依旧在哭，这次好像是边哭，边对她自己生气。 生气她自己为什么哭吧。 ……我也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哭啊？ 为什么，她开始对我哭了？ 小精灵局促地伸出手。 对方虽然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却反应敏捷地“啪”地打开他。 ——她太熟悉拒绝了，她只学会了拒绝。 尤其是面对从未体验过的，酸涩情绪。 被打开的小精灵也该重新恼火的，或者直接跑走，丢她一个人站在这。 ……但是，真讨厌女孩子哭，也真不想在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上对她认输。 唔，也许把他的醋栗果酱、他快成熟的可可豆、他的月亮、他的树分享给她，她就不会哭了。 【好啦，好啦，我、我带你去玩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哎，你真是个……】 【哭宝宝。】 ——这个绰号无可奈何漫了出来，如同涨潮的海，升起的月亮。 从那以后，无时无刻，一种剧烈的火焰都在舔舐他的心脏。 幼小的精灵还不懂。 但当他长大成熟，当他摆着轻浮的笑容踏进那座魔法学院的大门，仰头看向某一点，对上某个人似曾相识的眼睛时—— 【啧，我怎么有点心动？】 “啧，这可不是一点心动。” ——早已成为某人多年宿敌的精灵独自站在俱乐部外，静静望着月亮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失恋就是流氓自由发挥的免死金牌（下） 第五十四章失恋就是流氓自由发挥的免死金牌（下） 【一星期后】 “啊, 好烦。” “……” “喂，我要……” “……” “帮那个什么什么拿给我、喂、阿嚏——” “请您努力消停消停吧。” 助理搅拌着杯子里的可乐煮生姜，面无表情：“别再想着偷偷跑去什么奇奇怪怪的我找不到您的地方打喷嚏。” 安娜贝尔：“……” 她努力伸出手手, 躺在几只枕头形成的柔软靠垫上, 去拽四柱床床帘上悬挂的拉绳。 “我要……” “即便拉仆人铃我也不会满足您的需求, 因为我无法听清您的话语。” 助理把这只奋力挣扎的手手打回去, 紧紧塞进被子, “您的发音已经全部带上鼻音了, 请好好休息。” “我只是、只是——重感冒而已！阿嚏！” 安娜贝尔奋力反驳：“除了鼻子稍稍有点痒以外，喷嚏稍稍有点多以外，我没有任何需要休息的症状, 你以为现在学习时间是多么宝贵——” 听在助理耳朵里的重鼻音版本：“呢呢呢么么么呐呐呐嘎嗷——” 安娜贝尔：“而且都怪那个自作主张的巧克力脑袋, 如果不是他强制把我扛回来——” 听在助理耳朵里的重鼻音版本：“嗯嗯嗯弄弄弄叽呜呜呜——” 这种语言她实在听不太懂。 但对方正用义愤填膺的表情挥着拳头在说什么，她不用听懂都能猜到。 “是，是，都是布朗宁同学的错, 全部都是布朗宁同学的错。” 她端起杯子, 面不改色地往唧唧呜呜的主人嘴里灌：“您的指责很合理, 是，是，都是布朗宁同学的错，谁让他整整一个多月没和您进行公共斗殴，甫一出面也没有嘘寒问暖, 直接把您扛回来丢给我, 还可能顺走了您的小钥匙借花献佛——” “小姐, 抱歉, 请把我以前的疯话都忘了吧。布朗宁同学就该和罗曼同学在一起, 小姐您不要和渣男扯上什么关系了。” 安娜贝尔：“……” 她猛地打出了一个大喷嚏，其响动之剧烈，神情之茫然，让鼻尖上猛然挂出的鼻涕泡分外凄惨。 “呢呢？” 什么？ 【数十分钟后】 在助理一番“强行灌药”“强行理解”“强行以鄙视陈世美的态度鄙视布朗宁”“强行将大小姐用捆扎墨西哥鸡肉卷的手法绑好防止其挣扎下床”等操作后，她端着空托盘离开，反锁了安娜贝尔的卧室门。 安娜贝尔吸吸鼻子。 她其实有点莫名其妙——在大小姐看来，这本就是场小感冒而已，没有头疼没有发热，只是一个劲打喷嚏冒鼻涕的小感冒—— 可管理员把她赶出了图书馆，助理把她死死封印在卧室里，混蛋布朗宁…… 一句话都没说，像忍者般闪现在抱着书试图爬窗户回图书馆的她面前，抓住她正越过窗框的脚脖子一个倒提，直接强制把她扛回宿舍了。 当时安娜贝尔甚至都没敢张嘴挑衅他，因为对方的脸色看上去很吓人。 不是吵架吵输的吓人，是“你敢动我小钱钱我就动你小命命”的吓人。 什么嘛。 整整一周都没出现了，不知道又在忙什么奇奇怪怪的业务，一出现就凶她。 ……还是用表情凶她，连话都没说。 从脱衣舞俱乐部回来的那天开始，安娜贝尔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她还记得对方那晚送自己回来的模样——双手插着裤兜，吊儿郎当走在前面，眼神到处乱转，就是不转回来看她。 他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中途离开后就等在外面没回来； 她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自己见他没回来就直接说要离开。 那天晚上的夜空很晴朗，下弦月的形状很典雅，安娜贝尔静静跟在洛森身后，尝试着每一步落脚，都踩着他的影子。 有点心虚，有点气恼。 她莫名还在想他那个冲着漂亮女郎的k，他们言谈之间的熟稔，与暧昧不清的“生意”—— 以及对方猛然起身前，冲她瞥来的眼神。 很深很深。 深到她不禁害怕起来。 ……但这不应该是安娜贝尔·斯威特所需要关心的事情，估计也不会是洛森·布朗宁所全力纠结的事情。 宿敌之间，除了打压对方的斗争，其余理应全是插曲。 他们要忙的事情太多太多： 逐渐接近的交流赛让安娜贝尔不得不全力投入学习，而她压根不会在肝学习时抽空想什么纠结心事，能有吃饭意识和扎头发意识都算不错； 洛森之前又是失忆又是赶满月季，他一向对自己的某些情绪接受良好、调节极佳——日程表满当当都是“小钱钱”“妹妹”“搜索文件柜”“梳理自己复苏的幼年记忆并制定计划缓缓撒网”—— 认识到喜欢后他花了那么多年说服自己那是极稀薄的喜欢； 无法说服自己极稀薄之后就各种挑衅斗殴对方，指望那“完全不靠谱出于色相才动摇的一见钟情”幻灭； 各种挑衅斗殴对方后，莫名（故意）成功把自己名字搞成了和对方配对的存在，成功让全泽奥西斯学院几乎每个男生都觉得对方是自己女朋友； 递出耳朵给她摸之前压根不觉得他们的相处和谈恋爱有啥区别，顶多是不戳破的谈恋爱，况且高贵的精灵鄙视亲亲抱抱滚床单； 递出耳朵给她摸之后，终于“成熟”后……则试图剁了自己的哔——（。） ……怎么说呢，这位告白被拒后就打算将对象推下49米高水杉树的布朗宁同学，从来不存在什么“苦涩暗恋，酸酸守护”。 布朗宁同学最近反常的原因，是他满脑子“对方没意识到我们在谈恋爱就无法亲亲抱抱滚床单啊，快点意识到可恶”……这种恶臭的雄性本能（。） 而介于他对安娜贝尔的了解，对方能和他维持这么多年和谈恋爱压根没区别的宿敌关系，其脑子与男女意识愚钝程度绝对是钻石级别——与其花心思放在把蠢宝宝脑子撬开重造、把蠢宝宝推下中“不能xxoo就不给出去的房间”等过激计划上—— 布朗宁同学是只正经精，正经精。 ……还是在对方开窍之前试着赚到能订查令酒店街酒店顶层套房的小钱钱、弄死那条放高利贷的龙、弄死这个正在眼前晃的雅各、找到文件柜敲诈斯威特家族、再给妹妹买个摇滚乐队吧（。） 因为等对方自然开窍大概就是要等这么长时间啊（。） ……那些过激手段也暂时不能用，毕竟蠢宝宝正在努力学习准备交流赛呢。 啊，赚钱，赚钱。 综上所述，这一星期大家都蛮忙，不管是纯洁如白纸的学习目的，还是黄色马赛克就差溢出的恶臭目的。 直到安娜贝尔今早觉得有点头重脚轻，在图书馆自习角打了一连串的喷嚏，差点连点上去的雀斑都喷成黑糊糊后，被洛森·百忙之中闪现·忍术精通·布朗宁强制送回宿舍休息。 她才有点空闲，去清理自己压在心底的纠结情绪。 裹在被子卷里的大小姐，怔怔望着床帐顶部。 一星期前，她悄悄在月光下踩着对方的影子，一步一步跟着他，偷偷去瞄他的侧脸。 为什么会心虚呢？ 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在生气？ 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 “呢呢呢。” 不想混蛋了，无聊就玩手机，哼。 安娜贝尔·愚钝到钻石级·网络冲浪选手·斯威特一声喷嚏删光了乱七八糟的思绪，艰难从被窝里挤出手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再重新缩回被窝。 为了准备交流赛，她都不知道多久没上网，多久没追甜食大大的漫画了。 既然被助理强制反锁在卧室里，又被讨厌的布朗宁强制拿走了卧室里学习小密室的钥匙…… “呢呢呢呢……” 让我看看…… -x月1日更新动态-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今日失恋，停更。 -x月2日更新动态-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今日失恋，停更。 -x月3日更新动态-、 （贪吃蛇中）我与甜食不共戴天：今日失恋，停更。 -x月4日更新动态- （炉石传说中）我与甜食不共戴天：今日失恋，停更。 -x月5日更新动态-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打游戏被剧情刀到了，唤醒了我失恋的痛苦，所以停更。 安娜贝尔：“……” 贪吃蛇和炉石传说的剧情能刀你个鬼啊！！ 哇连游戏动态提醒都不屑于撤回！！你以为粉丝都是大撒子吗！！ 而且你是怎么连续失恋了一个星期啊！不要拿失恋当成拖更的理由好吗！！ 这种失恋态度也太不端正了吧！极端不端正啊！除了“这只咕咕失恋活该”以外本粉丝头子没有任何安慰你的冲动啊！！ 她划动屏幕的手指都被气得微微颤抖。 正当她准备将手机摔出被窝时，消息提醒又“叮咚”一响。 -x月6日更新动态-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今天暗恋对象生病了，她男朋友当着我的面把她带走。眼角酸酸的，眼睛涩涩的，啊，为什么我不能是伸出手带走她的那个人，只能偷偷注视她呢。 安娜贝尔：唉。其实还是难过的吧。 她又打了个小喷嚏，双脚在被窝里摆了摆，觉得今天被猛然抓住、从窗框直接倒提出去的脚腕有点痒。 【1l-巧克力蛋糕毁灭机：摸摸大大，大大不要伤心哦！下一个会更好！吃点甜食开心开心！】 手机便又是叮咚一响。 【回复1l-我与甜食不共戴天（糖豆人中）：唉，谢谢。我太难过了，正在被子里哭呢，虽然刚才订的蛋糕三天后才能到，但想必它也不能缓解我苦涩的泪水。所以再停更三天。】 安娜贝尔：“……” 她猛地把手机摔出被窝。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感冒时不要在被窝里玩手机 第五十五章感冒时不要在被窝里玩手机 没想到, 戒网了多久，甜食大大就断更了多久。 ……究竟是为什么啊！就连回复粉丝都不屑于撤销“糖豆人中”的动态提醒！糖豆人就这么好玩吗！ 义愤填膺的粉丝头子兀自在被窝中气了很久，直到又一个喷嚏喷出, 她不得不重新探出脑袋呼吸新鲜空气, 并够来纸巾擦净自己的鼻涕。 这一探，静静躺在地上、还贴着蝴蝶结小水钻的手机壳……映入眼帘。 安娜贝尔瞪着它擤了几次鼻子, 还是有点心软。 大大再狗，何必和手机过不去呢。 而且她也不知道失恋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狗就是失恋的沉痛表现吧，说明大大用情至深, 伤得很重。 能画出那么可爱漫画的甜食大大，现实中一定也是个敏感脆弱而高雅的小天使吧。 况且，她可绝对不想就着重感冒的昏沉感睡去——全力学习时，一切干扰学习的因素都是大小姐的阶级敌人——感冒、饥饿、恶劣天气等等—— 哦, 这些阶级敌人当然不包括布朗宁, 布朗宁是超越所有阶级敌人的宿敌, 他的存在他的呼吸就是对安娜贝尔的一种致命干扰, 所以如果是巧克力脑袋在她沉迷学习时出现，分出神与对方斗殴完全没关系。 言归正传，安娜贝尔并不想输给“只是喷嚏变多喉咙变痒罢了”的感冒。 她还悄悄惦记着“在助理第二次进来送纸巾时装睡, 放松对方警惕使其不再反锁卧室，从而一跃而起, 抄起书本重新溜回图书馆”的光辉计划。 “糖豆人究竟有什么好玩的。” 大小姐默默捡回手机，点开论坛内部法师专用的应用市场。 【一小时四十分钟后】 “可恶！糖豆人究竟有什么好玩的！” 在数十次极凄惨的垫底排名后，大小姐再次将手机摔出了被窝。 屏幕上, 左扭右扭、顶着一对小熊耳朵的巧克力色糖豆人, 委委屈屈地动了一下。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啊！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啊！是你让本小姐输了这么多次！都是因为你！ ——但这次安娜贝尔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即使她对着又狗又咕咕的大大心硬时间要久一些，对着有小熊耳朵的巧克力色糖豆人，就几乎全是心软了。 ……毕竟这是法师界的手游版糖豆人，这是伟大的法师学徒亲手捏了一小时的角色，对自己的角色心软，也是应该的，嗯。 一分零三十秒后，大小姐擤着鼻子，重新爬下床捡手机。 “本小姐会赢的。” 头有点痛，喉咙比刚才还痒，肩膀都有点不舒服。 ——但怎么能败给区区游戏，让萌萌的巧克力色糖豆人蒙羞！ 再如何也要对得起自己氪金得来的小熊耳朵皮肤啊！ 大小姐咳嗽着暂且退出糖豆人界面，决定召唤杀手锏。 【浓缩巧克力：敲敲？在吗？甜甜你好呀，有事拜托甜甜。】 对面石沉大海。 【浓缩巧克力：老规矩呀甜甜，钱不是问题。】 对面立刻秒回： 【甜食癌症2333：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老板的要求就是我的目标，老板的目标就是我的灯塔。军礼jg】 安娜贝尔有点不好意思，对方是她所崇拜的大佬才对——但这位网络雇员一谈钱就把她吹得天花乱坠，五花八门，实在令人有些头晕脑胀。 她甚至都想过毕业后要不要把他招进斯威特旗下企业当个中层管理……能力又强嘴巴又巧的雇员谁不喜欢呢。 【浓缩巧克力：甜甜，你除了操纵舆论c打榜以外，业务还有游戏代打吗？】 【甜食癌症2333：我的业务包括星辰大海，星辰大海都是老板的眼睛。】 甜甜员工是真的情话张嘴就来哦。 甜甜员工三次元中应该也是个敏感脆弱而高雅的小天使吧。 安娜贝尔更不好意思了，她往被窝深处埋了埋，打字速度加快了一点。 【浓缩巧克力：嗯嗯，是这样的，“xxxx”，这是我的账号与密码，甜甜你帮我代打几局糖豆人，把胜利界面截图给我可以吗？】 “最近怎么这么多沉迷糖豆人的学徒。” 都不学习的吗。 洛森·布朗宁从满桌子货物与纷杂的聊天消息窗口里抽出空来，看了看正挂着作弊软件运行的糖豆人游戏界面——由泽奥西斯第一的法师学徒撰写的魔法咒文运行，绝不会暴露的全自动代打软件。 一、二、三……哦，他的电脑配置应该还能再代一个。 【甜食癌症2333：ok老板，具体要几局胜利？】 【浓缩巧克力：你看着来吧甜甜，成绩别太难看就行。[转账]这是订金。】 洛森准备将对方账号密码输进软件的手，因为那个数字顿了顿。 嘶。 一次游戏代打，就以金币为单位出手…… 不愧是论坛客户里最阔气的大老板。 颇有职业操守的奸商心思一转，这位大老板属于多次光顾他生意的常客了，什么客人适合猛宰一顿再也不见、什么客人适合长期养肥慢慢薅羊毛，他还是很清楚的…… 【甜食癌症2333：老板急着要吗？我这边稍稍有点忙，可以等我空出来，然后手动帮老板刷到学校内部服里排名第一，可以吗？】 安娜贝尔：甜甜员工果然是小天使啊。 【浓缩巧克力：谢谢甜甜！甜甜你好棒！给甜甜包大红包！[转账]甜甜加油，甜甜冲鸭！】 洛森：这是什么让人鸡皮疙瘩直起的治愈系元气网瘾少女。 而且还分外败家，这钱简直是撒出来的……败家败得好啊，这下又有闲钱去买榛仁巧克力棒投喂蠢宝宝了。 【甜食癌症2333：老板大气，老板客气。谢谢老板体谅。对了老板，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限时活动，和代打服务加一起，给您打八八折优惠。】 安娜贝尔有点心动。 如果说甜食大大是她心目中的“校园画坛净土，治愈系偶像，又甜又暖”；甜甜员工就是论坛暗处的“舆论大操盘手，控制系黑客，又飒又帅”。 ……这么说虽然很像是网瘾少女的中二幻想，但也的确形象。 看甜食大大的漫画会变得干干净净开开心心，找甜甜员工就涉及作弊操控挖**信息等等邪恶东西了（。） 唔，唔，如果是几乎在论坛暗处无所不能的甜甜……他当时好像是和那个女郎说了，“网络订单”…… 某个轻浮而熟稔的k，再次不依不饶跳到眼前。 安娜贝尔抿紧嘴唇。 【浓缩巧克力：太好了！那你能帮我查查，关于查令酒店街的“狂野小兔子”俱乐部，在论坛里有没有什么网店？】 洛森有点惊讶。 原来这个治愈系元气网瘾少女，还对脱衣舞俱乐部有兴趣。 ……但能拉动自己另一门生意，再好不过……大抵是网瘾少女也有变性感的梦想吧？ 他一边单手拉开双面胶带完成货物包装，一边把另一个消息窗口的链接发了过去。 【甜食癌症2333：没问题的老板，这家网店我一直有所耳闻。[链接]】 【甜食癌症2333：老板，我和这家店店长还比较熟，你买货后备注我id，可以打八五折哦。】 安娜贝尔：“……” 还真有一家网店啊？卖什么？那些兔女郎主演，那个王八蛋亲手录制剪辑的什么小片子？ 她忿忿地点进链接，又忿忿地叉掉接连三个弹出的“该网站没有安全证书，请慎重进入”红色提醒。 等到叉掉第四个安全警告弹窗，安娜贝尔已经确认了其黄色小网站的本质——并就此起草了几千字向法师网络健全机构投诉的文稿。 最终，手机屏幕闪了闪，排版清爽、字号特大的网店出现在她眼前。 首页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广告与画面，只有两个滚动通知—— “手工全棉超聚拢型无钢圈内衣，新色到货！” “露背连体高领毛衣才是兔女郎的究极浪漫！” 安娜贝尔：“……” 她默默往下滑了滑手指。 月销量2w 的“手工全棉超聚拢型无钢圈内衣”出现了。 月销量2的“露背连体高领毛衣”也出现了。 这家伙…… 在给舞娘卖专供内衣啊？！ 太过分了吧？！ 缺钱缺到这种程度也太过分了吧？！ 为什么要和脱衣舞俱乐部做这种如同淘宝服装店的清奇生意啊？！ “但凡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肯定都是假……” 下滑的手指一顿，商品说明缓缓浮现，配以一组极专业极严谨、没有丝毫色|情感、纯商业展示的照片。 ……当然，因为模特是舞娘，所以该图片不适合文字描述，但具体信息可以概括如下： 【模特尺寸：34b】 【试穿前弧度：板烧鸡腿堡】 【试穿后弧度：加厚巨无霸】 “……这种聚拢度是怎么做到的啊！垫硅胶了吧！绝对垫硅胶了！或者搭扣上有魔法！肩带上也有魔法！” 比板烧鸡腿堡还凄惨的鸡肉帕尼尼，望着图片，不禁喊了出来。 她又唰唰唰急速浏览了一遍评价与商品介绍——见鬼，竟然还真的是无钢圈，据说“穿上后感觉裹了一层棉花”“没有过敏”“稳固度绝赞，一晚上钢管舞肩带都不会掉下来”“好像还变挺了呢”“大概有点二度发育了，哎嘿”—— “评价肯定是刷的！肯定是刷的！谁信啊！谁！信！啊！” 【十分钟后】 “叮咚！您有一笔订单待处理，您有一笔订单……” 洛森看了看弹出的提醒，直接点了确认，一边包装货物一边去撕快递运单。 “真是大客户，一次买了这么多……哎，竟然还买了那件毛衣……女人，哎。” 他打了个哈欠，心想待会儿要去弄杯咖啡喝，手上迅速完成了商品包装，贴好胶带，撕过运单。 他的所有商品类网店可都是以“五分钟内发货”的高效率闻名的。 “这个客户的地址，我瞧瞧……泽奥西斯女生宿舍区，楼号……” 奸商的咕哝消失了。 奸商的动作停顿了。 不需要咖啡，不需要薄荷，洛森·布朗宁骤然清醒。 他愣愣地看着这个地址，又愣愣去看了看后台里的id备注，反复确认后，觉得，这大概不是自己疲劳过头，眼神模糊。 哦。 是现实。 是现实。 ……是现实啊啊啊啊啊？！！ 干嘛呢？！ 买啥呢？！ 一个重感冒病人究竟在做什么啊？！ 可恶！ 可恶！ 可恶！ 隔壁桌在玩贪吃蛇的捷克同学探过头来。 “你动静怎么突然停了，不是说很忙？”他奇怪道，“……哎，你抓着快递单脸红什么？”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低烧时就会看见巧克力色抱抱熊 第五十六章低烧时就会看见巧克力色抱抱熊 捷克累了。 自一星期前自己莫名其妙接受了斯威特买来的“跳到尽兴都ok”大腿舞份额, 室友就在单方面和他冷战。 自一碗红烧排骨结束了单方面冷战后（“你真的是狗吗”），室友就完全忽视他“努力努力加加油，我觉得你死苟一定苟得到”的恋爱建议, 拒绝与斯威特进行互动。 自室友拒绝与斯威特进行公共互动后，他就全身心投入了赚钱事业中, 并不知为何, 还展开了与新来的那个貌美（男性）转学生互相拉扯的奇异活动。 自室友与新来的貌美（男）转学生进行互相拉扯后，捷克同学每次点进论坛c板块，都被铺天盖地的塌房宣言、鬼哭狼嚎的求粮宣言、心灰意冷的退圈宣言……弄得头皮发麻, 精神震颤。 等他现场旁观完室友与转校生“友好”拉扯时几乎实体化的刀光剑影，就更心酸了。 你们不行啊！ 长长眼睛啊！ 当年他和斯威特“刀光剑影”时几乎实体化的粉红泡泡你们看不见，瞎说什么“也就是虚拟c呜呜呜现实中学长学姐关系不好的”就！算！了！ 现在他和转校生那彬彬有礼和睦相处时几乎实体化的恐怖气场你们也看不见啊！瞎说什么“哇哇哇原来学长喜欢男生”的屁话！ ——我特么和这个家伙同寝多少年，他简直铁直，直到连带饭都要收我钱啊！！！别说基情连兄弟情都几乎看不见啊！！ 你们是怎么从两个看上去就很想把对方头打爆的家伙互动中得到“基情”答案的！瞎了吗？都瞎了吧！ 最痛苦的是，苦口婆心向室友转述现况后，只得到对方若有所思的回答： 【是吗, 现在**c似乎炒起来后圈钱很快，要不要投点钱去营发周边……捷克，论坛里他们磕的那个c名是什么来着？】 捷克：“……” 喂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黑心正主下场要圈你们钱啊！ 长长眼睛啊同学们！ 比起这种他圈多少钱都不心疼的塑料c, 去磕这家伙唯一激烈反抗死活不认一听到同人就炸毛明明有着最大消费群体却不产粮不营业完全不去圈钱的真c啊！！！ 带不动, 真的，带不动jg 心好累，真的，心好累jg 只能多打几局贪吃蛇治愈几下的样子jg 于是疲惫的捷克同学顺理成章地咕了自己的同人文, 打了几局贪吃蛇, 无视隔壁多方操作几乎出现残影的大忙人。 再抬头, 大忙人也不见了, 出现了一个抓着快递单撞墙的撒子。 没有丝毫浮夸，扎扎实实拿头撞墙，还撞出了节奏、撞出了频率、撞出了墙粉屑屑的……大撒子。 捷克同学：“……” 万千问题涌到嘴边。 最终浓缩为一句： “干啥呢。” 拿头撞墙的大撒子：“构建了很恐怖的画面……可恶……删除……” 哦。 心累的捷克同学：“什么恐怖画面能让你的耳朵都变红。” 拿头撞墙的撒子猛地扭头过来：“不准看！你走开！” 心累的捷克同学：“……再怎么说我也看不到你的脑内幻想画面啊！你给我适可而止！” 正奋力删除脑内幻想画面的精灵不吱声了。 他又运用墙壁折磨了一会儿自己的脑壳，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正在另一个充满着爆|炸性画面的维度世界进行战斗。 不……冷静想想……有可能是误会……和她住在同一个宿舍楼的不是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下单的大概是另一个…… 撞墙的撒子，悄悄把视线移开，重新瞧了瞧商品尺寸选项。 ……这个尺码怎么想都只能是那个蠢宝宝了！可恶！ 为什么大脑要把这个尺码记得这么清楚！可恶！ 不、不要根据这个尺码详细完善那副画面！可恶！ 他只好气愤地重新调头回去撞击墙壁。 在撞墙的背景中，手机与电脑都接连弹出了好几个消息提醒，“叮咚叮咚”不绝如缕——捷克不禁探头去瞧，却又被猛然闪现的撒子差点用气流削掉鼻子。 “不准看！你走开！” 捷克：“……” “我是无法通过消息窗口或快递运单看到你脑子里的画面的！” 并不知晓室友在给脱衣舞女卖内衣的他嘶吼出声，“我！没！有！那么猥琐灵敏的想象力！” ——事实上，哪个男人点进那个网店都应当产生猥琐灵敏的想象力，那种既扛着摄影机又操作s软件，面无表情屏蔽这种想象力搞纯洁营业数年，直到某个特定对象的画面开始构建才翻车的……才是异类。 布朗宁同学自己也很苦恼，一个又呆又蠢逼急了就哭的女朋友预备役就罢了，这种来势汹汹、愈压抑愈反弹的青春期幻想…… 为什么他不能继续做那个拍摄完小电影就跑去小树林呕吐的纯洁精灵啊？？ 愚蠢的大脑！ 没有自知之明的想象力！ 本来“骗蜜糖宝宝一个认真的告白回复”就够困难了！ 你们这些压根不考虑现实情况的多余器官，究竟明不明白，要发展到幻想画面里那个情况，我还有多少小钱钱要赚、多少社会的台阶要爬啊！！ 就算是直接从斯威特家强取豪夺，不顾蠢宝宝本人意愿，和当年抢奶油一样吃到嘴里舔一圈再说——那也得先赚到开房钱和安全措施钱啊！可恶！ 划去各种各样的必要开支与高利贷，现在手头所有闲钱加在一起，也顶多只能买到二手皮卡的配件好吗！连真·开车都做不了！所以脑内不受控制飙到多少码我也没法在现实中实现行吗！！！实！现！不！了！ ……啊，好烦，好烦，果然还是剁了…… “喂，洛森，你的消息窗口已经闪了好久了……” “不准看！你走开！” “说了一万遍我看不见幻想画面啊！看！不！见！要打架吗！我受不了了，打架吧！” 【鸡飞狗跳的二十分钟后】 安娜贝尔戳戳后台的刷新键，看着“备货中”变成绿色，出现标红的“送货中”，悄悄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在网上买内衣类的产品，虽然对巧克力脑袋的保密工作与产品质量有那么一点点信心，但还是有些担心。 怎么就脑子一发热，下单买了呢。 不对，她现在生病呢，脑子本来就在发热。 会在买完内衣后，又买了那件一看就是店长夹带私货的露背毛衣，也是头脑发热。 污浊的男生，哼。 就是，到货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和助理解释…… 而且被混蛋布朗宁发现怎么办啊。 不过这个几率很小，堂堂店长，不可能注意到后台订单中某个地址吧，就算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助理买的……那家伙总不可能发现尺码差异这种细细节的地方…… “阿嚏！” 又一个喷嚏打断了安娜贝尔的纠结，她抽抽鼻子，再次探出去，够来纸巾。 这次，她收缩的动作有些迟缓：被灌进被窝的冷风冻得稍微哆嗦了一下。 ……感冒真讨厌。 就是因为被强制裹在被窝里，才会是这个虚弱难受的样子。 只要床帘被再次拉起，她就一跃而起、旋转起跳、夺过自己的长袍与外套、抱上书本与纸笔—— “哟，蠢宝宝。” 安娜贝尔在被窝里迷蒙仰起脸，鼻头通红，呼吸滚烫，眼睛潮湿到那抹琥珀色几乎化成蜜淌出来。 一整个星期没好好见面，讨厌的巧克力，讨厌的绿色眼睛。 讨厌的腔调，讨厌的一举一动。 “送货上门。” 他没好气地把什么东西垫在她床头柜的水杯下，“清醒后记得在方框里签字验收，我就不指望你五星好评了。” 安娜贝尔张张嘴，伸出双臂。 “抱抱。” 洛森·布朗宁：“……” 无可救药的抱抱怪。 抱抱星公主。 大概是一块巧克力就被星际海盗骗上舰船，卖到地球了。 在所有的星际冒险电影里肯定都是那个呜呜呜大哭的巨婴式人物。 哼。 他腹诽着把那箱子货物放进她的床底藏好，然后反手系紧床帘，整理好漏风的夹角。 熟练在床边坐下，将两只胳膊死死掖回被窝，抬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怪不得。已经起烧了。” 重感冒时差点昏在书桌上，被赶出去后又准备通过窗户爬回图书馆继续肝，扛回来强制锁好，还偷偷玩手机…… 生病打什么糖豆人啊，生病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产品啊，醒来后会看着购买记录惊恐大叫吧。 说不定还会继续自我封印进被窝。 “内衣我带来了，穿之前记得过水晾晒。但那种毛衣不会卖给你的，蠢宝宝就老实穿前前后后都遮盖严实、长度到膝盖之后的毛衣——我回去后处理退单。” 否则你会在极度惊恐中直接撕毁我那件宝贝的，哼。 安娜贝尔：“抱抱……” 洛森再度按回蠢蠢欲动的胳膊，偏过头，整理了一下她的床头柜。 开水没喝多少，药也没吃，一碗可乐煮生姜只稍稍降低了一点高度，估计是被助理强制灌完后，就赌气再也没自觉吃过。 也可能是嫌苦。 “过来，蜜糖宝宝，把药吃了，喝开水。” 洛森确认过药碗的温度后，猜测助理大抵是两小时左右前出去，反锁了卧室门——那她应该给自己的小姐留了充足的休眠时间，短时间内不会再进来。 他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要不要先去把阳台被撬开的窗户恢复原状——自己本来是打算把货放下就赶紧溜走的。 安娜贝尔：“抱抱……” 洛森：“你是只会说这个吗，你能不能浮现出一点智商。” 安娜贝尔：“抱抱……” 洛森：“你以为我是谁啊，把药吃了，开水喝了，躺回去睡觉。” 安娜贝尔：“抱抱……” 洛森：“不要觉得我会因为这种无差别撒娇攻击动摇。这个位置就算换成任意一条宠物狗，烧昏的你也会要抱抱的，你这个抱抱怪。” 安娜贝尔眨眨眼，停顿片刻。 漩涡般迷人的绿色在眼前旋转，熟悉的语调与熟悉的气息共同交织成了一杯热巧克力。 【那么深的绿色，她是在哪里见过呢。】 【一瞥见，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她迷茫地看着他的眼睛，酝酿片刻，又说：“抱抱……” 啧。 这不还是满脑子抱抱。 刚才那个漫长专注的停顿，还以为她在琢磨什么大事呢。 洛森拿过两个杯子，将一整杯开水反复流动到温热的程度，又拿过药片：“等我以后有了闲钱，绝对要给你买那个查令酒店街大玩具店橱窗里的抱抱熊……你一次性抱个够……省得一天到晚失智了就无差别问陌生人要抱抱……蠢宝宝……” 安娜贝尔拔高了声音，似乎是有点生气。 “抱抱！”她强调。 “好，好。”洛森将杯口递过去：“一口热水一个抱抱，一颗药就在抱抱数上乘以2。别闹了，赶紧吃药。” 聪慧的大小姐歪头想了一会儿。 想不通，但她决定将其当成很划算的政策。 “咕嘟咕嘟咕嘟。” ——一分钟后，洛森端着的整杯热水与所有药片消失，下嘴迅速的家伙咂咂舌，为了消除苦味，开始**他的手指。 洛森：“……” 这只反应敏捷的精灵，花了整整两分钟，才火急火燎地抽回了手。 “你其实清醒得很吧？”他简直气急败坏，“耍我玩啊？！” 安娜贝尔·不太清醒的亚子·斯威特：“抱抱。” “……反正第二天肯定又是‘我不记得了’蒙混过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狡猾的蠢宝宝。” 被偷袭成功的精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指烫得厉害，床帘里的空气也变灼热了，感觉现在溜出阳台爬树离开，肯定又会丢脸地摔下树。 最后他只好忿忿掖紧了安娜贝尔的被窝，确认其紧到能将蠢宝宝当作粽子馅裹起来—— 绕到她背后，小心隔离着躺在丝被之上，斜斜撑着一边肩膀，没去碰她的枕头。 “过来。” 没好气的左手手臂横放过来，握住了被窝里的粽子馅，将其收进一个背后角度的大抱抱里。 安娜贝尔眨眨眼，小小吸了一下鼻子，然后摇动着脑袋，想要转身过去。 “不准转头。” 后面的大号抱抱熊非常吝啬：“一杯热水三片药，这是只持续几分钟的抱抱。你最好赶紧给我陷入深度睡眠，蠢宝宝。” 几分钟。 ……大概就是几千万年的意思，嗯。 蠢宝宝信赖且满足地点点头，往后蹭蹭，指望和某天中午一样蹭到温暖的肩膀与颈窝。 ——但此时是对方清醒给出的抱抱，清醒的抱抱绝不会暴露皮肤与别的东西，就连脸颊都被抱抱熊侧了过去，以免发生任何意外。 她所能蹭到的只有丝被与枕头。 但这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抱抱，隔着很多高级绒毛与丝绸的腰间，手臂环绕着握住。 正发着低烧的安娜贝尔其实也没有那么不清醒，但她的确不觉得一星期都没好好说过话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还这么好说话地给出了抱抱。 那简直都超越了魔法，是童话里玩具才会编织的桥段。 想沉迷的颜色下一秒就能陷入它包围的漩涡，想见的人下一秒就能掀开她的床帘出现，想要的抱抱下一秒就能如愿以偿。 太好说话了，如果不是觉得面前的一切纯属虚构，安娜贝尔会觉得，他这是宠爱力度太过头的哄女朋友。 ……巧克力脑袋应该很会哄女朋友，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 情话肯定张口就来，亲密行为肯定一点也不害羞，何止纯洁的抱抱，说不定接吻抚摸之类的都是一条龙。 而且他做生意的效率这么高，谈恋爱肯定也是随叫随到。 也许真的会每天送早餐过来，也说不定。 ……早就觉得了，他肯定是和起码一百个小姐姐交往过。 虽然和我否定过亲密经验，但交往绝对是很熟练的吧。 ……好烦哦。 好烦哦！ 本小姐也要积累那么多那么多的交往经验啊！ 这样才能在下一阶段的斗争中胜利！ 决定了！ 交流赛结束后就像薇薇安一样交往百八十个男朋友！ 哼！ “再瞎晃脑袋，就终止抱抱时间。” 并不知道低烧病人在瞎嘟哝什么的抱抱熊出声威胁：“睡觉，现在，立刻。” 她才不听咧，一个童话里跑出来的玩具熊也命令她。 “抱抱！” “已经在抱了，你好吵。” “抱……抱！” “不，不会再答应你别的要求。” “……抱抱！抱抱！抱抱！” “抗议无效，什么脱掉衣服和你躺一个被窝让你把脸尽情埋进胸口蹭，感冒可是会传染的，也休想蹭鼻涕给我……你人傻了我又没傻。” “抱！抱！” “驳回，驳回，驳回。” 被一块巧克力拐上星舰的抱抱星公主，气愤地终止了抱抱语。 不知为何能听懂抱抱语的星际海盗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他没有动摇。 “那……我要换一个要求。” 哦，不说抱抱语了。 穷凶极恶的星际海盗依旧很警惕：“肢体接触以外的要求。” “抱抱。” “……说说看。” 安娜贝尔艰难转身。 环绕她的手臂稍稍放松力道，方便她挪动。 ……挪动进，仅一眼就会彻底沉迷的漩涡。 但安娜贝尔还是很有抵抗力的，这又不是真实的那份她喜欢的绿色，这是童话里有求必应的抱抱熊。 “我要……” “你要？” “我要让我的糖豆人拿第一名。” 安娜贝尔窝在抱抱里，迷迷瞪瞪瞧着他的眼睛：“我还要你弄走那个讨厌的转校生，只能和我传绯闻。” 要不是学校论坛八卦板块全都是那些消息，我看几十秒都忍不住生气，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闷头去玩一小时四十分钟的糖豆人啊。 他们总在讨论我们。 简直是用星际望远镜注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的朋友也总是不停把那些虚假的暧昧挂在嘴边，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然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各种头条嘶喊尖叫，好像你的每个眼神都蕴含着了不得的东西，好像他们解读你的行为比我还要专注。 ——而既然我是你唯一的宿敌，那也应该是你唯一的绯闻对象才对。 伟大的斯威特才不想失去，学校论坛里对象唯一的，绯闻女王地位呢。 她晃晃脑袋，用鼻音强调：“只能和我哦。” 才不管是男生女生，动物植物。 “制造话题，引导舆论，或者别的什么——你快把其他人从我们的绯闻里赶走。” 这个任性要求出口后，她稍稍等了一下。 但安娜贝尔知道自己连等都不需要等——童话里的抱抱熊可不会舍得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收到。” 第57章 番外 甜食大大漫画节选（1） 前注：该番外中所发生的任何情节都与正文无关, 漫画作者“我与甜食不共戴天”拥有最终解释权 -1- 巧克力先生是巧克力小镇的异类。 他讨厌甜食，讨厌香味，最讨厌味道甜滋滋、浑身还是脏脏的栗色的、连包装纸都没有的自己。 他的毕生梦想是变成隔壁镇子的钻石先生, 虽然对方总是嘲笑、针对、打压他——但的确，那样才是高雅、凌厉、剔透的帅气形象——而不是颜色脏脏的自己，连形状都不怎么规则，方脑袋上缺的那一块，很像是被谁一口啃掉的角。 虽然巧克力先生是巧克力小镇的大前辈，但和巧克力芭菲、巧克力榛仁棒、巧克力蛋糕等后辈比起来, 他各方面都过分差劲。 不会整理金箔外套, 不会给脑袋黏好看整齐的英文字母, 不会老老实实躺上操作台打理花纹或形状, 更不会避开过于热烈的阳光——三伏天跑出去一通“哈哈哈哈哈”疯玩, 然后化成一坨泥回来“嘿嘿嘿嘿嘿”进冰箱修复的邋遢甜食, 也只有他了。 当然, 巧克力先生, 是很有骨气的巧克力。 在认识到自己毕生都没办法变成钻石、被甜食小伙伴们接受后…… 他直接放弃梦想, 抄起棒球棍，将来挑衅的钻石先生殴打成了碎玻璃渣先生（。） 然后他剥光碎玻璃渣先生的天鹅绒外套, 用其打包了自己小小的行李，扛着三颗红彤彤的醋栗果子、一枚小小的树枝、一张画着小兔子的纸片, 一只又圆又白像月亮般漂亮的鹅卵石, 离开了巧克力小镇。 甜食王国的国土很大很大, 大家都规规矩矩住在自己的镇子里, 从没有甜食看到过超过二以上的其他镇子。 巧克力先生是块自由的巧克力, 他的新梦想, 就是去看起码三个崭新的镇子。 他雄心壮志地走了很久, 走到肚子很饿，嘴巴很渴。 巧克力先生掏出包袱里那三颗红彤彤的醋栗果子，珍惜地用小手揩揩灰尘，让果子变成晶晶亮亮的完美模样。 ……非常非常好看。是他从小就在收藏的宝贝。 “再走一会儿吧，我还不是很饿。” 于是他将三颗红醋栗放回小包袱，继续沿着小路走。 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意识都不太清晰，他看到了森林深处，一座很小很小的，小木屋。 小木屋的屋顶是亮晶晶的玻璃糖做的，还有华夫饼做的烟囱，冒出的烟雾是粉粉的樱花色。 一看就是个属于富裕甜食的小木屋。 和浑身资产只有三颗果子的他完全不同。 巧克力先生急忙跑过去，敲敲门。 “您好，有甜品在吗？我是来自巧克力小镇的巧克力，能请您借给我一点水和食物吗？我会干很多活！我会用模具和糖粉印刻很多很多不同造型的兔子图案！美甲美发美体都可以呀！或者……” 奶香片做的小门，缓缓被推开了。 只谨慎开了一道小缝。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比赛呢。” 那声音一听就是很甜很甜的漂亮甜品，“你是抵达终点的选手吗？” 巧克力先生不是选手，但他能听出对方拒绝的意思，便疯狂点头。 “……嗯，那你等我五分钟哦。” 门被缓缓合上了，门后传来“叮铃哐啷”的响动。 巧克力先生不是个听话的甜品，也绝不是规矩的甜品。 他抱膝蹲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辦下小屋的门垫啃了几口，又拔开琥珀糖做的水管盖子，闷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里面流淌的桃子苏打水，再面不改色地把水管盖子重新塞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等到吃饱喝足后，说着五分钟就好的主人依然在“叮铃哐啷”，巧克力先生就好奇循着这些响动，转到了后墙。 后墙有一扇小巧的圆窗，窗户边框上全都是厚厚的一层裱花奶油——把窗户的开合处封得严严实实。 窗户后有个小小的影子不断挪动，随着被摇动的窗玻璃，发出“叮铃哐啷”的噪音。 听上去有只甜品正打算爬窗出来，全没料到窗户在外面锁住了。 “呜呜呜！” ……然后是慌乱挣扎时，裙子卡住了窗户缝。 巧克力先生看着窗户缝里伸出的，亮闪闪的金红色糖纸，不禁眼前一亮。 他直接扑上去几圈舔干净了裱花奶油，接着伸手扯过那片一看就很高级的糖纸，猛地往外一拽—— “呀！” 窗户被猛地撞开，一块白白的小方糖，狼狈滚了出来。 “流氓！” 她大声尖叫：“你竟然扯我裙子！” 巧克力先生：“……” 他默默撒开手，抹干净嘴角的奶油，把那片糖纸盖在小方糖身上，转身就走。 他是一只自由的甜品，不是一只变态的甜品。 ……而且谁会拿这种一看就超级高级、只舍得剪一丝丝扎在手腕上当奢侈品的布料做裙子啊！！ 小方糖：“你辦坏了我家门垫对吧，我听见‘喀嚓喀嚓’了！” 小方糖：“你撅断了我家水管对吧，我听见‘咕噜咕噜’了！” 小方糖：“你还扯掉了我的裙子！我都被你看光了！” 巧克力先生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对方一番，最终撇了撇嘴。 “你好方啊。” 又不是圆滚滚的性感身材。 小方糖：“哇——” ……对方虽然不是性感的圆滚滚身材，哭起来却是要直接把她自己哭化的架势呢。 第一次看到其他甜品**的巧克力先生其实也窘迫而害羞，但面上，他依旧十分强硬。 “知道啦！知道啦！别哭了！我会娶你负责的！我还可以送给你一个醋栗果子当戒指！” “哇——呜呜——我不要嫁给流氓甜品——” “……你不是要翻窗逃跑吗，总之跟我走吧，再哭、在哭你就会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啊！” 于是，住在糖果屋里的糖果小姐，就这么和巧克力先生踏上了旅程。 据她在路上哭哭啼啼、磕磕绊绊所说的，之前那个屋子只是她数不清的家产之一，她等在这里，是作为一场比赛的终极“奖品”。 “父亲和母亲很想把我嫁出去，然后生小甜品。他们物色了好多好多甜品参加比赛，谁先抵达森林深处的那栋屋子，谁就能够赢走我。” 小方糖抽着鼻子说：“可是我不想嫁出去生小甜品，我想躲在我的图书馆里看书，然后做女王……所以，听到有人抵达小屋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跳窗逃跑。” 哦，小方糖说她是甜食王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但巧克力先生一个字都不信。 他猜她是被什么坏甜品从偏僻镇子拐卖过来的，因为这只甜品一哭就是把自己哭化的用力架势，还老穿着繁复华丽的小裙子，导致其卡在灌木丛上，怎么看都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说话间他正费力把她从一枝榭寄生上抱下来，嫌弃地拍拍她身上撒出来的糖霜。 对方抻抻手，示意他把自己放到地上：“谢谢你。” “哼，蠢宝宝。” “……喂！” 他们并肩在一起，摸索着走出森林，穿过小溪，又走进了更深更深的森林。 大概几天后，糖果小姐摇摇晃晃地跌在了巧克力先生身上。 “我好饿呀。” 她嘟哝着说：“你有没有吃的？” 巧克力先生犹豫了一会儿，他想批评对方太娇气了，忍忍就好，实在不行还可以舔舔自己的手——他当初可是饿了整整一星期，在快虚脱的情况下，撑到了她的小屋前面。 “我才不要化掉，或舔手舔嘴巴。” 糖果小姐踢踢小短腿，“那样一点都不精致，会弄脏我的袜子。” ……你哭的时候倒是没想起来要精致啊。 巧克力先生刚想吐槽这点，倒在他身上的小方糖便又晃晃悠悠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走。 “我复活啦。” 她倔强地说：“我才不会输给讨厌的流氓巧克力。” “……那个，我这里有果子。” 巧克力先生拿下小包袱，捧出红彤彤的醋栗果子，轻轻递过去：“饿的话，就吃一个吧？” 糖果小姐眼睛一亮。 她又饿又累，从小就没吃过苦，要不是旁边这个穷酸的巧克力一句抱怨都没有，她早就—— 缺了一角的不规则巧克力，将红色的小醋栗往她眼前送了送。 双手捧着，果皮锃亮，干干净净。 ……非常珍惜。 糖果小姐突然想起对方当初说要挑一枚红果子送给她做婚戒的话，又想起这一路上他是多么紧紧地背着自己的小包袱。 她缓缓收回了手。 “我不饿，才不要吃这个。继续走吧。” ——当天夜里，她在水流声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营地的篝火旁，不远处的巧克力先生背对着她，用木筒舀小溪里的清水喝。 糖果小姐舔舔嘴唇，尝到一股红醋栗的甜味。 而树下打开了一角的小包袱，里面只有两颗亮晶晶的红果子了。 她突然很难过。 “对不起呀。” 是自己体力不支昏倒后，被喂了那颗他很宝贝的红果子吧。 “哼。” 小溪边的巧克力先生说：“我才不要背着一块黏糊糊的糖块尸体走出森林，如果你彻底化没了，我就把你丢给蚂蚁窝。” 他的口气很恶劣，但糖果小姐还是很难过。 “对不起，我会赔给你的。” 等我们到了王都，我给你买很多很多那样的红果子。 净说大话，这只又笨又蠢的甜品。 巧克力先生不屑一顾地扭过头去，没有理睬她的蠢话。 珍惜的果子换来更高价值的珍惜东西，他不傻，从不做赔钱买卖，也压根不伤心。 不如说，一块块辦碎那块果子喂给她，终于看到手脚一点点动弹起来时，他的心情还……称得上可以，嗯。 他们便这么相处了很长时间，走出更深更深的森林，再走进更长更长的溪流，穿过更多更多的小镇。 途中有好几次粮食断绝，最后的最后，糖果小姐还是吃掉了巧克力先生的第三颗红果子。 索性，那时，他们离甜食王国的王都只有一点点距离了。 糖果小姐仔仔细细地抹平裙子的褶皱，端正坐在月亮与大树下：“红果子我一定会悉数偿还的，你放心吧！” 巧克力先生翻翻眼睛，伸手扯乱她好不容易抹平的裙子褶皱，拍开她今晚莫名其妙非要戴到头上的小野花，吹灭她路过上个小镇时说什么也要买来的心形蜡烛。 “累死了，快点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布置了很久现场、还找了好久月光角度、确定这个角度这个时间的月光能把自己的身材照得最圆滚滚的糖果小姐：“……” 她开始愤怒地吱哇乱叫：“我是认真的！我超级有钱！不准睡！起来！起来！” 巧克力先生已经用枕头蒙住脸了。 并不堪其扰地翻身背对过去。 糖果小姐：“……讨厌鬼！流氓！起来！起来！” “好吵。” 讨厌鬼旅伴背对她说：“我从没让你还我的红醋栗——都说了，第一颗红醋栗当作戒指，你把第二颗红醋栗当作捧花，第三颗红醋栗当作婚纱吧。” “反正我只有三颗红醋栗，没闲钱办婚礼，你吃了就不能耍赖。” 糖果小姐：“……” 她停止了吱哇乱叫，低头把裙摆捏得更皱。 “你不是说喜欢圆滚滚的甜品？” 背对她的巧克力先生：“方方的也可以将就将就，哼，反正我看光了你必须要娶你。” ——于是糖果小姐重新吱哇乱叫起来。 第二天，他们来到甜食王国的王都。 糖果小姐还在生气，甫一进王都，她就糖不见影了。 巧克力先生租好暂居的旅店，整理了一下房间，然后去集市采购下次出行需要的物品。 他一路其实也赚了不少钱，但就是没再去买自己喜欢的那种红果子，让它们保持着三颗的初始数值，再一颗颗减少——仿佛这样就能耍无赖威胁来什么东西似的。 但三颗红醋栗昨天已经全部吃完了，糖果小姐昨天吱哇乱叫到半夜的态度也不像是拒绝，巧克力先生决定买三颗新的果子，以备之后的旅途。 他揣着钱走到了市集门口，然后在粉色的糖果墙上，看到了张贴的大大的海报。 海报上画着甜食王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她是一颗穿着金红色裙子的小方糖——还有她牵着另一只甜品的手的画像，据说那是和遥远镇子里钻石先生的订婚画像。 巧克力先生愣了一下。 然后他转身走回去。 走回旅店，打开那个装着家乡物品的小包袱，拿出一枚小小的树枝、一张画着小兔子的纸片，一只又圆又白像月亮般漂亮的鹅卵石。 三颗最宝贝的红果子早就被吃掉了。 他也不想把它们要回来。 巧克力先生沉默了半晌，便将轻得多的行李一点点装回去，扎好小包袱，走出房间，退房，离开。 从这里，回到他的巧克力小镇，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呢，要抓紧时间。 他可是全世界最有骨气的巧克力，才不会被小事打倒。 巧克力先生闷头往森林深处走，踩着曲折的昨天才走出来的小道。 不知走了多久，他听见身后传来“嗒嗒嗒”的急促奔跑声，然后是一声“呀”的惊叫。 他……他叹了口气，扭过头去。 第238次把自己卡到灌木丛枝条上的糖果小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你怎么撇下我走了？” “我没有。” 巧克力先生皱着眉走近她，抱着手臂，看上去很不开心：“我是打算赶回我的镇子拿那根太重被抛在家里的棒球棍，然后再回来把某块碎玻璃渣直接殴打成灰尘。” 糖果小姐：“……” 哦。 不愧是你。 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的她开始对手指：“那个，先把我抱下来，好不好？” 巧克力先生看着她浑身上下狼狈的糖霜，和身后一路跑来被弄得白一道灰一道的金红色小裙子。 “不要。” 他生气地仰起脸，姿态强硬又别扭： “你这次又挂在榭寄生上了，低头，让我先亲一口。”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一觉醒来的世界总会奇怪刷新 第五十七章一觉醒来的世界总会奇怪刷新 【周六, 早晨七点】 “小姐！小姐！小姐！小姐！” “……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安娜贝尔困倦地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发，看向“硄”一声冲进卧室的助理：“没记错的话，我可是在养病……” “小姐的感冒几小时前就好全了, 睡眠质量还莫名很高, 高到用几乎窒息的架势把自己埋进抱枕里，反复摇都摇不醒！您一开始坚持不睡觉结果合上眼皮就是睡了整整一天半也真是很厉害啊！” 助理语速极快地完成以上吐槽, 快到安娜贝尔觉得她在“嗒嗒嗒”打机|关|枪。 她放下揉眼睛的手, 整理了一下翘起的乱发，这才后知后觉看到, 自己被窝旁的大枕头。 ——松软的枕头已经被拦腰抱出了折痕, 枕套上揪了好几道道印子, 一看就是经受了抱抱怪可怕的折磨——如果那换成衬衫或外套，想必也会被揪成一团急需熨烫的垃圾了。 安娜贝尔怔了怔，然后伸手, 默默拍平自己的抱枕。 那，果然是幻觉吧。 “出什么事让你……” “小姐！小姐！小姐！看论坛！看论坛！” 助理急切的表情让安娜贝尔觉得，机|关|枪后就是手|榴|弹了。 属下很少这么失常呢。 她甩去奇怪的失落, 梳理着睡乱的红发, 去找床头柜的手机：“知道了，看论坛……咦。” 手机不在她惯常放置的位置，屏幕也不是朝上的——它反扣在柜子上, 还连着充电线。 安娜贝尔一愣，缓缓拿开充电线, 够过手机。 长时间的睡眠与刚刚退烧的身体让她的手指有些汗意, 试了几次无法用指纹锁打开后, 她开始默默输入开锁密码。 【密码错误, 您还有4次机会。】 安娜贝尔：“……” 她又不敢置信地输了一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敲键。 那家伙的生日是绝对不会记错的啊。 【密码错误，您还有3次机会。】 啧。 帮忙打个糖豆人还要改她手机密码的家伙最差劲了。 这种“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来过，别想装作不记得”的无赖脾气，小学生吗。 烦人。 幼稚。 助理发现抓着手机呆滞的大小姐莫名笑起来，然后她自然地把颊边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仿佛想起了一次很愉快的约会。 真无语，讨厌鬼。 ——安娜贝尔这么认真地在心里鄙视宿敌，满怀厌恶之情地重新输了一遍密码，这次输的是自己的生日。 手机顺利解锁，而她轻“哼”一声，离开那欲盖弥彰地还停在壁纸的界面，点进了学校论坛。 “如果又是那些道听途说的关于转校生的绯闻，我才不……” -九小时前更新动态-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因为咕了很久，这次是补偿爆更。中篇故事。 [图片][图片]……80 甜食大大头号粉丝兼粉丝头子愣了一下，然后直接腾起，把床当作蹦床，举着手机狂喜出声—— “别急着尖叫！别急着尖叫！别急着兴奋也别急着打滚！” 死忠粉二号助理声嘶力竭道：“小姐看看更新！看看更新再说！看看更新啊！” “可这是大大的八十多页爆更！八十多页啊！！”安娜贝尔·粉丝头子·斯威特狂喜道：“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大大爆更，我都会原谅——” 【十五分钟后】 “原谅不了啊。” 粉丝头子恍惚放下刷完更新的手机，狂喜尽数转为颓丧。 “原谅不了啊。” 陪着刷了第二遍更新的助理哽咽一声，抹去几乎夺眶的泪水。 “甜食大大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 “能给糖果小姐配c呢！还专门以新角色为主角画了一篇中篇故事！竟然还、竟然还、结婚——” “区区一块缺了角的不规则巧克力啊！” 安娜贝尔痛苦地锤着床单：“糖果小姐的c明明是从不露面的主人！是那双虽然很恶劣但本质很宠爱她的手！是甜食大大本人啊！就是甜食大大本人！！这块巧克力是哪里冒出来的妖魔鬼怪！！啊？！大大在想什么啊啊啊啊！！” 这一天，是所有糖果小姐妈妈粉的末日、所有甜食大大c粉的深渊、所有忠实的靠吸萌萌哒治愈系漫画过活的粉丝们…… 都忍不住嚎啕出声，天崩地裂的日子。 糖果小姐，在甜食大大的漫画中，那是怎样的地位？ 无与伦比的亲女儿，总被欺负的小方糖，不会加入其它甜品的日常搞笑互动，只会被“主人”用手戳来玩去，拥有数不清的单元剧的主角。 以糖果小姐的出镜率与可爱程度，几乎所有甜食大大的漫画粉都兼顾了她的妈妈粉。 而看到萌哒哒的女儿，突然被一个无铺垫、无背景、凭空在单元剧里蹦出来的家伙抢走结婚——是什么个感受？ 简直堪比偶像官宣、爱豆结婚、房子着火……等所有类似痛苦，再乘以二的程度。 而对于全论坛最忠实的糖果小姐x甜食大大c粉，其痛苦，无异于遭遇精神ntr。 安娜贝尔抱着手机，自虐般重读了数遍更新，面色灰败。 “什么啊这种对象……又抠门、又粗鲁、又流氓……角色设定倒是完美点啊……为什么偏偏是这种缺了一块的巧克力……” 连她这种现实中对巧克力类食物有偏爱加成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 “现在评论区已经全炸了，论坛各个板块的讨论帖也在被刷屏。” 助理同样面色灰败地报告：“出现了质疑大大水平、怀疑大大夹带私货、宣扬永久退坑、散发大大不实黑料、表示要脱粉回踩、以及直接辱骂大大并试图人肉的言论……我们需要尽快组织粉丝们控制事态……您的意见是……” 心力交瘁的粉丝头子挥挥手。 再如何，在糖果小姐妈妈粉之前，她也是甜食大大的死忠粉。 “不管如何，散发不实黑料的与辱骂大大本人的言论，立即展开反击。试图人肉的威胁就全部威胁回去，如果再敢叫嚣，就动用技术型粉丝先一步列出宿舍和学号。我……我去和大大私聊一下，看看大大的想法。” “是，小姐，我这就去安排。” 【五分钟后】 洛森·布朗宁写完最后一道魔法咒文，敲击键盘，不着痕迹地抹去了最后一条关于“雅各·罗曼”的讨论帖。 目前整个论坛都因为某位画坛大佬的更新而疯狂爆|炸，几乎每分钟首页就会刷新出现百数以上由不同id发出的泄愤帖，管理员们忙得焦头烂额，各方面运转都是超负荷。 否则，要黑进由法师塔精英们共同研发、综合古老魔法与电子科技的泽奥西斯论坛，即便是他，也有些困难。 ……临时编写的这套魔法咒文，再用数字编程手法翻译成指令过去，也只给洛森争取了三四十分钟的时间。 期间还因为法师塔那边的追踪坏了一次，索性保留了基础的检索功能，让他逐条找到了那些没能删干净的绯闻讨论帖。 倒也不是没有更简单的方法，但面对“雅各和洛森”这种话题，生理性反胃的精灵根本没心情“打入内部、悄悄制造话题、散发有争议同人、掌握每个大粉弱点并逐个打击、引导舆论”……等曲折手法。 光是浏览那些同人图，他就忍不住去洗手间吐了三回，到现在胃还有点难受。 况且那位任性的大小姐，也等不了这么漫长的时间吧。 既然要求是“快点把其他人赶走”，那还是速战速决最好。 用自己的大号轻易投下核|弹级别的信息——反正那篇漫画是很久之前画的旧稿，莫名烦闷一直压在文件夹里……如今他只是添了几笔，修改了结尾几张稿子罢了。 “ok。” 反正后期论坛恢复正常，也不会有人再注意到这些旧闻——注意到也能用“论坛崩溃”解释。 现实方面，他会确保水花不再溅起的。 布朗宁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进洗手间，洗了第n遍冷水脸，对着镜子，嫌弃地整理自己身上的衬衫。 基本被揪成一坨垃圾了，唉。 真是个难伺候的大小姐，背后的抱抱就该知足啊。 “幸亏今天是可以出校的周六……” 去莉莉那儿拜托她熨一下衣服吧，然后睡一觉，好困。 睡醒了说不定还能赶上家门口几铜币一大碗的牛肉面。 洛森打开抽屉拿了几样东西，又弯腰从书桌下的保险柜里取出包好的金币袋子——之前出了失忆的意外，他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来得及寄给莉莉。 确认没有遗漏后，精灵握过鼠标，正打算关闭电脑。 -私聊-巧克力蛋糕毁灭机 【大大你好，在吗？我是您的粉丝总代表。】 【不好意思，想打扰大大一下。】 【今天的更新……造成了一些动荡，大大的处理意见是？】 【截图】【截图】【截图】 【我这边是全心支持大大想法的，大大不要难过哦。】 哦，那个一直在追他漫画的可爱小粉丝。 好像的确是什么应援群的头目 洛森扫了几眼那些截图，倒是对某些过激言论没有想法——造成这种混乱局面本就是他故意而为之，也能理解他们混乱的原因——只是，在看到竟然有人扬言要人肉他寄刀片时，稍稍顿了顿。 虽然不怎么在意被黑被骂，但这个id的真实身份是不能暴露的。 因为联系他的现实身份，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猜出，漫画里的糖果小姐是在指代谁……他又是出于怎样一种心情画这些东西吧。 到那时候，胆怯笨拙的糖果小姐本人，说不定会被吓得十年都不敢见他。 嗤。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你费心了，谢谢。】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不用做什么处理，那只是一篇独立设定的中篇故事，可以理解为糖果小姐的番外。】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嗯，我已经把说明和原版结尾放出去了，这样那些言论应该都会消失。你去论坛刷新一下吧。】 安娜贝尔：“……原版结尾？什么原版结尾？” 结尾不是那块可恶无耻的破巧克力在榭寄生下亲了——亵渎了她亲女儿吗！哼！ 于是她将信将疑地重新刷新了一下大大的动态。 -一分钟前更新动态-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这个故事只是平行世界的番外，大家不必当真，糖果小姐的c并没有官宣。 该故事原版结尾如下：[图片]…… 安娜贝尔将信将疑地点了进去。 那是很潦草的稿子，只有简单的勾线与光影处理，连基本的颜色都没有上完，可以看出其作者随手涂抹的心态。 但分镜与细节处理却一点都不像是随手涂抹，精致而自然： 回到旅馆的巧克力先生，站在自己的小包袱前。 一枚小小的树枝、一张画着小兔子的纸片，一只月亮般洁白的鹅卵石。 他沉默许久，先是拿起沾着叶子与泥土的树枝比划了一下，撅断。 又拿起画着小兔子的破旧纸片，打量一会儿，撕裂。 最后，巧克力先生珍惜地捧起那只月亮般洁白的鹅卵石，用小手揩去上面的灰尘，弄出亮晶晶的、完美无缺的造型。 这是他所剩余的家当里，唯一稍稍值钱、唯一能当作礼物送出去的东西了。 他用双手捧着鹅卵石往皇宫走去，仿佛是捧着自己曾经最宝贝的红色醋栗。 巧克力先生在最外面的小门被拦下。 拿着彩色拐杖糖的侍卫问道：“你要做什么？” 给你们的公主送求婚礼物，把她抢回来呀。 可另一个拿着彩色拐杖糖的侍卫又问：“你手上的破石头是什么？” 巧克力先生愣了愣。 接着他猛地丢掉了那块其实也很破的鹅卵石。 “垃圾呀。对不起，走错啦。” 他尴尬地挠挠头，从破破的小巷子拐走。 几十秒后，甜食王国的公主殿下从门后探出头来。 “这是一整车的红醋栗。”她轻快地对侍卫说，身上金红色的小裙子重新鲜亮而平整，“你们记得替我送到某个旅馆房间里，这是我给旅伴的礼物。” “咦，这是谁丢在这里的破石头？” ——然后他们再也没见面，糖果小姐的第一段婚姻并不成功。 但随着她年纪渐长，便拥有了好几颗漂亮可爱的小甜品，也成功打败了变老的父亲与母亲，成功当上了甜食王国的女王。 自由的巧克力先生，则抵达了甜食王国的国土尽头。 然后巧克力先生望望还没抵达的世界尽头，便背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包袱，离开了整片国土。 -end- 读完的安娜贝尔：“……” 她握着手机，眼前发黑，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约五分钟后，隔壁处理舆论的助理，“哇”地哭出声来。 “原版竟然是个刀！这特么是刀！大大竟然发刀——这破结局比死情缘还惨啊呜呜呜呜呜！！” 一口气把原版没打磨修理的五十米大刀发出去的大大，神清气爽，心情平和。 布朗宁同学愉悦地哼着歌关闭电脑，拿过门后同样被揪成一团垃圾的外套，走出宿舍。 他又困又累，此时脑子里只有莉莉的熨斗、自己的旧沙发床、与家门口便宜量足的牛肉面。 强行配c会激怒妈妈粉，那直接拆了就会平息事态吧。 没心没肺的大大走出了校门。 还没走几步，还连着学校wifi的手机就开始疯狂振动。 “你究竟干了什么啊？！” 电话那头的捷克同学在疯狂咆哮：“刚刚食堂里几乎所有在看手机的同学——突然都以各种姿势哭倒在自己饭盘上了啊！！还出现了要拿面条勒死自己的过激分子！” 没心没肺的大大：“……” 啧。 “你是不是‘啧’了？！你刚才是‘啧’了吧！” “没有。” “你回来！你赶紧去拿你的数位板！我管你干了什么——等等，旁边人在给我看更新——唔，唔，呜，哇哇哇——你、你特么还是人吗？！你回、回来，哇——” 我本来就不是人。 洛森继续往外走：“我要回家吃牛肉面，没空……不是你们喊着要拆c吗，拆了又后悔，一群麻烦的傲娇……” 发糖要吵，发刀又要吵，你们难道是想要纯糖打造的屠龙宝刀吗。 好难伺候。 断更算了。 去睡觉…… 吃牛肉面…… 捷克：“喂！喂！你快点回——洛森——我警告你，你会后悔——” “哔哔哔、哔。” 可恶！这是已经走出了校园数据信号范围啊！ 捷克同学无可奈何，只好吸吸鼻子，哽咽着扒完饭。 虽然他严格意义上不是室友的漫画粉，但他是最清楚室友漫画里“糖果小姐”所象征着谁的。 如果把那位一代入，就是在看……那家伙曾悲观预测的，依据现实发展的……未来啊。 作为布朗宁阵营一号，素来抱有悲观想法的捷克，也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结局是无病呻吟。 起码室友目前的行为一点都不像是“折返回去拿棒球棒”版本的巧克力，他看上去只是轻飘飘地“有点”喜欢人家，也太专注金钱了……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怎么想，擅于衡量利弊的奸商，都会放弃争取。 毕竟如果要争取的话，他要跨越斗争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只有无可自拔、高傲愚蠢的骑士才会在现实中，为了自己的公主，尝试跨越那些东西吧。 而斯威特那边…… 捷克同学真心觉得，她也绝不是个为了一点点好感就放弃一切的女孩。 斯威特甚至都不像是会无可自拔陷入什么漩涡的人。 真可惜啊。 室友和她看上去真的很相配。 但现实就是像理智者们预测地这么残酷…… 今天也是现实主义c粉颓废的一天，唉。 再来几局贪吃蛇好了。 捷克同学垂头丧气地爬上楼梯，突然愣在原地。 ——宿舍门前，一个几乎与他同样垂头丧气的人影，抱着一个袋子站在那儿。 “斯威特……呃，同学？你怎么……” 安娜贝尔·斯威特抬起头来。 眼眶通红。 “我来送新衬衫和外套，之前……斗殴时把混蛋的东西揪坏了。巧克力脑袋在吗？” 捷克同学看着人家通红的眼眶和通红的鼻子，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咳，洛森好像刚出校门……你这是？” “看到了一份结果糟糕的实验资料。” 斯威特大小姐吸吸鼻子：“为魔法创新的未来痛心疾首、泣不成声。” 捷克：哦，她也看了漫画更新，然后被没心没肺的家伙刀出血了。 “既然他不在，我就……” 明天再过来？把东西交给我，拜托转交？ 捷克试探地伸出手。 安娜贝尔警惕地抱紧了自己买好的新衣服们。 ……抱紧后她才后知后觉，有点尴尬地别过头：“……就继续在门外等着。” 捷克：你都说这种话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傻站在门外等啊！ 不需要向我这种旁观人士表明“洛森不回来和我见见面让我开心开心”的曲折意思啊！话说你为什么向我这种旁观人士表明意思就不曲折了？！ 他尴尬地掏出钥匙，打开宿舍门：“斯威特同学，要不你还是进去等……” “嗯，那就谢谢了。” ——一点推脱都没有！好歹来往推脱一下意思意思行吗！！ 捷克同学深吸一口气，侧身将大小姐请进去：“那么这边是……” 话音未落，安娜贝尔就自然绕过他，自然瞄准某个方向，自然越过地上堆积的各种货物走过去，扑倒。 “请不用在意我。” 她精准扑在洛森·布朗宁的床位上，自然拖过枕头，埋入后发出嗡嗡声：“我会自便的，谢谢。” 捷克：“……” 喂！！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青春期男生烦恼并非青春期限定 第五十八章青春期男生烦恼并非青春期限定 精灵。 美丽、高贵、纯洁……即使位于这个如今由法师们主导的世界, 也拥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 ——他们被森林、月亮与整个自然所庇护，只要愿意，完全可以一生都安安静静躲在那些即便**师也无法跨越的天堑——又名圣地——里。 龙对金钱天生的掠夺性让它们逃不过与人类的纠缠；吸血鬼对血液天生的渴望让它们无法与人类划清界限……就算是他们狼人一族, 也无法抹除与法师界的联系。 所以, 亚瑟·泽奥西斯从未将精灵, 与“狡猾、乞讨、贫民窟”联系在一起。 在他发现那个孩子之前。 【喂, 大叔，这是你的狗吗？】 寻找着刚进入人类世界便惊慌失措的幼小同族走进那里，看到了同样年幼的精灵。 ……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膝盖青灰，指甲脏污, 怀里抱着的小狼前腿被撇到了某个不正常的方向, 正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但他的脚边横七八竖躺着一群更脏更灰的人类，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沾着腥臭血迹的棒球棍, 怀中前腿受伤的小狼正试探着冲那孩子的脸颊伸出粉色的舌头。 【赶紧把它拎走。】 他没好气地说, 丢开球棒, 用双手将小狼放回了亚瑟的怀中：【这儿可不是愚蠢的宠物狗该来的地方。就算有点毛茸茸，也是宠物狗……别想再舔我啦！走开！】 在年长的狼人眼里, 这儿也不是像他这样, 拥有尖尖耳朵的孩子该待的地方。 ……更何况, 那耳朵……和他凹凸不平沾满灰尘的膝盖一样……并不是该属于年幼精灵的模样。 他看上去就和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一样幼小。 【孩子。】 亚瑟记得自己蹲下来, 用治愈魔法处理着小狼受伤的前腿, 【你的家人呢？】 在此之前，见多识广的校长从未见过自主离开族群的精灵、也从未见过直接背弃森林的精灵。 他只以为这是个迷路的可怜小家伙，经历种种坎坷后在这个贫穷黑暗的地下躲藏——不懂事的异人生物幼崽被拐进法师界后, 因为其外貌与种族被运到拍卖场或黑市——尤其是精灵这个稀有而珍贵的种族——这样的事, 太过常见。 如果不是亚瑟成为了法师塔中极富话语权的一员, 如果不是他隐瞒了自己的异族身份……也无法在这个法师界保全自己的族人。 【在家里等我回去吃饭。】 可这只幼小的精灵骄傲地回答，直接忽视了**师试探着递出去的手臂，转头拾起自己的球棒。 大概是在一场“不许欺负愚蠢的毛茸茸”的斗殴中惨胜，小精灵此时走路的姿势也和亚瑟怀里的小狼一样，一瘸一拐的。 但他的眼睛非常明亮。 即便正弯腰捡起墙角乞讨用的小破碗，即便正用脏脏的指甲抠挖破碗里的铜币，再揣进打着补丁的口袋—— 依旧神气得很。 【大叔，我今天的工作结束啦，拜拜。】 可发现他的亚瑟，并不是一个能被明亮眼睛点燃、吸引、动摇的同龄小孩。 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作为异人生物中唯一一个进入法师塔的传奇，作为一位能隐约与德里克·斯威特分庭抗礼的校长……作为一个还算年轻的父亲。 亚瑟再次对这个顶多与自己儿子一般年纪的小精灵，伸出了手。 因为他像是枚可怜兮兮的小奇迹。 【过来，小孩。告诉我，你家人知道你在当乞丐吗？】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喂！不准和莉莉说——】 【所以，你的家人叫莉莉。】 【放手，放手，可恶，你要拉我去哪，我警告——嗷——】 亚瑟·泽奥西斯把这只小精灵带回了家。 温柔善良的妻子，也给了小精灵不亚于对自己孩子的疼爱。 他们庇护了他、教导了他……却并没有养着他，只希望他能体体面面、干干净净地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可这只精灵太固执了，太奇怪了。 他坚持说自己是“抛弃”了族群与森林，才不要和“那群傻逼”混在一起。 他偷溜进亚瑟的书房，只花了几个晚上就看懂了所有魔法书，从此就开始龇牙咧嘴地变幻魔法，哪怕手指差点被烧得畸形弯折，靠达尔夫的药才救回来，却给手留下了难看的疤痕； 他总是绞尽脑汁地去赚钱，赚到之后从不在手头留着，要么送给妹妹，要么送去贫民窟深处奇怪的店铺——询问他原因，教导他存储，全都不屑一顾地扭头无视，继续我行我素。 他第一次发现狼人的满月季后就再不肯离开，硬是要跟在一帮矫健迅疾、失去理智的狼后瞎跑，抱着瓶瓶罐罐的东西，满脸不耐烦，仿佛身高连这些巨狼肩膀都没到的自己才是照顾大家的长辈。 他一点都不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乞讨的精灵，贫民窟的精灵，喜欢金钱的精灵，渴望学会魔法的精灵。 天方夜谭般的奇怪精灵。 藏着许许多多，死活不告诉其他生物的秘密，也许他是觉得这样才帅气伟大吧。 ……在异族的长辈们眼中，实在是怎么都放心不下。 【我的目标是全法师界最伟大的法师！】 死缠烂打地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要进入魔法学院的精灵曾这么说，【最伟大的法师能斩下邪龙的脑袋，拥有一大堆金币，把妹妹捧成摇滚明星，然后想吃多少红烧排骨吃多少红烧排骨！】 所以你一只精灵究竟为什么要这么热爱红烧排骨，而且为什么你的每个梦想里都会包含杀死邪龙啊，你对龙究竟为什么恨得如此深沉。 这个年纪，明明就该…… 【多年后，周六晚，十点整，泽奥西斯学院，校长卧室】 “打打闹闹啊，莽莽撞撞啊，暗暗恋泡泡妞嘛。” 更加年长的亚瑟·泽奥西斯叹了口气，合上手里的相册。 本来想回顾回顾当年捡孩子回来时对方可怜兮兮的小白菜模样，结果却发现，从第一张照片开始，那家伙就满脸嘚瑟地试图伸手扯他络腮胡了。 ……不折不扣的小混蛋。 校长忧愁地叹过第二口气，抱过床边木摇篮里的呜呜叫的小狼崽，拿过桌上包在热毛巾里的奶瓶。 “女儿乖啊，女儿乖，下次那个哥哥再来，你警惕一点好不好，别给他抱……” “你又教孩子什么乱七八糟啊。” 美貌成熟的女人走出浴室，擦着头发，很没好气：“都说了，接通精灵族那边的申请，允许那个叫雅各的精灵过来学习，压根不会起什么……都多少年了，他们才想起来联系你，要前任‘圣子’回去？” 亚瑟很委屈：“老婆你又骂我。” “活该。” 贝丝走到梳妆台前，取下毛巾，开始吹干头发：“这几天也闹够了吧，赶紧把那个叫雅各的精灵送走……洛森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事你忘了？还是你觉得那孩子的耳朵经得住折腾？” “……我只是觉得，那毕竟是精灵族内部的……再怎么说，那孩子应该回家一次……” “呸。” 贝丝拿着吹风机，够过梳子：“洛森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抛弃就是抛弃。独断专行的老毛病又犯了……你就是总犯这个破毛病才会越来越肥。死吧。” 亚瑟·中年危机·泽奥西斯：qaq “老婆，你怎么最近这么想把罗曼送走啊，他好歹也是精灵族和我们这边建交的……” 呸！ 不然呢！ 这几天点进论坛想磕磕小年轻恋爱，却被那么糟心的绯闻糊了一脸啊！ ——烦死狼的斯威特家族！ ——烦死狼的什么交流赛！ ——烦死狼的精灵插班生！ ——最烦死狼的还是卧室床上这头蠢狼！！ 追剧嗑瓜子要嗷呜嗷呜蹭过来就算了，敷面膜看杂志也嗷呜嗷呜蹭过来就算了，就是上论坛磕磕c他也要参一爪子！！ 贝丝·暴躁c粉·泽奥西斯关闭吹风机，转身过去，打算用爪子踹中年肥狼的肚皮—— “亚瑟·泽奥西斯！” 她手里的梳子和精华水都砸在了地上，尖叫出声：“你干什么呢？！” 校长顺着老婆恐怖的视线愣愣低头，看到了因为喝不到奶开始抽鼻子的女儿崽崽，与…… 全都挤到了床单被子上，弄得一塌糊涂的，奶。 中年肥狼呆住了。 他缩缩爪子，空空的、因为没控制力道被挤扁的奶瓶应声落地。 “老、老婆，我……” “滚！滚滚滚！从床上滚下来！喂个奶你都能把女儿饿到！” “老、老婆……” “啊真是——洛森每次拿奶瓶就不会搞得一塌糊涂！喂奶换尿布陪玩讲故事都比你熟练多了！你不能和那孩子学学！” “老、老婆……” “委屈巴巴干嘛！幽怨什么啊！人家才多少岁，你多少岁了啊！滚滚滚，把女儿给我抱！我来喂奶！” 亚瑟委屈巴巴地把女儿递过去。 盛怒的贝丝一边抱着孩子一边解浴袍。 亚瑟委屈巴巴的视线不禁变化了起来。 “老婆，那个，咳……” “想都别想。” 老婆侧过身，投来堪比杀狼的视线：“把你爪贱弄脏的被褥撤走，去洗衣房处理干净，现在，立刻。” 亚瑟：“……” 嘤。 ——于是，周六，深夜，泽奥西斯的校长，穿着裤衩，抱着床单被子，出现在了泽奥西斯的公共洗衣房门口。 没有女儿可抱，没有老婆可睡，大概今晚连卧室的地毯都趴不了。 做狼好难。 做中年狼更难。 校长咽下辛酸的泪水，拖着床单被子，伸爪打开洗衣房的门。 “赶紧洗了再回去争取争取……” “啊，亚瑟。” 深夜的洗衣房里，两条雄狼面面相觑。 一条狼抱着床单被子在外面，一条狼抱着床单被子在里面。 沃尔夫·丹拿穿着裤衩，踩着拖鞋，尴尬地往后退了退。 德高望重的校长轻咳一声，德高望重的视线落在了他床单的污渍上。 白白的一大片。 “嗯……那个……” 德高望重的镇定嘱托：“都这把年纪了，沃尔夫，深夜看片就收敛收敛吧，注意身体啊。” 沃尔夫：“……喂！喂！才不是那么污秽的东西呢！喂！只是不小心碰洒的营养快线而已啊！” 亚瑟：“哎呀……其实我也能理解……毕竟沃尔夫你单身……” 沃尔夫：“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那绝对不是什么理解的表情啊！在嘲笑我吧！在嘲笑我吧！都说了是营养快线！营养快线！” 亚瑟：“哎呀……我们都不是青春期了……忘记及时准备纸巾这种事呢……” 沃尔夫：“我才不会忘记及时准备纸巾呢！都一大把年纪的雄狼谁会忘记准备纸巾啊！” 亚瑟：“我。因为我有老婆。呵呵。” 沃尔夫：“……” 可怜的教授气炸了。 “营养快线！营养快线！营养快线！” 他狂躁地扯过弄脏的床单挥舞起来：“你闻啊！你闻啊！你闻啊！是营养快线的娃哈哈式甜味！是纯洁的饮料味道！我是因为晚上刷漫画更新时，猝不及防被最新章刀到，痛哭流涕时打翻了营养快线——” 谁让甜食大大的更新太刀了啊！ 他本来还以为又是一个甜甜的小故事！ 满脸微笑点进去，猝不及防被捅出血啊！ 亚瑟并不相信。 正常情况哪个雄性都不会相信的。 他轻咳：“都这把年纪了还追漫画啊，沃尔夫，又不是青春期的小男孩了，唉。就没必要骗我……” 言罢痛心疾首（幸灾乐祸）摇着头，抱着被子床单走到邻近的洗衣机旁。 沃尔夫·真的没有说谎·清白被污·丹拿：“没有骗——喂！话说你也是吧！大晚上抱着被子床单出现在洗衣房！那个白白的污渍是什么啊！噫，一大把年纪了，真不害臊！啧啧啧，又不是青春期的小男孩了！” 亚瑟：“……” “我才没干你干的那种恶心事呢！这是我给孩子喂奶时洒到的奶！” “呸！谁拿着全密封的奶瓶给孩子喂奶都会洒出来啊！” “哈？那还有谁会大晚上不睡刷着漫画喝营养快线啊！” “来闻闻看啊！来闻闻我这娃哈哈式的清白香味！” “来闻闻看啊！来闻闻我这纯奶粉泡的清白香味！” “你——” “啊。” 门再次被推开。 深夜的洗衣房里，三只雄性面面相觑。 两条狼抱着床单被子在里面，一只精灵抱着床单被子在外面。 亚瑟：“……” 沃尔夫：“……” 洛森：“……” 大家都极为微妙地陷入了一种沉默。 半晌，门外同样穿着裤衩的精灵默默走进来，默默来到三号洗衣机旁，默默将手里紧紧团成一团的床单被子塞进去。 倒洗衣液，倒柔顺剂，倒洗衣粉，关上机盖，按按钮。 洗衣机嗡嗡嗡开始运作。 大家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洗衣房里唯一在运作的洗衣机，与这个洗衣房里唯一沉默扒在透明机盖外往里瞧的生物。 很久，这只生物扭过头来，露出高傲且镇定的嘲讽嘴脸。 “两位一大把年纪了，还做这种耻辱的青春期男孩行为啊。真是太不害臊了。” “我啊，是把牛肉面面汤洒到上面了，才会来洗衣房的。” 亚瑟：“……” 沃尔夫：“……” “那个，其实我们压根没看见你的污渍。” “哦，两位还真是老眼昏花啊，反正是牛肉面面汤。” “那个，因为你直接把你的床单被子包成了球状。” “哦，两位还真是观察力下降啊，反正是牛肉面面汤。” 亚瑟：“……” 沃尔夫：“……” ——唯一的青春期男生出现了！这里唯一的青春期男生正在很青春期的欲盖弥彰！！ 过来狼一号校长开始咳嗽：“其实啊，洛森，我青春期的时候，也是恨不得把床单被子直接卷成不会暴露的球……” 过来狼二号教授也开始咳嗽：“而且，嗯，那时候，我放洗衣液洗衣粉什么的，差不多也是按照你刚才那个手抖着倒进去的程度，直接过量……” “再怎么说也要备好纸巾嘛，不过你可能是第一次，以后注意……” “听长辈的话啊，还有洗衣机其实无法完全抹去痕迹，还是要用手搓……” “别紧张别紧张，很正常，下次倒洗衣液就不会手抖了……” “还是害怕手抖过量的话就买小量勺，然后在心里数数……” “对了，校长我结婚后把那些资源都销毁了，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我这里有推荐……” “不过那种事还是适量啊，会导致近视是真的……” 洛森·布朗宁：“……” 烦死精了。 烦死精了！！！ 他“唰”地拉开机盖，抱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走：“我去别的地方洗！牛肉面的面汤污渍而已！一帮思想龌龊的大叔！什么那种事这种事！走开！走开！” “你去……” “大海！” 青春期的男生崩溃吼道，耳朵通红：“我要去五百公里外的大海旁边洗！而且我不回来了！因为我喜欢海浪！而且那就是牛肉面面汤！面汤！” 长辈们瞬间怔在原地。 然后露出了意会的笑容。 “啊，所以是第一次。” “无意识的梦啊。” “有没有具体的对象……” “……说出来让我们帮你想想主意……” “大海！我去大海了！我要去大海！你们别拽——放——混——” 亚瑟促狭地笑出声来。 这不还是学会了莽撞和快乐吗，这孩子。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熟能生巧不代表其行为正常 第五十九章熟能生巧不代表其行为正常 安娜贝尔其实很熟悉, 洛森·布朗宁的宿舍。 就像某只精灵偷偷熟悉了翻越重重魔法屏障、从水杉树爬到她阳台再撬开水晶窗，把肝昏头的蠢货送回卧室的程序—— 安娜贝尔也偷偷熟悉了在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时间溜进男生宿舍区，躲在绝不会被注视的灌木或垃圾桶后一路小跑, 然后紧紧抱着什么东西, 攀上楼梯，抵达他的宿舍门口。 嗯, 没错，这种偷偷摸摸的熟悉, 也是成为宿敌的必备品。 ……然而，两位宿敌“偷偷摸摸”的技术难度, 并不在一个层面。 男生宿舍区无疑是和女生宿舍区完全不同的； 只能住学院基础配置、被随机分配室友的平民男生与堂堂斯威特家族的嫡系大小姐也不同。 从各种方面而言, 布朗宁同学那位于大型宿舍楼、楼梯与安全通道众多、楼道出口前后各三个、唯一一把总楼魔锁早就被半夜三更溜出去喝酒撸串的男学徒们破解了七七八八——的宿舍，就算是不会爬树不会忍术的大小姐, 也能轻轻松松溜进来。 抱着某些无法寄送出去、也无法告知助理（大多数情况下她愧疚偿还的东西都是瞒着助理也不敢投给校内快递）的神秘物件, 安娜贝尔·熟能生巧·斯威特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悄无声息地打量四周, 悄无声息地将手伸进腰带旁的小丝绒盒里, 悄无声息地…… 是的。 为了赢得争斗，宿敌偷偷摸摸配了宿敌的备份宿舍钥匙, 当然是常规操作。 ——顺便一提，在这种事上没什么门路的乖宝宝, 当时是向自己的万能网络雇员甜甜大佬咨询意见，得到了“开锁刷墙配钥匙什么都可”的可疑小店地址, 与晚上八点十分隐藏在食堂二楼17号窗口后、全身上下裹着漆黑袍子的可疑店长进行交易。 大小姐紧张地走过去，同样披着能把全身遮住的袍子, 递出钱袋。 打饭窗口后漆黑袍子的可疑店长凝固了。 可疑店长越过钱袋, 看着她分外眼熟的手手。 “嗯……咳, 宿舍号xxx，能配那间的钥匙吗？” “……” “店长？店长？” “……” 良久，在这堪比地下交易的恐怖氛围中，凝固的可疑店长解冻了，他点点头，示意安娜贝尔放下钱袋，便转身消失在厨房操作间里。 ——确认来到不会被顾客看见的死角后，默默撩开袍子，默默翻出牛仔裤口袋，默默把自己宿舍钥匙从钥匙环下取下来，并默默撕掉上面的兔子贴纸，默默用酒精棉擦拭干净。 然后安娜贝尔就从可疑的地下小店里偷偷配到了宿敌的宿舍钥匙。 效率极高，还带着崭新的酒精消毒的气味。 ……虽然过程惊险，但那次冒险无疑是值得的。 即使，安娜贝尔没怎么使用过那枚备份钥匙。 毕竟她是骄傲的斯威特，如果可以，当然是要正大光明地在主人允许下进来……不，如果可以，甚至都不想进来，确认宿敌在宿舍后悄悄把东西放在门口，然后敲门溜走就是…… 但问题来了。 不知为何，每当安娜贝尔不得不悄悄溜过去送东西时，洛森都不在宿舍里。 出校门、忙生意、在上课……理由千奇百怪，总是与自己的拜访错开。 安娜贝尔习惯了。 她本以为自己习惯了。 【周日，上午七点三十分，男生宿舍区】 “什么？还没回来？” 来开门的捷克，揉了揉眼睛。 “我也不知道啊。” 他无奈道：“昨天那家伙熄灯后才摸黑回来……一回来就睡下了，表示太累不想和我说话……结果深夜又蹦起来，叮铃哐啷在黑暗里冲出去……冲回来后就……” 布朗宁同学的室友举起字条。 安娜贝尔瞪向那潦草的字迹。 【去大海了。】 大小姐：“……” 捷克同学：“好的在你咆哮出声之前我打断一下，该吐的槽该咆的哮我昨晚都吼过了，现在没有就这张字条继续配合你吐槽的力气。” 大小姐：“……”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布朗宁这种生物的脑回路大概长在外星上。那我先去睡回笼觉了，中午还和其他人约了出去……” 大小姐：“……” 继“忙工作”“在上课”“在基纳山”“在食堂”“出校门”等种种理由后，又出现了“去大海”呢。 ……喂！她都要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算着她来的时机往外躲啊！三更半夜去大海比三更半夜吃牛肉面还离谱好吗！！ “男生……真是……嘁。” 安娜贝尔忿忿跺了一脚，赶在被其余学徒发现之前，抱着送不出去的袋子，悄无声息溜进阴影。 袋子里的东西着实是必须亲手交给他的东西——这次是切切实实的赔礼，不能让助理知晓原因，也不该通过校内快递挑衅。 是为自己生病时的胡闹赔罪，还必须说‘抱歉给你添了麻烦’才行。 身为斯威特，怎么能身体一难受，就胡乱逮住他任性。 ……如果不就此作出道歉与回报，与宿敌之间的关系平衡就会破坏。 也幸好那个被自己逮住乱闹的家伙是宿敌，换了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会强烈动摇，然后误会成“女朋友的撒娇”吧。 唉。 看来自己的确该劳逸结合一下了，免得再次肝失智，闹出更大的笑话。 【十三个小时后，晚上八点半】 “哼哼哼哼，这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 安娜贝尔·再次肝失智·自以为还算清醒·斯威特发出了反派般的低笑，伸手掏出那把备份小钥匙。 再次在图书馆肝了整整一天的她已经战术性抛弃了斯威特家的骄傲； 肝了整整一天头昏脑涨往外走时没看到宿敌、却看到一大堆享受着周末好时光的男女的她已经战术性抛弃了斯威特家的矜持。 ……不，按照母亲的教导，斯威特家是没有淑女的矜持的，她要成为没有底线、蛇蝎身段、利用男人站在最高点的女王陛下。 所以，默默让助理拖住了在外玩耍的捷克，自己偷偷溜进宿敌的房间放礼物，也绝不是什么痴汉羞耻的行为，是不得之举啊。 “吱呀。” 门开了，昨天就光明正大走进来、不知为何却没留下东西的失智女孩，再次抱着东西窜进来。 宿舍里空无一人。 那个去大海的混蛋布朗宁就是去外星她也不在乎了。 没错，是否要亲手交过去再小声道歉完全不重要，本小姐把东西砸到他桌上就走。 安娜贝尔熟练绕过地上堆积的货物，熟练来到他的书桌前，放下礼品袋。 ok，轻轻松松，任务完成。 ……不对，不能这么轻飘飘地完成，过程太轻易会显得昨天等到下午与今早来堵人的自己脑子有问题。 于是安娜贝尔严肃捧过自己的大号礼品袋，解开袋子上封存用的魔法阵——但凡是个还能看的牌子，店里的服装袋都会附赠这种魔法阵——大小姐一点都不觉得流动的金沙啊古老的绣纹太夸张，普普通通罢了—— 嗯，首先拿出仔细比对过，绝对与那混蛋被揪皱的原版一模一样的，衬衫与外套。 仔细叠整齐，端端正正摆在书桌上……再附送一张字条就可以了吧？ 从小接受新娘修行的贵族小姐打量片刻，皱紧了眉。 “不行，果然这个款还是不行，拿出手也太掉本小姐的价了。” 于是她从堆积着夸张魔法的礼品袋里拿出了第二件外套，这件和他那件应该外貌差不多，但材料与剪裁都好上许多许多。 “……不行，不行，这个颜色有点败啊。” 于是大小姐拿出了第三件“稍稍”好点的外套。 “这件领子怪怪的……扣子太硬了……” 第四件“稍稍”好点的外套。 “啊，这个风格差太多了，又不是什么晚宴，话说那混蛋有参加晚宴的机会吗……” 第五件“稍稍”好点的外套。 “不对……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但还是差一点点……” ……最终，安娜贝尔抱着手臂，用论文的严谨态度，望着自己满意的第八件外套。 外形完美，材料完美，剪裁完美，一切都很完美。 严格的新娘略略点点头，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子，不经意翻过价格标签—— 【拿走，我才不要。】 “咳，还是第一件吧。” 这个价格绝对会被原样退回的。 ……好麻烦啊那个矫情的王八蛋。既然对其他人都没有什么脆弱的自尊心就对我的礼物照单全收嘛。啊好麻烦。 安娜贝尔遗憾地把数件外套揣回高级魔法礼品袋，接着继续抱起双臂。 无辜的外套与衬衫默默回视。 “……说到底牛仔外套就该搭配圆领t恤啊！他原本穿在里面的杏色衬衫是什么鬼！绝对是随便套了一件就走吧！什么辣鸡审美！” 于是大小姐又开始愤怒地从礼品袋里一件件掏圆领t恤。 “这件材料太差了不行！” “这件领口太高了不行！” “……说到圆领t恤就是要露锁骨才好看，啧，这些商家一个个怎么回事，连t恤都做不好！” “这个低领还可以……不行！这个女人背影的图案不同！喂这个女人是谁啊！” ——如此又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 安娜贝尔气喘吁吁地收起礼品袋，桌上的礼品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最初——一模一样、老老实实的外套与衬衫。 ……虽然她是真的很想送件圆领短袖t恤，可恶，都快入夏了，那家伙还裹这么严实……不，她倒不是很在意他裹不裹得严实，他裹不裹得严实也和本小姐没关系……裹严实点当然很好…… 咳，但据说去年夏天，那个病弱的混蛋可是因为中暑进过校医院的……抠门抠到春夏秋冬都基本靠秋季的长袖校服衬衫过日子，也是没谁了……也许假装随手，把圆领t恤夹在中间…… “烦死了烦死了！穿一次t恤会死啊！讨厌鬼！” ——空荡荡的宿舍当然没人反驳安娜贝尔的咆哮。 春末夏初的季节，想看到长得还算可以的异性穿自己买的短袖t恤，意思意思放松一下心情也是人类正常的行为。 ……很正常。 “要不改天去赞助校篮球部从而给全体部员发抹茶色的短袖圆领t恤吧，然后再给校体育新闻部多买几台高清单反”—— 斯威特小姐如是想着，遗憾且严谨地离开书桌，掏出表链看了看。 离捷克回来的时间，还很充足。 “嗯，经历了一整天的辛苦学习，适当放松几分钟也是正常的。” 她熟练走向宿敌的床旁，熟练一倒。 ——然后差点被硌得痛叫出声。 “怎……床单呢？被子呢？昨天来还有啊？” 光秃秃的木板沉默瞪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昨天就惨遭蹂|躏的枕头沉默瞪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安娜贝尔：“……” 她与它们互相瞪视了好久，才确定，自己面前这张床，除了枕头以外，不存在任何柔软织物了。 连床板上本该垫着的棉花都被狂乱撤走。 “那家伙是真的去大海了吗？！” 半夜三更去大海为什么要携带自己的床单和被子？他有病吧？他绝对有病吧？！ 今早看到那潦草字条时，满腔迷茫生草之情，再次溢了出来。 当然，无论什么样的意外状况，都无法干扰大小姐计划好的“偷偷摸摸”程序。 她都送来赔礼了！她昨天都待在这等了一下午了！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在努力学习了！她值得、值得、值得—— 值得抱着宿敌柔软度还算可以的枕头在这里躺一会儿啊！ 这绝对是理所应当的正常行为！ 而且她已经熟能生巧了！熟能生巧就说明没问题！ 安娜贝尔点点头。 然后她再次抱过自己仿佛装着一整个高级服装店的魔法小袋袋，打开封印，往外掏东西。 ……往外掏可能属于一整个高级家纺店的产品。 “话说我早就想换了……真是的，那个棉花垫早就失去了标准的柔软度……还是毛绒……” “床单颜色当然要偏暖色调……泽奥西斯又不是四年制的学校，长年睡学校配置的床单配套，那混蛋是以为自己在监狱服刑吗……” “寝具用好一点是常识吧……等等，这个动物毛的毯子会不会过敏啊，再换……” “被套的材料也得稍微好一点……马上要入夏了，冰系独角兽的毛应该还可……” “哦，旧枕头就暂时不用换了，旧枕头各方面都很完美……” 如此，三十分钟后。 安娜贝尔望着这与一整个男生宿舍格格不入、闪闪发光、还散发着花朵香气的柔软床铺，陷入沉默。 她简直是把自己卧室的一部分，用魔法小袋袋，“粉刷”到这里来了。 ……会被打的，绝对会被倒提着脚腕拎出去来个陀螺摔打的。 再没有常识，大概，这个，也有点过分，咳。 “好烦啊，愚蠢的巧克力脑袋，又不穿圆领t恤又不把床弄得舒服点……真过分……搞得本小姐想奖励自己一段悠哉时间都下不去手。” 大小姐嘟嘟哝哝地重新扯起换好的被套。 不用魔法换被套可是很费力的，巧克力脑袋。 【周日晚，十一点整】 行动力惊人，说前往大海就前往大海的布朗宁同学，拖着洗好的床单被子回来了。 他的脸上还有些许被海风洗刷的沧桑（。） 好好的周末，回家想睡沙发床睡不了，怀疑上面被粗心滴到了醋栗果酱后去质问莉莉，又被莉莉挥着锅铲打出了家门； 被打出家门后想去吃碗牛肉面，却被一帮莫名其妙的家伙莫名其妙弄走，听到了简直堪比多米诺骨牌扎堆倒来的噩耗们，还见到了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强制接受了一桩莫名其妙的生意…… 好容易脱身回到学校，想倒在床上一睡不起，睡眠欲|望强烈到不想去质问室友，他怎么也手贱把醋栗果酱滴到了自己床上—— 结果深夜因为不可描述的梦境惊醒，又因为不可描述的情况冲到了洗衣房，接着因为不可描述的原因选择前往大海。 啊，大海jg 我爱大海jg ……怎么想都是那两个家伙的错吧！ 好好的干什么要在人睡觉的地方吃醋栗果酱啊！ 吃就算了还乱滴！ 滴得味道到处都是！ 滴就算了还死活不承认！ 一脸无辜地表示“根本没什么醋栗气味”，再质问就二话不说直接挥来锅铲！ 妹妹这种生物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早晚被猫咬死算了。 颓丧的兄长在宿舍门口掏了半天钥匙，期间感到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捷克发来的消息，似乎他今晚和朋友在外面唱歌遇到了漂亮女孩，嘱咐他暂且别熄灯，还暗示说有机会带女孩回来，拜托洛森先买点蜡烛和安全措施，改天还钱。 哦。 洛森·因为不可描述原因暴躁中·海的精灵·布朗宁拧开门锁，进入宿舍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下电闸。 我过不好，室友的周末夜晚也别想太好jg 海的精灵拖着干净的床单被子，疲倦来到书桌前，直接把被褥往上一堆，看都没看。 然后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松松脑子，站了一会儿，还是翻翻眼睛，弯腰拉开存货惊人的抽屉。 那里面其实是用魔法改装过的存储式仓库，否则就布朗宁那乱七八糟包揽宇宙的生意，十间男生宿舍都装不下货。 洛森摸黑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盒做成小爱心形状的果冻蜡烛。 然后他又拿了几个白色情人节没卖出去的花哨烛台出来，意思意思在地上摆了个好看的花样，然后把蜡烛摆上去，一颗颗小心点燃。 不管室友是否能成功带女孩回来，这一箱蜡烛一箱烛台以及氛围设计费是收定了。耶。 接着，是赶紧收拾收拾，出去睡树干，给可能的约会腾位子…… 精灵打着哈欠走向自己床旁，伸手扯过枕头—— “啪。” ——他的手被拍了回来。 “我的。” ——而且枕头被抢走了。 洛森：“……” 他眨眨眼睛，望着那团发出声音的黑漆漆，转身拿了一枚点燃的蜡烛过来。 烛光轻柔照亮了床上的黑漆漆。 是蜷在光秃秃的床板上，躲在最角落里，试图把脸与脚都弯成月牙埋进枕头的奇幻生物。 ……如果被她家里人知道从小练习的芭蕾用到了这里，一定会气出心肌梗塞，直接吐血而亡。 精灵将蜡烛轻轻放在床沿，伸手，戳了一下奇幻生物的肩窝。 恨不得把柔软的自己弯成球形缩进枕头的蠢宝宝：“烦，再睡一会儿。” 在硌人的床板上都能睡出赖床气也没谁了。 精灵又戳了一下她的肩窝，得到“咕呜”的回应后，彻底放弃。 他弯下腰，屈膝跪过床沿，试图把黏在床角与床板之中的奇幻生物弄出来。 “不……” 洛森很想翻个大白眼，但现实是他嘴边的笑意更明显了。 “过来，抱抱。” 闹起床气的抱抱怪：“……” 她瞬间放松了自身与床板床角的黏性，顺从地让对方抱了出去。 “你怎么才回来啊。” 安娜贝尔迷蒙打了个哈欠，错觉好像这是昨天等了很久的下午：“好晚，混蛋。” “……我有急事，所以去了大海。” “那祝大海趁早把你的脑子洗刷为尘土吧。” 安娜贝尔打了第二个哈欠，活动活动肩膀，往比床板舒服得多的地方倒：“晚饭在桌上的袋子里，微波炉热了吃。好困，我懒得再吵，先睡了。” “喂……” “呼。” 洛森：“……” 很好。 他这次切实翻了个白眼。 翻越重重魔法屏障、从水杉树爬到她阳台再撬开水晶窗，把肝昏头的蠢货送回卧室的程序——又要偷偷摸摸开始了。 “我可不是痴汉啊，蠢宝宝，下次自觉点，别蠢到总自然送上门……” 数落了一半，又想起她手里能打开自己卧室门的钥匙是自己主动递出去的奸商： “啧。” 第61章 第六十章 平行线拼命相交也会拥有夹角 第六十章平行线拼命相交也会拥有夹角 凌晨一点整入眠。 清晨五点整清醒。 安娜贝尔猛地从床上坐起, 呼吸与汗液都让她的脑袋隐隐作痛。 ……睡眠质量一如既往，不会太沉，也不会太轻, 中途还做了点乱七八糟的梦。 乱七八糟的梦境……想不起来了, 只觉得是两个很吵闹的小孩。 唉。 自从决定参加交流赛，就总是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 但安娜贝尔并不讨厌——两个吵闹的小孩总比空旷寂静的宴会厅要好，左右她以前也会做乱七八糟的梦境……围观孩子鲜活吵架还能让心情好点。 她坐在床上缓了一分钟左右, 掀开被子, 寻找到拖鞋后，回身抽出了枕头下垫着的稿纸。 ——布朗宁之前给她的参赛选手资料，又厚又密信息量极大, 不难想见, 某个奸商获取这些资料时……绝对没用什么正经手段。 保险起见，安娜贝尔决定全部背诵下来，再一页一页烧毁。 她翻过几页做满笔记的纸张，取下威化巧克力模样的标签纸, 来到昨晚睡前还没看完的内容。 “弱点如下表，一，天王星系魔法的四十八音节……” 抓着羊皮纸, 一边记诵, 一边缓缓走进浴室。 清晨五点三十分，宽敞的按摩浴缸里升起白色的雾气, 与快速的记诵声。 由打磨圆滑的奇异矿石传出的魔法振幅，让水流轻柔拍打在肌肤上，热水没过上好的白瓷, 攀升至杏色的水晶喷口边缘中, 再蜿蜒向下流淌到—— “嘶。” 清晨五点三十五分, 洛森·布朗宁一掌敲在楼道热水机的机盖上。 可怜的机器试探性亮了亮红灯，再次遭遇了惨无人道的一巴掌。 热水机：“……嗡，嗡嗡，嗡。” 它无力地亮起了绿灯，声泪俱下地吐出热水。 施暴者满意地点点头，抽走早就没有存额也理应无法得到机器感应的水卡——他用筷子搅了搅没泡开的粉末，端着这杯敲诈来的速溶咖啡回到宿舍。 一个高明的魔法学徒永远不需要充水卡钱，倘若万能修理法失效，还可以直接篡改魔法程序白嫖呢。 ……恬不知耻的精灵打开门，动作放得很轻，因为室友还在上铺睡觉。 洛森将咖啡放在摇摇欲坠的文件夹堆上，拉开椅子，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质感上好的厚羊皮纸。 那个周末被强制接的活儿保密性要求极高，谨慎起见，他不打算留下任何书面资料。 ……甚至也不打算通报那位顾客。 精灵捏捏鼻梁，灌了口咖啡，缓解了一下眼睛因为通宵产生的干涩感——便抽出一根破旧的钝羽毛，在空空的纸上书写起来。 轻轻的痕迹，一点点的辙痕，只需要向头脑伶俐的主人提供一个思考的空间罢了，本就不需要任何墨水，任何记录。 这毕竟是桩绝不能留下记录的……生意。 奸商烂熟于心。 尽管尾端的羽毛早已掉了七七八八，但尖端处，透明却有力的笔锋没有丝毫停顿，与主人撰写学业论文时一样丝滑，就仿佛熟练穿梭的—— “小姐，完成了。” 早晨六点三十分，助理熟练放下发梳，将安娜贝尔的红发用丝带紧紧绑起，并调整到完美的夹角。 大小姐没有看镜子，依旧在心里默背刚刚洗漱穿衣时记诵的内容。 贪多嚼不烂，目前她手中最有实用价值的学习资料就是宿敌给的那些纸片，安娜贝尔打算以今天记诵的这个惧怕天王星系魔法的对手为切入点，今天一整天的学习计划都将围绕“天王星系强攻击实用魔法”展开，最好再准备三套以上的临场应对策略。 所幸时间是足够的，她记得自己下午没有课，不吃午饭的话，上午十点五十分就能抵达图书馆开始…… “今天午后两点您需要出席利昂家小姐举办的茶会，露一面即可，夫人希望您能敲打一下对方。三点钟则有一场安排好的约会，地点在十字街的剧院，对象是……” 安娜贝尔内心哀嚎一声。 面上她轻轻咳嗽了一下，侧过脖子轻吸了口气，让助理替自己扣紧家徽。 “几点能结束？” 助理扣上搭扣，又替她卷上高高的杏色领口。 “剧目结束后，那位少爷希望七点钟能和您共进晚餐。” 哦，希望，那就不是母亲强制的安排了。 七点钟才能开始学习……果然还是把便携速记本夹在内衣里……再夹几本实用咒语袖珍手册好了，红皮的那本她虽然全背下来了但还是没什么信心……全夹在内罩里会不会比较夸张……嗯，把手册卷好塞腿环里吧。 “无聊。” 脑子里正转着“我最多能在裙子里悄悄偷渡几本学习小册子”的大小姐冷漠道，抬起手腕让助理为自己佩戴手链： “和那种男人没有进一步约会的必要，提前替我直接约车回来。” “……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傲，还没有和对方见面……” 见什么面见什么面，有什么好见面，大赛将至，学习已经占去本小姐人生的三分之四了，那些满脑子恋爱交|配的男生全都脑子有病，啊好烦—— 那些富家少爷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约一次会还要提前花个三十分钟他们的情史资料情人性格拿捏语气什么的，知不知道三十分钟我能背多少新咒语——简直受够—— 为什么不能一见面就开门见山，把酒杯砸过去让他跪在地上清理玻璃，扬言“要是这也能做到就拥有和斯威特家攀关系的资格”，看看还能不能再和本小姐周旋个几小时啊—— 傲慢的小女巫在心里滚动了一堆黑泥，但面上却露出了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微笑。 “本就卑微的邀请，还要加上‘希望’的软弱家伙，不会有做我丈夫的资格……说到底，不敢去抢夺什么的男人，玩玩而已。” 助理：可上次堵在约会地点，摆出抢夺的架势试图搂抱您的少爷，被小姐直接赏了一记倒拔垂杨柳，又附带一记断子绝孙脚呢。 ……但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微妙违和感，助理已经学会默默忽视了。 她聪明避开话题，探身拉开抽屉：“今天还是绿色系的首饰吗？” “啊。” 分出心神营业几分钟，就赶紧回到之前没背完的字节，继续往下默背的安娜贝尔无所谓道：“随便挑一套。” 于是助理随便挑了一套出来。 “这个绿色太浅了，换掉。” “……” “这个绿色不够幽静，换掉。” “……” “死气沉沉的，活泼一点，换掉。” “……” “差不多行了，你要挑剔多久啊大哥？” 早晨七点三十分，洛森·布朗宁凝重地决定了自己的早餐。 “食堂的卷心菜沙拉收费了。” 他痛心疾首地抱怨，餐盘重重放在室友身边：“太不要脸了。” 还在犯困的捷克：“……我觉得，是每天早上都把免费的卷心菜沙拉舀一整碟，再搭配三碗免费例汤的你比较不要脸。” 舀的时候还格外富有技术性，总能把那些零星撒着奶酪片片与面包丁的地方全部扫荡完毕。 洛森：“瞎说什么，我是在鼓励食堂健康饮食发展，你看在我之前谁会去吃免费的卷心菜沙拉？” “……所以他们是收费了多少？” “半颗铜币一碟。” 白嫖了很久的家伙气愤地拉过自己依旧溢出的沙拉，抄起筷子：“真不要脸。” 捷克：“……” 不，我觉得是拿中式拉面碗去盛沙拉的你更不要脸。 “明明是一碟吧！！人家的标价牌写的是一碟吧！！一碟啊！！会鄙视你的！这种行为会被同学老师们鄙视的目光扎穿的！！” 鄙视就鄙视。 鄙视又不能当饭吃。 “不会。” 费力咽下光闻到味道就想吐的绿色蔬菜，精灵含糊道：“我长得这么好看，好看的人做什么都会得到大家的赞同。” “喂……” “两分钟后我要赶去篮球馆代签到，不聊了。” “……你又是什么时候接的代课单，真行啊。那我的课堂作业……” “回来后写，拜。” 两分钟塞下蔬菜，精灵一口喝完例汤，解决了无论内容还是速度都极度不健康的早饭，便拿过餐盘，消失在门口。 迅疾无比，就像后面有火在烧。 “斯威特同学，注意——天，注意！” 上午九点三十分，盛大恐怖的火焰舔舐着攻击魔法演练教室的穹顶。 安娜贝尔咬了咬舌头，手腕没有抖动，法杖的杖芯与掌心一起发烫。 这是公共课堂……将来会是百万人的比赛会场……完美……完美…… 【嘘，你看，那是下落的太阳。】 杖尖轻盈地转过花，咒文镇定且清晰地滚过去，从而挑下红色的火光。 蕴含着毁灭的热量缓缓褪去，穹顶窸窣掉下漆黑的碎末。 安娜贝尔收回法杖，满眼惊叹的同学们与教授，看着神色冷淡的她发呆。 腿有点软，手汗还是太多，但妆容完美，发型没乱。 ……一如既往。 “这是我今天为大家演示的火焰魔法的一种，它记载在课本第297页，是一种较易控制的火焰魔法。” 斯威特小姐彬彬有礼地对教授点头：“谢谢您邀请我做课堂展示，斯威特家会赔偿教室的器具损失。请问，我能回到我的座位了吗？” “当然……斯威特同学，你做的非常好，当然。” 教授咳嗽了几声，回到教台：“接下来，我们就翻到第297页，这是一种古老且极威力强大的火焰魔法……” 上午十点三十分，教授把手里沉重的课本投掷了出去。 “洛森·布朗宁！” 精灵接住了险些砸进自己眼眶的教科书，接住后，才困乏地睁开眼睛。 连续通宵，实在吃不住。 “睡，睡，睡，一天到晚上我的课就在睡觉！怎么你上其他课不睡觉！” 洛森：……我其他课也睡的教授，但您的课专门教攻击魔法，教室太空旷没有视觉死角，也没有室友同座帮忙挡着……导致我装清醒很容易被发现啊。 但洛森摸摸鼻子，他从不是个会惹教授厌烦的笨学徒。 “对不起，教授，我现在就好好听课。” 这位老教授解了点气，但还是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痛骂：“看看像什么样！还有脸坐最后排！到前排来！坐在这看我示范！” “好的，教授。” 布朗宁同学乖顺地抱着书本挪到前排，老教授这才移回视线。 “接下来我们将书本翻到第297页……请哪位同学上来示范……布朗宁，你来。” 精灵看着教科书上那页的记录，又看看穹顶焦黑得恐怖的那块石砖。 火焰啊。 赤手施展它所感受到的疼痛，绝对是其他类魔法的百倍吧？ ……即使不怕疼，他也没有自虐的爱好啊。 布朗宁同学愁眉苦脸地举起手：“教授，我肚子不舒服，你让别的同学上来示范吧，教授我下次再也不上课睡觉……” “多大的人还撒娇！不像样子！……哼，后排的同学，你上来示范一下！” 下午一点三十分，后排的小姐微笑着侧过脸来。 “斯威特小姐，我听说，您最近和那位少爷走得很近？下午还要一起去剧院啊，可真恩爱。” 安娜贝尔：不，我现在就想往他脸上砸碎玻璃，你爱捡破烂就去捡破烂。 她端起茶杯，垂首瞄了眼藏在换好的茶歇裙v领里，那张记录着天王星魔法规律的小纸片。 唔，不仅要结合行星轨迹，还要运用水流的…… “斯威特小姐？” ——烦死了！再打扰我学习我也往你脸上砸碎玻璃！！ 安娜贝尔微微笑了一下，在不碰到杯壁的前提下，逆时针搅拌了两圈茶匙。 “都是不可靠的谣言罢了，我对那位英俊的少爷没什么兴趣。” “那位英俊的少爷，是经常来这儿找小姐姐玩？” 下午三点三十分，烟雾缭绕的小巷，传出这样轻浮懒散的搭讪。 “这样啊，我看到小姐姐的第一眼，就能深刻理解……你可真漂亮……我不能进去玩吗？好吧，真伤心……那我能有幸请你喝杯酒吗？” 烟雾缭绕的女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只要你别后悔，帅哥，当然可以。” 下午四点三十分，安娜贝尔豁然从剧院顶层包厢的座位上站起。 “这儿的演出太精彩，我都有些后悔，刚刚激动弄花了脸。” 她很淑女地对身边人眨眨眼，“妆容太轻薄了……我能再去趟洗手间补妆吗？” 男伴愣愣瞧着她完美无缺的妆容，愣愣点头。 耶，太好啦，赶紧接着往下看，操控气流、注意小气泡的透明度……后面是什么来着……可恶，为什么我的内衣连这种册子都夹不牢！！ 安娜贝尔闪现进小隔间，合上门，然后极其不淑女地直接拉开领口，掏出快掉到肚脐眼的羊皮小册子。 “……都14页厚了啊，能不能再争点气，挤点沟夹住！可恶！这样怎么低头看小抄！” 下午六点三十分，烟雾缭绕的小巷里，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这样还怎么好好做生意啊。” 洛森拍着手出来，嫌弃地拎着染上烟味的衣领：“不知道顾客能否报销我这件校服的清洗费……一年四季都靠它了，染上烟味可比血味还麻烦……” 他身后模糊的烟雾里，发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那像极了足肢动物的……关节活动声。 精灵歪头听了一会儿。 然后他咧嘴笑起来，扭头走回去，边走边在指尖点起灼烫的魔法。 “善后处理费，似乎也是不菲啊。” 晚上七点三十分，点着雀斑、一头乱毛的安娜贝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图书馆。 与此同时，精灵摇摇晃晃地走出小巷，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儿，等待那点小面积的伤口消失。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什么都没“写”的羊皮纸，沉吟片刻，在什么都没“写”的地方，按下一个红色的指印，标记着清单中的一项划除。 精灵的另一只手按在没有砖石的泥土上，土中的某种东西顶了顶，试探着探出绿色的枝条。 “……现在可没时间休息。也别想绕我耳朵。” 精灵翻翻眼睛，将绿藤按回去：“走了，还有下一项。” 晚上八点三十分，安娜贝尔在图书馆，整个图书馆唯一点着灯的地方。 晚上八点三十分，洛森在地下某处，漆黑一片。 晚上九点三十分，安娜贝尔依旧在图书馆。 晚上九点三十分，洛森依旧在地下某处。 晚上十点三十分，安娜贝尔伸了个懒腰，拖过另一本专著。 晚上十点三十分，洛森将头探出井盖，大口呼吸着爬上地面。 晚上十一点，安娜贝尔的头一点一点，差点就睡着了，又赶紧死死掐住掌心。 晚上十一点，洛森把自己关在淋浴间里，缓缓滑到地面，死死捂着左耳。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安娜贝尔抬头看了看钟。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面色如常的洛森走出宿舍。 午夜，十二点整。 安娜贝尔站起身，草草抱过桌上的东西，晃晃悠悠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又折回去，去洗手间接了冷水拍拍脸，再重新出发，意识清醒，身体昏沉。 她头昏眼花地踩下台阶，手里的书本与纸堆摇摇欲坠。 可突然却也习惯的，身上一轻。 安娜贝尔努力仰起头，踮起脚，认真地去瞪了一下莽莽撞撞的混账。 洛森抱过摇摇欲坠的书本与纸堆，垂眼打量了一下摇摇晃晃的蠢蛋。 摇摇晃晃的蠢蛋今天看上去还算清醒。 莽莽撞撞的混账今天看上去还算平安。 “哟，真倒霉啊，竟然又碰到你。” “是你大半夜不睡觉，给我添晦气吧。” “要我先送你回冥府吗，恨不得把脑子也肝废的蠢宝宝？” “不不不，还是我先送你回地狱吧，早晚猝死的巧克力脑袋。” “我要赶去赚漂亮的金币，没精力和你吵架。” “哼，我也是，还有好多书没看，没空看你。” 于是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图书馆门口。 洛森抱着学习资料放慢脚步，安娜贝尔拽着他的袖子。 月亮非常晴朗，所以既没有放慢脚步的必要，也没有拽着袖子跟着走的必要。 ……但这无关“必要”。 整整一天，一点点喘息，是被允许存在的。 午夜过五分钟，泽奥西斯学院，穿过小树林的小路，路面上。 在一方摇摇晃晃的纵容、一方莽莽撞撞的懵懂中，他们的影子牵着手走在一起。 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奇怪的地点奇怪的人会组成世界名画（上） 第六十一章奇怪的地点奇怪的人会组成世界名画（上） 【全球法师学徒青年交流赛, 预选赛前一天晚上】 “都——说——了！” 薇薇安·兰姆一把夺过旁边人手里的书籍：“出来玩就好好玩啊！” 安娜贝尔停顿了一下，从知识的海洋中清醒过来，向她投以斗战胜佛般的恐怖目光。 ……是那种誓死献身知识海洋, 谁敢丢救生圈下去试图从海洋中拉起，就怒瞪对方、竖起中指的斗战胜佛。 薇薇安：“……” 一不做二不休, 这位向沉溺学海的斗战胜佛脑门上砸了一捆救生圈的小姐, 直接拎起书籍，抓住纸页，撕。 安娜贝尔：“喂——” “明天就是预选赛了，你现在大失方寸看再多东西都记不进脑子。‘与其沉闷待在书本前, 还不如出去放松放松, 将心情与身体状态都调整到最好’——这话不是你拉我出来时说的吗？？话说今天也是你主动约我出来玩的吧？？” 安娜贝尔：“……虽说道理是这样……” 但还是紧张到快吐了，还是忍不住抓过书疯狂…… 薇薇安：“退一万步来说, 在预选赛之前拼命抓着书看是什么行为啊？有必要做的这么紧张吗？谁都知道, 斯威特家的天才肯定是稳进决赛前十的水平……区区预选赛而已，你这个样子是在搞什么, 装蒜也要有点限度, 难不成还天天学那些愚蠢的菜鸟一头扎进图书馆……” 安娜贝尔·赛前几个月都一头扎在图书馆·斯威特尴尬咳嗽一声。 ……都忘了时刻保持对外的完美天才姿态, 竟然在薇薇安面前举着书苦读……看来她的精神状态是真的过于紧绷，需要好好放松放松了。 否则, 明天在赛场上, 做出了《赛场史》里记录的，上场之前猛然嚎啕出声, 抹脸扭头而去……的考场崩溃行为, 也不是不可能啊。 唉。 预选赛, 预选赛, 她过预选赛的把握还是稍稍有点的, 别慌啊。 想到这里，安娜贝尔心虚地收回了斗战胜佛的视线，改为稍稍探出身体，端起桌上的鸡尾酒。 玩，今晚适当地、放松地玩一玩。 大小姐将酒杯举到唇边，沾了沾杯沿上那道细雪般的盐末，又搭配着啜了一口里面热带水果调色的龙舌兰。 ——又酸又涩又呛鼻子，果然还是好想喝巧克力奶茶。 “不过，虽然是我主动约你出来……” 因为心虚而稍稍下降的声线再次拔高：“也不是让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好好‘放松’行吗？” 闪闪发光的鸡尾酒杯杯壁上，倒映着舞台上男人闪闪发光的领带。 ——这声低吼，因为全店最高层的豪华卡座外优良的隔音水晶帘，悄无声息。 薇薇安不置可否，将冰镇威士忌对准那边腰细腿长的帅哥，摇晃冰块的同时，顺带着晃了晃自己漂亮的美甲：“男人要玩去妓|院，女人要玩看牛|郎，有什么问题。” 安娜贝尔：不管你对仗再工整，这里的问题也大了去了好吗！ 为什么要把“玩”和异性扯上关系啊！为什么要把“玩”和一点都不纯洁的xxoo扯在一起啊？为什么成年人的“玩”就是满脑子的这个那个啊？ ——明明推荐一家还算安静的甜品店，或者推荐几部最近流行的电影就好！！ 啊？ 为什么偏偏抛开了那么多纯洁的东西要带我来高级牛|郎俱乐部啊？！ 我现在真的开始怀疑了，约你出去玩时的我，是不是深夜肝学习肝失智之后的—— 薇薇安嗤笑：“是你当晚紧急联络我，提前且反复强调，要去和‘狂乱小兔子’具有同等刺激的店，而且‘身材爆好的男人也越多越好’——话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了‘狂乱小兔子’这家兔女郎专属特色的脱衣舞俱乐部？” 安娜贝尔：“……” 很好。 是深夜肝学习肝失智的她联系的。 ……果然心态不得不调整了！必须要调整了！ 过于紧绷后一旦脱线就会造成了不得的效果！ “没什么，在网上看到的。” 大小姐又喝了一口鸡尾酒，不着痕迹挺挺胸脯：“那家店卖的内衣不错。” 真的无痕无钢圈超舒适且超聚拢呢。 薇薇安：“哇塞，你今天为了勾搭牛郎是垫了多少层硅胶？” 安娜贝尔：“……” 薇薇安：“三层了吧，应该三层，都到b罩杯了哎。三层硅胶对吧？还是三层圆形海绵垫？那个可不透气啊。” 安娜贝尔：“……” 她把酒杯“啪”地往桌上一放：“我走了！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什么叫垫了三层啊？！为什么垫了三层才到b啊！少瞧不起人了！ ……少瞧不起人了！ 赢得交流赛后，本小姐迟早会发明出让胸部二次发育且无副作用的魔法药水！！ “开玩笑，开玩笑，哎，别生气。” 薇薇安按下铃，示意舞台上展示的牛郎走过来，又吩咐了吧台那边端来新品种的鸡尾酒—— “好好放松神经，这家只要忽视那些男人，也能当成低调干净的清吧，听听音乐喝喝鸡尾酒，再随便聊聊天，这也是一种放松方式……我也不会真带你去太夸张的夜店玩。” 以免你再次对准某个服务生，冲过去就是一顿强吻……未遂强吻。 “哦，当然，如果你真想要比拟‘狂乱小兔子’的**服务，出门左转是药店，出门右转是五星级酒店，然后往喜欢的牛郎怀里塞钱就行。” 薇薇安又指指天花板：“楼上还有什么特色精油推背，听说这里的全套sa是由最顶级的牛郎……” 安娜贝尔：“好了闭嘴，这就是家清吧。” “哎，真遗憾，我还以为你说‘狂乱小兔子’是想要……” “不想，喝酒，聊天。” 安娜贝尔打量了一下服务生送来的托盘，从里挑出了一杯度数最低的青柠莫吉托。 讨厌鬼当时没有真的买大腿舞，那她也不会真的上去“推背”的——这可是宿敌的规矩。 薇薇安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你是来报复的呢。” 她阴阳怪气道：“突然对我指名要来这种店玩……难道不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想报复什么花花肠子的渣男？” 安娜贝尔想了想，关于雅各的绯闻好像数天前就销声匿迹、再无踪影了。 那就不是布朗宁相关吧。 “什么传闻？” “布朗宁啊。” 薇薇安一口喝干杯里的酒水，用指尖绕过身边帅哥的领带，示意他续上第二杯：“那个布朗宁，最近和学校里的女孩玩过界了……对象似乎还不止一个。” 安娜贝尔：“……” 她仰头，一口干完青柠莫吉托，勾勾手指，示意服务生给自己端一杯血腥玛丽来。 ——并且极其生硬地扯过自己座位旁待命的牛郎领带，用快勒死对方的力道命令他坐近点，不准出声。 如此一套动作后：“哦，哪几个对象，说来听听？” 薇薇安：“……” 合着这位祖宗还不知道呢。 “都是神秘女孩，没人目击过正脸。” 她说：“但不止一次，有同学看到布朗宁在深夜抱着她或扛着她出入女生宿舍——听说那两个对象都挺丑的，一个满脸雀斑，一个顶着狗毛。” 安娜贝尔：“……” 快被勒死的牛郎战战兢兢地送来她的血腥玛丽。 ——却又被这位难伺候的客人推了回去，用教官的口气命令他“在三米外站好，服务员”，并目睹这位推走血腥玛丽的客人拿起桌上的气泡可尔必斯，再插了一根巧克力色的长吸管。 “哦。” 客人雨过天晴，眼神游离：“绯闻嘛，绯闻嘛，巧克力脑袋不检点惯了，什么都不奇怪。” 然后客人对准吸管，“咕噜咕噜”用儿童的方式，“咕噜咕噜”五分钟喝完了这杯可尔必斯。 ……喝完后，再次用高贵冷艳的表情端过血腥玛丽，并装作不经意，正了正空空的可尔必斯杯杯中的巧克力色小吸管，让它被咬成心形的皱皱管口朝里： “薇薇安，别提败坏心情的巧克力脑袋，我们来聊聊别的……” “哎，真的吗？听上去好有趣！” ——而另一位客人已经完全失去与儿童交流的兴趣了呢。 薇薇安停在领带上的指尖已经滑到了帅哥的脖子上：“那走吧，去试试你说的按摩？” 安娜贝尔：“……喂！” 刚才不还说了，这是单纯喝喝酒聊聊天也能放松快乐的清吧吗！ 你转眼就转移到了聊天以外的主题上啊！ 薇薇安：不想和在牛郎店里喝可尔必斯还咬吸管的人说话。不认识。 “薇薇安！喂！听到了吗！薇薇安！” “……是吗？是吗？呵呵呵，的确，按摩还不算最有意思，那……我们出门，去酒店看看？” 安娜贝尔：喂——！！ 她忿忿收回视线。 因为旁边的贵族小姐，已经用一种很地道的“贵族”方式，在进行…… 总之就是本小姐不屑于扭头去看的**。 哼。 糜烂。 安娜贝尔·深觉得恋爱感情是垃圾·深觉得肢体快乐交流浪费时间·什么都不如学习·学习最香·斯威特：“咳，要去酒店开房就快去，别在这儿胡闹，薇薇安。” 她听上去和我妈真是一模一样。 比教科书还无趣也是一种才能啊。 ——我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劲，想着要带她放松神经，甩掉烦恼，不搭理那个绯闻满天飞还不和她互动的王八蛋，在赛前当晚找找乐子？ 嗤。 别以为脱身能这么容易。 薇薇安翻了个白眼，抓起包包，搂过自己看中的帅哥的手臂：“那我先走咯，房号402，待会儿帮我把套和药送过来啊，姐妹？” 安娜贝尔：“……哈？” 你是有病吧？脑子进水了？自己没钱不会买吗？酒店没有自动售货机吗？还是说对方专门从业者没有常备措施啊？？ 对上斯威特小姐那即将再次化为斗战胜佛的目光，兰姆小姐没有丝毫惧怕。 “那家酒店一楼好歹有不错的咖啡与沙发椅……你也可以待在这儿等我回来啊，随你便。” 她扬扬下巴，示意后者仔细去看。 安娜贝尔狐疑地顺着薇薇安的指示去看。 ——身边虽然老实站着但虎视眈眈的服务牛郎，舞台上左舞右舞但虎视眈眈的性感牛郎，吧台那边看似调酒却虎视眈眈的文雅牛郎。 因为坐在这儿的，是一位家境显赫、外貌优异、体态优美、手指头缝漏出来的零花钱都能让他们一生吃喝不愁、咬吸管的架势一看就是不怎么会玩的大小姐。 群狼环伺的安娜贝尔：“……” ——呸！ 说好的清吧呢！ 这是个鬼的清吧！！ 薇薇安努嘴：“去买套套和药药吧，姐妹？” “……谁是你姐妹！！别用这么嗲的口气嘲讽我！！” ——于是，两分钟后。 薇薇安和小帅哥出门右转，安娜贝尔出门左转。 ……总比坐在那家俱乐部里担心被刻意灌醉好，这点常识，大小姐还是有的。 “什么啊，说是放松玩，结果不还是她去玩……” 而我负责善后。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夜晚营业且开在俱乐部与酒店之间的药店也不会特别正规，安娜贝尔环绕一圈，就目标明确地走向柜台。 柜台后的店长是个面目慈和的圆脸大叔，而他身后正是琳琅满目、种类齐全、从地板堆到天花板的……计生用品货架。 几乎被塞满的货架间，小小的仓库门简直显得有些可怜。 安娜贝尔倒没什么拘谨，虽然不认为那事值得提倡、也曾缺乏关键知识，读过《自然繁衍史》的她对其抱有学术性的冷淡尊重。 便大大方方道：“给我一盒避孕药，副作用最小的，价格无所谓。” “好的，客人。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还有一盒避孕套……” “好的，客人，什么型号？” 安娜贝尔·缺乏关键知识·斯威特：“……” 哦，这个产品还分型号来着。 ……《自然繁衍史》上没提啊？？ 抱有学术性的冷淡尊重的小姐沉默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那个帅哥的模样。 “大概……嗯……大概在这个……到这个……大小之间？” 看着对方严谨比划手指的店长：“……” “小姐。” 他的圆脸上浮现出点点恐惧：“我们店没有在这个区间内来回伸缩的型号。我觉得能在这个区间内来回伸缩的大概不是类人种族。” 安娜贝尔：“……” 谁知道啊！ 谁会知道啊！ 我只是随便比了书上看到的猛犸象象牙与猛犸老象象牙啊！ 因为不是都说那东西是雄性象征吗！！雄性象征大概就要做到“象征”的作用啊！ ……烦死了！这种东西你们不能开明开明按照区间来贩卖吗！！ “那就各型号都买一盒。” 安娜贝尔不耐烦地掏钱包：“然后每份每型号各拿两盒……以免不够用。” 店长的圆脸露出了更微妙的表情。 安娜贝尔·并不知道一盒具体多少只·斯威特：“……怎么了这个眼神，是哪里不能买吗？” “不不不，没有没有，客人。” 送上门来的大单，谁会拒绝。 店长咳嗽一声，转身拍拍自己的背，拉开仓库：“我这就去取|梯|子拿货……哦，太好了，你来上班了！过来过来，前台有客人要所有型号所有品牌的套各两盒，你去打包——我爬不动梯|子了……” “哎。什么客人啊。” 掏钱包的安娜贝尔：“……” 好像有点耳熟。 “客人你好，请问你是要所有型号所有品……” 声音停滞了，脚步也停滞了。 并且更耳熟了。 掏钱包的安娜贝尔瞄到了员工名牌。 安娜贝尔对着名牌上的“布朗宁”沉默了一下。 “……你是要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掏钱包的安娜贝尔不敢抬头。 她觉得锃亮的钢化玻璃真好看。 “哦，这个袋子里还装好了避孕药。” 她觉得锃亮的收银机也特别好看。 捶着腰往仓库走的店长：“可不是啊，布朗宁，你服务好点，这位客人刚刚才从隔壁牛郎店出来，不容小觑的，拿出你的专业态度……唉，我的腰……” 安娜贝尔·不敢抬头·斯威特：店——长！！！店————长！！ 一片死寂中，特别特别耳熟但绝对不可能是她想的那个家伙的声音，再次开口。 “哦，牛郎店。客人真是不容小觑。” 洛森·布朗宁短促笑了一声。 “所有型号所有品牌各来两盒？” 安娜贝尔：店——长！！你——回——来！！！ 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奇怪的地点奇怪的人会组成世界名画（中） 第六十二章奇怪的地点奇怪的人会组成世界名画（中） 深夜买套, 这本身就是件，稍稍有些尴尬的事。 深夜买套被熟人撞见，其尴尬程度就呈直线上升。 深夜买套被宿敌撞见…… 对啊！反正宿敌压根不算熟人！她她她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她她有什么好尴尬的！ ……从听到他声音开始就莫名其妙升起的心虚感，也完全不需要嘛！哪来的这种心虚感！她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难道还有规定说成年女性不可以进出牛郎俱乐部与不可以深夜购买计生用品？没有任何规定！ 没错, 这种行为是自由、成熟、合法的, 负罪感完全不需要！ 这么想着，安娜贝尔抬起了下巴，摆出以往对峙时的高傲姿态。 “哟, 巧克力脑袋。你的兼职范围是遍布世界吗？还是说你在心怀不轨地围着我转啊？怎么大半夜连买个套都能碰到……” 嗯嗯, 一如既往找到了能惹怒他的嘲讽点，这样就能顺利开启新的斗争, 以此将重点从“我来购买的xx产品”上偏移！！ 安娜贝尔抬着下巴等了五分钟。 安娜贝尔没等来阴阳怪气的回呛。 “……咳, 咳, 总之, 还真是巧啊, 也真是够不幸的, 怎么就偏偏碰到你……” 阴阳怪气的回呛依旧没有出现。 空气中只有货梯移动的“嚓嚓”声, 背对她爬在货梯上取货的店员连个眼神都没给。 “……哈哈, 哈，咳, 巧克力脑袋, 你是又哪里进水了吧，这种挤在酒店与俱乐部之间的小药店，能赚到什么让无良奸商看上眼的暴利……” 移动的货梯发出了“咯哒”声。 是伸手取货的店员停住了动作。 安娜贝尔：终于要来了吗, 一如既往的嘲讽, 赶紧说点什么结束我之前愈发像个小学生的单方面挑衅, 挑起战火—— “感谢客人关心。” 店员没有回头，礼貌中还带着几分恭维，“哎呀，其实这是我在这附近范围的第三份正经兼职了，如今市场实在不算景气……第一份是旁边那家酒店的前台，但我实在是太受太太小姐欢迎了，就被嫉妒的中年秃头前厅经理赶了出去……走投无路时又遇到了隔壁的牛郎俱乐部老板，说每晚过去调酒的话，就每小时给我3金币……能拉到女客额外买酒还可以赚抽成……” 他这谄媚而絮叨的家常话还没说完，就被猝然打断。 安娜贝尔·勃然大怒·斯威特：“你还真——兼职——去牛郎店干过？！” 还用那些人的姿态——故意展示着身体曲线，暧昧贴近的姿态——哄女客买酒？？ 所、所以，在学校从来不穿校服以外的衣服，在牛郎店倒是衣冠楚楚的去勾引——燕尾服——执事装——可恶，现在快到夏天了，她之前也的确见到了店里几个穿着低领t恤的工作人员——何止露锁骨，恨不得领子一路开到腹——可恶！！！！ 各种画面冲进脑子的大小姐一掌拍在锃亮的钢化玻璃上：“去那儿干过没有！老实交代！说实话！” 店员顿了顿，回过头来。 口吻轻浮，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其实没有干过，但那家店老板一直很想招募我，只是我出于一些不必要的羞耻心拒绝了。但既然那家店里有客人这样大方慷慨、且自行提供安全措施的大款……我最近也正想挣点零花钱储备安全措施……就十分意动了啊。” 安娜贝尔：“……” “哦，大概明晚就辞掉这第二份的兼职去那边做第三份，短期目标是店里1。” 安娜贝尔：“……” “顺便一提长期目标是牛郎界1。” 店员面不改色将某牌的“螺旋款”与“夜光款”同时扔进取货袋：“无论魔法还是下海，决定开始就要勇争第一，向但凡出手就是所有型号的豪迈客人看齐。” 安娜贝尔：“……” “哎呀，哎呀，按照一盒15只来算的话，客人不仅想包揽所有型号，还想包揽所有型号里各个不同的姿势……客人真是各种意义上令我心生敬佩，呵呵。” 手里的取货袋已经塞不下多余货物了，励志积极的店员先生爬下货架，将装满的袋子搁在一边，俯身去柜台下抽新的取货袋。 ——这一俯身，却再也够不到取货袋，铭刻着“布朗宁”的铭牌，被狠狠拽住，用比扯袖子大得多的力道，扯了过去。 安娜贝尔揪着他店服上的铭牌，用力带动着洛森往下弯——她似乎是把这枚可怜的小铜牌当成了韧性极强的高档领带，一股脑地按着小牌子的棱角往下瞎使力。 可那只是枚粗制滥造的铭牌而已。 洛森感应到衬衣内的别针隐隐脱出卡扣，尖头似乎要被扯得弹出来，顺着轨迹就能戳到笨拙的手指—— 他的眼睛里依旧没有笑意，心想这个不检点、没自觉、还懵懂愚笨的蜜糖宝宝，被戳死也是活该。 而且她的眉毛全都竖起来了，怒瞪自己的琥珀色眼睛和变白的唇色……也都是火冒三丈的征兆，接下来等着他的绝对是大吼大叫，他可不想让自己完好的左耳再受折磨。 【活该。】 【被戳死好了。】 【被气死好了。】 【反正你也根本不——】 胸口传来隐隐的刺痛感，布朗宁先生明白自己没那么矫情，这大抵是别针彻底被扯出了卡扣，切切实实戳上皮肤。 下一步就要被外面的手指带出，直接刺中指腹。 ——如果那是女巫的纺锤针该多好，直接让她一睡不醒，关进塔楼，省得再仗着懵懂无知，就乱七八糟胡闹。 “我说啊，巧克力——” 布朗宁先生默默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从被动被扯近，变成主动贴近。 他的侧脸停在对方的侧脸边，俯身的动作已经越过了柜台，骤然缩短的距离，几乎为零。 安娜贝尔狼狈松开扯铭牌的手，改为推拒般的推肩膀。 可也许是太过紧张、太过意外，在她概念里的“推”，变成了实际上的“抓”。 抓紧了对方肩膀的衣料，缓缓抓出褶皱。 这会让任何从店外往橱窗里看的人觉得，他们在接吻。 ……可此时是深夜，窗外无人，布朗宁先生心思在悬悬没刺出去的别针上，斯威特小姐的心思还在脑子里那些画面上。 更何况这样的动作在宿敌中是很常见的，出现在不止一次斗殴中，下一秒往往是女方呼过来的拳头、男方敏捷踢她膝盖的脚。 “不行！！” 沉浸在怒火中的坏脾气客人果然开始大吼大叫：“燕尾服也好单边眼镜也好有点透明的泳装外套也好还有露锁骨的圆领t恤——别说了腹肌了侧脸都不行！！！不行！！我不允许！！不！” 洛森：“……” 嘶，我的耳朵。 “不愧是豪迈的客人，但我目前还没有进入那家俱乐部工作，您没有在那方面要求我的权利吧。” “不——这种工作——绝对不——” “我可是能对自己负责的成年男性，客人，选择什么工作来赚取钱财是我的自由，不干扰任何法规制度……” “不——我不同意——” “客人，您想以什么身份不同意？” 布朗宁先生冷哼一声，注视着那双可恨可恶又绝对很好亲的琥珀色眼睛：“您自己明明这么慷慨选择了所有型号，却不允许我多换几件衣服？这可绝对违反了宿敌的平等规则，您别是还想用宿敌身份来要求我吧？” 陪你胡闹般制造了这么多可笑的条条框框，费心维持着这段关系，在过家家的游戏中系着表示伴侣的蓝色领结，却同时扮演敌人、小丑与总导演，还要一遍遍把你脑袋上摇摇欲坠的粉色蝴蝶结扶好。 那些，洛森都不计较。 ……身份也好行为也好……真正承认情侣后才能做的事情，其实也无所谓，因为我一点都没有梦境中那么渴望你……伟大的布朗宁也完全不会伤心，继续磨上十年八年都可以。 但唯独这个。 唯独这个。 不管你再怎么否认、再怎么逃避、再拒绝我多少次—— “客人最好想出一个能光明正大掌握我所有权的身份。” 洛森冷声说：“否则我明晚就去隔壁上班。” 不会伤心，也是会生气的。 安娜贝尔缓缓松开了揪着他肩膀的手，竖起的眉毛渐渐平复，唇色却愈发变白。 从店外看去，这个漫长的吻结束了。 ……在当事人眼中，一份比吻更漫长的折磨开始了。 “这·位·客·人。” 非常生气的布朗宁先生咬牙切齿地瞪着对方逐渐变红的眼圈：“吵不赢架就哭是吧？你以为眼泪是无敌的对吧？？你这样真的很过分啊？！” 安娜贝尔：“没有——反正——我不同意——” “……喂！这是耍赖！已经开始肆无忌惮耍赖了！” “总之——不行——违反了、呜、这是违反——” 安娜贝尔把眼泪用力逼回去，抽了一下有些酸涩的鼻子。 她才不想靠哭来破坏宿敌规矩，她要找到强有力的驳回理由。 “虽然不违反法规——但是如果你去那里兼职……呜……” 大小姐狼狈地揉眼睛：“违反斯威特家的荣耀！斯威特的宿敌不能当牛郎！就是这样！” 洛森：“……” 你们家的荣耀和我有半毛钱关系。 安娜贝尔·红眼眶·斯威特：“呜、呜，还有，违反了斯威特家的家规，违反了学校良好法师学徒评选……” 洛森直起身，烦躁地拍打着自己被抓皱的店服。 “知道了，违反规则。” 违反个球球规则，“我不去那边工作了，把眼泪擦干净。” 安娜贝尔：“哦。” 她一抬手臂，“唰”地把眼泪汪汪又红又肿的哭包脸，变为高贵冷艳的贵族嘴脸。 亲眼见证了变脸**的洛森：“……” 惯得她。 ……惯她干嘛？！ 他用力扯出第二个取货袋，正要再次转身返回货架，又听到带着哭腔的补充要求。 “不准这么阴阳怪气叫我客人，你今天还没叫我哭宝宝。” 洛森：“……” 哭！ 哭！ 就该让她站那儿哭！ 哭不出来就站着干嚎！呸！ 把嗓子嚎哑都不管了！不管！ “客人在说什么胡话。” 忍无可忍，无需可忍，布朗宁回过头来，直接扯下铭牌，丢到她脚边。 然后他对着安娜贝尔解衬衫纽扣：“啊，不好，刚才店服被客人拽脏了，太失礼了。” 安娜贝尔胜利且阴险的微笑僵在嘴边。 圆领t恤才能展露的东西缓缓展露在她面前。 “……总之，我要先去隔壁借一件衣服穿，再来服务客人……嗯，想必店老板会很慷慨的，这个时间点虽然店里有不少女客人，但我只是纯洁地去借个衣服而已。燕尾服和单片眼镜……对吧？” 安娜贝尔：“……” “不准去！！！” 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奇怪的地点奇怪的人会组成世界名画（下） 第六十三章奇怪的地点奇怪的人会组成世界名画（下） 店长, 法师学徒，今年47岁，腿脚不灵便, 还有点耳背。 尽管他拥有一家挤在豪华酒店与高级牛郎店之间的小药店, 上班时间是晚上七点钟之后……他的生活, 也平淡、无趣、遵纪守法。 ——直到今晚, 待在仓库深处的员工休息室捶腿的他, 接到了街道管理处的联络喇叭。 “啊？什么？我们店里被举报有不雅事件发生？……路人从窗外看到店员强吻顾客？？什么？然后顾客直接扒了店员的衣服？？接着顾客使出头槌暂时性击晕了店员？？疑似昏迷的店员其实是假死状态，在顾客弯腰察看情况时直接抓住对方手臂使用了木村锁？？顾客试图蹬腿反击未果？最后战况胶着, 还共同打进了柜台后，消失在窗口里？？” 店长觉得自己仿佛幻听到了拳击比赛时, 回合结束的钟声。 ……而且这究竟是店员骚扰顾客事件还是顾客强迫店员事件啊？！这个后续发展怎么看都像是喝醉酒的流氓斗殴啊？！还是水平莫名挺高掺杂着勾心斗角的流氓斗殴！ ——况且那位举报的路人, 为什么你站在窗外一直看到“共同打进柜台”才想起来去和街道管理处举报“有伤风化”？？你应该直接叫十字街警卫队来吧？？ 大抵是因为其描述太一言难尽，联络喇叭那边的管理处也顿了顿，委婉道：“总之，麻烦您去柜台看看情况。您也不希望您的店员中饱私囊……吧。” 店长：谁会穷到来中饱私囊保险套啊。 总之，就是管理处自己也不大相信的亚子。 店长……店长叹了口气，锤着老腰重新走出休息室：“知道了，唉……肯定是那个举报的路人喝多了，大晚上……我们家的店员啊, 很老实很听话，自从我雇佣他之后，店里的业绩也好精神风貌也好都大幅度提升, 原本我还打算本月给他颁发优秀员工奖章……真的可以放一万个心……现在的年轻人啊, 很少有这么上进……” “咳咳, 我们这里也是了解情况的, 所以只需要您稍稍看一眼就好。”管理处咳嗽一声, “那么我先挂断了，祝您夜晚愉快，先生。” 唉。 这都什么事。 肯定又是喝到迷迷糊糊的酒鬼吧。 店长推开小门，走进柜台，亲切问道：“布朗宁，打包怎么样了？” “店长好。” 他的优秀员工果然正老老实实站在那儿，态度谦逊，语气温和。 “我还在打包，那位顾客的需求量有些多，还需要不少时间。您去休息室继续喝茶就好。” 店长慈和点头：“哦，那你加油……” “呜呜呜呜！” 店长：“……我好像听到什么呼救的声音？” 店员：“没有哦店长。” “呜呜呜呜！呜！” 店长：“的确听到了呼救的声音，那是呼救的声音对吧，而且那是被布捂住口鼻后沉闷的呼救声。” 店员：“没有哦店长。” 店长：“……那位客人在哪里？那位客人去哪里了？而且你的额头好像青了一块？是被谁用头槌攻击了吗？是被谁用头槌攻击了对不对！” 店员：“没有哦店长。” 他态度谦逊地转过头去，背对店长，似乎是打算弯腰抽取第三个取货袋。 “呜呜呜呜！” 柜台后的黑暗里传来激烈的碰撞声，一卷洗脸巾掉落下来，露出客人涨红的脸。 发丝凌乱，双目喷火，一条香槟色的发带直接绕了一圈死死绑在她耳后，并勒进能发声的双唇之间，在脸颊上画出一道泛红的凹陷。 店长：“……喂！喂！那里绑着一个人！！那里绑着一个人！！” 在拼命挣扎的客人身边翻找取货袋的店员：“说什么呢店长，那不是被绑起的人哦，那只是一件有点大的商品而已。” 店长：“商品在瞪你啊！！商品满脸通红地瞪着你！商品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张开嘴扑咬过来了！喂！” 镇定从客人脑袋下抽出取货袋的店员：“啊，请放心，店长，我在礼品店也做过兼职，商品包装很熟练的，她被绑得很严实。” 店长：“你刚才用‘she’了对吧？！是‘she’啊！！” 客人：“呜呜呜呜！” 惊魂未定的店长急忙走过去，把被打包绑好后塞在柜台里的客人解救出来。 谦逊温和的店员已经拿着取货袋继续走向货架了：“好了，店长，不用乱动我包装好的商品……” 客人：“呜呜呜！呜！呜！” 她被惊魂未定的店长解救出来后，却只是靠在柜台旁无声地扭动，继续向店员投去杀人般的视线。 店长觉得哪里不对，就急忙去查看客人的后背——他这才发现，客人的双手被另一条丝带紧紧绑在背后，那条丝带中间还镶嵌着一块奇怪的石头，石头上有下弦月与月季的图案。 ……大抵是因为那块石头上被添加了什么魔法的原因，客人不仅手和胳膊动不了，接触到石头的脚腕也死死并在一起，只能从她快掉落的高跟鞋看出，她的脚在拼命挣扎。 店长：这绝对是家徽吧！！布朗宁员工用类似家徽的东西把什么豪门大小姐捆起来了！！！ ——这样下去会发生命案了！绝对会发生命案的！ 他满头大汗地扯了那块类似家徽的石头半天，依旧扯不动后，只好求助自己的员工： “布朗宁！快过来！给客人松绑然后道歉！快点！滚过来！” “您在说什么呢。” 布朗宁先生背对着他们，手指依旧在琳琅满目的货品上移动：“都说了那是被系好的商品，一位没被纺锤针刺伤、还试图逃脱诅咒的愚蠢公主——我可不会给这种东西松绑。” 愚蠢的公主：“呜呜呜呜呜！” 平淡、无趣、遵纪守法的店长崩溃了。 他爆发道：“滚过来给被冒犯的客人解绑，然后好好道歉——否则你就别想干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叫警卫队过来！” 洛森取下最后一盒套，顿了顿。 【清单第8项，接近8号目标。】 【排除直接混入牛郎俱乐部的方法，而酒店前台需要身份证明，只能选择药店的临时工，时间在晚上十点之后。】 ——早知道，他就直接混进牛郎俱乐部。 什么规则，什么纵容，什么默契…… 既然是单方面的东西。 ……那就全都没必要。 “好的店长，抱歉。” 【五分钟后】 安娜贝尔被松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准备联络警卫队的店长说：“先生，先生，您误会了！我认识他，不用上报警卫队，刚才是我打架打输了遭受的惩罚，没有什么非法情节，双方自愿的，您也不要辞退他！” 一把年纪的店长：“……” 他满脸冷漠地捶着腰消失在小门后，背对着这两个家伙，默默竖起中指。 安娜贝尔被松绑好的第二件事，是冲向拿着三个鼓鼓囊囊的取货袋走回来的店员： “巧克力脑袋，再来打——” “客人，胡闹该有限度。” 击向他的拳头只一下就被握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扭过去，甩开—— 安娜贝尔跌跌撞撞扑在柜台上，还有点懵。 这是斗殴时对方第一次把她往外推。 “巧克力……” “这是您的商品。已经全部打包完毕。” 洛森打开收银机：“一共108颗金币，请付账。” 安娜贝尔愣愣说：“你不想和我打啦？” 洛森直接拿过她之前留在柜台上的钱袋，数出金币，放进收银机：“数目正好，谢谢惠顾。” 安娜贝尔皱起眉：“别装听不到我的……” “客人，店门在那边。” 他转过脸来，静静看着她：“出去。” 安娜贝尔猛地捏紧手心。 那是她从未遭遇过的眼神。 那不是宿敌该有的眼神——唯独“讨厌”她、“憎恨”她的那份眼神—— 那是，他看其他任何女孩、其他任何顾客的眼神。 全部涂满了面具般过分完美的笑脸。 看自己的眼神，看自己的眼神……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她莫名慌乱起来，就和之前莫名心虚一样。 “洛……” “出去。我在上班。” 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是做了什么事吗？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难道是刚才故意发出声音让店长发现的行为，被他算成了作弊，因为输掉斗殴就该认真接受惩罚，哪怕是被绑起—— 但她当时也是气到了啊！ 凭什么说自己是“商品”？ 凭什么还嫌弃“有点大”的体积？ 她、她只是想被松绑后，要继续挥拳过去，继续和他吵架—— 安娜贝尔张张嘴，打算说点什么，解释点什么。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一位有些醉意的客人推门进来，洛森绕过僵在原地的安娜贝尔。 ……对了。 是这个。 因为、因为前面乱七八糟吵架的原因，她的情绪太激动了，以至于影响了他的工作。 宿敌最喜欢的就是钱。 他最讨厌有人影响他赚钱。 ……非常讨厌，所以才会对没把握好分寸的她生气，用那个一点都不真实的眼神赶她走，表达“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嗯，这样就能说清了。 今晚她偶然在这见到他，也的确闹得太没分寸…… 还是那因为预选赛而紧绷的心态，搞得她乱七八糟。 想清楚后，大小姐松了口气，就急忙收回钱袋，拎上装满套的塑料袋。 “我、那我先走……” “谢谢惠顾。” 安娜贝尔停住脚步，推拉式的玻璃店门缓缓在她身后合上。 那个全世界到处打工的家伙已经笑容满面地接近下一位客人了。 她回头瞧了瞧那份笑容，攥紧塑料袋，还是迈开了步子。 ——那可是宿敌，真生气假生气，她都没有关注的必要。 本就如此。 【十分钟后】 接待完下一位客人，洛森·布朗宁在柜台后沉默了几秒，望了眼窗外。 窗外空无一人。 ……也不算意外。 那毕竟，骨子里还流淌着斯威特的血，冷漠、极端、不会拥有更无法理解任何意义上的喜欢——所以她压根也不值得任何意义上的喜欢，任何意义上的容忍，任何意义上的等待，就该直接—— 洛森猛地转身，走进仓库。 一分半钟后，万能的布朗宁，扛着一把漆黑锃亮的rg火|箭|筒走出来。 “抢过来。” 撅断那头野猪的牙齿。 往死里去揍那些精灵。 炸烂企图先他一步亲吻他喜欢的女孩的家伙，炸毁实施工具实施地点，谁他妈管那个蠢货本人的心意，先炸个稀巴烂——谁他妈要放弃，总之都炸个稀巴烂—— 布朗宁同学扛着火箭筒走出店门，表情笑嘻嘻，心里。 他循着自己刚刚下手绑人时在家徽上留下的标记魔法跑过去，果然跑进的隔壁高级酒店，跑上四楼，跑到一间房间外—— 从药店里扛出火箭筒的法师学徒冷笑一声，刚打算对着门按下扳机，却发现哪里不对。 标记魔法的痕迹在变化，这里不是停留点。 于是他又转了个弯，跑下四楼，跑到一条热闹非凡的夜市小巷里，跑进一家人声鼎沸的烤肉店，又跑出来。 ……搞什么？ 约个炮还要买烤肉吗？ 逐渐开始迷惑的法师学徒更进一步地去感应痕迹，最终他跑回了酒店……旁的药店门口。 一只蠢宝宝正站在那儿，一手拎着稍稍少了一点的计生用品，一手拎着香气四溢的外带烤肉。 扒在窗玻璃上，往左边探探脑袋，又往右边探探脑袋。 “咦，他人呢？真生气啦？不会躲在柜台后种蘑菇吧……要不我把肉放在这儿……算了，哼。” 左右探脑袋的家伙晃晃，抱着烤肉和套套，悄悄往旁边移动几步，找到了既能看到店门、窗户，又不会打扰客人进出的夹角。 她扒着窗框，鬼鬼祟祟蹲下，将烤肉和套套暂时放在脚边。 然后抱住膝盖，团好手手，一动不动。 “蠢蘑菇，坏蘑菇，脾气差劲的蘑菇，莫名其妙就发火还很难哄的破蘑菇。” 安娜贝尔小声嘟哝：“快点出来接受我赔礼道歉的烤肉，否则本小姐就一直蹲在这瞪着你。” 洛森·在她背后扛着火箭筒·布朗宁：“……” 蠢货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他默默走过去，敲了一下这只蠢货的脑壳。 “你才是蘑菇。” “好疼！……你怎么在我后面？？你扛着火箭筒干嘛？” 布朗宁先生冷哼一声，也蹲了下来，夺过她买来的烤肉。 “炸蘑菇。” 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考前放松的姿势因人而异 第六十四章考前放松的姿势因人而异 【凌晨一点整, 酒店长廊】 穿着浴袍的薇薇安打开房门。 “既然是考前放松，就带她好好玩。” 深夜的拜访者说，很不客气：“别又把她刻意丢给我。” 兰姆家的大小姐抱起胳膊, 斜斜往门框上一倚。 “你不行啊, 布朗宁。” 打量着挂在对方背上, 睡得很熟很熟的斯威特小姐, 她露出独属于贵族的傲慢笑容, “都去你店里当着你的面买套了，还能把人好好送还给我？出门右转不就是酒店……” 视线落在那只完全睡熟的小姐身上, 扫了眼她手指上系好的气球、脖子上挂着的巧克力形状便签本、脑袋上戴着的兔耳朵棒球帽—— “……大半夜的你还能带她去儿童乐园玩，真不愧是万能的布朗宁。” 倒是去哔——啊！！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给你俩设定好了！！ 你倒是去哔——啊！！ 还有究竟为什么即使见到对方深夜买套你也没暴走啊？？！ 你的理智线是金星系魔法搭配独角兽的角做的吗？！！ “再怎么说，这附近也没有正在营业的儿童乐园。” 万能的布朗宁没好气道：“打工请假后带她去吃了一点烤串, 然后逛了一遍夜市, 玩打枪游戏赢了这种小奖品式的便签本，接着去坐了旋转木马，在表演杂耍的街边艺人那里买了气球，棒球帽是电子投篮机最高分的奖品，那家伙本来想要熊耳朵形状的棕色棒球帽, 所以又和我打了一架决胜负……大概这么随便糊弄了一下, 最终喂她吃了一碗酒酿小丸子, 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薇薇安：这些项目就是儿童乐园。不如说是旗舰豪华版的儿童乐园了。 ——而且你这能叫“随便糊弄”吗？！！你拍着你的良心想想这个流程是见鬼的“糊弄”啊？？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洛森说，在薇薇安留着红痕的脖子上停顿了一下，极快收回目光：“预选赛前带她出来找男人约炮也不是什么‘好好放松’。” 薇薇安：嗤。 “性就是用来放松心情的。” 她卷着自己的头发说，“我也不想被出了名浪荡的花花公子说教。这段时间你瞒着她又和学校的女生纠缠不清吧？有雀斑的？头发乱得像狗毛的？深夜抱着那两个女孩出入女生宿舍……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做了很多次吧, 面对她又装什么纯情啊。” 洛森·正背着有雀斑且头发像狗毛的正主·布朗宁：“……” 他的“经验丰富”人设究竟为何如此成功, 还要多亏了这只动不动肝没意识的蠢宝宝。 想想就很气。 气到想再敲几下这只生物的脑壳。 “随便你怎么想。” 洛森不打算向宿敌以外的任何人解释清楚, 况且薇薇安这个人, 某种意义上，是和他在“圈子”深处相识的—— 出了名爱玩的大小姐，兰姆家的掌上明珠，年轻的男性贵族里有一半都几乎和她交往过。 虽然对其处世态度不敢苟同，但比起他曾经接的那些“顾客”，薇薇安随性而为的“交往”要好太多太多——崇尚纯洁的精灵，就也没什么太多的厌恶。 那些魔法家族，尤其是年轻贵族们的交际圈……他早就一清二楚。 所以，某些既定的事实，也能够接受。 “人我送到了，你玩完之后记得把她送回学院宿舍，明天她还有预选赛。” 洛森颠了颠趴在自己背上睡得正香的家伙，压低嗓音：“赶紧把她接走，我待会儿还有打工。” 这么多年，这个家伙究竟是为什么…… 薇薇安站直了身体，示意他往房间里看几眼。 “直接丢在我这儿休息可以吗？”她笑道，“里面还有刚刚点来的帅气牛郎呢。” 洛森脸色陡然一变。 啊，果然，明明没什么去挑明的想法，还要对这种事生气发火。 这个……无耻之徒。 “去一楼的咖啡厅等我吧，我穿好衣服过来，再去前台给她单独开房间，明天让她睡醒了自己回学院。” 薇薇安转过身：“反正，你也没钱在这家酒店给她开房吧？” 洛森·布朗宁。 一个不知道怎么，得到斯威特青眼的家伙。 斯威特……哼。 【多年前】 “薇薇安，向斯威特小姐问好。” “安娜贝尔，向兰姆小姐问好。” 相仿的地位，相仿的财富，相仿的继承人。 对方穿着比自己还华贵精致的小裙子，面色冰冷，脸蛋却是得天独厚的漂亮，头发与花园里的红月季一样鲜艳。 ——是她第一眼，就深深讨厌的小女孩。 “爸爸，我不想和她玩，她脸好臭哦。” 父亲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却没和之前每一次那样无奈答应她的要求。 “薇薇安乖，爸爸要和大人说话，你去陪斯威特小姐说说话，好吗？做好了爸爸晚上多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 哼。 于是薇薇安迈着小皮鞋走过去，勉强摆出笑脸。 “你就是安娜贝尔吧？我们去花园玩玩好不好？” 讨厌的小女孩抬头，交叠在膝盖上的双手动了动。 她用仿佛结了冰的目光瞥了一眼薇薇安那面目柔和的父亲，又看了一眼阳光灿烂接近自己的薇薇安。 “不要。” 她模仿着母亲的口吻说：“我不和兰姆家的无礼丫头交流。” ——竟然还要求堂堂家主在众人面前弯下腰来搂抱自己，还就睡前故事讨价还价，太没教养了，真不害臊，呸。 薇薇安：“……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玩吗，死丫头！” 她们第一次的梁子就这么结下，很快，讨厌就累积成了仇恨的高墙。 斯威特家的年轻小姐，又好看，又优雅，衣食住行总比她高级那么一点点，走到哪里都是男生们的倾慕眼神黏着的对象。 薇薇安以往自豪、炫耀的东西，对方全都有，还全都比她好。 而偏偏因为两家微妙的关系，她们从小就常常见面——在茶会上，在舞厅里，在各式各样的剧院，在辽阔宽敞的宴会餐厅—— 一直纵容自己的父母，唯独在面对那个小斯威特时，会满脸无奈地弯下腰来，低着嗓音： “薇薇安，听话，和斯威特小姐好好玩，不要闹孩子脾气。” 哼！凭什么？！ 就因为她姓斯威特吗？就因为她斯威特家比我们兰姆家地位高一点点，是所谓的“法师界第一”吗？？ 薇薇安愈发讨厌那个女孩了。 但她也是接受了全套贵族教育的大小姐，她清楚，自己不能再直接甩脸色给她看，否则会影响家族的生意。 于是，漫长的“互相虚假营业实则互相攀比”开始了。 比脸蛋，比裙子，比首饰，比成绩，比追求自己的男生。 ……而令她一年一年更加气愤的，是对方从未输过。 长大进入学院学习后更甚，斯威特在魔法上的天赋所有老师都赞不绝口，她的成绩她的才学拔尖瞩目，即便是整个贵族圈，提到她时也会感叹—— “不愧是斯威特家。” 不愧是法师界第一的家族，教导出的也是法师界第一的继承人。 而兰姆家，永远永远，都是被她压了一头的，“第二”。 薇薇安讨厌死了。 她越比不过越要比，每一年每一年，都要冲过去比。 对方也一次一次打败她，乐此不彼。 但与需要花大把时间待在图书馆中学习的安娜贝尔不同的是，薇薇安顺应着家族的安排，以一位年轻继承人的姿态，逐渐在年轻贵族的小圈子吃开。 她学会了很多斯威特不懂的事情，也乐于周旋、玩弄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博得兰姆家的利益——她逐步迈向一个成熟黑暗的世界，再回头看去，才惊觉。 那个斯威特，一片白纸般脆弱。 她从不参加他们组织的活动，拒绝了一切非必要的社交，似乎爱上了缩在不被任何人知晓的角落。 ……而且，除了自己，似乎也没有同龄女生，频繁地去找她拌嘴比拼。 斯威特家深处隐藏的东西，薇薇安似乎也随着与那些人的周旋，模糊摸到了一些。 而有时她与海伦娜直接交流、与德里克匆匆对视——也不可避免地，感到畏惧。 那不像是一对父母。 那不像是薇薇安的爸爸妈妈。 那么，那个讨厌的小斯威特……？ 不知第多少次闯进对方的宿舍吵架后，薇薇安终于确认了，安娜贝尔的秘密。 她其实没有一点安全感。 她喜欢被温暖的生物抱住。 每一次、每一次在宿舍见到她……都是裹在被窝里，紧紧蜷着的姿态。 从那以后，薇薇安开始试着带她出去。 去商业中心，去酒吧，去美发沙龙，去咖啡厅，去俱乐部，去各种她自己觉得很愉快很令人放松的地方。 薇薇安还半推半就接过了海伦娜的“任务”，试探着给安娜贝尔介绍男人，想让她体验一点……成年的、健全的、快乐的东西。 因为薇薇安觉得那是很愉悦很自然的事情，而在他们的圈子里，“童贞”本就近似于有些丢脸的“没魅力”。 对此，安娜贝尔倒是全盘接受了，每次都很平淡地点头，然后和那些“伯母吩咐我一定要给你见见”的男人走进酒店，第二天仿佛上班打卡一样带着脖子上的红痕出现在她面前，表示“那个男人真不中用，太无趣了，下次还是去逛街吧”。 ……即便是介绍给她据说“技术是传说级”的男人，第二天也会遭到斯威特这么冷酷嫌弃的评价。 薇薇安只好自认，再次在不可描述的方面输给了斯威特——对方本质上大概还是位秋名山车神，她自愧不如。 当然，兰姆小姐并不知道，每次安娜贝尔走进酒店后，都会直接掏出法杖弄晕对方，然后就坐在房间里掏出没看完的典籍，全神贯注、热血四溢、肝她个一晚上学习……第二天出门时，自己再刻意掐点痕迹出来，和她们交差。 “一切意义的交往都没有学习香，要联姻的时候再抱佛脚学学床技，从丈夫那里怀上下一代继承人后就停止那种浪费时间的行为”……是斯威特小姐一直坚持的信条。 男人只会影响我学习的进度jg 这样下去，某一天，薇薇安再次闯进她的宿舍，掀开被窝—— 她没看到蜷在一起的安娜贝尔，她看到了一边蹬腿一边啃肉桂小面包的安娜贝尔。 薇薇安：“……” 洛森·布朗宁。 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安娜贝尔嘴边，代替了以往所有的“薇薇安”，荣升第一宿敌的宝座。 甚至，愈演愈烈。 极高的提起频率、创造的繁多外号、段子也好物品也好经过某段对方曾走过的路也好——都会让安娜贝尔开始说“那个讨厌的……” 她身边，胸针、耳坠、发带、裙子、披肩、小本子……象征代表着那个家伙的私人物品越来越多，打着“敌对”的旗号，就仿佛是恨不得把他本人也堆砌过来、抱着自己。 薇薇安感到有点好笑，也有点微妙的欣慰。 她第一次见到那么笨拙的喜欢，那个布朗宁一定会被她这态度弄得烦不胜烦。 于是薇薇安开始动用自己的人脉去打听布朗宁，心想，要是可以，撮合撮合让笨拙的家伙谈段恋爱，也没问题。 ——可她都打听到了什么？ 一堆可怕的事情。 一堆恶心的事情。 私生活糜烂、利益至上、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谄媚而轻浮，精于算计…… 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 即便因为那些恐怖的生意死去，也没人会惋惜的家伙。 斯威特这样过分缺乏安全感，说做就“做”，连挑选对象都不会的女孩，肯定会被他骗得什么都不剩。 薇薇安便带着安娜贝尔去了更多的地方玩，也若有似无地给她介绍更多“对象”。 安娜贝尔照单全收，并分外感恩这些空闲出来疯狂学习的夜晚。 把人打晕，处理干净，开始学习，第二天依旧一脸冷漠地顶着自己掐出来的印子去打卡交差。 看在薇薇安眼里，便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 尽管可能对那个家伙抱有懵懂的“喜欢”，她本人现在也完全意识不到“喜欢”，更别提“为喜欢的人守身如玉”“不是喜欢的对象就不行”这种栽进去拉不回来的喜欢程度。 薇薇安根本没想过安娜贝尔会拒绝那些人，在兰姆小姐的概念里，“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就意味着“好得手的女孩”，为了拥抱、体温或陪伴发生一些成年人的行为，太过自然。 而安娜贝尔本人在洛森面前表现的，也是空前绝后的“好得手”，就差直接在头发上插块牌子，上书“请来随便抱抱我亲亲我”。 ……但是没关系。 这是程度很浅的懵懂喜欢。 传言中的对方，也对她抱有很深的厌恶，不会出手。 这样堪堪放下心的薇薇安，就第一次真正见到了布朗宁本人。 在那家夜店，也是千杯不醉的斯威特，第一次醉了红牛发酒疯。 ……是有点意外的男人，面对有钱小姐猛然的投怀送抱，第一反应竟然是推拒，认出是谁后才抱住了。 得知她因为红牛不清醒后脸色分外难看，硬是守在发酒疯的斯威特身边，直到她吐了他一鞋昏睡过去，才扛起人送回宿舍。 第二天薇薇安还特意溜过去检查了一下，确定“送回宿舍”后什么过分行为都没发生，发酒疯的罪魁祸首睡得比死猪还沉。 奇怪。 传言里那个不堪而可怖的奸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一个失去理智的女孩？ 薇薇安开始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不仅仅止于传言，她还动用人脉，近距离查探了他几天。 最终，洛森·布朗宁自己来到了她的面前。 笑嘻嘻的脸，谄媚的态度，与学院里那种清爽作风截然不同的油滑感觉，与圈子里的传言一模一样。 “听说小姐姐对我有很多兴趣，”他说，“我简直受宠若惊，要不要来谈谈呢？” 他是在刻意恶心我，薇薇安想，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打探，并排斥那些。 她便直接说：“你对斯威特抱有占有欲，你一直都喜欢她。” 对方的笑容瞬间消失。 ——那天，他们谈了很久。 坐在某个高级酒店的一楼吧台前，声音压得很低，双方脸色都不算好看。 薇薇安脸色不好看，是她清楚明白了——对方根本就与懵懂的斯威特不同，对方一直明白自己的“喜欢”，但却长此以往地拒不承认，欺骗他自己，那点“喜欢”能被许多的“讨厌”压下去。 一边这样纠结着“讨厌”斯威特，一边却已经卑劣地使用手段，让所有人都误会他们的“宿敌”关系，缓缓在“斯威特”的名字旁打上对应的“布朗宁”，使刚开学时所有试图追逐安娜贝尔的男生，都望而退却。 拒绝和对方建立感情，却又用过盛的占有欲在她身边划地盘，甚至还、甚至还—— 毫不收敛、毫无禁忌地继续去和其他女孩**暧昧，睡觉也好交往也好经验都是大把大把，玩出了各种各样比她薇薇安更风流的韵事。 奸猾。 狡诈。 无耻。 ……恶臭。 从未见过，这样恶臭的男人。 让她发自内心作呕。 所以薇薇安放下酒杯，冷笑着告诉对方： “别傻了，你以为你那点小手段能无声无息占有斯威特？我们这些贵族，都不是什么纯情的处子。” “随便你在外面怎么胡来，安娜贝尔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终于对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比她难看得多的多。 薇薇安总算笑出声。 “……我不相信。” “哈。真是恶臭的男人。” 她托着腮，进一步欣赏对方暴怒阴沉的表情：“既然你能想到利用她的懵懂来宣泄占有欲，就该明白，她有多缺失安全感吧？上次喝多了红牛干出来的事你还记得吧？” “是的，是的，平时呢，安娜贝尔是不会像我们这样乱玩——但那孩子只要一失去理智，就会毫不收敛地去寻求拥抱和亲吻。别以为她那天对你做的事多么特殊，只要是个男人，她都会那么去做的。” 哇哦，这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恶臭男人有胆子去杀人。 “那么，被这样一点都没防备的女孩投怀送抱的男人……会做什么，也很自然吧？为了拥抱，为了陪伴，为了能有人陪在旁边睡觉，她直接答应对方的要求，做些什么负距离的事……这也很正常。心理需求，生理需求，有太多太多的正当理由。” “你也没资格去要求她吧？你又不是她的谁，也不打算成为她的谁。况且你自己不也……呵。” 这句话落下后，对方沉默了很久。 他难看的表情介于愤怒与悲伤之间，有那么一瞬间，薇薇安错觉对方是难受得快哭了。 ……但那不可能，那是无耻至极的布朗宁。 最终他问：“有多少个？” 薇薇安想了想：“不知道，十几个吧？” “失去理智时就会？” “失去理智时就会。” ——他们的谈话，便这么结束了。 薇薇安也以为，对方掌握着距离接近安娜贝尔、悄悄在名誉上占有她的行为会这么结束。 她实在很了解这种嘴上一套做一套的男人，自己享乐还要摆出忧郁情圣的架子，巴着女方不让她拥有感情自由——而一旦了解对方曾经被睡过，就会夹着尾巴逃开，这是恶臭男的通病。 但并没有。 一如既往。 洛森·布朗宁的名字，依旧在其卑劣、刻意的手段下，与安娜贝尔·斯威特平行。 他们依旧是最针锋相对的宿敌、最令论坛沸腾的绯闻c。 他们见面时依旧会争执斗殴、举止亲密——薇薇安偶尔瞥见的，布朗宁那泄露出来的情绪里——就好像和他打闹的那个女孩依旧完美无缺、纯洁无瑕，是他“只有一点点的喜欢，很多很多讨厌”的对象。 薇薇安没看到怨怼，没看到嫌恶，没看到偏见。 但明明……就是个占有欲过剩、连不肯承认的暗恋期都要赶走其余人的恶臭雄性。 唯一的变化，是哪里呢？ “你怎么又带她出来喝酒。没喝醉吧？……看上去是睡着了。” ——洛森·布朗宁，出现在安娜贝尔每一次可能失去理智的场合。 他从薇薇安的手里接过许多次睡着的安娜贝尔，也从无人知晓的图书馆门口接过肝失智的蜜糖宝宝。 他在学校各个角落捡起满脸雀斑昏倒在路边的女孩，也不惜探进高档会所、换掉每一罐接近她的红牛。 无一例外，神通广大，绝对会准时赶到。 薇薇安不能理解。 “你这是犯的什么病？这有什么意义？” 洛森这么回答，微皱着眉将对方背起或抱起，脸色永远不算好看，但口吻永远理所当然。 “你说她失去理智时会做出那些事。那以后，她失去理智时，身边只会有我。” 相遇之前的那些，他已经无能为力。 但起码喜欢上之后——不能保证自己告白成功，保证对方不被除自己以外的家伙亲吻，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洛森讨厌极了她喝红牛时冲自己发疯，因为那会让他不可避免地开始想象，她曾经冲其他人“发疯”的样子。 所以洛森讨厌极了她肝失智或生病时的“抱抱”，因为他会控制不住地想，曾经那么多人，究竟有几个顶得住这种撒娇。 憎恨，愤怒，难过，止不住地用坏脸色对她，数落着这只并没有理智分辨的家伙。 但每次失智的蜜糖宝宝都能得到抱抱，得到温暖的体温——实在是卑劣的巧克力脑袋怕极了，如果不给，她就这么去冲着别人撒娇。 她的朋友说，以前有很多次，也有很多个了。 他起初不肯相信，但每一次都会被这只毫无防备的样子说服。 一旦失智，就这么黏人，这么爱撒娇，缠着他要抱抱，把“男朋友”“亲亲”“结婚”都挂在嘴边。 太好得手的蠢宝宝。 以前没有他拦着，的确、肯定被得手了很多次。 那么，以后，以后……他绝不会给出任何机会的。 绝对不行。 抢过来……就是我的。 谁都不可以亲。 谁都不可以抱。 【如今】 “你究竟喂她吃的是酒酿小圆子，还是安眠药？” 穿戴整齐的薇薇安把在前台办好的房卡递过去，洛森没接，只是伸手扶稳了安娜贝尔在他肩膀上摇摇欲坠的脑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大概是玩篮球机时玩累了，为了投出最高分，当时这个蠢蛋连脸都憋红了。” 他正了正安娜贝尔脑袋上有些歪斜的兔耳朵棒球帽：“连起跳都不会的家伙就别挑篮球机和我决胜负……脑子有坑。” “我待会儿有打工，她今天也不是因为红牛或别的什么失去了理智，醒过来就能清醒……就麻烦你照看了。” 洛森将房卡推回去：“我记得这家酒店安保措施很好，你只要把门锁上就行，薇薇安。” 薇薇安看看桌上的房卡，又看看整只黏在他身旁的安娜贝尔。 “她之前好像是买了一堆保险套吧？”她突然问，“你把剩下的放哪儿了？” 【哎？你问我买这么多型号？那当然……咳……今晚啊，本来是朋友打算……那什么，咳。】 被询问时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还心虚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那答案很明显了。 以往，被他问到这种话题时，都会虚张声势地表达“什么，咳，本小姐当然经验丰富”，这才让他误会对方没经验……误会了一小段时间。 这次被问起时没有强调，反而逃避，就说明…… 她今晚，大概是真的打算胡来一次，“放松心态”吧。 连喜欢都不懂的斯威特。 完全将那种事当作打发时间的“放松”。 ……也很正常。 所以他才要常备火箭炮。 “和你无关。”休想再拿去做什么。 洛森冷冷地说：“我的打工真的很急。” “……啧。” 手指上系着气球，脖子上挂着最喜欢食物形状的小便签本，戴着兔子耳朵的棒球帽——对面的男生仔细移开肩膀，把她抱起来，再放到她的肩膀边，轻手轻脚。 仿佛……没有仿佛，不管怎样。 这就是他珍惜的，纯洁而可爱的蜜糖宝宝。 薇薇安扶过软倒在自己肩膀上的安娜贝尔，神色莫名。 “喂。” 她轻声说：“其实那之后我确认过几次，这个蠢蛋大概还是处女，没什么经验的。” 洛森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这位大小姐，接着他又轻轻戳了一下熟睡人的脸蛋。 “你看她这副笨蛋样子。” 对方在睡梦里含含糊糊地咕哝起来。 “……一小时前还在和我打架，一小时后这么没防备地黏在其他人怀里。怎么想也不可能没被得手啊。你也不用特地安慰我。虽然是个坏习惯……但只要仔细看好，还是很可爱的。” “走了，薇薇安。” ……这个事实啊。 没防备，好得手，安全感为零，冲全世界的人要抱抱。 在此之前，她一直，和布朗宁所认识的一样。 薇薇安目送洛森消失在酒店门后，垂眼去看看肩膀上的蠢蛋。 蠢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似乎还沉浸在酒酿小丸子与旋转木马的梦乡。 “布朗宁呢？” 她嘟哝着说，晃晃悠悠推开薇薇安的肩膀往旁边倒：“我要布朗宁的抱抱……” 唉。 薇薇安叹了口气，试图把这位大小姐拉起来，又被“啪”地拍开手。 ——与无数个觥筹交错的宴会里，那无数试图向她搭讪的男人们所遭遇的一样。 傲慢恶毒，拒人千里之外。 ……她早就该看明白。 “你干嘛。不准碰我。我要布朗宁的抱抱。” “……倒是把刚才的话对他本人说啊，蠢蛋。” 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事实上最初的最初就只会有一份答案 第六十五章事实上最初的最初就只会有一份答案 全球青年法师学徒交流赛, 如期在泽奥西斯学院举办。 交流赛赛程一共分为四个流程：初赛、预赛、复赛、决赛。 然而，因为其比拼的“魔法”特殊性，通常意义上, 正经按照流程走到决赛的学徒, 都不会是夺魁的种子选手—— 因为, 只有按部就班听从教授指导，从最底层报名的学徒，才会参加“初赛”。 而那些在法师界赫赫有名的年轻魔法天才们, 根本就不需要参加初赛与预赛——无论报名与否，他们都会拥有直接参加复赛的资格，区别不过是“想不想”参加罢了。 毕竟，魔法这个东西，极其讲究天赋与血脉。 初赛只不过是从浩如烟海的学徒们筛选一遍，选出“够资格”参与比赛的学徒；预赛才会稍稍认真, 通过简单粗暴的攻击魔法比拼, 直接从四位数的选手里淘汰四分之三。 而剩余的四分之一, 将被投进空降各种天才大佬的复赛，与他们进行魔法学识的书面比拼, 最终直接取书面成绩的前50名。 打个比方, 假设通过初赛的学徒总共一万人, 预赛后将筛掉7500人，剩2500名扎扎实实的普通法师学徒。 这2500名的普通学徒将在复赛遭遇各种“哇那边是传说中的xxxx”“哇那边是堪称传奇的xxxx”等等各种空降的天才大佬，情报未知，是否参赛为竞争对手都是未知。 加上这些大佬们, 假设总共3000人参加复赛, 然后, 通过各个魔法科目（“现代施咒方式理论”“植物草叶脉络研究”“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各星系魔法代表咒文与对应规律”等等可怕科目）的卷面考试, 取总成绩排名的前20名。 最终，这20名将会进入决赛，用最古老的魔法决斗，进行对手随机的一对一选拔机制——选手失败则退出，胜利则匹配下一轮……如此往复，直到决出冠军。 以往也不是没人抗议过那些天才们“空降复赛”的规定，但事实证明，这样才能保护基础普通的选手。 对天赋异禀的法师学徒而言，使用攻击魔法进行粗糙的比拼，太过轻而易举——他们反而很可能被各种各样复杂繁多的基础知识难倒，直接败在复赛考试里。 ……当然，对于同样拥有空降复赛资格的安娜贝尔·斯威特，情况便恰恰相反。 基本所有天才都会稍稍担忧的复赛书面考试，她反而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基本所有天才都不屑一顾的粗糙比拼，她…… 真的挺怕被对方一招魔法薅下台（。） 为了尽快积累决赛中的经验，大小姐不得不在周围“你还担心什么预选赛啊”的声音中，硬着头皮放弃了空降复赛的权利。 她的目标，可是在这个一万人进2500，3000人进20人的全球范围精英学徒中，拿到第一名啊。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紧张啊，怕不是脑子有问题，本来不参加预选赛都能够晋级……” 这是没什么好话的薇薇安，说过这话之后她就插着手前往视角最好的看台。 “以小姐的资格，只需要在最快的时间赢满5场，就能晋级复赛。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午餐，还有欣赏愚钝之徒挣扎的最佳看台。” 这是好话太多就等于坏话的助理，说过这话之后她就端着点心托盘坐到薇薇安旁边。 “开盘了开盘了，押注了押注了，走过路过瞧一瞧，热门选手冷门黑马，各大赌盘赔率持续笔直上升……” ——这是基本不说人话、沉迷小钱钱的宿敌。 说过这话后他笑嘻嘻吆喝了几遍，停在临时搭建的场馆外，压根不上看台。 ……也没和她对话。 安娜贝尔默默顿在这个既卖爆米花又卖冰镇汽水还卖应援小周边、同时“咕噜噜”转动着数十个花花绿绿大小不一的魔法赌盘、规模盛大的摊位，一顿就顿了好久。 赌注是用美人鱼的鳞片制作的，鳞片上分别刻着“10”“20”“50”“100”等数字，而根据铜绿色、苍蓝色、火红色区分铜币、银币、金币单位。 ……可以想见这位庄家是玩得多大，赚得多疯。 安娜贝尔默默顿着。 庄家忙前忙后。 安娜贝尔继续顿着。 庄家忙上忙下。 安娜贝尔持之以恒顿着。 庄家几乎忙成了一道巧克力味的麦旋风。 ……喂！压根不指望“加油”类似的鼓励话，甚至也不指望冷嘲热讽了，你好歹把脸转过来打声招呼啊！说声“哟”表示发现我在会死吗！！钻钱眼的布朗宁！ 大小姐愤慨地踢踢小靴子，很想踢他一脚就转身去比赛，但还是忍住了。 宿敌第一看重的是生意，第二看重的是顾客，第三看重的是漂亮小姐姐，第四看重的是兼职……和她的斗殴堪堪排在第五。 而前四名总结一下，都是“小钱钱”。 布朗宁忙于这些时的专注程度，就和她沉迷学习时的专注是一样的。 忙这些时忽视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哼。 安娜贝尔忍气吞声走过去，安静绕开忙成旋风的破烂庄家，瞅了瞅他开的那些赌盘。 规模最大、材质最好、堆着最多的火红色人鱼鳞片的赌盘——就是她的预选赛赌盘。 毕竟是唯一放弃空降资格，来参加预选赛的热门选手。 这个赌盘是赌她最终晋级复赛前能在预算赛赢多少场的，类似赌马的机制，魔法矿石驱动的转轮被划分为很多个代表数字与字母的小格。 安娜贝尔大概扫了几眼，鳞片最多的是“4场以上，10场以下”的区间，那儿堆放的几乎全是以金币为单位的红色鳞片。 毕竟开赛后抢先赢4场以上就能胜利，斯威特大小姐完全没必要留在赛场上继续比。 “……但这么多人押这个区间的注，一旦结果属实，庄家会亏本的吧。” 奸商按理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安娜贝尔又默默往鳞片愈来愈少的区间格子看去，从“50~55场”就十分稀少了，但偏偏到最后，还从拥挤的赌盘里突出了一个空空荡荡的格子： “90场及以上” 无人下注。 安娜贝尔：“……” 再怎么想积累实战经验，我也不会待在预选赛淘汰90个随机选手啊。 这家伙是想我死吧。 大小姐又悄悄围着这些赌盘转了一圈，发现去掉那个自己的赌盘以外，其他的赌盘奸商绝对稳赚不赔，算算加在一起的利润，再如何也亏不了本——才稍稍松了口气。 “下注了下注了，预选赛倒计时10分钟……” 她得去赛场了。 大小姐最后看了眼那个忙碌专注的背影。 “小姐姐，小姐姐，别走嘛，手头的零花钱想不想用来赚点别的，哎，对赌博没兴趣？那买顶遮阳帽吧，你看你皮肤这么好，看台上的阳光万一晒伤……小姐姐天生丽质，那也是需要保养……” 又是没见过的陌生女孩，又是被花言巧语哄骗过去的羞涩脸蛋。 大小姐冷嗤一声，迈步离去。 满脑子金币的奸商，亏本也活该。 【十分钟后，预选赛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泽奥西斯校长办公室】 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巨型场馆的喧闹，与这里的寂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总之，就是这样。约定好的观察日期即将截止，我想你还是尽快动身比较好。” 一股狗腥味的狼人说，魔法的臭味令对面的同学忍不住皱眉：“请代替我向长老们转达歉意，罗曼同学。” “呵。” 雅各说：“看来那个废物是真的在堕落，竟然放任自己被区区野犬的臭味庇护。” 校长沉默了一瞬。 他已足够年长，老练到可以遮掩住某瞬间不太礼貌的情绪，继续官方式的谈话。 “……我能冒昧问问吗，罗曼同学，既然你此行的目的是召回前任圣子，为什么……” 目的？ 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什么纯粹名头的“圣子”，那不过是长老们与这条野犬谈判时给出的条件罢了，没有谁会在乎那个“森林选出的圣子”，精灵族只会承认站在圣堂、高贵典雅的精灵。 真实目的，是讨好那位未婚妻，是去和曾订下婚约的家族联系，是继续当年与斯威特的…… 但雅各露出了难以忍受的神情，一如这些天他所做的。 拒绝与低贱污浊的未婚妻见哪怕一面，不去做任何寻找那个家族的努力，全部耗在与洛森·布朗宁的来往中。 “不过是，来确认放逐到外界的废物，是否真的让圣堂与森林的脸面无光。” 他冷冷道：“事实证明，洛森·布朗宁，当年还不如直接死在火里。” 能够走出森林的机会，只有一次。 不管那是成为某个恶心人类的未婚夫，还是要忍受野犬的臭味，或者暂时混进可怕粗俗的魔法学院里…… 雅各只想抓住机会，去瞧瞧，那个布朗宁，究竟在外面的世界，堕落成了什么样。 而结果？ 沉迷金钱，耽于口腹之欲，私生活混乱，就他停留的这些天，就听到不止一次的绯闻……又是抱着不明雀斑女孩出入女生宿舍，又是抱着不明狗毛女孩出入女生宿舍…… 看上去，是把小时候那些教导忘得一干二净，彻底变成了渣滓。 哈。 皆大欢喜。 “不好意思，罗曼同学，我打断一下。” 年长的狼人温和道：“我们家洛森是不折不扣的异性恋，前几天我们刚刚确认他功能健全，所以你不要对他报什么奇奇怪怪的执念。” 雅各：“……” 他拍案而起：“区区野犬，别恶心我！” “抱歉抱歉，可是听上去，你对布朗宁同学的确抱有……” “你不明白。” 雅各厌恨地挥挥手，重新坐回椅子：“当年，还没脱离森林、彻底成为渣滓的洛森·布朗宁……” “很少有像他那样，强烈激起高贵精灵心中，所有恶意的存在。” 高贵优雅的现任圣子道：“我们憎恨他。族群憎恨他。森林也肯定憎恨他。他……简直像完美矿石上一道恶臭的瑕疵、森林里的所有沼泽地。” “而那么浓烈地去憎恨一个存在，是需要付出精力的。自他惊世骇俗的背弃后，几乎没有精灵能够遗忘洛森那个垃圾玩意儿。他……令我们如鲠在喉。即便是这么多年后，只要我在圣堂里，我就会忍不住担心……” 雅各沉下声：“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洛森·布朗宁，也许总有一天会回来，污染所有我们崇尚的东西。” 亚瑟合拢手掌。 他试着没咀嚼那个“污染”，听一个没什么好感的陌生异族诋毁自己关心照顾长大的幼崽，并不是轻松的事情。 但狼人一族的族长继续表露着温和的态度：“所以？” “所以，我得确认，他是否已经在外界烂成了蛆。” 雅各冷笑：“结果我非常满意。” “……所以，罗曼同学，你既是布朗宁同学的同辈，也是最憎恶他的家伙吗？” 出乎意料的是，被问到这个问题的雅各，却没有肯定。 他在把手上敲了敲手指，放松因为厌恶而皱紧的眉，稍稍后仰，神色竟然还有些愉悦。 “当然不是。最憎恶洛森·布朗宁的，说来也好笑……就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安娜贝尔·斯威特。 ——如果要给“全世界最讨厌生物”弄一个排行榜，年幼的她，绝对会把“蟑螂”放在第二，“未婚夫”放在第一名。 “喂！你们！又放野猪去袭击了我的未婚夫吧？” 趾高气扬的小女孩，来自魔法世家的讨厌继承人。 斯威特节当天，被质问的小精灵们面面相觑。 雅各已经记不清那个低贱人类的面貌，但他记得自己被当做“头儿”推出去时，面对“会魔法的人类”产生的，天生的恐惧感。 “我、我……” “愚钝。” 与他们所想象中的“护短”不同，小女孩拿出什么东西，“啪”地按下按钮，骤然窜升的火焰令小精灵们纷纷尖叫出声。 “如果不能用火焰直接烧死他。” 在火光中映射的眉眼如同罗刹，恐怖的小女孩抬起下巴，命令道，“以后就别拿那些幼稚得可笑的手法打他主意，小家子气。” “现在，滚开，否则也烧死你们。” “呀呀呀呀呀——” 安娜贝尔冷眼望着那帮精灵狼狈跑开，确认他们不敢再回来了，才收起火焰魔法喷射器。 一帮蠢货。 而她，竟然要嫁给这帮蠢货里，最蠢的一个。 烦躁。 “又被欺负了……怎么每次被父亲命令来‘培养感情’，都在狼狈地四处逃窜啊。还怕野猪这种低智商动物，恶，泥巴脑袋。” 坏脾气的小姐拎起自己前来时在母亲要求下特地穿上的裙子——真的太讨厌了，一踏进这座森林，心情就愈来愈坏——她第二精致的小裙子也要被沾上泥巴了，就因为一个不知道被野猪追到哪的泥巴脑袋——可恶、可恶、可恶—— “直接被烧死好了。” 她艰难越过地上的树根，让晶亮的小鞋跟离开泥巴，学着父母的口吻诅咒道： “洛森·布朗宁，就该直接被野猪捅死，被山洪淹死，被火焰烧死，烧成那些讨厌肮脏的灰烬。” ……但无论怎么诅咒、怎么憎恨，她还是要找到自己那除了逃跑一无是处的未婚夫，“好好交流感情”，再拉着他的手去父亲那里。 这样父亲才会满意点头，母亲才会开心。 因为订下婚约时就签订了契约魔法，即使小安娜压根认不出逃跑高手的足迹，也依旧能循着模模糊糊的感觉，去靠近未婚夫的位置。 只不过因为未婚夫是精灵，那签下的契约魔法不太完整，中途就因为小精灵痛苦地呕出血而中止——听母亲说，那份婚约魔法本就是契约魔法中不太完善的一种，压根约束不了身心，只能意思意思“给小狗套个项圈”罢了。 小安娜听不懂，但从母亲的语气中，她听懂了，她的未婚夫痛苦呕血的行为是“失态”，母亲觉得他很没用。 所以她对布朗宁的讨厌也更深一步了。 是母亲觉得没用的家伙。 ……烦躁。 为什么我不能嫁给幻想中的未婚夫呢。 金发碧眼，优雅绅士，熟知所有交际舞的方式，懂得品尝她还不太会品尝的咖啡与美酒。 安娜贝尔独自走了很久，总算到了她模糊直觉中该停下的地方。 她皱着眉放下拎起的裙角，甩甩有些酸胀的手臂，环视一圈。 ……树，树，树，树，泥土，叶子，全都是她讨厌的东西，看不出和刚才有什么不同。 但味道……唔，什么味道？ “好腥。” 和香薰与花朵不同，是从没闻过的味道。 厌恶与好奇交织在一起，最终，还是幼小的好奇心占了上峰。 小安娜放下捂鼻子的手，循着味道，悄悄踮起脚尖，踩过树枝。 ——是一个很大、很深、黑漆漆的树洞，就埋在一颗榕树的根部。 洁白的手套搭上去，小女孩向里探出脑袋。 “……谁？” 她吓了一跳。 “本小姐才要问……泥巴脑袋？” 树洞里的声音顿了一下。 它再次响起时骤然凶狠起来：“滚开！” ——就是那个被野猪追着到处跑的泥巴脑袋，她最讨厌的未婚夫。 安娜贝尔撇撇嘴，瞬间失去了畏惧心。 她提过裙子，撑起手臂，开始往黑漆漆的树洞里爬：“呸，谁要听你的……” “滚开！！” 态度真恶劣。 “滚开滚开滚开！！” 烦躁烦躁烦躁—— 安娜贝尔“啪”地打开□□：“你好烦啊！再凶我，我就烧死你！” 猩红的火光照亮了树洞内，猩红的一切。 最深最深的角落里，蜷缩着抽动的生物呜咽一声。 残缺的洛森·布朗宁虚弱地吼叫：“滚开——” 安娜贝尔的手松开了，火光消失，小巧的魔法喷射器掉落在地。 她僵立在黑暗的树洞中，视网膜上依旧映着刚刚那可怖的猩红色，牙齿打战。 “你、你、你……” 那是什么？ 那流淌着的红色是什么？ 那翻卷着的红色是什么？ 那画面，那气味，那恐怖的—— “都让你滚开。” 尽管浑身是血、肢体残缺，精灵的口气依旧盛气凌人。 “吓死你了吧，活该。” 安娜贝尔不说话了。 她缓缓蹲下来，用自己最能感到安全的姿势，抱住膝盖。 “……是血吗？” 敏锐的耳朵，发现了对方话音里的颤抖。 这可真奇怪。 还以为这个趾高气扬的混蛋不会害怕呢。 洛森撇撇嘴，他不喜欢女孩子哭，也没有在重伤时花费力气应付女孩子哭的自虐癖好。 “行了，不用这么害怕。” 他勉为其难地安慰着自己最讨厌的人类：“打架是我赢了，撅断了野猪的牙齿呢，不就是被捅了几个窟窿嘛。只要不是魔法和火焰，我们精灵受多少伤都会自愈。” “……那其他生物呢？会自愈吗？” “怎么可能。只有我们精灵才会自愈。” “……那如果是被烧死呢？” “哈？那就算是精灵也会死啊，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蠢货。” 小安娜的脑袋隆隆直响。 她想到自己观摩过的很多场很多场“惩罚”，想到自己在父母带领下学习过很多次很多次的“家规”——这个需要惩戒，那个需要利用，如有背叛，全部烧死。 对方触犯了我们的荣耀。 火焰就会从杖尖产生。 触犯者就会变成灰烬。 父亲母亲便会露出赞许的表情。 ……没有血，没有什么残留物，没有腥臭的气味和可怕的场面，她只要看着那团火，再仰视父母满意的神情——之后，就是仆人挡在自己眼前的白手帕了。 有时，她只看到火焰产生的画面就被挡住双眼，捂住耳朵。 耳朵能够重新听见后，白手帕以外的母亲会嫌弃地说“不太干净”，然后召唤仆人过来“打扫干净”。 小安娜想，那一定是白白的灰烬吹得到处都是吧，于是她嫌弃地挪了挪自己的小皮鞋，避免被弄脏。 可是…… 白手帕以外的，原来不是白白的灰烬。 是猩红的、猩红的、猩红的—— 血。 【那就算是精灵也会死啊。】 【死】 那些遭受“惩罚”，变成灰烬的，就是【死】了。 猩红的、猩红的…… 小精灵无聊动弹着正缓慢长好的手指，突然听见树洞入口处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 “喂，你去——” 他想了想，又把问话咽回去。 讨厌的人类，谁管她惊慌失措下跑去哪儿。 自己现在要做的是赶快恢复伤，回去逮住那帮可恶的精灵往死里揍……吱咔吱咔隆，吱咔吱咔轰，咦，后面怎么唱的来着……吱咔吱咔……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泥巴脑袋？泥巴脑袋？泥巴脑袋你没死——” “烦死了！” 努力找调唱歌的精灵吼道：“不准叫我泥巴脑袋，猴子屁股，滚开！！” 他的头发颜色才不是泥巴呢！ 他的眼睛颜色也不是毒沼泽！！ 那群可恶的——等着吧，将来会有一大票的漂亮小姐姐因为他的发色和眼睛神魂颠倒的！！ 到时候他就睡一个丢一个，丢一个再睡一个！！呸呸呸！ 树洞入口处再次“窸窸窣窣”热闹起来，大概是她那除了被树枝勾到以外一无是处的破裙子在摩擦。 “我、我跑回来了，因为你是精灵，所以拿了点……” 洛森嫌恶地翻翻白眼：“既然跑走了，就滚——” “拿了点没有魔法添加的纯天然膏药。” 女孩慌慌张张地说：“你在哪呀？这里好黑，可是我不敢用火看……我再往里走一点，你告诉我你在哪，然后我把药递给你啊。” 唔。 “我才不要药呢。” 倔脾气的小精灵说：“我是伟大的布朗宁，唱着歌就能满血复活。” “你闭嘴！！” 陡然柔和了一下的女孩又尖声喊起来：“把药、把药、把药用了，赶快停止流血，我——我——” 这是怎么了。 她听上去怎么这么害怕。 就算是没见过血和伤口，也没必要这么夸张吧……外面的人类就这么脆弱吵闹吗？ “好吵。” 他恶劣地说，艰难抬起胳膊：“别折磨我的耳朵，我在这儿，把药扔过来。” 那天，这对小小的未婚夫妻，少见的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这也许是因为一方在与野猪的搏斗中实在没什么力气搞新冲突了，又也许是另一方陡然揭起了家族罩过的那层白手帕，在过于提前的时间意识到了，什么是……【死】。 【死】 【血】 【生命】 而那绝不是白白的灰烬就能代替的东西。 她挂在嘴边的“烧死”“诅咒”“毁灭”……也不是那么轻飘飘的东西。 同龄的，会说话的，生机勃勃的，她厌恶的生命。 ……就算是最讨厌的生命，浸满鲜血躺在那里，她依旧会止不住颤抖。 是因为她太小了吗？ 是因为她还没有完全学好父母的教导吗？ 是因为她还不够格，不优秀，不是个称职听话的—— “喂，你今天怎么了。” 傍晚，在落下的太阳堪堪用余温在树叶上停留的时间，树洞中的精灵总算钻了出来。 完好无损，生机勃勃。 他抱着胳膊，用怀疑的目光瞅着抱膝发颤的安娜贝尔。 对方没搭理他。 她本该站起来，立刻回到父亲母亲的身边，吐露疑惑，寻求安慰，这样一切就会回到正轨，这样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本该这么做，可却双腿发软，站不起来。 于是精灵伸过手去，推推她的肩膀，让她仰起头。 “干什么啊。” 安娜贝尔抬头，精灵弯弯的嘴角与太阳的余温一起在他脸上闪闪发光。 “不就是害怕嘛。别害怕啦，我好好站在这里呢，要不再打几场架？” ——都不是因为那些，她本该认为的原因。 “害怕”。 对方理所当然地告诉她，面对鲜血与死亡，她的颤抖，是“害怕”。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从对方带着太阳余温的微笑上，一切都分崩离析，走向了她从未预知的道路。 【哈？你爸妈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感到害怕想逃跑很正常啊，我要是不会害怕不会逃跑，早就死了个几百回。你那个弟弟……啧，就应该扇他几十个巴掌，而不是让你挨巴掌，有病吧。】 父母的教导，并不是正确的。 【要你去学着用什么刑具？有钢钉？有镰刀？还有那些扭曲的油画……嘶，你们还要点火去烧活人？垄断魔法药品……呃，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人类为什么要做生意啊……总之，听上去都好变态。】 家族的培养，可能是恐怖的。 【哈哈哈，嫁给我？别开玩笑了，说了一千万遍……我才不要娶你这种女孩，我最讨厌你这样的，鼻子抬得比天还高，还叫我泥巴脑袋，谁会喜……怀孕？下一代？不可能吧，你是人类我是精灵，话说，原来你结婚的目的就是怀孕……噫，人类真是恶心。】 注定的未来，也大概，是痛苦的。 ——好像她之前辛辛苦苦建立起的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所有的都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但……意外的是，她一点都不反感，不难过。 “难过”。 哦，这也是个从泥巴脑袋那里学来的，新词汇。 胃没有拧成一团，心没有涩涩的发紧，眼角没有发酸。 所以这表明，她没有难过。 那她……是怎样呢？ “你干嘛偷看我？” 某天，坐在醋栗树丛边的精灵扭过头。 依旧是恶劣的口气，恶劣的表情。 “你刚刚一直在偷偷看我，还不说话……怎么还一个劲的笑，你干嘛这么莫名其妙开心。有毛病啊，猴子屁股。” 哦。 是“开心”。 原来，看着他把自己以前的世界全部弄坏，看着他逐渐向自己展示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是……开心的。 小安娜抿抿嘴，但笑容更大了。 可小精灵不解地皱皱眉：“不准再看我了，你这个样子好恶心，讨厌鬼。” “我在捣果酱，你非粘过来就算了，不要干扰我做吃的。” ——胃猛地拧成一团，心突然涩涩地发紧，眼角有点发酸。 是“难过”。 “开心”和“难过”……可以切换得这么快来着？ 小安娜懵懵懂懂地摸了摸胸口，什么都没摸到，只有近日她愈发觉得沉重的家徽。 “你捣果酱……” “想都别想。” 精灵极为警惕地抢白：“醋栗果酱都是我的，一勺都不会给你，猴子屁股！” 哦。 小安娜不说话了，抱住膝盖，安静地待在他身边，看他用凹凸不平的木铲子，“咔哒咔哒”捣果酱。 红色的、小小的醋栗果子，加入白白的糖，挤压出亮晶晶的汁液。 哪怕看上这重复的动作一万遍，也是新奇无比的东西。 “……你一直盯着我看，让我怎么专心捣果酱？” 终于，小精灵在对方灼热的视线下忍无可忍：“烦死了，过来，给你尝一口口——只能尝一口口！然后不许盯着我看！讨厌鬼！” 安娜贝尔点点头。 “其实只是盯着捣果酱，才没盯着泥巴脑袋发呆”——这话她想抢白的，但自觉说出来后就吃不到果酱了，又咽回去，决定吃完果酱才挑衅他。 她张开嘴巴。 小精灵举起木铲，小心翼翼地垂到她唇边，点了点，多出一丝一毫都舍不得。 “……怎么样？这个超好吃吧？？” 女孩嚼嚼嘴巴，缓缓鼓起脸颊，浮现出一丝迷惑。 但她的眉也舒展开了，弯成了弧形，眼睛骤然亮起—— “很甜吧。” 果酱制造者得意得出结论，十分自豪，有种用武器击败敌军的成就感：“非常好吃吧！” 安娜贝尔不知道自己的眉弯成了弧形，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亮了起来。 但她看见对方的眉弯成了弧形，看见对方的眼睛亮起来，又看到太阳的余温落在他的嘴角上。 ……这个感觉，是“很甜”啊。 她舔舔嘴巴，收紧手掌，无端有些紧张。 “嗯，特别特别甜。这个就是……甜食？” 对方瞬间投来看异端的视线。 “不会吧？你连甜食都没吃过？啧啧啧，你真是个小可怜，究竟丧失了多少乐趣。” 安娜贝尔：“……” 她“啪”地一掌挥过去：“我才十岁，从今以后一直吃甜食，就算长大后得了甜食癌也起码能享受八十年乐趣，愚蠢的泥巴脑袋。” “……不准叫我泥巴脑袋！我讨厌你！果酱！果酱还给我！！把我的醋栗果酱还给我！猴子屁股！！” 【难过】 【开心】 【甜】 【苦】 ……安娜贝尔，逐渐学会了好多好多的词。 因为那个，讨厌的，神奇的，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你干嘛总和他们对着干。” 不知第多少次把昂贵的膏药涂抹在淌血的伤口上，她愤怒而不解：“听话一点，认真一点，遵守要求——” “我才不要。” 无论添多少伤口都神采奕奕的精灵说：“干嘛忍着让着，那样我就不开心了。我开心什么就做什么，他们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呸，管他要受多少伤。” 安娜贝尔停下上药的手。 他从不让自己看他受伤的样子，说是“讨厌在女生面前变得不帅气”。 所以，无论多少次，那都是黑漆漆的树洞，那都是弥漫着血腥气的空间，没有一丝丝可以让阳光漏过来的缝隙。 ……可，为什么呀？ 黑漆漆的地方，她摸着对方淌血的伤口，还是摸到了太阳的余温。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灿烂，她从未见过的太阳。 ……那不是她该见到的太阳。 顺应着家族的人类小声说：“喂，你就是要和他们对着干吗？” 挑战着整个族群的精灵笑：“哈，我偏要对着干，这样开心！” “因为我是伟大的布朗宁！我有月亮，有森林，还有果酱，将来说不定还要去环游世界！所以你赶快和我解除婚约啦，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娶你，我要见很多很多漂亮的小姐姐……现在我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讨厌你了，要是解除婚约了，说不定咱们俩还能当朋友，我带你去玩……” ……嗯。 因为是前所未有，与她所有一切都格格不入的，自由的精灵。 好奇怪。 怎么会有这种存在。 怎么会有这种…… 胃猛地拧成一团，心突然涩涩地发紧，眼角有点发酸。 嘴角却情不自禁翘起，畅快的笑声从喉咙里跑出来。 “难过”与“开心”，原来还是可以并存的。 好奇怪哦。 是什么连万能的布朗宁，都不了解的情绪，在发酵吗？ 安娜贝尔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很快，毕竟，就和她逐渐积极开始学习的新娘修行一样……她是个，只要想学，就能学好的勤奋女孩。 而女生，似乎天生就比男生成熟得早一点点。 “上来了吗？别紧张，喏，握着我的手，这棵树很牢固，我才懒得骗你。” 又是一年的斯威特节，讨厌的泥巴脑袋带着她爬上了树，说有一份厉害的礼物要分享。 于是她抓着他的手爬上去，身上是心甘情愿穿上的，衣柜里第一漂亮的小裙子。 “看！那边的红色！地平线那边，大片大片的，漂亮壮观的红色——是不是很像醋栗果酱？” 小精灵冲着落下的太阳挥舞手臂，悬在树枝上的双脚兴奋地来回踢打着，“好看吗？是不是很好看？而且这个画面很帅气——” 向往自由的精灵望着那抹红色，几乎出了神。 他身边的树枝，安安静静并着膝盖的安娜贝尔，也几乎出了神。 她有点忍不住，只好再次盯着他的侧脸，发起呆了。 闪闪发光的不是太阳的余温。 闪闪发光的好像就是这个家伙自己。 “嗯，很好看，而且很帅气。”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像红色的醋栗啊？我特别喜欢——” “不像啊。不是红醋栗。像……火焰一样。” 还像太阳。 有点害怕，有点不安，但……又很想，去碰一碰看。 乱七八糟就把她的世界烧毁了。 乱七八糟告诉她“你以前住的都是什么破地方？”，再乱七八糟地带她去看闪闪发光的东西。 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真是她最憎恶的…… “哈？你说什么呢？明明就是醋栗啊，这么好看，和火焰有什么关系——” “就是火焰。” 小小的安娜贝尔倔强地哼了一声，赶在对方回头质问自己之前，狼狈收回了盯着他侧脸的视线。 “就是火焰呀，非要说的话，也可以是太阳。我姑且也定个人生目标好了，在你这家伙环游世界的时候，我要成为举世闻名的火焰魔法**师。” “……你真恶毒！你这意思是不是威胁要用火烧死我！亏我还带你看了我发现的——” “烦人，闭嘴，走开，泥巴脑袋。” “不！准！叫！我！泥巴脑袋！！” 【如今】 “多少场了？” 成年的安娜贝尔·斯威特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揩揩脸上的汗。 薇薇安投来震惊与嫉妒交织的视线。 “86场……斯威特，你真是脑子有病吧？？在预选赛比这 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别人家的哥哥永远都是别人家的 第六十六章别人家的哥哥永远都是别人家的 今天, 全球法师青年学徒交流赛，预选赛正式结束。 而本次预选赛成功进入复赛的选拔率，比往年降低了好几个小数—— 当然, 百分之零点几乍一看不算什么, 百分之零点几的概率，就算乘以整个参赛选手基数, 加到竞争激烈、题目刁钻的复赛中也决不算什么有威胁的群体—— 但这少去的百分之零点几，全都由一位选手，在预选赛淘汰。 安娜贝尔·斯威特，预选赛第一天, 整整六个小时停留在赛场上，95胜0败。 一位完全可以复赛出场，却要来预赛向大家亲身证明, 何为“杀鸡用牛刀”“同样是学徒, 我手里的是树棍，天才手里是玉米加农炮”……等道理的大佬。 不过, 结合她的姓氏, 也不难为这傲慢狂妄的行为找到答案。 被淘汰的选手们心里哀怨不已, 围观学徒们**展示各种表情包——尤其是泽奥西斯的学徒们，简直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们的校园女神果然非同凡响，一出手就这么拉风这么牛叉，为校争光为学院派争光, 以后和女神上同一堂课都能讲出去吹嘘——毕竟泽奥西斯的青年学徒们本职任务都是学习, 对学习优秀的人的追捧远大于他们长辈对利益的追捧； 悲的是投进布朗宁同学赌局里的钱基本没收回来，原本就算是不怎么爱赌的学徒, 这次也顺应大流投了“4场以上10场以下”, 心想稳赚不赔……可谁知道, 女神这次是超水平发挥。 没人赌斯威特小姐能赢95场，所有赌注便都进了庄家的钱袋，下注者们输得人仰马翻。 而一直在场外忙碌、连场馆都没进去的庄家得知消息时，也愣住了。 “95场胜利？” 这位官方钦定的宿敌脱口而出，“她——傻吗？” 就算对自己再没自信，在粗糙的预赛赢个二三十场积累实战经验也差不多了吧？ 95场？ 蠢宝宝以为这是积分排位赛吗？赢得多才能上王者？ 明明都把那么多珍惜的情报送过去了，怎么连最基础的“分析赛制、保存实力”道理都不懂…… 况且预赛的比拼机制也与决赛的“决斗”不同啊，再怎么积累也没法体验生死关头的危机感，甚至受伤流血都是裁判与阵法双重监督下的“不允许”—— 粗糙的预赛，就像两位被包裹在海绵球里的宇航员，互相进行拳击比赛。 唉。 是紧张过头了吧。 愚蠢的蜜糖宝宝，是不是必须要手把手一步一步教，再每隔几分钟鼓励一句“你真棒”，她才能对自己的魔法造诣建立起正确积极的自信心啊…… 虽然花费的时间精力不对等，但一直以来，她和自己交出的作业考卷，可都是不相伯仲的第一—— 好蠢，受不了。 不仅要每隔几分钟鼓励一句“你真棒”，还要每隔几分钟摸摸头给巧克力糖才能哄出自信吧，那个笨蛋。 官方钦定的宿敌又摇摇头，得出结论：“傻得冒泡，真不愧是蠢宝宝。” ……此评价遭到多少斯威特毒唯粉怒踩、论坛c粉肆意展开暂且不提，布朗宁同学还没从95胜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就被蜂拥而至的小钱钱，砸的头昏脑涨。 铜币、银币、金币，全部进了他的钱袋，最大的赌盘无一生还。 ……在交流赛赛场外开赌多年，这还是奸商第一次赚到这么夸张的……暴利。 最近天天通宵爆肝忙业务的布朗宁，眼睛都有点花。 ——于是，好容易结束了比赛，从薇薇安与助理双重夹击的“你干嘛你有病你好牛叉但你赢那么多还是有病”追问中脱身，偷偷摸摸重新探到场馆外的摊子前的安娜贝尔…… 目睹庄家坐在角落里沉迷数钱，一颗两颗亮金金，还时不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安娜贝尔：“……” 与开赛前一样，她又默默站在那儿，探了好久脑袋。 沉迷数钱的庄家：“嘿嘿嘿，嘿嘿嘿，嘻嘻嘻嘻嘻。” 安娜贝尔·预赛前被忽视·预赛后依旧被忽视·斯威特：“……” 绝交！ 绝交！ 她要和这个满脑子金币的王八蛋绝交！ 不说话！不搭理！不看不听不哼哼！ 绝交整整一周！ ……当然从她参赛前开始算，去掉吃饭睡觉的时间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绝交整整48个小时！没错！ ——“哇。” 洛莉·布朗宁附和：“真厉害，绝交了4时呢。” “绝交”里的“绝”和“4时”，也没什么互相矛盾的地方呢。 而且“一周”是怎么四舍五入成“4时”的，她也不是很清楚。 ……大概这就是会魔法的人类独特的脑回路吧，精灵搞不懂啊。 法师界真神奇jg “今天是预选赛最后一天了吧，你那位很厉害的朋友……”这个朋友就是安娜自己，“……既然在第一天就以那么漂亮的成绩赢得预选赛，也对复赛抱有绝对自信，怎么不去放松放松，玩……” 听到“玩”这个字，安娜贝尔·牛郎店一日游·但依旧搞不懂对方那天为何生气·心虚·斯威特的头毛便条件反射性炸起，急急咳嗽起来。 “那什么，咳咳，现在根本还不是庆祝玩乐的时候，半途而废或过分自满都是不行的，我对我朋友反复告诫了很多遍，她也虚心听取了我的意见。” 大小姐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也就是，唔，第一天比完预赛后比平时早睡了一小时，起床泡澡的时候放空了几分钟……预赛第二天和第三天正好所有人都去了场馆，就更要抓紧时间去图书馆看书啦，把复习好的知识点从头到尾复诵一遍，查缺补漏以前的误区。” 洛莉琢磨了一下这份时间表。 “安娜的朋友真是非常努力的人啊。” 可能和她哥这个同时不知劈多少腿的家伙一样忙了。 “哈，哈哈，也没什么啦，今天我不就是来了你这里放……” “好了，好了，安娜，你一进门就说清楚了。‘我有个朋友昨天背书复习时太紧张，导致直接失眠通宵了一晚，明天就是复赛的第一个科目考试，今晚要好好睡觉调整作息才行，绝对不能在考场打瞌睡，而每次拜访莉莉都觉得放松愉快’……” 以及，你因为过于紧张已经暴露了“你朋友”的身份啊，从一开始敲门进来。 ……现在也正暴露着呢，因为两个硕大浓重的黑眼圈正挂在你脸上，安娜。 “过分努力的人反而需要在这种大考前放松下来，否则无法发挥正常水平。你的那个朋友，一定是非常认真的人，我听着都觉得敬佩。” 这是没有客套含义的真话，作为一个标准的布朗宁，洛莉对这种认真过头以至于打扰睡眠的考前焦虑无法理解，肃然起敬。 当年她哥离被打死就差一点点还要来到她窗下放声歌唱，而她离被溺死就差一点点还要挣扎到窗前，抄起拖鞋打断他恐怖的歌唱。 ……布朗宁家的传统艺能就是心态好（心特大），嗯。 “咳，咳咳，你也说的太……” 被不知情的朋友夸赞实在不太好意思，况且她本身都对“第一天放松多睡了一小时”有罪恶感——安娜贝尔捧起手中的橙汁，掩饰性喝了一口。 莉莉是她之前在贫民窟结识的普通人类女孩，依照对方不俗的样貌气质，大小姐猜她是什么家道中落的豪门小姐。 所以，每次来拜访，她都不太好意思吃这个贫穷女孩端出来的茶点，饮料也是一口一口捧着喝的。 ……虽然真的很好喝啦，唔，今天的橙汁也是她哥哥寄回来的橙子榨出来的吧，用料满满，还能吃到果肉，甜度对她来说刚刚好……莉莉家里的东西怎么这么好吃…… “你真的很喜欢吃我哥弄出来的食物哎。”洛莉若有所思，“明明我觉得他做饮料还是做甜点都放糖太多。” 安娜贝尔咬着橙子果肉说：“糖多吗？我倒觉得正正好，是最喜欢的甜度……” “对了，昨天他寄回来好几盒新点心，要不要尝尝？他好像从金主……咳，咳，工作那里赚了一笔奖金，所以买了他一直很想试试的、据说很高级的烘焙原材料。觉得卖给金……咳、咳，觉得卖给工作同事吃太浪费了，就全部弄成成品，装了几大盒寄回来……” 还随盒附了“帮帮忙，试试毒”的纸条，那个提他一下要努力改口两次掩饰“金主”的混蛋老哥，啧。 洛莉起身走向那台洛森从垃圾场翻来后敲打着修好的小冰箱，而原地的安娜贝尔期待的视线追逐着她的背影。 几分钟后洛莉走出来，安娜贝尔期待的视线落到她手里的扁扁的大纸盒上。 努力保持平静、没有失态瞪圆的眼睛，与眼睛里过于圆润、都快滚出来的闪亮期待。 洛莉：“……” 怎么回事，这种给她家咪咪喂猫粮的既视感。 【咪咪，开饭啦。】 “因为家里没有像样的碟子，安娜直接从纸盒里拿吧……” 【喵……喵，喵！】 “咳，嗯，谢谢，我不介意。茶点钱会还给你的。” 看着对方迫不及待伸手开纸盒的洛莉：“……” 嗯，就保持这样的既视感吧，下次和哥传递“你新做的点心像猫粮一样被消灭干净”评价，绝对能把他气得暴跳如雷。 “这是……” 安娜贝尔已经揭开了纸盒，不知道自己的手在某对兄妹的视角里相继被看做不同动物的爪子：“……天呐。” 白色曲奇脆皮与黑色曲奇脆皮螺旋缠绕的双层巧克力奶油泡芙，点缀着一朵苹果花的提拉米苏巧克力挞，被捏成胖胖圆圆外形的巧克力糯米船，起酥完美的巧克力可颂，以及巧克力淋面香蕉水果布丁…… 洛莉：“那家伙最近在一个劲地研究巧克力相关的甜品，大概是金主……咳，工作需要。” 应该就是金主的任务，或者他又打算去勾搭哪个热爱巧克力的小姐姐。 安娜贝尔·热爱巧克力·斯威特：“……” 她被攻击了。 被这一大盒的可怕武器。 ……血条正以能被耳朵听到的程度“哗哗哗”往下降呢！ 不及时补充糖分就会降到零的！立刻降到零！ 为了血条，为了抵御攻击，安娜贝尔迅疾出手，迅疾拿过一只双层的巧克力奶油泡芙。 ……接着手法陡然轻柔起来，小心翼翼捧过，在不磕碰到任何一块脆皮的前提下，找寻到白色曲奇脆皮与黑色曲奇脆皮相交的地方，咬。 唔。 ……好想变成莉莉哥哥的大腿挂件哦。 或者被饲养的宠物。 或者这个小屋子里的任意一个抱枕。 或者，或者，啊，直接变成那个角落里的小冰箱…… 大小姐捡回了快被巧克力奶油驱散的理智，镇定放下泡芙：“其实吧，我有个朋友叫薇薇安，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很棒，如果你哥愿意……” 我就介绍介绍、撮合撮合、最好直接把这位甜品大佬去和薇薇安绑定结婚，这样他们婚后自己就可以天天去兰姆家蹭甜品吃了，完美。 ↑并没有捡回被巧克力奶油驱散的理智 洛莉：“不用，那家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 ↑冥冥之中做了件理智的好事 安娜贝尔颇为遗憾。 因为莉莉是与她未通姓氏的平民朋友，她是不能以斯威特小姐的身份雇佣对方兄长的。 唉。 ……要不下次把薇薇安的照片带过来吧，那位哥哥看到一定会心动的。 “你喜欢吃就多来几次玩，我们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些甜点。” 洛莉耸耸肩：“真的不必客气，反正这些甜点摆在家里到最后也吃不完，下场无非是我二次包装卖给其他……” “吃不完？” 安娜贝尔愣了愣：“吃不完？” ——暴殄天物啊？！ “当然吃不完，我和我哥都不怎么喜欢吃甜品……果酱例外。我喜欢吃酸酸辣辣的东西，我哥……基本是所有热量高的食物，肉之类…… 那些精致的点心、计算好比例外形的饮品——无非是准备贩卖给顾客的商品，真要塞进自己肚子里的食物，哪有这个喜欢那个讨厌。 不过最近他们家经济条件改善了不少，德鲁大叔好心又降了药钱，洛莉拿到手里的生活费也逐渐变多……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刚来人类社会时吃过的黑面包了，据说哥在学校也是天天红烧排骨糖醋里脊呢。 “……天天在信里说这些，迟早因为大鱼大肉长胖。真是个混蛋啊。” 洛莉挥挥手：“不说那个混蛋了，我们继续……哦，这边还有解腻用的红茶味琥珀糖，要来一块吗？”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骄傲点头，接过琥珀糖含进往后靠了靠，用更加霸道的姿势窝进自己身后充当座椅的折叠沙发床里。 这个屋子，每次来，都会让本小姐与蓬勃的“乌拉”之力搏斗啊。 ……这里也好软好舒服，无论多少次，还是好想把这把椅子买回去哦。 “莉莉，你家这把沙发床……” “卖不了卖不了。” 洛莉挥挥手：“虽然我哥在寄宿制学校上学，但偶尔还是会回来的……那家伙从小到大都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过甚，要是知道我不经过他同意卖了他的旧床，能和我吵得天翻地覆，打得不可开交。” 哦。 安娜贝尔代入了一下自己和宿敌“吵得天翻地覆，打得不可开交”画面，又把讨人厌的宿敌删除，切换为一位温和体贴，心灵手巧，表情慈爱的年长男性。 厌恶之情瞬间消失，羡慕之情汹涌而来。 “……真好啊，听莉莉说就觉得很好啊，亲密的打闹。” 和年长的亲人之间的举高高、转圈圈、搂……咦。 安娜贝尔打了个冷战，不知为何，感应到了某种极强的违和。 好像那种打闹，超过了亲情吧？有点、有点…… 安娜贝尔不太了解正常亲密的“亲情”是怎样的。 她只知道长辈的摸头表示鼓励，长辈的睡前故事表示关爱。 ……因为薇薇安的父亲是那么做的。 而“兄妹”……虽然有血缘关系，毕竟还是年龄相仿的异性……是不是，呃，直接抱着太过…… 大小姐心里某种对“宿敌斗殴”牢固的认知，不禁动摇了一下。 “哈？” 洛莉·亲妹·布朗宁：“会为了一瓶醋栗果酱直接对妹妹使用过肩摔、抢碎碎冰必要抢先辦走果汁多的那头、就算脖子被勒在沙发角上也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去削妹妹宝贝宠物猫的尾巴毛、从小到大爬树比赛一输就喊作弊去拉妹妹领先的脚腕往地上扯、而且心情一不爽就去离妹妹最近的地方放声歌唱制造噪音、前几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跟大爷似的嫌这嫌那说我弄脏了他的破沙发床——” “这种混蛋兄长你想要的话我免费送，安娜，免费打包免费快递，你需要的话还能加上一盒点心当赠品。” 安娜贝尔：“……” 她小小声道：“这不是我说的打闹。那个，我说的打闹是，举高高啊，转圈圈啊，抱……” 洛莉“呸”了一声。 似乎对兄长的怨念一爆发，她就一并爆发了布朗宁家骨子里的流氓气，撕裂了“的就是兄妹打闹。” 她冷冷道：“你举的例子不叫打闹，是情侣打情骂俏，还是黏糊情侣限定版。” 第68章 第六十七章 奸商做生意也有奸商的自我修养 第六十七章奸商做生意也有奸商的自我修养 送走了来做客（吃蹭甜品）的人类闺蜜后, 洛莉稍稍整理了一下房间，合拢那张破旧的沙发床。 全球法师交流赛对法师界来说可能是不凡的大事件吧，但对于她这个不会魔法、偷渡进法师界的贫穷精灵, 今天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罢了。 打打工啊, 骗骗钱啊，织织毯子，投喂咪咪……还有投喂来拜访的闺蜜。 哦, 非要说的话, 今天倒也有点与平时不同的…… “这个月的药喝完了啊。” 就剩最后一小瓶了。 洛莉晃晃水晶瓶里那昂贵的液体, 瞅瞅空旷的箱底，眼睛一转。 不急着去店里买新药。 家里经济情况逐渐变好了, 虽然没有富裕到能搬出贫民窟, 却也有了些余裕去购买除开生活必需品以外的—— 前几天, 她从剧院打工回来时，实在手痒, 就掏钱买了…… 咳。 此时不试，更待何时。 洛莉走进小屏风，越过地上挤挤攘攘的杂物，挤进一个被开辟出来的小小房间。 她的小卧室。 无论这个贫民窟的小屋子本身多么狭窄，她多么反复强调——多年前稚嫩的兄长还是坚持掏光本就不多的存款，给她辟出了这么一个小房间。 理由是“虽然咱们俩现在加在一起都没有门口的送奶箱高，打地铺睡在一起最省钱, 但女孩子必须要有自己的房间，我也必须要有自己的床, 你不会希望将来我带小姐姐回来时在你枕头旁边咳咳咳吧, 我可是恶臭的雄性哦”。 ……虽然多少年后他也没成功带回过任意一个雌性生物“咳咳咳”, 虽然最终他“自己的床”变成了与破烂冰箱一起从垃圾场拖回来的折叠沙发床, 还死皮赖脸不肯去买新床睡，坚持热爱破沙发—— 但莉莉的小房间还是一直保存了下来，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添了不少新东西。 譬如这一只挤在衣橱里的小首饰盒，木料高级，做工精致，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几星期前，它还空旷而崭新，据说是花心老哥哄骗某个小姐姐进行分手炮后、对方穿衣起床垂泪而去太匆忙，落在他宿舍的东西。 洛莉不想去追究里面原来的化妆品和首饰都去了哪里，要么倒卖要么送去讨好其他女孩了吧——她对亲哥在异**往方面的节操没有半点信任。 ——从小劝到大，还是死性不改，反正到时候被揍成猪头被捅刀子的是他自己，有节操的妹妹是绝对不会阻拦小姐姐们对渣男的复仇的。 ……不过拜他所赐，每个月生活费的一半都用来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健康保险了，唉。 洛莉坐上自己的小床，从床脚的衣橱里直接拉出这只舍不得用的高级首饰盒，将其摆上膝盖。 她的小卧室里放不下床头柜这么奢侈的东西，一张小床一只衣橱而已。 “时间快到了……呼。” 打开盒子，竖起里面附带的小镜子，年轻美丽的精灵拿起猫咪形状的发卡，别起了刘海，露出光滑的额头。 她打开第二层的抽屉，喜滋滋地掏出自己前几天手痒买来的东西——搞清仓甩卖的小精品店里，好几对闪闪发光、造型各异的金属耳夹。 “好久没有放出耳朵啦。” 镜子里的精灵眨眨眼睛，愉悦地歪过脑袋，捏了捏那对普通形状的耳朵。 就像水面被鹅卵石点出涟漪，镜子里的人类耳朵也出现了波动——在药效逐渐的退却下，它变得愈来愈尖、愈来愈长、愈来愈—— 最终，成年精灵美丽而修长的尖耳显露出来。 洛莉爱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常年在人类世界过活，每天都要喝那种昂贵药水消除非人特征——其他地方都好，唯独她的尖耳朵，每每都仿佛是被什么胶水封住了，就连呼吸都比人类难受一点。 晚上睡觉她都不敢把耳朵放出来——一瓶瓶的药水价格可都是以金币为单位、24小时为生效时间的，她可舍不得浪费钱。 那时的小洛莉与整个森林乱窜的小洛森不同，她其实完全…… 顺应着精灵族统一的审美。 喜欢浅淡的发色与眼睛颜色，喜欢安静优雅的场所，喜欢蔬菜与水果，喜欢尖尖的耳朵。 即便长大后迷上了比竖琴更吵闹的摇滚，尝到了比素食更带劲的麻辣香锅……她基础的审美还是改不太过来。 想把栗色的头发染成浅金色。 想试着戴戴浅蓝色的美瞳。 想……打扮打扮自己的尖耳朵。 但就像洛森对她编造的那些“分手炮”“奖学金”，洛莉从未对他提起过这些。 有些东西，太过尖锐，是不能对亲人提起的秘密。 尤其是耳朵。 自己躲在房间里欣赏就好。 “早就想试试耳夹……果然衬得耳朵更好看了！” 耳朵无疑是一个精灵最重要的身体部位，而耳朵的形状颜色，也是精灵观念里，关乎“美丑”的一个重要标准。 耳朵美丽的精灵就是美精灵，耳朵丑陋的精灵的就是丑精灵。 洛莉美滋滋地把那些奇奇怪怪的金属耳夹全部戴上，弄出了地道的“哥特朋克”风后，左转右转对着首饰盒里的小镜子欣赏了十分钟，一如那天她在邮局左转右转欣赏自己的小披肩。 “尖端的弧度太完美了，这根微微凸出来的细长耳骨也太精致了，简直天生丽质嘛，啧啧啧。再戴个耳骨钉试试看……哎，本姑娘怎么这么美呢。” ——“哎，你说，我怎么长得这么帅呢。” 洛森·布朗宁望着会所的镜面墙说：“这么帅，万一那位尊贵的顾客一个不留神爱上我，怎么办？” 他身边，浑身裹在漆黑长袍里的德鲁拉根三世没有开口。 倒是房间里另外一个满脸不爽的陌生男人开了口：“夫人叫你来不是为了——” “前辈，别害羞嘛。” 洛森扭过头去，状似忐忑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我是第一次要伺候这么尊贵的顾客，实在有些紧张，想从您这里讨点经验……” 陌生男人的脸上极快滑过一抹得意。 身为有些虚荣的特殊行业工作者，他最喜欢的就是被奉承。 “那你也未免表现得太小家子气，夫人是不会……” 德鲁：“住嘴。” 他之前一直伫在那儿，没开口没动作，如果不是存在感太强，陌生男人还以为那是尊黑漆漆的雕像。 他抖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恐惧的表情，不说话了。 德鲁拉根三世，身为化作人形的巨龙，每一句话，其实都是被压到极低的龙鸣。 听到这声音的每一种生物，无论人类、精灵、法师——都会升起本能的畏惧之心，与自然而然的警惕。 所以德鲁从不轻易开口，就算坐在自己那间店铺里接待客人，也只是默默坐着，用粗糙的魔法与直接的行为完成交易—— 很少有生物能逼得他不得不开口，但这儿就站着一个，不仅逼过他大吼，还逼过他降价，放走快到爪边的金币，割舍出自己看守的财宝。 洛森见那个可能知道点内情的小白脸套不出话了，只好回过头来，笑嘻嘻地推搡了一下龙的肩膀： “哎，你看，大老板，放放松，你怎么这么凶啊。” ……德鲁一点都不喜欢这只劣等精灵。 他卑贱、狡猾、还有股奇异的疯劲。 上上次来砍价差点被他砍了一只手，上次试探差点被他吼聋了另一只耳朵——但依旧吊儿郎当，乐此不疲。 一只没有畏惧之心的蝼蚁。 “安静。” 他不得不再次出声警告：“在正式见面之前，不会透给你任何那位顾客的个人信息，也别想着打小主意。” 如果不是怕这只蝼蚁趁机打小主意，德鲁也不会离开店铺，亲自参与这场私密的交易。 ……打小主意？ “我怎么敢啊，大老板。” 洛森赔着笑，眼底盛满了嘲讽：“自那天被一帮‘朋友’袭击，按在水桶里学习憋气，还收到了‘器官可以去黑市转转’的友善邀请——我受到了这么热情的接待，哪敢在这位尊贵神秘的顾客前打小主意。” 之前那个周末，原本他只是想顺路吃碗牛肉面罢了，却差点没活着回去。 洛森进入德鲁店里谈药价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头邪龙对金币与金币交易分外痴迷忠诚，虽然会提价，但深谙“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一直都是一千金币一千金币慢慢提价，也给足了他攒钱的时间、周旋的空间。 可那次去谈，原本八万一箱的药价，却…… 【九万金币。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提到了这样一个毛骨悚然的数字。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凭空多赚出一万金币？？ 【……当然，也不是没有折中的方法。】 当时柜台后的德鲁顿了顿，递来薄薄一封信，【有位顾客，听说你曾在那个圈子深处里的业绩，便通过我打听到了你，希望让你完成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做好了，九万金币的价格就依旧是八万金币。】 那无非是要挟罢了。 而要他做的事，也不可能是什么好混的差事。 洛森几乎是立刻拒绝了——起初成为泽奥西斯新生时，想着试探试探法师界贵族的水，就没把住，一涉及涉及到了圈子深处——那个生意当时害的他不得不浑身是血爬回自己的小屋子，让莉莉吓得魂不守舍——也是一份警钟。 有些活是不能接的，有些钱赚不来。 涉及到……的，冷眼旁观就好。 他拒绝之后就干脆利落离开了德鲁的店，头痛地想着怎么在极短的时间内多筹来一万金币——却又被堵住，好好“敲打”一番后，“自愿”接下了那份薄薄的信封。 ……想也是，德鲁拉根三世对待金币的态度从来严谨霸道，能让他打破交易规矩，做出近似于“献祭老顾客、切断大财源”行为的狮子大开口……那位来“拜托”的顾客，可能是连邪龙都拒绝不了的人物。 那样的人物在整个法师界少得可怜，洛森一张纸就写清了名单——名单上的角色，也的确一个比一个头痛。 信封里的东西也少得可怜，连具体的交易要求都没告诉他，只指出了一些情报地点。 洛森当然不可能被这位神秘的顾客牵着鼻子走，除了那些情报地点，他不得不去打探了更多的地方……忙到天天通宵爆肝，上课被教授痛骂。 为了接近那家牛郎店里的某个人去药店兼职，也是打探过程中的一环。 而今天，那位神秘的顾客似乎是终于满意了，把他带到了这里，要“正式见面”。 但其实，他已经通过自己那些“小把戏”，隐隐猜到了顾客的身份与交易的内容。 只是不想相信，也不愿去相信。 这一趟，对顾客来说是“敲打足够后给点甜头”，对奸商来说是“抱着微小的希望确认结果”。 “夫人到了。请走这边吧。” ……当然，在这之前，还有件小小的、必须而为之的事。 洛森笑着对来通报的男侍者点头，又转头去和房间里那个小白脸说话。 见状，德鲁不耐烦地直接越过他，往前走—— [一万金币。] 一张薄薄的卡片塞进黑袍下的指间，蝼蚁近似耳语的提醒与那卡片代表的重量让德鲁不禁微微僵住： [虽然要做狗，但同为异族，也不想做条忠诚的狗吧？] 一万金币的骤然提价，除了背后顾客刻意施压的狮子大开口，还代表着什么暗示——这对交易多年、也都期盼着对方死亡的奸商，一清二楚。 被施压，不得不破坏规矩的龙对那位神秘顾客当然不会有好心情，也不怎么想顺从对方。 没有哪条龙愿意顺从人类，比起人类，异族总是更倾向于帮助异族。 但德鲁拉根三世从不肯吃亏，要为了帮这只他更厌恶的蝼蚁做手脚，还需要更多的…… 【金币】 【金币】 【金币】 给得起钱，活下去；给不起钱，就去死。 这是多年来，龙看待世界生物的眼光，也是龙与这只精灵交易时贯彻的真理。 一箱箱有效期一月的药，精灵一个月一个月不断增加、又不断倒计时的生命。 ……但德鲁是真没想过，从自己通知他那天开始到今天，洛森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筹到一万金币。 呵。 劣等精灵。 他微不可闻地点点头，没有开口，拿着那薄薄的卡片，跨步离开。 洛森笑弯了眼睛，他知道那就是答应的意思。 ……虽然代价高昂，付了这笔钱自己下个月可能连一顿肉都吃不上，但买断德鲁拉根可能的“通报”，还是值得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意，不管是什么样的顾客，有个消息是万万不能让对方知晓的，却又极可能从德鲁拉根这里泄露的—— 【洛森·布朗宁，是一只精灵。】 ……只要这点不被对方发现，洛森有信心，继续在这份无法拒绝的交易里，做点“小手脚”。 没有奸商喜欢亏本生意。 “就是这边了。您请进。” 裹在黑袍里的龙停下，默不作声地溜进门里。 精灵冲引路的男侍者道过谢后，再次面对镜面墙调整了一下姿态，确定是最帅的角度—— 哦，之前在等待室里他的举动当然不是刻意的，如无意外，即将见的这位顾客，当然需要拿出布朗宁最帅气迷人的姿态来—— “你好。” 房间里背对他们的女人点点下巴，侧过身来，屈尊伸出优雅的白手套。 “你就是布朗宁？” 洛森走过去，眉眼带笑地握过她的手套，俯下身，行了一个有些滑稽的吻手礼。 “夫人。” 他状似忐忑道：“您可真比我想象中好看呀。” 对方发出了一声礼节性的笑，冷冰冰的。 “哦，名不虚传，这张赏心悦目的脸。” ——这接下来就不是礼节性的行为了，她直接捏过他的下巴，轻佻地把他的脸抬了起来，还刮了刮指腹。 洛森保持着微笑，注视着自己早已猜到、却绝不愿承认的结果。 “嘴还挺甜……仔细说说，我哪里最好看？” “您哪里都好看。尤其是您头发的颜色。” 洛森·布朗宁被捏着下巴，被抚摸着脸颊，适当带着一点点倾慕的神情与内心翻滚的暗沉情绪都滴水不漏：“就像是红月季一般美丽。” 海伦娜·斯威特笑了笑。 “很好。来吧，坐下，谈谈生意。” 没有奸商喜欢亏本生意。 洛森·布朗宁也笑了笑。 “好的，夫人。” 第69章 第六十八章 本该给出爱的与本不该给出爱的 第六十八章本该给出爱的与本不该给出爱的 海伦娜也曾年轻过。 她出身的家族在法师界算不上顶流, 野心却不小。 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就隐隐意味着什么——海伦，希腊传说里那个世间最美的女人，特洛伊战争的□□——这个名字本就与权力捆绑在一起。 而她也没让父母失望。 红月季般的发色, 优雅动人的体态，聪慧机敏的头脑，天生能让男人沉迷的魅力。 ……以及, 想要什么, 就会不择手段去得到的偏执性格。 这样的她前半辈子走得极为顺畅——法师界第一的美女, 知性优雅的交际花, 男人们争相恐后渴望讨好的对象。 不过, 她也曾遇到过“爱情”这种破烂东西，对象是个不会魔法的平凡人类。 男人的具体模样具体性格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惨烈的结尾： 轻轻松松被父母的金币买通, 约定好私奔的那天把她独自丢在窗下，再见面时，已经因为好看的相貌成了另一位圈中姐妹的“宠物”。 ……海伦娜当然没有半分伤感，那时已经是斯威特太太的她, 端起红茶, 抿去唇边的冷笑。 爱情。 那段时间的她究竟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爱情什么都带不来，除了软弱的眼泪、恶心的哀求。 她一直都是个聪明人，身为被父母娇养长大的贵族小姐, 身为野心勃勃经历过各式各样男人的交际花—— 爱情是没有丝毫价值的废品，当然该为那些高价值的东西舍弃。 目标也从未变过, 更多、更多、更多的权力…… 【我需要一个合适的女人。】 法师界第一家族的嫡系公子对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而海伦娜假意扯出羞涩的笑容。 再没有比对方更优秀的选择了。 与德里克·斯威特的婚姻, 当然也不可能存在任何感情。 以海伦娜的原生家族背景, 她能嫁进斯威特家做女主人, 说是“联姻”太难看，就是“高攀”罢了。 别说什么友情、爱情，他们之间既然连基础的“联姻”都称不上，假情假意做出“和睦夫妻”的模样便也没必要。 海伦娜从一开始就与那个男人不平等，她给自己的定位是：能生孩子的属下。 不过，有那么一段时间，圈子里就这段婚姻的地位差距传出了流言——说德里克·斯威特那位冷漠的少爷也拜倒在交际花的石榴裙下，为了爱情愿意放弃家族利益—— 哈。 那传言可真可笑。 【法师界里，再没有斯威特家值得付出继承人去讨好的存在。】 新婚夜当晚，对方冷冷地表态： 【我已经从上一代的斯威特家主和家主夫人的势力倾轧中受够教训……我未来的妻子必须一无所有，以斯威特家族利益为第一利益，成为谨遵我命令的仆人。】 【你只允许生产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会是斯威特家的继承人，继承人的一切都将由我做主，与你无关。当然，作为交换，婚后你将享有斯威特所能享有的一切。如有异议，就褪下婚戒，收拾你的东西离开。】 那个男人眼中燃烧着的，是与她相仿的野心。 斯威特家已不需要讨好法师界里的任何势力。 斯威特家的势力将伸到……藏着更多巨大利益的种族里。 海伦娜便欣然应下，换上了斯威特的姓氏。 一个前途无量且手握着权柄的男人，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至于自己的生育权、未来孩子的教育权，或未来孩子的生育权……那只是女人作为“妻子”所要求掌握的琐事罢了，海伦娜不需要搭理那些琐事，她只想要更多的，更多的…… 【夫人。】 【斯威特夫人。】 人们开始这么称呼她，埋葬了她曾经的姓氏，将她捧为至高无上的、斯威特家族中的一员。 而安娜贝尔·斯威特诞生后，她那生性冷漠的丈夫也的确依照约定，给了海伦娜应得的一切。 拥有他所拥有的财富、调动他所调动的势力、以外姓之人的身份掌握除他以外所有流淌着斯威特血脉的人…… 权力涌入指尖。 太多，她甚至都懒得握住。 至于之前做出的牺牲嘛…… 实话说，在海伦娜看来，再没有比德里克更省心的丈夫。 这位家主有双冰冷恐怖的琥珀色眼睛，男人女人在他眼中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他会因为“麻烦”抢先她一步处理上来纠缠的情人，因为“浪费时间”连续几年不在宴会露面，还从不理睬她在外面和年轻男孩的玩闹，甚至自安娜贝尔出生后就没碰过她—— 不近女色，不近人情，以“斯威特荣耀”驱动的强大机器。 有那么几年，海伦娜几乎都要乐不思蜀，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位“顶头上司”。 可斯威特从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爸爸！爸爸！爸……】 安娜贝尔两岁生日那天，忙碌的斯威特家主终于，真正意义上见了一面自己的女儿。 他站在玩具室的门口，低头，与地板上努力向上张着手要抱抱的小女孩对视。 良久的打量。 那之后每次德里克主动去找女儿，开头都会是良久的打量。 ……久到努力举着胳膊的小女孩缓缓把摊开的肉手收回去，欣喜雀跃的表情被不安代替。 【爸……】 妈妈的头发，爸爸的眼睛，圆乎乎的脸蛋，有些怯懦、藏不住孺慕的表情。 放在任何一个正常家庭里，都应当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小女孩。 可这是截然不同的。 这里截然不同。 德里克·斯威特蹲下来，与安娜贝尔·斯威特平视。 早已冻结的琥珀色，与还未冻结的琥珀色相撞。 【父亲。】 他缓慢清晰地发音：【说，父·亲。】 【父……】 【父亲。】 小女孩扭扭眉毛。 她不喜欢这个有些尖锐的词，没有仆人教导的“爸爸”好听。 【父亲。】 ……可是爸爸坚持让我这么叫他呀，没办法。 她捏捏裙角，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冷漠高傲的语气：【父亲。】 德里克又看了她一会儿。 【很好。】 他直起身来：【安娜贝尔，你该记住的第一条教导，是‘斯威特没有亲情’。】 这个句子有些复杂，两岁的女孩懵懂瞪圆眼睛。 德里克说：【‘父亲’，这就是你今后一生要对我使用的称呼。它仅仅是出于礼节、表达身份的称呼，你不该往里增添任何懦弱的感情。如果有必要，当你成为家主的那一天，可以挥动法杖杀死我——一如我成为家主那天对我的父亲所做的。】 年幼的安娜贝尔听不懂。 她更慌张了，挪动着嘴唇，再次悄悄伸出小手。 这次，她小心翼翼牵住了德里克的法袍。 【爸……父亲？】 在两个称呼之间切换了一下，略带害怕地望着他，似乎是想更好地讨好他，从而得到亲昵的举动吧。 德里克又沉默了一会儿。 【等你长大自然会明白。斯威特没有被爱的必要，斯威特也不需要去渴求爱。我将来不会爱你，你的母亲也不会爱你，你迟早会明白，会习惯，然后学习成为我这样的人，安娜贝尔。】 【父……】 【停止期盼爱，安娜贝尔，记牢了，这是你作为未来家主的第一课。】 【父……呜……呜呜……】 【小姐失态了。你，过来，把她牵走。】 那台冰冷、可怖的机器，即便此时也没有动容。 可接到消息后匆匆赶来、又悄悄躲在楼梯角的海伦娜发现了。 ——一直说着这份冰冷教导的家主，从始至终，都没有去辦开小孩牵着他法袍的手。 女儿，小小的女儿，似乎永远是男人的软肋，那唯一可能动摇他们一点点的存在。 而那一直被纵容着抓在她手心的法袍所泄露出来的，是一点点、极稀少、却也绝对存在的…… 哈。 爱。 窥视着这一幕的海伦娜，几乎是瞬间被狂喜所击中，脑子一片空白。 ——找到了，弱点。 这个唯一还阻挡在她追寻权力道路上的男人，出现了能被击倒的弱点。 ……以前、以前每一次的低声下气，每一次的谨遵命令，不过是…… 站在权力顶峰的斯威特家主太过完美，海伦娜无从下手。 而她本以为，安娜贝尔也只是对方眼中“不好用就换掉”的商品罢了……可原来她在德里克心里不仅作为“继承人”，更拥有“女儿”的地位。 哪怕只有一点点。 ——从那一天起，海伦娜找到了自己能与丈夫博弈的，最珍贵的筹码。 安娜贝尔·斯威特，一件价值最高昂的商品。 【夫人、夫人，您总算来了，刚才家主大人来过一次，小姐就哭……】 海伦娜花了好大功夫压下自己的笑容，沉着脸走过去。 两岁的小女孩还坐在地上揉眼睛。 【妈妈……】 【住嘴。】 那是海伦娜第一次揪起女儿的红发，看着幼嫩美好的发根在自己掌心折断。 一旁的仆人猛地捂住嘴。 海伦娜无端升起握住权柄的快意。 ……超越德里克·斯威特的权柄。 【你的父亲厌恶眼泪。住嘴。】 她弯腰对着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弄懵的女儿，轻声说：【他不会再来看你，除非你变得更乖巧，更懂事。】 小女孩茫然而惊恐地睁大眼睛。 【哭是错事，安娜贝尔，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失态，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妈……】 瞥见她眼底的冷意，敏感的幼崽钝钝改了口。 【母亲。】 那之后，就太顺利。 德里克本就没什么空闲出现在家里，小小的斯威特又是这么个爱撒娇的个性。 作为她身边最亲近的“母亲”，海伦娜短短几年就培养出了她对自己强烈的依赖性、以及对德里克强烈的恐惧心理。 而等到家主忙完，要接过小斯威特的“继承人教育”时……年轻的小孩产生逆反心理，立场与思维都向亲近的母亲这里偏移，也再正常不过。 当然，做这些手脚时，海伦娜也没忘记一天天加强对安娜贝尔的训练，让她更优秀、更优秀、更优秀—— 优秀到，将来德里克被忤逆多次也绝不愿意放弃； 优秀到计划成功与否，都能保证自己永远是“继承人的母亲”。 安娜贝尔一天天长大，海伦娜的计划也一天天成熟。 可当继承人的第一次忤逆降临时，效果与海伦娜想象中截然不同。 【真是太不像话了。】某次惊人的家族会议发言后，海伦娜试探着走进德里克的书房，【那孩子，魔法天赋觉醒后的高烧肯定是把脑子也烧糊涂了，说什么非要去外面的学校学魔法，推掉了所有的家庭教师……您别和她计……】 【那就让她去。】 书桌后的家主头都没抬：【辞退家庭教师，送她去上泽奥西斯，那是法师界最好的学院。】 【……可斯威特家什么时候出过学院派的法师，您不也是……】 【海伦娜。】 德里克冷冷地打断她：【斯威特家的继承人该有自己的主见，而去家族外的学院就读也是她深思熟虑后，对我提出的第一个意见。安娜贝尔一直以来被你养得太过乖顺，这不是好事。】 【况且泽奥西斯内部的人际网络也值得她去结交，这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继承人的一切都由我来决定，与你无关。】 ——他竟然没有感到被冒犯，还欣然顺应了这个要求，将安娜贝尔暂时送出了她的控制范围里。 海伦娜升起了警惕心。 她珍贵的筹码，绝不能被抢夺—— 【安娜贝尔和我通报了，参加这届全球青年法师学徒交流赛。】 第二次忤逆，来得却比海伦娜想象中更突然。 【你准备一下。】 德里克翻动着资料命令她：【我向她做了承诺，如果这次交流赛安娜贝尔能以斯威特家的荣耀取得第一，关于她联姻的所有事项全部往后推迟五年。这五年中有三年她会用来完成在泽奥西斯的学业，剩下的两年，我会亲自带领安娜贝尔进行法师学徒的历练。如果她能够在两年内完成历练，在魔法上获得突破性成就……】 德里克淡淡地说：【就取消她与精灵族的联姻，转而培养卡尔他们的子女进行联姻。】 海伦娜被这刺激性消息砸的缓不过神：【什——】 【一个年轻强大的法师兼继承人前途无限，完全没必要再被精灵族的利益捆绑。】 他抬起眼，【斯威特家已经很久没出过法师了，海伦娜，你也只是个学徒而已。】 【还有你给她塞的那些人类联姻对象，你动的那些心思，最好全部处理干净。斯威特家的小姐无需嫁给法师界任意一个次等家族，继承人的一切，都由我决定，与你无关。】 【海伦娜，别忘了我们当年的承诺。】 斯威特从不遗忘承诺。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五年，五年，这个男人要把安娜贝尔一举带走五年，彻底脱离她的控制——她最珍贵的筹码，她最高价的商品，她未来道路的—— 海伦娜这才惊觉，安娜贝尔·斯威特的两次忤逆，背叛的……都是自己。 不。 她怎么可能……放走她亲爱的女儿？ “所以，你看，那孩子，就是脑子一根筋，太过胡闹。如果赢了交流赛，整整五年都会孤家寡人……到时候呢，没有男人会看上她，也失去了怀孕生子的最好机会，对整个斯威特家族的未来都是极大的不利，家主也十分忧心……” 海伦娜停了停，看向对面坐着的俊俏男孩。 “……所以，我也是以一个母亲的心态，来拜托你这份生意。” 圈子里传得神乎其神的商人，据说只要给钱什么脏活儿都做得来，魔法技巧也登峰造极，即便海伦娜都有所耳闻……以前不过是没什么用他的兴趣，也不想搭理这种不干净的贫民窟虫子罢了。 但这次不同。 “听说你还和我女儿在学校里成绩并列第一，常年敌对关系？那就更好了。” 海伦娜扯扯嘴角：“我负责给你安排身份，你只管在决赛匹配到她，然后一举击败安娜贝尔……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过问，期间需要什么联系我的人拿……只要保证她活着就行，那孩子，也该吃点苦头了。” “你的意见如何？” 洛森没有笑。 从接到差点丧命的“敲打”开始，他就清楚，这是份自己绝对推脱不了的生意。 ……猜这，猜那，到底还是这个，他根本不愿意想的结果啊。 “夫人，那报酬……” “我听说你欠了德鲁拉根不少债。” 海伦娜懒散地说：“如果事成，以后你在他那儿的消费都由斯威特家全权承担。” “如果事不成……” 她屈起手指，白手套再次拂过洛森的脸颊。 “听说，你还有个可爱的同胞妹妹？” 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遇到想不通的难题就变身玩偶吧（上） 第六十九章遇到想不通的难题就变身玩偶吧（上） “鬼子进村”。 这是某个东方古国里特定的俗话, 特指恶臭敌人对自己土地的侵犯，往往与“烧杀抢掠”这个贬义词联系在一起。 ……而今天，某位学识丰富、言语得体、血统优秀的西方法师学徒—— 他望着面前的这一幕, 忍不住冒出了这句俗话。 ……其实他内心想说的是“sht”, 但这个词的粗俗含义让教养良好的他着实说不出口—— “怎么啦？” 罪魁祸首极为无辜地瞧着他：“是你们夫人亲口说‘期间需要什么联系我的人拿’吧？还是我弄错了这句话的意思？啊，如果是我误会了, 那可就太……” 效忠斯威特家、更效忠斯威特家主夫人的可怜属下急忙道:”没有！没有！您尽管拿！” ”哦, 那我就放心啦。” 洛森·布朗宁笑着点点头，转过身继续自己的行动。 ——左手一大包, 右手一大包，地上还堆着一块硕大的魔法储备盘，大包小包“哗啦啦”投掷进打开的盘口, 其豪迈堪比往老虎机里投硬币的醉汉。 ……当然，在属下眼中, 那打开的储物盘不是老虎机，是黑洞。 这家伙也不是什么憨憨的醉汉，是进来烧杀抢掠、强娶豪夺的王八蛋。 他简直打算把这个隐藏在会所里的小财物库搬空。 ”斯威特家可真不愧是豪奢的大家族，你们家随便设在一个会所里的据点仓库也是应有尽有啊。” ——一边谄媚夸赞, 一边毫不客气地掠夺：“哇，9的牛肉，我还没吃过呢。” 属下：“……” 他忍无可忍：“夫人交给您的任务有需要用到牛肉的地方吗？！” 虽然谁也不知道夫人带这位出名能干的黑色商人进房间交代了什么任务, 但哪个保密等级这么高的脏活需要用到高级牛肉啊！！ “哎，这你就不懂了。” 布朗宁同学正色道：“夫人布置给我什么任务我不能说, 可万一有用到牛排的地方呢, 万一我的任务对象特别爱吃肉呢, 我岂不是——” 属下：爱吃肉的明明是你！！刚才我还看见你顺走了一整套bbq烧烤架！！ 将那个守门人忍气吞声的表情看在眼里, 洛森无所谓地耸耸肩, 从架子上薅下最后一根价值尚可的羊毛。 属下眼睁睁看着他将最后一份市价七百二十颗金币的面容奇奇草丢进储备盘——顺便一提，市价两千零八枚金币的储备盘也是这个王八蛋现场薅来的。 “嗯，我想准备材料这就差不多了。” ——你拿的玩意儿都是鬼的准备材料！！ 王八蛋听不清他的腹诽，只是点点头，轻盈跳下货架，拍拍双手，念了几句咒文将储备盘灵活收进口袋。 万事具备。 【四小时后】 万事休矣。 洛森·布朗宁钻进泽奥西斯学院体育仓库，找到里面的某个令他安心的“树洞”，双手合十，再合上眼睛，所有浮尘杂事都不想搭理，对某东方古国的禅宗文化产生了深切并宁静的向往。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呃，如果说在短短的四小时中经历： “洽谈交易时偷偷用自创的魔法咒文记录下全程音像，从对方势力的会所中艰难偷渡出去”→ “抓着证据再次试图潜入斯威特老宅并差一点点就被门口阵法弄死”→ “花言巧语勾搭到某位逛街的斯威特小太太，旁敲侧击后却被告知家主不在老宅行踪不定”→ “回到贫民窟深处的店铺与德鲁就‘能否提供进一步协助’进行了友好核善的交流，未果”→ “注意到自己身后出现了跟踪者，用几个魔法试出对方是海伦娜派来‘监督任务进行’的属下”→ “回了一趟家，把特意薅羊毛薅来的魔法储备盘藏进沙发套里，之后想趴一会儿时却发现破烂亲妹叒在自己的沙发床上吃醋栗果酱”等事件后…… 即便是伟大的布朗宁，也会想“默默用配来的钥匙打开体育仓库的门，默默关上体育仓库的门，默默用魔法调出最能让精灵安心的‘伪·树洞’，默默躺进去，合手，合眼”…… 毕竟，谁都会有些怪癖。 喜欢抱抱、一天不吃一次甜食就没法好好入眠的怪人； 喜欢打扮自己、一天不在镜子前转一圈就没法嘚瑟的怪人； 喜欢炫耀、一个月不换一次男友就觉得自己失去活力的怪人…… 你无法从这些人平时的日常生活中看出他们的古怪，他们甚至可能一举一动都优雅自然，扮演着女神、小仙女、大小姐等等受追捧的角色—— 可一旦遇上了令人压力倍增的事件，这些怪癖就会像碳酸气泡，从摇晃过久的易拉罐里喷出来。 换成某位奸商，也是同理。 ……当然啦，他的怪癖有些微妙，不属于任何的自我炫耀，也不需要任何的消费—— 小精灵小的时候，就习惯在最脆弱的时刻，躲进黑漆漆的大树洞里。 这不是为了寻求安全感，纯粹是他太过骄傲，觉得如果让任何生物看到受伤的自己，都是天大的耻辱。 而小精灵长大之后，还是习惯在感受到无能为力时，躲进黑漆漆的、没有声响的、不会被任何生物所发现的“树洞”里—— 洛森从没有刻意去找过这么一个地方，但他总能找到。 一如他熟悉全校所有隐蔽的安全通道。 躲在这里，默默放空一会儿，剩下的所有麻烦都交给那个爬出“树洞”的自己。 逃避计划很完美，嗯。 ……可洛森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会在树洞里给自己唱歌、闲得发慌外面还有人陪着斗嘴的小精灵—— 他是个长大成年、作息极度不健康的肝帝，躲进这里之前，仗着不会死的精灵体质通宵肝了起码一星期。 躺进去。 合眼。 放空。 ……然后秒睡。 睡得死沉死沉，双手交叠，呼吸微弱，宛如尸体。 一小时后，体育仓库的大门被一伙吵吵闹闹的同学们拉开。 半小时后，吵吵闹闹的同学们直接挥着法杖挪走了布朗宁的“树洞”。 又半小时后，左拥（帅哥）右抱（奶狗）、享受快乐的薇薇安大小姐瞥了一眼法杖运来的货物，满意点点头，挥手让跟班运走。 “鬼知道那个神经病跑到哪里去了，庆功宴也……不管她了，这玩意儿丢到她宿舍就行，我们大家继续喝！” 又又半小时后，布朗宁同学的“树洞”被某个醉鬼法杖一挥，从空中悠悠落在台阶上，然后一大帮醉鬼们“咯咯”笑着远去。 叒半小时后，某位摸黑上楼的主人，用自己的高跟鞋无意中踢了“树洞”一脚。 布朗宁同学醒了，弹跳起来，恰似垂死病中惊坐起。 “痛……嘶，什么玩意儿？” 斯威特同学挥挥法杖，点亮廊灯，疑惑地看着自己宿舍门垫上的玩意儿。 一套三米高一米宽、巨大无比毛茸茸、脖子上还挂着运动会用咒语画口号用的魔法小白板的，布朗熊玩偶服。 此时，这只巨型吉祥物的耳朵上还系着一根丝带，丝带扎出漂亮的蝴蝶结，蝴蝶结下用悬停魔法悬着一张卡片。 【给安娜贝尔：庆祝预赛胜利，预祝复赛胜利，找不到你人，我们去喝酒了……s：我知道你运动会时一直盯着这套玩偶服看，所以直接从校长那里买过来了，哈哈哈哈哈傻叉】 【by 薇薇安】 依旧是满腔疲惫从图书馆肝回来，一字一顿读完卡片的安娜贝尔：“……” 听见她读卡片并认出这个女声是谁的洛森：“……” 这个时代，在树洞里睡觉都会遭受危险了啊。 事实证明，布朗宁家“心大”的优良传统，还是有缺点的。 ——他只是想待在黑漆漆的封闭的地方里而已！！ ——这个举动再怎么奇怪在压力爆表的情况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有的生物都会有施展怪癖的时候啊！会理解的！一定会理解的！ ——我这就把头套摘下来和这个蠢蛋打招呼，立刻，马上，这又不是什么好羞耻的事—— “好可爱哦。” 大小姐默默收起卡片，又打量了一下这堆东西。 坐起来的玩偶服。 熊爪搭着她台阶，熊背抵着她宿舍门的玩偶服。 “虽然很可爱，但姿势有点奇怪哎……里面的魔法填充物这么结实吗？” 正打算低头细瞧，法杖点起的廊灯却突然闪了闪，熄灭了。 “刚才的照明魔法没施好？” 怎么这么基础的东西都施展不好了，难不成一晚上的通宵，对她的状态影响这么大。 安娜贝尔心里有些犯嘀咕，但还是又挥挥法杖，重新点亮廊灯。 坐着的布朗熊玩偶躺下了。 双手合十，姿态安详，死气沉沉，仿若失去了那结实的填充物。 “……刚才这玩意儿是不是坐起来了？第一眼看的时候这玩意儿是坐着的吧？” 大小姐茫然地又挥挥法杖，廊灯暗下又亮起。 地上横尸的玩偶服依旧死气沉沉，不省人事。 安娜贝尔：“……” 地上试图继续横尸的洛森：“……” 泽奥西斯女生宿舍区，某栋坐落在水杉树林旁的独栋公寓楼下，安娜贝尔默默站着，与台阶上躺着的奇异东西对视。 ……也许并没有对视，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奇异生物没有眼睛，只有布缝的纽扣。 黑亮黑亮，在廊灯下充斥着睿智的光芒。 “你……活的？” 巨型玩偶，坚定睿智地摇了摇头。 第71章 第七十章 遇到想不通的难题就变身玩偶吧(中) 第七十章遇到想不通的难题就变身玩偶吧(中) 安娜贝尔喜欢玩偶。 安娜贝尔喜欢抱抱熊。 安娜贝尔喜欢巧克力色的东西。 所以, 如果有那么一件东西，是集合以上三种特点为一体的毛茸茸，还炸着小丝带、戴着小礼帽坐在她门前—— 那就算对方一脸不太聪明的亚子, 也肯定能得到大小姐最大限度的初始好感值。 而且这里可是法师界, 活着的玩偶是不会吓到任何法师学徒的。 “你是背负了什么诅咒的魔法载体产品吗？还是什么被施展了短暂的土星系魔法的试验品？或者你的主人来自遥远的东方、精通那种在古书上的‘巫毒’，但说实在的, 根据法师塔的法师专著考据, 那种神秘的‘巫毒’，应当来源于心理暗示与神经药物, 与魔法无关——” 被激起学术兴趣的大小姐，一开头似乎就停不下来了。 玩偶服里的布朗宁翻翻白眼。 冷静后想想，被自己当做可靠树洞的巨型玩偶服是自己接下运动会的单子后自己制作的, 属于学校财产，亚瑟不可能说卖给薇薇安就卖给薇薇安—— 因为异族的身份, 泽奥西斯校长对所有魔法家族的态度都有些“微妙”—— 所以，这只有一个可能性。 薇薇安那帮人已经喝高玩嗨了，直接闯入体育仓库，把空间仓里的玩偶服抢·了·出·来。 ……薇薇安的酒量, 洛森是大概清楚一些的。 能让这位兰姆小姐喝到放飞自我、强抢玩偶……再结合他之前那质量过于优秀的睡眠来看（“为什么就算是被魔法搬运被醉鬼围绕睡着的我也没有丝毫意识啊”）—— 现在的时间，想必已经很晚了。 他急着脱身回宿舍补觉啊，补完觉才能补完智商好吗？ 简直都幻听到智商条下降的“嗖嗖”声了。 ……啊, 补完智商后还要头皮发麻地处理斯威特家的破事、祈祷那位家主不会直接烧死自己——该死，究竟为什么是他, 用耳朵想都知道那下场绝对是被烧死吧—— “……哦哦, 或者呢, 或者呢, 是上次使用这套玩偶服的法师学徒, 无意中在你身上留下了什么驱动魔法……让我想想，上次使用这套玩偶服的法师学徒……” 兴奋分析的安娜贝尔猛地停顿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 上次使用这套玩偶服的法师学徒是…… 哈。 三十秒后，她咳嗽一声，猛地拔高语气：“哇！” 超大号的熊头歪了歪，大概是想对此表达疑惑。 可这玩偶头套比预料中还重，刚睡醒的家伙还有些懵（弱智）——头套晃了晃，往另一个不太妙的方向歪去，似乎有滚落下来的趋势。 超大号的熊爪又急忙举起、笨拙撑住头套。 安娜贝尔说完了自己的感叹：“你不装死了啊。真聪明，熊熊！真机灵，熊熊！刚才那套动作很伶俐哦，熊熊！” 洛森·从未被对方用如此宠溺的态度对待·布朗宁：“……” 别用这种哄幼儿园小朋友的口气和本布朗宁说话jg 谁特么是熊熊jg 针锋相对多年，这个怎么解释都不算挖苦的绰号立刻让他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洛森下意识就想去搓，却再次碍于笨重庞大的玩偶服—— “哇塞，熊熊。” 安娜贝尔伸出双臂，脸上泛起母爱的光辉：“真棒！还会拍爪子！是要蜂蜜吗？还是要烤肉呀？” 洛森：“……” 玛德智障。 “哦，哦，或者，你想跳舞？想转圈圈？想要奖励的小红花——” 和那天在药店刻意加重哭腔一样，安娜贝尔刻意加重了语气里的宠溺感。 没人比她更清楚该怎么恶心洛森·布朗宁—— 哦，她当然猜到了会动的玩偶服里的是谁，她又不是白痴宿敌。 安娜贝尔清晰记得，运动会时，只有那个全世界打工的家伙穿着这套衣服、负责扮演吉祥物—— 为了让他填充了彩色小亮片的爱心气球卖出好价钱，宁可穿着这么厚的玩偶服晒十小时的夏季烈阳，蠢得没边。 最终果不其然被送进校医室。 而这套玩偶服也蠢得没边——谁会仅仅因为堆砌起来的元素，就偏爱这种工艺劣质、连透气防晒都做不到的劣等货？ 要不是值得被瞪视的宿敌穿着它，本小姐也不可能让薇薇安误会“盯着看了一整个运动会，似乎非常喜欢”。 宿敌的愚蠢，可是泽奥西斯头一份。 大半夜莫名其妙把自己套进玩偶服、又被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薇薇安送来、倍感尴尬与焦虑……不趁这个好机会恶心恶心对方，岂不是对不起这份美妙的偶然？ “熊熊，你想说什么？别急呀，别急呀，你慢慢说……啊，对不起，你是不是不会说话？……没关系，你比划比划……” 布朗熊忍无可忍。 他挥起圆圆的熊爪，在对方能窥见棕色肉垫里漏出来的线头之前，用力“啪”地拍下—— 拍下脖子上挂着的魔法小白板，直接使用法术留印： 【→u←】 安娜贝尔：“……” 【=3=】 安娜贝尔：“……” 【v 安娜贝尔：“……” 宿敌就是，你最清楚怎么恶心他，他也最清楚怎么恶心你。 来啊，互相伤害啊jg “……熊熊，别这样，呵呵，听话。” 【qaq？】 安娜贝尔：“……你该回哪去回哪去！活玩偶很瘆人！别堵我宿舍门口，让开！” 照理来说，当她恼火喊出这种话时，就是一段斗争的尾声。 可不知怎的。 也许是自以为机智的家伙还在过度学习后的失智状态摇摆，她一边说着“让开”一边蹲下，抓住了毛茸茸的熊掌，又捏又揉，与对方肉垫里漏出来的线头玩得不亦乐乎； 也许是自以为清醒的家伙还在过度爆肝后的恍惚状态昏沉，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伪装的暴露，心想“所有喜欢的因素堆砌起来就会爱屋及乌，果然很蠢”； ……那么，既然我穿着这套玩偶服，她绝对认不出我是谁，这倒是个好机会。 布朗熊想了想，魔法小白板上又“刷刷刷”浮出了图画。 沉迷吸玩偶的安娜贝尔分神去瞧，发现那不是什么颜表情，是两个火柴人。 一个火柴人长发，线条格外扭曲；一个火柴人短发，线条笔直笔直。 这两个火柴人互相叉着腰，对峙在同一个平面，似乎是在争吵。 “两个有矛盾冲突的角色……你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布朗熊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一幕从白板上擦去，很快，新的一幕浮出。 这次，两个火柴人不是叉腰站着，而是各自伸出一只手对着对方，手上都拿着尖尖的三角形。 ……大概是想表示武器？ 安娜贝尔眉皱得更紧了。 “两个矛盾非常激烈的火柴人……画这个干嘛？” 布朗熊点点头，又摇摇头。 白板上再次浮现出新的画面。 ……而这一次，长发的火柴人跪倒在地上，表示“长发”的波浪线条一半被短发火柴人揪住，一半被他手里的三角形斩断。 “呃……短发的想削了长发火柴人的头发，揪着她的脑袋让她下跪？” 玩偶点头，这次没有摇头。 接着，它没有擦去这一幕，而是在白板空白的区域继续画长发火柴人： 陷在很多很多波浪线条里、朝上举着双手的； 头冲下倒在地上、脑袋上还压着一座大石头； 脖子上套着一圈绳套，半折叠着吊在空中； 身体最中间直直穿过一道细长的大冰锥； 双手被线段缚在背后，而线段末端是一匹简陋的狂奔的马…… 安娜贝尔看得眼花缭乱，在小白板上用法术奋笔疾书的布朗熊一直画到空隙全部填满，才停下来。 “呃……被淹死、被砸死、被吊死、被戳死、被马拖死……” 安娜贝尔艰难地一个个辨认：“……这是干嘛？火柴人的一万种死法？” 玩偶肯定点头，把全部的死法都圈起来，在最上方一块小小小的空隙，挤挤攘攘地留下了什么东西。 安娜贝尔觉得那是个具体的句子，急忙贴近板子细看。 【your o↓】 看清是啥的安娜贝尔：“……” 她默默看向玩偶。 玩偶正拍着画板，大力、肯定、特别积极地点着头。 ——然后他疯狂点的头就被一巴掌拍中了。 “别拿别人的母亲开这种恶劣玩笑！” 安娜贝尔黑着脸说，顿了顿又补上：“区区一头布朗熊！” ……哦。 果然就和我猜的一模一样嘛。 如果这个蠢蛋自己不……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说到底我干嘛要管她的家事？我怎么管的结果都是被烧死，要么被海伦娜烧死，要么被德里克烧死！ 当务之急是把莉莉摘出去，讨厌的斯威特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大小姐又不会像我们一样、时时刻刻受生命威胁！ 躲在树洞里的精灵想，又累又委屈。 安娜贝尔当然看不清树洞里的精灵是什么模样：他从小就不会让她看见自己“不帅气”的模样。 “你给我收敛收敛。” 再怎么斗争，也不能上升父母啊？ 你看我骂过你家人吗？ 大小姐没好气地教训道：“大半夜的，身为宿……身为提供抱抱与温度的布朗熊，不准开这些低俗玩笑……” 当然，树洞里的精灵，也从不是“受了委屈自己咽”的类型。 他“唰唰唰”擦去小白板上所有的内容，重新落笔—— 这次的画板上，只有一个大大的火柴人，位于最中间。 短发的火柴人用两条短短的线条捂住脸，代表腿的两条长长线条跪在两边——这是一个瘫坐在地、表达绝望的姿势。 而短发火柴人的四周——白板上，除它以外的所有空间，都填满了杂乱、狂放、密集的簇状线条。 火焰。 他在被烧。 最上端描粗了大大的字母—— 【hay？】 这样你就开心了？ 布朗熊摇着笨重的脑袋，扬起脸—— “啪！” 它命途多舛的头套寿终正寝，死于掌下，后脑勺出现了深深的凹陷。 使出此掌的安娜贝尔怒吼道：“不！准！瞎！画！” 捂着后脑勺，久久抬不起头的玩偶：“……” 大概在被烧死之前就会死于对方的巴掌，嗯。 ……这只雌性是有问题吧？！有问题吧？！肝昏头肝昏的不仅有大脑还有小脑吗？！干嘛打他头！干嘛打他头！以前都是只打脸的——这个觉醒暴力基因的猩猩—— “神！经！病！” 这声怒吼后，响起一声极轻的抽泣。 捂着后脑勺的大玩偶僵了僵。 “不准……不行……” 他干嘛老这么咒他自己？ 斯威特继承人所见识过的火刑太多太多，以至于她闭上眼就能描绘画面、躺上床就能听见尖叫与哭嚎。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能像父母那样无动于衷，也早已遗忘了某个教给她难过与快乐的罪魁祸首。 越熟悉，越害怕，越厌恶。 而如果把遭遇火刑的那些人换成——把皮肤迸裂的卡尔换成——那画面就——那她就—— 安娜贝尔抹抹眼睛，直接跨过地上的大玩偶，打开宿舍门。 不睬他。 本来就要绝交4时。 4时可还没完全满呢。 “随便你吧，我从没见过性格这么差劲的布朗熊，诅咒这个诅咒那个，也就外观可爱罢了……既然你会动的话，就自己走开，明早不要……”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反手关上了门。 门外静了一会儿。 然后：“砰砰砰！砰砰砰！” 背靠在门上等待的大小姐冷哼一声，带着满意的神色往房间里走。 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学习。 “砰砰砰！砰砰砰！” 那家伙肯定会立刻回去的，装在玩偶里偶然被送到自己门前都够他尴尬的了。 “砰砰砰！砰砰砰！” “助理，过来帮我……哦，助理还没回来啊。” 我就知道，什么人一旦跟着薇薇安浪，绝对是彻夜不归了。 “砰砰砰！砰砰砰！” 安娜贝尔哼着歌脱下高跟鞋，将沉重的书本们藏进密室，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子愣了好一会儿。 镜子里，眼眶还有些发红的女孩与她对视。 “……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难不成被宿敌长期诋毁地称呼“哭宝宝”，真让她变爱哭了？ “砰砰砰！” 安娜贝尔皱皱眉，不去看镜子，而是举起手绕到颈后，解下家徽，拆去发苞上的丝带。 一头红月季般的长发倾泻而下。 大小姐毫不留情地伸手抓乱：过于厚实的发量对她是个大累赘，这让每次绑头发都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头皮发麻”，每晚解开丝带时，才有种“我在呼吸”的感觉。 学习瓶颈一到就将其搓成狗毛的坏习惯也是因为这个。 “先去泡个热水澡吧。” 今晚的首要目的是睡个好觉，调整睡眠质量。 “砰砰砰！砰砰砰！” ——有这个持之以恒的背景音在一定能睡得更好，嗯。 大小姐草草规划了一下，将解下的丝带叠回原处，伸手拉开抽屉，找到晚上泡澡时用的大发圈。 这一步很顺利，她看助理从那个抽屉拿发圈拿了无数次。 可下一步……下一步是什么来着？扎头发对吧？为了防止被水弄湿头发，要扎起来——扎成一个不会让头皮发麻、松松散散、却还很牢固的圆形——好像是叫丸子头—— 安娜贝尔·从小被仆人服侍扎头发·只学会了让丝带自动编成日常造型的魔法·会动法杖不会动手·斯威特：“……” 她与镜子里造型狂乱的狗毛女孩对视许久。 “砰砰砰！砰砰砰！” “……别看我，不会用手扎头发的人是你。” 镜子：“……” “区区丸子头而已！这就扎给你看！” 镜子：“……” “砰砰砰！砰砰砰！” “……总之，那个头的最终造型是圆形——大概是要把这个圈套进去——” 镜子：“……” “砰砰砰！砰砰砰！” “仔细回忆一下，操纵丝带自动扎发的魔法肯定和操纵发圈扎丸子头的魔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有草稿纸的话，稍微推算几次——” “砰砰砰！砰砰砰！” 一手发圈一手法杖的大小姐扭头怒吼：“烦死了！门外边的布朗熊保持安静！本小姐在研究怎么扎丸子头！” “……砰砰砰！” “从刚才开始就在制造噪音！区区布朗熊！不准制造噪音！再敲门本小姐就把你前面的脑门也拍扁！！再拔光你肉垫上漏出来的线头！” 门外瞬间陷入死寂。 安娜贝尔舒了口气，回头：“法杖在这儿，嗯，接下来应该绕……” 门外：“砰。” “本小姐要往死里揉捏你的肉垫！拔光你的每一根线头！你给我等着——” 狂怒的法师学徒猛地拉开门，举着法杖如同举着火把。 默默站在那儿、举着小白板的布朗熊看不清外界，但从对方的怒吼中读出了她狂怒的架势，便低头补充了一下魔法小板板的内容。 【=a=】 (抱歉） ↓ 【ovo】 （要帮忙吗？） 安娜贝尔：“……” 虽然对自己为何能第一时间读懂这两个表情感到迷惑，但这已经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会扎丸子头？” ——见鬼，他还真的会扎丸子头。 五分钟后，安娜贝尔瞪着镜子中那团圆润且不会让她头皮发麻的发丸子，而她身后立着的布朗熊得意挥挥爪子，冲她再一次证明自己的无所不能。 ……穿着这么厚这么圆润的服装，完全没有窥探外界的出口，用那团圆滚滚的巧克力色的布缝熊爪，还能捏着发圈为她扎出丸子头，这家伙“无所不能”的境界已经有些过分了啊。 “你这只玩偶是不是从小就天天给小女生扎头发。” 对啊，我从小就给我未婚妻扎头发来着，谁让她天天顶着被树枝一扯就凌乱的发型跟着我瞎跑，自己却连扎马尾辫都不会。 布朗熊转身，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熟练摸索到她床边，熟练拉出大衣橱里的某个格子，捧出干净的睡裙与干毛巾。 “真熟练啊，哼，这么可爱的外表，这么龌龊的内心。” 安娜贝尔莫名很不爽，知道这家伙很会哄女孩是一回事，真正看他连照顾女孩去洗澡的技能都全部点满……是另一回事。 洛森：谁想熟练这种破事，那你倒是学会肝昏头后自己换睡裙啊？！ 它没好气地把东西丢过去，刻意削减了熊掌的灵活度，根据自己听到的位置，让其砸在安娜贝尔的头上。 大小姐扯下柔软的织物，也很没好气：“不要这件睡裙，高领长袖这个季节穿太热了。去给我拿小吊带来，而且你忘记拿换洗内衣了。” 布朗熊：“……” ——有病！ 他就不该对这个性别观念极度匮乏的蠢宝宝心怀愧疚！ 就算以为自己是只玩偶——那也应该从耳朵上斜扣的黑礼帽看明白，这头熊是公玩偶啊！！ 怎么能叫公玩偶给自己拿换洗内衣？！没防备也该有个限度！！ ↑虽然还没有恢复智商，领地意识却过分强大的雄性精灵 安娜贝尔：“磨叽什么，快点，帮我拿内衣！浴室的热水要冷啦！” ↑其实也还没恢复理智，意识不到“内衣”和“睡裙”的不同，怒斥逐渐变成撒娇的家伙 布朗熊……布朗熊生气了。 它直接原地躺下，熊头一拱，四爪摊开，肚皮朝上。 “快点！快点！不准耍赖！我要洗澡！” ……保持肚皮朝上，一爪“啪”地捂脸，一爪则指向某个小抽屉。 “哼。” 安娜贝尔果然从那个小抽屉里翻到了自己的换洗内衣，她胜利地抬头挺胸，抱着换洗衣物与大毛巾，顶着丸子头跨过地上躺尸的布朗熊。 这次，因为之前的争执，布朗熊的躺尸地点变成了浴室门口。 斯威特大小姐的浴室门是磨砂水晶材质的，可以隐约看到影子——但她没想到让对方挪位置，因为那个笨重的玩偶服压根没有能“看见”的窗口。 她放心地关上门，将换洗衣物放在置物架上，脱下衣服，进入浴缸，并打开了花洒。 浴室门口的布朗熊静默了一会儿，水流碰撞声小虫子般钻进他灵敏的耳朵。 听了半晌，理智条不升反降的布朗熊默默抬起两爪，撕开作眼睛的两颗实心纽扣。 ——布朗宁手工产品，机动性极高，既能卖出高价爱心气球，也适用于各种需要随机应变的关键场合。 嗯。 然后正处于关键场合的布朗熊默默伸出熊爪，扒住了浴室的门把手，悄悄下压，从打开的缝里探出脑袋。 耶。 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遇到想不通的难题就变身玩偶吧（下） 第七十一章遇到想不通的难题就变身玩偶吧（下） 有智生物的一生, 可能总会有那么几个关卡失智。 譬如在图书馆肝学习肝得两眼发花后暴露了抱抱怪本性； 譬如多年吃素一朝开荤就在床上各种霸总发言的处男； 譬如平时优雅端庄、生孩子时却在产房痛得对丈夫飙出儒雅随和之语的妻子…… 身为智慧生物，精灵当然也不能免俗，逃不开失智的关卡。 但聪明伟大的布朗宁从不允许智商条下降太多, 平时, 为了避免断崖性降智，他会有意识地训练自己——在抱住毛茸茸的兔子时小幅度失智、在面对侮辱“兔女郎”定义的脱衣舞俱乐部老板前小幅度失智、在进账成山成海的金币时小幅度失智—— 如此多的小幅度失智叠加在一起, 冥冥之中抵消了“超大幅度断崖式失智”，让伟大的布朗宁永远智慧，永远清醒。 ……可事实证明，这种恨不得压榨生命每分每秒赚钱、连自身精神状态都要算计的家伙，迟早要遭报应。 而压根不会算计自己精神状态的安娜贝尔, 她“在图书馆肝完学习后大幅度降智, 变身抱抱怪满校园找布朗宁”行为已是常态，都快形成条件反射机制了。 一方是条件反射、习以为常、即便第二天清醒也不会尴尬失措、不如说现在这个状态是半清醒半失智的人类； 一方是兢兢业业、从未降智、即便降智后也谜之坚信自己很聪明、仗着不会猝死就通宵数天工作的精灵。 ……肝一天学习降的智，与通宵数天没合眼降的智，绝不是一个等级。 此时的精灵遭遇的, 也不是“大幅度断崖式降智”。 为了一雪前耻，曾被他蒙骗的精神状态直接来了个“五百米花式螺旋纹高台跳水式降智”。 ……降到布朗宁的人格存在都模糊了，只剩下了一头布朗熊。 布朗熊的体积很大，三米的身高让它在运动会时卖爱心气球直接卖成了一道操场上的风景线。 所以, 为了顺利、无声从门缝溜进浴室，它首先探出脑袋，其次再四爪着地，悄悄爬着进去。 浴室内蒸汽升腾，白雾四溢, 而那小虫子般在耳朵里爬动的水流声, 依旧没有停止。 耶, 果然没惊动任何生物，完美的潜行。 接下来就是找到…… 布朗熊得意地晃晃头套，继续向水声传来的地方爬动。 清清楚楚看见一头一米宽的棕熊撞进来、趴在瓷砖上呆了半晌、又慢吞吞爬过来的浴缸里的安娜贝尔：“……” 玛德智障。 安娜贝尔默默起身，扯下衣架上的浴袍披好。 布朗熊盯着瓷砖爬来。 安娜贝尔用衣带在腰上打了一个牢固的蝴蝶结。 布朗熊被地上的水晶装饰摆件绊倒了，沉重的大头套正面朝下砸在瓷砖上，发出一声听着就很疼的“咚”。 安娜贝尔：“……” 布朗熊……布朗熊缓缓抬起熊爪，捂住正面也被砸扁的熊头，趴在地上，无声颤抖了好久。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也绝没有心软，为了防止自己走过去查看这个智障有没有摔破头，她冷酷地揣起了手手。 再豪华宽敞的浴室，爬进来一只三米高一米宽的玩具熊，她也是能发现的好吗。 真看不出来，这家伙精神恍惚了竟然还会干这种事……龌龊！无耻！ 虽然此时的大小姐也处于小幅度失智状态，可四舍五入一下，此时的浴室里，大概只有她这一个清醒的人了。 就像每次把化身抱抱怪的她完好无损抱回宿舍的宿敌，清醒的一方总要在另一方不清醒时carry全场，这是约定俗成的宿敌规矩。 所以，安娜贝尔既没有尖叫，也没有报警。 她只是走出浴缸，穿着浴袍，移开了原本摆在出水的水龙头边的果盘—— 斯威特家的浴缸，当然不仅仅只是台浴缸。 大小姐宿舍里这台浴缸是用制造斯威特家徽的奇异矿石打造的，其中蕴含的魔法天生就能起到驱动水流、按摩皮肤的作用，即便什么开关都不打开，也会自动发出相互碰撞的水流声。而为了不在学校里太夸张，它的外表非常朴素，整个外层都贴了纯天然的白瓷，伪装成普通的按摩浴缸。 要知道，大小姐假期时在继承人宅邸里用的那个浴缸，可是用整块天然孔雀石打磨出来的。 ……不过，就算“朴素”，这台浴缸上，光放水放泡泡放牛奶等等功能不同的水晶出水口就有十几个，还都镀了一层杏色的外壳，与低调的白瓷缸体相呼应—— 而放茶点的瓷台，就设置在出温水的出水口旁。 安娜贝尔今晚泡澡其实也只打开了这个出温水的喷口，牛奶啊泡泡啊花瓣啊精油啊都没有——她很少洗其他花里胡哨的浴，自觉自己年轻美貌，不需要学着那些贵族夫人费心保养。 ……而且宿敌的鼻子太灵，有一次助理失误，给大小姐打开了玫瑰精油与玫瑰花瓣的喷口，结果她洗完后去找他打架，宿敌却怎么都不愿意凑近斗殴了。 捂着鼻子抱怨“你今天怎么涂着这么像中年妇女的香水，好呛，我要过敏了”，还连连打喷嚏。 大小姐将果盘放在膝上，叠起双腿，在这块放茶点用的瓷台上坐好。 她决定冷眼旁观，等到地上抖动的布朗熊成功爬到自己这儿时，再给他一顿暴打。 地上抖动的布朗熊不知道自己正遭受着死亡注视，它抱头缓了好一会儿，又毅力超绝地循着水流声，重新开始爬动。 安娜贝尔：哦，没摔傻，还是初始状态爬进来的弱智。 ……倒是把你失智也依旧超绝的毅力用在其他地方啊。 她抱臂等着他爬近。 吭着前后都有点扁的头，布朗熊的确逐渐逼近。 水流声依旧不绝如缕。 更近了，更近了，更近了……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抬起脚，预备踹向这家伙的肩膀—— “唔。” 陡然踹空。 吭头逼近的布朗熊熊爪一伸，肩膀一扭，在笨重的玩偶服里完成了一个灵活的转体动作——接着他扒稳浴缸边缘，探出大头套，让能看到外界的两个口子接近水面，身体气势极惊人地斜扑向安娜贝尔。 一脚踹空的大小姐躲闪不及，直接被锁进了熊抱里，还滴着水滴的皮肤紧贴上毛茸茸的棉布，清晰感受到里面的生物心脏的跳动。 失策了。没想到这个状态他还知道躲。 被侧方得逞的大小姐屏住呼吸，双手捏紧，又缓缓松开。 不对，搞什么，我得逃，不能放弃反抗，就算是宿敌也…… “咕嘟。” 她僵住了。 “咕嘟咕嘟咕嘟。” ——耶，计划成功。 布朗熊满意地舔舔嘴唇，摸索着出水口的位置，更近一步地将嘴凑上去——为了腾出嘴来吃饭喝水，做玩偶服时特意给两个纽扣眼睛留了小机关，真是太机智不过。 他扒着流淌温水的出水口喝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稍稍缓解了喉中的干渴感。 ……不然呢，在外面听到水声时觉得喉咙发痒，除了口渴还能是什么症状啊。 安娜贝尔·坐在出水口旁·只是在对方扑击出水口时顺带着被抱住·斯威特：“……” 用没口子的头套背面对着她，用开口子的头套正面对着出水口的布朗熊：“咕嘟咕嘟咕嘟。” 这头熊沉迷喝水沉迷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米宽的巨大怀抱里抱着什么出水口以外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东西，这里全都是雾气，而且玩偶服实在太厚了，连基本的触感都没有，大概是干毛巾吧。 “碍事。” 睿智的布朗熊咕哝一声，推开了怀里的干毛巾，笨重挪着手臂，重新死死抱住出水口。 “咕嘟咕嘟咕嘟。” 被推开的安娜贝尔：“……” 她憋不住了。 就算揣着手手，疯狂告诫自己不能出手打熊——也憋不住了！ “你有病吧？！” 大小姐尖叫出声：“我！是我！刚刚出浴的我！之前还没穿衣服的我！” 布朗熊：“咕嘟咕嘟咕嘟。” “……你不会爬进来就是为了喝水吧？！告诉我你爬进来不是为了喝水啊！！” 布朗熊：“嗝。” 它喝饱了，揩揩纽扣洞里的嘴巴，转身爬走。 保持安静，保持安静，潜入行动非常成功，不能干扰蠢宝宝洗澡。 安娜贝尔：“……” 你倒是来！偷！窥！啊！！！！ 她狂怒起身，抓住浴袍带子，“冲过去直接解开带子再拼命摇晃对方逼他盯着自己看”的心都有了： “这里可是女生浴室，敢爬进来就算了，还敢蔑视——混蛋布朗——” 布朗熊再次被地上的水晶装饰摆件绊倒了。 他沉重的大头套正面朝下砸在瓷砖上，发出比刚才听上去还要疼的“哐”。 安娜贝尔：“……” 同一段路！！同一个摆件！！为什么你能被绊倒两次？！果然是第一次绊倒时已经摔坏了脑子吗？！ 布朗熊……布朗熊缓缓抬起熊爪，捂住那扁得不能再扁、即将从3d立体扁成二次元平面的熊头，趴在地上，无声颤抖了好久。 看上去真的很疼。 ……看上去也真的很蠢。 不……冷静，安娜贝尔……做人不能和傻子计较……做人不能和傻子计较…… ↑突然与过去某遭遇抱抱怪袭击的精灵重合的心理活动 大小姐深呼吸数次，还是咬咬牙，走了过去。 她已经丧失了暴打对方的理由：你总不能暴打一个爬进女生浴室只为喝口水解渴的傻子。 ……不，不行，光是想想拳头就更硬了，不能想！ “喂，很疼？” ——难道摔倒的动静太响，让她发现了？ 抱头抖动的布朗熊不抖了。 他立刻安静如鸡。 安娜贝尔：“……” 你以为你不抖我就看不见你了吗！ 三米高一米宽的这么一大只——这么一大只我看不见吗？？ 自己弱智化也不要以为其他人同等弱智化！！ 她翻翻白眼：“我洗澡的时候听见你好像在外面摔倒……布朗熊，要不要进来一下，我帮你看看？你头好像扁了一点。” 布朗熊舒了口气。 目前，他那已经完成“五百米花式螺旋纹高台跳水”动作的智商，已经沉入水底，达到了最低点——所以完全处理不了“为什么她洗澡的时候听见我摔倒还能看见我头被摔扁”的复杂信息。 他便放心挪回去。 没有开口的头套背面正对安娜贝尔。 大小姐：“……” 忍住，忍住。 她伸手，抱住大大的熊头头套，让它稍稍抬起，转了一圈。 开了洞的正面熊脸对着她。 滑稽的洞口里漏出的，是一双迷迷糊糊的绿眼睛。 安娜贝尔皱紧双眉，乱七八糟的羞恼、怒火、失落等等情绪，烟消云散。 她从未见过这么恍惚的布朗宁，他的绿眼睛永远熠熠生辉，折射着太阳似的。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才把自己弄成这么个失智样子啊。 仔细想想，是很不对劲—— 宿敌这个真正的魔法天才比她狡猾多了，深谙偷懒之道：他一向很懂得劳逸结合，也很重视经营人际关系。 过去，洛森再怎么忙业务，也经常会和同龄男生出现在篮球场、电影院、电玩城等等学生该去的场合，并且频繁前往各个科目教授的办公室刷好感……他在“朋友”“学徒”与“商人”之间的转换，堪称游刃有余。 可就安娜贝尔所听到的传言，最近这段时间，洛森常常夜不归宿，也不再联系朋友集体行动，独来独往的，还被教授在课上骂了好几次。 之前她也一心扑在比赛上，这才忽视了对方的古怪，只以为那是“沉迷赚钱赚疯了”。 可大半夜躲进玩偶服，迷迷糊糊被送过来，精神状态差成这样…… “喂。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听一听倒也无妨，斯威特家的势力在法师界说不上真正的“无所不能”，却也是很近似的。 如果是他碰到了什么困难，正苦恼该怎么解决的话…… 不用总是犯倔脾气，偶尔也向我求助一下啊。 讨厌鬼。 布朗熊愣愣地盯着她。 隔着水汽、白雾与沉入水底的理智，如今的他只是个不想动脑的玩偶而已。 玩偶很想直接说“就是你母亲在为难我，她对我对你都做了很过分的事，巴拉巴拉罪证如下……所以我也要对她做很过分的事，不会顾虑你的感受。” 可是他不敢详细说，他只敢画给她看，然后吃了一个暴栗。 因为是布朗熊啊。 多少次给失智的她提供抱抱服务，他都很明白，自己只是个用来抱抱的工具人而已。 如同薇薇安所说，“只要拥抱，谁都可以”。 而安娜贝尔那么渴望抱抱的原因、真正渴望被谁抱抱……洛森·布朗宁也很清楚。 都来源于她的父母。 没有父母的精灵弄不懂这份感情，但他清楚记得小时候父亲被诋毁时这姑娘是怎样气愤地对他吼出“泥巴脑袋”的攻击性绰号，长大后互怼互殴时她提到母亲就仿佛提到圣旨的表情。 而他们之间呢，肯定也不存在能匹敌那份感情的东西。 洛森决不会为了任何人舍弃莉莉，安娜贝尔肯定也决不会为了宿敌舍弃母亲。 可他就算为了莉莉与自己的生命，不得不接下那个交易——也有许多能折中、能准备、努力努力还能继续挣扎的地方—— 但如果让安娜贝尔知道了？ 那她就不得不在自己与海伦娜之间做出选择吧。 知晓了母亲可能挟持了宿敌的妹妹，依旧选择包庇；或接过他手上的证据，背叛母亲，直接举报给父亲。 那都是安娜贝尔自己的选择。 洛森无权干涉，说实话，他觉得她一定会选择前者——因为那才是他认识、喜爱的安娜贝尔。 即使生存在冷冰冰的环境里，也揣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不停重复着笨拙的努力，想借此得到想要的“爱”。 永远都在前进，永远都看着前方，面对身边无数个天赋优秀的同学、面对态度轻浮的他——她从不会嫉妒、怨恨，而是加倍努力，一个个超越过去，想要变得更好。 那份执着，并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姐该拥有的。 ……而她执着想要母亲的“爱”，想要多久了呢？ 肯定比对他的、隐隐约约的喜欢还要久得多……肯定。 那么，就算这份“爱”可能是虚假的东西，洛森也不想去她面前戳破。相反，他必须完善海伦娜的“爱”，就算有击败对方的方法，也要务必做得无声无息。 否则，她不知道会多伤心。 ……所以，即使他想出一千种的反击方法，也无法开展哪怕一步。 会让蠢宝宝难过的计划，根本就不符合伟大布朗宁的帅气作风，他才不要执行。 从始至终，摆在他面前的方法，似乎只有一个而已。 真讨厌啊。 还是做抱抱熊最好，有人抱有人亲，有人陪着睡觉，熊生唯一烦恼是身上掉毛。 ……如果他的主人是蠢宝宝，就完全不需要担心掉毛问题，她肯定会特别细心体贴地每天给抱抱熊梳毛吧，说不定每星期还会去买款式不同的高级领结装扮他…… 啊。 想变成抱抱熊。 做精灵有什么好，吃不到肉存不住钱还追不到女朋友。 布朗熊要当抱抱熊，布朗熊放弃智商后还要放弃努力，嗯。 “喂。喂！回神啦！回神啦！……你究竟遇到什么了？” 布朗熊抑郁回神。 放弃智商后又放弃努力的绿眼睛更迷糊了，甚至呈现出一些些自带欠揍气场的死鱼眼状态。 “遇到你了。你好烦。” 史无前例，让我没法帅气的大麻烦。 安娜贝尔：“……” 完了，人真摔傻了。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当然遇到我了。” “哼，蠢宝宝。” ——连避免说出对我的独特绰号都忘了，却还以为自己完美扮演着玩偶熊呢，这个弱智。 她没好气地晃晃头套，头套里的绿眼睛也晃晃：“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是我把你叫进来的……这是委屈什么……有困难就告诉我啊。不准在这和我乱发脾气。” “好啦。看·着·我？我的眼睛在这？” 她微微弯下腰，给予布朗熊认真的凝视：“是什么样的困难？” 布朗熊顿了顿，听从她的指令，固定了眼睛的焦点。 微微弯腰，俯视着他的女孩。 微微弯腰，刚刚出浴，俯视着他的女孩。 微微弯腰，刚刚出浴，因为俯视而露出来沾着水珠的白皙的—— 布朗熊猛地伸出双爪，捧住头套，抬起，转。 两颗小小的窗口迅速转到后脑勺。 再次和头套背面对视的安娜贝尔：“……” “不看。” 宿敌的声音闷在大头套里，“丑。不稀罕。” 布朗熊是头戴着绅士小礼帽的好熊，布朗熊才不会偷看。 ……等布朗熊拥有合法的身份后，再合法偷看，合法上手，合法捏……嗯。 安娜贝尔·一无所知·拳头变硬·斯威特：“……” ——冷静！冷静！冷静！ 自己面前这个是傻的！是傻的！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傻得要流口水了！再打可能就要发出“阿巴阿巴阿巴”了！ 定力！安娜贝尔·斯威特！拿出你毕生的定力来！忍住你坚硬的拳头！ “你说谁丑啊？！你说不稀罕看谁啊？！” ——还是没有忍住，鬼才能忍住，气到爆炸的大小姐直接出拳，砸向—— “疼。” 拳头未到，今天在同一个地点绊倒两次的布朗熊就抱住了头，从圆耳朵到圆尾巴都充斥着委屈的气息。 安娜贝尔硬生生停下了拳头。 “……区区布朗熊！区区布朗熊！” 可恶！ 只是布偶装太可爱而已，和穿着布偶装的家伙没关系！！ “起来！不想告诉我就算了，让我看看你的头有没有撞出包！” 哦。 布朗熊点点头，正准备摸索着爬起，突然觉得头上一凉—— 安娜贝尔·斯威特，直接取下了它的头套。 洛森·布朗宁的表情，还留着迷茫与不解。 “我可没法隔着这么厚的头套给弱智检查后脑勺。” 安娜贝尔从对方脸上极度浓郁的迷茫读出了什么，直接状似惊讶地挑了挑眉，道：“哇，布朗熊，你怎么摘下头套后还是张熊脸啊，这个魔法做得这么好，我完全看不出你是谁哎。” ……哦。 弱智的脑子自然过滤“我什么时候给这套玩偶服加了伪装魔法”，得出“蠢宝宝还是没有认出来，伪装完美”结论（。） “哎嘿。” 嘿啥嘿，傻叉。 摘去头套后，安娜贝尔更清晰直观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明明闷在这种不透气的服装里，应该脸颊泛红：可他的脸色却出奇苍白，甚至还有点泛青。 黑眼圈与红血丝倒是没有，皮肤状态依旧很好。 ……宿敌的身体情况，一直很微妙。 一方面，安娜贝尔经常看他出入校医室，还知道他有胃病、抵抗力差容易感冒发烧、有间歇性头疼的毛病、生病时会喃喃着耳朵痛、还极度排斥吃药； 另一方面，他力气大得惊人，速度也快得惊人，学校里经常出现“成山状的货物在凭空漂移，哦，原来下面扛着货的是布朗宁”景象（。） 而且，似乎无论他怎么折腾自己，脸上都显不出来。 不会出现眼袋，不会长痘，不会变胖，高烧躺尸在校医室都依旧神采奕奕，精力条仿佛无限。 所以同学们基本都默认布朗宁同学“体能优秀”，只有关注他进出校医室的安娜贝尔会诋毁他“虚弱的娘娘腔”。 这一次也是同理，无法从任何生理上的特征判断他的真实情况。 可安娜贝尔贴近了他的脸，鼻尖抵着鼻尖，睫毛碰着睫毛。 两秒钟后，洛森的眼睛匆忙挪开。 “你干嘛。” 他态度恶劣地嘟哝，“烦。” ——两秒钟，反应比往常自己贴近时慢了整整一秒半。 连反应速度都下降了…… 安娜贝尔抿紧嘴唇。 他这是累极了。 “过来。你的额头被撞青了，过来擦药。” “哦……” “我是要来砍你的侩子手吗，你保持这个距离我怎么替你擦药。” 一边极不走心地编着谎话应付弱智，安娜贝尔一边重新将脚伸进浴缸，取来墙壁上可活动的花洒：“进来吧，顺便一起洗。” 最好这个擅长折腾自己的混蛋能在温水里泡睡着。 擅长折腾自己的布朗熊：我就知道。 他忿忿道：“就算是玩偶，我也是公熊。你怎么能随随便便邀请……” 安娜贝尔：一头蠢熊。 “滚进来，躺好，我准备穿着浴袍坐在浴缸外面，保证包裹严严实实，不会被你看到。” 就算被你看到也无所谓，你不是嫌丑吗。 “可我的衣服……不，我是说，熊皮……” “你不是会魔法吗，布朗熊，施个让衣服防水的魔法。” 对哦。 于是布朗熊脱掉了玩偶服，给自己的衣服加了一层防水魔法，呆呆地滚进浴缸。 ——他是真正意义上“滚”进来的，水花四溢，动静极大，不仅让温水溢出浴缸边缘，还溅湿了安娜贝尔的浴袍下摆。 坐在出水口旁的大小姐拎起打湿的布料，恼火道：“喂——” 她这声质问只低低开了一个头。 因为滚进浴缸的笨蛋侧躺在温水里，隔着防水魔法传来的、四面八方漫来的温热感，让他迷迷糊糊的眼睛变成了逐渐合上的眼睛。 “怎么啦，不是你让我滚进来的吗。” 他困倦地仰起头说：“原来躺在浴缸里是这样的……有钱人……哈欠。” 安娜贝尔猛然想起，男生宿舍是只有淋浴的。 笨蛋也不像是舍得给自己买浴缸用的人。 ……笨蛋。 她叹了口气。 “过来，这样躺会弄湿头发的，你的头发可没施防水魔法。” 本来就免疫力极低，头发湿着睡觉第二天肯定感冒。 布朗熊没搭话，从未体验过的浴缸可比闷热的玩偶服更能催眠。 他运用超绝的毅力睁开眼睛，从喉咙中滚出低哼：“困……” 这家伙真是累昏头了，竟然会对我撒娇。 安娜贝尔觉得心里某块东西被微微撞击了一下，她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开心，只是握住花洒的手心烫了起来。 真奇怪。 “过来，头靠这儿，我正好给你涂药。” ——当然不需要涂药，涂药一开始就是个想把他骗睡着的借口，现在又成了避免他头发打湿的借口。 布朗熊依旧没睁眼，他顺着轻轻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挪了过去，然后感觉被捧着脸搭上了什么柔软的地方。 醋栗的甜味。 这下他不得不睁眼了，好确认失智的蠢宝宝不会直接对陌生玩偶熊敞开大门，让它“想趴哪儿就趴哪儿”。 ——结果没他想的那么糟糕，却也没那么好。 头下枕着的，是女孩并在一起的膝盖。 膝盖以下的浴袍全部浸湿了，因为她的双腿都放进了浴缸中，仿佛古书插图里那些斜坐在溪边梳洗的仕女。 不过那些仕女都姿态贤淑，穿着半透明的轻薄纱裙，拥有符合着古人审美的雍容体态。 安娜贝尔身上的羊毛浴袍一点都不透明，紧皱的眉毛与抿紧的嘴唇一点都不贤淑，体态……像是细嫩柔软的柳叶。 很小很小的一枚，需要他捧在手心。 可布朗熊还是不怎么高兴。 “随随便便哪个东西，只要穿着玩偶服，都可以枕上你的膝盖吗？” 安娜贝尔：“……” “废话。”她很没好气地揉按着他的太阳穴，“只有绿眼睛的傻叉才可以。” 当本小姐的膝盖是公共长椅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哪个人都可以？ 不愧是傻叉本叉。 傻叉布朗熊：“……你怎么知道我是绿眼睛？我的眼睛可是纽扣。” ——因为这双绿眼睛正看着我呢。 “我就是觉得布朗熊会有绿眼睛。” 安娜贝尔忍住没翻白眼：“哪来的这么多问题，你赶紧睡……” “那既然膝盖不会随便给别的玩偶枕，抱抱呢？” 安娜贝尔不耐烦了。 她捏住这个傻叉的脸颊，稍稍用力，掐：“当然是不——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脸颊被捏圆的布朗熊模模糊糊重复：“你不要扯开话题，我正经问你……” “一股香水味！” 安娜贝尔嗅嗅鼻子，之前靠近时只注意去瞧他神情，完全忽略了这股味道—— “一股玫瑰香水的味道！就是你以前形容‘中年妇女’的香水！” 洛森愣了愣。 他混乱的记忆里，好像是有那么一个画面：海伦娜拂过自己脸颊的白手套，与她身上浓郁的香水——但记不清了，呃—— 他轻微缩缩脑袋。 安娜贝尔敏锐捕捉到了这抹一闪即逝的心虚。 突然，比被当成干毛巾推开、被嫌弃丑不看都热烈得多的怒火席卷了她——她前所未有的愤怒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脸颊上有我没闻过的香水味？！” 布朗熊：“呃……生意……” “什么生意能让你的脸沾到香水味？！你倒是说说啊！说！说！啊！” 布朗熊：“呃……这个……” “哪个？！哪个？！哪个混账——等等，你的头发上也有！为什么头发上也有香水味！！” 布朗熊：“呃……香水气味分子毕竟是扩散……” “你闭嘴！！” 布朗熊赶紧闭眼装死。 徒留安娜贝尔在他上方，用牙齿与呼吸发出类似雌狮撕咬羚羊的可怕声音。 半晌，她一边制造着可怕的声响，一边劈手夺过了自己的洗发露。 “侧过来！来洗头！现在！立刻！” “可我想睡……” “再逼逼就把你洗秃！！” “……对不起。” 布朗熊胆战心惊地把自己的头发交到雌狮的爪牙中。 可出乎意料的，她下手还是很轻柔。 ……意外的，非常轻柔。 “别用这么吃惊的眼神偷看我，”安娜贝尔的气场依旧恐怖，“本小姐的新娘修行满分成绩可不是吃素的，你以为我为什么童年记忆全模糊就牢牢记得这个了啊。” 布朗熊：你倒是模糊这种无关紧要的修行，把我牢牢记住啊。 “新娘修行既然都有洗头了，怎么你连扎马尾辫都不会……” 安娜贝尔不假思索：“我要联姻的对象又不需要扎马尾辫。” 【嗯，就在这里说再见吧。谢谢你，我将来也会去找那个我想嫁的人的，你也要加油环游世界！】 【……哈哈，问我真正想嫁的是什么人？那当然是要优雅一点、高贵一点、会带着我跳交际舞……】 布朗熊轻声咕哝：“那个罗曼可是拥有优雅的长发。” 一切结束后，他要不要也开始蓄长发呢。 以前是觉得养长发太费事，可自己要达成“优雅高贵”标准的话…… 好像，也只能在外型上下下功夫。 “嗯？什么？” “没什么。” 安娜贝尔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他，可洛森已经闭上了双眼。 她冷哼一声，拿过花洒，让细密的水柱浇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适中。 于是挪到他发间，一簇簇捏过涂满泡沫的地方，仔细揉搓着冲洗干净。 从鬓角悄悄往上滑动，挽起细碎的刘海，穿过略锋利的眉角，轻轻避开对方的耳朵。 就像怕被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割伤似的。 安娜贝尔此时的注意力其实并不在他的头发上，她还在反复咀嚼着刚刚嗅到的香水味，越想越生气。 可奇怪的是，手指的动作，却先于大脑，熟练而自然。 明明应当是初次践行。 【明明，心脏正因为初次践行这项修行而紧张跳动。】 很多年以前，坐在溪边的小安娜想，面色奇怪地拨弄着手指间的头发。 【我要被你揪秃啦。】正在她膝盖上午睡的小精灵困倦地抱怨：【你到底要摆弄我的头发到什么时候？】 【我……我在练习呢，你睡你的。】 【练习什么？】 新娘修行呀。 准备嫁给你，就必须好好学习的事。 小安娜不好意思地咽回答案，她怕说出口又会听到一句“我才不会娶你”。 可即使她不说，聪明的小精灵也能猜到答案。 【又是你们家死板的规矩学习吧。】他不耐烦地拍拍身边的空地，【干嘛听他们的，这样跪着多不舒服，而且你膝盖不酸吗？你躺下和我一起午睡吧？】 【唉，说了多少遍，我又不是要娶一个伺候我的仆人，我不会娶你的。】 真讨厌。 他还是说出来了。 为什么被教导的那部分“新世界”里……不能有，继续嫁给他呢。 小安娜垂下眼睛。 【要你管，泥巴脑袋，我就喜欢跪着坐，你赶紧睡，否则揪秃你。】 【……你好凶。】 明明是我好心问问你。 小精灵闭上双眼，不搭理这个讨厌鬼了。 午后的阳光，又暖和又舒服，他刚刚从一场灾难中逃窜出来、修复完毕的肢体还有些发冷，正适合晒着它睡觉。 小安娜继续静静拨弄着他的头发，悄悄幻想未来在水池里用沾上泡沫的手去揉搓是什么样子。 大约很久之后，也可能是仅仅五分钟，小精灵睡熟了。 小安娜的手顿了顿，悄悄拨开他的额发。 今天又说了一遍“不会娶我”。 真讨厌。 所以，这是你讨人厌的惩罚，泥巴脑袋。 【啊呜。】 小小的女孩，学着森林里动物幼崽标记食物的架势，愠怒在精灵的额头上，“咬”了一口。 因为害怕把对方吵醒，刻意咬的很轻，连牙齿都没用上，其实只是轻轻碰碰罢了。 ……可这轻轻碰碰，让她的胸口里也传来“砰砰”的跳动。 她还很小很小，不知道什么是“额头吻”，不知道什么是“独占欲”，不知道什么是“气急败坏”，只知道，自己想拿到满分的新娘修行成绩，再嫁给他当满分的新娘。 ——“不行，不可能，完全不行。” 多年后的安娜贝尔还在因为不属于自己的香水味生气，那怒火烧得她快难受死了，再这样下去，眼睛都可能戏剧化地喷出血来。 膝盖上的傻叉已经睡熟了，微微侧着脸倒在一边，前所未有的倦容里，透着对她的毫无防备。 她从没见他这么累过。 她从没见他这么反常过。 难道、难道、难道他这几天忙的，是—— 【说起来，你知道吗？圈子里那些包小男孩的贵族夫人，出手可是很宽绰的。】 薇薇安那曾状似不经意的提醒在安娜贝尔脑中清晰浮现：【一次就几千金币的也有……只要脸够好看，对她们胃口。当然，那些人不可能都是自愿出来做生意的，也存在某些不经意遭遇了胁迫……】 她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当时的安娜贝尔莫名其妙。 她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现在的安娜贝尔怒火中烧。 ——不可能，不可能，这个混蛋和我保证过的，他说他没有经验，也不屑去——我得相信——才不会有那些——去他的相信！！ 大小姐咬牙切齿地抓过法杖。 然后她回忆起自己看过的那个魔法，在对方脸上香水味最浓郁的地方，挥了挥法杖。 来吧，来吧，只是试试，试试而已，反正只是从那种无聊的女性杂志上看到的什么“肢体接触影像倒放”，如果什么都没发生，她可什么也看不见，至于这个魔法排在了什么 第73章 第七十二章 有的东西一旦咬下就再也无法收回 第七十二章有的东西一旦咬下就再也无法收回 “小姐……” “小姐？小姐？” 她再次从混乱的梦境中醒来。 双腿发软, 后背淌汗。 “怎么？” 安娜贝尔·斯威特冷冷地说：“今天似乎是周六吧。” 候在床帘之外的助理顿了顿。 不管周一周六，小姐往常都会在她走进卧室之前醒来，甚至都可能已经泡过澡、坐在梳妆台前揩头发了。 助理永远都猜不透她究竟几点起床：从她服侍这位大小姐开始, 对方就永远比仆人起得还早。当初还特地对她说明了这个情况，表示“不用紧张”。 可今天…… “我以为您生病了。” 助理委婉道：“今天比往常晚很多, 而且您一直躺在床上……流汗。” 流汗、喘息、即便隔着床帘都能听见动静——真无法分辨那是痛苦的噩梦, 还是小姐发了高烧。 是吗。 “劳你费心了。” 床帐里传出小姐冷淡的吩咐, 一阵衣料摩挲声，她似乎是坐了起来：“去浴室替我放热水。” “……好的, 小姐。” 自几天前开始, 大小姐的心情似乎就一直不怎么好，神色冰冷恐怖，举手投足泄露出来的气质，甚至越来越靠近可怕的夫人了。 作为由夫人指派给小姐的仆人, 她其实说不出夫人具体可怕的点在哪，但一直觉得小姐和夫人之间, 有微妙的不同……可似乎事实证明，他们, 的确是同一份血脉的亲生母女。 重合的神态，重合的气质, 重合的、可怕的某个东西。 ……助理之前还以为, 那只是考前焦虑的一种表现方式, 自家大小姐是过于紧张, 比赛结束之后就会好转——可事实上，在赛场上继续披荆斩棘, 直接拿到了复赛总分第一名的成绩后——小姐的分数甚至甩开第二名整整106分—— 小姐的心情却没有丝毫好转。 恰恰相反, 那天公布了复赛成绩后, 助理注意到拿着高分考卷小姐朝赛场外的某个摊位瞥了一眼——发现那个摊位里空空荡荡后，她收回目光，脸色更差劲了。 即便她刚刚正刷新了全球青年法师学徒交流赛的复赛分数历史记录，得到了整个赛场的欢呼。 唉。 希望两天后比完决赛，小姐能恢复原样……现在这副架势，真有些瘆人。 说起来，小姐究竟为什么那么紧张？初赛与复赛都证明了她的水平，难道还能在决赛拉胯吗？ 交流赛的冠军已经是小姐的囊中之物了吧？ 助理暗自摇着头走进浴室，她决定今天给小姐准备点能放松神经的药浴……又是做噩梦又是无故起晚，小姐的精神状态……加点薰衣草精油吧。 听着助理走出卧室的脚步声，床上，神色阴沉的安娜贝尔拂过颊边汗湿的红发，草草将杂乱而潮湿的它们拨到脑后。 浑身上下都黏黏糊糊的，她生理上很难受，却一点都不想动弹，只想坐在被窝里，和心里疯狂翻涌的黑暗物质斗个你死我活。 烦躁。 厌恨。 怨怼。 耻辱。 ……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可以涌上这么多的黑暗阴沉的玩意儿。 那与隐隐在宿敌侧脸上看到的太阳不同，也与家徽上皎洁高贵的下弦月不同——她心里翻滚的这东西，低俗卑鄙，恶毒肮脏。 它更像是……她最讨厌的雨水，浇在火焰烧灼之后的焦痕后，那些疤痕里渗出来的黑泥。 这很奇怪。 斯威特家族的血脉里，不该有这样卑劣的东西。 “小姐，水放好了。” “……嗯，我待会儿就去。你先出去准备早餐，今天很晚了，早餐就放在浴室的茶点台上吧。准备好了再来叫我，不用着急。” 接到命令的助理顿了顿，似乎是打算再说什么。 “去吧，帮我把门掩上。” ——可又畏惧于主人冰冷的口气，她什么都没说。 助理一言不发地合上卧室门。 床上的安娜贝尔握紧双手，恼火地低咒一声，对自己刚刚对待助理的态度感到后悔。 ……其实主人对仆人的态度就该是这样，母亲父亲都是这么做的，但她冥冥之中总想做点不同来—— 对方不仅仅是她的仆人，也被她偷偷当作自己的朋友。 可……收不住。 完全收不住。 何止助理，她正深深厌恨她自己。 她不该这样的。 父亲是个骄傲而冰冷的人，漠视一切无法带给斯威特家利益的生物，以斯威特家荣耀为毕生宿命——这是安娜贝尔从他那儿传承下来的东西。 她很明白，父亲永远不会产生自己心里正翻涌的恶臭东西，他会对此投以鄙夷的目光，视作斯威特的耻辱。 而母亲是个优雅而强大的人，一切都要做得完美无缺，一切都必须得体，面对跳梁小丑也保持仪态——这是安娜贝尔从她那儿传承下来的东西。 ……她本以为，只有这么些东西。 安娜贝尔缓缓收紧拳头，放在胸口。 她其实……一直都隐隐知道，母亲的某些做法，有些“极端”，不符合斯威特的作风。 她一边教导自己，说那些庶子女不过是“你不该给予眼神的虫子”——却又一边，记下他们的每一次细小的冒犯或忤逆，再于某个正当的场合正当的理由，施以“惩罚”。 安娜贝尔一直觉得，那没必要。 既然弟弟们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虫子，那何必大动肝火去惩罚虫子。 不停冒犯自己的卡尔，直接操作一下送出去联姻，左右他比起学习魔法也更喜欢女人——吃到教训后，自然会老实，也无需为了童年那些幼稚无耻的小事记恨报复，她可没有空闲去记恨一只不长进的虫子； 暗暗看低自己的欧文，既然他不打算做出任何实质性行动，那就一直无视着吧。既然他一直吵着要脱离家族，就让他脱离家族，安娜贝尔不觉得那位少爷脱离家族后能适应平民生活，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爬回斯威特家，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敲打。 ……可母亲，永远不是这么想的。 她下令把卡尔烧成了废人，将欧文关进了她曾待过的那个可怕房间。 海伦娜的天性里，似乎就存在着这么残忍偏执的东西。 小的时候，安娜贝尔还会为她的行为开脱——就算她隐隐明白，是母亲对待弟弟们的残忍手段才让她被弟弟们报复欺负—— 母亲这么针对仆人、针对弟弟们、针对弟弟们的母亲、针对这个宅子里的闲杂人等……肯定是，太爱父亲了，所以忘了分寸，疯狂嫉妒着他的其他女人与其他小孩吧？ 【……喂，泥巴脑袋，我是觉得，有时候，母亲不太喜欢我，对其他人也……她会不会真的讨厌我呢？她会不会……恨我？因为我很笨，做不好她布置的任务？】 森林里，听她描述的小精灵紧紧皱起眉。 他很想直接说“她听上去就是个冷血恶毒的混蛋，竟然还打你”，但小女孩那忐忑、不安、又隐隐含着憧憬的表情堵回了这句话。 初次见面时，就是因为诋毁她父母，才遭到了“泥巴脑袋”的针对，他记得清清楚楚。 她最讨厌自己，最喜欢父母。 【啊，就是那个什么吧。】 第一次对她说谎的布朗宁撇开视线，因为不熟悉还有些磕磕绊绊：【那个……嫉妒啊。因为你妈妈很喜欢你爸爸，所以她才会那么嫉妒，面对你的弟弟和你家里的其他人都做得很过分……互相喜欢之后，是会产生嫉妒，然后因为嫉妒而做出有点丑陋的事情啦。那个很正常。】 【你不要担心，你妈妈肯定还是很爱你的，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未婚妻的眼睛亮了亮。 【真的吗！】 【……真的。】 ——现在想想，那时她这份天真幼稚的认知，真不知道为什么持续了那么多年。 长大后的安娜贝尔已不会相信“相爱”这种童话里才有的破烂玩意儿，她的母亲海伦娜就是天性里藏着残忍恶毒的东西——她清清楚楚地明白。 要问为什么如何笃定？ 【哎呀，是小小姐。】 从母亲卧房里走出的、不是父亲的男人。 笑容轻浮，衣着凌乱，暴露在外的皮肤上痕迹多得令人皱眉头。 一边穿着衬衫，一边弯腰，似乎是要伸手摸摸她的脸—— 被重重打开。 【拖下去。】年幼的继承人冰冷地看着他，还嫌弃地挪开小皮鞋，像是生怕沾到污水，【钱给够，痕迹抹干净。】 身边的仆人说：【是的，小姐。】 脸蛋俊俏的男人还来不及反应，只到他胸口的少女就掠过他，推开了卧房的门。 【母亲，您当然有排遣寂寞的权利，但以后可不可以去会所或酒店里玩，别在老宅里召这些不三不四的脏东西？】 【您该注重身体洁净。】 ——而那其实，才是安娜贝尔记忆中，第一次忤逆母亲。 可也许是当时不可言说的行为稍稍混乱了海伦娜的脑子，也许是不可言说的行为后让她餍足而疲惫，又也许是一向乖顺的女儿即便表达不满也会用上恭敬委婉的口气。 【知道了，多事。五分钟后来找我检查功课，现在出去。】 【是的，母亲。】 安娜贝尔走出去，不声不响，某个不知由谁建立的“相爱”幻象在心里清脆破碎。 ——从那以后，她就默默接下了母亲玩乐时的善后工作。 挑选场所，挑选对象，资料，处理干净，扫掉尾巴。 薇薇安总笑她太过保守，可安娜贝尔知道，自己只是厌恶。 她拒绝去了解一切有关性的知识，有意无意把自己塑造成连小黄书都没看过的白纸。 她拒绝去想象那一切的相关画面，因为那会毁掉她对母亲的敬爱，因为她害怕、害怕、害怕—— 自己将来，也会沉溺其中，变成与母亲相同的模样。 不能变成那个模样。 不能拥有偏执的残忍，不能直接烧穿冒犯自己的生命，不能像母亲像薇薇安像她认识的每个上流女人那样耽于肉|欲，在肮脏的人身上留下肮脏的痕迹，让对方衣着凌乱地走出自己的卧室—— 为什么不能？ 记不清了，不知道了，但不管怎样，不管怎样，绝对、绝对不—— 【……你问我，我将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哎，这个问题谁知道，我怎么可能喜欢……呃，非要说的话，纯洁天真的女孩吧？因为不被杂质污染的女孩很可爱啊，说不定还会有甜甜的酒窝……嗯嗯，我喜欢酒窝！】 “不能。” 安娜贝尔闭闭眼，用力删除那梦境的最后一丝残留。 她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即将到来的比赛，要调查那份特制的玫瑰香水，要找到影像里的白手套的主人—— “喂，洛森，这边这边！哈哈哈，你怎么最近总走神……我们餐桌在这边！” 可梦境删除了，现实里的存在无法删除。 傍晚的食堂，安娜贝尔坐在二楼，面前的食物分毫未动，手边是一杯放了冰块的威士忌。 助理担忧的视线再次被她忽视——过去的安娜贝尔从不会在食堂喝酒。 大小姐的目光，只紧紧追踪着楼下的人。 正在和他的朋友吃晚饭，表情动作都没什么异常，只是一点点的睡眠不足。 明明没有出现在复赛赛场，明明也没再出现在她身旁，竟然还一如既往。 ……是啊，是啊，伟大狡猾的布朗宁，总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忙，总有一些令他劳心劳力的神秘小事情要瞒着她…… 安娜贝尔捏紧玻璃杯。 楼下的洛森对着朋友爽朗笑笑，转身拿过自己之前放错位置的餐盘，走向他们占好的桌子。 “又是蔬菜沙拉……” “最近减肥嘛。” “也真亏你能吃这么久的沙拉啊。怎么样，下午有场球赛，去吗？” “害，最近不了，我有打工……” 男生们零零碎碎的闲聊飘不进安娜贝尔的耳朵。 她的目光只追随着某个家伙的背影。 ……不，不仅仅是背影，是更详细的，更细节的，更隐秘的—— “啊，帮我拿下胡椒瓶，谢啦。” 楼下的背影微微晃动了一下，撑起手臂，微微歪着头接过桌子另一头递来的胡椒瓶。 安娜贝尔屏住了呼吸，她的目光终于不由自主，找到了想找到的东西。 隐藏在碎发后，处于耳根之下，在颈窝的最侧边，衬衫翻领的最里面。 只有当事人对着全身穿衣镜，扒下衣领，拨开头发，用力扭头才能看见的东西。 一枚牙印。 她留下的牙印。 ……还带着被吮红的色泽，还没有消退，甚至没经过任何处理，安娜贝尔猜当事人草草淋浴时察觉到痒意还随手抓了抓——他根本没有察觉。 标记在那里，时时刻刻提醒她。 她咬了一口，咬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她知道这如果被旁人看见了，会误会成什么东西。 她知道他们压根就不用误会——这就是她故意留下的吻痕，这就是与占有欲、与情|色、与对他的—— 【太隐蔽了。这里没人知道他是你的。】 安娜贝尔被内心翻涌的东西吓了一跳。 她急忙举起酒杯，嘴唇掠过酒液，反而含进了杯中的冰块。 透明冰冷的晶体在口腔中滚动，隐隐刺痛了舌头。 那是非常干净的颈窝。 那是极其白皙的耳根。 那是比想象中纤细得多的血管……比想象中柔软得多的皮肤……比想象中，容易留下印记的身体。 如果，如果，咬下更多的痕迹……抓下更多的痕迹…… “砰！” 助理吓了一跳。 楼下的洛森也被这砸杯子的巨响惊动了。 他们纷纷向声音传来的位置递来视线，看到了神色恐怖、气势惊人的安娜贝尔。 “我吃饱了。” 她垂下眼睛，抹抹嘴巴，匆匆离席。 ……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洛森莫名其妙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沙拉上。 “咦，布朗宁，你耳朵后面好像有块红红的东西？” “啊，那个。” 纯洁的精灵随手抓了抓，头都没抬：“懒得看，前几天起床时好像就有了……大概是蚊子咬的吧。” “没事没事，不用涂药就会自然消下去。” ——“消不干净，小姐。” 深夜，停在床帐外的阴影低声报告：“有一股我们以外的势力在死咬着我们调查的尾巴……您想调查的对象，可能身份有些微妙。” 安娜贝尔冷笑：“那就直接切掉被他们抓住的尾巴，放弃香水与手套的线索，返回去咬下他们的肉。所属家族、成员结构……总能摸索到什么。实在不行，你去查清楚泽奥西斯附近所有会所的地下生意。” “是的，小姐。需要上报夫人帮忙吗？” ——这是安娜贝尔现在最畏惧听到的对象。 不要，绝对不要，她为什么会变成母亲那样，她决不能—— “……母亲不需要理会这些小打小闹。做的时候避开母亲，如果父亲问起，就提一句。” “家主从不过问琐事。” “那就行动。” “是的，小姐。” 黑影离开宿舍，斯威特家的继承人拉上被子，神色明灭不定。 那是她最讨厌的宿敌。 那是她最不该遐想的对象。 她决不、决不、决不、决不要因为心里翻涌的东西，变成肮脏恶心卑鄙阴沉的那个—— 【嗨，蜜糖宝宝。】 可梦境再次如期而至。 比她所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俊俏的脸蛋，比她所见过的所有男生都轻浮的笑容。 他的头发像是被什么人揉乱了，他的纽扣像是被什么人扯掉了，一边草草披挂着校服外套走出来，一边半跪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好啦，蠢宝宝就该去儿童乐园玩。】 安娜贝尔没动弹，看着他身上那从耳根往下蔓延的痕迹，看着他眉眼中从未有过的暧昧气息，看着他漩涡般的绿眼睛。 牙印，吻，红肿，抓挠的印记。 【……你为什么会从那扇门走出来？】 【哎，你问这个啊。】 对方歪歪头：【因为那位顾客出手宽绰，给了我不少金币啊。】 哈。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 【我也给你金币。很多很多金币。】 安娜贝尔说，伸手抚上他的衣领，再猛地抓紧。 【别再去其他地方，到我的卧室来。】 听到这话，宿敌笑了笑。 他依旧是闪闪发光的模样，绿眼睛好看得她双腿发软，肯定也轻易就能使任何一个女孩沉迷。 【没问题。那，从接吻开始？】 ——卧室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破碎声。 助理猛地冲进去，发现那是只可怜的被砸碎的珐琅花瓶。 “……小姐？” 床帐后的主人似乎还余怒未消，抓着被子，喘息许久。 良久，她咬牙切齿地命令：“去给我放水，我要洗澡。” “这套被子立刻烧掉。” 第74章 第七十三章 有的香味一旦嗅到就再也无法逃脱 第七十三章有的香味一旦嗅到就再也无法逃脱 这里是森林。 这里曾是……他的那片森林。 精灵低头,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洁白无瑕，修长优雅，没有任何魔法留下的伤疤。 他便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猛然想到什么，却又在触及右耳前放下。 这儿是梦。 他做过许多次的梦。 那么…… 精灵调转方向, 穿过浓密的水杉树, 拨开垂悬的槲寄生。 他小心翼翼跨出低矮的灌木, 避免自己碰撞出任何声响——尽管知道这份梦境本就不会让他发出声响, 洛森依旧屏住了呼吸。 他来到了小小的池塘边。 有月光，有醋栗丛, 那都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唯独池塘边多了几株月季，而月季旁多了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神话插图里才会有的裙子——半透明的，摇摇欲坠的, 轻薄得仿佛是从月光中淌下的纱——却没有半分情|色感——骗鬼呢。 如果精灵的目光也能点火，那她没被裙子遮住的后背、草草被裙带系住的侧腹、也许能盛下醋栗果子再微微摇动的腰窝—— 肯定早就被烧成灰烬了。 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就能点燃, 甚至不需要回眸。 当然, 背对他坐在池塘边的女孩也没有回头。 她正将双腿放在水中，轻轻踢打着，微微歪头，对着水面梳理自己红月季般艳丽的长发。 洛森知道那长发其实又密又杂，披散下来梳理时绝没有这种神圣的美感, 也不可能媲美他幼时在圣堂中见过的那些、精灵族的艺术结晶…… 可身为劣等精灵, 他只能用自己所认识的“最美”，来想象她。 况且, 她永远不会耐下心思梳理她的头发。 大约两分钟后, 女孩不耐烦地将手中的梳子丢进池塘, 直接捧起池水, 浇在自己杂乱的卷发上。 她几下就把蓬松的长发变为一条湿漉漉的长绳——或者肢体柔韧的蛇, 蜿蜒向下，勾勒出所有的起伏。 水流声不绝如缕。 她将湿发拨到脑后，露出圆润的肩头，让他清晰看见上面滑动过的水珠。 一粒小小的，圆圆的，稍微有些重量，但绝不算大的水珠。 它在引力的作用下缓缓变为圆锥体，出现了尖尖的小角——顺着肩头往下滑动，自然而然地，令他联想到睡裙的吊带，或者内衣的…… “喂。” 女孩回过头来。 恼火、羞涩，还带点针对他的刻薄。 “你还要在那儿偷看多久？” 梦中的安娜贝尔抱住胸口，抬起下巴：“这边的水冷死了，赶紧收拾收拾给本小姐滚过来，取暖。” “仅仅取暖而已，不准做什么别的事，混蛋。” ——她话是这么说，但每次走过去，总会发生点别的事。 于是她会咬他，会抓他，还会委委屈屈地哭，扬言要把他烧成煤炭。 因为这是梦境，精灵每次都非常欣然接受这些恐怖的威胁，继续我行我素。 但今天…… “抱歉。” 他尴尬垂下目光，“我……不过去了。我得醒来……现在的我，不能做这个梦。” 饱暖思淫|欲，而近日吃不饱饭睡不好觉的精灵，就比以往清醒许多许多。 他一开始就意识到这是个梦，意识到自己没有沉溺在此的时间，也没有去摸自己的耳朵。 可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很不情愿、态度恶劣地呵斥他过来的安娜贝尔——自己的潜意识将她在这个梦里的一举一动都塑造得十分真实，她绝对不会迎合他或刻意诱惑他—— 咳，所以，以往进行到前半段时，洛森总觉得她是捏着鼻子念三流小黄书台本的女演员……下戏之后，立刻会捏着剧本去找编剧麻烦，说不定还会在休息室喝着红茶发表“啊什么，这就是底层恶臭雄性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啊，不行，真的不行，完全没有格调，本小姐念台词时都觉得嘴巴变脏了”……等言论。 ——总之，摆着臭脸听到他拒绝的话后，安娜贝尔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神似某个傍晚，他在现实的食堂里匆匆一瞥的脸色。 “你什么意思？”她拔高嗓子：“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是吗？和其他人睡过觉之后觉得没必要继续在梦里渴望我是吗？？现实肯定比梦爽的多是吗？！” ……现实里大概不会是出于这种原因脸色恐怖吧，嗯。 “哈！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们男生都是一帮下流无耻见异思迁的——” 对方越说越气，挥起手臂在水面上一点都不优雅地砸出了“噼里啪啦”的水花：“兴趣变成紧身衣了吗？！还是黑丝兔女郎？！或者法式蕾丝——明明是你过去品味太古板本小姐才穿这种露背长裙的！！现在目光移向了前卫性感的新世界对吧？啊？——去死吧臭虫！！死！死！” 洛森·艺术家·布朗宁：我干嘛要把她性格里的缺点都塑造得这么真实。 他捂住耳朵，卑微解释道：“没有转移别的兴趣……你这样穿我觉得非常性感……” “那你就滚过来！” “我今天不能……” “那个女人是谁？！” “没有……” “没有别的女人干嘛不过来亲我！！” 即便正位于自己的梦里，也只能捂着耳朵瑟瑟发抖的雄性一愣。 “你想被我亲吗？” 这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是个白痴问题。 “我、才、不、想！” 梦境中，打扮性感，行为狂暴化的宿敌吼道：“我是你的潜意识为了自我满足幻想出来的存在！！自恋狂！！” 洛森：“……” “我是青春期男生精力过剩的x欲衍生物！！” 洛森：“……” “我不过是意思意思给像你这样的可怜虫一个多余念想罢了！” 洛森：“……” 别骂了别骂了jg 斯威特大小姐拍着水面喷完一通格外汹涌致命的毒液，然后红着眼睛再次强调：“所以滚过来！干你该干的事！” 布朗宁同学哪还敢靠近她，他抹了把脸，默默抱膝蹲下： “谢谢你哦，我觉得我快醒了。” 被春梦对象活生生骂醒。 ……长大之后为什么要对异性产生**呢，还是剁了吧。 安娜贝尔：“……” 她扁起嘴，眼泪直接吧嗒吧嗒掉出眼眶。 “你快点过来……” “按照我那追求完美的艺术家式潜意识塑造，”洛森说，“你现在是发现把我骂的太狠了有点愧疚，就决定假哭把我骗过去。” 安娜贝尔：“……” 可恶。 “你看，我把你想象得这么逼真。你的缺点，你的优点，你发脾气的样子，你故意装可怜使的坏。” 抱着膝盖的梦境主人望着她，轻声说：“我甚至能看出来，你其实也很期待我过去，很期待我去亲你，只是过于害羞摆出了难看的脸色……” “我能看出你同样在乎我。但现实中我都不敢去猜。” 是否真的会因为没能等到接吻而气急败坏，是否真的会嫉妒他和其他异性的接触，是否真的…… 唉。 要猜一个害怕理解“喜欢”为何物的蠢宝宝的喜欢，即便是他，也有些困难。 梦境中的安娜贝尔皱了皱眉。 “那你一开始就该过来啊。” 她没好气地说，“你的潜意识之所以想做这个梦，还不是想趁决赛还没开始，和我亲密吗？” “因为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和我亲密啦。” 的确。 洛森想算算自己昏迷陷入梦境之前，距离决赛还有多少天——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件事的难度太考验一个在睡梦中的精灵。 “我改主意了。” 他叹了口气，“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如果生命中的第一次与最后一次都只能发生在梦里……实在太悲惨了。” “与其浪费时间在可怜的幻想中，不如为了性命抓紧最后一秒，去搏一搏啊。” 女孩的脸色变了变。 “你还是过来吧。” 她小声说，声音轻得像一份告别。 一份只能发生在他，与他幻想之间的告别。 “起码，可以有最后一个吻呀。” 精灵笑了笑。 “我可以真实塑造出你的性格，可没办法真实塑造出和你的吻。” 因为我只知道怎么去喜欢你的一切，却从未体验过吻你的感觉。 安娜贝尔挪动了一下嘴唇。 “不要死。” “我尽量。” 于是池塘从他眼前升起，月光逐渐从他眼前离开。 ——洛森·布朗宁，终于从自己的梦中醒来。 宿舍墙上的挂钟，正指向…… “凌晨一点零十分。” 精灵从魔法实验台前坐正，仰头，捏了捏鼻梁。 耳朵很疼，脑袋发晕，胃里也一阵阵像有刀片在绞——一如既往，情况正常，嗯。 “就不该贪便宜买这个牌子的速溶咖啡。” 对提升精力压根没用啊。 ……对节省铜币倒是很有用。 洛森撑起手臂，端过水晶烧杯，意思意思用玻璃棒搅了搅，戳散杯底结块的咖啡粉，然后一口吞完。 最近只摄入了冷蔬与廉价咖啡的胃立刻抗议起来，其绞动等级直接从手捣大蒜升级为电动绞肉机——洛森倒抽一口凉气，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 ……咦，胃疼竟然比咖啡效果还好，省钱的新方法学到了。 “抓紧时间，接下来是……” 自接下任务后的第二天就在研究的事……讲道理，洛森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不是接下任务后的第一时间就展开研究。 不过也要怪他一开始效率太低，花了数小时纠结是否要向其他势力借力……失败后想躲进树洞，却直接一睡不起，还做了一个有抱抱有顺毛有膝枕有浴袍的美梦…… 梦也不能太离谱吧。 梦里那个温声细语、各种体贴服务的安娜贝尔，他的潜意识是多自大才能塑造出来啊。 梦醒之后还待在那个巨型玩偶熊的树洞里，爬出来后头疼眼花脖子还有点奇怪—— 但布朗宁没时间了，因为睡着，他在树洞中的自我逃避期超出预期，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事实证明，贪得无厌、想要两全其美的小贼，面对海伦娜的委托……也只有一个解决方案。 ……洛森最不想使用这个解决方案，因为运气占比太大太大，死亡系数怎么算都太高太高。 前几天已经趁复赛进行、拉去海伦娜高度关注时，悄悄使手段溜出赛场，编理由把莉莉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也多亏他平时为了和蠢宝宝较劲，基本功还算扎实。 ——接过海伦娜的“安排身份”，乔装混在复赛选手中，提前三个小时答完卷面上所有试题，再花五分钟计算出进入决赛最低分与前二十名平均分，将几个易错点的正确答案改成错误答案后，就装作压力太大精神崩溃提前退场，接着一路狂奔转移妹妹的同学如是想。 剩下的部分，就是赌命了。 赌一赌，自己能否以学徒的身份……暂时够到法师的领域。 【创造魔法】 泽奥西斯顶级的魔法天才深吸一口气。 这几天在宿舍里的研究他也没瞒着捷克： 左右对方压根看不懂大佬室友在研究什么玩意儿，用“我正努力于4时内在《我的世界》里复刻建造天空之城拉普达”的比喻表示自己正忙着很困难的事后，捷克同学不明觉厉，肃然起敬地于4时前去了其他宿舍暂住（。） “恒星这边的平衡还有点……与其添加水环，不如添加真空带吗……” 稍稍摇动了一下锥形瓶里的浅蓝色星沙，大概估算了一下结晶率后，洛森划去纸上的公式，转而从抽屉里抽出了塞壬的羽毛。 正当他忙碌时，堆积在重重纸卷后的电脑，突然亮了亮。 ……这几天他已经先后结清、请假或转移了手头上的所有业务，这台挣钱用的台式机应该是不会在这时候亮起的。 除非是魔法设置好的特殊提醒。 电脑浮动的光屏刺得洛森眼睛有点难受，他揉揉眼睛，又下意识端过只剩一层咖啡渣的烧杯，往里面倒了点白开水。 “谁这么晚还……” 首先跳出的大消息窗口，是他之前留在海伦娜会所附近，和起初站在房间里的小白脸搭讪后得到的……咳，会所工作群。 因为那位同志极其赏识洛森，把他当作了实习后辈来培养，还在群中扬言“年纪轻轻还没入行就能抱上斯威特家女人的大腿，这位小同志的软饭之路不可限量”（。） 消息显示999＋，洛森草草浏览了一遍，发现这是会所内部出了事。 似乎是上面来人，有不少的男员工都被叫去接受了“调查”，询问是否接待过涂抹玫瑰香水、佩戴着白手套的女人。 会所当然是有保密机制的——可架不住对方来势汹汹，背后势力甚至比会所老板靠的东家还大。 “有人在调查海伦娜吗……” 洛森快速划过那几位被叫去谈话的工作人员余惊未消的揣测，在几位高层管理语焉不详的群通知里略略停顿，只几下就得出了结论。 “蠢宝宝……” 她做什么，要突然动用自己的分支势力去调查地下的女性向色|情网络？ 哦，洛森当然知道安娜贝尔有自己的势力。 纵览整个贵族圈，她可不是个吃素的继承人……不过那些手段在他看来，还是有些仁慈……而蠢宝宝，的确不吃素，就是一只巧克力饲养的兔子罢了。 调查什么势力、追查什么人——即使弄出了多大的动静，还是会依照约定把无关人等一个个完好放回去，只稍稍敲打一下高层。 也只可能是她了，换作其他贵族，那些“前辈”不可能还好好的在群里鬼哭狼嚎，水出999 的消息。 那只愚蠢的蜜糖宝宝对自己划的线可是公正严格到极点，学校里的事情与家族里的事情分得泾渭分明，从不动用自己的势力干涉他们的“争斗”——否则，早在自己披马甲和她做舆论操控、配钥匙、卖内衣等生意时——她就该明白，背后的人是自己。 结合“接待海伦娜的工作人员”……呃，这是和自己无关的风波吗？难道他们贵族家庭也很在意“出轨”？现在她是要收集母亲玩男人的证据去惩戒对方？ ……不不不，那只蠢宝宝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去惩戒自己的母亲，替她完整扫尾还差不多。 洛森想了想，将手放上键盘，噼里啪啦敲起字来。 既然与他无关，是斯威特家族内部的风波——那他搅起浑水来，就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这正好是个不错的机会，掩盖海伦娜要伤害安娜贝尔的真实目的，包装出她针对家主德里克的目的……后者更容易被安娜贝尔接受，也更容易遭到家主的处理吧。 毕竟，【你的妈妈很爱你】，这个谎伟大的布朗宁编织了这么久，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搅完浑水后，洛森逐个辦动了一下酸痛的手指，再次仰头捏捏鼻梁——墙上的挂钟显示，凌晨两点零二十分了。 胃里的电动绞肉机已经消失，取代它的是一阵阵的痉挛。 手动柠檬榨汁机，榨一下拧一圈的那种，大概。 ……想吃柠檬烤鸡腿了。 好想吃柠檬烤鸡腿啊。 逐渐麻木的疼痛已经无法起到强效清醒剂的作用，洛森拿着烧杯站起身，又去泡了一杯热腾腾的速溶咖啡回来。 他没有额外添咖啡粉，而是就着上一杯剩下的咖啡粉块——速溶咖啡粉里总是掺着太多的糖精与奶精，如果泡浓了，对此时的他而言，就和奶茶没区别。 捧着一杯形似板蓝根的东西重新在桌前坐下，洛森移动鼠标，关闭了那几个消息繁杂的群聊窗口——终于，他看到了起初让电脑开机的，那个设置了特殊提醒的私聊小窗口。 视野有点重影，洛森闭闭眼睛，又灌下一口咖啡，再揉着太阳穴去近看。 【－今日1：28－浓缩巧克力：敲敲？在吗？有事拜托甜甜。】 【－今日1：31－浓缩巧克力：在线等，急，麻烦甜甜看到就回我消息。】 洛森：“……” 他看看钟，又算了算日期。 ——后天就是决赛了，这个目标拿冠军的蠢宝宝这个点不睡在干什么呢。 不会又是沉迷糖豆人吧。 【甜食癌症2333：老板好，抱歉这个点才回复哈哈哈，太晚啦，老板先睡，明天再详细聊？】 对面秒回：【很急，现在聊，钱不是问题。】 洛森·肝帝·布朗宁：这个点还不睡，你的肝是问题啊，蠢蛋。 他只好继续敲字：【老板急着做什么？因为很晚了，我可能没法立刻完成哦？】 那边的“正在输入中”闪现了好一阵子。洛森又喝了一口咖啡。 【浓缩巧克力：我认识的人里，能帮忙的只有你了。】 【浓缩巧克力：我想买色|情电影资源。大尺度的那种。】 洛森：“噗——” 他一口咖啡全部贡献给了电脑屏幕，反应过来，急忙咳嗽着去找纸巾擦拭。 【浓缩巧克力：你这里肯定有卖的吧？我真的很急，钱不是问题。】 【浓缩巧克力：或者你告诉我学校附近能租赁这种片子的音像店，我现在就去租。】 【浓缩巧克力：……甜甜，你还在线吗？我这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正在输入中”的甜甜同学，将手放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乱码，又默默删除，再无意识敲出一串乱码。 ……乱码半天，他才敲出了单词： 【甜食癌症2333：老板，您怎么突然想看这个？冒昧问一下原因，如果您不想回答也……】 好啰嗦。 深夜再次从梦中惊醒的安娜贝尔皱皱眉，浑身黏糊糊的感觉绝不好受，她本就处于爆炸中的心情更恶劣了。 【浓缩巧克力：我不想回答。你快把资源发给我，要粗暴一点的，大尺度一点的，怎么重口怎么来，有小黑屋更好。】 这样她就会彻底对那件事反胃，彻底消灭那些深夜里恶心的梦境。 【甜食癌症2333：……】 洛森的手指僵在半空。 他太了解她了，即便听不见她的语气，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也能猜出……这个极端反感、厌恶、拼命逃避又笨拙无比的架势……大半夜的私聊陌生人，肯定方寸大乱……这个反应是…… 【甜食癌症2333：老板，您是第一次，做春梦了？】 【甜食癌症2333：您有具体的对象吗？描述一下？稍稍描述一下？悄悄稍稍描述一下？透露一个单词也行啊？？】 安娜贝尔：“……” 她用力丢开了手机。 第75章 第七十四章 有的秘密一旦暴露就一发不可收拾 第七十四章有的秘密一旦暴露就一发不可收拾 前注：本章部分台词引用自《花园宝宝》 甜甜大佬是个嘴巴甜、效率高、无所不能、还保密性极高的帅气黑客, 同时也是她从没见过面的网络朋友，能带给人极高的安全感—— ……安娜贝尔本以为。 【甜食癌症2333：老板？老板？老板你还在线吗？老板？】 【甜食癌症2333：dd，老板你在的话吱一声啊？】 【甜食癌症2333：老板~~~姐妹~~~】 【甜食癌症2333：姐妹，别不好意思嘛, 大家这个年纪做这种梦很正常, 喜欢小帅哥也很正常~~姐妹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帅哥呀？姐妹你梦里的小帅哥是什么类型呀？】 【甜食癌症2333：哎嘿别害羞jg】 安娜贝尔：“……” 不知为何, 有点火大。 她理应是不会和网友谈论这种话题的类型，也理应是不会被没见过面的陌生人惹怒的性格——可也许是因为凌晨的时间、因为混乱的梦境、因为糟糕的心情、因为网线对面的陌生人似乎已经揣测到了她梦里的对象是谁—— 【浓缩巧克力：在线。】 【浓缩巧克力：以物易物, 既然你这么熟练这么想知道, 你就先把你自己的春梦告诉我。】 【甜食癌症2333：……老板，男生这方面的梦境比较恶心直白的, 你不会想听。】 【浓缩巧克力：哦, 男生，那你之前还叫我姐妹？无耻。】 洛森：“……” ↑为了套出重要情报不惜刷新下限与其姐妹相称的无耻家伙 可恶。 平时出图书馆时晕晕乎乎得像个傻子，凌晨这种时候警惕性却陡然拔高。 ……算了, 警惕性高是好事。 【甜食癌症2333：抱歉，老板, 你别生气, 只是我太好奇了，而且知道你具体喜欢什么类型后, 我也好给老板推荐资源嘛。老板你这是找对人啦, 我这里的片子是整个泽奥西斯、乃至整个互联网法师界最全最多的, 就连酒店街的俱乐部也会来我这儿进新货……你看，这么多的资源，这么多的种类, 如果不知道老板你具体想要什么, 就随随便便发给你几部, 岂不是败坏了我的行业口碑？】 安娜贝尔：卖小黄片第一名的行业口碑你骄傲什么啊。 【浓缩巧克力：无聊。反正你也不过是个沉迷在网上口嗨的龌龊处男吧。】 洛森：“……” 谁沉迷网上口嗨了！谁沉迷网上口嗨了！要不是给你这个蠢宝宝设置了特殊消息提醒，我都快忘了我台式机的存在！ 大半夜的不睡觉找网友买黄片，明明是你更龌龊吧！！ 而且、而且—— 【甜食癌症2333：老板，别看我这样，只要想做随时就可以做……】 【浓缩巧克力：那你做啊。】 【浓缩巧克力：呵，口嗨怪。】 洛森：“……” 有那么一瞬间，之前梦里那个疯狂对他喷洒毒液的安娜贝尔，和现实中网线对面的安娜贝尔，完美重合了。 ……干什么，干什么，仗着经验丰富就鄙视他，经验丰富了不起啊…… 你再骂，你再骂……你再骂我就把你的真实性格全删除，下次在梦里塑造出那个会给我膝枕还会给我顺毛的虚假安娜贝尔，把你当工具人…… 当然，抑郁归抑郁，在咖啡与胃疼的双重清醒剂下，正常智商的布朗宁同学并没有重点偏移。 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么长时间的合作以来，“浓缩巧克力”在网上的人设定位非常清晰——活泼却礼貌的元气网瘾少女——洛森猜她在其他账号里也是这个人设定位，毕竟他常常瞥见她在食堂吃饭时刷手机玩，好像还在追什么更新……大概安娜贝尔的娱乐项目中，网上冲浪占大头。 可今晚她和自己的对话，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客客气气的问候没有了，卖萌般的语气词也没有了，谨小慎微的“拜托”“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谢谢甜甜”……等等常用语，都消失殆尽。 展现在屏幕上的，就是一个高傲、冷漠、刻薄的大小姐，还是洛森所见过的，曾对卡尔缓缓转动着茶匙、连正眼都不屑给予的大小姐。 ……蠢宝宝的脾气其实特别差，一旦生气就对他张牙舞爪、大吼大叫、拔高的嗓音总让他忍不住捂住自己可怜的耳朵，真正的哭声也—— 可这不应该啊。 对卡尔冷漠鄙夷，对宿敌气急败坏，今天怎么对网络上关系不错的网友也……她可是遇到素不相识的同学或教授都会点头问好的…… 【浓缩巧克力：你究竟卖不卖？不卖算了。】 洛森一愣，脑子里闪过她在食堂发出巨响时的糟糕脸色。 难道是……可不应该，她不是有过体验…… 【甜食癌症2333：老板，咳咳，我还是很好奇你的春梦对象。其实，这种梦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您不愿意说的话，要不听听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浓缩巧克力：因为你是龌龊的雄性口嗨怪。】 蠢宝宝。 【甜食癌症2333:因为我喜欢的人很麻烦。她总是习惯做出类似“穿着高跟鞋踩别人头”的行为，按照旁人的要求与标准呈现出最大程度的冰冷或帅气……她也总能做到近乎完美的程度。但其实，那家伙内心深处非常柔软，甚至可能会因为“这双鞋鞋跟太高鞋底太硬”难受得快哭出来。如果看到我抱着平底鞋站在旁边，还会气急败坏地红着脸和我吵架。】 【浓缩巧克力：听上去是个很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 洛森：“噗。” 【甜食癌症2333：是这样。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如果告白说“我喜欢你”肯定会被拒绝，如果委婉暗示“我在暗恋你”肯定会让她误会到奇怪的地方，如果直接表达“要不要和我做”她大概会解读为我脑子混乱后的饥不择食。所以目前只能在梦里稍稍遐想一下，毕竟我对除她以外的对象都没兴趣。】 安娜贝尔：光是看描述就有点胃疼了。小学生吗，谈个恋爱还这么磨叽。 【浓缩巧克力：……照你这么说，这是个死胡同？你在网络上这么神通广大，难道连现实中追女孩的方法都不会？】 【甜食癌症2333：方法肯定也是有的。正大光明地追求她，把她逼到退无可退，每天都去她宿舍楼底带早饭、拿书包，再配上一句日常告白，单独相处时做点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让她紧张害羞……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再假装对她失去兴趣，转头和另一个漂亮女孩玩暧昧……接下来就等着她深夜冲到我门前和我打架了，只要我没被打死，就能成功收获一只火冒三丈的女朋友。】 安娜贝尔：“……” 真不愧是网上无所不能的黑客吗。 现实生活中也这么黑心去算计……看这个计划完整度，绝对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策划了好多遍啊。 男生，呵。 所谓“经常做”的梦境里，肯定也是把那个坏脾气的女孩模拟成贤淑柔软的模样，然后对她为所欲为吧。 【浓缩巧克力：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想做就能做”？】 对面的输入框又闪动了一阵。 【甜食癌症2333：当然不是。老板，“想做就能做”，是表示我在现实中也很有魅力——喜欢我、愿意和我发展什么其他关系的漂亮小姐姐多了去了——我可不是什么猥琐的口嗨怪啊。】 【甜食癌症2333：而且，我拒绝实行一切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才能把她追到手的计划，为了刺激她故意和其他女孩暧昧会显得我很廉价，很可怜，眼巴巴地求着和她交往，嗤。那个胆小鬼也不可能一辈子躲着——我要她对我的喜欢从一点点变成很多很多，无法从我身上移开视线，沉溺我的眼睛沉溺到惊慌失措的程度——等到她变成这样了，哼，我再考虑考虑追她。】 安娜贝尔想发出冷笑。 怎么可能会有沉溺某个人的眼睛沉溺到惊慌失措的感情，这个人未免太过自大。 ——可她刚想将这句话输入，梦里那双漩涡般的绿眼睛就浮现在脑海中。 ……开什么玩笑。 她用力敲打屏幕，想象这是落在某个王八蛋脸上的拳头：【我看你也是个同等麻烦的蠢货。】 洛森笑了笑，他决定把这当成一句夸赞。 【甜食癌症2333：老板，我起码知道为我的麻烦与愚蠢付出代价。正是因为我拒绝去追她，又只想亲近她……才会产生那种频繁荒诞的梦境，控制不住去遐想她。】 【甜食癌症2333：因为太渴望那个得不到的人，才会一遍遍地在梦里见到对方。老板你之所以会做这种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安娜贝尔终于顺利冷笑出声了。 她感觉，之前盯着对方发来的消息，逐渐堵塞在气管里的什么东西，也随着这声冷笑窜了出去。 才不是这样。 绝对不是他所描述的这样。 是她阴暗地揣测着对方、抛弃了对他的尊重、想羞辱那个人、想毁坏那个人、想成为自己曾经最不耻的样子、用最下贱的手段去—— 【甜食癌症2333：老板，别害怕。】 【甜食癌症2333：你肯定只是喜欢他。】 洛森收回手指，紧张地注视着屏幕上的光标。 这是一次试探，如果对方立刻回复了“我才不喜欢”，他就一定能从这个口气确认—— 可今夜，并不是两个失智的家伙在对话。 今夜是斯威特大小姐与她唯一承认的宿敌在对话。 【浓缩巧克力：别用你这种懦弱的暗恋模式去揣测我的想法，甜甜。】 【浓缩巧克力：我做了这种梦，无非是想和男人上|床罢了。】 【浓缩巧克力：还是你以为，我会被“说说你的暗恋”气氛带跑，和你分享我梦境中的那个人的性格特征？】 洛森：“……” 可恶！！ 她怎么总在不该聪明的地方这么聪明！！！ 脾气也绝不算温和的家伙也要火冒三丈了——如果她梦境里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以前相处过的男人——见鬼，经验丰富的家伙的确比自己更能塑造出那感觉—— 【老板，既然你仅仅想和男人上床，还浪费时间买片干嘛。老板你留个联系方式和想玩的具体时间给我，我帮老板你订酒店呀，我认识这附近不少深夜营业的好地方——】 然后扛着火|箭|筒守在门口。 呵。 安娜贝尔又不耐烦了。 她敏锐从这位员工一向殷勤的口吻里嗅到了挑衅，还辨别出了对方的火气。 【浓缩巧克力：废话。】 【浓缩巧克力：我仅仅想和男人上床，才想买片学习观摩。考试之前寻找辅导资料与练习题也是常理。关于自然繁衍的书籍都模糊掠过了过程，没有一个详细描写……谁能从“花朵授粉”“雌蕊雄蕊”这种内容里间接推断出人类的交|配过程？】 【浓缩巧克力：不看片，难道你来告诉我怎么做？】 洛森：“……” 突然之间，对方梦里那个让他牙痒拳头痒的家伙，变得无关紧要。 【甜食癌症2333：老板，难道你也是……】 【浓缩巧克力：都没做过，惊讶什么。】 【浓缩巧克力：难不成你一个处男还对处女有优越感。】 洛森·布朗宁猛地从桌前跳起，烧杯里的咖啡洒了大半，衣服裤子立刻毁了一片。 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只抓过手机，急匆匆地敲了几个字，便夺门而出。 ……三十秒后又闪现回来抓走了椅背上的夹克，然后继续狂奔——背影神似某头冬眠前兜兜转转濒临死亡、却骤然发现了悬崖上滴着蜜的野蜂窝的棕熊。 【十五分钟后】 安娜贝尔盯着消息窗口发呆的时间，已经超出了她自己的心理预期。 ……不该这么懦弱，不该这么胆怯。 是她自己决定联系对方，自己掏钱购买的，不是吗。 做好心理准备后，大小姐点开了对方十五分钟前发来的压缩文件包。 发过这个文件包后，对方似乎就下线了，连她发去的转账都没领。 命名《高能预警，超重口影片合集》，点进去后一排排后缀的avi很明显就是她要的东西。 那么，先从编号“01”看起…… 安娜贝尔点击播放，暗暗缩下脑袋，抱紧被子。 ……不管是斯威特家的大小姐，还是平凡柔软的女孩……面对未知事物时，总会有一点点害怕的。 视频缓冲开始了。 视频缓冲结束了。 第一幅画面逐渐出现——是天上逐渐闪烁的星星——画面猛然又转到了一个躺在床上的小孩脸上—— “宝宝乖，乖宝宝，快快睡觉……” 一个成年人的手指在小孩幼嫩的掌心中转动，安娜贝尔瞬间寒毛炸起——虽说是“怎么恶心怎么来”，但这也太—— “……收起小船帆，点亮小灯光……” 可画面突然又一转，从温暖的卧床变成了黑漆漆的大海。 大海上，的确有那么一艘小船……小船里的是…… “——带你去和花园宝宝一起玩！” 小被子里的安娜贝尔：“……” “依古比古！依古——比古！” “玛卡巴卡！玛卡——巴卡！” 小被子里的安娜贝尔：“……” “唔西迪西！唔西——迪西！” “玛卡巴卡！玛卡——巴卡！” 她猛然坐起。 这特么不就是——《花园宝宝》吗？！ 而且还是玛卡巴卡出场率特别高的剪辑版《花园宝宝》！！ 神特么“高能预警，重口味合集”啊？！ 正当大小姐准备抓过手机，和今晚特别不靠谱的甜甜同学来个儒雅随和的对线时—— “砰砰砰！” 卧室阳台外，传来投掷石子的声音。 安娜贝尔心中一跳。 她撇开手机，翻身下床，悄悄走过去，拉开了阳台拉门。 凌晨两点零五十五分，水杉树上的精灵气喘吁吁地看着她，脸上仿佛折射着闪闪发光的太阳。 安娜贝尔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紧了紧，想当着他的面重新合上。 这个点，这个时机，这个状态，她尤其不想见他。 可对方漩涡般的绿眼睛太有魔力，她一步路都挪不动。 “你怎么——” “我去教学楼跑步了。” 洛森·布朗宁打断她：“又绕着比赛场馆跑了两圈。” “可还是没忍住……我想见你，安娜贝尔。” 第76章 第七十五章 而梦境的本质并没有变化（上） 第七十五章而梦境的本质并没有变化（上） 宿敌之间, 从未直呼其名。 ……他们也不需要直呼其名，为彼此起的绰号多的能填满一整个笔记本，暗自在心里默默咬牙切齿的姓氏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譬如洛森嘴里永远只代表一个人的“斯威特”, 譬如安娜贝尔嘴里永远只指代那个讨厌鬼的“布朗宁”。 他们从未直呼其名。 因为, 当你称呼独属于某个人的“名”时，不管你刻意添加了多么浓重的冷漠、憎恨、嫌恶——这些所刻意添加的虚假东西, 都完全无法遮盖住, 那份你真实想表达的亲昵——那份被你仔细隐藏起来的—— 呼唤对方的名字。 就仿佛在她眼前揭开你的心。 再明显不过。 再愚蠢不过。 “做什么？” ——她这句话是明知故问。 尽管荒谬无比, 安娜贝尔还是从那声称呼里窥见了什么东西——窥见到了他匆匆跑来的原因。 可能吧。 ……天, 真不希望是真的。 不可能是真的。 斯威特大小姐抱起双臂, 仿佛是要挡住从水杉林那里吹来的冷风，挡住某个荒谬的事实： “这么晚了，你非要见我做什么, 巧克力脑袋。是又把脑子熬废了吗？” ——她这句话是明知故问吗？ 聪明无比的宿敌得出了答案, 从她游移的眼神, 从她防卫性的动作，从她在念自己绰号时不声不响掺进去的强调。 ……有的时候，他真希望自己不是那么了解她，这样就还能抱有一些幻想。 不需要赤|裸裸说出就能领会的二次告白, 不需要赤|裸裸逼问答案就能明白的两次拒绝。 【他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 【他为什么要来见我？】 【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真是讨厌——不行，要想个理由——这个谎言太蹩脚了——】 安娜贝尔掐住手臂的手指, 逐渐变紧。 洛森能借着明亮的月光瞥见她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青。 她此时的表情，就和数天前在图书馆里，被问到“喜欢早餐吗”时一样。 恨不得竖起整个图书馆的书挡在脸上, 恨不得竖起整个世界把自己藏进拐角。 胆小鬼。 ……蠢宝宝。 “找你有正事啊。” ——但无所谓, 今夜他已经确认了某个事实, 这个事实已经足够令他开心过头、失去分寸——高兴成了傻子, 做出了不该做出的举动—— 洛森吹了声口哨，轻盈地从树枝跃向阳台栏杆——他以一个“深夜熟练翻入女生宿舍楼”的流氓标准姿势在护栏上吊儿郎当坐好，冲她摊出双手： “最近囊中羞涩，没钱吃饭了。借我点钱呗，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 她放下了抱起的双臂，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你这么晚来找我，还提了我的名字……是为了问我借钱吃饭？” “当然啦。” 用流氓坐姿说着流氓话的家伙变本加厉：“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安娜贝尔，给点——” “好了闭嘴！” 泽奥西斯校草的声线一直很好听，尤其是他刻意放软，用完全不同于以往和她吵架的、这种黏人语气——安娜贝尔莫名想到了一只抱着蜂蜜罐摇晃的棕熊—— 脸皮薄的大小姐急忙制止：“借给你！借给你！以后要提这种要求别称呼我的名字了！你正常一点！” ——冷不丁地叫她名字，还用之前那种神情……她还以为这个巧克力脑袋是喜欢自己，要告白呢。 吓死了。 “我这就回去拿钱！闭嘴等着！” 哦。 护栏上的精灵终于闭嘴，还举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神情乖巧。 ……也只有在问人借钱时会这么乖吧，混蛋巧克力脑袋。 安娜贝尔走回卧室拿钱袋，刚准备数钱，却发现自己没有问他具体要借多少。 只一秒就决定直接把整只钱袋拿出去后，大小姐又突然发现，洛森·布朗宁—— 是从没有问她借过钱的。 他根本就不愿意和她牵扯什么金钱关系，送过去的东西有时也会退回来。 今天这么晚，做什么突然跑过来……问她借钱？ 戴白手套的女人、那天累到失智的他……安娜贝尔再次抿紧嘴唇。 不爽。 洛森坐在栏杆上等了好一会儿，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愈发后悔自己跑圈之后还冲过来堵人的傻逼行为。 ……可不是傻逼，明知道这个时机绝对会被拒绝，还送上来……应该休息充分、解决难题、死里逃生后，带着满满的精力策划一套的流程，把气氛营造成她不得不答应……再不济，也不能穿着被咖啡渍毁了大半的衣服来啊……上次情人节她送的新衬衫还在衣柜里……可恶，肾上腺素消失后胃更疼了，是谁说运动能消除胃痛的…… “喂。” 抑郁的布朗宁同学抬起头，然后他僵住了。 安娜贝尔重新拉开阳台拉门，手里拿着一只奶油杏色的缎面小手包，换了一件黑色的a字连衣裙，荷叶领领边绣着白色的蕾丝，丝带颈链与低跟露趾鞋上还缀着亮晶晶的雪花片。 “你只打算问我借几铜币吧，几铜币能吃什么东西？你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钱不借了，走吧，本小姐请你去吃凌晨开放的特供小厨房。” 洛森：“……” 不是，道理我都懂。 “你的手包……” “本小姐的外出钱袋中还算低调的一个而已，不拿这个用空气请你吃饭吗。” “你的鞋……” “这个时间点，斯威特家的小姐外出难道要穿拖鞋吗。” “你的裙子……” “我的衣柜里可没有牛仔裤套头衫。” “你脖子上……” “当然是为了和我鞋子上的小雪花配套，傻叉。” 洛森·傻叉·布朗宁：“……” “你穿成这样，深夜和我出去吃饭。” ……你确定这不是“告白成功初次交往后的第一次约会”吗？？？ 安娜贝尔冷哼一声，拿着小手包匆匆掠过他，望了望阳台下的空地。 “我穿着这种鞋没办法爬下去。” 她理直气壮地吩咐：“把我抱下去，快点，还想不想吃夜宵了。” 洛森：“……” 这栋宿舍的主人，你有宿舍钥匙，走前门就好了啊。 ——但聪明的布朗宁同学没有指出这微妙的重点，而是嘟哝了一句：“我是不是该回宿舍换衣服……” 第一次约会哎。 他要带着咖啡渍头重脚轻出场吗。 安娜贝尔扫了他一眼，眉皱的更紧。 “吃饭还换什么衣服？你胃病又犯了吧？是打算在吃到夜宵之前死于胃穿孔？” 洛森：“你怎么……” “快点，抱我下去，那个食堂只营业到四点半，你还吃不吃了。” 哦。 还在用视网膜反复刻印眼前画面、力求回去就能抓过纸笔弄出素描的布朗宁同学……面上镇定抱过伸着手的安娜贝尔，再次翻过护栏，将其用运蜂蜜罐的姿势平稳运到楼下。 蜂蜜罐满意点头，近日一直结冰的琥珀色眼睛解冻了一点点，稍微渗出了一点往常的蜜意。 她刚要出声夸奖运货熊的称职，又听见对方抽抽鼻子，若有所思：“你还在耳后擦了香水？” 安娜贝尔：“……本小姐的沐浴露自带香味，穿着睡衣时就是这个味道——你特么再逼逼就去吃土！” 可你的沐浴露不是这个月季调的香味啊，你的洗发露沐浴露应该都是醋栗味的才对。 ……这就是约会吧？ 这只胆小鬼对我不仅是“亲密接触只有布朗宁可以”，还是“拼命逃避却还不自觉想回应”？？ 可恶。 这么想也太自大无耻了。 但是、但是…… 安娜贝尔·发现宿敌不动了回头查看·斯威特：“你捂什么脸笑什么笑，这么高的家伙不要做这么少女的行为，很恶心。” 不不不，这和我的“精神胜利法”无关啊？ 怎么看都是约会吧？ 安娜贝尔：“你扭头干嘛，以为扭头我就看不见你疯狂上扬的嘴角吗。” 唔。 于是布朗宁同学放下捂住脸的手掌，正大光明扭回头，正对着她。 “没什么啊。” 安娜贝尔·差点被笑容闪瞎·斯威特：“……” 暗暗和宿敌瞒着自己见过的那个贵族太太较劲的大小姐……她并不理解这家伙突然重新闪亮的表情，但她再次感觉到了危险。 自今晚对方用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阳台外——她就一直，暗暗觉得危险。 不想暴露在他说“安娜贝尔”时泄露出的眼神下，想把自己紧紧藏起来，想躲到图书馆深处独属于自己的三角形小密室里。 他太危险。 她很害怕。 她……要继续讨厌。 “巧克力脑袋，究竟是什么让你露出这种傻瓜式表情……”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因为太过了解，有些答案，他从来就不需要直白的语言。 两次告白，两次拒绝。 可是得到了一次心动，一次沦陷。 “只是被愚蠢而别扭的生物再一次可爱到了。” 宿敌加快脚步，越过她的肩膀，只留下了背影：“真的很麻烦……好麻烦……太麻烦了……” 安娜贝尔：“莫名其妙。” 哪有一边嫌弃一边笑的。 第77章 第七十六章 而梦境的本质并没有变化（下） 第七十六章而梦境的本质并没有变化（下） 作为法师界第一的魔法学院, 又拥有一个坐办公室时会汪汪叫着恳求老婆带肉丸香肠芝士三明治的犬科校长—— 泽奥西斯的食堂，无疑是极其优秀的。 即便是举办少部分学生参与的春令营，都会专门用魔法帐篷搭建出前厅后厨；即便是放在不锈钢盆里免费附送的蔬菜沙拉, 也要选用最新鲜最好吃的蔬菜；即便是无人问津的、卖相极差的九铜币肉桂小面包, 也务必要卷满肉桂粉与红糖，烘烤到最诱人的—— 况且，一个拥有如此多贵族学徒的学校, 大家的课外社交行动一般是“出去喝酒”“出去泡吧”，而不是“出去吃饭”, 就很能说明其食堂的优秀了。 不过, 正因为食堂过于高品质……泽奥西斯的伙食费, 也是远远超出平民能负担的水平的。 十二颗银币一份周三特供的“特价”汉堡，加四颗银币才能多加一小盒薯条。 对吃惯了贫民窟里两铜币一大碗牛肉面的布朗宁同学而言，这个价格无疑等同于抢钱。 当然啦, 面对那些零花钱以三位数以上的银币（甚至金币）著称的贵族同学们，洛森并不会表现出不合群的“穷酸”。 他深知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与潜在顾客群体打交道时、暴露自己一点都不“高贵”的金钱观是愚蠢的行为——也只有在某个关注点清奇的蠢宝宝前—— “我要吃鸡汤泡饭, 加白胡椒粉，加辣油，葱和香菜都多放——再加两个茶叶蛋！！” 安娜贝尔：“……” 她默默捏着自己奶油杏色的典雅小手包，默默把即将掏出来的金币放回去。 大小姐彬彬有礼地又问了一遍： “你要吃什么？” 深夜发病, 爬她宿舍、叫她名字、盯着她瞧、问她借钱、还莫名开始笑的流氓，似乎是终于走出了什么飘飘然的状态。 他小心打量一下她变得（比刚才还）差劲的脸色, 斟酌了一下词汇。 “鸡汤泡饭, 加一点点白胡椒粉, 加一点点辣油, 葱和香菜少放……再加一个茶叶蛋。” 安娜贝尔没有打开钱袋。 她的表情更恐怖了。 “……不加茶叶蛋也不泡鸡汤了, 对不起，是我得意忘形了。” 布朗宁同学呐呐道：“老0妈拌饭就行……老0妈酱只要一勺勺就好，很便宜的。” ——这是加不加茶叶蛋泡不泡鸡汤的问题吗？！ 面对这个连被请客都如此穷酸的家伙，关注点清奇的宿敌忍无可忍—— “这个点吃泡饭？还加这么多辣？你和自己的胃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巧克力脑袋？！恨不得它迟早溃烂对吧？！” 布朗宁同学：“可……” “可什么可！可什么可！我看你这副不把自己身体健康放在心上的憨憨蠢样就来气！所谓的‘不疼’只是你这个蠢蛋的胃病频繁发作，直接疼麻了而已！！仗着不会长痘就肆意胡来！迟早中年秃顶！” 布朗宁同学：“可……” “没有可是！本小姐说你是蠢蛋你就是蠢蛋！本小姐说你中年秃顶你就给我去中年秃顶！深更半夜胃痉挛还敢往嘴里倒辣油倒辣酱的家伙活该中年秃顶！敢不秃本小姐就拿着剃发器亲自剃秃！” 布朗宁同学不说“可”了。 布朗宁同学心悸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吼我归吼我，和我的头发撒气干嘛。 ……为了第三次的告白顺利成功，他还打算交流赛后蓄长发呢。 安娜贝尔冷哼一声。 她能从一个连黑眼圈都不会有的精灵脸上看出他在胃疼，此时却完全看不懂，这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 ……烦躁，最近他身上看不懂的部分，越来越多。 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究竟那是个怎样漂亮的贵妇，才让你纵容对方去抚摸你的脸？ 究竟是瞒着我在做什么、莫名笑起来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讨厌讨厌讨厌！ 烦躁烦躁烦躁！ 正当大小姐心里又要涌出近日让她作呕不已的阴暗东西，抱着脑袋的布朗宁同学总算回复了差点被女朋友吼到零的h。 他委屈巴巴道：“可是我想吃茶叶蛋嘛，安娜贝尔。” ——可恶！！ 【二十五分钟后】 深夜开放的小食堂，唯一亮着灯的小餐桌上。 布朗宁同学开开心心地剥着自己的茶叶蛋。 剥完一颗还有一颗，剥完一颗还有一颗——有整整三颗呢，其中一颗还是他最喜欢的虎皮茶叶溏心蛋！ 如果不是那些深夜自热保温的魔法餐碟存货有限，某位有些上头的大小姐是直接打算买一盒回来的。 区区三只茶叶蛋，在斯威特眼中实在不算排面。 没好气地给他买了茶叶蛋后（她掏钱买茶叶蛋的表情就像是掏钱买宿敌的脑袋），安娜贝尔在其他展示样品的餐碟前转了一圈，不满地皱皱眉，就走进了后厨。 泽奥西斯深夜开放的特殊食堂，是默许学生去后厨找点东西自己加餐的。 正如洛森所知，安娜贝尔这个图书馆肝业户与他同样熟悉蹭用后厨材料——大抵是大小姐看不上这些简朴的夜宵，又在减肥中，就打算给自己泡杯咖啡吧。 洛森没有跟她进后厨的意思，他见过安娜贝尔泡咖啡的架势——遵循全套的手冲式步骤，严谨认真、精雕细琢、但凡有人在旁边发出噪音都会“啧”一声，眉间泄露出森然杀气…… 别问，问就是亲自发出噪音，又亲自被杀过jg 多少天没吃过沙拉以外的玩意儿，小口小口咬下鲜嫩的茶叶蛋，今夜的洛森已经很知足了。 “最后一个就打包回去……” “过来，把这些东西吃了。” 斯威特大小姐端着托盘走出后厨，一眼就看到了因为三只茶叶蛋眼睛闪亮的智障： “身为斯威特，请客的菜单竟然只有茶叶蛋，传出去我会耻辱至死的。” 她硬邦邦地说，放托盘递勺子的动作倒是很轻柔。 洛森眨眨眼，看向托盘。 小米粥、清炒芦笋、盐煮虾仁…… 这些，也不是什么适合登上宴会菜单的东西吧。 “可别小看了这些。” 安娜贝尔坐下，重新放下之前做饭时卷起的袖子：“本小姐用的芦笋可是今年春天刚采摘来的白芦笋，小米也是没有任何魔法催熟的纯天然品种，营养价值非常……” 奸商点点头：“市价三十颗金币半斤，我知道。” 安娜贝尔一僵。 洛森平静接过她递来的勺子，转身去餐具篮里拿小碗。 ……不好，第一次被他缠着借钱，她也有点飘飘然了。 差点忘了这是个不肯用她家的高价药品治伤、自尊心比天高的蠢蛋。 她是不是让他难堪—— “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崭新的小碗放在安娜贝尔面前，一枚还滴着汁水的虎皮溏心蛋，用他多拿来的一双公筷夹了过来。 洛森端过粥碗，边用勺子搅拌边絮叨：“下次我还是想吃鸡汤泡饭……你掺一点肉丝也好啊，一点味道都没有。” 宿敌这话特别理所当然，仿佛笃定自己将来还会给他煮粥似的。 欠揍又赖皮，一如既往，仿佛那个恍恍惚惚出现在她门前的夜晚根本不存在，仿佛他耳根后的那抹红印无足轻重，他们还是你来我往、平等和谐的宿敌。 安娜贝尔应该感到恼火的，也应该立刻反驳回去，表示自己的强硬态度。 ……可她只是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因为他说这话时，用非常柔和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只是区区一碗小米粥而已，这个三只茶叶蛋就能打发的蠢蛋，不会又动摇了吧？ “你、你没什么别的要说吗？” 别的？ 布朗宁同学想了想，好像是有什么别的该说。 “让你担心我了，真抱歉。” “但以后也继续担心我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 安娜贝尔瞬间被激怒了。 她不觉得“担心”是个好词，但面前这个爱熬夜的胃病专业户说这个词时还能微微笑起来。 他果然是又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这个不懂照顾自己的蠢—— “最近，我妹妹遇到了一些问题，我急着解决家庭困难，可能有点忽视你。” 洛森吃着小米粥说：“也没能去看你的复赛……抱歉。” 安娜贝尔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对面再次抬头看过来，而她再次狼狈低头看向玩碗里的溏心蛋。 “这种话不需要对我说……你这样很怪，巧克力脑袋。” 哦。 可你明明就很介意。 洛森将视线从她头顶的发旋移开，落到被筷子戳开的溏心蛋上： “你的朋友，这段时间是不是很担心你？” 仅仅对我发过的坏脾气，突然对着她们发泄出来了。 安娜贝尔挪动了一下嘴唇。 “什么？” “……你的朋友，这段时间也挺担心你吧。” 她拙劣地转移着话题：“又是夜不归宿，又是教授批评，行踪成谜……还有传言说什么贵族女人……你不会还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会所吧？本小姐可是警告你啊，作为泽奥西斯的学生，你自己玩没问题，可别……” “嗯？什么玩？” 洛森心里终于恍然大悟。 这就是她反常的原因……原来她以为……啊，也对。 既没有发现母亲的问题，也没有发现父亲的问题——能让她在决赛前突然失控，情绪反常，脾气暴躁的，也只有…… 既不想和我承诺什么感情，又想把我划进她的地盘里？ ……果然是位斯威特家的小姐。 霸道极了。 不过，随身准备火|箭|筒的精灵，倒也没什么教训她的立场。 他们俩，从来都是半斤八两。 “……就是那个“玩”，虽然我是不怎么相信啊，但学校里的传言……” 她在说谎。 学校里才没有这样的传言。 洛森又搅了搅勺子，将粥送到嘴边，装出用力品尝食物的样子。 要解释吗？ 他不想解释。 用小拇指想想都知道，一旦解释清楚，她就会瞬间变脸，重新缩回壳里去。 ……能够努力得到这么近的相处距离，能够在今晚确认到那么重要的信息——都是因为，她被这个“传言”弄得失了分寸，惊慌失措时忘记了藏进壳里。 否则，她不会单独和我出来吃饭吧。 也不可能赌气打扮得这么好看吧。 更不可能焦虑无比、走投无路下去寻找陌生人购买——在凌晨这个时间点—— “……不过，巧克力脑袋，你说，这个传言这么离谱，一听就是假的吧？” 躲在壳里的家伙又在探头探脑了。 明明很怕被他直视，为了确认真伪、打消怀疑，还是鼓足勇气抬起了头。 精灵能够看清那层壳上的每一道裂缝。 他突然明白，如果自己这里给出肯定、一句稍稍语意不清、形似肯定的话—— 那层壳，会分崩离析吧？ 【她会承认喜欢我的。】 【她肯定会对我发怒。】 【她或许还会张开獠牙，冲我宣誓主权——】 “当然是假的，这还用说吗。” 奸滑的商人压下心里同样翻滚的污浊东西，稀里呼噜把粥灌进嘴里：“我这段时间只是……在忙……家事……而已啦。” “这问题你春令营时就问过一遍了吧，蠢宝宝，‘我是个没经验也不屑和其他女人怎么样的家伙’，这个事实你要翻过来覆过去嘲笑我多少遍啊。” ——所以，都是误会？ ……对，对，她就说嘛，区区巧克力脑袋，怎么可能搅和进贵族太太的私生活里，他还远远不够格呢……那个白手套是不是他妹妹啊……就算不是，他这么肯定地否认，就不可能是其他不可言说的交易了……这段时间只是忙家事……对，对，我是听说过，他有个在贫民窟的亲人……家事…… 洛森夹了一筷子清炒芦笋放进嘴里，尝到微微苦味的同时，又瞥见对方的眼睛变甜了一点。 这是今晚，安娜贝尔·斯威特，对他所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算啦。 今天可是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约会就该让女伴笑着回去…… 机会，还可以下次再找。 【数十分钟后】 抛开了某件沉甸甸压在心里的脏东西，安娜贝尔神情气爽，眉飞色舞，配着奶茶一连吃了两颗茶叶蛋。 她从来没在这种时间往肚子里塞过东西，所以，只放下筷子的一会儿后，就昏昏欲睡了。 今夜一定会有个无梦的好眠，嗯。 今夜总算会有次无梦的睡眠啦。 他们将碗筷放回自动清洗处，一前一后走出小食堂，此时的天空已经微微泛青了，而安娜贝尔的脑袋开始逐渐昏沉。 洛森走在她的前面，没怎么说话，只注意着她有些踉跄的脚步。 安娜贝尔则盯着他投在地上的影子。 睫毛好长哦。 睫毛好翘哦。 “喂。” 她满足而快乐地说，用的是开始以往每一次争斗的语气： “巧克力脑袋，我现在，还是最讨厌你啊？” 走在前面的宿敌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她，天空上既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他又站在水杉树下被树叶的阴影所遮挡，所以安娜贝尔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安娜贝尔很满意。 月亮会让她的心跳动到令人难受的程度，太阳则令她害怕无比、刺痛眼睛。 “你以后……也会最讨厌我的，对吧？” 她期待地仰起脸。 宿敌没有动。 “回答呢，快点回答，你愣什么呀，快点回答——” 【是的，你真讨厌。】 洛森弯下腰，把这个答案略气恼地咬在了她的唇间。 任性麻烦的大小姐。 ……哼，原来真是醋栗味的。 “唔唔——” “闭嘴。” 他没好气地握住她的肩膀，伸手挡住她的眼睛—— “第三次拒绝，你给我留到这个吻之后再说。” 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最终便只能向闪亮的太阳伸出手臂（上） 第七十七章最终便只能向闪亮的太阳伸出手臂（上） “我没有见过比你更讨厌的家伙了, 布朗宁。” 某天午后，树下的女孩嘟哝着说：“我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你。” 小精灵正在树下睡午觉，能够不随时担忧有野猪袭击、又能晒着暖和太阳的悠闲时光不多——事实上, 只有他凶名在外、手持喷火器的未婚妻来拜访时，他才能免于同龄小精灵的骚扰、年长大精灵的追杀——所以, 他非常珍惜这段时光。 “好巧, 我也不想看见你。” 他意思意思回怼了一下, 口吻比以往争吵时要弱了许多，小小的斯威特听出，自己的未婚夫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于是她悄悄放低了声音，捧过裙摆, 膝盖抵着柔软的草地，跪爬到他身边。 小精灵则正了正脸上那顶树叶编织的三角帽, 让它完全盖住自己的脸, 不想继续搭理她的态度很明显。 又过了好一会儿。 悄悄挪过来的人类并没有多余动作，精灵真的快睡着了。 “喂，你说, ‘讨厌’‘害怕’‘开心’与‘难过’都有相应感觉的话, ‘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她突然开口：“你教了我前面这些感觉，还没教给我后面这个呢。” “我是无所谓啦, 但在《婚姻经营模范课程》里，‘向别人炫耀喜欢伴侣的原因与感觉从而彰显关系的稳定优良’, 还是挺重要的得分点呢。” 小精灵：“……” “你们人类怎么总能把婚姻塑造得这么无聊？” 他稍稍拿开叶子帽，困倦地说：“这个得分点一点都不重要，你的新娘修行课程也一点都不重要——别纠结了, 让我好好睡午觉。” 他回话了, 他还嘲讽了她的新娘修行课程——这是又一场争吵的开始, 这下安娜贝尔不再小心翼翼了。 “我的新娘修行课程很重要。”她气鼓鼓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我学习很多很多的东西——很多很多都和你有关——这些课程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把你这种讨厌鬼牢牢掌握在手心，让你婚后对我……唔，神魂颠倒。” 哈。 “你还不如让一百瓶醋栗果酱从天而降，这样更实际些。” 小精灵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要让我对你这种家伙‘神魂颠倒’？除非我将来成为那什么法师塔里会玩火的**师。” ——又开始了！ ——这只无知且封闭的愚蠢精灵！ “能成为法师的人可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安娜贝尔强调，“你们这种躲在原始森林里的——” “法师那么厉害，你去嫁给法师啊。” 小精灵不耐烦地重新把帽子放回脸上，“与其和我在这纠结无聊的问题，还不如想想怎么和平解除婚约……让我睡个安安静静的午觉，蠢蛋。” “况且，哼，那些法师塔的**师，如果真能依靠魔法进入我们伟大的森林、能依靠魔法敲下我们矿脉中的岩石、依靠魔法窥到纯净的圣堂哪怕一角……你父亲也不会把你嫁给精灵族联姻了。” 小洛森所厌恶的从来是同族精灵们——没有一个精灵会讨厌养育自己的森林。 他是很骄傲的，骄傲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别想骗我，既然这么喜欢森林，那你还天天说什么‘离开森林环游世界’。”小安娜不太服气，“你就是在和我对着干！” “我才不会不惜说谎也要和你对着干，猴子屁股。” “那我的新娘修行课程——” “呕。” “——我可是已经学会了五种蔬菜沙拉的制作——” “我讨厌沙拉。天天吃，天天吃，千篇一律都是草味，都要吃吐了。” “——我还会做没有草味的鲜美素食——” “素食，呸。迟早有一天我要烤野猪肉吃。” “我、我在学习往花瓶里插放鲜花，打造出优雅的艺术——” “浪费。花瓣捣碎了有甜味，啊，还能染衣服，做帽子。” “——我还在学习吟唱圣堂之歌——” 小精灵翻了个身。 跑到亲妹妹窗下放声歌唱，却收到迅疾抽来的拖鞋底、“滚蛋，别用无形的水蛭舔舐我可怜的耳朵”评价……的阴影又来了。 “我讨厌唱歌。”他背对着她闷闷地说，“我才不唱歌呢，你休想听到我唱一个音节。” “我……” “还有弹竖琴、吹笛子——任何乐器我都不感兴趣，哼。” 安娜贝尔·几乎例举了自己所学的能讨好精灵的每一项技能·斯威特出离愤怒：“你就是在和我对着干！全都是谎言！” 洛森·几乎无法熟练任何精灵本该熟练的技能·不想说话·布朗宁：“呸。” “你总是说未来要去森林外如何如何，倒是做做看啊？！只会嘴上放大话的谎话精！！” “……喂，你怎么这么吵？！” 谎话精也拔高了声音：“让我好好睡个午觉有这么困难吗？！啊？！你烦死了！！” 小安娜：“讨厌的谎话精——” “我才没说谎！！” 他从草地上猛地坐起，用力捶了一下树干。 小安娜才不怕他，他们俩是早就互相扯着头发打过架的关系，她知道这只天天自我吹嘘“伟大”的精灵力气其实一点都不大——他还没小自己几岁的弟弟们力气大呢，起码弟弟们能用小石子在她三楼教室的窗玻璃上砸出“砰砰砰”的响声，这只精灵掐她时却连红印子都没有。 哼。 讨厌鬼。 弱鸡。 能在与野猪的肉搏战中胜出的小精灵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个人类，并不了解她没常识的脑袋里在转动着什么东西—— 他又捶了一下树干，瞥到对方今天的小蛋糕裙，还是不甘不愿地放下了手。 伟大的布朗宁才不和只知道穿裙子臭美的跟屁虫人类计较。 “我将来是肯定要去森林外面看看的，也只有在森林外才能吃肉。” 他没好气地解释：“现在敢吃肉，绝对会被长老剥了皮晾干——我可没这么傻。我有好多好多的计划要去外面做——每天都晒太阳，每天都睡到自然醒，每天都懒懒散散的——” 小安娜不甘示弱：“哼，那你倒是去啊？精灵族虽然有‘离开森林后就不允许回来’的规定，但也没封闭出口吧？” “……现在去不了嘛。” 午后的阳光下，脸色不好看的小精灵仰起脸，瞥了一眼重重树木深处、永不见太阳的地方。 那是圣堂的方向，也是…… “我还有一个最讨厌的敌人没有解决，解决了她我再去外面玩。” ……他那个讨厌的、过分的、除了绿眼睛以外没有任何布朗宁特色的——小妹妹，所待的地方。 小洛森，最讨厌的，就是小洛莉。 太多太多的原因。 他做梦都恨不得冲她吐口水。 安娜贝尔不明白。 她的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你最讨厌的敌人？” 小女孩抱起双臂：“我不就是你最讨厌的敌人？” 精灵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她这句话是从石头里飘出来似的。 “你算什么敌人啊。我讨厌的家伙多了去了，你顶多就是个愚蠢、无聊、一般般讨厌的人类。” 他傲慢地仰起头：“在那边的，可是我的宿敌。血……命运相连……不死不休。哼。” ——这是安娜贝尔第一次听他使用“宿敌”这个词。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他描述，他和自己所不认识的其他存在的关系。 ……尽管，在面对那个十分讨厌的兰姆家小姐时，安娜贝尔也学会了“宿敌”这个词，但她从没想过要用这个词去描述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毕竟这家伙将来的定位，怎么想都是“丈夫”嘛，再多给他一个词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没有见过比你更讨厌的家伙了，布！朗！宁！” 她突然发起莫名其妙的脾气，蛋糕裙因为太过激动一摆一摆的：“我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你！” 她怎么又把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这是没词和我吵了？ 小洛森：“太好了，我也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他再次躺下，怀着对温热阳光的感谢，在自己的脸上盖下小帽子。 午睡比吵架重要多了。 啊，真希望能快点长大，然后变成天天晒太阳睡懒觉的大人。 小安娜：“……” 她简直被这家伙直接无视的态度气疯了。 于是屏息凝神，安安静静，蹲守在这家伙旁边，直到他的呼吸慢慢平缓，手指慢慢放松—— “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快教本小姐喜欢喜欢喜欢！！” 洛森陡然惊醒布朗宁：“你——有病吧？！” 小孩子，都会有那么几次犯熊的。 而小安娜这种“平时不犯熊”的小孩，犯熊起来便会相当厉害——然而，她犯熊的对象也不可能是自己的父母，毕竟犯熊的别名就是“过分任性”，对着不可能理睬你感受的家伙“过分任性”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 那么，就和长大后针对某人发出尖利大哭一样，真的很想午睡的布朗宁小精灵，遭到了针对性犯熊。 犯熊的安娜贝尔：“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教我、教我、教我、教我——” 这个，这个魔鬼！！！ 某种意义而言，她成功了。 这一刻，斯威特小姐正式成为了精灵最讨厌的人，绝没有之一。 “教你、教你、教你、教你！” 无法午睡的小精灵又怒又怕，手指揪着从脸上掉下来的树叶小帽子，恨不得掐死这个瞎胡闹的魔鬼人类。 “喜欢就是吃醋栗果酱、看月亮——喜欢就是那种和开心差不多的心情嘛！” ↑自己也搞不懂什么是喜欢的年幼崽崽 小安娜立刻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漏洞。 “喜欢怎么可能有这么简单？”她瞬间骄傲起来，感觉终于有了一份能教导对方的东西—— “喜欢的前提条件是盛大的舞会，是华美的衣服，在面具下不经意的一个对视，然后是完美契合的交际舞舞步——” 小精灵：“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嚣张嘲笑声打断的小安娜：“……” “你这完全取材于什么宫廷吧，咳，我看过的，外面卖货进来时有雌性精灵买了几本，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恶心，咳，哈哈哈哈……什么交际舞，噫，哈哈哈哈哈……” “……那你好意思嘲笑我吗？！” 安娜贝尔恼羞成怒：“你自己不也是只知道吃的单细胞生物？！” 小知识分子骂起人来，就是不一样。 并不了解什么是“单细胞生物”的洛森卡了卡，稍微有些尴尬。 “总之，咳，你说的才不是喜欢。喜欢肯定没有那么麻烦。” 他难得认真想了想：“喜欢……可能就是某个瞬间，你觉得那个东西吸引了你全部的注意力吧？是你从未预料过的东西，呃，就像我会做果酱之前，根本不觉得醋栗是多甜的水果……可尝到第一口时，我就非常非常喜欢啦。” 小安娜皱皱眉。 这个定义也太模糊了吧。 “你就是在瞎讲，什么‘不由自主吸引注意力’，本小姐才不会有那么失态的……” “是，是，是我瞎讲啦。现在我总算能午睡了吧？算我求你了，别吵行吗，等我睡醒再吵？” 哼。 于是她终于停止追问，不由自主地拍拍自己之前因为激动而弄乱的蛋糕裙。 小精灵见状，立刻捏过小帽子，盖在脸上，重新躺倒睡觉。 某天的午后，树下，他们彼此之间安静了一会儿。 可很快，又和开始的安静一样，小女孩的目光不由自主往他脸上跑。 被树叶编织的三角帽挡住后，她又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嘴唇。 接着，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捧过裙摆，膝盖抵着柔软的草地，跪爬到他身边。 ——是睡着的他。 以上这段流程太长太静，阳光下午睡的精灵已经全然睡熟了。 安娜贝尔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摘掉这个讨厌鬼挡太阳的帽子，再在他的额头惩戒性咬上一口。 ……可很快，她又不由自主想到，对方挡太阳的帽子如果被摘掉，就会被阳光惊醒了。 惊醒的讨厌鬼肯定不会给她啃额头的机会。 安娜贝尔便重新缩回手，不由自主地，继续保持安静，坐在他身边。 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放松的手指，想着他帽子下的睫毛是什么样，醒过来之后会是什么模样，又把刚才与他的对话放在心里反复播放，咀嚼着一字一句。 【从未预料的东西，不由自主地，吸引走全部的注意力。】 ——她猛地愣住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喜欢？】 某天午后，穿着蛋糕裙的幼年崽崽，终于消失。 穿着最心仪的裙子的……女孩，她顺应着这个闪闪发光的午后，出现在了，她最喜欢的某个男孩身边。 【是喜欢呀。】 【我喜欢——】 女孩陡然站起，慌慌张张跑开了。 树下的男孩依旧没有醒，这时的他，依旧是快快乐乐的小精灵，还没学会“哭宝宝”的称呼。 森林当然是纵容他的怠惰的。 月亮也乐意给这只精灵时间。 可属于他最喜欢的、月亮与森林以外的世界—— “安娜贝尔。” 那天傍晚，回程的马车上，年轻的海伦娜不满开口。 “听说你今天很排斥与未婚夫的接触，中午就返回了帐篷。我是怎么教育你的？你父亲十分重视这份婚事，逃避行为失态且令我不耻——” “我没有逃避呀，母亲。” 她面前，一直安静坐在角落，低着头不说话的女儿，第一次抬起头来。 她满脸通红，眼神游移，手指揪着裙摆。 “我……我今天发现，我有点喜欢他，母亲。” “只是一点点。” 海伦娜动作一顿。 只是几秒钟的停顿，很快，她就重新恢复了，“喜欢。说给我听听，安娜贝尔。” ——只是，那双洁白的手套，抽出了法杖，将杖尖对准安娜贝尔，细细把玩起来。 第79章 第七十八章 最终便只能向闪亮的太阳伸出手臂（下） 第七十八章最终便只能向闪亮的太阳伸出手臂（下） 前注：请结合上章一起使用, 这是篇被拆开的超大章 what is this unseen f of darkness whose sarks are the stars 这份隐匿在不可见的黑暗中，以繁星为其火花的火焰，到底是什么呢？ ——引自泰戈尔《飞鸟集》 【喜欢】。 这是一份错误, 也是一次耻辱。 海伦娜一直觉得这是种极端片面的东西——自她年少的情人将她独自抛在窗下后，她就深刻认识到了这玩意儿的恶心。 肤浅愚蠢至极, 会让人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力。 而德里克……那个可怕的男人估计连什么是“喜欢”都不屑于了解吧。 单就这方面而言，海伦娜还有些羡慕他：起码对方没有体会过被“喜欢”所操控后, 那愚蠢尴尬的失态。 哦, 不过，她毕竟也是个美丽的女人，太明白女孩的脑子里都在转着什么东西, 尤其是年轻的小女孩…… “我有点喜欢他。” 当安娜贝尔对她说出这话时, 海伦娜其实一点也不惊讶。 她的女儿虽然流淌着斯威特的血, 却总过分愚蠢。 不懂遮掩对旁人的喜恶, 不懂摒弃无聊的感情，不懂惩戒冒犯自己的弟弟们, 甚至连眼泪都管不住——每次因为自己懦弱的错误被惩罚时几乎都会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得海伦娜心烦不已。 虽然也是她刻意想把对方培养成懦弱愚钝的性子……但难免会对这个眼泪格外多的小孩感到厌烦。 废物。 ……废物, 即将为她的某份“错误”遭受侮辱，也是理所当然。 “哦，是吗，那很好, 安娜贝尔。感情无疑是联姻利益最大化的催化剂。” 海伦娜转着自己的法杖说：“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为联姻所做的准备将不仅仅是新娘修行——得到对方更甚的喜欢, 让他痴迷于你——这点你能做到吧？” 小安娜一愣, 立刻惊喜地点点头。 哈。 简直等不及看这个小废物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模样了。 海伦娜的心里有鄙夷、有厌恶, 还有那么一些些的怜悯，不过最多的，还是好笑。 放任斯威特的女儿，一头栽进【喜欢】这份泥潭里，欣赏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再没什么比这更适合娱乐的了。 于是，作为小安娜身边的第一监护人，又作为负责她联姻中所有细节准备的主母……海伦娜瞒着德里克，悄悄给小小的安娜贝尔，开放了最大的行动自由。 她放任女孩去展示自己、卖弄自己、用书上学来的奇怪法子博得对方的目光……快乐得就像看猴戏。 只不过，聪明如海伦娜，也做了些后手。 她可是记得自己年少时听闻的那些传言——什么“为爱私奔”“为爱夺权”——女人这种生物万一被【喜欢】冲昏头脑，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一边欣赏着女儿在【喜欢】的泥潭里愈陷愈深，一边捡起某些被封禁在斯威特家密室里的古籍。 【喜欢】当然不可能被当成物质简简单单削减、抽离……但运用某种古老的家族魔法将其封印、压制，还是做得到的。 【喜欢】无法删除，却可以按照斯威特家火系传承魔法的原理，将其暂时“具象化”，然后“锁”在“盒子”里。 听上去很简单，实际要掌握很难。 要在德里克的眼皮底下动手脚，更难。 不过，海伦娜也的确是个聪明的学徒——如果不是她年轻时花了太多时间与男人们周旋，她甚至有可能成为一名法师—— 不久，海伦娜就完全掌握了这份魔法。 那感觉棒极了。 她又握住了一件，他们无法发现的权柄。 况且这权柄—— “欧文，向斯威特小姐问好。” 怯懦善良的外来女人，怯懦软弱的小拖油瓶。 与那天窥视着儿童房前的德里克一样，海伦娜·斯威特站在上方旋转楼梯的阴影里。 又一个“传承斯威特家血脉”的孩子。 又一只没流淌她的血液的虫子。 “……我、我叫欧文。” “嗯。我叫安娜贝尔。” 初来乍到的欧文·斯威特的确害怕极了，这个“家”的地板都洁净得让他不敢压上鞋底。 可对面漂亮优雅，姿态端庄的小女孩…… 他一直被妈妈藏在房子里，还没和同龄人玩过呢。 而且妈妈说这是亲人—— “姐姐好。” 被母亲命令，前来接待新弟弟的小安娜一愣。 有那么一瞬间，欧文觉得这个端庄优雅的小姐姐，揪了一下裙摆——但那动作一闪而现，他眨眨眼，觉得是错觉。 “……你好，欧文。” 他的新姐姐说，不着痕迹挺挺胸脯，让自己显得更高大威严一点：“过来，我领你去你的房间。” 海伦娜挑挑眉。 这儿也有个期待“亲情”的废物嘛。 不过，反正是虫子，拿来练练手…… 她挥挥法杖，轻声念动一串咒语。 初次见面的“亲近”比“喜欢”轻得多，她甚至不需要准备别的道具锁起来，直接施法就好了。 而果然—— “不用了。” 楼下的男孩突然一愣，然后他僵着脸缩回母亲身后。 “不用你领我去了，斯威特……呃，小姐。” 哦。 没有“姐姐”了。 ……哼。母亲说他们都是愚蠢的虫子，本小姐可不稀罕虫子的目光。 小安娜微微塌下挺起的胸脯，重新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请自便。” ——这简直太棒了！ 楼上的海伦娜愣怔几秒后，便狂喜地抚摸起自己的法杖——这简直太棒了—— 瞧瞧那个男孩，他明明连自己的面都没见过，在魔法下就像是自己的提线木偶！ 瞧瞧我能控制什么吧，我能控制、哈、控制所有的—— 逐渐长大的安娜贝尔突然发现，自己的身旁，越来越冷清。 好像，从某一夜开始，这个宅子，就变冷了。 ……就连去母亲房间的那段、曾令她雀跃无比的路线，也让安娜贝尔心中发冷。 “母亲，今天教授插花的老师，夸奖我的裙子漂亮！” “哦。是吗。她叫什么名字？” 第二天，安娜贝尔穿着更漂亮的裙子去上课，却被罚站到了走廊上。 “母亲，今天花园里的园丁叔叔，给我带了一颗糖果——” “哦。是吗。他叫什么名字？” 再见面，宽和的园丁叔叔皱起眉，不发一言地拎起花铲绕开她。 “母亲，我……” “怎么？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是谁呀，安娜贝尔？” “……没什么。最近没什么发生，母亲，我来检讨我近日的懈怠，准备更专注地投入礼仪学习。” “哦，那很好。” 海伦娜捏起瓷杯，优雅呷了一口茶。 “对了。” 她若有所思，“你和你的小未婚夫相处得如何，安娜贝尔？那帮精灵……哼，守着自己的森林就像龙守着宝藏，最近除了你和你父亲，都没人能进去和他们交流了，一帮落后生物……当初签订婚约时，也是你父亲在场签订的吧？哎，我连纸质婚契都没见着。” “你的小未婚夫，他——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安娜贝尔，缓缓合上嘴唇。 ——布朗宁，果然是个谎话精。 【你的母亲，一定也很爱你。】 骗人。 爱我的人，才不会想盘算着……伤害你。 【母亲是个恶毒的人，我一直明白。】 【母亲对我……最为恶毒，我这才明白。】 【真是愚蠢。】 安娜贝尔的表情终于归于冰冷与平静，而对面女人的表情也一直冰冷而平静。 女儿还没有踏出第一步，母亲已经在炫耀自己掌握的新权柄。 但，没关系。 她们的确是一对母女。 互相照镜子的母女。 【斯威特家，为了达成目的，从来不择手段。】 那份【目的】也许是“荣耀”，也许是“权力”，但安娜贝尔是个幸运至极的斯威特……那可能扭曲她的【目的】，只是一只笑容闪闪发亮的精灵。 ——母亲在做什么呢？ ——母亲所掌握的魔法是什么呢？ ——母亲对那些人所做的——母亲想对布朗宁所做的—— “是情……感吗？” 怎么办。 情感相关的魔法，对还没觉醒魔法天赋的她，太难了。 偷溜出房间，坐在藏书室里的安娜贝尔翻过一页典籍，神色可怖。 时间……她需要时间……时间…… ——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要离开森林，哭宝宝。】 某天，再次隐匿在树洞黑暗里的精灵轻声说，语气与过往的炫耀期待天翻地覆。 【我走之后……他们肯定会解除婚约，到时候，你想嫁给谁就能嫁给谁啦。开心吗？】 那只是一份通知而已。 他以她所不知晓的理由决定离开，在她所不知晓的地方擅自决定，今天，只是意思意思告诉她一声而已。 安娜贝尔沉默了一会儿。 比以往刺鼻、浓郁得多的血腥气飘到她鼻尖。 【好呀。太好啦，终于可以不用和你这个泥巴脑袋绑定在一起，我可真开心。】 【那就再见吧，祝你在外面的世界灰头土脸。】 等我变强了，等我在这里保护好你，一定会动身赶上你的。 如果那时候我长成了漂亮的大美人，拥有无边的法力，我肯定要把你死死绑在身边，不准你去看任何别的小姐姐。 树洞里的他也沉默了一会儿。 【你真是讨厌……算了。今天不计较了，哭宝宝，祝你以后能自由嫁给你喜欢的人吧。】 等我变强了，等我能够保护好一切，还会回来找你的。 如果那时候你还是这么愚蠢，我肯定要把你从那个斯威特家里抢出来，带你一起环游世界，吃很多你喜欢的甜品。 ——不过，他们没有一个家伙说出在喉咙里滚动的潜台词，他们太稚嫩，太骄傲，太幼小，总觉得自己没有伸手牵住对方的力量——小洛森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伸手牵住对方。 还不到时机。 没关系。 【在未来，会更加帅气伟大，一定。】 15岁的安娜贝尔，完成了这份草率的告别。 回到房间后，她翻出自己最喜欢的小裙子，不由自主发起了呆。 下次见面，很可能就是解除婚约，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啦。 ……该搭配什么样的鞋子，涂什么颜色的指甲？这可不行，不好好打扮可不行，最美的一面务必要在他心里留下…… ——可安娜贝尔没想过，那就是最后一面。 名为洛森·布朗宁的精灵，点燃了圣堂，烧毁了矿脉，然后—— 【我们驱逐了那只叛徒。】 穿着最漂亮的小裙子、最精致的小鞋子、还涂着红醋栗颜色的指甲。 依旧是订下婚约的那顶帐篷，茫然的安娜贝尔抓着父亲的手，盛怒的父亲看着精灵族的长老。 长老保证道：【斯威特阁下，请您放心。那本就是只能力劣等的精灵，他逃走时还因为火焰，自食其果……离开森林，不可能活命。】 【不能活命？！】 安娜贝尔不经拔高声音，德里克皱皱眉，不满且诧异地低头看向女儿。 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 她再也顾不得这些。 【他逃走了吧？！他是逃走了吧？！为什么逃走后不能活命——】 长老也皱皱眉，明显对于她的插嘴与尖叫感到不满。 可德里克瞥见了他的神色，便移开了不满的视线，轻咳一声。 再如何失态，在外面，这依旧是斯威特家的继承人。 没有被外人嫌弃的道理。 【回答我女儿的问题。】家主说，【她有权知道前未婚夫的命运。】 【……好的，斯威特阁下。】 长老敛去不满，简单答道： 【我们信奉，所有背弃森林的精灵，都将遭到森林的诅咒。那只叛徒的背弃无疑会触怒森林……更何况，他在圣堂火灾里，被火焰烧去了右耳，彻底成了残耳精灵。】 长老优美精致的脸，闪过一丝极深的恐惧与鄙夷。 【我想斯威特小姐也知道……残耳精灵，没有哪一只，能活满一个月。】 安娜贝尔，脑中一片空白。 精灵族绝不接纳任何残缺与不美，那么出了意外的精灵，便通过某种流程交到了德里克手上，德里克再教导给—— 是的，是的，她当然明白，作为精灵圣子的未来妻子，作为斯威特家的继承人，她见过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残耳精灵。 连拍卖场都不会出价买下他们，只有垄断魔药生意的斯威特家会出现豢养这些精灵——精灵之血，是魔药中再珍贵不过的中和剂，几乎能够制造出所有高品质的药品。 而经过精灵族默许的合作商斯威特，抽取血液时……绝不会对残耳精灵们有任何顾虑。 安娜贝尔对这点从没有意见。 甚至过去的洛森也对这点没有意见。 失去耳朵的精灵，本就熄灭了生命之烛……他们会失去精灵族几乎所有的天赋，会失去作为“精灵”的所有存在意义。 疼痛会让他们发疯，残缺会让他们癫狂。 甚至，都不需要父亲做什么别的事情——几乎每个被装进笼子送来的残耳精灵，都会三天以内发疯，一星期以内自尽——因为他们比劣等还可怕，他们成了“不美”。 就算有少数发疯之后、因为神思恍惚而苟延残喘的精灵，在斯威特家的精心喂养下……一个月后，他们依旧会因为残缺处空前爆发的剧烈疼痛，毁灭他们自己。 安娜贝尔不知道那有多痛。 她所看到的，永远都是眼前的白手帕。 可就算听着那叫声、那嘶喊……她也模糊了解，无痛杀死残耳精灵，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善意。 【对啊。如果变成了那么丑陋、弱小、丢脸的难看样子，】 小洛森骄傲地仰着脸，第无数次冲她炫耀自己白嫩完好的尖耳朵：【还不如直接去死呢。】 不如直接去死。 直接去死。 去死…… 死。 可我们，只是说了声“再见”而已。 15岁的安娜贝尔很快就要迎来自己魔法天赋的测试。 她会成为**师，接过斯威特家族，嫁给任何一个会跳交际舞、气质优雅、金发碧眼的绅士。 她的未来一片坦途。 她的世界没有一丝…… “不。一定不会死。” 浑浑噩噩的那天，濒临崩溃的那天。 斯威特家的继承人总算从潮湿的枕头里抬起头，揩揩自己哭得乱七八糟的脸。 “那家伙肯定会想法设法活下去……他的脾气倔得很……我得找到他，把他带回来……没有有效治疗的药，也可以先用时效期短的药吊命……对，我记得是有这种药，一天一瓶……没关系，没关系，我立刻找到他，把他接回来，然后吃一辈子——反正我们家很有钱——我将来还会更有钱——” “安娜贝尔？” 女孩还没能从混乱的自言自语中清醒过来，她的母亲就推开了卧室门。 带着白手套，拿着那支法杖。 “我听说精灵族选出了新圣子，旧圣子被直接处死。” 她平静冷漠的话中还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不满，“你父亲准备直接把你订给新圣子……竟然连你的意见都不问，唉。” 安娜贝尔愣愣抬头。 “新圣子？” “没错。” 海伦娜走到她身边，款款坐下，还破天荒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膀。 安娜贝尔受宠若惊地瞪着她。 “你是斯威特家的继承人，你所要嫁的，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个‘精灵族圣子’的身份……” 海伦娜略柔和地说：“这很残忍，安娜贝尔，我知道你喜欢之前那个旧圣子……但你必须接受。” 不。 安娜贝尔喃喃道：“我不要嫁给新圣子。” “……你能有这份想法，我很理解。” 海伦娜轻声说：“我可以去和你父亲沟通，如果有更好的人选，他会答应的……正巧，我最近认识了一位非常合适的小绅士……” “不。” 她那懵懂、懦弱、愚蠢的女儿说，眼眶发红，眼神冰冷。 “我不要嫁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那是已经冰冻的琥珀色，那是与所有高高在上的斯威特如出一辙的琥珀色—— “你休想控制我的婚姻，母亲。” ……哇。 那么，果然来了。 预料之中，因为【喜欢】而疯狂的蠢货女孩。 竟然忤逆她？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人选？ 海伦娜抬起了法杖：“你不明白，安娜贝尔……” “我很明白。我不会为了你去伤害他。我不会为了你去伤害任何人。现在，母亲，请你让开，我要去找——” “【喜欢】，真的能让你发狂啊。” 海伦娜微微笑起来，猛地挥动手臂，一掌抽在随时警惕她法杖的安娜贝尔太阳穴上—— 她完全没做任何准备。 她从未想过，对方会真的对自己……动手。 “我改主意了，亲爱的女儿。你明显是对那个低贱精灵献出太多盲目炽热的【喜欢】，却缺乏对你母亲的【敬爱】……我不会把它锁起来，我会把它抢过来。” 倒在床边的安娜贝尔，捂着头无声挣扎起来。 那挣扎在瑰丽且伟大的魔法前，微乎其微。 “你会继续敬爱我，仰慕我，渴望我的回复……你对他的【喜欢】有多浓烈，将来就会对我多么言听计从。至于那只精灵……让低贱的生物从你脑子里彻底消失，如何？” ——不！ ——绝不！ ——不、不、不、不！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安娜贝尔，想想办法，你针对情感所做过的准备，你必须——你能做到——你—— “砰！” 不知多久后，海伦娜缓缓直起身子，而昏迷的安娜贝尔瘫软在地上。 唔，效果惊人。 她看向杖尖某团极美丽的火焰——无声无息、温度柔和的火焰，跳动时还莫名发着光，仿佛是以繁星为其火花，以月亮为其火种。 比她想象中浓郁多了，这可没法全部转化为对自己的“敬爱”。 ……真是耻辱啊，把【喜欢】积累得这么深，我都要为她感到害臊了。 看来还是需要更进一步地教导，这孩子。 海伦娜挑挑拣拣地移动杖尖，抽出一抹相对较浓厚的火焰，念动咒语篡改了它的形状与色泽，再重新将这团小的可怜——相对本体小的可怜——的灰色玩意儿，塞回对方的心口。 剩下来的……哼，也只好把【喜欢】变成具象化的东西，再仔仔细细上锁。 藏在哪儿？ 必须是个永远不会被打开的地方。 海伦娜想了想，挥手用咒语将那团温柔的火掐在掌心，转身走出卧室。 侯在门外的仆人立刻迎上来。 是她特意为了今天所准备的仆人。 “夫人……” “小姐还在哭泣。” 海伦娜说：“去给她准备一壶热茶，晚点再来叫她，别让任何人打扰。” “……是的，夫人。” 她迈步离开，空旷冰冷的走廊里，只余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 该锁在哪儿呢……哦，对了。 至高无上的家主，他那只从不允许旁人打开，只用最简朴的手法配了一把小钥匙的，文件柜里嘛。 ——洛森·布朗宁，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不，准确来说，是疼醒。 “嘶……我药呢……” 捂着右耳匆匆拉开抽屉，好容易摸到自己的药瓶打开灌下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疼痛年年有，通宵尤其多。 唉。 喝过药之后，洛森稍微数了数，发现存货只有三瓶了。 又抬头看看钟，发现这正是交流赛决赛的前一天深夜十一点，他刚刚是又睡在了书桌上—— 嗯，不急，药的事根本不急。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解开衬衫扣子，拉出脖子上一直仔细挂着的小钥匙——金光闪闪，bulgbulg，一看就代表成吨成吨的金币，一看就是个好兆头。 精灵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投入自己桌前的奋斗里。 毕竟，如果计划能够成功，他不仅仅可以解决海伦娜的委托，还能一举找到那只文件柜的位置。 打开文件柜，绝对能掌握斯威特家或龙的机密；掌握了机密，就可以敲诈龙手里的药品链；敲诈到药品链…… 积攒出比斯威特家还惊人的财富，直接强娶豪夺某只蠢宝宝，完全不是问题。 对了，说到那只蠢宝宝…… “决赛之后好像还要正式拒绝我来着。” 洛森稍稍回忆了一下昨天——准确地说，今早四点多钟的事情。 然后他更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现激烈反抗情绪，大骂他流氓不要脸，用儒雅随和之语让他滚蛋的行为——发生在他咬着对方亲了整整七分钟之后。 七分钟，嗯。 但其实亲了三分钟布朗宁同学就放开她了，然后他盯着安娜贝尔花了整整两分钟喘气，花了一分钟不断往地上瘫，又花了一分钟去捞她的腰避免她往地上瘫—— 这个反应，布朗宁同学完全不虚的。 拒绝就拒绝，反抗就反抗，他估摸对方的这个反应时间大概是呈倍数递进，与他的告白次数线性相关——如果决赛后遭遇了第三次正式拒绝，就再亲一次叭，这次亲个十四分钟好了，嗯。 第四次拒绝24分钟，第五次拒绝48分钟……四舍五入一下，第六次拒绝就可以干点不可描述的事了，咳。 ↑也就通宵失智时敢瞎想想 咦，这么说，岂不是可以一边被骂“流氓滚开”“讨厌恶心”“变态”“无耻”一边不可描述…… ↑真的只是通宵失智时瞎想 “继续继续，干活干活。水星……” 明天下午两点，可就是决赛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 “你知道这是决赛吧？” “嗯。” “你知道决赛时间是下午两点吧？” “嗯。” “你知道决赛内容是和那些天赋型选手直接随机匹配顺序、进行法师决斗吧？” “嗯。” “你知道法师决斗是没有裁判没有法阵保护，把对方打伤也不算违规，顶多在选手快被打死的时候主动认输从而被裁判强行中止吧？” “嗯。” 薇薇安·兰姆：“……” 她又张张嘴：“你知道……” 安娜贝尔：“嗯。嗯。嗯。” 这位决赛种子选手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点头：“我懂，我都懂。” ——你懂个仙人板板！！你懂个溜溜球！！ 薇薇安伸出手指头，指了她半天，还哆嗦了半天，讲不出半个单词。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 “别紧张，薇薇安，这是战术。” 大小姐凑近了一点，让对方看清自己明亮且没有丝毫红血丝的双眼：“我昨晚没有熬夜，现在也没有犯困，精神特别好，黑眼圈是今早让助理画上去的——特意给对手营造出‘这个家伙睡眠不足就来比赛，她懂个球’的假象，然后我趁对方轻敌时一举击败。” 薇薇安：“……” 哦，能想出这么微妙曲折的战术，你真是好棒棒哦jg “这还差不多。” 她没好气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刚才痛骂这个神经病时薇薇安直接站起来对着吼了，就差没掐住对方肩膀拼命摇晃——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种战术？” 安娜贝尔的眼神漂移了一下。 “我昨天晚上虽然灌了安眠药水一觉到天明，可昨天凌晨……呃……早上……失眠了几个小时叭，大概。有一个……东西，他恶意报复，干扰参赛选手精神状态，想借此让我输掉比赛。” 薇薇安：“……” 玛德智障。 如果是布朗宁赛前出现来骚扰你，你现在应该和打了鸡血一样啊。 薇薇安刚要冷嗤一声，又瞟到了某人虚假黑眼圈下，那格外明亮、有神、充沛无比的大眼睛。 ……就是打了鸡血了，可恶。 薇薇安翘起二郎腿，抄起双手，拒绝和对方说话。 “放心啦。” 犹豫了一下，安娜贝尔还是悄声说：“为了赢得比赛，我还悄悄……动了那么一点点势力。” 薇薇安眼睛一亮：“你终于有个贵族样了？” 学会不择手段，学会哄骗—— “不不不，当然不是作弊，你想什么呢薇薇安，这可是全球青年法师学徒交流赛。” 安娜贝尔急忙摇头，用更小的音量道：“我在抽取随机顺序那里稍稍安排了一下……把自己安排成最后上场的选手，面对击败其他所有选手的顶级选手——这样，就能一战决胜负啦。” 薇薇安：“……” 见过暗箱操作，没见过暗箱操作给自己增加难度的。 “你疯了吗？！”她低吼道：“你知道法师学徒使用魔法决斗，压根不存在‘车轮战耗体力’的概念吧？你知道随机顺序时抽到第一个上场的人最有利，因为他很可能打赢第一场后，就看着第一强与第二强匹配在一起两败俱伤，然后躺赢吧？！” 干什么？！ 干什么要给自己挑最顶级的击败了其他所有选手的选手？？ “……我赶时间啦。” 安娜贝尔有点心虚，她略略侧过头，瞥向赛场外的某个位置。 ……今天的场外赌盘小摊依旧是魔法玩偶坐镇，摊主不见鬼影。 哼。 逃不掉的，流氓、混蛋、无耻之徒。 “尽快比完……然后我还有同等重要的事要处理。” 譬如给宿敌的鼻子来上一拳，教导他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就该天打雷劈。 ……讲道理，以赛前失忆版布朗宁给她的那些资料来看，这次晋级决赛圈的选手们并没有安娜贝尔过去耳熟能详的大佬——她猜要么是这些大佬已经开始了法师级别的进修、不再在乎学徒级比赛；要么是这次碍于斯威特家的小姐出场，避其锋芒根本没报名；要么…… 呃，可能性最大的，还是在复赛时，被那一大套魔鬼般的试卷，刷下来了吧。 安娜贝尔想到了自己在论坛里刷过的比赛讨论帖，通过题量、难度、广度、时间等等多方面因素分析，本届的复赛试题……竟然是史上最难（。） 而他们都说，能在这套试题里拿到那么恐怖分数的斯威特，大概都不算“法师学徒”了，就是“法师学神”（。） ……咳，总而言之，论坛的那些消息肯定是过度吹捧啦，这次的决赛圈不会遇到那些神仙大佬们，对不擅长实战的她，是很有利的。 接下来就是等到场上选手中决出最后一个选手……然后自己再上场…… 深呼吸，深呼吸，别紧张，安娜贝尔。 想想决赛之后你要认真打的第二场架，想想那个巧克力脑袋是什么魔法水平——更难的绝对在最后，就算是这个决赛圈里最强的选手，也比不过布朗宁。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你能打赢布朗宁，你就能赢……你一定要赢……你肯定能赢……必须……赢了就不用联姻……赢了就可以继续和无耻之徒互怼……赢了就可以放开手脚殴打他，讨回那天的冒犯…… “我觉得那家伙赢不了。” 就在大小姐的赛前焦虑症再次发作时，一旁的薇薇安突然开口。 她指指赛场上的第一场对决：“那个抽到第一顺序的家伙……绝对赢不了。” “他对面的选手。我看不清。”薇薇安凝重地说，“他施法的动作起码比你快好几倍，斯威特。” 什么？ 安娜贝尔凝神看去。 赛场上，两位随机到“第一顺序”与“第二顺序”的法师学徒，正在进行决赛的第一场对决。 “第一顺序”的法师学徒容貌俊秀，穿着朴素的青色法袍，细腰长腿，身材气质都非常亮眼；而“第二顺序”的法师学徒穿着一整套特别花哨抢眼的贵族长袍，还戴着一圈轮状假领，五官平平的脸上还挂了一撇八字胡，看上去格外油腻。 单从外表气势来看，后者完完全全就是个杂鱼炮灰。 可青袍学徒脸色发青，手里的法杖都在颤抖；花袍学徒的手罩在层层叠叠的蕾丝假袖子里，甚至都看不清他所拿的法杖。 安娜贝尔心里一沉。 这两个学徒，她在布朗宁给自己的资料里都见过。 “青袍的那个是交流赛常驻选手，据说已经得到了去法师塔进行法师修习的机会，年年来刷交流赛，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简历好看……他的实力是保稳前五，能争前三——唯一的弱点是天王星系术法，但天王星系术法极为繁杂，他又很擅长开发不同模板不同弱点的配合系战术，基本每次都会产生变化——想要击败他，必须要在短暂的交手中摸索出他新变化的配合系战术，迅速找到天王星系术法中对应他弱点的那一条咒文——” 薇薇安沉声：“结束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青袍学徒应声倒地。 在他倒地后，他杖尖凝聚的魔法，才刚刚成型。 “……连第一次试探都没有完全完成，就找到了针对对方弱点的天王星系咒文。” 胜利的花袍学徒冲看台举举自己蕾丝重重的大袖子——从头到尾，都没人看清他袖子里的法杖——他这举动有点像萝莉举和服大袖的卖萌，可是结合这位同学油腻的长相，大家只觉得恶心。 “速度太快了……”薇薇安转头去看安娜贝尔：“你……” “我知道这个选手。” 后者飞快打断她，双目笔直盯着场上的花袍学徒——该学徒正举着袖子望着上场的第三顺序学徒—— 安娜贝尔明显也进入了全方面备战状态，她神情严肃，全神贯注：“这个选手只在前年的交流赛中出现过一次，是布朗宁……是那个谁给我的选手资料里，描述最少的一个。他来自某个很偏远的乡村，其家族属于当地乡绅，是没什么魔法底蕴的野鸡贵族——前年报名了交流赛，然后在初赛时就因为不明原因缺席，直接弃权了。” 特长，优势，惯用手，法杖，弱点……她丝毫不知道。 尽管以防万一还是背下了这段没什么大用的炮灰选手描述，但此时看到对方露手，她果然还是准备不充分—— “没关系。” 斯威特家的继承人咬咬嘴唇，眼睛深处涌起战意：“施法速度还是没有布朗宁快，隐藏在蕾丝袖子后的假动作太多，战斗方式略显浮夸，再结合他的乡绅出身——” “开场就使用超出他认知的古老魔法，赌一赌。” 而底蕴深刻的法师界第一家族，绝对不缺乏古老魔法。 ——哪有斯威特继承人输给区区三流乡绅的道理？ 薇薇安呼出一口气。 “你该去准备了，这家伙赢完场上所有选手不会超过三十分钟……安娜……” 想了想，兰姆小姐还是换了个措辞。 “斯威特小姐。”她撑起一个傲慢的微笑，“去揍扁他。” 嗯。 一定要赢。 必须要赢。 绝对，绝对，绝对—— 二十五分钟后，安娜贝尔完成了她上场前的，最后一次深呼吸。 她再次往赛场外的小摊望了一眼，希望汲取一点勇气与鼓励，却依旧没有望到想看的家伙。 ……便收回视线，直接走上赛场。 对面的八字胡又冲她举了举蕾丝袖，大概是挥手致意的意思。 “那么，最后一场比赛，正式开——斯威特小姐抢攻了！斯威特小姐直接奔向了对方的位置——她丢开了手上的法杖！！” 快。 必须要很快。 可能没有对方快，那就模仿他做一些浮夸的假动作，拉走他的注意力。 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我和xx掉河里你先救谁从来是世界难题 第七十九章我和xx掉河里你先救谁从来是世界难题 洛森·布朗宁一直觉得, 自己运气很好。 游戏代打时用着最破烂的陈旧台式机却永远不会断开链接； 自己书桌后被重重货物压着随时有漏电危险的古老网线网速极快； 收了钱替人抽卡时十连3个ssr\御品食魂\六星干员\五星英灵……等等，完全不是问题。 而即便是这一次，从几百种不同的火焰魔法中蒙对安娜贝尔会使用的那种, 用最短的时间创造了破解魔咒—— 也更让他坚信，伟大的布朗宁，就是如此牛叉（。） 然而, 今天布朗宁同学抱着空前膨胀的自信，摸出九死一生才偷来的金钥匙，打开那只几乎寄托了自己全部未来的文件柜—— 就整只精被火吞没。 美丽、柔和、还错觉能看出兴高采烈扑来要抱抱的拟人态。 ……可精灵是能被火焰热情抱抱的吗？？啊？？ 内心翻涌着脏话, 下一秒, 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周围已经是纯洁无比的, 白茫茫一大片。 如果月光可以实体化制造出一个完整的空间, 那么, 就是这儿了。 ……他，是死了吧。 瞬间被火焰吞没, 化为一捧灰烬——这种无痛死亡比洛森预想中好多了。 嗯，死亡的准备，也不是没有做好。 莉莉已经送到了亚瑟那里，捷克会发现桌上表达“前去参加法师修习，归期不定”的信封, 而蠢宝宝—— 洛森猛地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他不喜欢追悔莫及，更不喜欢歇斯底里。 暂时先弄清楚这里…… “原来,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天堂’？” 他还以为都是扯淡故事。 咦，不对啊, 按照故事里的说法, 他应该看到恶魔与岩浆才对…… 他想去看看这个白茫茫的空间是否存在边界, 便试探着走了几步。 ……没走动。 身体有种微妙的沉重感……呃，难道这就是死后灵魂与身体的微妙脱节？ 于是精灵又试探着抬起脚，这次他用了点力气—— “呀！不准踢我！泥巴脑袋！” 洛森：“……” 他默默往下看去。 看到一双从裤脚后探出一点点的小肉手。 又转头去看。 看到一只扯着他裤脚、才到他膝盖的幼年期崽崽。 ——顶多五岁，不能更多了。 洛森：“……你在干嘛？” 小安娜盛气凌人地扬起脸。 “抱你大腿，然后恳求你和我结婚生小宝宝！” ——她盛气凌人地回答。 洛森：“……” 结案了，这里果然是天堂。 ……我是不是应该早点死到这儿来啊？？ ……咳，但作为一个对儿童并无兴趣、且从对方抱紧自己裤脚的触感里发现自己不是灵魂状态的正常精灵，他还是蹲下来，默默扒开了自己膝盖下的挂件。 “你抱的不是大腿，是小腿哦。精灵死掉之后也没办法生宝宝。” 小安娜愣了愣。 然后她立刻重新扑过去，抱住了蹲下来的精灵的大——没成功，被成年精灵的手掌抵住了额头。 “没关系！那……”她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便咬咬牙，做出了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定似的—— “那我也可以来生宝宝！” 洛森：不是，你本来以为是谁负责生宝宝，又对雄性精灵的生理结构有什么误会啊。 “生·不·了。” 他抵着这只崽崽的额头，让她站稳了一点，“我是精灵，你是人类，种族不同，生|殖|隔离——就算活着，也生不了宝宝。” 他本以为这话说清后，对方会立刻放弃这无利可图的犯熊行为—— 可小安娜只是停顿了几秒钟，便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关系！”她特别大方地说，“那就只结婚好啦，然后做生宝宝的那种很快乐的事！” 洛森：“……” 他突然觉得，这里陡然变成了地狱。 “我姑且确认一下，” 面对这只真正的“宝宝”，布朗宁同学头皮发麻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你觉得那种、能生宝宝的快乐的事是……？” 小安娜脸红了。 她那蛮横任性的气势，稍稍减弱了一点点。 “就是那个。”声如蚊蝇，“和男生……抱抱。” 洛森：“……” 啊，斯维特家。 你们的性教育可真是微妙到……嘶。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小安娜很快就重新找回了气场，“你对我的要求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精灵那震惊→暴击→惊悚→麻木的眼神，终于正式转变为了“慈爱”。 不是怜悯智障的“慈爱”，是真正对着没到他膝盖的宝宝的“慈爱”。 “没什么。”怪叔叔布朗宁把手放到她的头上揉了揉，“就是突然想到，兔宝宝有假孕的生理特性呢。” 小安娜茫然道：“假孕？” “就是单纯抱着玩具熊睡觉，一觉醒来却可能会觉得自己怀孕了，自我催眠下食欲不振，或自我催眠下捂着小腹冲无辜玩具熊狂喷毒液，肆意打骂——以‘我怀孕了激素不稳定’为由。” 小安娜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是兔宝宝怎么抱着枕头睡……” “这不是重点。” 面前的大人揉完了兔宝宝很好rua的红毛，心满意足撤回熊爪： “重点是，你是谁，这是哪儿，我为什么没死？” 小小的女孩抿紧嘴唇。 “我就是安娜贝尔呀，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当然没有死——你还没和我结婚呢，我不许你死。” 洛森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真可爱，小姑娘。但我见过这个年纪的安娜贝尔——她可不会把结婚生宝宝挂在嘴边，还见到我就要扑过来抱大腿。” 他捏捏她的脸蛋：“她这个岁数时，才没你这么喜欢我呢。” 也没你这么单纯。 “我就是安娜贝尔。”小安娜嘟哝，“长大后你变得更讨厌了……泥巴脑袋。” 洛森把这只崽崽肉嘟嘟的脸颊捏成了扁扁的椭圆形：“小姑娘，注意措辞。” 无论如何，他都发自内心厌恶“泥巴脑袋”这个外号。 “唔唔唔……” 脸颊已经要捏成长方形了。 “乖·一·点。” 洛森柔声道：“你是谁？” ——“你是谁？！给本小姐用真面目滚出来！” 无边且寂静的白色空间里，成年的安娜贝尔挥舞着法杖，气喘吁吁地瞪着那悬空坐在不远处，踢蹬着小皮鞋的幼崽。 “你真没用。” 小安娜嫌弃道：“我说了让你走开——这么多年连一点点进度都没能实现，现在干什么还要跑过来找他？” “我来和他结婚就好了，你赶紧去意思意思嫁给什么乱七八糟的绅士吧，然后守着你那个斯威特家死板一辈子——废物，哼。” 安娜贝尔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再次挥舞法杖冲过去。 “说大话的小疯子——” 【喜欢】轻哼一声。 “我才不要把我自己送给她呢。”她扭头，蛮横地对着身边的洛森说，“你看她，她又坏又蠢，还有一身破脾气。” 洛森：“……” 他看看不远处那个似乎根本看不见自己、以挥皮鞭的架势挥法杖的安娜贝尔，又看看旁边这只揣着手手、小皮鞋随着愈加烦躁的情绪加快踢踏频率的安娜贝尔。 你们俩不都是一身霸道恶劣的破脾气。 ……这话，聪慧的奸商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我还以为，被锁起来的‘情绪’，会自然回到主人身边呢。” 洛森委婉道，“你说你是她‘对我的喜欢’，被关在柜子里很多年……” “我才不是！” 小安娜瞪了他一眼，又立刻去瞪那个还在瞎跑的大安娜：“【喜欢你】是我的！！【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宝贝！！我才不要一从柜子里出来就直接消失，把【喜欢你】让给那个——废物！我不要！！我！不！要！” 洛森：怎么连生气时用力攥着手跺脚的动作都是一样的。 他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止住了笑意，决定换一个战术说通这个倔脾气的小姑娘。 “你看……如果你不到她身边去，我就不知道，你说的是否是真实。” 狡猾的奸商皱皱眉，露出落寞的表情：“毕竟，我所知道的那个安娜贝尔，一直都‘最讨厌我’。她哪会有什么‘强烈到化作了漫天大火的喜欢’？” 小安娜猛地踹了一下自己的小皮鞋。 “才不是呢！”她孩子气地大叫起来，“我最喜欢你啦！” 洛森：“可是真正的安娜贝尔还在讨厌我啊。” “所以直接抛弃她和我结婚好啦！我最喜欢你！她最讨厌你！这个简单的选项就连泥巴脑袋也会选吧？” 洛森：“……” 这和自己拼命较劲的破毛病，怎么也是一脉相承。 他不说话了，又望了望那边看不见自己的安娜贝尔。她还在无能狂怒。 “……难道你有了喜欢的人？” 小安娜敏感地意识到什么：“你不是号称要娶好多好多小姐姐，不会喜欢任何女孩子吗？你不是自由的、看不起人类的精灵吗？干嘛呀，难道是什么绝世的大美人——” 要娶好多好多小姐姐的布朗宁同学视线稍稍漂移，离开了挥魔杖的绝世大美人，重新看向揣着手的绝世小美人。 他勉强解释道：“长大之后发现……娶那么多小姐姐很费钱，所以决定只娶一个了。” 小安娜半信半疑：“真的吗？就因为费钱？” “当然了。” “那就成了！我给你好多好多金币！”她拍拍双手，“你就愿意嫁给我了吧？” 洛森：“……” 熊孩子。 蠢宝宝。 哪个都让他怒气值噌噌噌上涨。 他没好气地赏了对方一个脑瓜崩：“‘嫁’这个字不是你该对我用的，女孩子也不要抢先求婚，矜持一点。” 小安娜很不满。 “那你想娶我吗？你会先对我求婚吗？” ——当然，笨蛋。 洛森这次没有回头，只是又扣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小安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无能狂怒的大小姐依旧在挥舞法杖。 “你想对着那个家伙说。”她也无能狂怒了，“凭什么？！那是个一点都不喜欢你、用尽力气把你推远的废物——你绝对会被拒绝的，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洛森皱皱眉，刚要反驳，却又听到了小安娜咆哮出的后半句： “——就因为她发育很棒，胸比我大吗？！” “……” 于是布朗宁同学又忍不住来回看了一遍。 然后他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你说！你说！你说是不是——” “不是哦。” 就某部位而言，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啊。 布朗宁同学更委婉了：“你们俩一样……好看。” 很会举一反三不依不饶的小安娜：“哈！所以她就是那个最漂亮的大美人对吧！” “……你也是最漂亮的小美人呀。” “你说谎！我才不信！” “我……” “不准眼神偏移！认真回答问题！你喜欢哪个？！我和她都被困在火海里的话你会救哪个？！” 洛森·碰火即死·布朗宁：“……” 我只想呼叫消防队，真的。 面对眼前的火焰小女巫，与未来的火焰**师——他卑微道：“你确定那不是你和我吵架时自己点出来的火海吗？我觉得可以坐在外面等它静静烧完，然后再穿套防护服去废墟里哄你。” 小安娜：“……” 这种狡猾的回答对她而言太过高深，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所以你更喜欢哪个？” “我……” “哪个？！哪个？！” “……咳。” 布朗宁冲她勾勾手指。 “你过来一点，我附在你耳朵旁悄悄告诉你。” 唔。 小安娜高傲地揣着手手，踢踏着小皮鞋，靠过去。 ——然后她被一把抱住了。 “好啦。”使出能令成年版安娜贝尔瞬间降智的杀招，布朗熊颠颠怀里的熊孩子，无奈道：“别闹了好不好？” 小安娜贝尔僵了僵，然后她的脸慢慢变红。 “放、放开！”她尖叫，“会怀孕的！流氓！” ……噢。 第81章 第八十章 交托讨厌或喜欢都请行吻手礼 第八十章交托讨厌或喜欢都请行吻手礼 i don’t know uch about love 我对情爱一窍不通。 ——引自歌曲《floatg》 - a barazkhalid 安娜贝尔·斯威特, 讨厌洛森·布朗宁。 憎恨他，鄙视他，梦里都是打败他，把他踩在鞋底下。 斯威特的骄傲让她决不在这场对决中动用任何家族势力, 对他魔法造诣的承认也让她决不在这场对决中使用任何魔法。 因为心软？因为仁慈？哈, 开什么玩笑。 因为他不是什么可以被势力所打压的怯懦之人, 因为他不是什么没有知识没有能力的自大蠢货。 洛森·布朗宁值得斯威特家继承人全身心的针对与厌恶，而任何意义上的“喜欢”“感情”“**”——任何意义上的这种谣言，任何意义上的这些遐思，都是对他的侮辱, 对这份仇恨的玷污。 为什么愚蠢的群众总觉得异性之间的斗争会牵扯到……爱情？爱情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 她明明是憎恨他, 想要他死。 ——安娜贝尔深信，他们是永恒的宿敌。 所以她无视了图书馆里他试探的“早餐”话题，拒绝那天水杉树上他提出的“交往”可能性，故意装作不明白他在药店里的怒气, 就算是退无可退做起混乱的梦境遭遇了混乱的吻—— 那也肯定不是什么“感情”。 那是战略，是技术，是无耻之徒想让自己在战争中失败的又一个手段。 她要憎恨他, 成为他最憎恨的敌人——这是第一眼对视就决定好的事情。 争斗公平，规则公正, 哪一头都不肯先认输，哪一边都不肯败下气势, 互相仇恨——安娜贝尔甚至都想好了, 她一定要成为寿命巨长的法师，活到对方死的那一天, 然后去他的葬礼上对着墓碑吐口水竖中指—— 可她从未想过。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真的有彻底认输的一天。 而他的死亡, 也许，真的会是自己一手造成。 【这不是废话吗，火焰与魔法当然能杀死精灵。】 “从！我！的！脑！子！里！滚！开！” 大小姐咆哮道：“吵闹的小屁孩！” 小安娜吓了一跳，不说别的，这只成年废物真正盛怒吼起来的架势，她是比不过的。 “我刚才又没开口说话！”她不满地说，“你在对着空气瞎吼什么呢？” 脑子里回荡的声音，匆匆一瞥见到的牙印，这个莫名其妙的空间，与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 ……她才不信。 “都给——我滚！！” 法杖在空气中爆发出惊人的热量，杖尖窜出猩红的火花。 【要确认。】 【必须要确认。】 【那绝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亲手烧死……烧死……】 困兽般的安娜贝尔已经失去了任何耐心，刚刚在赛场上所出现的可怖魔法正重新冒出—— “真失望。” 小安娜冷冷地说：“你果然变得和母亲一模一样了。” 安娜贝尔法杖一僵。 “烧死他不够，还要烧死我？蔑视生命、控制欲旺盛、手段残忍、心思恶毒……” 年幼的她微微抬着下巴，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与父亲同样的冷漠： “布朗宁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你。要单纯，要善良，要会撒娇才可以。” “你连这些基本的面子功夫都做不到，还是滚回冷冰冰的宅子里吧。” ——“你要带我去哪儿？” 洛森一边留意着小女孩不太稳的步伐，一边试图转头去看安娜贝尔曾出现的方向——那里已经重新变为了一片白茫茫的空白，仿佛有团无形的浓雾聚拢了过去。 这个空间太奇怪了。 似乎不同于现实，却又…… 小安娜拽着他的衣角用力往前拖，态度坚定：“带你去结婚！” 洛森：“……” 大概是嗅到了他省略号里满腔的无奈之情，小安娜回过头，皱着鼻子强调：“你刚才那样会让我怀孕的！你要负起责任和我结婚！” 洛森：“……” “难不成你做了之后还想不认账吗？哼，男人！” 洛森：“……” 人类幼崽犯熊的道路，似乎是没有极限的啊。 大概是有点怕自己真的过分胡搅蛮缠让他生气，小安娜又仔细打量打量他的神色，犹豫着降低了一点谴责的口气： “哼……雄精灵！” 洛森：“……” “咳、咳、哼……男……雄……” 他好像真必须要开口了，否则还会降级成“公兔子”吧。 “你竟然知道我是精灵吗？你可真厉害。” 对方主动放低态度开始搭话，小安娜立刻摆起谱了。 “我当然知道。”她用稚嫩的童音说，“我可是这个空间的主宰，我无所不能。” 洛森有点想笑。 如果他有幸能把手机之类的电子录像设备带进来，绝对要全程对着这只崽崽录像录音—— 录好之后带出去再做个后期剪辑多重备份，私发给正常的大小姐，然后扒在她阳台外欣赏她在被窝里反复社会性死亡。 如果说成年的安娜贝尔摆出这幅模样还有确确实实的“冰冷、高贵、距离感”——还没到自己膝盖的小丫头摆出这样子，就是纯粹的装腔作势了，看着只会觉得可爱。 ……嘛，不过，这毕竟也不是一般的小女孩。 “那既然你无所不能，”精灵用轻松的口吻试探道，“你知道，我在遇到‘你’之前，就和别的女孩亲过了吗？” “比抱抱还亲密的那种行为。” 看似无害的小姑娘，立即瞪大了双眼。 与此同时，整个白色空间都摇晃、颤动、震荡起来——温和的、让人仿佛沐浴着月光的周边温度陡然上升，精灵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但他顾不上感受肢体的灼痛感，不均匀的晃动已经让这片纯白的世界出现了其他颜色——不远处再次显露出一抹月季般的红色，安娜贝尔看上去比刚才离自己更近了—— 只不过她是背对着他瘫坐在地上的，丝带掉落在一边，月季般的美丽红发杂草般垂下法袍。 肩膀还在颤抖。 好像…… 不会是在哭吧。 不可能啊，之前不是正因为被关进这个奇怪空间雷霆震怒吗？ 难道不是，领完冠军结束了采访之后，喜滋滋捧着奖杯走出场地，因为赢得比赛放松警惕，所以没有防备，直接被卷入了文件柜里爆发出来的奇怪火焰…… 他还以为这只蠢宝宝，会保持整整三十分钟的无能狂怒，对着空白的空气瞎挥法杖…… 洛森不禁走近了一点，试探着想去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转头看过来。 好像蠢宝宝是挺怕独自一人的幽闭空间。 是不是被吓到了？ 可精灵还没碰到对方的肩膀，便被自己那染着黑灰、焦痕、又因为练习魔法布上伤疤的手吓了一跳。 真挺丑的，抹上黑灰后，连基本的白皙优点都没了。 ……他还以为自己在刚才那场决斗中毫发无损呢，看来是施法时太匆忙，没能保护好作为施法媒介与火焰直接接触的手指。 于是洛森便又收回了这只手——碰脏了对方的丝绸小披肩他可赔不起——将其放在衣角上揩了揩，试图弄白一点。 把黑灰和血液抹干净耽误了十几秒钟，他再次抬起头时，已经见不到瘫坐在地的安娜贝尔了。 只发现了对面站着一个小女孩—— 和自己身边的小安娜，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正举着安娜贝尔的法杖，吃惊地瞪着他，眼睛里还有点没褪去的冰冷。 除了表情以外，她身上的小裙子、小皮鞋，都与那个拽自己衣角抱自己大腿的小安娜不同。 洛森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刻向那个小女孩跑了几步。 ——“不准看！！” 后背被重重一撞，然后他听见了一声格外浮夸的“哎呀”—— 洛森只好立刻回头抱住朝他扑过来的小安娜，以免她摔倒。 眼角的余光再微微撇过去时，那个与小安娜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了。 又或者，只是在自己的视觉中“消失不见”。 就和一开始所看到的、冲着空气无能狂怒的安娜贝尔一样——也许她并不是对着空气挥舞法杖，而是对着那个小女孩？ “你干嘛突然骗我呀。” 埋在他怀里的小安娜甜甜地说，“我刚才都差点被你吓到了。” ……原来如此。 洛森拍拍她的脑袋：“我没有骗你哦，我的确亲了别的女孩子。” 还是罔顾当事人意愿的耍流氓式强吻，被强迫对象反应过来恨不得喂他吃大嘴巴子，再来一套天马流星拳吧。 小安娜依旧没有抬头，声音也还是甜甜的。 “你才没有亲别的女孩子，你们这些精灵都很看不起人类的，你会嫌弃人类女孩子不够纯洁。” 洛森便又自然重复了一遍。 “你真的知道我是精灵吗？” “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别的事情呢。” 她低着头埋在他怀里，肉肉的小手抬起，伸向他的右耳—— 没能碰到，极度敏感的精灵偏过了头。 “这里不行。”他带着笑意说，眼神里却没有笑意，“想碰的话，可以碰碰我的左耳。” 这里只有一份丑陋恐怖的残缺肉块而已。 小安娜悄悄地说：“左耳也会痛吧？” “……” “发作的时候恨不得将伪装的人类耳朵直接割下来吧？” “……” “我都听见过。那些嘶喊。那些尖叫。那些精灵的颅骨在黑墙上破碎的声音，与他们终于步入死亡时那声松了口气的叹息。” “……” “我还能猜到别的呀。这里……”她摸到他放在一边的手，“焦痕是火焰烧出来的，疤痕是魔法烫出来的……” “……” “为什么一直要支付烫伤手掌的代价去赤手施展魔法？因为触碰到任何含高品质法术结晶的法杖，都会痛得忍不住发抖。” “……” “手指一直被烫就会习惯，睡眠一直缺少就会精神，胃一直在痉挛就可以无视了。” “……” 小女孩的话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她抬起头来，琥珀色眼睛里是与某人如出一辙的冰冷。 “不要回去了。不要离开了。就在这里陪着我吧。” 【喜欢】柔声说：“我在柜子里积攒了这么多年，想着再次遇到你要怎么办……你看，我的光很柔和，我的温度也最适中。只要我一直把你包裹在我的世界里——手指不痛吧？耳朵也不疼了吧？是不是觉得暖洋洋很舒服呀？” “不要再理睬那个烧灼你、伤害你、误会你、还一直拒绝你的冷血怪物。” 她抱着他伤痕累累的手，蹭蹭脸：“和我在一起吧，和我一直待在一起，不会有任何痛苦，也不会有任何失望呀。我可是个单纯善良又可爱的小女孩，只要你愿意，也可以花点功夫去模仿那个长大的我的形象，变成可以做亲密事情的成年女人。” 洛森静静地看着她。 他这才注意到，这双孩童的手，还涂抹了红色的指甲油。 是醋栗般的红色。 “你考虑得如何？” 他叹了口气。 “你真讨厌你自己，安娜贝尔。” 女孩甜美的笑容僵了僵。 “我和那个废物才不是——” “嗯，我知道。” 洛森点点头，抽开她抱着的手臂，缓缓坐起来，“你比她更胆小，更懦弱，更害怕未来——我明白，一直在树洞里睡觉的话，的确不愿意再走进圣堂。” 【喜欢】再次试图伸手去揪他的衣角。 但这次，她没能揪到——洛森缓缓站直身体，没有弯腰配合她的身高。 “……你要抛弃我吗？” 【喜欢】呆呆地问：“就因为我攻击了你喜欢的那个人？还是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或者，你发现了，那个拿着法杖冰冷面对她的小女孩也是我的化身——是因为我不够纯洁、不够可爱了对吧？” 她的语速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尖。 “我可以改呀！我全都可以努力去改呀！我会更加更加单纯的——更加更加善良——我还可以学着不发脾气，是不是我发脾气的时候你嫌吵——我、我将来长大后肯定比那个废物还漂亮一百倍——怎么算也可以当成一百个小姐姐嫁给你——” “改你个大头鬼。” 一个脑瓜崩再次弹在她额头上。 只是这次，不再来自高高俯视的斜上方。 同样无法到成人膝盖高度的小精灵站在她面前，一脸不耐烦。 “改改改，就知道编瞎话骗我，你这个破脾气是嘴上说说就改得了的？” 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他看上去很没好气。 小安娜张张嘴：“你怎么……” 小精灵哼了一声，学着她之前出场的架势抱起胳膊。 “你说你一直这样躲在柜子里很多年。” 他高傲地说，“所以我屈尊变成这样钻进来找你啦。” “你说你是【喜欢】的化身，又说你是这个空间的主宰——一个极不稳定的情绪化概念空间，想要变化年龄形态当然也是轻而易举，我可是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小安娜眨眨眼睛。 “可是你把你的右耳烧没了，还给自己添了好多伤口和毛病。” “……你住嘴！这些都是伟大的徽记！” 小精灵有些着急了：“我当然是最帅气最伟大的！” 哦。 “而且我绝对不会告诉真正的你这些事——尤其在你这个家伙面前，我必须特别特别帅气伟大！” 哦。 “所以我才不会和你一起留在这里——你、你别把我看做要逃跑到这里疗伤的胆小鬼，伟大的布朗宁从不疗伤，也完全不害怕被拒绝！！” ……哦。 小安娜低下了头。 “你还是来和我告别的啊。因为我扮演可爱角色时没有扮演好……但我一直关在柜子里，也没有镜子和参考书……” “才不是呢！” 小精灵大声道：“我来告诉你一件事——一件我长大之后就绝对不好意思告诉你的事！” “那、那个！当年我走的时候！是故意提前计划，没和你见最后一面解决婚约的！” 他瞪着自己的鞋子，越喊越大声，两枚完整的尖尖双耳也越来越红： “因为后来，我一见到你，就总能闻到醋栗的甜味！他们都说那是婚约随着我的年龄增长逐渐起效了，才……总之！我！很想一直闻到醋栗的味道！就不愿意去和你解除婚姻契约！” “而且最后一面你肯定会哭！我讨厌看到你哭！总之对不起！！” 小安娜：“……” 她嘟哝着说：“你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胡来。” 说着说着，她就真的开始哭了。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纯白的空间里，溅出繁星般的火花。 “我才不……在柜子里等了这么久……就被一次……没好好说的告别……打发……” 布朗宁说：“对不起让你在柜子里等了这么久。” 斯威特说：“你怎么……不早点来接我……回……” “我，也有点害怕。我现在的家还不是很大……” 精灵小心翼翼地拉过她染着红指甲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 他弯下腰，认真地用嘴唇碰了碰她的无名指，一如初见时的吻手礼。 “我现在能接你回家吗？” “……好……” “我可以继续闻到醋栗的味道吗？” “……当然……” “我……能被允许，照顾好你吗？” 【喜欢】哭得更大声了。 “我害怕……” 害怕我不够可爱。 害怕我迈出那步后被抛弃。 害怕我到外面的世界后会直接消失，因为那个讨厌的胆小鬼还没有接纳我的勇气，害怕她会一边带着我一边继续伤害你—— “没关系。我们一起到外面的世界去吧。” 小精灵郑重地说：“只要抓着我的手，你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只要我努力去够你的手。 就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 就算所表现出来的不是【喜欢】，我也会万分珍惜—— 洛森·布朗宁睁开双眼。 还是那个魔法帐篷，还是那只文件柜，甚至地上还…… 精灵走过去瞥了一眼，保守起见，又给昏迷的海伦娜来了一脚。 果然，就像他所猜测的那样，是纯粹由抽象化概念所构成的魔法空间，也就没什么“时间流动”了。 要不是时间紧急，他真该留在这，好好理理这位夫人与这只文件柜里关着的……啧。 窃贼将金色的小钥匙重新藏进衣服里，然后直接抱起面前还未开锁的文件柜，将其塞进市价两千零八枚金币的储备盘——之前从会所里顺出来，以备万一。 东西拿好后，他蹑手蹑脚往外走去。 可才走了不到几米，就见靠近帐篷、远离赛场的大马路，倒着一只蜜糖宝宝。 洛森：“……” 最近意识空间和现实世界都很流行人类犯熊是吧。 他很想掉头就走，但对方的状态—— 背对着他瘫坐在地上的，丝带掉落在一边，月季般的美丽红发杂草般垂下法袍。 肩膀还在发颤。 ……好像是真的在哭。 干嘛呢，就算陡然发现了自己竟然喜欢我这种王八蛋，也没必要气哭啊。 洛森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没有那个空间的减伤消痛加持，他的手……看上去真不像是能看到玩意儿。 于是只好将双手插进口袋，吊儿郎当走过去。 “哟，哭宝宝。坐地上哭什么呢？” 安娜贝尔抬眼看他。 洛森瞬间吓愣了。 对方正满脸苍白、双目通红、眼泪“唰唰”地—— 从那描绘着黑眼圈的黑涂料中冲下来，冲出一道黑漆漆的瀑布，冲出两道白白的沟。 丑是真的丑。 布朗宁同学不禁被丑得拿出了自己兜里的丑手，尝试给她擦掉脸上的黑|道道白道道。 “布朗宁。” 对方摇头避开了他伸来的手，愣愣道：“布朗宁。” “……看我干嘛？我身上没有手帕也没有卸妆水啊。” 布朗宁同学不禁从这辣眼睛的一幕移开视线：“我记得最近的化妆品贩卖……你等五分钟……” “布！朗！宁！” 对方突然气势惊人地吼了这么一句，然后—— “哇！！！！！！” ——以嚎啕的气势放开嗓子哭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状态叫“无声垂泪”，现在的状态就叫“大声嚎鬼”。 洛森……洛森看着顶着鬼一般的妆容鬼叫的家伙，不禁道：“你干什么？你哭丧呢？” “布朗宁——呜哇哇呜呜呜呜——” “……哭丧都是要亲属的，蠢宝宝你没资格给我哭丧，别哭啦。” 找个地方把你脸上的鬼画符擦干净啊。 可谁知，这句话又莫名刺激到了对方。 “我——为什么连哭丧的资格都没有？！” “不……” “我们亲过的！！我们是旧情人的关系！！我——就要哭丧！” “……” 我才不要这么丑的旧情人呢。 布朗宁同学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你又没主动亲过我。” 安娜贝尔愣了愣。 然后她立刻仰起头来，勾过他的脖子，用力磕了上去。 “亲了。” 她哽咽着说，“死后亲也算的，就是旧情人。” 洛森：“……” 不是。 你这就是单纯用嘴磕了一下我啊。 他直接抓过她的手腕，把她从瘫坐在地的状态拉了起来。 “你还差我13分钟零30秒——” 布朗宁同学严肃通告，“而且我的葬礼不许旧情人哭丧，只有女朋友才可以。” 安娜贝尔有点懵。 为什么幽灵也可以这么无耻？还保留着奸商本色？ 可她刚想和这个死后也有点无耻的家伙讨价还价一下，就被堵住了嘴。 还态度很恶劣。 “丑死啦，全是眼泪的味道。” “唔——” 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建立天空之城时要小心谨慎 第八十一章建立天空之城时要小心谨慎 布朗宁同学进校医院了。 布朗宁同学叒进校医院了。 听闻此消息后, 和他一起打过篮球的男学徒不禁惋惜道：“布朗宁怎么身体这么差啊，平常都看不出来……唉，生病可难受了。” 可听闻此消息后, 曾经被他坑过小钱钱的另外一位男学徒只是嗤笑一声, 发出了羡慕嫉妒恨的柠檬之语： “布朗宁难受什么, 那个花花公子。听说这次……有位校外的神秘大美人，亲自去给他探病了。” 校医院门前的两条道都因为那位大美人出现了暂时的交通堵塞。 “啊？神秘大美人？” 一开始惋惜的男学徒愣了愣，不禁立刻联想起了本校公认的校园女神—— “比斯威特还漂亮？” 泽奥西斯的校园女神最近可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女神”——赢得全球交流赛冠军, 各种采访报道宴会活动接踵而至，再加上那位恐怖的家世, 简直堪比法师界新时代青年偶像，是不折不扣集实力与美貌为一体的—— 对方想了想, 压低声音。 “斯威特……咳咳, 虽然漂亮, 但你不敢和她谈恋爱吧？一看就特别有距离感……那位神秘大美人可不一样，不仅颜值能和斯威特打平手，听说啊……” “笑起来又甜又萌，性格软软的, 简直就是元气女友备选啊。” ——笑起来又甜又萌, 性格软软的，简直就是元气女友备选的神秘大美人一jio踹在了亲哥的病床上。 “我看你和校医很熟啊。” 洛莉·布朗宁露出核善的微笑：“怎么？在魔法学院读个书频繁进出校医室也是必修课是吧？” 病床上的亲哥：“……” 不敢说话jg 他小声嘀咕道：“不是让你在亚瑟那边待着……” 洛莉冷哼：“你以为我愿意和那些犬科生物待在一起？” 洛森：“伯母说你拍小狼崽照片拍到手机内存卡满了，今天出门只是想去买单反, 进了数码产品店发现钱不够后想找我要钱才发现我进了校医院。” 洛莉：“……” 洛森：“我们法师学徒都是可以用魔法内部联系哒。” 你闯进校医院的第一时间我就联系了。 洛莉：“……” 于是她又给了亲哥病床一jio。 “不是你让我在他们那儿待着不要出来走动吗？！不是你危言耸听, 说什么‘这个时间段待在贫民窟会被坏蛋抓走’吗？！我听你的话待在那里拍照片有错吗？！啊？！除了拍照片打发打发时间还能干嘛？！啊？！” 洛森：“还给伯母织了七八条裹小狼崽的小毛毯, 跃跃欲试想帮崽崽换尿布……” 众所周知, 布朗宁家的精灵, 都是不可以被当面拆穿的。 他们不会感到羞耻, 只会在被拆穿时第一时间拔高所有战斗力。 “休想转移话题！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回事？那个校医刚才过来看病时是用了‘又’吧——你上学期间进了多少次校医院？！啊？！” “不……” “医院是好进的吗！病床是好躺的吗！药很好吃是吗！一天到晚的——你手指上的焦痕怎么回事啊？！还有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偷偷摸摸在做什么破烂的人类生意？！我告诉你，混蛋，再这样下去你别想当什么**师，立刻退学滚回家和我织毯子去——” 洛森试图打断吟唱：“那个，莉莉，买单反的金币在我外套……” 洛莉立即提高吟唱输出：“什么金币！什么破烂金币！我们家缺钱吗？！我们家不缺钱！！衣服缺了给你寄！吃的少了给你寄！三箱药的价格加在一起也要不了几个钱！大不了我背着吉他去当流浪歌手！一天到晚金币金币金币金币你是吃金币长大的？！金币能治好烧伤的手指吗？！还是金币能弄好你的眼睛啊？！” 洛森：“……” 他既不敢说“你寄来的新衣服我都贴上标签倒卖出去了”，也不敢说“你寄来的牛肉干腊肉肠我包装包装也卖出去了”，更不敢说“药价是我抹去了那后面的亿点点零后再转告你的”—— 只能安静如鸡。 “最近又不寄信回来，没有半点消息！” 洛莉越说越生气，掏出自己本来买好的探病物资就拆开吃，“突然出现把我丢给一帮狼人，不让我回家——还不告诉我你食堂的酸菜鱼泡粉条这么好吃！吸溜！” 洛森：“……” 原来最让你生气的点是这个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舍不得吃二十八颗银币一碗的酸菜鱼泡粉条。 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时机，便摸了摸眼睛，转向那个不停“吸溜吸溜”的方向—— “我的手指是做实验时的事故，法师学徒手上有点伤很常见。我的眼睛……” 布朗宁同学顿了顿。 在一团团模糊无比的彩色色块里，他艰难朝某个“吸溜吸溜”的方向做出了“凝视”的样子。 “……是之前意外被拉入了一个由具象化意识主宰的概念魔法空间，在里面逗留得有点久，又受到了意识主宰的辐射影响，第二天才发现自己出现了暂时性失明的症状，从而连锁反应……” 洛莉冷冷道：“好好说话。” 别以为读了个魔法学院就能让我不明觉厉。 “……就是，呃，”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同学脸上有点热，“被某个家伙的【喜欢你】暂时性闪瞎了。” 洛莉：“……” 她低头，又猛地嗦了一口粉，深觉来探病的自己是浪费精生。 听见强烈嗦粉声的洛森：“……喂！你别不信啊！这里可是法师界！魔法让一切都有可能——” “你室友说你是在宿舍里闭关玩《我的世界》，试图在几天内复刻天空之城拉普达，才把眼睛搞坏的。” 洛森：“……” 谢谢你，捷克，我的好兄弟jg “就是这样。” 心里对好兄弟重拳出击，面上唯唯诺诺开始扮演网瘾少年的布朗宁同学道：“《我的世界》真的很好玩，拉普达也真的很雄伟，我做梦都想去拉普达上晃一晃，爬爬树啊放放风筝啊，一个没收住就近视得有点厉害……所以我的眼睛休息几天敷点草药就行啦，现在也不是完全看不到东西嘛。” 洛森自己也没想到，在那种由纯粹的【火焰】组成的空间内部待久了，即使在【喜欢】的控制下没受到伤害，还能被残余的火花闪瞎—— 延迟性闪瞎，第二天早晨起床才发现的。 不过，也可能是当天就有点视野模糊眼睛酸痛的征兆吧，但当天不是忙着…… 咳。 洛莉没能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还算你识相。”她没好气地说，“喜欢打游戏就打游戏呗，喜欢拉普达就建拉普达——虽然因为建拉普达导致眼睛暂时性失明是挺离谱，我能就此再嘲笑你个几十年——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不都是沉迷游戏，不务正业。” 这家伙当年在精灵族里就是出了名的“爱玩”，上天下海无所不能，来到人类社会后却卯足了劲“做生意”。 洛莉一点都不喜欢洛森“做生意”，她宁愿他想玩什么玩什么。 布朗宁家都是自由的精灵。 “下次再谎报生活情况，和我满嘴跑火车试试。” 她挥挥拳头，知道病床上的家伙看不清楚后又提高声音，“信不信我断了你的牛肉干和腊肉肠啊？” “……知道啦，知道啦。” 洛森不禁催促道：“你别留在校医院了，我学校的人都……” 都快集体扎堆在校医院门口堵你了。 “怎么？”洛莉随口说，“害怕我这趟来给你传出什么奇怪的谣言？” “本姑娘今天穿的可是最好的裙子和鞋子，拎的包也是最贵的——” 她拨拨栗色的长发，“本姑娘的颜值也吊带你们学院的女同学吧——我和你说啊，哥，那帮男学徒看我的眼神都发直，说不定背地里都在议论‘来探病的神秘美女’了，我可给你争面子了，一点都不是乡下穷亲戚，哼。” 洛森·昨天才骗到一只女朋友·大概骗到了吧·还没确定·真的不太确定·布朗宁：怕的就是这种谣言啊。 自妹妹跑到这里探病后，他的中心思想一直都是赶她走——以免某位“好兄弟”来探病时与其闲聊“哎呀洛森啊，天天在食堂吃免费沙拉拌免费土豆泥，生活特别简朴”——可听到这话，还是稍稍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那你下次来还是别打扮了，我们学院的男学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初次见面就能盯着女生眼神发直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洛莉：“……你不是你们学院的男学徒了？” 洛森·言传身教·布朗宁：“我能因为沉迷建造‘拉普达’把眼睛搞瞎，四舍五入将来就是沉迷网游忽视女朋友，你觉得你哥我是什么好东西。” 洛莉：“……” 这家伙还真一点都不双标。 “知道啦知道啦，男生都不是好东西，不能谈恋爱，”她站起身，“那我去食堂二楼餐厅咯，刚才有几个男学徒邀请我去吃情侣套餐，还说他们认识最低折扣的数码商品店——哥，顺利的话，我给你带个新手机回来，你那个次世代破烂连拍照镜头都有裂缝——” 洛森：“！！！” 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 “你回来！”一大片花花绿绿的色块里，啥也看不清的可怜精灵伸出尔康手，“干什么！什么情侣套餐！什么数码商品店！不要和那帮花言巧语动机龌龊的家伙有什么——” “知道知道，我也就是去和小哥哥们玩玩啦，有分寸的，哥你不也天天骗小姐姐钱。” “玩你妹！回来！我告诉你，女孩子不能——” “给你带的酸菜鱼我吃了，但还有盒红烧肉放桌上啦，拜拜~” “你回来！我警告你！你回——” “砰”的一声关门，格外响亮。 洛森……洛森独自坐在病床上，很想戴幅墨镜，拄着导盲杖冲出去打人。 一帮龌龊的雄性生物。 万一莉莉那个傻白甜被骗…… ↑总觉得对方才是需要操心的傻白甜的布朗宁家 原本一大清早发现眼睛出问题心情就很糟糕了，妹妹还突然跑过来也不知会出什么事，还有来校医院路上听到那些关于斯威特威风凛凛的传言…… 唉。 虽然有算到她赢得交流赛后会获得什么效果，但…… 他处心积虑制造的舆论环境，他费心费力才暗自劝退的女神追求者—— 经此一役，斯威特大小姐的唯粉只会呈直线型暴涨，仰慕者只会成群扎堆。 毕竟“布朗宁”，在这次赛事中，不过是全程划水而已，大部分人磕c还是磕的势均力敌啊。 最重要的还是她本人，原本步步紧逼，加上昨天的事，绝对能一举拿下……现在又是忙采访又是忙宣传，原本已经动摇的蠢宝宝会多出一大段的冷静期……说不定一冷静就……就…… 布朗宁同学叹了口气。 在明确对方的心意后，第三次拒绝，说不定真的对他会产生杀伤力。 那些“她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她”“她是不是会嫌弃我的出身”“在没有利益驱使的情况下她可能压根就不屑谈感情”“她觉得我们俩绝对没有未来所以只是暂时和我谈着玩玩”“她是不是依旧没有我想的那么喜欢我”…… 等消沉念头，绝对会忍不住涌出来。 ……心累。 要不趁被拒绝之前，回家躲一阵子吧，继续处理正事。 反正交流赛之后就是小长假。 “吱呀”。 正在布朗宁同学自闭时，校医院的门又被打开了。 ——因为莉莉不能触碰魔法，接到消息后洛森特地换到了没有魔法屏障的普通小隔间，一开校医院的门，掀开帘子就能看见。 这个交流赛刚刚结束、小长假即将开始的时间点，他也不认为校医院会来别人。 混乱的色块里，只能大概辨别出是个穿裙子的人影在走近。 洛森便以长兄的架子，很不客气地开口了：“你还知道回来？既然跑了就别想着回来讨好我，谁让你浪费时间和那些家伙周旋了？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安娜贝尔：“……” 她人被骂的有点懵。 ……但又不太敢还嘴，毕竟第二天忙采访忙宣传偷偷摸摸试图逃跑，等中午休息时才听到对方进校医院的消息赶过来，准备推门时又听到对方家属在里面高速吟唱，只能尴尬躲进楼梯间…… 也挺理亏的。 于是默默走过去，把打包好的鸡汤泡饭和茶叶蛋都放在桌子上，默默拉过小椅子。 “你别以为不说话装可怜就能蒙混过关。” 当哥的依旧很没好气，“男学徒没一个是好东西，又龌龊又无耻——玩什么玩？谈什么恋爱？是我缺你钱了还是怎么了？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酸菜鱼塞住了才想着和男学徒营业来给我买东西？？我稀罕那点东西吗？我直接从小姐姐那儿骗来的东西比你高级多了！” 安娜贝尔：“……” 她果然不该带鸡汤泡饭来探病的。 于是大小姐默默站起，挪开小板凳，重新拿起鸡汤泡饭和茶叶蛋，往门外走。 拿饭时她还不禁注意到，对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别的——一大盒的红烧肉，半碗酸菜鱼拌粉条，排骨山药汤与一整盒的布丁——上面还贴了一张粉色的便签纸，用略略q版的字体写着“趁热吃”。 安娜贝尔：是鸡汤泡饭总价的几十倍呢。 于是大小姐更自闭地抱着便当盒往外走，重新拉开门时顿了顿，回过头来—— “那个，拉普达，下次我花钱建一座真正的天空之城放在微缩法术盘里带过来送给你啊，你别沉迷游戏基建了。” 说罢她就合上了门。 才听到对方开口，还没意识到是谁的布朗宁同学：……？ 第83章 第八十二章 课堂座位与课堂舒适度息息相关 第八十二章课堂座位与课堂舒适度息息相关 【话题-男朋友喜欢拉普达超过喜欢我怎么办, 在线等，急】 【如题，男朋友特别喜欢宫崎骏电影, 最近迷上了《天空之城》，一天到晚嚷嚷着要用法术建立拉普达放在床头柜上, 可以前床头柜上只摆着我们的合影。楼主觉得他移情别恋了, 该怎么办？？】 【1l-谢邀。直接建一座拉普达送给他就可以吧, 这样他会比喜欢拉普达还喜欢你。在建了。】 【1l回复（99 ）：？？？】 安娜贝尔·斯威特放下手机, 长舒一口气。 不查不知道, 一查吓一跳。 原来宫崎骏的《天空之城》拥有这么多的男生拥趸，原来名为“拉普达”的这种二次元魔幻城市……竟然让这么多的男生为之着迷。 那家伙都不惜发表“拉普达真的很雄伟，我做梦都想去拉普达上晃一晃, 爬爬树放放风筝”的言论……就说明, 这个一定是他很喜欢的东西吧。 布朗宁很少主动提起他喜欢的东西，目前安娜贝尔直接得到的, 也只有“鸡汤泡饭”“茶叶蛋”与“拉普达”了。 ……谁让她以前从未特地关注过对方最喜欢的东西, 倒是把他讨厌的东西倒背如流, 熟练到了能挨个拿出来侮辱对方一遍的程度。 不过，亡羊补牢, 为时不晚…… 她那回复数量达到99 的置明了这一点嘛。 建拉普达一定是最有效的补偿方法啦。 大小姐看看法术微缩盘里正逐渐构建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又稍稍用咒语旋开开口，往里面加了一些仿生药剂。 她做过调查了，“天空之城拉普达”最主要的外观就是泥土与绿树, 城堡是建立于其上的建筑——所以, 目前其实还不用急着撒钱, 运用仿生药剂与真空环境，构建出一个模拟咒术自然系统才是常理。 ↑真的在认真建造拉普达的家伙 安娜贝尔就这么安静地照看了一会儿小模型，直到她的手指触碰到刚刚生出的绿芽时——又忍不住稍稍缩了回来。 等等。 等等。 她究竟到底为什么要纠结着“亡羊补牢”这种破事？ 怎么想也应该是对方主动来向自己道歉—— 【可是你喜欢他呀。】 心底里，自某天起就不受控制闯入的小声音说：【你最喜欢他啦，你舍不得他不开心。】 ……才不是呢。 【他也肯定最喜欢你，算上那天，他一共亲了你两次啦。】 ……那只是、只是因为，布朗宁是个无耻下流的大混蛋。 【你知道他不是那样。】 他就是那样…… 【他只是亲了你而已。】 ……才没有！那么熟练！肯定也亲了其他女孩！ 【你在意其他女孩干嘛？】 为了公平平等的宿敌竞争—— 【你就是想成为唯一被他亲的那个女孩呀。】 安娜贝尔咬紧了嘴唇。 这份情绪如此突然、如此猛烈——从她赢得交流赛的那天开始就驻扎在心里。 可绝望的是，安娜贝尔找不到任何一个符合条件的魔法定理，来证明“这是个突然植入我身体里的情绪化魔法”。 它如此猛烈，却又如此自然地扎根生长起来，顺应着她血脉的流淌，契合着她呼吸的起伏。 仿佛，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只不过之前是被，悄悄藏了起来。 安娜贝尔清楚这不是任何植入魔法。 事到如今，数个拥抱，三次告白，两次吻，一次交往的宣言——也让她的“讨厌”理论，太过苍白。 那天，以为他死在自己法杖下的时候，自己平生第一次濒临崩溃。 ……别说抹杀他的生命，就连拒绝对方的一个吻，她都做不到。 安娜贝尔……还是很想逃。 远远逃开他，避免与他见面，假装自己正忙于什么比他重要百倍的大事—— 可这百试百灵的方案再也不凑效，她的心里却响起了尖锐而疼痛的【喜欢】，她之前所疯狂坚持的【讨厌】仿佛就和【喜欢】融为了一体—— “嗡嗡，嗡。” “……又是特殊消息提醒啊。” 那家伙还真是生了病都不安分。 安娜贝尔皱皱眉，合上法术微缩盘，再次拿过手机。 自某天后，她就出于某种微妙的责任感（“当女朋友是不是要这么做啊”），把校园论坛上，布朗宁同学的私人账号设置了特殊消息提醒。 他本人更新其实不算多，三四个月也才七八条动态——安娜贝尔猜他是平时沉迷赚钱，基本不怎么玩论坛。 总是“嗡嗡”“嗡嗡”吵闹的，是“洛森·布朗宁”的相关消息。 安娜贝尔点进去一看。 【洛森·布朗宁 今天碰到出院的学长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爸爸我在线旋转鸡叫！！！！】 【图片jg】 安娜贝尔：“……” ——布朗宁同学出院了。 布朗宁同学叒出院了。 ……当然啦，“进校医院”与“出校医院”可能只是这位魔法天才生活中的日常罢了，无所不能的布朗宁总会有大大小小的原因“突然倒下”“昏迷不醒”—— 可这次的出院，有所不同。 这一次…… “你看到了吗？喂喂，你看到了吧？布朗宁学长——” “是是是，我刚才就看到了，没想到论坛上的帖子是真的……” “嘘，嘘，学长过来——（极小声）学长在后面坐下啦！” 洛森·布朗宁并没有注意到前排女生的这些窃窃私语。 他抱着书和室友一起从教室后门走进来，按照惯例寻找到了最后排的位置，接着便往上一趴—— “好想死。” 捷克：“……” “啊，好想死。” 捷克：“……” “喂，你说。” 他那自我嘚瑟了数年的室友转过头来，眼神幽怨：“我是不是天生就长了张女生不想靠近说话的脸？” 捷克：“……” 室友那“天生就让女人不想靠近说话”的脸上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细细的扁长方形镜身勾勒出略略上翘的眼尾，祖母绿般的眸子在水晶片下折射出更深更深的叠影—— “唉。” 顶着这么一张脸的室友又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其长度大抵能绕地球一圈。 “我大概是真的长了一张女生不想靠近说话的脸。” 而就在不远的前排，女生们：“啊啊啊啊啊啊——学长太适合戴眼镜了！学长本来就好看怎么戴眼镜之后变得这么好看！啊啊啊啊啊——嘘、嘘，尖叫小声一点！！！” 捷克：“……” 你们的尖叫声一点都不小，你们吵到我了jg 你们的尖叫声其实还可以大点，最好一叫能惊醒这个桌子上叹气的傻逼jg “怎么啦。” 后于这只一沾课桌就化为泥潭的生物，捷克很没好气地将自己的课本摔在桌上：“是哪个女生又不理你了？” 化为泥潭的生物眼神开始游移。 “没有……哪个女生啊，就是所有女生。” 哦，是斯威特又不理他了。 捷克没理睬他，捷克总觉得室友自“闭关宿舍誓死要在《我的世界》中建造拉普达，却把自己眼睛弄瞎”后，就陷入了间歇性精神癫痫。 时而傻笑，时而抑郁，时而抱着金币袋子喃喃自语，发表什么“最真实的还是小钱钱”。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沉迷宫崎骏啊，好好一个学霸，竟然为了天空之城变傻。 沉迷建造天空之城，全程缺席斯威特的交流赛，甚至连应援都没有到场——如此，在对方顺利赢得交流赛、拥有大把大把采访宣传活动后，被赌气忽视是理所应当的吧。 唉，室友这个天生的渣男性子。 什么时候才能顺利和斯威特谈上恋爱啊。 单身狗捷克沧桑地摇摇头，拍拍情侣狗洛森的肩膀。 “我觉得斯威特只是最近忙了点，”也还在生你为了网游缺席交流赛的气，“等她气消了就好啦，你别急啊。” 洛森：“……” 他的目光再次游移：“我又没说是某个女生不来看我不来见我连话都不和我说……我说的是大部分女生，大部分女生。” 教室前排不停往后偷看的大部分女生：“快！！快快快！！我手机内存满了轮到你了，戴眼镜的布朗宁学长的侧脸——” 捷克：“……” 他“唰”地伸出手。 警惕的精灵偏过脑袋：“你干嘛？” 我干嘛？摘你眼镜！摘掉这个一戴在你脸上就莫名其妙成为了荷尔蒙增幅器的魔物！摘掉这个明明我戴就只会得到“四眼田鸡”之类评价的双标玩意儿！！ 瘫在桌子上化为泥状的生物，突然好似解读出了一点他的意思。 “干什么？” 洛森扶扶眼镜，有点不适应地眨眨眼，“我知道我戴眼镜的样子肯定挺可笑的……但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校医说要想正常看书只能戴这个辅助用的魔法道具，就这样视野还是有点模糊……我每天还要在镜片上涂新鲜草药，可费钱……” 不远处的女生：“呀呀呀呀！推眼镜！推眼镜！是推眼镜！” 不不远处的女生：“是用食指推眼镜！用食指推眼镜！” 捷克：“……” 够了！你们这帮双标的眼镜控！ 捷克同学愤愤地在室友身边坐下，还特地往他身边挤了挤，意图挡住前排女生瞥过来的视线。 ——没挡住，毕竟后排过于宽敞，后排的同学们也坐的太过零碎，捷克堵住左边就堵不住右边，堵住右边就堵不住—— 洛森：“……你干嘛？很热。” 捷克：“热就对了！你再往外挪挪！” 哦。 布朗宁同学便往外挪了挪。 捷克同学继续往里挤。 不远处的女同学们的目光如饥似渴地黏过去。 布朗宁同学继续往外挪了挪。 捷克同学继续往里挤。 不远处的女同学们的目光如饥似渴地黏过去。 布朗宁同学…… “你想让我挪哪儿啊？” 洛森没好气地说，“最外面这个靠近教室后门的空位不是常年放我书包，你以为我的书包是有多重——” “喂，挪挪。” 洛森猛地抬头。 教室后门口，最外面的空位旁，安娜贝尔抱着书伫立在那儿。 ……微微气喘，脸颊通红，看上去像是跑过来的，神色却犹如冰山般恐怖。 “挪挪，我要坐。” “……哦。” 于是安静如鸡的布朗宁同学扯过呆若木鸡的捷克同学，抱起自己老重老重的书包，让出了一个宽阔的空位。 斯威特同学气势恐怖地坐下。 ……发现这个宽阔的空位没有对那边的女同学目光们造成任何阻碍后，气势更加恐怖起来。 “喂，再往这里挪一点。”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情侣并不是只有交往时才会黏糊（上） 第八十三章情侣并不是只有交往时才会黏糊（上） 《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课的老师是一位美貌的女教授, 在法师塔的资历也还算年轻。 所以，当她被发到自己的课程调课表，得知她今天的最后一堂课将是紧邻法师交流赛、小长假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后…… 这位女教授, 明智地选择了“水”课。 假期前的最后一堂专业法术课，还是难度仅次于《现代施咒方式理论》的《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 与其在快放假前用知识塞满学徒们压根就快被“懒散”溢出来的脑子—— 还不如改在放假结束之后的第一天，用“新章节, 新作业，新论文, 新考试”等组合起来的一套升龙拳, 干爆这帮学徒们恨不得再睡三天三夜的蠢脸，呵呵。 ……嗯, 总之, 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女教授这堂课是真的没有认真上, 前排的同学们是真的没有认真听, 纪律也是真的没有人去管。 在这种刻意放纵下……后排的动静, 就愈发大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 洛森压低声音：“你不会忘了你自己课程表上的最后一节课是今天上午的‘植物草叶脉络研究’吧，蠢宝宝？” 他还以为她早就收拾好行李，回家度假了呢。 ……反正赢得交流赛的大明星日理万机, 连来次校医院露露脸吱一声的功夫都没有。 安娜贝尔却没心思理睬他。 她现在没心思理睬任何事。 “再挪挪。”大小姐烦躁下令, 视线依旧放在那些自以为很隐蔽的女生们身上，“你往右边再挪挪。” “哈？凭什么听……” 于是布朗宁同学一边嘀咕着一边就往座位右边挪了挪。 女生们自以为隐蔽的目光跟着他往右边挪了挪。 “……往左挪挪。” “你真是莫名其妙……” 于是布朗宁同学一边嘀咕着一边就往座位左边挪了挪。 女生们自以为隐蔽的目光跟着他往左边挪了挪。 “往右……” “无聊。” 顺从往右挪。 “往左……” “有什么毛病。” 顺从往左挪。 “往右挪……” “烦死了。” 顺从往右挪。 “往……” 大概不知第多少次挪动后, 嘴里的低咒等级已经从“蠢宝宝”升级为“蜜糖蠢宝宝”，布朗宁同学才发觉，自己与语言相悖的行为怎么莫名听话, 简直就是成为了安娜贝尔鼠标下、某个横版游戏的像素角色—— “啧。” 大小姐瞪着那些如影随形、死缠烂打的视线们, 既没有直接冲过去拍案狂吼的胆量, 更没有直接伸手搂住旁边人宣示主权的诚实。 这位正对男朋友操纵着无线鼠标的小姐气得把手一摔：“不挪了！混蛋布朗宁！混蛋马里奥！你给我找根绿色水管爬下去蹲着！不准露头！” 如同横版游戏角色般被女朋友操纵的洛森：“……” 一直在围观室友仿佛被什么乱点的鼠标移动的捷克：“……” “谁是马里奥？！谁是马里奥？！再怎么说也是空洞骑士吧？？” “那个，斯威特同学，已经上课了，布朗宁同学一直听话挪动的话会很……” 这两句吐槽是同时出口的，出口之后，两个男生也默契对视了一眼。 洛森从捷克眼里读到了“你的关注点为什么是她具体把你当作了哪个游戏角色，而且马里奥明明很帅”质问。 捷克从洛森眼里读到了“你凭什么说我一直在听话挪动，谁会听宿敌的话乖巧挪动，一路战斗还要一路捡钱的水管工完全不帅”质问。 ……他们便更加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对哦，一路战斗还要一路捡钱的家伙是怪惨的。 ——对哦，我干嘛要这么顺从这只蠢宝宝的指挥？ 安娜贝尔·还在瞪着前排女生·斯威特：“知道了！知道了！空洞骑士行了吧！横版动作游戏我只玩过《超级马里奥》，没玩过《空洞骑士》——我下次会专门去玩《空洞骑士》的！对！不！起！啊！” 捷克：“……” 这位女神在用很凶的口气宣布她要去补玩我室友提了一嘴的游戏。 洛森·已经弯下腰在寻找绿色水管口·布朗宁：“……咳，没事，《超级马里奥》和《空洞骑士》也没什么大区别，横版过关游戏玩一个就是玩过全部啦，蠢宝宝就是蠢宝宝，这点道理都不懂，压根不用再浪费时间补玩。” 捷克：“……” 我室友正眼都不眨地向她伪造错误游戏理论，并将他痛恨的《超级马里奥》与他本命的《空洞骑士》放在同等地位。 不，我是知道，这两个绝对有一腿。 ……但他们现在是不是不只一腿了啊？？什么情况？？空气里突然大量溢出了粉红色的可怕的圆形物体！！ ——这个诡异的相处模式是不是出现了大大的问题？？ 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是一个网游一个比赛吗？？ 捷克同学内心骤然刷屏的问号，默默低头找绿色水管口的布朗宁同学并不知晓，默默与前排女同学们胶着的安娜贝尔也并不知晓。 当然，大小姐并不是直直瞪着那些女学徒们，她自认还是将自己的敌意——没什么敌意，顶多是一点点反感——没什么反感，顶多是一点点不舒服——嗯—— 就是一点点不舒服。 就是将这点点不舒服，隐蔽的，很好。 前排的女学徒们（超小声）：“学姐！学姐！为什么斯威特学姐会出现——呜呜呜呜斯威特学姐是怎么了？她的气势是要谋杀我们吗？还是说直接挑起决斗？” “没事，没事，姐妹别慌！你不怎么上论坛又刚入学，可能不太清楚，斯威特学姐她……就是因为被强迫坐在布朗宁学长旁边，才气势这么可怕！我猜大概是什么高深的诅咒吧，因为布朗宁学长嫉妒斯威特学姐赢得交流赛，所以强迫……” “……嘶，照这么说，斯威特学姐想谋杀的家伙就是布朗宁学长？” “那当然了！否则还能是谁呢？我们吗？我们什么都没干，我们只是拍照、录影、和论坛里的姐妹分享戴眼镜的学长、还共同筹划戴眼镜的燕尾服管家系学长、想康学长戴着眼镜和白手套解扣子的涩图罢了！” “……学姐说的没错！斯威特学姐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单纯的理由想谋杀我们呢！那……” “那就赶紧，趁布朗宁学长的脸还没被斯威特学姐揍烂之前多拍几张啊！！！” 颜狗的世界，就是如此纯粹。 我想收集校草的帅气涩图与我旁观校草被校花生生揍烂有什么关系呢jg 于是女学徒们的行动更加猖狂起来，猖狂到捷克不忍直视地打开教科书把自己埋了进去，猖狂到一心寻找水管口的洛森都觉得有些古怪。 他试探着从课桌下抬起头：“前排是不是有快门声……？” 安娜贝尔一爪将其拍下。 并森冷道：“继续找水管口。” 洛森：“……” 明明到现在都对我的请求模棱两可，答复也是各种逃避拖延，甚至在住院时完全没出现——虽然我也猜到她会装作很忙不出现—— 但再次见面，这家伙从头到尾，却连视线都没投过来。 ……看的是讲台上的黑板，教授的手势，哪个男同学，或者任何比我重要得多的多的事？ “不找了，找不到水管口。我要上课。” 洛森仰起脸，很没好气地重新往桌上探头：“斯威特，你让开——” 前排女同学：“快快快！抓紧机会！学长又露脸了！快快快快！” 安娜贝尔：“……” 你们这些女学徒！难道是很闲吗？！上课不看黑板不看教科书不看水晶球，却把眼睛黏在巧克力脑袋身上干嘛啊？！干嘛啊？！ 可她再也无法一爪将其拍下了，鬼都知道“找水管口”是个多么拙劣的借口，而鬼才知道他之前为什么就低头默默去找了。 情况紧急，安娜贝尔再也顾不上什么“注意和他说话时避开对视”“注意和他对视时避免说话”“注意碰触他手臂时避免抬头”等一系列“避开布朗宁”的正确方针，她满脑子都是“不能再让其余人看他”—— 于是安娜贝尔低下头，抓住他向上抬的手臂，张开嘴唇，看着他的眼睛。 黑框眼镜的确出乎意料的适合他，或者说任何一种勾勒眼睛边框、突出立体五官的装饰物都会适合他——安娜贝尔情不自禁地开始脑补对方佩戴单片眼镜的模样。 表链与手套……不，她不喜欢表链与手套，她那关于“与异性订立关系的场合”的详细规划里……佩饰物，只有单片眼镜罢了。 除此以外，还有许多要求。 灯光必须要是巨型水晶灯上整数的蜡烛，酒液必须流动着最纯正的澄清色泽，每一步的礼仪都绝不能出错，对方必须身着笔挺的燕尾服，哪怕一丝丝的褶皱都会让她皱起眉头。对了，还必须熟练交谊舞…… “斯威特家的大小姐”，总归是位挑剔的女巫。 ……可神志不清、夜深人静时，名为“安娜贝尔”浮现出的少女幻想里—— 却是光源微小却温暖的台灯，放着热巧克力的低矮茶几，稍稍跳几步就会撞到挂毯的拥挤，她曾在莉莉小屋子里所见过的、那令她无比喜爱却不可接近的一切。 那才是一份会让她放心交托出自己的空间。 只有那个温柔的空间才会拥有让她去表达、承诺的勇气。 ……她本以为，就像她本以为自己厌恶布朗宁。 事实上，事实上…… “……蠢宝宝？傻了？抓着我的手臂不说话做什么？” 轮廓，线条，弧度，深处波光粼粼的折射，漩涡般迷人的绿色。 只需要某个存在。 只需要他一个眼神。 只需要对视，触碰，张开嘴唇。 讲台上的教授还在恹恹调整黑板，前排的女生们叽叽喳喳拿着手机，最后一排离得最近的捷克正埋在教科书里装死—— 安娜贝尔悄悄弯腰躲进课桌下不存在的水管口，悄悄碰了碰空洞骑士的脸颊。 用她的唇。 “你继续去找嘛。” ——只几秒后，她狼狈抬头，装作弯腰捡橡皮时遭遇了核|爆，也把脸埋进刻意撑起的手臂与刻意竖起的教科书。 但，最重要的命令还没忘。 于是，捷克同学躲在教科书里，看着看着就睡着之后，在课上到一半时陡然惊醒—— 发现他室友还弯腰躲在课桌下，脸对着地面，手捂着头，仿佛一只自闭的蘑菇。 ……一只自闭的震动蘑菇，把他惊醒的就是这家伙每隔几秒就发出的肩膀抖动。 捷克同学又茫然地看了看桌上。 发现那边的斯威特同学在教科书后抖动，抖动频率不相上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捷克同学只好重新转向看上去相对正常的蘑菇，发出疑问“你干嘛呢？” “找水管口。” 第85章 第八十四章 情侣并不是只有交往时才会黏糊（下） 第八十四章情侣并不是只有交往时才会黏糊（下） ……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安娜贝尔捏紧羽毛笔, 在书页上无意识地书写出一段弯折的线条。 那些女生的目光、被压低的窃窃私语、手机快门声的轻微响动、甚至是讲台上教授的讲解……都被屏蔽在了她所能感知的范围之外。 【第三个了。】 心里的小女孩扳着手指数数，沾沾自喜的模样仿佛是在数自己收藏已久的玻璃弹球们：【这是第三个吻啦。】 第一个吻，更接近于怒气冲冲的惩罚，他的力度不算大也不算小, 牙齿在边缘留下浅浅的痕迹, 仿佛迫于某种防护魔法才停在了外沿，没有攻击她的舌尖。 第二个吻, 其实不能算作一个——他亲吻她的睫毛, 仔仔细细舔掉了上面将坠未坠的泪珠, 还沿着侧脸与鼻尖亲昵磨蹭，用非常温柔的方式, 向她传递出“我还活着”的生命气息。 所以, 初吻结束时, 她恐惧、震惊、怒不可遏, 觉得躲在某个柜子里的自己也被他这么“咬”了一口似的。 而第二次的吻结束时，他握着她的手腕，蹭着她的鼻尖，所有要求都淹没在亲昵的安抚之中。 【……只有女朋友才可以。】 没有请求, 没有命令, 说不上霸道，却连末尾都是淡淡的陈述语气。 安娜贝尔不知道他已经独自注视了自己多久, 亦不知道小精灵在那个空间里小心翼翼的问题、与他近乎虔诚做完的吻手礼。 因为完整的安娜贝尔·斯威特，不会直接抱过他的大腿, 把“喜欢”“结婚”挂在嘴边。 那么完整的洛森·布朗宁, 也不会泄露出自己最大的不安, 小心翼翼请求着对方的“交付”。 他知道不能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 所以单方面敲定了“交往”的事实。 而她也的确试图退缩——却又慑于那个单方面的“交往”、不敢再做任何—— 我们, 是交往了吗？ 我……想和他……成为……别的关系吗？ 【我不想。】 ——这么下定决心，却又在听到他住院的消息时慌了神。 像个笨蛋跑过去，像个笨蛋跑回来。 【总之，先建造一座拉普达给他。】 【总之，我要处理完这边的采访。】 【总之，我先去玩他提起的游戏。】 【总之，家族里还有疑点没……】 总之，总之，我得避开他，我不想—— 【啊啊啊啊你们看戴眼镜的布朗宁学长！呜呜呜呜太好看了学长还缺女朋友吗？】 ……又像个笨蛋跑过来，像个笨蛋坐在这。 莫名恼火，不停纠结，浪费大把大把时间。 换作任何一个知晓内情的旁观者，都会觉得她是个无可理喻、磨磨叽叽的矫情混蛋吧。 安娜贝尔自己都这么觉得。 可是洛森……洛森只是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生气，却依旧陪着她，一起做浪费时间的事。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们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你？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自然地陪着我？ 为什么我不能——我也要大大方方地看着—— 抱着这样的想法，安娜贝尔便孤注一掷地从封闭的小柜子里走出来。 第一次怀着明确的“喜欢”心情正视他。 ……便发生了第三次吻。 这一次，没有“惩罚”，没有“安抚”，纯粹出于—— “喂，兄弟，下课啦。……下课啦？” “你先走吧，我在找水管口。” “……哦，那你加油。” 假期前的最后一堂课，那天之后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安娜贝尔垂下眼睛，将羽毛笔捏得更紧了些。 墨水在纸面洇开，歪歪扭扭的划痕像是窗上的雨痕。 ……她讨厌雨。 “嗨。” 空无一人的教室，洛森终于从桌底下爬起，坐到了座位上。 “你……” 【你现在，是正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安娜贝尔觉得他所要说的是像这句话一样可怕的问题，于是她急忙打断了他。 “你喜欢我？” ……用更可怕的问题。 闻言，洛森愣了愣。 窗外，假期刚刚开始，陆续离开学校的学生们正在大声喧哗，而不远处似乎有个教室集体撕碎了书包里的羊皮纸。 “你讨厌我吗？” 他收回那原本试探着去碰她手腕的手指，也学着对方垂眼看书的认真架势，用手臂托着下巴，盯视着最前方的黑板。 其实布朗宁同学什么都看不清，他的眼镜镜片因为刚刚躲在桌下“找水管”的行为还带着点雾气—— 但他总是不太好转向她所在的方向的，那样就太迫切、太小心。 在安娜贝尔的面前，他必须……足够帅气才行。 “你怎么想我，”看着黑板的对方用无所谓的口吻回答，“我就怎么想你啊。” “……我讨厌你。” 她这话不像是往常对峙时的挑衅，没什么底气。 于是洛森也无所谓道：“哦，那我也讨厌你。” 安娜贝尔咬咬嘴唇。 她本意只是表达恼怒，可却无端回忆起了嘴唇曾触碰的—— 女孩立刻张开双唇，有些夸张地喘起气来，仿佛闭合后就会在幻觉中再次碰到什么人的皮肤似的。 她涨红了脸。 “你讨厌我，却亲了我三次！” “没有三次，”在一片模糊的白雾里盯着黑板的布朗宁同学咕哝，“只有两次，第三次是你刚刚……” “我没有亲你！我刚才只是觉得你的眼睛有点点好看！” “那我也没有亲你，我那两次只是觉得你有点点可爱。” “……不要狡辩了！我之后有仔细调查过，真正的‘亲吻’是要伸舌头的！我们压根没亲过！” “……别不懂装懂，伸舌头的吻是要在……要在……” 猛烈瞪着课本的视线，与呆呆盯着黑板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漂移起来，且不约而同在空中相撞。 安娜贝尔仓皇地用教科书捂住了满是红晕的脸，洛森急速抬手挡住了头发下有些发烧症状的耳朵。 当然是要在结婚当晚，准备剥下对方礼服的时候。 ——某方面同等青涩的两个小学生同时想到。 “你、你倒是说说，该在什么时候啊？啊？你别以为本小姐一、一窍不通……” “哈、哈，这种烂俗话题，究竟为什么我要来教导你这样愚蠢的……” “……嫌我蠢你就别亲啊？！” “不是你说的，没伸舌头就不算亲。” “我、我才不是这种意思，你简直断章取义，”随着高涨的情绪，安娜贝尔也逐步拔高了声音：“你无可理喻，你怎么这么流氓，我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 洛森摘下眼镜，直接扭过头来。 “那就讨厌。”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近乎粗暴地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第四次吻落在嘴角，是很凶的啃咬。 安娜贝尔几乎要尖叫出声了，她惊恐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想要推开对方。 ……可第五次吻，却又很温柔。 它像毛茸茸的小动物，舔舐着她唇上的纹理。 第六次吻则格外赖皮，它缠着她的睫毛，不许她睁开眼进行任何情绪的表达； 第七次吻非常漫长，淌过她的鼻尖，眷恋地伸向耳根。 第八次吻仿佛是曲终时的叹息，又无可奈何地退回初吻时所点过的那个位置，轻轻咬着，眷恋地摩挲。 接着，这些吻的主人微微向后仰，放开按着她后颈的手。 “真的讨厌？” 还是那种在图书馆里没头没尾的奇怪问题。 讨厌吻，讨厌交往，还是讨厌……他本身。 伟大的布朗宁总是很聪明的，如果要在一次次拒绝中满血复活，他不得不欺骗自己，把她所拒绝的，歪曲成其他与己无关的东西。 被拒绝的是早餐，是落日，是可能性。 永远不会是布朗宁。 “真的讨厌，我就不会再亲你。” ——可现在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她的脸，他的生命还在倒计时，他那些布局的后果正待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下一次的搏斗…… 他还是有些累了，需要一点点，一点点的逃避。 “……假期后见？” 一如既往地，狡猾的奸商在听到拒绝之前，就主动转移了话题。 吻的承受者却忍不住抓紧了他的肩膀。 他们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她心底那个名为【喜欢】的小女孩也不会容许她拖下去。 “我讨厌。” 安娜贝尔喃喃着，再次寻觅到他的脸颊，“可那些……这些……都不算是吻，对吧？” “这些是……出于讨厌的……攻击。” 洛森停顿片刻。 这片刻只有五秒钟，五秒钟后她气喘吁吁地环过了他的脖子，手臂与手臂碰撞在一起，带着导电般的黏意，传达着剧烈的颤动与心跳。 第九次吻，由双方同时邀请，同时发起。 和宿敌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毫无违和感，它毫不留情，比赛般宣泄着彼此无法说出的—— “哐啷！” ——直到斯威特同学砖头般厚重的笔记本从抽屉中滑出，砸中了布朗宁同学那塞得满当当的旧书包，来了一次声势浩大的自由落体。 人类女孩还没缓过劲时，精灵便迅速将她按倒在地，调转姿势，用后背挡住了掉落的文具与课本。 “嘶。” 他本想假装帅气地继续低头展开攻击，但墨水瓶、羽毛笔、羊皮纸卷与百页厚的教科书等等东西……的连环撞击，实在痛的厉害。 背上绝对会留下淤青。 ……太糗了。 安娜贝尔听着实打实的撞击声，沉溺在刚刚的斗争里的意识，稍稍浮出水面。 她晕红的脸颊逐渐变白：“你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蠢宝宝。” 十几秒前还把手放在她腰上的家伙依旧使用着很恶劣的口吻，“你怎么这么弱，区区一次攻击，就把抽屉里的笔记本碰出来了？” ……这个混蛋。 安娜贝尔别过脸：“要不是你，我的膝盖也不会顶到抽屉……我的丝袜都要被抽屉底的灰弄脏啦。” 话刚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妥。 “丝袜”这个词，大概，好像，不能对刚交往的男朋友提。 尤其是他们刚刚还在…… “没关系，”对方却没让她尴尬，很自然地表示，“你脱下来，我帮你洗。” 安娜贝尔：“……这时候你是不是该说‘我替你买一条新的’？” 特别坦荡的对方：“你这条丝袜市价286颗金币，我买不起。” 安娜贝尔：“……” 等等，为什么他这么清楚我丝袜的价格。 大小姐小小纠结了一下，就偏移到了更重要的地方：“那你买盗版给我嘛。” “蠢宝宝，你穿盗版不会被其他人耻笑？” “你真蠢，巧克力，斯威特身上的盗版不叫盗版，都是限量版，没有人敢耻笑本小姐。” “哈，那斯威特为什么一开始就要穿盗版？” “因为那是你送的东西……你到底送不送呀？” “……” 空空的教室，他们一同倒在桌底。 窗外的喧闹已经很远很远，所以安娜贝尔清晰听见了洛森闷闷的笑声。 他笑着，笑着，把头埋在了她的颈边，背上顶着一堆重物让他的移动很笨重，好像游乐园里发气球发累的玩偶熊。 “嘿，”布朗熊故作低沉地抱怨道，“我才不想交往后的第一件礼物变成十银币一条的劣质白丝袜。” 兔宝宝撇开眼睛，放任他嗅闻毛发里醋栗的香气。 “那也太贵啦，十颗铜币的丝袜就可以。” 而且…… 这次是她悄悄试探着摸到他撑在一边的手。 手指动了动，缓缓交扣在一起。 “我们没在交往。” 安娜贝尔轻轻说，“还是宿敌，对吧？” 洛森的背还很痛，但缠上他手指、躲进他掌心的那只手，能超越任何麻|醉|药|剂。 “当然，还是宿敌。” 他咕哝着俯下身：“让我再攻击一次……” 第十次吻，含着心跳与笑意。 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做好的假期计划往往充满许多变数（上） 第八十五章做好的假期计划往往充满许多变数（上） 【两天后, 斯威特老宅，四楼，小型会议厅】 “安娜贝尔。” “是的, 父亲。” 斯威特家的继承人款款从长桌首位旁的第一把扶手椅站起身来, 即便正处于一场大赛之后、本应放松玩乐的假期, 她胸口上那枚雕刻着下弦月与月季的家徽依旧端正，她发苞上的两枚丝带依旧均匀分在两侧。 斯威特从没有假期。 “本次会议, 需要处理一些舆论上的敏感话题，其证据基于我个人的秘密调查，最终决断有些微妙, 所以需要父亲您五分钟的在场。” 德里克·斯威特掏出自己的表链，冷漠道：“4分30秒。” 安娜贝尔顿了顿，点点头，双手扣在腰侧，面向会议桌末端的与会人。 这位继承人的姿态更是“春风得意”都不为过。 可只有安娜贝尔自己知道, 她此刻顶着多大的压力。 ……海伦娜的目光，仿佛冰锥般刺向女儿微微侧开的脸颊。 话语权是很重要的, 如果不是赢得了交流赛, 从父亲那里得到了些许“认可”……安娜贝尔也无法越俎代庖, 完成这“在母亲不知晓的前提下请来父亲主持会议”的壮举。 安娜贝尔知道海伦娜是个控制欲多可怕的女人——可这件事，她却不得不做。 以防万一。 “一、欧文·斯威特叛出家族的惩罚后续处理。” 继承人冷声说：“据相关人员反应，欧文·斯威特在禁闭室里已得到足够的教训。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 我已经将他转移出禁闭室, 并摘去了他的家徽。但鉴于欧文本人的精神状态依旧不稳定, 是否抹除姓氏将在他本人通过心理医生核实正常后, 再提交相应申请。在此之前，为了斯威特家的体面，我将每月拨给他两千枚金币的生活费——这两千枚金币从我的私库划账，不会影响家族利益。” “这是我所做出的的处理决定。大家是否有异议？” 看着怀表的德里克点点头，简单道：“没有异议。” 于是会议厅再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侧脸刺来的冰锥更加恐怖。 安娜贝尔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自己胸前的绿宝石胸针。 她继续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二、海伦娜·斯威特在地下会所进行的不当行为。” 继承人翻开心理医生的诊疗单，无视了会议厅里骤然暴起的议论声，翻出自己所整理的—— “介于当事人身份与涉及内容较敏感……父亲，请您过目。” 德里克合上怀表，接过递来的资料夹，表情依旧没什么波动，仿佛正发生的不是“女儿在针对母亲做出指控”，而是“继承人处理日常事务”。 ……斯威特家，本就该如此。 而三位主角——父亲，母亲，女儿——也没有一个在此时露出“冷漠”以外的情绪。 家主随便翻动了几页，可在瞥到某张截图记录时，眉角微微一抽。 “这是……？” “某会所的工作群聊天记录。” 安娜贝尔镇定地说：“我只截取了最清晰明了的部分。” ——能从那些鱼龙混杂的地下会所抽取到最适合作为证据链的聊天记录，还要多亏了某个贪得无厌的小人物。 安娜贝尔所派的调查人员起初只是稍微走访了几个二把手——弄到会所私群的账号后，她就又派了好几个分析人员埋进去，随时截取可能露陷的情报。 ……那之后她就全身心投入了比赛准备，可没想到，本以为的“埋长线慢慢钓”，提早钓到了一只大鱼。 有个新入群的id某晚在群里格外活跃——根据调查，对方似乎是母亲曾经招来想咳咳的小男孩，没什么社会经验，还在学校读书，家境贫寒，脸蛋姣好，十分拜金，正在“是否下海”的问题中来回纠结。 安娜贝尔甚至查到了当时领小男孩入门的那个工作人员——据他描述，男孩的确拥有非常不错的资本，性格却很好拿捏，趋炎附势，从见到他开始就不停献殷勤，不在乎客人姓甚名谁，只想把话题往“报酬”上拐。 而这样一个目光短浅的小人物，那天在群里似乎是被前辈们被“谈话”的事吓到了，一连跳了好几个二把手，连连追问对方“下海”的安全问题—— 直到他追问到一位负责会所私库管理的人员，给对方红包转账后，进行群下私聊——安娜贝尔才根据双方的聊天记录得知，不知何时，这几所本该属于“斯威特家族”的会所私库，已经全部划分为海伦娜的个人势力。 私库管理员是“夫人的手下”，言语间多次提及“库房充足”“可以调用”“资源广阔”等等信息……再顺着这些摸过去，安娜贝尔一连查到了数十家私人会所。 ……本该属于“斯威特家族”的私人会所。 而她此时递给德里克的，正是私库管理员与那个新人账号的对话，以及数十家私库所属权的证明书。 安娜贝尔原本是想去挖“白手套，玫瑰味香水”的贵妇身份，却挖到了这么一大条暗链。 所以，虽然还没有查到那个贵妇姓甚名谁，大小姐已经心里有数了——要么是母亲在做夫人外交时介绍出去的贵太太，要么就是母亲本人吧。 ……不管哪个可能性，她都无法忍受。 【宿敌】，不能被除她以外的任何斯威特欺辱。 况且，根据母亲睚眦必报的脾性，被布朗宁拒绝“服务”之后，绝对还会继续追究布朗宁的……这也是他那几天睡都睡不好，理智耗空倒在她门口的原因吧。 要赶在母亲出手针对布朗宁之前，打乱她的动作。 把这么一份报告给父亲过目，就是不错的开端。 毕竟她只不过—— “出于斯威特的荣耀，父亲。” 安娜贝尔重新在扶手椅上落座，端庄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我想，这是急需处理的……毕竟，这只不过是我粗浅调查出的结论，如果是兰姆家或法师塔那边有人注意到……这些会所私库，还暂时见不得光，却已经向无关人等流出了这么多财物……” “我了解了，安娜贝尔。” 父亲不在乎任何人，他只在乎荣耀。 所以……只要证据充分，他会处理任何人。 德里克放下资料夹，果然转向了坐在安娜贝尔位置下侧的海伦娜。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即便只是培植势力，动用这么多的私库，也有点过当了吧。” 海伦娜优雅的仪态也没有破裂，她笑了笑：“不过是为了安娜贝尔……” 德里克又低头看了看怀表。 “1分15秒。” 说话被打断的海伦娜脸色微微一沉。 安娜贝尔则默默垂下眼睛。 “我的汇报已经结束了，父亲。” “很好，安娜贝尔。” 德里克合上表盖，将其重新放进内侧口袋。 “这数十家的会所，所有权立即转到安娜贝尔·斯威特名下。” 海伦娜猛地拔高声音：“我想您需要——” 德里克站起身，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如同每一次会议、每一次少得可怜的会面——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人的脸上，就算落下，也只不过是打量着蝼蚁罢了。 “安娜贝尔，这件事由你进行损失清点与扫尾处理，四天后我要看到你寄来的报告书。” “好的，父亲。” “海伦娜，去我的书房，立刻。” “……好的。” “会议结束。” “好的。” ——一如既往地，留在她眼里，还是那抹匆匆离去的背影。 过去，她会留在座位上，最后一个离开，这样才能目送到父亲与母亲的背影。 ……可今天不同。 安娜贝尔悄悄抬起眼，窥视着追上德里克的海伦娜。 母亲眼中的怨愤几乎都要藏不住了，她踩着高跟鞋走得又急又快，修身的礼裙让这种速度的疾行显得摇摇欲坠，下一秒就会跌倒——而父亲的脚步从未放慢过，法袍后摆与空气撞击着发出规律的风声，仿佛他是走在那只怀表的指针上。 她今天，既没有看【父亲】，也没有看【母亲】。 她想看的是【爱情】……但不幸的是，父母之间，好像真的没有这种东西。 此次会议上似乎威风凛凛、大权在握的继承人——第一次，有些慌张地抿紧嘴唇。 即便她刚刚完成了一次极漂亮的反击，成功得到了不小的进账，抢出一块归属于自己的新势力—— 女孩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稍稍收紧，捏住了裙摆。 她不喜欢体验……没有参照物、没有辅导书的东西。 好想、好想…… 【一个半小时后】 从老宅四楼的会议厅，回到自己私宅的卧室，即便跑得再快，也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安娜贝尔匆匆钻过肖像画后的暗门，摘下领口的家徽，扯开发苞上的丝带—— “怎么样怎么样？打完了吗？” 拿着手柄的薇薇安回过头，眼神里饱含沧桑。 宽屏高清的液晶荧幕上，白色的骷髅小人也从空空的眼眶里瞪来沧桑的目光。 安娜贝尔：“……呃，打到几关了？” 薇薇安：“苦痛之路。” 安娜贝尔：“……我走之前不是就推到这了吗？” 薇薇安：“苦痛之路！苦痛之路！苦！痛！之！路！” 这家伙好像苦痛到只能用关卡名讲话了。 安娜贝尔·假期宅在卧室钻研《空洞骑士》·钻研到一半跑去开会·斯威特，心虚地咳嗽一声。 “好了好了，放松放松，我这不是回来了……手柄给我，你去喝点饮料吃点零食……” 【一小时后】 安娜贝尔：“苦痛之路！苦！痛！之！路！” 薇薇安：“苦痛之路！苦！痛！之！路！” ……如上对话反复发生三次后，两位满脸苦痛，手痛脖子痛眼睛痛的当事人，才堪堪缓过来一点点。 薇薇安哆嗦着往嘴里灌杜松子酒：“你怎么……突发奇想……要玩这种……这种游戏……” 安娜贝尔哆嗦着抱住自己最喜欢的抱枕：“我怎么……知道……是这种难度……他明明说、说和《超级马里奥》差不多……” “哈？！《超级马里奥》？！” 被“苦痛之路”虐得死去活来的薇薇安怒闷一大口杜松子酒，“哪个王八蛋把《空洞骑士》和《超级马里奥》相提并论？《超级马里奥》明明只需要不停地钻入绿色水管！！《空洞骑士》是什么？？是人玩的？？哪个王八蛋这么害——” 害我啊？！ 安娜贝尔没有意识到“《空洞骑士》与《超级马里奥》完全不在同等水平，她听到的是谎言”，她飞速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并作出迅猛回复：“我男朋友才不是王八蛋呢！！” 薇薇安：“……” 兰姆大小姐，一点都不优雅地抬手，掏了掏耳朵。 然后她又狂野地闷下一大口杜松子酒。 “你什么？什么？什么玩意儿？” 安娜贝尔：“……布朗宁！布朗宁！布朗宁！我说的是‘ ownie’！不是‘boyfri 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做好的假期计划往往充满许多变数（中上） 第八十六章做好的假期计划往往充满许多变数（中上） 斯威特没有假期, 同理，布朗宁也没有假期。 也许对于同龄男生来说，“谈恋爱”意味着“耶耶耶爷脱单啦”与“爷可以和女生玩亲亲抱抱啦”“爷可以成为男人达成三垒完成生命大和谐啦”……等一系列值得放鞭炮庆祝、散发青春荷尔蒙的事情。 可对于一位敢于把贼手伸向斯威特家族继承人的家伙——窃走那把金钥匙就被削断了一条胳膊, 窃走继承人还把她迷得颠三倒四绝对会被德里克削掉脑袋吧—— 所以, 聪明的布朗宁，能沉浸在这些稚嫩的自我膨胀里的时间, 真的很短很短。 ……更别提和女朋友确立关系不到一小时就要目送对方坐上马车离开学校……情话没来得及说，下次见面的邀请也没铺垫好，甚至都没能好好和对方谈一谈——毕竟当时他们在忙于更重要的事情，没有说话的空闲—— 让年轻学徒们欢天喜地的假期, 对洛森而言, 真的没有任何“欢天喜地”。 唉。 假期之后才能再见到她，这可还是个不小的长假。 万一这期间又冒出什么年轻贵族来撬他墙角……这帮上流人物越是假期联谊活动就越多……女朋友又是个一被哄就呆呆跟着走的蠢宝宝…… 虽然他相信她所说的“没经验”，但仅止于脖子以上的“亲亲抱抱”也是占便宜好吗。 ……他对她的“亲亲抱抱”也还守着规矩在脖子以上呢！ ……虽然自正式建立关系开始他也只守了“一小时”而已，但算上暗恋史，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守规矩守了一百年了！ 不能忍, 绝对不能忍。 第一天假期，奸商拉回自己“立刻扛起火|箭|炮把她从那些劳什子贵族舞会里抢出来”的冲动，待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占用了一间旧教室，在黑板上咬牙切齿地计算了一遍自己接下来的布局与筹谋。 他占用的旧教室拥有一面极宽阔的黑板，其面积几乎相当于一堵元素系**术的刻录墙。 洛森把门窗锁紧，拉上厚厚的黑窗帘, 设下防窥视的法术——然后在这面黑板上用光了整整一盒粉笔, 也填满了这块黑板的每一个角落, 直到字迹都凌乱重叠在一起, 他思维里的大黑板也再塞不下什么别的东西。 当务之急, 是海伦娜。 自己与她的交易止于地下，还在后续中被他暗暗在工作群里带节奏掩盖了过去——对方碍于斯威特家另两位话事人，报复行动必将隐秘、迅疾、狠毒无比。 接着，是德里克。 丢失了金钥匙之后，那位家主展开的攻势不容小觑，而他发现文件柜的丢失，也只是时间问题。洛森怀疑，之前德里克的搜寻没有落到自己头上，是因为“泽奥西斯”这座法师界第一的魔法学院对学徒的无形庇护——这还要多亏了亚瑟在法师塔与贵族之间的中立立场——况且，按照常理，那位多疑的家主在调查“窃贼”时，也不可能查到学院里的学徒，反而会一遍遍梳理上层势力中的复杂脉络——这才给洛森争取到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一并窃走了文件柜。 不过，被德里克逮到顶多缺胳膊断腿，再不济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啦，他们斯威特家的手段洛森见得多了——两相比较之下，德鲁拉根三世的优先度还要排在德里克之前。 在处理海伦娜时，德鲁拉根对斯威特家的信息隐瞒帮了他大忙，但洛森知道，这也是自己落在那条龙手上的又一条把柄。 买断那条“布朗宁是精灵”的信息花光了他在交流赛期间赚到的所有金币，这个月的药价却再次升高，直逼八万五千金币……洛森咬牙付了一半的订金，取来了一整箱妹妹的伪装药，和自己的伪装药吊命药各半箱……只有付完全款，他才能从龙爪里拿到这个月后15天的寿命。 但，这个月，洛森不打算付完全款。 他有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还可能是整个法师界最富有的年轻女孩，为她策划完美浪漫的约会大概是整个法师界最烧钱的行动。 可目前他浑身上下只有连鸡汤泡饭都买不起的几颗铜币，怎么算怎么惨，惨的布朗宁只想端起碗回贫民窟要饭（。） 不过，文件柜里开出的东西，哈，价值高昂，超出他的想象…… 只要能扛过一场恐怖的邪龙怒火，成功活下来——洛森甚至能一举解决德鲁拉根的勒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一举解决德鲁拉根本龙。 综上所述，假期第一天，忙不迭把整个法师界上层势力都算计了一遍的奸商，在黑漆漆的教室里得出了这个小长假的行动步骤。 一，确认莉莉好好待在狼人家里玩，再回贫民窟的家，和大概率候在那儿的海伦娜势力battle。 二，如果活不下来一定要处理好所有尾巴，务必不能让安娜贝尔追查到自己死亡原因；如果能活下来就前往贫民窟深处的店铺，和德鲁拉根进行battle。 三，如果活不下来还是要处理好所有尾巴；如果还能活下来就着手对付德里克。 四，以上一切计划都建立在“玩命”的基础上，生命的最后不能亏待自己，该亲亲该抱抱，无论如何都得先攒到两次约会以上的本钱，体验一下“情侣玩乐”是什么东西，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哄到蠢宝宝主动的第三个亲亲。 五，总行动方针为：“先赚钱，再约会，能把女朋友约出来玩最好，约不出来就爬她窗户死缠烂打，期间坐等海伦娜来弄死我，药快吃完时再寻找德鲁拉根battle”。 ……伟大的布朗宁就是可以一边谈恋爱一边玩命，嗯。 完成如上策划后，这位伟大的精灵就投入了赚钱的道路——令人不得不喟叹的是，奸商的赚钱能力万里挑一，假期第二天他就赚到了“一次完整约会大概够用”的资本。 开心地奖励了自己一颗茶叶蛋后，洛森开始琢磨如何弄到一张漂亮的“邀请函”了。 ……虽然他是挺想直接去爬她窗户死皮赖脸把人拖出来约会，但绝对会被重视仪式感的贵族女孩打出去吧。 一气之下直接分手也说不定。 她的私宅地址他也不知道，万一假期还跑去了什么“避暑山庄”呢，斯威特家族的豪华大宅那么多，他要找到猴年马月…… 左思右想，仿照那些贵族们的手段，用魔法寄通讯水晶石给她最合适。 ……通讯水晶石不难找，难找的是纯正月季红、没有杂色的水晶石——一般而言，只会出现在拍卖会与贵族私库里—— 洛森还在嚼着茶叶蛋考虑再打劫一遍地下会所的时候，就收到了薇薇安的联络喇叭。 兰姆家的私库，找一颗颜色纯正稀有的通讯石，再容易不过。 话说回来…… “谁会连《空洞骑士》简单版的苦痛之路都过不了啊？” 布朗宁同学灵巧地敲击着手柄按钮，屏幕上一步路撞一次荆棘的空洞骑士很快变成丝滑无比、只余纯白残影的真·空洞骑士，“你竟然在苦痛之路这关卡了……我看看……六小时？六小时都过不去？背背板按按手柄闭着眼都能过去吧，就你这个操作水平，将来怎么打辐光？” 薇薇安：“……” 她感觉对方在暗暗鄙视她手残。 洛森：“你行不行啊，行不行，苦难之路也不属于通主线必过的关卡吧，手残就算了，手残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跳走隐藏关，好好在遗忘十字路这种新手关练练手攒攒钱……还追求什么全收藏，手残成这样……而且，这个游戏里货币是很重要的，你明白吗，我看你每次复活都不稀罕回去重新捡钱，现在不稀罕将来没有钱，就会成为游戏里的穷光蛋。薇薇安，手残就算了，手残自负还穷的空洞骑士真的没人要，求求你坐在复活点一坐到天明行吗。” 薇薇安：“……” 对方就是在明着骂她手残。 ——她才不是手残咧！她接手这个游戏一开始就是苦痛之路啊！！卡关卡了整整六小时、每次复活还不回去捡钱的是安娜贝尔那个无敌手残啊！！ 算了，让他骂，现在骂的越凶，将来被打得越惨。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我只是替你代打游戏而已。”洛森的眼睛没有离开游戏屏幕，“难道接了一单生意后，用对其他顾客的态度对你殷勤讨好，你就会对我有所改观？” 薇薇安又不是能被他花言巧语骗到钱的小姐姐，这女人对他的警惕性高的可怕，她对安娜贝尔的保护程度简直堪比老母鸡护崽。 布朗宁同学定位特别清晰，自己就是来抢崽的，讨好老母鸡完全没用，不被啄得满头包就好。 ……这倒是，他们两彼此彼此罢了。 薇薇安的心思全放在了“布朗宁即将遭遇开门杀事件”上，没有就此和他继续争吵。 她又偷偷看了看衣帽间，估摸还有十几分钟安娜贝尔就会出来——再回到屏幕上，却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 怎么都打到最终关了？？ 动作丝滑的主角凌空翻出几**招，洛森打了个哈欠。 “先速通主线一遍，然后再跑地图拿成就。时间就是金钱。” 他可不愿意待在兰姆大小姐的卧室里花一天一夜打游戏。他连一个小时都不想多待。 薇薇安心情很复杂。 布朗宁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但他的业务能力太过于卓越，基本每次见面她都会惊叹于对方新的一项“无所不能”。 ……一个过分优秀的渣男，实在令人生气。 薇薇安想拖延时间了，这个惊人的游戏速度，对方很可能在安娜贝尔出来之前完成任务离开。 她硬着头皮酸道：“哈，男生，对电子游戏这么……” “我对电子游戏没什么热衷，但法师界的电子游戏市场里有不少愿意开高价的有钱人。”洛森操作着手柄，淡淡地说，“干这一行只要有反应力和观察力，赚得比纯体力活多多了，提钱效率也不错。” 其实他不大能理解那些砸真金白银在虚拟世界换出虚拟财产的学徒，大抵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 如果身上的钱只够买一颗茶叶蛋吃，哪还会玩什么游戏找什么存在感。 薇薇安发现话题走向有点沉重。 她咳嗽一声：“我可不是斯威特那种会对你贫寒家境心软的蠢蛋。” 洛森点点头，从善如流的换了个话题。 “那你继续嘲讽我对电子游戏的熟练，从而诋毁我暗地里是个阴沉宅男吧。” 薇薇安：“……”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难不成你还是什么运动碳酸系美男？得了吧，斯威特说你一天到晚进校医院，就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洛森操作一顿。 薇薇安瞥见他极快的游戏速度出现停滞，不禁一喜，心想终于摸到了能干扰他的话题。 “斯威特一提到你就是‘虚弱无比’‘破病秧子’‘没用的娘炮’……你如果是运动系的家伙，怎么可能一天到晚进出校医院啊。” 洛森没说话。 听到这些言论时，他条件反射就想反驳“我身材很好”，但又意识到，这种话不应该对着薇薇安说； 他条件反射还想反驳“我身体也特别好”，但又意识到这是赤|裸裸的谎言； 最后只能说…… “我会打篮球。” 薇薇安：“猩猩也会打篮球。” “……斯威特喜欢优雅高贵系的美男，你别蒙我，她又不喜欢什么运动……” 薇薇安：“难说，斯威特最近对有色人种特别有兴趣，上次做繁殖资料调查时还盯着黑皮帅哥的图片盯了好久。” 盯了好久之后的感叹只是“哇，薇薇安，他牙好白，能不能反光啊”就不用说了，嗯。 洛森：“……”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这精灵族与生俱来、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白皙皮肤。 ……第n次憎恨，自己为什么要成为一只精灵。 最后他只好吞下一系列反驳，弱弱道：“再如何，我也是个气血方刚的雄性。” 薇薇安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嘲笑。“气血方刚”这个词本身就能引发她的嘲笑。 “你——” “薇薇安？” 衣帽间的门，突然在这时打开了。 安娜贝尔背对着他们，微微侧着脸站在那儿，衣衫半解，发丝柔顺：“过来帮我拉一下裙子拉链。” ——她身上只套了一件高领连衣裙，此时正提着印花的裙摆，把白皙柔软的裸背大片大片露向——甚至能看到内衣肩带与腰窝的—— 薇薇安急速闪现过去，急速把门“咣当”摔上。 她气喘吁吁转过头来，还没从母鸡护崽般的表情中拧出正常状态，就尖叫出声。 “你什么都没看见——你流血干嘛？！你什么意思？！你不准流血！！” 布朗宁同学呆滞地抹了抹鼻子。 然后他呆滞转过头去，疯狂咳嗽着寻找纸巾。 “气血方刚。” 都告诉你了。 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做好的假期计划往往充满许多变数（中下） 第八十七章做好的假期计划往往充满许多变数（中下） 安娜贝尔有点懵。 她只是想拜托薇薇安帮忙拉一下裙子拉链……怎么就突然惹毛了对方, 直接被薅了回来？ 薅回来就薅回来吧，还把门摔得特别响，斯威特家引以为傲的天然静音材质都有点撑不住, 一把高品质的厚实魔法门被摔出了二手防盗门的“咣当”声。 ……为什么突然失态成这样，兰姆家真是莫名其妙。 大小姐提提身上半挂的裙子, 刚才薇薇安那猛虎下山般的猛推推力还挺强，她的肩膀还有点痛。 呃，该不会，薇薇安那个浪荡的家伙, 钓帅哥还不满足，开始对男女通吃之路产生了兴趣……吧。 安娜贝尔胡思乱想地走到穿衣镜前——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还是不太敢对薇薇安在这方面的节操抱希望，要不要采取什么防身措施啊——可等到她回过神, 终于把注意力放在穿衣镜上, 就震住了。 这条裙子……颜色粉嫩嫩、款式粉嫩嫩、就连裙摆上印染的小碎花都粉嫩嫩——与她以往出行的穿衣风格，大相径庭。 斯威特大小姐和兰姆大小姐携同出行逛街，必要鞋跟一个比一个高，嘴唇一个比一个红, 裙子颜色帽子颜色一个比一个高贵冷艳——“逛街”对她们而言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娱乐项目, 从头发丝到指甲尖都得彰显家族背景，以便暗处跟随的记者或探子记录。 薇薇安还好一点，偶尔这位兰姆小姐穿得比较休闲上街, 只要身边跟着一帮帅哥彰显她的女性魅力, 就不会丢什么脸面，顶多被她父母骂几句罢了。 可如果, 哪天安娜贝尔兜帽衫运动鞋上街……第二天就会是什么“斯威特家族内部产业动荡”的造谣报道, 接下来就是母亲的禁闭惩罚…… 不过这情况在大小姐开始培植自身势力时好了一点, 仔细敲打一下也没什么明面上的媒体敢弄这些造谣报道——她甚至怀疑过去追着她报道的那几家媒体有人指使—— 不过，习惯成自然。 高跟鞋，深色口红，颜色优雅偏暗沉的裙装与昂贵的裹住脖子线条的小披肩…… 安娜贝尔已经习惯把这套打扮与“斯威特小姐出行”划等号了，穿其他衣服走在大街上，她莫名会觉得自己滑稽得像小丑，索性直接放弃了尝试，就这么一直全副武装地展示了下去。 之前她无意中对布朗宁说“本小姐的衣柜里没有t恤和牛仔裤”，也是实话。 可她今天穿的这条裙子……怎么看，都太少女、太娇气了一点啊。 安娜贝尔咬咬唇，没忍住，又提着裙摆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 从来没穿过这么嫩的颜色，好像衬得她皮肤很白。 从来没穿过这么嫩的款式，好像特别显腰身曲线。 这件裙子……好像是她偷偷从网上买的，买回来之后就觉得很不像话，所以压在了私宅衣帽间的深处。 ……之前打游戏时一直浑浑噩噩，打开衣橱挑选时也不在状态，所以才无意识换上了这么一件衣服啊。 【我知道为什么不像话。】 安娜贝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买它的时候，我是想打扮成一个甜甜的小女孩。】 都怪甜食大大的漫画太戳少女心，某次看完更新后躲在被窝里吃吃傻笑的她没缓过来，就抓着手机发现了这么一件小裙子。 【糖果小姐肯定有这么一件裙子。】 ——鬼使神差的，她买了下来，就好像是买下一份漫画周边，买下了那个角色的可爱。 【我也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无意识拽出这件裙子穿。】 安娜贝尔想，但她用力咬了咬嘴唇，不准自己继续想下去。 ——连《空洞骑士》都没打过，连暗示对方的方式都想不通，她在瞎搞什么“约会时的打扮”啊。 恋爱脑，神经病，蠢货。 很鄙视地对自己的行为作出批判后，大小姐理解了薇薇安一把将自己薅进衣帽间的行为（“肯定是被我这件过分少女的裙子吓到了，觉得我穿这件特别辣眼睛吧”），重新脱下裙子放回衣帽间深处。 恋爱脑，神经病，蠢货。 又骂了一遍自己后，安娜贝尔摇摇头，觉得平时的状态找回来了，便深吸一口气，认真在衣橱里翻找了起来。 绛紫色的套裙，端庄大方又得体，还是经典款，就这件了。 妆容当然还是依照以前的全妆来，安娜贝尔坐下后还特地用棉签修了修自己的唇角，用粉底遮掩住有点肉嘟嘟的果冻质感，又上遮瑕抹掉粉粉圆圆的边缘，把唇形弄出锋利的线条感。 这次没有发呆也没有走神，大小姐五分钟搞定一切，又套上一双和口红颜色差不多的砖红色高跟鞋，满意地瞥向穿衣镜。 气势ok，美艳ok，成熟风格也极其强烈。 便拿过手包，打开衣帽间的门：“薇薇安，走——” 气喘吁吁的薇薇安扭头看她。 已经止血的洛森也扭头看她。 安娜贝尔：“哐当！” ——这次是她摔上了门，发出比之前更大的噪音。 门外的洛森：“……” 他有理由怀疑，这声震耳欲聋的摔门是只针对他的。 血擦干净了啊。 ……血擦干净了吧？ 还处在当机状态的布朗宁同学被摔门声砸回了一点灵魂，他又抹抹鼻子，确定血擦干净了，沾着血的纸巾也好好藏在自己裤子口袋里。 薇薇安气喘吁吁地转头，继续瞪着他，看表情是还要吼什么话。 洛森：“……你这里不方便，要不，我先走？” 他好像，是无意中闯入了什么闺蜜聚会。 普通的闺蜜聚会就罢了，可偏偏…… 布朗宁同学低头，看看自己这胸前一道白油漆印、衣角一片咖啡渍、斜侧口袋还用深蓝布片打了补丁的兜帽衫。 假期在外，他连体面的校服衬衫都没穿，身上这件是从18岁穿到现在的私服，莉莉给他买的生日礼物，洛森一直舍不得换。 洛森其实没怎么在意过这些，书包上衣服上的补丁如果被同学发现，他从来是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就像他当着捷克的面挖食堂的免费沙拉连着吃一礼拜，完全不会觉得丢脸。 ……可偏偏，咳，是面对……安娜贝尔。 穿成……这样。 ——竟然穿成这样？！ “哐当”摔上门，对衣帽间的静音材料造成二次损伤的主人惊恐地瞪着穿衣镜，她竟然穿成这样！！ 这个看上去要进行谈判的浓妆是什么鬼？ 这身只有老大妈才会穿的套裙是什么鬼？ 还有他之前送的那双平跟皮鞋也—— 不等大小姐连滚带爬冲回衣橱拽出那件粉嫩嫩的小裙子、再连滚带爬重新弄个氧气甜美淡妆—— 衣帽间的可怜的门，再次被撞开。 门外的薇薇安吼道：“你躲什么斯威特！他人要爬窗跑了！” 赶紧跑出来打人啊？！教训这个闯入你卧室、还、还……还敢流血的混蛋！！ 安娜贝尔一愣，急忙冲了出去。 洛森动作很快，已经半个身体爬出了窗户。 薇薇安也飞奔上前，怀着愤怒且期待的心情，递给安娜贝尔能用来斗殴的凶器——之前放在地上的零食盘里，一支有棱有角、闪着森森寒光的玻璃瓶—— 安娜贝尔以接力赛中接棒选手的迅疾接过玻璃瓶，直接在空中一挥，反手一划，直直捣向—— “喂、喂！” 被叫住的男生愣了愣。 他下意识回头一瞧，就看见自己的女朋友以挥舞棒球棍的姿势挥来一瓶东西，然后反向一握，递到他面前，直接撬开了北冰洋牌橘子味汽水的瓶盖。 单手。 飞出去的瓶盖还在空中划出帅气凌厉的弧线。 “留、留下、下来，喝、喝汽水吗？” 横眉倒竖，气势惊人，砖红色的高跟鞋与砖红色的口红交相辉映，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冲过来，给之前“偷窥”的他一抹脖子来个痛快。 洛森：“……好的，我喝汽水。” 哪敢说不。 【十五分钟后】 坐在薇薇安身边，重新抱好抱枕的安娜贝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单手撬开了汽水瓶的瓶盖。 单手撬开！！ 在男朋友面前！！ 在刚刚交往的男朋友面前！！ 啊啊啊啊啊你是什么蠢货安娜贝尔！！ 她把脸往抱枕里埋了埋，同时往薇薇安背后藏了藏，确认坐在薇薇安旁边的洛森见不到自己的动作，这才低着头，偷偷抬起手打量。 ……做好的美甲都断了，中指与食指指头上还有被划的印子，虎口也一阵阵发麻。 一定是当时情况千钧一发，为了挽留他，自己把美甲直接当成瓶起子，手指头捏着猛地一用力，这才…… 视觉效果像“撬开”，其实只是用指甲“划断”的。 但这要怎么解释，谁又会信啊……本来“单手撬瓶盖”就容易塑造出“巨力女猩猩”形象了，“指甲划瓶盖”岂不是“山村女魔头”形象…… 安娜贝尔沮丧极了。 还有她过于锋利的口红，她这件颜色老气的裙子，她…… “咳。” 薇薇安旁边的家伙放下汽水瓶，对着虚空道：“我喝完了。” 实在是太甜了，这瓶汽水里掺的工业糖精洛森完全喝不惯。 如果不是之前的气氛太过压抑，他喝几口就想皱眉放下了，而不是硬着头皮默默喝完。 洛森有心去瞥一眼安娜贝尔此时的反应，还没侧头，一旁的薇薇安却挪了挪，更完整地遮住了另一边的安娜贝尔。 他只能看到一个埋在抱枕里的后脑勺。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总觉得，即便只有一个后脑勺，这只蠢宝宝丧丧的情绪都化为实体飘出来了。 洛森只好清清嗓子，用以往争锋相对时的语气说：“你推荐的这个饮料真难喝，斯威特，想不到你品味这么差，下次见面我给你带纯天然的甘蔗汁。” 他不敢说“蜜糖宝宝”，怕被敏锐的薇薇安从昵称里嗅到古怪，就只好生硬地念了她的姓。 现在他们的情况是这样的，想象有一张长方形的白纸—— 长方形最左端是一头栽进抱枕的自闭·斯威特，长方形最右端是刚刚放下汽水瓶的尴尬·布朗宁，长方形最前端是一大片的游戏屏幕，长方形最中间的…… 是抱着手臂，神情可怖的薇薇安·兰姆。 顺便一提，他们三个并排坐在地上，身后靠着的就是大四柱床的床脚挡板。 嗯。 ……嗯。 “斯威特的品味可没这么差，”中间的薇薇安冷哼，率先针对某人气势微弱的嘲讽发起进攻，“这瓶汽水是我拜访时和一袋子零食一起带来的，他们家可不会提供这种甜滋滋的饮料。” 最右边的洛森条件反射就想回头质问，可又瞬间意识到旁边最近的薇薇安——他反而往外坐了坐，避免碰到对方，才开口：“什么？斯威特家？” 最左边的安娜贝尔没说话。 她埋在抱枕里，满脑子都是“下次见面我给你带纯天然的甘蔗汁→下次见面→所以还有下次→他是不是在暗示下次→他就是在暗示下次→这是约会邀请”的奇怪等式。 中间的薇薇安立刻回呛过去：“哈，想不到吧？这可是斯威特的私宅——你握的手柄，你打的游戏，你待的这个房间，还有你真正的委托人——可都是斯威特。” 她用极其挑衅的口气吐出这一串话，心里稍微解了点气，便坐等这个渣男从地上跳起，手忙脚乱口不择言的反击。 可洛森没有猝然跳起。 他愣了一下，接着慢慢环视这个房间——之前以为是兰姆家大小姐的房间，他压根没细看—— 面积起码是他那个贫民窟小家的三倍，地板光洁如镜，液晶屏幕前铺着上好的手工地毯（也是他们正待的这一块），天花板上还有两个规模不小的枝形吊灯。 家具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地板上，物品都像是装饰性的艺术品，识货的奸商一眼扫过去，脑子里堆积计算的价码呈直线上升。 摆在地上的，都是一堆、一堆、一大堆的金币啊。 这个是某某届拍卖会的，那个是某某会所的，还有……基本没什么常见日用品，全是价值大于功能的奢侈品。 洛森皱皱眉。 他不觉得这里的任何一件家具，符合安娜贝尔内心深处的审美。 ……真的很空旷，很冷清，比他在她梦里所见过的样子还夸张啊。 蠢宝宝，连“奢靡的舒适”都不懂，竟然把自己的卧室弄成了空荡荡的博物馆，怪不得睡眠质量差劲。 但凡斯威特家装修时雇了他来设计……但凡他能有这么一笔差不多的钱来设计房子…… “喂？布朗宁？你傻了？我刚才说了，是斯威特操纵账号打的《空洞骑士》，我只是雇佣你来帮她——” 洛森回过神。 他看看屏幕上呆呆的小骑士，又看看这块地毯上随意摆放的坚果碟与汽水，还努力去看了看她膝盖上的大抱枕。 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感觉从冷色调空间跑到了暖色调空间。 哦，还有《空洞骑士》？ 好像那天，是对她提过。 ……不会吧，卡关六小时，看来是一直关在家里，想打通这个…… 他随口提过的游戏。 在薇薇安紧紧的盯视下，环视一圈，有点呆的布朗宁抿抿嘴想继续挑衅开口，却突然笑了一下，似乎忍俊不禁。 “是啊。” 他尝试收起笑意换成讽意，但收效甚微，“蠢宝宝。” 精灵的声线，真的非常动听。 离他最近的薇薇安耳朵不禁麻了一下，她不禁挺直胸膛，往前坐坐，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薇薇安一往前倾，她的背后就露出了空隙。 被嘲讽的当事人悄悄从抱枕里抬起脑袋，一下就与洛森偷偷往后瞥的视线撞在一起。 隔着薇薇安，他冲她眨了眨眼。 “蠢宝宝。” ——这声压低了嗓音，很轻很轻，好像只钻进了她一个人的耳朵里。 安娜贝尔一个激灵，立刻从抱枕里弹起，把背挺到和薇薇安一样直的角度，和她完全平行，从而阻挡最右边的家伙试图从夹角里传来的攻击。 洛森更想笑了，他突然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这条套裙的背后有一颗小小的银色蝴蝶结——没有固定好，洛森猜那是一枚别错的胸针，在她猛然直起后背时晃了晃。 只这么一晃，那件在安娜贝尔心中土气迂腐的绛紫色套裙，立刻在洛森眼中变成了一件鲜艳的连衣裙。 ……背后系着蝴蝶翅膀般的丝带，感到紧张时也许还会和头顶的呆毛一起晃晃。 吹毛求疵的艺术家把这幅画面刻录进脑子，又模拟出了那枚方方的小糖果，心想，她简直是所有颜色的女王——不不不，所有颜色都能被她穿出这种可爱风格，是公主殿下才对。 ……究竟为什么，这位大小姐有这么多可爱系的衣服啊。 她的衣柜绝对是他漫画的取材圣地。 “别废话了，巧克力脑袋。” 在好友向他递去的鄙视目光下，安娜贝尔找回了往日互怼的底气——同一个角度的挺直腰背就仿佛她和薇薇安站在了同一个阵线似的—— “既然收了报酬，就好好帮本小姐的游戏通关。” 哦。 洛森用右手拿回手柄，左手有点吊儿郎当地插进裤子口袋—— 他维持着笑嘻嘻的表情，暗自用舌头舔了舔牙龈。 薇薇安很没好气，这家伙脸上的表情令她想到了刚才他的“偷窥”。 “别像个痞子。” “哈哈哈，是刚才摄入的工业糖精，我喉咙不太舒服。” 薇薇安见状终于别过头，没再看他，而是转向了游戏屏幕。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也不好意思继续顺着好友怒瞪的视线去看他，她苦巴巴地也转向游戏屏幕。 只是，她悄悄探出了右手，想趁薇薇安不注意，够来零食碟那边的花草茶。 她记得那壶茶是用纯天然草本植物泡出来的，带一点点苦味，应该能冲掉汽水的糖精味吧。 ……这家伙也真够挑嘴的，本来以为他只是不喜欢吃冰激凌，没想到还不爱喝汽水……难不成他不喜欢甜滋滋的东西吗，那为什么还那么擅长制作甜品。 可洛森那不再被人注意的左手，也悄悄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 “行，那从头教学……你是要看教学视频吧？我重开一档，从遗忘十字路开始咯？” 安娜贝尔心不在焉地应道：“随便你。” 她现在脑子很乱，右手悄悄趴在地毯上伸了一半，才想起来应该伸左手——左手才能够到薇薇安以外的地毯，右手只能去够薇薇安里侧。 于是懊恼地咬咬唇，又缩回手。 ——可没能顺利缩回。 够过去的右手，被那边偷偷爬过来的左手握住。 “哎呀。” 单手操作着手柄，假装另外一只手仍旧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家伙惊讶道：“这只小怪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安娜贝尔：“……” 她抽抽手，没抽动。 看着游戏屏幕的洛森又笑了一声：“这只小怪到底是挣脱还是欢迎，你看它的爪子都在往我这儿拱。” 安娜贝尔：“……” 之前并没有用力抽手的她不动了，脸慢慢憋红。 ——就算没有用力抽手，本小姐也没有往你这里拱！ 盯着游戏屏幕的薇薇安浑然未觉：“你和一只小怪计较什么，无聊。”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 “没错！”她这话含着浓郁的厌恶之情，她的手还被他捏在掌心，“真无聊！” “哎，不无聊啊。” 空洞骑士翻身，在半空甩出白色的攻击光波。 握着她的左手，偷偷把手指插进了她的指缝。 安娜贝尔抖了一下，她这下是用力想往回抽了，却被对方用力反握住。 ……其实也没用太大力，他只是一边悄悄探进她的指缝，一边捏了捏她手背的肉窝。 安娜贝尔看不见他的眼睛，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身体。 但那只狡猾的手，正在她胸口彰显着“咚咚咚”的存在感，大摇大摆的。 “你太无耻了！无聊至极！赶紧放开……那只怪！” 她开口骂道，抹了深色口红的嘴唇锋利无比，气势很足。 屏幕里的空洞骑士落地，披风微微一卷，而那只小怪依旧毫发无伤。 洛森当然也看不见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她激烈起伏的胸口。 但他正握着那只柔软的手。 柔软、没有一丝反抗、黏糊糊躺进他掌心的手。 “蠢宝宝，我偏不放开。” 空洞骑士再次冲向那只小怪，薇薇安翻了一个白眼。 可她背后那块小小的地毯绒毛里，十指相扣。 “因为，很可爱嘛。” 第89章 番外 霸道总裁轻点宠 番外霸道总裁轻点宠 前注：脑洞产物, 极其生草，与正文情节无关，视评论情况决定后续 -1- 布朗宁同学虽然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但履历光鲜、经验丰富、才华横溢、能力优秀……总之，他破格被招入了世界第一的大财团旗下的第一企业，做实习生。 五险一金，朝九晚五，寒暑假照放奖金照发, 各种待遇都优厚无比，甚至还能申请十二个月的带薪产假（。） 对于家境贫寒的他而言，这理应是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布朗宁同学：“可是我根本没有给你们公司投简历。” 电话那边的面试官：“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布朗宁同学：“我的专业也不是金融管理。” 电话那边的面试官：“你星期一就来报到吧！” 布朗宁同学：“我已经有工作了，在攻读第三个博士学位，同时下下个月还要飞到国外开画展。” 电话那边的面试官：“哈哈哈我说什么傻话呢, 你明天就来报到！钱不是问题！” 布朗宁同学：“钱不是问题，所以容我拒绝……” 电话那边的面试官：“你直接任职该财团继承人的第一辅佐官——通俗点说，你就是我们总裁的贴身助理！” 布朗宁同学：“……” 他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默默切出通话界面，点开那封本以为是诈骗的录取邮件。 【斯威特财团】 ……又只好默默切回通话界面。 “好的，我明天就来上班。” -2- 电话那端, 面试官放下座机，哼笑一声，很是妖娆地揩了揩自己的美甲。 呵，男人。 本以为多么坚贞不屈, 一听到总裁助理的职位就松口, 果然还是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勾引她们总裁从而进入豪门吧？ 虽然她不太明白总裁为什么强烈要求把这个应届生弄进公司……还一天三问催她办事…… 但别想了, 总裁和她的神秘男友十二年恋爱长跑，感情特别好，从来没正眼看过公司里的花花草草，这个什么实习生也不过是心思龌龊的小妖精罢了，哼！ -3- 心思龌龊的小妖精第二天来公司报道，长袖衬衫配牛仔裤，运动鞋上还有一踩就会七彩闪光的儿童感应装置。 手里没抱公文包，抱着一大袋子的橡皮糖。 面试官热烈欢迎的笑脸僵了僵。 “您……” 小妖精诚恳道：“我知道我着装给公司丢脸了，非常抱歉，请您辞退我吧，这袋糖就麻烦转交给赏识我的总裁，以表歉意。” 面试官银牙一咬，觉得这个疑似来撬墙角的小妖精套路远非常人，不是小白花，是高级绿茶。 ——总裁点名要招的实习生，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她单方面在这辞退？ “……总裁说了一定要请您去她办公室，当面递交辞呈书。” 行吧。 于是小妖精踩着七彩发光的运动鞋走在公司光滑的地板上，精英白领们纷纷向其投去诧异的目光，心灵与身体都被这个实习生清纯不做作的——智障气质——所吸引。 被智障吸引的大家纷纷目送着他走近那个王座般的位置，打开总裁办公室的高雅大门—— -4- 总裁正坐在她那把王座般的椅子上，双腿斜斜交叠在一起，双手搭成尖塔状抵住下巴，向整个高层办公间投来冰冷高傲的眼神，口红与高跟鞋鞋尖都红艳嚣张，闪烁着资本主义的奢侈光芒。 -5- “呵，男人。” 安娜贝尔·总裁·斯威特说，“你休想逃脱。” -6- 洛森：“……” -7- 他在原地默默停顿了五分钟，欣赏凹出帅气造型的总裁逐渐颤抖、逐渐变红、逐渐冒烟——这才掏出手机拍照留念，并反手关上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总裁您好。” 他目不斜视道：“我是第一天来报到的布朗宁，很抱歉我的着装给公司带来困扰，所以这是我的辞呈……” “男人！” 总裁器宇轩昂地一拍桌子：“可笑，你没有选择的余地！看看你一个月前签下的合同！” -8- 洛森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个月前为了哄生理期的女朋友随手签下的合同。 数百页的厚重文件里，用极细小的、眯着眼才能看清的字号写下的小小一行字—— 【洛森·布朗宁有必要进入斯威特财团，并作为总裁贴身助理工作三个月，期间不得违抗总裁任何命令。】 “如果你敢违约，我就绑架你那个小女朋友，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森抬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女朋友。 -9- 他只好说：“哦。” -10-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怎么折磨你的女朋友都无所谓吗？” “总裁，请介绍我的工作内容。” “哈，可笑！只不过薄薄的一张纸罢了，就能让你放弃十二年的感情！” 总裁一掌拍在那厚达百页的“薄薄的一张纸”上，还想再说什么，却猛地顿住了。 总裁助理好整以暇，还看了看她逐渐变红的手手。 -11- “总裁，您痛吗？” “……你闭嘴！去给我泡咖啡！” “好的，总裁。” “……我手也痛啊！混蛋！手都被拍红了！你先帮我揉揉！” 助理回头，清纯不做作的坚毅气质让他看上去格外独特。 “总裁，我有女朋友的，我不能揉其他女孩的手，否则我女朋友会吃醋。” 他女朋友：“……” -12- “滚去泡咖啡！这一天都别来我办公室！！” -13- ——当然，最后总裁拍疼的手还是被助理握住，安抚地揉了揉，只不过揉手手时，助理一直保持着“您玷污了我的身体但玷污不了我的心灵”的高洁表情，让总裁气得手手不停颤抖，揉完手之后她一整个下午都再没把这个王八蛋喊进办公室。 家境贫寒的布朗宁同学作为总裁助理的第一天，就在“兢兢业业敲键盘”“兢兢业业假装能看懂表格”“兢兢业业擦桌子倒水”中度过了。 ……他本以为。 傍晚，一通内线电话又把他叫回办公室。 “收拾收拾，”总裁试图用挑剔的眼神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今晚突发状况，我缺一个男伴。” 助理彬彬有礼地问：“什么突发状况？” 总裁继续试图凹出挑剔的眼神：“约好的男明星没有档期，呵。” 助理继续彬彬有礼地问：“您原本约好的，是哪个男明星？” 总裁……总裁在对方彬彬有礼的视线下，打了个哆嗦。 “没约过的。” 她弱弱地说，“你就陪我去嘛，我想挽着你的手。” -14- 于是坚贞不屈的助理再次屈服。 -15- 总裁终于找回了底气，找回了自信——她再次手手一挥，顿时，外面“唰唰唰”冲进来一帮精英人士，“唰唰唰”用一大帮亮闪闪的东西包围了小助理。 小助理不禁揉了揉眼睛。 ……看到了一架一架的手工订制西服。 总裁手手一挥：“这些，随便挑！就算只不过是做我一晚的男伴，也别给本小姐丢面子！” -16- 洛森·做了她十二年的男朋友·布朗宁：“……” -17- 小助理默默走过去，翻开一套西装的吊牌看了看。 这位贫穷的实习生道：“总裁，这太贵了，我买不起，您给我租一件吧。” 总裁更高兴了，越发觉得自己找回了场子：“不算贵！本小姐可以容许你提前预支工资——” 小助理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总裁，这个月的工资我要攒起来给我女朋友买巧克力色抱抱熊的，这是我筹备了好久的惊喜礼物。” -18- 他女朋友脸红了，不禁放柔声音：“那你刷我的卡买，随便刷，没有密码。” 洛森：“……” “而且我……咳，如果你能够答应一个月前你和你女朋友商量的事，也不怎么需要抱抱熊……” -19- 我就知道是这个原因。 ……她究竟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闹腾？ 洛森头痛地想，又生气又好笑。 “蜜糖宝宝，”他温和地说，“我下下个月只是去国外待一星期办画展，我们不可能像其他大学情侣一样‘毕业即分手’……别闹了好不好？我们现在，真的不适合同居。” ——怎么不适合？ 算上婚约，算上暗恋，都长跑十二年了！！ 怎么就不能同居了？ 怎么就——都这个状态了还不同居、还不求婚、还不、还不做那什么——唔，唔，不就是准备和我“大学毕业，分道扬镳”吗？！ 如果不是一个月前我生理期不舒服，闹着要去他那里睡觉，无意中点开他手机……否则都发现不了……这家伙去国外的机票都买好了啊？！ 总裁怒从心起，大声喊道：“你闭嘴！这些西装我全包了！你——别忘了那份合同！你可没有拒绝我的权力！否则、否则我鲨了你女朋友！！” 洛森：“……” -20- 他女朋友发脾气的方式，真的很难顶。 -21- 当晚，晚宴。 被金钱包装的小助理默默走在总裁身边，宾客们纷纷露出惊奇的神色。 斯威特家这届的继承人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从未带过什么男伴——可没想到人家不带则已，一带就是这么漂亮精致的……咳。 总裁见状，不禁扯了扯小助理的袖子，口气恶劣。 “喂，男人，谁允许你今晚穿成这样？” 洛森：你。 ……他忍了忍，换成了笑眯眯的：“您。” -22- 总裁心里憋了一口气，她原本计划是带着小助理转一整圈，告诉所有宾客这是她的男伴——可还没转上八分之一圈，全场的目光就都聚集在了她男伴的身上，这家伙还—— 还冲着每个人笑！ 她心里不快活，手上端着的酒杯就没了数，一杯又一杯地喝，喝完还不停地从服务员的盘子里拿。 小助理原本想开口劝她，却被一句“男人，你好大的胆子”噎了回去。 等到他们走出会场时，酒量一向不错的总裁大人，脑子已经嗡嗡作响了。 小助理把她送到豪车旁边，正准备开车门嘱咐司机，就听见总裁“哇”地一声。 -23- “我、我不要坐他的车！我要、嗝、坐我男朋友的摩托车！飙、飙出风采，在红绿灯之间来回穿梭！” 洛森：“……” “您忘啦，”他弯腰说，特别和蔼，“您一个月前和您男朋友吵架啦，闹脾气闹到现在都不肯见他，今晚还包了我呢。” 安娜贝尔愣了愣。 然后她歪过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他。 -24- “我包了你啊？” 又是提供工作，又是拔高待遇，又是包西装又是刷黑卡。 洛森揉揉这只蠢宝宝的脑袋，从善如流：“你包了我。” 蠢宝宝眼睛一亮：“那、那你陪|睡吗？” 洛森：“……” “我、我跟你说啊——” 她揪住他的衣领，大着舌头，“我男朋友，不行！” “……” “十二年！十二年！没碰过我！一根——指头都没碰过！” “……” “你、你一晚上，多少钱啊？” “……” -25- 小助理拍开了总裁的手。 “不好意思，总裁，我不卖身的，也不搞职场潜规则。” 他笑嘻嘻地说：“我今晚急着回家教训我女朋友。” -26- 总裁又呆了一下，但她很快被职员的轻慢态度所激怒。 “你、你什么意思——你和我在一起，还、还想着你女朋友——加班！加班！你今晚留下来！回公司给我加班！” 哦。 -27- 洛森想了想，掏出手机，默默黑掉了她公司的监控。 加班嘛。 “好的总裁，我这就扶您回办公室坐坐。” 第90章 番外 霸道总裁轻点宠（2） 番外霸道总裁轻点宠（2） -1- 作为斯威特财团的继承人, 安娜贝尔的酒量其实非常好，唯一能让她神志不清的饮料是红牛。 但安娜贝尔也不是什么青涩的小学鸡了，拥有十二年异**往经验的大小姐（自以为）很懂勾引男人的手腕, 譬如如何在对象面前装纯情扮可爱—— 在这个前提下, 聪慧的斯威特小姐不可能在对象面前做出“单手撬开汽水瓶瓶盖”“踩着高跟鞋百米冲刺”或“千杯不醉carry全场”……等行为。 更何况, 最近她正和她对象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就“到底要不要同居要不要不可描述”进行你死我活的battle（。） ……听上去怪悲伤的，但没办法, 她和她对象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火花四溅，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气上头了还会直接上手打架，安娜贝尔和他交往十二年，甚至精通了一整套女子防身术, 还拿到了跆拳道黑带（。） 读书时还浑浑噩噩的没什么意识，上大学接手家里企业后，看着身边的情侣们——校园情侣们黏黏糊糊你侬我侬, 社会情侣们暧昧无比左右**—— 再看看连约会看电影都能和她在电影院里打起来、又是捂她眼睛又是掐她脸蛋又是绕过她腋下把她抱过来用身高挑衅她的男友…… 安娜贝尔想分手jg 但对方打过来她又想打回去，你来我往的, 不停想着“下场架一定要赢”，争强好胜的总裁大人完全找不到提分手的时机，只好憋着气处下去了, 哼。 明明自己的理想型是优雅又高贵的绅士，怎么就和这个王八蛋互相拉扯到现在呢？ 也不是没人追她，也不是没遇到过她的理想型, 社会上公司里优秀的男性这么多…… 总裁大人就这么憋着气, 和对方继续在大学处了五年半——她是跳级读完研接手家族企业, 那个天才王八蛋是跳级读完了两个博士学位——从“好想分手”转变到“打死他再说”。 可临近毕业季的时候, 她才从周围人的眼光里意识到，她男朋友—— 也不是没人追，也不是没遇到过他“清纯善良”的理想型，下到打工场所的小服务员上到他读博的导师，对他抱有心思的优秀女性，也很多很多。 安娜贝尔很不平衡。 哦，当然不是吃醋，总裁大人纯粹觉得那些女孩眼神不好，瞎了才会喜欢这种王八蛋，她是怒其不争。 意外发现那张去国外的机票后，她的不平衡立刻成为了熊熊怒火。 ——他就是打算和我毕业季分手！ ——反正周围的情侣都在分手！反正他周围的女孩都抢着趁虚而入！ ——开什么玩笑，有提分手的资本、能主动分手的——应该是本小姐才对！ 我们分手！分手！立刻分手！ -2- 于是她立刻拽住那个生理期第一天来她公寓哄她的王八蛋，气势惊人： “我们同居！同居！立刻同居！” 洛森：“……” 他今天也很想捏他女朋友的脸，捏她的手，没好气地告诉她听话一点不准犯蠢。 没见过的，痛经窝在被子里还这么闹腾。 -3- 安娜贝尔可不是什么青涩的小学鸡。 安娜贝尔经过各个深夜论坛的紧急求助帖、长久以来观察社会情侣的总结经验、以及把薇薇安紧急叫出来的紧急咨询…… 她深刻明白，和对方的问题，就出在“不可描述”。 “睡过了才能真正黏黏糊糊”“睡过了才能勾住男人”，这些理论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说不定，和他真正那什么之后……他们能停止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动不动打架的模式，变得和其他情侣一样黏黏糊糊，对方会真正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还可能完全不会正眼看其他女孩呢。 用薇薇安的说法，叫“真佩服你们两到现在都没做过，吊了他十二年，你也该给点甜头圈牢了”。 所以，成年后收到过对方几次暗示、但过于害羞慌乱拒绝的安娜贝尔终于松了口，决定给对方一丝丝甜头。 -4- “喂。搬去你那儿还是搬来我那儿？” “……” “五分钟的话，可以允许你摸摸其他的地方啊。” “……” “我可以订酒店……我们也差不多该，咳，该更进一步了吧？” “……” “喂。喂！你这混蛋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嫌我胸小？” 洛森没什么意思。 洛森把甜粥放在她床头柜，瞥向这只还在痛经的蠢宝宝。 “你不是很害怕，说要留到结婚后？” 某次接吻时他试探着去拨对方的肩带，差点没把她吓哭。 安娜贝尔：神特么结婚后，你都要跟我毕业季分手了！！ 她很生气：“你说清楚，是不是不想和我做？” 否则怎么十二年都没碰过她？ 洛森不想和她说话，以往生理期时蠢宝宝的情绪波动智商波动就很厉害，这次似乎格外大。 虽说“十二年”，但仔细算算，女朋友抵达法定可咳咳年龄至今也才五六年，这五六年间有一整年对方忙着备战高考，有两整年对方忙着接手家族企业稳固地位，还有一整年对方忙着读研进修，在公司与学校之间跑来跑去…… 能挤出约会的时间就算不错，偶尔能在一起待更长的时间，他宁愿带对方纯睡觉纯放松。 好不容易双方的工作学业稳定下来，他试探了几次，却发现对方又纯洁又害羞，碰一下就抖，再碰还会哭。 -5- 既然等了这么多年，那就再等等吧，留到新婚夜也不错。 毕竟，他已经在准备求婚了。 -6- 日理万机的总裁可不清楚这些，她就清楚对方旁边暗戳戳盯着的女配一号二号三号四号，还有他没告诉自己的、去国外的机票。 在再加上她主动松口，邀约男友那什么却被断然拒绝——简直坐实了他“毕业即分手”的小九九。 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敢提分手呢？ 要提也是本小姐来提—— 于是她当即又和对方吵了一大架，单方面冷战了一个月。 ……可他们“吵架打架”的相处模式似乎太平常了，男友好像完全没把那次吵架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该工作该睡觉……还继续以一天十四条信息的频率骚扰她，继续约她吃饭逛街看电影，继续捏她脸揉她头（。） 气得总裁直接一封录取通知书砸到他头上，心想，是时候让他体验体验社会的毒打，让他明白一个做总裁的女友是多么值得珍惜、值得进行不可描述。 -7- ——社会的毒打果然很有效果。 装醉的聪慧总裁被助理带进黑漆漆的办公楼时特别得意，心想对方终于要被激起原始本能，和自己不可描述了。 按照薇薇安的理论，“不可描述→给了甜头→被套牢→提分手的权利再次回到本小姐手上”等式即可成立。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再也不可能搭理那些女配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只看着我，还转变相处模式和我黏黏糊糊”了。 总裁被推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总裁内心欢呼雀跃。 总裁的礼服拉链被缓缓拉开，总裁的肩带被扯了下来，总裁整只都被俯身下来的黑影罩住。 总裁…… -8- 总裁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害怕……” 应该有蜡烛，应该有温暖柔软的床铺，男朋友应该先亲亲她的脸，说四五遍“喜欢她”，再说七八遍“最喜欢她”嘛。 ——她对象现在的气势，是真的很吓人啊！ -9- “别怕，我就碰你一根手指头。” 罩住她的黑影顿了顿，特别和蔼：“不是你说我，没碰过就不行？” -10- 于是，总裁大人深刻明白了，与“不碰一根手指头”对应的，“只碰一根手指头”。 她很丢脸地哭岔气了。 又很丢脸地哭睡着了。 -11- 第二天中午，从未迟到的总裁大人姗姗来迟，半小时后小助理接到内线电话，让他给办公室换一张新沙发。 小助理：“总裁，那旧的沙发？” “丢掉！丢掉！立刻丢掉！” 贫寒的小助理并不赞同，恭敬请示总裁：“我家正好缺一张沙发……既然总裁不需要，可以让我拿回家吗？您沙发的长宽高正好适合我和我女朋友坐在一起看电影。” 总裁：看个毛线球电影！你根本就不打算看电影！ 她气愤地低吼：“你家不缺沙发！而且今天早上你就坐在沙发里盯着我！” 助理：“抱歉总裁，我不知道您比起真皮沙发更喜欢我的二手沙发床。我会记住的。” “……你不准记！还有你从今天开始擦护手霜！立刻！马上！” 助理没说话，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薄茧，然后放到唇边点了点。 一直在办公室里暗搓搓盯着他的总裁：“……” -12- 她“啪”地一声挂断内线电话。 又“哗啦”一声关上了百叶窗。 -13- 助理……助理想了想，低头拿出手机，开始给备注“哭宝宝”的女朋友发消息。 【我上司今天又对我大吼大叫，上班好累……我们好久没约会了，晚上要不要来我家的沙发看电影？】 对面立刻显示了“正在输入中”。 助理放下手机，专心开始工作。 ……下午三点时，“正在输入中”消除，只发来了一个字。 【哼】 助理敲键盘的手一顿，忍不住把视线飘向了办公室那边紧紧闭起的百叶窗。 两分钟后，消息窗口又闪了闪： 【不准笑！】 第91章 第八十八章 做好的假期计划往往充满许多变数（下） 第八十八章做好的假期计划往往充满许多变数（下） 薇薇安在等待。 薇薇安在等他们打起来。 左边这个, 右边这个……都四十多分钟了，怎么还没打起来？？ 她怀疑的小眼神不禁往左边看了看，斯威特小姐背挺得笔直笔直, 仪态特别端庄, 神情特别严肃, 的确表现着“如果不是本小姐想琢磨清楚《空洞骑士》，早就一套猫猫拳呼你脸”的气势。 嗯，这边没问题，一切正常。 薇薇安怀疑的小眼神不禁往右边看了看，布朗宁同学侯着背歪着头, 坐没坐相, 神情吊儿郎当，只一只手握着的手柄被敲打得“噼噼啪啪”, 没什么气势，懒散的状态的确一眼就能让宿敌拳头变硬。 ……这边也没什么问题，一如往常啊？ 怎么却没打起来呢？ 难道是……呃，《空洞骑士》有这么…… 薇薇安的眼神放回游戏屏幕，白色的小骷髅人已经离开“遗忘十字路”的新手关, 进入了“苍绿之径”的地图。 她不禁“咦”了一声，之前洛森独自开档重玩的时候，可是几分钟就重新冲到了苦痛之路，并通关—— “你这次速度怎么这么慢？” 她下意识垂眼去瞥他操作的手柄，目光自然从他放在按键上的手到他裤子口袋里的—— “是不是单手——” 安娜贝尔猛地咳嗽起来。 薇薇安不解地扭头看她。 “行啦, 薇薇安。” 大小姐很不屑地说：“这个蠢货的手有什么好看, 再修长再白皙也掩盖不了月球般坑坑洼洼的表面, 你要盯他的手还不如去盯你那些帅气的前男友。” 背后, “月球般坑坑洼洼的表面”用力捏了捏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姐。 娇生惯养的小姐被他的伤疤与薄茧磨得有点痒, 神情不禁更加严肃。 曾经送给这家伙的一大箱护手霜究竟被他转送给了谁，现在的自己好像有资格去质问了吧？ ……自己绝对有资格质问！ 薇薇安有点莫名：“不，我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单手……” “这有什么好问的，无非就是自恋狂在耍帅，以为你是好骗的小女生呢。” 安娜贝尔心里在纠结“护手霜案件”，便很自然地把嘲讽做到了与以前无二的尖锐程度，听不出半点虚假，“这可是薇薇安，你收敛点，巧克力脑袋。” 操作手柄的男生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 ……这么一想，斯威特说的好像的确有道理。 出于某种护崽的微妙心态，薇薇安从来就不喜欢洛森这种骗小女生的伎俩，虽然经过某事有所改观，她还是自带对布朗宁的“油腻渣男”滤镜。 兰姆大小姐便转向右边，出声警告：“对，你认真点，布朗宁，别耍什么小伎俩，否则你要的纯正月季红色通讯——” 这下轮到洛森猛地咳嗽起来了。 他和自己的新任女朋友毕竟才堪堪交往三天，远远未到什么交往十二年，随手用手机发消息都能敲定约会的阶段。 布朗宁同学自觉“偷偷打工偷偷去换她头发颜色的通讯水晶石”，是非常不帅气的行为。 就算挣来之后花数小时雕琢包装再寄给她，他也要摆出“随手从街上挑了一颗随手寄给你”的架势——这样一来，就算约会邀请被拒绝，也能全身而退。 ……应该、大概、可能、不会被拒绝……吧？ “别打扰我，”想到这，布朗宁同学打断薇薇安即将透露的“报酬”的口气也不禁变得恶劣起来，“我可没兴趣在你们俩面前使什么耍帅伎俩，你们难道能被我骗走什么钱？” 他搭讪那些女孩，果然只是为了骗钱。 大小姐心里松了口气，开始默默计算每个月能从自己的私库里不着痕迹划给他多少钱。 ↑总倾向于把“交往”变成更好理解的“包养”的斯威特 相对正常的兰姆小姐轻哼一声，很不爽洛森话里的刺。 “怎么，我们俩就不算漂亮女孩？” ——乍一听，薇薇安这句有点酸味，但其实是她打量着安娜贝尔的脸色，带点指责口味在提醒洛森。 虽然挺期待这两个人打起来，但薇薇安很清楚斯威特的心思，也自认清楚这两位你来我往的暧昧……虽然他们今天照常开始了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但薇薇安觉得，这些嘲讽都带上了一些触及两性关系的指向性，容易演变成人身攻击。 起码，以往的斯威特如果听到布朗宁“我才懒得搭讪你”的宣言，是肯定会真正生气的。 正被布朗宁牵着手的斯威特：……两千金币够不够啊……要不三千…… 洛森清清嗓子。 他当然听懂了薇薇安的潜台词。 “你还行，斯威特就算了。全世界所有女孩都比她漂亮……我就算去拉全世界女孩的手，也不可能去拉她的手。” 说罢，他左手的小指溜进去，挠了挠她右手的掌心。 被点名diss的斯威特同学脸色“唰”地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有什么生物把她猛地投进了蒸笼。 立刻转向左边，很期待地等她雷霆震怒的薇薇安：“……” 嗯？？？ 怎么话都说到这份上还都打不起来？！ “你的脸怎么……” “薇薇安！” 年级第一的斯威特同学拔高声线：“能麻烦你去泡杯咖啡吗？最好是滚烫的，我要浇死这个——” 并列第一的布朗宁同学立刻表示慌乱：“薇薇安，你别听她——” 还在迷惑的薇薇安立刻悟到了，不再犹疑的薇薇安猛地冲出卧室，为好友寻找滚烫咖啡·武器·改。 卧室的门猛地关上。 安娜贝尔抱紧抱枕，用力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 “你不要这样。” 她小声咕哝，仿佛怕被谁听见似的，甚至咕哝完就立刻栽进她的枕头。 洛森轻咳一声，也没敢直接将视线从屏幕移开。 这是……交往之后，他们第一次独处。 总觉得有点怪。 他把那只被她甩开的手重新插进口袋，试着找话题：“你那样骗兰姆是不是……” “我又没骗她。” 安娜贝尔理直气壮：“我随时随地都很想拿滚烫的咖啡浇你脸。” ……这样我的脸也能变成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从而失去勾搭小姐姐的资本？ 洛森·精通斯威特读心术·布朗宁一时没忍住，他放开手柄，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他挪到薇薇安刚刚所坐的位置，肩膀轻轻一碰。 安娜贝尔抖了抖，但她既没有抬头，也没有挪动。 “嘿。” 她的新任男朋友弯腰，像和草丛里的小动物说话那样，停在一个悄悄咬耳朵的距离：“我只是为了骗她们的钱而已，蠢宝宝，而且我保证没拉过任何一个女孩的手。” 草丛里的小动物不安地抖抖爪子。 精灵觉得她发丝与枕套的摩挲就像森林里草叶和风的碰撞一样……令他心痒痒的。 “那你以后只准骗我的钱。” 她这么说话时立刻让他想到了那团“火焰”里的小女孩，“她们都没有我钱多，真蠢，你一个个骗还浪费时间。” ……听听这话，明明是你更蠢吧。 “我才不会骗你的钱。” “那你就不准去骗钱。” 不骗钱，怎么养你。 安娜贝尔好像读懂了他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口气愈来愈强硬：“本小姐根本不需要你养，白痴。” “……你才是白痴吧，我就要——” “你、你骂谁白痴呢？” “谁拔高嗓音反驳我，谁就是白痴。” “你——” 安娜贝尔不仅拔高了嗓音，安娜贝尔还猛地从抱枕里抬起了头。 ……正好向上撞上他的脸，鼻尖对鼻尖，额头对额头。 睫毛与呼吸交错。 “……喂。” 安娜贝尔想挪开视线，但这之前她一直在避免与对方对视，甫一相撞就…… 很讨厌。 黏住了。 她扭动着嘴唇，说了好久，也只挤出了“喂”。 对方……对方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耻之徒，看上去比她镇定许多。 “喂。” 他这么轻轻回复，没有拖长，也没有游移。 安娜贝尔便没再说话，她静静闭上眼睛。 对方的嘴唇很快贴上了她的，有些干涩，有些痒。 这次他一点都不莽撞，既没有按住她的后脑勺也没有搂她的肩膀或腰——安娜贝尔只感受到了细密的吻，贴贴，蹭蹭，慢条斯理的，像是在冲草丛里躲藏的小动物勾手指。 她其实应该很不服气，毕竟身为骄傲的斯威特，竟然每次接吻的主导权都交给了讨人厌的宿敌。 仔细计算一番，她都输掉了好几次战争。 但…… 安娜贝尔捏紧手心，忍不住向上弯起嘴角。 他的唇，也在抖。 他和她一样紧张。 ……可能，仅仅尝试着贴在一起，感觉就非常棒。 “嘿。” 由对方主导的亲吻，也由对方率先结束。 安娜贝尔感受到另一份温度的撤离，稍稍有点失落——如果能像几天前在教室里那样，环过他的肩膀——但她立即就睁开眼睛，暗暗唾骂自己的不知廉耻。 虽然终止了亲吻，洛森没有立即撤开，而是抵上了她的额头，垂下深绿色的眼睛。 好乖，好软，好呆……气息好甜，一定很好吃……想要更亲密的……更能确认拥有她的……但还不行。 远远不行。 太过草率。 让他再待一会儿。 再待一会儿…… 嘘。 睫毛与呼吸依旧交错。 安娜贝尔无端更紧张了，她不清楚雄性也不清楚人类繁殖的道理，但就是觉得他的眼神里含着什么有些恐怖的东西。 “我们是不是……不该那么吵？” 她试着转移话题：“既然都……就不该像刚才那样吵架……对吧？书上写的……还有电影里的……情侣，都不会那么吵架。” 洛森一顿，有点费力地把思绪从她甜甜的醋栗气息里扯出来。 “我觉得还好。” 他反问：“难道我们能够一直不吵架吗？”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移开视线。 她真心觉得不太可能。 讨厌与喜欢……对这个混蛋的情绪，早就杂糅在一起，变成乱七八糟的线团。 “但是、唔、书上写、书上写、吵架是不好的，不应该发生在情侣——” “安娜贝尔。” 洛森说，“我可能会一直忍不住和你吵架，吵过之后又一直忍不住亲你。你和我吵架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安娜贝尔“唔”了一声。 她的心跳原本就很快，现在更是有点缺氧了。 他每次认真叫她的名字，都等同于一次热烈无比的告白。 “我……我还是觉得，要按照书上……” “嘘。” 男朋友又低头亲了过来。 第92章 第八十九章 辛德瑞拉的水晶舞鞋不能留在台阶（上） 第八十九章辛德瑞拉的水晶舞鞋不能留在台阶（上） 假期。 啊, 甜美的假期。 洛莉·布朗宁勾勾脚背，叼着嘴里的冰棍，动动因为趴伏的姿势有些发酸的肩膀, 方便手指更好地点击手机屏幕。 法师界的网络游戏比她想象中好玩多了, 这个名叫《糖豆人》的大型多人手游既可爱又沙雕……尽管刚刚上手，洛莉的操作却迅疾熟练，只几个小时就挤入总积分排行榜的前五十名。 哼, 毕竟她可不是什么愚钝的人类, 她是伟大的精灵布朗宁。 如果不是混蛋老哥临时丢给她玩的手机型号老旧无比，这个成绩还能更高呢。 天花板上的魔法制冷设备嗡嗡转动着, 她所趴伏的床铺柔软无比, 用来垫着下巴的枕头上更是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但也比洛莉设想中好多了。 洛森·布朗宁的宿舍里, 漂亮至极的雌性精灵趴在床上摆摆腿, 又赢下了一局胜利。 她忍不住哼出一段小曲子，片段般溜出喉咙的歌声动听极了。 雄性生物一向邋遢粗心，起初洛森强制要求她到他宿舍里暂住时，洛莉还不怎么乐意。 她知道亲哥在学校有个很大方的金主姐姐，又知道亲哥节操几乎为零——在洛莉的猜想中, 他的宿舍床铺应该是常年落灰、散发异味——毕竟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能睡到金主姐姐的超豪华四柱床，满心算计的老哥怎么可能跑回来睡他宿舍硬邦邦的床板。 不过, 现在看来，他收拾整理得还蛮干净，可能是在金主姐姐那里留宿机会少、或者金主姐姐嫌弃床上多了一个家伙？ 想到这, 洛莉放下手机, 握住冰棍舔舔快化的糖水, 又灵敏地在床上一滚，滚向枕边半开的薯片袋子。 作为真·互殴多年·亲妹妹，在亲哥床上吃零食，洛莉完全不怵。 ……反正他又没办法闪现过来打她，肯定抓紧假期的每分每秒在外面和小姐姐亲热……每晚一个豪华酒店什么的…… 哼。 要不是她被困在这座学院里，早就过去抓浪飞的渣哥回家打假期工了。 布朗宁家又没有假期。 ……但洛莉，了解洛森走时，那样说话的口气。 那代表他做出的决定非常认真，且不可忤逆。 就像之前，他突然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说什么“有可能会有坏蛋把你拐到拍卖会里”从而把她拉出贫民窟，直接藏进狼人的窝—— 假期刚放时，洛莉刚准备收拾小包袱回家，又听对方说“既然都放假了，就在我宿舍里玩几天吧，不急着回去织挂毯，左右我也要出去和小姐姐玩，对了，你那只破猫也托管好了，别担心”。 他出去和多少个小姐姐玩、去哪里玩、又要脚踏几条船洛莉不清楚，但“我哥在外面惹上事了，现在可能有人去我们家蹲点”的暗示，她稍稍明白了。 ……就说让他别皮吧，迟早皮断腿。 洛莉原本还有点担心，以前再如何他也没主动让自己离开贫民窟啊—— 但看对方假期第一晚彻夜不归，第二晚回来时带着一颗纯正的月季红色水晶石发出“嘿嘿嘿”的可疑笑声，衣服上一股高级香水味，嘴角还有深色的口红印……擦都没擦就直接钻进小实验室，还美其名曰是在外面吃了葡萄…… 骗傻子呢。 肯定又是和小姐姐鬼混了。 薇薇安·傻子·兰姆：“阿嚏！” 洛莉……洛莉看他这样，就不怎么担心了。 还有心去撩小姐姐，哥惹出来的事应该不大，也就稍微在外面避段时间能解决……吧。 那她也不问啦，省的白痴老哥还要绞尽脑汁编谎应付她这边。 【莉莉？在吗，我今天回家一趟，你有什么东西要带过来？】 ——还能回家一趟，危机彻底解除。 洛莉稍微坐得端正了一点，切出游戏界面，点进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界面。 她这部二手手机似乎是洛森做过什么手脚的，即便他正在不知哪个豪华酒店鬼混，远远离开泽奥西斯的法师区域数据网——也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发文字信息到洛莉这部手机上。 其实，洛森从意识到联络喇叭对他们精灵耳朵有损害后，就开始做这种特殊设备了。 但他手头总不停忙着更要紧的事，弄到现在也只弄出了一个仅仅能链接“血缘”的半成品——除了和他同一血脉的洛莉，也没人能使用这部魔法兼容、可暂且无视数据网的通讯设备。 ……同理，当这位奸商开始考虑“如何发出约会邀请，与女朋友在校园外保持长期联系”时，也第一时间划去了这部寒酸、笨重、功能简陋的破玩意儿（。） 分到破玩意儿的洛莉并不知道自己叒被亲哥区别对待，她看看发来的信息，便打开旧手机下的迷你键盘，有些笨拙地敲字回复。 【哥，我衣柜底层有两条裙子，最下面还有个鞋盒，你帮我拿回来吧，明天伯母要带我去你们学院附近的十字街玩。】 对面秒回： 【你衣柜里那两条破裙子？一条灰亚麻一条白亚麻？别穿了，显丑。】 洛莉：“……” 她认真怀疑，对方之所以给自己丢了一台联络功能只有发信息的破手机，就是害怕一个联络喇叭过去被她一嗓子吼聋。 真欠抽。 【没别的要带？裙子鞋子不用管，我正好在酒店街，直接给你买新的回来。】 洛莉撇撇嘴：【你有钱啊？】 对方回复：【我有金主。】 ……嘚瑟什么，一天到晚欺骗女孩感情的死渣男！ 【哥你这两天好浪，是不是勾搭到新的小姐姐了？】 【……没，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进服装店了，你要哪个颜色的裙子？】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一看就是被她隐隐戳中事实，勾搭到了新的小姐姐。 洛莉想起了他昨晚回来时的口红印，与昨天那三更半夜打地铺（她睡床对方打地铺）依旧能“嘿嘿嘿”出来的兴奋劲，稍稍有些好奇。 她哥以前也浪，但还没有情绪这么积极的浪过呢。 【新的小姐姐很有钱吗？比你以前勾搭过的小姐姐钱都多？】 【……没。】 哇，新的小姐姐超级有钱。 【哥你还没开始骗人家钱，只是在前期撒网吧？你这次能不能及时收手，我觉得对方既然这么有钱，肯定不好惹……】 【我以前勾搭的也全是有钱小姐姐。】 这家伙还不肯收手。 【我觉得你最近太飘了，哥，口气越来越大。】 身为雌性，洛莉认真回忆了一番昨晚回来发病的亲哥状态，诚恳写道，【那个小姐姐用的香水味道我从来没在市面上闻过，肯定非富即贵，修养良好——还有她的口红颜色——那么偏紫的深色口红，没有哪个好哄好骗的软萌妹子会使用的，你不懂，那种颜色用不好就很显老气，只有中年妇女格外青睐。】 【哥，你骗小女生被揭穿的下场可能是被捅刀，但骗中年妇女被揭穿更危险，那些老女人会把你一榨再榨，连骨头都吃下去……】 香水味道与口红颜色，雌性只需要这两条线索，就能大致勾勒出“神秘女性”的雏形了。 洛莉原本就观察力敏锐，如果不是她压根不可能抱着异性（捉奸）心理去细细打量洛森的神情，而是草草扫了一眼——顺藤摸瓜直接查出安娜贝尔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这次，对面好像被她戳中了痛脚，又五分钟没有回复消息。 正当洛莉打算重开一局糖豆人，消息又弹了出来。 【榨不干。】 【女孩子矜持一点，不要把荤段子挂在嘴边，注意修养。】 洛莉·单纯提醒对方生命安危·完全没想到另一层面·布朗宁：？ 【不和你废话了，莉莉，既然你对颜色没什么要求，我就挑一件土黄色连衣裙吧。】 洛莉……洛莉深吸一口气，一个联络喇叭过去吼聋他耳朵的冲动又来了。 【别浪费钱，什么土黄色裙子，土黄色裙子和我们家的栗色头发配在一起能好看吗，简直土鳖审美！】 【那月季红……】 【你从昨晚开始就有病是吧，买条裙子都要买月季红的？】 【……】 洛莉有点爽，那串沉默的省略号让她瞬间觉得自己扳回一程。 【既然买就给我买xx家新出的夏季抹茶小碎花！】 【xx家？这牌子是大众款吧，我在学院一回头能看见三个女生穿这家店的裙子，版型一般印染一般，莉莉，你才是，什么土鳖审美。】 洛莉：可是它是全酒店街最便宜的牌子啊，傻叉！！！！！ 她还没狂怒敲击键盘呢，信息又来了。 【我找到你要的款式了，夏季连衣裙，抹茶色的小碎花对吧。】 接着他发了一个店名给她：【我觉得这家做的不错。】 洛莉一愣。 【……你犯什么病，哥，这家店是法师界出了名的私人订制……】 【知道，我认识他们家裁缝，还在这家店里打过工，放心吧，可以拿到很高的折扣。】 【你和伯母去十字街逛街要穿好一点，太差的会被十字街那边流动的女生笑话。如果价格实在负担不起，我还可以把这件裙子租回来。】 呼。 洛莉这才松了口气，不知不觉提起来的神经放松了一点。 每个月不着痕迹增长的生活费也就罢了，洛森突然要送给她高价礼物的话，会让洛莉升起极大的警惕心理。 毕竟，以前他就这么做过。 瞒着她接下某桩极凶险的生意，临走前送给她一双高价的靴子，再出现时，便浑身是血。 不立遗嘱不留消息，只尽自己最大限度地赠送对方价值高昂的礼物……是布朗宁式的告别，也是布朗宁家的坏习惯。 小的时候，洛莉也这么做过，但后果太惨烈，她再也不敢做。 【考虑得怎么样？你知道他们家是私人订制，先把三围报给我吧。】 洛莉：都问尺码了，还假惺惺的寻求什么“考虑”。 她翻翻白眼，也没再拖沓，直接把三围数字输了进去。 “……确定就是这个数？” “确定就是这个数。” 酒店街的高档服装店深处，洛森放下手机，笑嘻嘻地看向年迈的老裁缝。 老裁缝叹了口气。 “事先说明，很痛……”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第二次来拜托您嘛，这次有经验啦。” 唉。 老裁缝离开柜台，引他往深处走，嘴里絮絮叨叨：“第一次的后果就应该让你明白……要掐准时机，否则又是一身血……” “知道，知道。” 洛森温声说：“麻烦您了。” ——一个半小时后，这家服装店的店门被推开。 年轻绚烂，五官精致，气质空灵纯净，一笑就甜甜软软，自带“说不出的美”气场的女孩走出来。 穿着一件抹茶色的碎花裙，她袅袅婷婷地走向贫民窟，浅色的绿眼睛漂亮极了。 第93章 第九十章 辛德瑞拉的水晶舞鞋不能留在台阶（下） 第九十章辛德瑞拉的水晶舞鞋不能留在台阶（下） 继母拿给她一把刀, 说：“切掉你的脚趾。只要你能做王后，就再也不需要用脚走路了。” then her ave her a knife and said， \”cut off your toe when you are een you will no longer have to go on foot\” ——引自《辛德瑞拉》 “大好的假期……我为什么……为什么……” 【假期第三天, 午后，斯威特老宅, 犊皮纸收藏馆】 安娜贝尔谨慎划开一道咒印, 又揭开一页绘制着咒文的犊皮纸，没有理睬对面人的哀嚎。 “是你要陪我的，薇薇安。” 劝了好几次让你离开。 兰姆小姐：“我是想和你逛街！逛街！逛！街！所有女人在假期都会逛街！所有精！致！的！女！人！” 安娜贝尔·外包装精致女人·内包装蜜糖宝宝·被地图炮·斯威特：“……咳。” 薇薇安这话虽然饱含着满满的怨气，但她也知道对方待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那位家主在昨天的会议给继承人下达的命令，要求是“四天后看到寄来的详细报告书”。 作为最优秀的继承人，当然不可能遵循“四天”的最后时限, 而是直接理解为“尽快做好”。 所以, 在完成了手头最重要的事务——通关《空洞骑士》并学会**汤泡饭和茶叶蛋——之后，大小姐立刻动身回到老宅, 开始整理并撰写即将递交给家主的报告书。 出于某些微妙的原因, 斯威特老宅与安娜贝尔的私宅距离甚远，而私宅附近与老宅附近都有隔绝魔法便捷传送手段的法阵，道路也隐蔽无比, 需要家徽才能开启——以往，安娜贝尔前往老宅，都是由仆人备好马车与路上茶点, 坐三个小时才能抵达。 所以，尽管不喜欢老宅的氛围、甚至无法在老宅的卧室里安然入睡——安娜贝尔还是选择直接来到老宅过夜并撰写报告，不是将资料文件拿回私宅做完报告再送回来。 毕竟这次的假期, 她的时间非常……宝贵。 不能在路上, 浪费一丝半毫。 【约会一定要换浅色唇釉】 【约会一定要换低跟皮鞋】 【约会一定……】 ——大小姐猛地甩甩头, 把差点从“继承人”切换成“恋爱脑”的思绪甩了回来。 “别抱怨了，薇薇安，既然你都跟来‘做客’。” 她又翻过一页，“赶紧帮我把报告搞定，明天我们就去酒店街逛街。” 薇薇安猛地从枯燥的文件堆里抬头：“啊？” “我最近……缺几条，咳，浅色的裙子。” ……看来甩头的效果收效甚微，“第一次和男朋友独处时蹭了他一嘴角的中年妇女色系口红”短时间内都将是安娜贝尔脑内反复锤墙咆哮的主题了。 为什么！为什么！昨天的自己！穿得那！么！丑！ 泡泡袖、蛋糕裙、小碎花——这种只在小女孩时期穿过就被母亲勒令丢掉的东西——必须再屯回来了啊！立刻马上屯回来！否则岂不是维持不住男友心目中“可爱又纯洁”的人设！ ↑不管记忆有无，都很纠结人设 “……而且还得了不少新地盘，我顺便整理了一下账目，新开张了不少好玩的地方……” 虽然那些划给自己管理的地下会所大多涉及肮脏的……性|交易，但她还是偏向相对洁净、风险较高的吸金生意。 出于……个人观念，能改成明面的都改成明面了，实在改不了的换成赌场或豪华酒店，那方面的交易则暗暗转托给了其余家族，让他们开小作坊抢油水，从而撇清与会所的表面联系。 “……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安娜贝尔面上依旧高贵冷艳，完全看不出这位小姐的内心正在锤墙怒喊“我绝对在下次约会时凹可爱”，“薇薇安，这两天实在麻烦你了，明天出去逛街，花销就算在我这里。” 她这么说，薇薇安之前半真半假的抱怨便不好意思出口了。 昨天她只是去帮忙打了几小时游戏，今天也才刚刚乘着马车抵达老宅，身上还穿着上一场假期宴会的礼服。 ……但那种宴会都参加了几百次，玩来玩去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和斯威特逛街最快活。 “有你这句我就不客气啦——不过，你写报告，为什么要来这么偏僻的犊皮纸收藏馆？直接用法杖去你们家的资料库调用不快吗？” 犊皮纸是一种较为特殊的纸张，性质与法师界惯常用来记录资料的羊皮纸卷不同——法师界的每一张犊皮纸都使用特殊的魔药浸泡，表面使用魔法刻印镀了一层来路不明的奇异鳞粉，能够最大限度地保存…… 【法杖记忆】 用最鲜艳、真实、精确的笔触，记录下曾登记过的每一根法杖、所施展过的魔法痕迹。 一片犊皮纸只能记录一道痕迹，寻常魔法家族内顶多存有几百页犊皮纸，其中记录的也不过是家主偶尔灵感迸发创新的魔法或家族优秀子弟的流畅施咒瞬间——可底蕴深厚的斯威特家，拥有一栋犊皮纸收藏馆。 这里，存着斯威特势力能覆盖的范围中，每一个人类手里的法杖，挥动过的轨迹。 听到薇薇安这话，优秀的斯威特继承人摇摇头。 “其实给父亲的报告书，总体框架我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左右昨晚兴奋得睡不着，除了写报告也没有其他事可做，“我今天来这儿翻犊皮纸，是因为写报告时发现了些疑点，需要排除。” 给父亲递交的报告，不能有“完美”以外的结果。 薇薇安有点咋舌。 斯威特与枯燥的文字里打交道的功力，真是令人又羡又妒。 如果是她……不丢给助理代笔都算好的，报告书这种东西不过是应付应付老爸老妈的查岗啦——写完直接把纸一扔，哪管什么有的没的。 “什么疑点？” “那个，‘小人物’。” 大小姐神情变冷，“他在聊天记录里的表现……未免太巧妙了。” 谄媚、讨好、封红包、惊慌失措、探口风。 匆匆浏览、捕捉证据时觉得是自己这方“运气好”。仔细察看，反复咀嚼，也没什么违和的地方。 可安娜贝尔的直觉就是……不对劲。 可能，是她见识过另一位网络神秘人——甜甜大佬那神乎其神、一人扮百万水军带节奏的控舆手段，就不再会匆匆忽略那点点细节……安娜贝尔下意识觉得，那个“小人物”的言论……像是煽风点火、引蛇出洞。 莫名，有种熟悉感。 网络面具下的那个“小人物”，有点似曾相识。 而如果，真的像她直觉所暗示的，对方是故意拽出那一连串的线索—— 那就未免太可怕。 这说明了几点：一、对方比斯威特家当权者更清楚海伦娜的暗处布局；二、对方清楚那段时间调查地下会所的势力来源于安娜贝尔；三、对方了解如何拽出线索链、如何把链头默不作声地递给她的势力、她会用什么手法顺着链子调查下去；四、对方主动拽出这条链，是为了掩藏更深处的秘密—— 安娜贝尔神情冷了冷。 没有斯威特喜欢□□控。 这样的危险人物……如果不能被斯威特家所掌控，那么，就有必要【封口】。 不过，就个人角度而言，安娜贝尔最注重的是第四点，除了“母亲瞒着父亲占据了一部分她不该占据的势力”以外，还有什么需要被掩盖的秘密…… 如何那与布朗宁那段时间的反常息息有关，她必须要将事情全须全尾地查清楚。 “虽然还不清晰，但我有一个怀疑对象……” 与斯威特家族纠缠甚密，不停试探着进入秘密的深水带，立场微妙，胆大包天，藏在阴影处的家伙。 大小姐低头，专注地查看犊皮纸，“如果对方真的能做到以上四点，就很可能是……多年前，那场拍卖会骚乱的幕后黑手。” 薇薇安猛地一僵。 但安娜贝尔没有察觉，她继续自言自语地阐述着自己的推理。 “那场拍卖会是我们家近年来举办的所有拍卖会中、最耻辱的一场……父亲亲自点名作为压轴的货物失踪……会场魔法元素紊乱，储存交易额的金库失窃……大群宾客集体失态……” 说到这儿，她似乎是被脑中浮现的画面恶心到了，便皱皱眉，不再多言。 薇薇安巧妙地调整了身体的僵硬。 不愿意社交的安娜贝尔总是与枯燥的文字打交道，她对这件事的印象，想必只有空前惨淡的损失记录单，以及德里克铁青的脸色、会议上沉冷宣布的“荣耀受辱”吧。 可同龄的小姐中，没人比她更清楚，那场拍卖会其实就是圈子深处最肮脏的交易场，而那个一手制造了这些混乱的幕后黑手—— 在那之后，彻底扬名暗处的上流圈，到了海伦娜·斯威特都“有所耳闻”，会主动找来委托的地步。 也是薇薇安对洛森·布朗宁厌恶的……根源。 不过……与他正式熟识后，薇薇安倒是觉得，事实可能与传言有些不同。 她也压根不想……让安娜贝尔知道这件事，听见半点传言。 “所以？” 薇薇安不着痕迹地放松了肩膀，“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斯威特，哪有人会能把你们家耍得团团转，我觉得，是你阴谋论啦。而且，就算存在那个人，你也不可能在你们家势力的犊皮纸里找到线索……” 安娜贝尔没答话。 就在不久前，还有个伶俐的小贼，把家主耍得团团转——耍到现在都没落网呢。 和宿敌相争多年，她早就明白了“斯威特并非无懈可击”。 但…… “总之，之前我推断的那四点，只可能有两个家伙做到。” 安娜贝尔笃定道：“如果不是那个曾搅乱拍卖会的神秘人，就是布朗宁了。” 薇薇安心里一突：“怎么，为什么不可能是布朗宁？” 安娜贝尔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薇薇安耸耸肩，好像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个玩笑。 “当然不可能是布朗宁啦。” 大小姐的语气陡然轻快起来，“他才不会做那么脏的事。” 仅仅是事后上交的纸质文件，都令她作呕的恶心事。 薇薇安见她这样，不禁悄悄攥紧手指。 “斯威特，其实……” “嗯？什么？” 她抬起头来，一提到布朗宁就会格外有神的眼睛闪闪发亮。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在这些犊皮纸里，找不到那个神秘人的关键。还不如回去完善报告书……” “肯定能找到。” 安娜贝尔笃定道：“事后，那场拍卖会的工作人员的法杖全部接受了犊皮纸刻录，就连宾客们的也……那家伙能办到这种事，绝对存在和他里应外合的法师学——” 又不是记录下来的影像，能根据留有一道痕迹的魔法推断出什么。 这间收藏馆内的犊皮纸数以千计，能找到的话，当年盛怒的家主早就找到了。 现在再去追寻那点蛛丝马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薇薇安摇摇头，稍微松了口气，觉得安娜贝尔的这点怀疑式搜寻注定是得不到结果，最终肯定会草草收场。 布朗宁神乎其神的收尾工作，她还是非常信赖的。 【事先说明，很痛……】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第二次来拜托您嘛。】 可突然，她们桌上那一大摞被翻找过的犊皮纸里，有什么闪了闪。 安娜贝尔愣了愣，立刻丢下手中的册子，激动道：“是同一根法杖在今天使用了曾刻录在这里的魔法！” 而她们刚刚翻找过的那一大堆犊皮纸，全都是曾经对拍卖会相关工作人员记录下的—— 薇薇安一愣，还未伸手，安娜贝尔就眼疾手快地抽出了那份曾被草草翻阅、判定“无嫌疑”的簿子。 “这根法杖属于一个老裁缝……曾经专门为那家会场的礼服店订制成衣……拍卖会结束后，就被驱逐出家族，以开在酒店街的老店维生……两次使用的魔法是……” 安娜贝尔一愣，继而，揉揉眼睛。 犊皮纸记录的痕迹，不可能出错。 “短期效应的……低级再造魔法？” 再造魔法，只有法师塔的**师才能掌握，是公认的超高难度魔法。 可以塑形、转骨、将一个生物从头到脚蒙上完全不同的魔法皮囊，完全不需要考虑身形相近、性别等元素。 这个魔法所需要的魔力与精力极大，属性偏邪恶，曾有一位被通缉的法师使用该魔法给他劫掠的狼人族幼崽披上了成熟人类美女的皮囊……是杀人越货、逃生躲藏的好技能。 这是安娜贝尔所知道的。 可她也知道，低级的、短效的再造魔法…… “非常鸡肋，只有给尸体入殓时拼凑残肢，才会使用啊。” 她缓缓皱起眉：“不是说……这个低级版本的再造魔法……副作用极强、有效期极短、施法过程中会带给生命体非人的痛苦……？” 除了尸体，还有什么玩意儿能忍耐着承受这种劣质魔法改造？就为了短短几十个小时的伪装？ 薇薇安心底一沉。 安娜贝尔仔细想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疼痛耐受力特别强横的生物，便舒了口气，重新抛开册子：“大概是这个老人家家里在办丧事吧……重新开始看……” “斯威特。” 薇薇安突然开口：“你要不要，现在给布朗宁打个联络喇叭？” 安娜贝尔一愣，继而有点脸热。 ——我在工作呢，工作结束再看情况……联系吧。 她本想这么说，可组织组织语言，又觉得这么说太暧昧了。 便改成了：“我现在忙着写报告书，晚上会抽时间给那个讨厌鬼拨联络喇叭啦，暂且看看他假期有没有鬼混。” ……晚上啊。 算了。 那家伙，肯定会把所有都处理好。 就像当年一样。 薇薇安摇摇头，又笑起来。 “是我想岔了，好端端的，你给那个讨厌鬼打联络喇叭岂不是很尴尬。” “嗯……对啊。” 【晚上，八点三十分，斯威特继承人私宅】 安娜贝尔裹着浴袍，缓缓走出浴室。 今天一整天在犊皮纸收藏馆的搜索果然没什么收获——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安娜贝尔很有耐心。 暂时把怀疑的那个“小角色”放在一边，她已经写好了报告书，接下来假期就专注于约会——咳，暗示约会—— 等到假期结束，再慢慢调查那个“小角色”……反正时间还很多，对方既然出手了，肯定还有后续…… 大小姐一边摩擦着头上的浴巾一边走到书桌前，想再用笔理理今天在收藏馆里搜索的信息，却猛地顿住。 她洁净、宽大、整齐的红木书桌上，多了一只牛皮纸小包裹。 可自己走之前……明明锁了卧室的门。 安娜贝尔走近了一点。 虽说是“小包裹”，可也有一定的体积，鼓鼓囊囊的，用纸绳草草扎着，与她这里的所有装潢摆设都格格不入。 没有花香，没有纹章，朴素，洁净，草率，像是快递员会骑着自行车，往牛奶箱里寄送的普通包裹。 能不惊动仆人与防护魔法，送这种包裹给她的…… 安娜贝尔缓缓抽出法杖，点了点纸绳的绳结。 绳结在半空缓缓舒展，毛毛的边缘在魔法的气流中微微张着。 牛皮纸则顺着包扎时的折痕摊开，仿佛在拆什么玩具小信封似的…… 玩具小信封在书桌上摊开。 正中心，毛茸茸、小小只的巧克力色布朗熊，用亮晶晶的绿色玻璃珠看着她。 它坐在她豪奢宽大的书桌上，耷拉着脑袋，脖子上则用纸绳拴着一颗—— 啊……我就知道。这家伙。 如果谈恋爱，肯定也能把女朋友哄得团团转。真混蛋。 安娜贝尔抿起嘴，希望能生气地抿成一条直线。 可现实是，她悄悄地笑了起来，笑容格外羞涩，仿佛想藏进牙齿。 贵族小姐洁净娇嫩的手指伸过去，掂了掂小熊脖子上的通讯水晶石。 竟然是一整块纯正的月季红色水晶石雕刻而成，雕刻成了一枚含苞待放的红月季。 “……应该别在西装衬领里嘛，拿根纸绳挂着，以为是什么玩具小铜牌吗。” 【也许你该打个联络喇叭给他。】 白天，薇薇安突然的提醒浮现在脑海中。 安娜贝尔看着玩具熊脖子上的月季花，揪紧浴袍，也突然没什么能切换出“恋爱脑”的方式了。 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变为晨雾，清晨的初醒感堵塞在喉间，等待着一口气的吐出，或者—— 想听听对方的声音。 早安，晚安，都可以。 她直接拉开椅子，面对面，坐在玩具熊前，拉开抽屉。 “……喂？布朗宁？” 这是第一次，和他打联络喇叭。 又唐突，又草率，和那根小纸绳一样。 简直变成了一点礼仪教养都没有的普通女孩嘛。 安娜贝尔屏住呼吸，感觉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了对方的回复。 很轻。 “收到了？” “……收到啦。” “喜欢吗？” “……不喜欢。” 对面也笑起来。 他的嗓子好像有点哑，但安娜贝尔的耳朵在发麻，她觉得他每个词都是哑哑的，痒痒的。 她急忙抢在他重新开口之前说出心脏里“砰砰砰”跳动的东西：“明、明天，要不要和我、我去——呃，约会？” 他瞬间陷入了沉默。 ——太不矜持了！想象中不是通过委婉暗示，让对方来提约会邀请吗？ 安娜贝尔用力咬咬嘴唇：“我是说，咳，按照书上说的，好像情侣之间的约会是一种交往的必要模式，既然都决定了交往，本小姐就勉为其难……” “抱歉啊，蠢宝宝。” 洛森在那边叹了口气，心情听上去却很愉快，“明天我有事要忙。” “……哦。那、那就改日……不，我也只是提提而已……你不用放在……” 洛森听着那边的嗓音越来越微弱，归为怯懦的喃喃。 他撇开视线，心想，贫民窟的小家里没有窗户，否则，一定能望着夜空中的月亮笑出声来。 “后天，和我去约会，好不好？” “……混蛋！你是不是故意的！” “啧啧啧，当然是故意，怎么可能让你来提，否则我岂不是输了一局。” “巧克力脑袋！你这个——” “答不答应？” “无耻——” “答不答应？” “混账——” “答不答应？” 她顿了顿，大声吼道：“答应答应答应！混蛋布朗宁！” ——然后联络喇叭被猛地挂断。 洛森揉揉被振幅弄疼的耳朵，靠在墙上，然后缓缓耸动肩膀，笑出声来。 “蠢死了……” 后天啊。 笑声愈来愈大，终于，演变成了激烈的咳嗽。 洛森动动左手，费力抬起来，抹去了唇边被咳出的血迹。 接着，他又动动双腿，试探着想移动一下，却发现腿骨下依旧是那摊血肉模糊的玩意儿。 “莉莉的裙子又要新买一件了。” 那家店衣服真挺贵的啊。 洛森摸摸被挖穿的膝盖骨，捻起被血染红的抹茶色裙角，防止皮肉在愈合时被布料黏上。 他依旧维持雌性精灵的身体特征，就连手指，都是莹白娇嫩的。 可周围已经陷入安全的寂静——安全的猩红色里。 海伦娜派出的人还不够多，也不够谨慎嘛。 这笔赚大了，比当年轻松太多太多……大概是没想到“莉莉”会使用魔法？ “约会……” 洛森往贫民窟低矮小窝的墙上靠了靠，无视刺鼻的腥味，做了几次深呼吸。 这里是地下的法术建构区，可他一念到自己舌尖滚动的单词，就忍不住想爬到地面上，去看看月亮。 一定很漂亮。 第94章 第九十一章 带孩子逛街一定要把人看好 第九十一章带孩子逛街一定要把人看好 【假期第四天, 查令酒店街】 薇薇安喜欢和安娜贝尔逛街。 这当然不是说她和安娜贝尔有什么亲密关系，咳——兰姆家和斯威特家的一切情谊不过都是虚假营业罢了，她们两可不是什么好闺蜜—— 这里的“喜欢”, 是字面意义上的“喜欢”，不出于任何身份考虑。 “这件怎么样？” “嗯，包了。” “这件怎么样？” “嗯，包了。” “这件……” “都挺适合你。” 斯威特家的继承人抱着双臂, 微微侧过脸，冷漠地对服务员吩咐：“把兰姆小姐看过的全部包起来。” 服务员连忙点头, 态度殷勤热切。 薇薇安·仿佛带着行走的金币袋子·兰姆：爽。 虽然兰姆家也不怎么缺钱，但要谈到“为了虚假营业挥霍无度”——还要属这位大小姐最牛。 不花钱则已, 一花钱就是无数个零。 况且，斯威特家的产业链实在太过…… “小姐，这边还有新进的羽毛宽檐遮阳帽，纯手工编制, 员工内部价叠加折扣卡只要……” 安娜贝尔直接道：“别弄那么麻烦的计算，不差这点金币。直接包给兰姆小姐。” “……是、是的, 小姐！” 这声“小姐”, 当然叫的不是顾客, 而是主人。 ——这家高级服装店，也是斯威特家族的产业之一。 薇薇安接过服务员手中的帽子, 戴在头顶后在穿衣镜前转了转, 心里得意极了，口气却还稳在最基本的阴阳怪气里： “酒店街究竟有多少家店，不是你家开的？” 安娜贝尔礼貌纠正道：“酒店街里这些还算可以的店, 才是我家开的。” ……哼, 斯威特。 薇薇安追问：“有多少是你手底下的？” 安娜贝尔：“全都是我手底下的。” 父亲母亲, 都不会对这种明面上的普通娱乐产业感兴趣。 薇薇安·还没接过家族实业·也很烦做实业·兰姆：“……” 明明就是个自闭倾向严重的宅女。 被我强拉出来后却总摆出霸道总裁的架势，就差“女人，我包你”这句了。 安娜贝尔：“什么总裁？” 薇薇安又在穿衣镜前转了一个圈：“就是人类那些无聊的三流言情里……斯威特，这双鞋也不错。” “哦，包起来。” 大小姐心不在焉地又口头花掉800颗金币——那双只不过卖了个新颖款式的凉鞋价值800颗金币，近似等于布朗宁家观念里“最奢侈”的800顿午饭——后，稍微回忆了一下薇薇安所指的“无聊三流言情”。 她看的书非常多，并且每一本时都摆出教科书的态度。 “……你说那个，霸道总裁。” 安娜贝尔不赞同地摇头：“我可不会纸醉金迷，为了异性抛弃严谨的工作态度。” 让没有丝毫能力的菜鸟充当属下里的重要位置，甚至贴身助理——岂不是胡闹。 薇薇安换上另一双鞋子，随口道：“是啊，是啊，你未来的男朋友肯定不会在意你这种僵硬态度，也不会在意你站在旁边开小差只动动嘴买买买，更不会在意你——呃，说真的，斯威特。” “你们将来约会别订在查令酒店街，否则一路玩下来全是你手底下的产业……男方会尬出银河系。” 安娜贝尔·明天的约会就订在查令酒店街·斯威特：“……” 她瞬间回魂，从抱着胳膊只会说“包了”的机器人，变成转悠在薇薇安身边的女孩。 “这样不、不、不、不好吗？” 薇薇安：你倒是在我试衣服时贴过来，意思意思捏造一下“你认真在替我挑选服装”的假象啊。 “当然不好啦。” 兰姆小姐挥挥手，示意跑前跑后的服务员暂时放下大包小包，在她离开并带上试衣室的门后，拿过了小茶几上的果汁。 “你的产业遍布酒店街，你们约会去到哪里不都是遭到‘小姐’‘小姐’的殷勤称呼，对方只要不瞎就会……” 安娜贝尔想都不想：“那我立刻下令，吩咐所有酒店街员工装作不认识我。” 薇薇安：“……” 很好，这孩子即将从霸道总裁进化为霸道总裁·杰克苏了。 “斯威特，你听好，社交界的‘约会’可与你概念里那些不一样……” 她头痛地教导：“它比相亲仪式感较弱、比游玩更加暧昧——约会的时候，对方会通过不经意的小细节衡量你的财力、你的教养、你将来作为主母的——” “等等。” 我才不会应邀参与什么社交界的‘约会’。 ——安娜贝尔吞下实话，连忙改为：“我说的约会，是那种……那种……咳，纯粹出于心情愉悦、一男一女单独出去玩乐，没有什么‘联姻考虑’的深层次内涵啦。” 薇薇安挑高眉毛。 如果不是知道这只小学鸡还在和她的“宿敌”左吵右吵，看她这羞中带恼的表情，还以为是在专门指代和布朗宁的约会呢。 不过嘛，如果是和布朗宁的约会…… 【带她去吃了烤肉，坐旋转木马，玩投篮机时……】 某天深夜，那个背着兔耳朵棒球帽女孩的家伙再次浮现在眼前。 薇薇安：“直接去开房好吗。” 约什么会啊，浪费时间。 安娜贝尔：“……” ——她深刻认识到，之前把对方当做“约会小能手”讨教方案的自己，是个傻子。 “为什么‘心情愉悦’总能在你这里变成黄色废料，薇薇安。” “还有什么能比睡帅哥更令心情愉悦？” “……和喜欢的对象去约会……” “和长得帅的男人睡觉最刺激。” “……薇薇安，你那些前任们，其实也有不少脸一般般，我觉得还比不过你……” “你不懂，斯威特，身材棒的也是帅哥，男人比起脸更重要的是身材。” “你·闭·嘴。” 薇薇安·老司机·兰姆轻哼一声，扭过头喝果汁，不理这个执着于“爱情童话”的小学鸡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 大小姐瞪着她喝果汁的背影，抑郁无比，感觉能在雨中拉上一曲《肖邦》。 没有参考资料的陌生领域，安娜贝尔一点都不喜欢。 母亲和父亲完全不存在“爱情”，薇薇安也是个肉|欲大于感情的地道贵族。 周围能够用作参考的女性，怎么都……都……唉。 【哎？感情问题？问我吗？哈哈哈，我也不是很懂，你要不要先吃点甜甜圈，我们慢慢聊？】 安娜贝尔眼睛一亮。 对了，对啦——不是还有莉莉吗？那个生活圈、社交圈、乃至三观都与自己大相径庭的淳朴贫民窟女孩！ 她肯定是个很认真对待男女感情的人吧？也会给出靠谱的约会建议吧？ “薇薇安，你先继续逛，账都算在我这，我想去看场电影。” “啊？什么？你等等我……哎，看电影一起去……” 兰姆小姐喝着果汁扭头：“……人呢？” 沙发座上，好像只剩一个人体描边的虚线框框了。 【十五分钟后，查令酒店街地下，贫民窟法术建构区】 安娜贝尔走得很快，从酒店街去莉莉家的路线，对她而言，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莉莉是个可爱的好女孩，莉莉家是个可爱的小家，莉莉家的甜点是…… 等到停在门口，抬手要敲门了，安娜贝尔才察觉到自己行为的莽撞。 ……现在可是假期，对方白天还窝在小屋子里的可能性不大，就算窝在屋子里，莉莉的那个哥哥也可能从学校回家了……那样会很尴尬吧，我又不认识他，也不怎么喜欢和陌生男性待在小小的空间里…… 她真是慌了神，病急乱投医。 现在所需要的，还是多挑选几条可爱系的裙子……别理薇薇安的什么“别在酒店街约会”“男方不适”言论……没必要这么慌张…… 安娜贝尔做了一个深呼吸，缓过一想到“明天约会”就纷乱无比的心跳。 她放下准备敲门的手，转身离开。 “……莉莉？” ——却与门廊前的小道里转出来的女孩，仓皇对视。 安娜贝尔先是一喜，继而一惊。 女孩穿着一件抹茶色的古典碎花长裙，裙摆一直盖到鞋面，整个人……坐在轮椅上。 看到自己，她的神情十分错愕。 安娜贝尔急忙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了，莉莉，腿怎么——” 女孩迅速抓住了膝盖上的塑料袋。 “我只点了小碗牛肉面。”她弱弱地说，“没加辣椒粉，没加荷包蛋。” 安娜贝尔：“……” 她冷静了一下，把注意力从轮椅转移到了外卖上。 “我问的不是你的外卖。” 而且你为什么要坐着轮椅出去拿外卖。 女孩闻言一愣，她仿佛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放松了攥着外卖袋的手，仔细打量着安娜贝尔的神情，慢吞吞道：“哦……那个……你来这儿做什么？” 安娜贝尔顿时有点尴尬。 “不是你说我可以随时来这儿聊天，吃你家的茶点……咳，算了，抱歉。你的腿是怎么了？” 莉莉眨眨眼。 她微弱的语气逐渐变成雀跃的语气。 “没什么，跳舞的时候磕到了，老师害怕我走路进一步损伤膝盖，就送了我一把轮椅。” 安娜贝尔：“……哦。那你还坐着轮椅去外面拿外卖……” 她顿了顿，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塑料袋上的标识：“……自提牛肉面，不是外卖。” 莉莉的语气又下意识变弱：“配送费要3铜币呢。我反正……在家养伤闲着也是闲着，又没人给我烧午饭吃……就想转着轮子出去溜一圈嘛。” 安娜贝尔闻言，不禁搓搓胳膊，好笑道：“你突然冲我撒娇做什么，莉莉？” “……咳，没什么，那个，进去坐坐？” 第95章 第九十二章 变不变|态说到底还要看当事人 第九十二章变不变|态说到底还要看当事人 莉莉的小家, 无论来过多少次，都有能让她一进门就放松神经的魔力。 也许是因为仔仔细细用小木刷上过釉的地板, 也许是因为墙上那副圆滚滚的十字绣，也许是因为在挂钩上挤作一团的锅铲与平底锅，也许是因为某种似有似无的好闻气息，也许是因为太阳般的…… “呼。” 安娜贝尔往后一倒，熟练地倒进自己最喜欢的那张二手破沙发，熟练地抱过自己第二喜欢的陈旧大枕头, 埋。 ……无论习惯性埋了多少次，还是好想说“乌拉”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柔软宽阔令人安心的纯物质大抱抱…… “喂，莉莉, 你真的不卖给我吗？” 熟练完成以上一套动作后, 大小姐熟练地问出第无数遍问过的问题：“我可以出很多钱……” “当啷！” 安娜贝尔：“……” 她默默把视线投向这噪音发出的地方，看到了小厨房门口被打翻的托盘。 ……以及被打翻的, 她的巧克力奶茶。 打翻这些东西的罪魁祸首坐在轮椅里抖动：“什什什什什么？” 糟糕, 瘫入这张沙发的姿势太熟练，忘了今天是特殊情况。 安娜贝尔下意识就想抽出法杖去施法帮她，却又后知后觉想起来, 莉莉是个不太喜欢魔法的普通人类。 所以她只好起身走过去……走了几步，又折回身, 抱过旧抱枕, 再走过去。 握住轮椅把手, 将不停抖动的奇怪生物推到她的挂毯旁边，又弯腰拾起被打翻的托盘, 将翻倒的杯子立起来。 至于清理地上的奶茶渍…… 安娜贝尔·对家务魔法一窍不通·斯威特：“那个……有抹布吗？” 按照那些书籍里的记载……普通人类发现地板变脏时的做法……是用抹布擦干净, 对吧？ 呃, 直接用布擦, 还是要使用什么特殊的拿布手法，浸满特殊的药水…… 轮椅上抖动的好友猛地摆手：“不用！不用！待会儿让我来处理——我现在就来处理！” 这姑娘说什么傻话呢。 安娜贝尔用自己能有意识做到的最不含“傲慢”的温和态度，冲她笑了笑：“别紧张，跳舞时伤到膝盖很痛的，我也经历过。都拜访你这么多次，没必要把主客分这么清晰。” ——这哪里是什么主客的问题？ ——一只连穿拖鞋都要用魔法、娇贵得连地毯都不肯光脚踩的哭宝宝，怎么能用手指碰我家这里的脏抹布？ “莉莉”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之前看到对方倒在沙发床里时、脑中骤然爆开的混乱。 ……昨晚血糖大幅度降低，到现在又没来得及摄入什么能量补充……这样混乱下去会回到极其危险的失智边缘，不好，不好。 “真的不用了。” 坐在轮椅上的朋友笑容一如既往地明朗，“我哥晚上回来，到时候我会让他来打扫……你先坐过来，我们聊聊天？” 哦。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 安娜贝尔不无遗憾地放弃了“还没有抓过抹布擦过地，抹布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有点跃跃欲试”想法，回到她身边。 ——特别自然地，抱着手里的枕头，又倒回沙发床。 “嗯，聊聊天。” 轮椅里的莉莉：“……” 介于手上已经没什么能用来打翻的东西了，这幅能令某只精灵的思维被打翻的画面，只好经过零点几几秒的转化过程，变为了更不易察觉的东西。 “咔嚓。” 安娜贝尔：莉莉好像捏碎了一边的轮椅扶手呢。手劲好大。 “那个……那个位置是我、我、咳，我哥的……” “嗯，我知道啊。”是你哥基本不会再用的超软旧沙发，“所以才坐在这儿啦。” “咔嚓。” 安娜贝尔：莉莉捏碎了另一边的轮椅扶手呢。手劲真的大。……贫民窟的女孩手劲都这么大吗。 大小姐有点疑惑：“莉莉，你怎么了？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吗？今天一直……” “咳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女孩捏碎了两边轮椅扶手的芊芊十指微微弯起，俏皮地挠了挠脸：“因为在放假啊，我就比平时稍稍莽撞了一点……膝盖上的伤也是，啊哈哈，以前老师还说过我舞蹈技艺高超，没想到却在做高难度的跳跃动作时摔到地上……吃了一个大亏。涂过红药水之后膝盖就变得好吓人，我晚上睡觉都害怕去瞧……索性就用长裙遮起来啦。你也别掀啊？气味视觉都很可怕，作为……作为，咳，女孩子，让你看到我这样，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这么说话时，元气女孩式的神态、口气都自然无比，一时间，安娜贝尔所隐隐察觉的违和感都消失了。 莉莉今天有点奇怪，但想必是她膝盖受伤的原因。 安娜贝尔便点点头，深以为然：“的确，有些高难度动作是要通过受伤来进行练习的。莉莉你跳的是什么舞？” 对方浅浅的绿眼睛眨动了一下。 “芭蕾。” 她脱口而出。 安娜贝尔一愣：“好巧，我也跳芭蕾。” “哈哈哈，哈哈哈，因为跳芭蕾能够锻炼仪态……呃，塑造身……”浅浅的绿眼睛下意识往某个地方瞥去，又巧妙改口，“塑造气质……” 安娜贝尔没发现什么，既然谈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和生活方式截然不同的莉莉在一起时，她们很少能谈到安娜贝尔擅长的东西—— 大小姐煞有介事道：“话是这么说，但跳芭蕾也有不小的弊端。现在我也就一个月跳几次罢了，以前频繁练习时……我的脚趾都变形了，还会有凸起的青筋，十分难看。”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再叠加尖头高跟鞋的折磨，弄得我那段时间夏天都不敢穿露趾凉鞋……不过本来，我出行时也穿不了露趾凉鞋。” “母亲不怎么允许我在身体形态上使用魔法药水，因为觉得用魔法改造身体形态是自卑低劣的表现……不过去学校读书后就好多了，我偷偷给自己配了几瓶药水，脚形重新变漂亮啦。” 安娜贝尔下意识放低声音，像是和闺蜜交流小秘密那样：“今天我就打算偷偷买一双浅色系的系带露趾凉鞋呢。” 莉莉：“哦……哦。” “但其实，除了塑造脚形的药水，我一直在研究丰胸……” 莉莉：“哦……哦！” “而且啊，刚才我朋友说，让我也买那种系带款的浅色内衣，但我还在犹豫……” 莉莉：“咳、咳咳，咳！” 安娜贝尔不得不打住了女生话题。 因为她的女性朋友正用快咳死她自己的架势咳嗽。 “你怎么了？要喝点水吗？” “没、没事，就是嗓子有点痒……” 哎，瞧她，怎么又忘了，莉莉现在是个病人。 实在是……对方气色红润、说话跳跃、刚才一举捏碎两只轮椅把手的架势充满鲜活的力量……总让安娜贝尔忘了，莉莉正坐着轮椅。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她再次起身，这次放下了怀里的抱枕：“小厨房是在这边吧？” “等等，不，别……” 这个家，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不熟悉在杂物堆中穿梭的客人一顿，越过那个充当“小厨房”的隔间，直接就看到了，塞在卧室旁、最里侧的“洗脸池”。 说是洗脸池，其实也不过是一面稍稍砌出去的红砖小灶，连通了铜制的水管，最上方摆放了一只瓷盆与一条毛巾而已。毕竟，位于地下的贫民窟公共设施贫乏，洗澡洗头都必须去到更深一层的法术建构区打热水。 ……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搭在瓷盆上，微微垂着染进水面里的—— 血。 浸满血的棉布片。 许多、许多浸满血的…… 安娜贝尔僵在那儿，听着身后轮椅的滚动声缓缓逼近。 她迟疑地扭过头来，对上莉莉躲闪的目光。 “抱歉，我其实……” “真的非常对不起！我竟然才反应过来！” 安娜贝尔后退了几步，猛地一鞠躬，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知道你生理期不舒服，还在这里缠着你说话！” 莉莉：“……哎？” 她看看仿佛尴尬得要钻进地里的安娜贝尔，又看看瓷盆上、昨晚休克后就没能处理干净的玩意儿。 ……因为缺少医疗药品，也舍不得掏钱去买绷带，草草撕了一点劣质棉片沾了沾伤口就丢在那儿……好像，的确，效果是挺像…… 咳。 莉莉清清嗓子。 “没事的，我生理期时只是心绪有点不稳，没有不舒服啦，你不要紧张。” “太不好意思了，实在不好意思，我竟然……” 安娜贝尔羞窘道：“没想到……话说，你竟然就把那种东西丢在那儿，真是的，莉莉，你也太……” “哈哈哈，哈哈哈。” 莉莉干笑：“今天是第一天嘛，所以量比较大，我想着放在那儿，今晚一把收拾啦。” 安娜贝尔：“……” 这姑娘也太脱线了点。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现在坐着轮椅，怎么收拾干净，万一让你哥看见……” 莉莉：“嗯？我哥？哦，哦，对……他对这些没意见的，他帮我收拾啊。” 安娜贝尔：“……” 等等。 莉莉家的兄妹关系，是不是，真的有点奇怪。 大概是发现她的眼神从担忧变为诡异，莉莉歪歪头，追问道： “怎么了？” 安娜贝尔：“莉莉，你哥……是不是有点，呃，变|态？你注意点，比较好吧？怎么能让那种东西给异性收拾整理……还是说你哥自告奋勇的？难道你一直习惯让他收拾？那他是不是有可能——” 莉莉：“……我哥有女朋友的，你放心。” 安娜贝尔皱紧了眉。 “有女朋友就不是变|态了吗？” 第96章 第九十三章 牛肉面的配菜有时不需要加满（上） 第九十三章牛肉面的配菜有时不需要加满（上） 前注：这是补偿巨更的一更, 二更8000 明天奉上~ 【两小时前-我在十字街陪伯母买衣服。】 【……】 【一小时前-有款新手机的造型不错哎，哥，你是喜欢红色吧？可是我觉得红色机型太娘了, 给你买了一部银色的。】 【……】 【五分钟前-你是不是又在哪个酒店和小姐姐浪？】 一连串石沉大海般的短信, 终于收到了回复。 对面的消息栏闪了闪： 【没。】 【女孩子讲话矜持一点，我在忙正事。】 ……哼，昨天说好了给她买裙子回来, 又是夜不归宿。 洛莉·布朗宁撇撇嘴, 暂时放下了旧手机。 作为一个心细如发的布朗宁，她心里好不容易被压下的怀疑再次升起——洛森很少违背定好的计划，既然都约好了要“回来给她带条新裙子”，就不可能突然再跑到哪个漂亮小姐姐那里大玩特玩，彻夜不归。 那家伙的控制欲就和他针对自己破沙发床的独占欲一样旺盛，极其精通时间管理技能, 否则也不可能脚踏n条船、到现在没挨过小姐姐的菜刀。 要让他临时变更口头向自己制定好的行程……只能是, 危险。 ……也许, 她哥这次在外面惹来的麻烦，不是什么小麻烦。 洛莉眼神一暗，鼻尖仿佛又嗅到了那天他浑身裹满的腥臭血味，手掌里紧紧攥着的货币的铜臭味——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她讨厌那样。 她厌恨那样。 兄长明明是精灵圣子，却总去触碰那么肮脏的—— “莉莉？怎么了？” ——领她出门的贝丝·泽奥西斯放下手中挑选的衣服，忧心忡忡地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这孩子, 是不是太久没晒阳光，今天逛街的强度太大，导致有点起烧？” 洛莉：“……” 犬科生物的热情关怀, 总是令人无法招架。 ……而且他们为什么总觉得“精灵”是个格外脆弱、晒晒太阳都能起烧的种族啊？ 尽管自认很不耐烦, 但贝丝眼里透露出的担（母）忧（爱）, 还是让洛莉忍不住放柔了语气。 “伯母，我没事的。” 之前借住在泽奥西斯家的这段时间，她每餐都被堆积成小山的餐盘、每天都被塞来的无数小零食、以及每次接近都会嗷嗷扑过来抱腿蹭脸的小狼崽们—— 鲜明、热烈地让洛莉感到了局促……与温暖。 尤其是这位狼人族的女性长辈，完美符合她曾偷偷幻想过的“母亲”形象。 “怎么没事？” 贝丝不以为然道：“你这孩子和你哥一样，身娇体弱还不懂好好照顾自己，每顿饭给你加的二十块黄油提子小面包都吃不完，嚷嚷着‘减肥’……唉，傻孩子，不过是几块黄油小面包而已，哪能算占我们便宜呢？” 洛莉：“……” 她越过“二十块黄油提子小面包”，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我哥？身娇体弱？不好好照顾自己？” 洛莉知道洛森残疾的那只耳朵，这也是她之前都默默避开、不在他面前提任何“耳朵”相关话题的原因——但残疾后，兄长表现出来的症状只有“失去夜视能力”“抵抗力下降成普通人类水平”“感冒发烧的时候耳朵疼”吧？ 他一天到晚活蹦乱跳，完全无法与“身娇体弱”联系在一起啊。 贝丝并不知道布朗宁家两兄妹互相隐瞒的秘密能塞满一个大金库，这位慈祥的长辈又摸了摸莉莉的额头，确认她没有起烧，这才撤回手，重新拿过刚刚在翻看的衣裙。 “是啊，那孩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倔脾气。”贝丝抱怨道，“明明他入学之前我就说过，经济紧张可以来我们那儿吃饭，家里不缺一副餐具，他平常帮我照顾儿子女儿的次数够多了……可就是硬不愿意，缺钱的时候宁愿在食堂吃一个月的免费沙拉，也死活不肯来我们家蹭饭……唉，这不就是不会照顾自己吗？” 洛莉：“……” 这样哦。 她低头，又抓出手机。 【伯母说你在学校吃过整整一个月的草。】 对方秒回：【瞎说！我摄入的全是蛋白质！】 呵呵。 【你怎么不说红烧排骨和红烧狮子头？当我没学过生物书，不知道草里也有蛋白质？】 洛森：“……” 妹妹进入人类社会以后，也不好骗了。 【我在忙，待会儿……】 【我之前给你寄的肉干呢？转手卖了？】 【我在忙……】 【今天中午吃的什么？蛋白质含量较多的草？】 【牛肉面！】 【加蛋了？加肉了？有半点配菜吗？】 【……】 那边彻底不回复了，似乎是打算装死。 洛莉冷笑一声：【你在贫民窟是吧，我现在过来。】 过来鲨了你这个满口谎言的王八蛋。 【别过来！！！！】 这句充斥着巨大感叹号的信息出现之后，手机屏幕“嗡嗡嗡”响了一阵，直接死机。 洛莉：“……” 作为一个穷人，她瞪着这台二手破机子，升起一种由衷、热烈、积极的，破坏财产的冲动。 早该想到，既然能留给自己做联络设备，这个王八蛋肯定还设置了备用的销毁设备。 可恶…… “莉莉？莉莉？” 贝丝的话再次拉回了洛莉的神智，她抬起头来。 年长慈爱的夫人不禁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牙齿‘咯咯’的，脸色青……” 洛莉打断她：“伯母，我想咬人。” 贝丝：“……” 精灵没有转变成吸血鬼的血统吧？ 洛莉仿佛读出了她脸上的问号，又彬彬有礼地补充：“咬精灵。” 咬死亲哥那个混账玩意儿。 “……哦。” “我现在得回贫民窟一趟，不知道您……” 【别回来，无论如何，好好待在学院里。】 洛莉一顿。 这是他前几天将自己从贫民窟带出来，放到泽奥西斯家之前，认真叮嘱的。 【别跟着，无论如何，好好待在森林里。】 ……而这是，他多年前，在一切似乎尘埃落地的时候，准备独自离开前，认真叮嘱的。 两次告诫。 第一次告诫，她没有听，跟着唯一的亲人来到了这里，便亲眼看着他落入泥潭、沾上铜臭、裹满鲜血。 第二次告诫…… 唉。 洛莉把废弃的手机塞回口袋。 圣女把对圣子的担忧毁干净。 “没什么。”她笑嘻嘻地说，那轻浮的表情像极了某位习惯在地底打滚的奸商，“继续逛街吧，伯母，早点买完，我们早点回学院吃晚饭啊。” 她不能，再添乱了。 ——当然，洛莉并不明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即使她因为第二次彻夜不归升起疑心，又通过短信确认了什么，决定现在前往贫民窟—— 在洛森的原定计划里，这个时候的他要么是变成碎片装进袋子被拖到了海伦娜眼前，要么就是完好无损地待在家里，以女装的形态遭受追来的妹妹的数落。 洛莉不懂再造魔法，也不可能去掀“她”的裙子察看，只会以为这是“瞒着我在研究稀奇古怪的术法，试图用新花招去骗小女孩”。 毕竟，谁会猜出一边女装一边捧着外卖吃面、特不要脸地冲她笑的兄长裙子下是一滩碎肉呢？ 在“伪装”方面，洛莉是赢不了洛森的。 ……可偏偏，唯一能赢洛森的那个家伙，突然闯进了这里。 不在任何计划中。 如果要完全蒙骗安娜贝尔·斯威特…… 贫民窟中，挂断手机的女孩捏捏鼻梁，脸上第一次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海伦娜的狠辣程度在他预料之中，如果不是这次她派来的人意外得少、又没携带什么强力魔法道具，自己真可能变成一袋子碎肉……也幸亏他谨慎地又拜托老裁缝叠加了一份再造魔法，才没让魔法直接伤害到他“躯壳”下原本的身体…… 虽然再造魔法的影响，让他没法用精灵体质“自愈”，只能顶着这幅残缺少女的模样。 但只要撑到今晚再造魔法失效，就又是一只完完整整的雄性精灵了，再喝点精力药剂换身衣服，就可以直奔约会地点。 怎么算，都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可谁知道，蠢宝宝怎么会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和莉莉成了来串门的好闺蜜……我为什么完全不知道啊？？？啊？？？？ “你还好吗？” 安娜贝尔重新转出小厨房，手里是一条女式小披肩，与一杯温水。 “莉莉”急忙把手机推回小茶几上的一堆杂物里，冲她露出阳光元气的笑脸。 安娜贝尔有点不好意思，她所说的“倒杯温水”是三十分钟前的事了。 好容易从“对方可能来大姨妈”“对方的兄长是变|态”等冲击性|事实中缓过来，她自告奋勇走进小厨房，原本是打算给好友再煮份红糖姜茶暖经的。 可大小姐望着那一扇拉绳的简陋排气扇、一只小小小的灶台、一台微型破冰箱组成的可怜小厨房后…… 她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会做饭。 自己在新娘修行中学会的料理技能，都是建立在一座配置齐全、敞亮洁净、井井有条的高级厨房上的。 这些原始矮小、无法接触魔法的老设备，安娜贝尔根本不会使用。 ……最后只好翻箱倒柜找出了温水壶，费劲研究出了拧开瓶盖的方法（是的，没见过这款破破破旧老水壶的大小姐完全不知道瓶盖在哪儿），才倒出了一杯温水。 所幸水体洁净，没有异味。那只水壶的外表真的破到让安娜贝尔完全不放心捏着它使用。 这么一想，莉莉的那位哥哥……能在这种破烂级的厨房里做出那么多好吃的甜品……真是了不起。 她其实还远远算不上修行里所说的……【贤惠】啊。 “在想什么？” 安娜贝尔回过神来。 捧着水杯的莉莉好奇地盯着她瞧。 “你刚刚在走神。” 而且一边走神一边无意识揪裙子，是心情不好的走神。 安娜贝尔一愣，下意识就想说“没有”，又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莉莉。 ……不明白自己身份地位，又有这么一双好看眼睛的莉莉。 “是啊。”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今天来拜访你，是有点烦恼……原本只是有点纠结的小问题，刚才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莉莉眨眨眼。 “什么严重问题？” 安娜贝尔有点紧张，自和某人交往，每每谈到“恋爱”这个词时，她的神经都会绷紧。 但此时对方柔软的胸脯、浅色的眼睛、抹茶色的碎花裙都令她放松无比。 这可是个纯洁无瑕、小天使般的同性呢。 “是这样……莉莉，你知道我几天前给你写了信，说我和……我和……咳，那个男生开始交往了吧？” 莉莉没再眨眼，她慢慢笑了一下，安娜贝尔莫名觉得那不是促狭的笑容，可又说不上来那是个什么样的笑。 除了洛森·布朗宁，她是不会仔细去琢磨他人的笑容的，因为他人的笑容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 “没错，在交往。” 安娜贝尔撇开视线。对方奇怪的笑让她的神经又奇怪绷紧了。 “是这样……嗯……对方的家庭条件我也和你说过……不是很好。” 大小姐斟酌着词汇：“事实上，他家也在贫民窟，条件可能和你家……差不多……甚至更差。可我刚刚才发现，我压根不会用贫民窟的厨房，也不会用那种水壶……我连抹布都不认识……” 莉莉好像有点迷惑：“所以？” “所以，我可能一点家务都做不好。” 安娜贝尔咬咬唇，“不称职是无能的表现，无能的话就……” “等等。” 莉莉似乎更茫然了：“你为什么要在我……和我家条件差不多的那个家里，做家务？” 安娜贝尔也被她茫然的口气搞懵了。 “我和那个男生在交往，所以当然要在他家——” “等等等等。” 小时候好不容易被说服抛弃了《婚姻生活指南》后，这只蠢宝宝是不是又翻出了什么《恋爱指南一百招》？ 还是写满斯威特家封建观念的旧版《一百招》？ 莉莉按住手，忍住去捏对方脸的冲动。 安娜贝尔茫然地盯着她瞧。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啦。” 好友轻咳一声，将水杯放在茶几上，白皙娇嫩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你干嘛要学习做家务？对方没手还是没脚？你们交往才几天？交往才几天就让你去做家务的男生完全可以扔进水泥搅拌机，搅巴搅巴去死算了。” 安娜贝尔：“……” 朋友的姿态很小女生，说的话一点都不小女生呢。 感觉比平时的莉莉毒舌十倍。 她谨慎地整理了莉莉言语间露出的信息：“所以，交往才几天不用考虑做家务，交往一段时间后才需要考虑做家务？” 莉莉：“不啊，交往一段时间后让你做家务的男生可以塞进电子水泥搅拌机。” 安娜贝尔“……那交往几年……” 莉莉眼都不眨：“激光水泥搅拌机。” 安娜贝尔：这个人和水泥搅拌机什么仇什么怨。 安娜贝尔：“……所以应该是婚后……” 莉莉：“哦，那直接灌水泥柱沉海吧。” 安娜贝尔：“……” 很好，她不是和水泥搅拌机有仇怨，她是和水泥有仇怨。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扶住额头。 “我觉得你的思想是不对的。做家务本就是……” “你在家做过家务？” “……没有。” “你在朋友家做过家务？” “……没有。” 莉莉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一秒她的神色像极了苦口婆心的薇薇安。 “你的思想很不对，同志，如果你不是什么旧社会的封建余孽，你就是纯属给你男朋友找不痛快。” 安娜贝尔：“……同志？” 我又没摸清你和莉莉真实相处时是怎么称呼的，看情况你们俩连姓氏都不知道，万一是编了假名相处，我说出你的真名岂不是身份暴露。 ↑洛森·机智·布朗宁 女孩伸出手，原打算用力揉脸的爪子不得不有点僵硬地挪到她肩膀上，非常和谐友爱地拍了拍： “姐妹，你好端端一位娇生惯养的漂亮小姐，凭什么交往后要变成对方的仆人？” 又不是试图搞私奔的罗密欧朱丽叶，又不是试图把对方拽过来住贫民窟。 ……如果不是今天这次突发情况，他早就打算好，要在和对方发展到“邀请前往私人住宅”“邀请对方见亲人”之前，换一个新房子。 这个又破又小的地方，可绝对不能在对方的心里和“布朗宁”扯上关系。 谎，要编圆。 安娜贝尔，必须要蒙骗。 可大小姐不爱听这话，尽管对方用上了亲密的“姐妹”，又很好姐妹地拍了她的肩膀。 她皱起眉，神情有点冷：“我不会成为他的仆人。” “咳，我知道，只是一个比喻……” “女朋友就该准备好给他做饭给他整理衣服给他打扫卫生。” 安娜贝尔神情更冷：“这是作为‘交往对象’的必要职责，和‘仆人’没有半点关系，为他做这种事一点都不会让本小姐低贱。” 莉莉：“……” 她眼睛里浅浅的绿色变深了一点：“姐妹，你不能总贬低你自己。” 总是这样，魔法天赋也好，魔法学习也好，甚至就连性格里很正常的阴暗面、作为贵族理所应当掌握的手段，她都拼命贬低—— 可安娜贝尔却说：“我从不贬低自己，倒是你，莉莉，你刚才的言论让我有点不舒服。” “你好像在贬低我的男朋友。你话里的对方似乎不值得我任何意义上的付出，好像我和他交往时对他的施舍，而他本身是个压根不值得拥有我感情的人。” ——哇。 我就知道。 “莉莉”躯壳里的洛森神色也慢慢变冷。 对方身上这些他永远看不顺眼的地方……顺从于斯威特家的教育，一旦涉及异性|交往，简直是被什么“贤良淑德”的女戒洗了脑…… 如果这里不是他太过简陋的小家，如果现在不是披了这么一副躯壳，如果不是必须拿捏着莉莉的跳脱性格伪装着应对她—— 他们肯定会爆发争吵。 “对不起。” 莉莉苦恼地挠挠头，脸颊因为尴尬微微泛红：“我只是太关心你了……我总觉得你没必要……唉，对不起，我之前的话绝对没有说你男朋友不好的意思啦。” 才怪。 任何一个雄性——包括他——都不可能值得这位高贵的小姐用手去捏抹布。 听到道歉，安娜贝尔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 “我也要说对不起。抱歉，我刚才的口气可能有点冲。” 不知怎的，刚才莉莉的措辞、口吻、神情，都太像……太像…… 唉。 简直就像是布朗宁本人站在这儿。 而如果是布朗宁本人对她说这种话——说这种、无意识贬低他自己、无意识把她捧到高位的话——安娜贝尔会气炸。 那个讨厌鬼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而他竟然还要以“低贱”“自爱”为由拒绝自己的照顾，简直就是欠抽。 布朗宁本人：都道过歉了，怎么她的表情好像还打算抽我。 “……咳，那个，我要吃午饭了？外卖袋……” 安娜贝尔这才想起对方抱进来的外卖袋。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灭去那点无端升起的怒火，急忙去给朋友拿来了外卖袋—— 袋子丢开，垫好小垫布，捧出塑料碗，扳好一次性筷子，再帮忙把盖揭开。 莉莉突然说：“你对闺蜜可真好。” 安娜贝尔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不然呢？这姑娘都坐轮椅了，又来生理期，自己没法煮姜茶安抚她就算了，当然要在能尽力的小细节照顾好她啊？ 摆个碗扳筷子而已。 ……可是，闺蜜没有就自己奇奇怪怪的发言给出二次回复，她屈指拿起筷子，熟练地用指腹稍微磨去了筷头的毛刺，便用食指轻轻捏着筷子中上部的位置，在塑料碗里搅了搅，就直接—— “等等。” 安娜贝尔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胳膊：“你午饭就吃这个？” “……啊？” “面已经坨了。” 毕竟他们刚才聊了很久。 莉莉低头，不无意外地戳了戳坨成一团、吸饱汤汁的面团：“没关系，味道还是……” “既没加牛肉，也没加鸡蛋，这么小的一碗。” 安娜贝尔的口气比刚才还冷：“你是打算喝酱油？喝出一个美丽丽的胃穿孔？” 莉莉：“……” 又哪里惹她了吗，怎么这么凶。 穷狗看看塑料碗里惨不忍睹的面，又看看脸色突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大小姐—— “呃，虽然样子不好看，但真的能吃。” 不会是没见过这种饮食……吧？ 安娜贝尔冷笑一声。这声冷笑清晰无比，含着沉重的怒意，莫名让躲在躯壳里的布朗宁同学头皮发麻。 “行，能吃。你喂我一口。” 布朗宁同学脱口而出：“你怎么能吃这种不能吃的烂东西！” 安娜贝尔：“呵呵。” 反应过来的布朗宁同学：“……” 这位同学立刻安静如鸡，再也不敢吱声。 简直梦回那晚，他试图在鸡汤泡饭里加辣椒粉和茶叶蛋。 早知道今天中午就该叫纯纯的白米饭外卖……一时嘴馋叫什么牛肉面啊……起码白米饭的卖相漂亮，牛肉面泡涨后卖相太难看……如果没叫牛肉面，对方就不会横眉冷对，恨他铺张浪费…… ……要不下次，换成一点肉腥味都没有的干丝面？比牛肉面还便宜半铜币。 莉莉想了一会儿，默默缩回手：“其实，我最近在减肥，为了拥有好身材，也可以不……” “出去。” “……啊？” 大小姐忍无可忍，直接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筷子，把旁边的挂毯一拢，直接往对方膝上一放，就握过他的轮椅把手往外推。 “去你想吃的那家牛肉面面馆吃午饭。我请客。” “不不不，不用……” 安娜贝尔满腔的脏话涌上嘴边，但她凭借着惊人的涵养忍住了。 轮椅推起来比她想象中轻了很多，对方的脸色近看也比她想象中苍白许多。 这个无耻、混账、可恶至极的—— “是我想吃那家牛肉面，”她从“咯咯”作响的牙齿缝里挤出话来，“莉莉。” ——布朗宁！！！！ 以为她是蠢货吗？！ 除了这个混账东西，还有哪个拥有娇嫩手指的少女会下意识用不存在的手茧磨筷头上的刺？还有哪个会下意识用那种准备把筷子磨成尖锐木刺的手势拿筷子？ 怎么，以为本小姐那天晚上看你吃饭时眼瞎了吗？！！ 第97章 第九十四章 牛肉面的配菜有时不需要加满（下） 第九十四章牛肉面的配菜有时不需要加满（下） 在法师界, 法术建构区一向是个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字如其名，它的结构与材料完全由魔法构成——这里的“魔法构成”当然不可能是上流社会那些“用魔法结晶在花园造下午茶小亭子”的奢侈行为，而是最粗糙的“魔法振幅”。 与简单粗糙的联络喇叭相仿, 法术建构区的魔法振幅就好比建高楼时、水泥土里的钢筋。 魔法振幅简单粗暴地切割地下，制造空洞, 分出数层区域，再于入口处草草连了几条精细振幅通往地面——最终在地下建成的庞然大物固然规模惊人，却也无比简陋。 虽然相传这是某位法师塔的**师所布置，但成品嘛……也就差不多是陈年木头老房子里, 白蚁在房梁里建的窝。 没有明亮的阳光，没有洁净的空气，甚至连窗户都没有, 处处都飘散着泥土里垃圾特有的臭味。 越深层的法术建构区, 条件便越差，具体可参考埋在地下的破败筒子楼。 ……然而, 不知怎的, 这个被上流社会所鄙弃的庞然大物, 就这么缩在了查令酒店街地下，吸纳了一批又一批的“居民”。 谁也不知道它埋在地下的总体积究竟多少, 只是入口开在查令酒店街附近； 谁也不知道它所吸引的“居民”们是什么东西，却也无人……去打探这个消息。 因为法术建构区没有健康保障，没有医疗设施，没有教育场所——没有一切, 本应该存在于地上文明世界的基础设施。就连维持生命的热水设施，也只出现在第七层法术建构区, 需要所有“居民”亲自拎着桶过去, 用最原始的方法运送回家。 这儿不是“法师界”, 更不是“社会”。 这儿的“居民”不需要保障，死去也无所谓。 试图挤入法师界的纯人类。试图挤入法师界的非人类。被法师塔通缉的吸血鬼。被法师塔通缉的种族不明的东西。贵族们的暗线。处理肮脏生意的属下。非正规赌|场。非正规酒馆。非正规妓|院。裹在漆黑长袍里、从不说话的店老板。 他们悄悄进驻法术建构区，一层一层涌往最深层躲藏，就好像是被尸体吸引的食腐生物…… 贫民窟，只不过是法术建构区的一角罢了。 【中午十一点三十分，第五层地下法术建构区】 安娜贝尔很生气。 安娜贝尔极度生气。 安娜贝尔一股脑地往前冲，一边紧握着轮椅上把手将其飚出豪车般的感觉，一边“哒哒哒”踏着高跟鞋飚出豪车般的风采。 被飙车的洛森：“……”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默默闭了回去。 这位奸商自诩能把整个学院的雌性生物骗的团团转，却经常搞不懂他的宿敌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突然哭泣的原因，突然发怒的原因，红牛喝嗨时吵着闹着还脱鞋砸他撒欢的原因。 ……大抵，应该，可能，是对方不算“雌性”吧。 第五层法术建构区虽然没有深层建构区的崎岖可怕，地面却也是坑坑洼洼的，更何况推着他飚轮椅的姑娘一点都不清楚地形——数次急刹车、数次急转弯，让坐在轮椅上被动风驰电掣的他……被颠得有点想吐。 唉。 这两天好像又是没怎么吃东西，睡眠时间也少得可怜。 自从被薇薇安指出“病弱娘炮”短板（？）后，洛森就更讨厌自己身为残耳精灵的虚弱……如果能够拥有完整的双耳，说不定怎么折腾都不会犯胃病犯头晕……所以，此时他只是不着痕迹地按了按一阵阵紧缩的胃部，稍稍揉了揉。 他这个小动作极其隐秘。 可随着高涨怒火狂飚轮椅的大小姐猛地停住。 “你想吃的那家面馆在哪？” ——这话依旧很没好气，但洛森敏锐地嗅到了对方较之刚才气势的柔软。 奇怪，她又突然顾忌什么东西，把坏脾气强压下去了？ ……说起来，她之前为什么会在看到我的牛肉面外卖时雷霆震怒？？ “咳，就在前面，左拐就是……” “嗯。” “那个，姐妹……” “你闭嘴。” “……” 洛森……洛森结合那次和对方深夜前往食堂的经验判断，还是觉得她可能是根本没接触过“鸡汤泡饭”“牛肉面”这种低等食物，觉得性价比又低菜色又低贱，完全不需要掏钱去购买……就好比每次他当着她的面吃垃圾食品，蠢宝宝的脸色也会含着怒意，气得仿佛自己欠了她百万金币。 那晚生气，可能是气自己调戏她之后还得寸进尺，竟然要加两个蛋；这次生气，是气自己认同的闺蜜竟然吃这种卖相垃圾的食物吧。 唔，也有可能是嫌弃上面的牛肉肉腥？ 毕竟仔细想想，每一次她出手给自己送食物，基本都是不沾荤腥、没有油脂的素食——对了，蠢宝宝好像极其推崇素食，小时候她就学习什么“几百种蔬菜色拉”食谱，长大后只会变本加厉吧。 ↑完全没有自知之明、重点全部偏移的家伙 洛森心里松了口气，自认推理清楚了安娜贝尔生气的原因，便急忙补了一句：“谢谢你送我到面馆门口，剩下的我自己……” 我自己推轮椅进去，吃碟免费咸菜就好。 安娜贝尔没有理睬。 她正运用自己清晨五点整起床背诵魔法的强大自制力，压住被蒙骗的怒火与满腔疑问，逼迫视线远离这个轮椅上的王八蛋。 如果不是发现他又在胃疼…… “想吃什么就点，不用客气。” 斯威特家的继承人推着轮椅上的少女，握着把手，小心让轮子越过坑坑洼洼的狭隘台阶，即使低头察看着轮椅下方有无障碍物，气场依旧倨傲高贵：“侍者呢？” 洛森：“……” 他咳嗽一声，冲从大铁锅后茫然探出头来的店老板眨了眨眼，将手覆上轮子外缘的手推圈。 “请您跟我来吧，小姐。” 轮椅上的“侍者”笑眯眯地说，“这家店有些狭小，只我一个能够服务您。” 下一秒，安娜贝尔还在低头琢磨如何在不颠到病人的情况下弄出被台阶卡住的轮子，就见它自己转动起来，灵活一歪，向上一爬，轻巧越过了她眼中格外坑坑洼洼的地面。 她抬头，下意识就想重新伸手去抓上把手，却终于看见了自己所位于的面馆。 ——与大小姐印象中的“馆”截然不同，这个小地方总面积不过二十平米，摆着几张桌子凳子，没有瓷砖，没有壁纸，圆脸的店老板站在门口局促地搓着手，周围是几口乱七八糟的铁锅煮锅。 安娜贝尔·没见过街边摊·斯威特不禁惊住了。 “这里……” 能吃饭？？？ 洛森有点好笑。 自从社交季之后，他就没和对方进行频繁的公共互怼，也再没怎么见过她瞪圆眼睛、一脸懵逼的状态了。 他知道她压力很大，忙着在那些事中周旋，结束比赛后气都没喘就忙着扫尾，昨夜与海伦娜势力的交锋也让洛森猜到了点什么…… 但，本质上还是只吃到巧克力就会眼神发亮的蠢宝宝啊。 “小姐，请坐来这边，否则您会弄脏您的鞋。” 安娜贝尔的“不”字还没出口，就被抱住了。 ——直接绕过腋窝，像无数次打架那样抱起来，双脚悬空。 可这次她没有被举得高高远远的、或者被甩出去——而是被抱到了对方的轮椅里，又绕过膝弯调整了一下双腿的位置，被半扶着坐在膝盖上，裙摆还被理顺了一点。 安娜贝尔一僵，心脏刚要剧烈跳动，怒斥对方“你特么是不是又把本小姐当洋娃娃玩”，却又愣住了。 女孩的身体，柔软细腻，鲜明的起伏与香香的沐浴露，甚至她所坐的位置都…… 没有一处不是细细软软的。 绝不像是……某个坚硬高瘦的男人，套了个女装的壳子伪装。 安娜贝尔曲起手臂，状似尴尬地碰了碰对方的胸口。 ……触感绝对真实，咳咳，还很大……绝不是什么馒头苹果或棉花塞出来的。 难不成，是自己刚刚认错了？ 布朗宁就算出于某种目的女装骗她，也不可能装出这种……据她所知，没有任意一种魔法是可以无副作用完全改变身体真实性别……就算退一万步想想，如果要使用某种可以改变身体真实性别的魔法，把自己完全塑造成“莉莉”，这家伙也必须知道莉莉的真实三围才行……这家伙怎么可能知道莉莉的真实三围？ ……这家伙怎么敢知道莉莉的真实三围？！ 洛森·知道真实三围·亲哥·布朗宁：怎么呆着呆着又生气了。这次连脸都鼓起来了。 ……有点想戳。 安娜贝尔的心态又从“笃定狂怒”换成了“迷惑混乱”——如果不是布朗宁这个混蛋，她才不会生气别人不好好吃饭呢——于是，她还在发愣的时候，就被坐着轮椅的侍者一路运送到了最干净的小桌子前。 洛森不太愿意让她坐这个地方的破塑料板凳，就直接撑起手臂，自己挪到了对面的塑料凳子上，将昨夜亲手打磨好的轮椅让给了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一回神，就见本该在轮椅上的病弱少女袅袅婷婷端坐到了对面，双手以绝不符合“袅袅婷婷”的架势抓着餐巾纸，疯狂“唰唰唰”给小桌桌面抛光。 安娜贝尔：“……” 她又有点怀疑了。 “那个……” “嗯？没事，这里桌子有点脏，我帮你擦干净一点。” “……” 你这不叫擦干净，你这叫人体电动抛光机。 安娜贝尔看看这姑娘“唰唰唰”疯狂抛光的上半身，又看看她娴静优雅、仔细并拢、连脚腕都没露的下半身，心里的怀疑如同海水，潮起潮落。 这擦桌子的利落干脆很不像布朗宁，安娜贝尔见过他蹲在草丛里一边除草一边塞黑面包吃，什么时候在乎过用餐环境； 这文文静静双腿并拢的坐姿也不像布朗宁，安娜贝尔觉得，就算要女装，他应该也是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女孩子。 可之前拿筷子的手势……下意识将筷子当作木刺的…… 安娜贝尔陷入纠结，直到洛森把木头桌面手动抛光成瓷砖般的质感，她还是没理清楚。 “你想吃什么？” 满意地把周围环境调整成女朋友勉勉强强能坐几十分钟的状态，布朗宁同学立刻根据刚刚的推理表态：“我想吃素凉面，那种全部都是蔬菜的……唉，之前叫牛肉面吃实在是鬼迷心窍，姐妹，其实最近我在减肥。这家面馆的小菜里还有拌小西红柿哦，又美容又减脂。” 安娜贝尔：“……” 点菜架势，也不像是那个无肉不欢的家伙。 安娜贝尔的怀疑稍稍打消了一点，但她还是想开口再试探试探——却又对上了门口店老板若有若无飘过来的小眼神。 ……呃，坐在这里这么久，不点单，似乎不太礼貌。 第一次在“餐馆”吃饭被厨师盯着催促点单，安娜贝尔努力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怀疑压下去，不太适应地说：“那我点一份素凉面和一份拌小西红柿吧，莉莉，你现在又是病人又在生理期，还是多吃点比较好。你不要顾忌太多，老板，一份大碗牛肉面……唔，加两个荷包蛋，加双份牛肉，再加两颗小青菜。你有什么忌口吗，莉莉？” 莉莉急忙摇头。 安娜贝尔还是担心自己不太会点单——刚刚一进门要“侍者”带领自己已经是闹笑话了——于是脸皮薄的大小姐努力环视了小店一圈，找到墙上菜单中的配菜表，认认真真看着上面的字，把除了辣椒以外的东西都报了一遍。 “……就这么多，葱和香菜都放，麻烦老板了。” 骤然接到大单的老板：“好好好，没问题！” 骤然能吃一堆肉、从没舍得在这家店点大碗面条的布朗宁同学则喜出望外，眉飞色舞。 顺利点完单的安娜贝尔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没再闹笑话，认真端详菜单的视线又扫回来。 接触到女朋友认真视线的布朗宁同学立刻垮下嘴角、耷下眉毛，将“好耶能吃肉”的表情换成出席朋友葬礼的表情。 安娜贝尔：“……” 这么不爱吃肉，满心减肥啊。 难不成，之前真的是自己误会…… “那个，莉莉，之前就想问，你怎么坐出了轮椅，实在是……” 莉莉大大咧咧地笑笑：“没事，我都在轮椅上坐了一天多啦，实在太闷，所以想坐一会儿塑料凳而已。” 这个解释，洛森没有说谎。 奸商在某方面是绝不会亏待自己的，这把临时赶制的轮椅里垫了一堆柔软洁净的靠垫，既方便他虚弱期时咸鱼瘫，又方便他虚弱期完毕后转手贩卖，还能防止伤口再次迸裂流血——血污只会弄到垫子上，不会弄脏轮椅或其他家具，这样一来就好清洗了。 在堆着这么多靠垫的轮椅上饿着肚子咸鱼瘫了一天，睡觉都忍不住去搂那谁谁的腰的多动症早就耐不住了，否则今天中午也不会为了那点点配送费转着轮椅出去买牛肉面——除了省配送费，洛森也想晃一晃兜兜风，顺便找找新的商机。 尽管小时候的梦想是“懒懒散散睡午觉”，长大后有太多事需要操心，布朗宁同学完全闲不住，无所事事咸鱼瘫时，总错觉能听见小钱钱在耳边“哗啦啦”流逝的声音。 “——所以，你别担心，只是膝盖上有点小伤而已，换个座位完全没问题。” 他这么说的同时，又把安娜贝尔所坐的轮椅拉近桌子，迅速摸到调整椅背高度的把手转了转，把陷在轮椅里的大小姐“吱呀吱呀”抬起来。 安娜贝尔·因为轮椅里靠垫太多太软导致陷下去·仿佛坐在宝宝椅里·斯威特：“……” 莉莉的确比自己高不少呢。 莉莉坐的高度能够到桌子，我坐进去就够不到呢。 ……好气哦。 身材高佻又丰满很了不起吗？ 本小姐穿上高跟鞋也是高佻又丰……丰……丰富！！ 大小姐暗暗咬牙，心里的怀疑又被这人的体贴态度挑起了一点点——同性好友之间又是抱到膝盖上又是帮忙调整椅子，细想还是不太对劲—— “说起来，姐妹，之前我们聊到哪儿了？” 女孩亲热地说：“你刚才突然好生气啊，有点吓到我了。” ……唔，那就只好，出言试探试探。 安娜贝尔垂下眼睛：“对不起，莉莉。只是刚才，我突然想到我朋友了。” “你朋友？” 如果这真的是莉莉，之前因为布朗宁险些和她争吵起来，现在就要小心避免“男朋友”话题。 “对，我朋友。他的身体不好，还总是乱七八糟地吃一些没营养没价值的食物……为了省钱，不惜把自己折腾得头晕胃痛。” 安娜贝尔皱紧眉：“他太讨厌了，特别混蛋，我想想就烦。” 洛森：她骂的会不会是我。 安娜贝尔：“所以看见你为了省钱坚持吃那碗已经涨干的面条……我就想到了他。恨不得糊他一脸猫猫拳。” 洛森：结案了，她骂的就是我。 ……这么一想，从见面到现在的短短交谈里，她所有向“闺蜜”主动提起的话题，基本都与我有关？ 于是莉莉的笑容更加灿烂夺目，阳光四溢：“那就糊他，尽情糊，不停糊，想怎么糊怎么糊，没关系，没关系。” 安娜贝尔：“……” 想打男朋友的冲动又来了，不知为何。 为什么今天对着闺蜜的脸总是升起揍男朋友的欲|望？？ 大小姐有点生闷气，但她已经很不确定对方“布朗宁”的身份了，说出口的话就含着对朋友特有的容忍，一柔再柔：“莉莉，你在认真听吗？” 莉莉：“在呀在呀。” 安娜贝尔：你背景板飘小花的架势一点都不像“认真听”。 “其实我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我男朋友。他特别讨厌。” 莉莉：“哇~我竟然没想到！” “……你是不是加了很荡漾的波浪号？” “没有，哎嘿~” “……” 拳头硬了硬了jg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在没确定身份之前，对方还是她的好闺蜜，珍惜的好闺蜜是不可以一拳糊过去的，可以糊过去揍的只有皮厚欠抽的男朋友。 ……我究竟为什么要和那种皮厚欠抽的家伙谈恋爱？继续当宿敌不香吗？ 如果这个说话加波浪号的莉莉真的是布朗宁假扮……忍住！忍住！沉着一点，安娜贝尔！要先试探！试探！ “对的，我男朋友特别讨厌！” 大小姐赌气道：“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主要是他之前追我……比起他我更喜欢别人！” 莉莉弯弯眼睛。 “这样。更喜欢谁呀？” ——因为她的语气依旧活泼跳跃，安娜贝尔没有注意到对方迅速剔除的波浪号，更没有注意到她眼底变深的绿色。 这不是因为她疏于观察、心神大乱——这只是因为，大小姐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更喜欢谁？ 还能……更喜欢谁啊。 她稍稍后悔了一下自己之前脱口而出的气话，低头又下意识揪住裙摆，绞尽脑汁地琢磨回答。 更喜欢……更喜欢……呃……该说谁呢……还有谁呢……完全想不出来……自己接触的男性也不少啊？怎么该用时一个名字都想不出来？ 安娜贝尔沉迷圆谎时，老板端上了率先做好的素凉面。 笑容特别灿烂的女孩将凉面推到她的位置，抽出筷筒里的一次性筷子，笑容灿烂地辦开……一不小心从中间撅断了，便笑容灿烂地将其遗体放进口袋，又拿过一双新筷子，一不小心撅断。 安娜贝尔想到了答案，终于抬起头。 莉莉笑容灿烂地把第四双撅断的筷子收进口袋。 “姐妹，是谁呀？” 安娜贝尔·终于想到了有印象的男生名字·斯威特：“是我网友！甜甜大佬！” 甜甜大佬：“……” 于是第五双筷子完好无损地被辦开，送到了安娜贝尔的手里。 “你网友？面基过吗？会不会不太靠谱？” 安娜贝尔挺胸抬头：“不会的，甜甜大佬特别靠谱，游戏打的好业务能力强，还嘴甜会哄人，我特别特别喜欢！” 甜甜大佬点头肯定，又接过她手里拿着没动的第五双筷子，帮她拌匀凉面。 “姐妹，网上嘴甜能力强的男生，现实中却未必啊，你要小心。” 安娜贝尔：“不会的！甜甜大佬很帅气！特别帅气！现实中就算脸不好看，也肯定气质帅！” “嗯。姐妹你等一下哦。我弄一下手机。” “哦……哦！” 于是甜甜大佬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无视“信号无”的提示，摆弄到录音软件，点开，又锁屏放回去。 “好啦，你继续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吧，姐妹，我帮你分析分析。” 安娜贝尔：“哦……好！总之，甜甜大佬很帅气，嘴很甜，能力很强，又……” 甜甜大佬不停点头捧场，鼓励她“叭叭叭”，期间手上动作没停，给她拌匀了凉面之后，又主动接过老板端上来的小菜，开始给她拌小西红柿。 安娜贝尔的“叭叭叭”结束了。 她口有点渴，也想不出什么新词——她从来没有用坦率的词汇夸过任何一个男生，即便这个人是素未谋面也不可能听到自己言谈的陌生网友，她出口夸赞时都忍不住害臊。 见她好像没词了，甜甜大佬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皱眉苦恼：“姐妹，你太单纯了，万一被骗呢？这全是你的一面之词啊。”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只好开始举例论证。 “譬如有一次，我拜托……” “嗯。” “还有那一次，我和他……” “哦。” “以及上上次，我们两……” “哇。” ——十分钟后，安娜贝尔接过对方倒给自己的另一杯水，老板端上了大碗牛肉面。 甜甜大佬：“姐妹你等等哦，我再看一下手机。” 安娜贝尔：“哦，没关系……” 于是甜甜大佬再次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保存录音，开始疯狂备份，并且手指微微颤抖着修改录音文件名，名为“~~~~~~~~~wav” ……修改完毕后，甜甜大佬镇定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拖过自己面前满满的面碗。 看不见对方刷屏波浪号的安娜贝尔揉揉脸，总算揉开夸奖陌生网友的局促，认真打量起对方的神态。 她没忘记自己这么说是为了试探。 ……然后就看见对方用微微颤抖的手夹面条，夹一根断一根，夹一根断一根，如此往复，毅力超然，乐此不疲。 安娜贝尔：“……综上所述，我真的很喜欢甜甜大佬。” 甜甜大佬把荷包蛋的蛋黄戳破了，金黄色的蛋液淌得惨不忍睹。 “哦。” ——对方镇定地点点头，安娜贝尔差点没被他背景板雀跃的小花花淹没。 ……这个反应，肯定不是布朗宁了。 如果是布朗宁，早就掀桌和自己吵起来了吧，不可能这么开心啊。 ……话说，莉莉为什么这么开心？ 安娜贝尔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拿筷子的手势——微微颤抖，一双筷子直接筷头筷尾拿倒，捏住筷身的部位都截然不同，导致两根筷子一边长一边短，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抖着手夹面的—— 结案了。 莉莉只是不擅长用筷子，之前那个和布朗宁相仿的拿筷姿势，是无意中做出来的。 安娜贝尔终于放下了怀疑，长舒一口气。 “莉莉，你吃个面怎么手抖成这样，我去问老板给你拿勺子，你慢慢舀着吃。” “好的，姐妹。” “……莉莉，你拿勺子怎么也在抖？你还好吗？” 他不好。 他想直接起身把对方抱过来再亲几次。 几十次。 几百…… ……但不行，他现在在扮演一个很有定力的女孩子，女孩子要矜持…… “我只是在想心事。” 甜甜大佬顶着一整个背景板飘扬的小花花，努力转移注意力：“姐妹，之前在家里说到哪儿了？你有问题来询问我，对吧？是情感苦恼？” 安娜贝尔被提醒后也想起了这茬，她点点头。 既然确定对方真的是闺蜜，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其实，明天我和男朋友约好在酒店街见面，是正式的第一次约会……” 大小姐叹了口气，吐出一直在困扰自己的问题：“该怎么才能好好经营和对方的感情，让他更喜欢我呢？”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闺蜜戳破了第二颗荷包蛋。 闺蜜面无表情：“你这是谋杀。” 赤|裸裸的谋杀。 安娜贝尔：“？” 第98章 第九十五章 如何在富婆的爪牙下艰难求生（上） 第九十五章如何在富婆的爪牙下艰难求生（上） 因为朋友不太熟练用筷, 安娜贝尔奇怪地看了一会儿对面的“抖手吃面图”后，又体贴地抄过筷子，叫来小碗, 替朋友一点点把面和汤分好了，再用调羹拌着递过去。 大小姐还欣然加菜，补偿了之前两只被朋友夹得尸横遍野的荷包蛋，并表示不够再加，钱不是问题。 朋友……朋友抬手捂住了脸。 平生第一顿“想吃什么买什么”“想加什么加什么”“要多少荷包蛋有多少荷包蛋”的午餐……在被之前长达数十分钟的夸赞弄得即将爆炸的状态下，他差点错觉自己是被交往对象宠爱的小公举。 而在结束这顿格外漫长的午餐后，目睹对方随意把金币丢给老板（“没关系，铜币换算很麻烦, 您不用找了”）, 又推着轮椅带他离开店门，随意在街边买了一把遮阳伞打在他头顶（“女孩子要爱护皮肤, 莉莉, 你总忘记擦防晒霜”），再随意走进挂着招牌的小店买了两杯珍珠奶茶，随意捧来一大束—— “买奶茶送的。” 安娜贝尔真心实意地解释, 把一束巨大的白色百合花放在莉莉的膝盖上, “那家店老板不敢收金币，就用自己家经营的花店业务抵消了。” 其实不是她故意为难别人做生意, 而是……斯威特大小姐的钱袋里，真的没有半分铜币啊。 走进那家小奶茶店之前, 安娜贝尔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两铜币一大杯的冰奶茶。 洛森：“……” 他低头康康自己膝盖上盛放的白色百合, 又康康女朋友支在头顶的遮阳伞。 安娜贝尔觉得自己总算从朋友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 她立刻将纸吸管插入奶茶杯, 将大份的热奶茶递过去。 “喏，喝。” 洛森：“……” 安娜贝尔：朋友背景板上汹涌肆意的小花花总算消失不见了。……她眼神好像还变幽怨了？ 虽然但是，不会在幻视中被对方背景板上的小花花淹没的感觉很好——面馆里她开口给朋友加了两只荷包蛋时，朋友炙热的眼神差点没让安娜贝尔幻视出被朋友扑过来亲亲抱抱—— 大小姐总算松了口气。 她戳开自己的冰奶茶，吸了一口就皱起眉：“味道好淡……一股糖精味。” 莉莉急忙见缝插针道：“那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不好喝就别喝。” 大小姐直接将手里的奶茶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见莉莉还愣愣抱着那杯大杯的热奶茶，不禁放柔语气：“想不想喝点什么别的？我去买。” 莉莉：“我……” 安娜贝尔：“那边的章鱼烧是吗？好的，没问题。” 莉莉：“我……” 安娜贝尔：“这就去这就去，你稍等哦，别被阳光晒到啦。” 莉莉：“……” 很好，这不是错觉。 真·被宠爱的小公举。 ……蠢宝宝和同性朋友相处原来是这样……为什么她和同性朋友相处是这样？？ 大方，宽容，柔和，还带点纵容感，甚至都能称得上……宠溺？ 如果是这种态度……如果她原来还可以这么温柔……那如果一直做女孩子…… 想到这，布朗宁同学用力揉了一把脸。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继听到那段数十分钟的彩虹屁后就不太清醒，大概是思维开闸撒花花时又混进了一片大海。 花了这么多年时间没骗到一句“喜欢”，可一朝穿上裙子就能骗到叭叭叭的夸赞，实在是…… ↑为了被夸，底线在女装边缘反复横跳 安娜贝尔快步走向卖零食的小摊，点过章鱼烧后又回头去瞥了一眼莉莉，发现好友静静坐在轮椅里，肤色苍白，娴雅沉静，白色的百合花衬得她手指几乎透明，抹茶色的碎花长裙与她的高颜值交相辉映，直接塑造出一种极为古典神秘的忧郁气质。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当然不知道这个面露忧郁的美人脑子里在思考什么破廉耻的东西，她心里“咯噔”一下，愈发愧疚。 以往，大小姐一直很小心分寸，当然不可能像今天这样，要买什么买什么，把朋友喜欢的东西一股脑堆过去。 可今天的朋友本就身体不适，还处处考虑自己，格外令人怜惜，之前因为她的无端怀疑还遭到了一场脾气……出于愧疚，出于怜惜，更出于“对方如果是布朗宁，肯定又在糟蹋自己”的微妙心思……此时的安娜贝尔，才会加大马力去宠爱对方。 洛森·并不觉得自己是值得关爱的残疾人·并不觉得自己是来大姨妈的少女·并未发现自己脸色比纸还白·更不觉得之前被女朋友撒气闹腾需要她补偿·布朗宁：唉。 再次注意到她分外柔和的眼神，他更抑郁了。 如果可以真的做女朋友的同性好友就好了……莉莉那家伙……莉莉那家伙……莉莉那家伙！！享受了蠢宝宝这么久的高等级对待！！还瞒着我？！！ 不在场的洛莉：“阿嚏！谁咒我？” 轮椅上的美人已经从“黛玉葬花”忧郁到了“西子捧心”，谁也看不出其污浊的内心正对亲妹妹磨刀霍霍，谁的视线都停在那百合花后的漂亮女孩脸上久久不能移开。 于是，当怀揣着慈爱（？）之心发挥出超高男友力的安娜贝尔拎着章鱼烧与柠檬茶回来时，她发现朋友被一群不三不四的男人围住了。 不三不四的领头男人正发表经典台词：“嘿嘿嘿~小妹妹~要不要跟哥哥们去玩~” 不三不四的女装大佬沉浸在“要不要为了哄女朋友多穿几次裙子”里，头都没抬。 安娜贝尔：“……” 她缓了几十秒，压下奇奇怪怪的情绪，愤怒冲过去。 “不好意思，她和我有约了。” 微微扶着花瓣移开女孩膝上的百合，将小吃放在她掌心，另一只手缓缓扣住轮椅的把手，动作刻意放缓，不紧不慢。 踩着高跟鞋气场两米八的安娜贝尔连眼皮都没动，目不斜视：“走吧，莉莉。” 不三不四的男人们：“……” 不三不四的女装大佬：“……” 这年头已经没什么莫名找茬的炮灰了，长年生活在贫民窟里的甲乙丙丁也没有哪个会是脑残。 所以，安娜贝尔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就通过衣着打扮、气场高度——等一系列暗示“不好惹”的小细节里，让那些男人们选择识趣避开，直接解决了这次搭讪。 她推着莉莉的轮椅一路走回去，神色淡淡的，谁也看不出，这姑娘的内心正在刷屏“怎么办从没遇到过真正的地痞流氓我应对方法是不是出格了要不要假哭要不要发抖”……等话。 而布朗宁同学也没看出来，他抱着百合花，抱着章鱼烧，端着柠檬茶打着小阳伞，被女友爆发式的男友力糊了一脸，还有点呆。 做女孩子真的好好哦jg 穿裙子的体验好棒哦jg 沉默中，气氛愈加奇怪。 安娜贝尔干咳一声，试着找话题：“莉莉，刚才……” 刚才你非常可爱，我没想到你还会紧攥着轮椅把手往里悄悄拽，都有点不想转卖这把轮椅了。 ——机智的布朗宁同学咽下以上这段过于荡漾的表白，轻咳一声，找到独属于“莉莉”的定位，略羞涩地抿抿嘴。 “姐妹，你刚才的姿态好帅气，我都有点心动啦！” 安娜贝尔一僵。 “很……帅气？” 闺蜜竖起拇指：“帅帅帅！特别帅！” 完蛋。 【你不能这样，斯威特，男方绝对会尴尬……】 【哪里不对？】 【约会啊约会，你听着，必须要柔……】 完蛋。 “莉莉。” 安娜贝尔卡着嗓子，干巴巴地说，“之前在面馆里，我的问题，你还没有给出答复呢。” “什么问题？” “就是……明天的约会……怎么才能……” “啊，你说那个。” 布朗宁同学赶在对方再一次往他脑子里塞小花花之前出身打住——再塞小花花就真要忍不住用莉莉的外壳去对女朋友亲亲抱抱了—— “我觉得没什么要注意的吧？顺其自然就好咯。” 再可爱一点，就算是精灵也会心肌梗塞的。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不，没这么简单，我之所以来询问你的意见，莉莉，是因为……” “我们约在酒店街见面……可酒店街几乎所有还可以的娱乐设施，都是我旗下的产业。” 洛森·酒店街打工王·布朗宁：这我知道。 “我有个朋友说……初次约会带对方去自己的地盘……太强势了，不够柔软……” 洛森·自带柔软滤镜·布朗宁：？ “而你也看到了……我刚才对着那几个混混……还有对你的这些……你的评价，是‘帅气’对吧？” 洛森·很想亲亲抱抱·布朗宁：？？ 安娜贝尔越说越苦恼：“该怎么才能……才能……那什么……柔软一点？我知道现在开始性格改造也来不及，但明天好歹要扮演出……呃……就是那种软妹的感觉？把‘帅气’尽量削减……你教教我，莉莉，一点点的小手段也好，只要不被他发现。” 洛森·扮演软妹中·布朗宁：？？？ 想熟悉他家的厨房，想熟悉他家的清洁工具，现在又是想熟悉在他面前进行角色扮演？ 女朋友的想法，真的很难理解。 但这一次布朗宁同学吸取教训，绝不打算发表什么“不准想着做家务，让你做家务的生物都该灌成水泥柱”讲话，他琢磨了一下，委婉道： “是想要压制住自己性格里的霸道，关闭与人相处时无意识的‘男友力’，把主动权让给他，满足对方的掌控欲，从而加深感情联系吗？” ——安娜贝尔眼神一亮，深觉对方这句总结戳到了点上。 莉莉看事情的角度果然不一样！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描述不出来的重点！ 她立刻疯狂点头。 莉莉的眼睛又弯起来了。 “哎，你不用这么紧张，其实很好解决。”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冲安娜贝尔勾了勾：“我们来排练一下，你俯身过来，假装我的脸现在是你男朋友的脸。” 安娜贝尔严肃地俯身过来，努力代换。 ……比她想象中容易多了，也许是因为莉莉这双绿眼睛……咦，为什么就连五官也…… “现在。” 洛森小心去掉了所有上扬的小尾音，所有元气满满的感叹号，所有属于女孩子甜兮兮的口吻。 他说：“谢谢你的百合，安娜贝尔，但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月季。” 安娜贝尔猛地蹦起来：“谁谁谁谁要送你花了？！不要胡说八道得寸进尺！！” ……她弹射起飞、炸完反驳之后，才懵懵地回了神。 闺蜜依旧坐在轮椅上看她，又美又软，特别无害。 “问题解决啦。” 她说，“你约会的时候如果觉得自己可爱度降低，就贴他近一点。” 第99章 第九十六章 如何在富婆的爪牙下艰难求生（中） 第九十六章如何在富婆的爪牙下艰难求生（中） 斯威特大小姐迄今为止的人生里, 从未觉得，“有钱”是这么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可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就在她发现“有钱”难以启齿, 想要拼命遮掩时, 又证明另一个观点——一个根深蒂固、毫不动摇、几乎自出生就坚信至此的观点—— 【爱情, 是愚者的痴迷。】 “好吧, 既然你真的执意要一套方案……哪几家是你手下的产业？做个标记？” 傍晚, 又是那栋曾令她心动不已的小屋子里，女孩展开一张破破烂烂的小地图, 芊白的手指再一次被周边破破烂烂的景物凸显出“我见犹怜”的气质。 可“我见犹怜”的女孩没有收到回复, 只有一只面若冰霜的蜜糖宝宝站在那儿——顺便一提，离轮椅上的她五米远，仿佛她的轮椅上安了什么炸|弹，而对方必须保持安全距离。 洛森：…… 他眼前仿佛又闪现出了女友之前“弹射起飞”的形态，手不禁有点痒。 ……但不行, 绝对不能用莉莉的手rua她的脸, 头毛也不行。 “姐妹, 你靠近一点……” 面若冰霜的蜜糖宝宝站远了, 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脚尖微微踮起，裙摆揪在手心, 同时呈现出兔子与猫炸毛的形态。 洛森：…… 就这, 就这，还想“掌控约会全局, 完美伪装”呢。 如果没套躯壳不需要扮演, 布朗宁同学早就开嘲讽和对方怼起来了, 直接从口头争执上升到肢体冲突, 最终大概率能把人骗过来抱进轮椅，即可展开一通合法rua—— 但女孩轻咳一声，体贴地又询问了一次。 “换个问法，哪几家不是你手下的产业呢？” 大小姐动了动，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莉莉满脸无辜地把地图推过去，又按上轮椅，把自己弄远了一点，将安全距离五米调整为安全距离六米。 大小姐……大小姐屈尊挪动了一米，将小地图与笔拽到自己面前，弯腰一番“唰唰唰”。 她今天和薇薇安相约逛街时家徽并没有扣得很紧，因为最近湿热的天气，今天这条裙子背面的领口较平时低很多，此时一弯腰写字，就顺着没扣紧的家徽稍微泄开一个口子，露出白白嫩嫩的一截脖颈。 一小截罢了，斯威特小姐的衣着永远过分保守，在服装轻薄的夏季就是一个异端，压根与贫民窟街头那些穿着吊带或超短裙的女孩不能比。 可安娜贝尔一低头，就觉得后颈的这一小截遭受了比梅雨更湿热的洗礼。 ……她标记记号的笔一顿，心里暗骂了一个f开头的粗俗词汇。 流氓。 变|态。 但笔没有停，弯腰的动作没有改，就连俯身的幅度都保持着，甚至还悄悄放松了一点手指，让笔速放慢，好令自己书写的时间再长一点。 ——可惜的是，那黏腻炙热的视线很快就收了回去，大抵是理智后一步追上了本能，它迅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消失殆尽——落在那一小块皮肤上的温度，好似昙花一现。 因为持续时间太短，甚至都称不上什么“垂涎”，更别提“窥伺”了。 仿佛就是不小心瞥见，不小心被点燃，又急忙赶在烧焦之前匆匆逃离。 安娜贝尔：……胆小的变|态！！！！ 她“啪”地放下笔，结束了本该用几十秒就能画完的记号，气鼓鼓地把标记好的地图推过去。 洛森：怎么生气程度还能往上叠加。她以为“生气”和“可爱”是能交替叠几百重的buff吗。 滤镜严重、差点被叠加buff蛊惑得直接伸手去rua对方的布朗宁同学——他的手急忙在空中一拐，接过地图，脑子里打着下一步举动的草稿，眼神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呃。” 虽然，但是。 望着这张密密麻麻的产业地图上，零星惨淡的两三个小记号：“怎么这几家……也是你旗下？” 洛森，终于对“明天约会”感到了一丝丝棘手。 作为酒店街第一打工仔，以往他印象里，酒店街属于安娜贝尔直系产业占据半壁江山——“半壁”，指的是一大半，但并不包括全部。 他原计划好带领她前往的那几家店，也是以往不属于安娜贝尔、她也绝对没接触过的产业……可在这张图里，竟然已经…… “我前几天接收了一批新产业。”母亲旗下的大多都是享乐的销金窟，“最近还在整合。” 洛森·贫穷·布朗宁：我是不是应该取消约会，再想点什么别的惊喜地点？ 看看这张地图，为数不多几家没被蠢宝宝圈住的店……他也看不上眼啊。 好不容易制定好的计划，花了那么多心血筹备好的流程…… 奸商敲敲手指，心里有点烦躁。 他其实真的对“谁该更有男友力”没什么意见，也不觉得让安娜贝尔带领自己在她旗下的产业狂转一圈很丢脸—— 当然，如果这里的“狂转一圈”里还包括她疯狂抛金币在各大奢侈品店铺给他买买买，两位宿敌无疑还是会就“蠢蛋你浪费钱试试”“我不管我就是要给混账买买买”等内容吵起来的—— 但约会的目的，说白了，本就是玩耍放松…… 她之前承担了那么多的压力，洛森忍不住怀疑，明天和自己的这次“约会”，可能是安娜贝尔放假后的第一个漫长空闲。 原本计划好，要带蠢宝宝去她所没见过的新奇场所，做一切她喜欢的……这么一来，就完全化为泡影。 去这些店哪会有什么新奇感，以蠢宝宝的认真劲，最后肯定会发展成“助理陪同继承人巡视新产业”的状态。 要不……今晚和她通知一声，改一下时间，换个地点？自己再联系联系曾经打工时认识的朋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 这对宿敌南辕北辙的关注点就在这时显现出来了：同样是“约会”，安娜贝尔极其重视仪式感，因为“裙子颜色不够鲜嫩”“口红颜色太过暗沉”已经纠结了四天；洛森却只关注过程的感受，觉得“必须要让对方开心”，反而不怎么看重“正装打扮”“送花邀请”“时间地点”等等刻板流程。 举例说明，如果他们相约去看电影，安娜贝尔会在坐下后疯狂纠结“我该用哪一边的扶手我用他那边的扶手会不会显得我很想牵手”等等，洛森则会直接把超大桶的爆米花和超大杯的可乐都垫到她的膝盖上，戴上3d眼镜在影院里补眠。 ……打工狗真的很需要补眠嘛。 此时，安娜贝尔看着他思考，越来越不爽。 宿敌的思维，她当然能猜到一点——肯定是想着临时换地方改时间，出于什么“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哼！！！ 什么布朗宁！！！ 明明就是个胆小的变！！态！！ “现在更改约会地点已经来不及啦。” 大小姐冷冰冰地开口，“我最讨厌临到约会前改期、约会时迟到的男人了，粗鲁无礼，他如果这么做我就再也不想和他约会了，反正就是个粗鲁胆小的无耻之徒。” 洛森：这个罪名上升怎么有点快。而且有点指名道姓被怼的意思。 ……话虽如此，对女朋友冒出来的“粗鲁”评价，他如今非常敏感。 小时候的记忆他记得清清楚楚，对方那个“优雅”的理想型被强调了多少遍，他就暗暗咬了多少次牙。 蓄长发已经在日程上了，但长发又不是一夜就能嗖嗖嗖蓄起来的。 “那当然……”奸商不得不放弃了更换时间地点的打算，心里烦躁更甚，“好啦，姐妹，你让我仔细想想，我稍后把想好的计划用联络喇叭……” 五米之外的女朋友突然说：“你赶我走？” 洛森顿了顿。 他终于发现了，安娜贝尔口气的不对劲。 “……怎么可能。” 女孩抬头，看看挂钟上的时间，便摸索着去点亮了烛台中的蜡烛。 蜡烛短短的，照明效果堪忧，只能覆盖到屋子里的一小半。 她慢慢卷起酒店街的产业地图，手指还是那么芊白好看。 这间小屋没有窗，安娜贝尔在昏暗的阴影中看着他，嘲讽地等着他继续往下编，怎么才能编圆这个滑稽的—— “姐妹，已经傍晚了。” 莉莉轻飘飘地开口：“你不介意的话，就在我这里留宿一晚？我们现在，一起去第七层法术建构区洗澡吧？” 安娜贝尔在五米的安全距离外再一次弹射起飞。 她尖叫：“变！态！！！” “你在说什么呀，姐妹。” 莉莉笑眯眯地说：“我们都是女孩子，不要瞎想哦。” 第100章 第九十七章 如何在富婆的爪牙下艰难求生（下） 第九十七章如何在富婆的爪牙下艰难求生（下） 男朋友是变|态不可怕, 可怕的是变|态他还不要脸。 自古以来，但凡能力强一点、颜值高一点、逼格牛一点的变|态……他们都是要脸的。 不要脸的变|态很没有档次，放在高级变|态群里是绝对要被鄙视的。 “把沐浴露带上哦。” “……” “洗发水在这里。” “……” “肥皂最好也带一块……” “……” “对了对了, 还要准备润发露！” 安娜贝尔瞪着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变|态, 当看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粉红色的浴球放进粉红色的小木筐里时，实在忍不住, 往后撤了一小步。 对方骤然回过头来，笑成弯月亮的眼睛在微弱的烛光下隐隐闪动, 仿佛什么恐怖片片场里的**oss。 安娜贝尔又往后撤了一小步。 她小声逼逼：“我不要去洗澡。” 恐怖片片场**oss：“可是不洗澡会变脏呀。” 这语气，这背景, 这氛围…… 安娜贝尔哆嗦了一下，前段时间为约会做准备时她恶补了不少“约会时应该看的影片类型abc”，如今瞬间把这话代换了进去, 总觉得接下来对方就会从轮椅后掏出一把四十米大镰刀，一边温和说着“我帮你洗干净”一边挥过来（。） 她现在完全搞不清洛森的脑回路，甚至有点怀疑, 他所谓的“交往”是不是出于让自己精神恍惚、方寸大乱的目的，从而赢得宿敌斗争的……政策。 自从确立“交往”之后, 安娜贝尔就一直很不安, 很忐忑，感觉被前所未有的新奇东西操控得团团转……当她无意识对着镜子试穿鲜嫩颜色的连衣裙时, 内心深处都会升起一种恐惧, 害怕自己变成了不好的样子。 放假以来, 她所做的一切也基本是基于这种不安——作为一个习惯将一切建立在厚厚的典籍之上的学生, 安娜贝尔太渴求一个“交往”的参考样本, 从而在这段“交往”中找回“自信”。 所以她试探父母, 寻求薇薇安的帮助, 又找到了莉莉这儿，无非是…… 【是想要压制住自己性格里的霸道，关闭与人相处时无意识的‘男友力’，把主动权让给他，满足对方的掌控欲……】 安娜贝尔一愣。 不，不，这话其实是反过来的……在人际交往方面，布朗宁的判断总是一针见血……他刚刚是在暗示……暗示我……我因为“交往”之后失去了对布朗宁心思的精准判断力……原来是她一直在，一直在想掌控—— 安娜贝尔的脸色愈发难看。 洛森眨眨眼：“你要是不喜欢粉红色的话，姐妹，我这里还有一块柠檬色的浴球。” 顶着恐怖片**oss的配置，却运用不要脸天赋疯狂掉逼格的家伙还在循循善诱：“看，上面还有一朵小雏菊，是不是很可爱？” 那是一颗掉色缺布的二手浴球，白白黄黄混杂一片，流浪狗的毛发都比这玩意儿好看。 安娜贝尔：可爱个大头鬼。 被他这一打岔，刚才灵光一现的思绪立刻消失了。 安娜贝尔停止胡思乱想，正常的状态也找回来了，便很没好气：“我不会和你去洗澡的！” 你能不能要点脸！ “可我们是姐妹……” 谁特么跟变|态是姐妹！！ 安娜贝尔已经肯定这家伙就是布朗宁了，她着实搞不懂，为何对方还要负隅顽抗。 ……说“负隅顽抗”都有点像是往他脸上贴金，布朗宁同学现在的行为就是在耍无赖，仗着修养良好的大小姐绝不会扑上来掀他裙子，开始各种作妖。 都到这一步了，他又不是真的蠢货，早该见好就收，然后解释清楚情况，恳求自己的原谅，争取本小姐的宽大处理…… 等等？ 仔细想想，我既没有明确指出“你就是布朗宁假扮”，也没有提醒他“你刚刚怎么称呼了我的全名，莉莉根本不知道我叫安娜贝尔”—— 所以，这不是“负隅顽抗”，是“努力圆谎”？ 布朗宁认为，我只是出于直觉怀疑他的身份，没有证据，所以还在试着“打消怀疑”？ 安娜贝尔瞥了一眼这货依旧柔软可爱（欠抽）的脸蛋，觉得可能性很大。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顺水推舟，抓住这次女装的把柄，狠狠教训他一次…… “你这里的洗浴用品太少了，莉莉。” 她轻咳一声，装出“对朋友发脾气后有点后悔”的局促来：“如果要我和你一起洗澡的话，还需要购置一些必需品。况且，如果要在你这里留宿，缺的东西更多……” “你家附近，有没有什么贩卖日用品的店铺？别担心，是即将借宿一夜的我来买，不会麻烦你。” 女孩在烛光里皱了皱眉。 “第三层法术建构区是贫民窟的边缘，那里商业很发达，有一个还算不错的连锁超市，是上边的酒店街扩展下来的企业。” 她说话的口气又柔和又活泼，与安娜贝尔记忆中的莉莉几乎完全重合，不留意完全分不出任何端倪：“但现在已经傍晚，入夜后的第三层法术建构区有些……” 入夜后的法术建构区，他们所待的第五层贫民窟，才是最安全的。 洛森之前开口让对方留宿，当然也不全是破罐子破摔胡讲，是真的担心她——漂亮女孩独自一人在天黑后登上第四层第三层第二层建构区前往出口，风险太大。 他这个躯壳今夜十二点整就会完全脱落，但留宿蠢宝宝一夜完全不是问题——使点小手段让她在这个时间点之前睡着，变回来之后，赶在清晨五点前把人送回私宅就是了。 ……反正这个蠢宝宝一被抱住就能睡得天昏地暗。 洛森从不做无意义的打算，对布朗宁家而言，越深层，越贫穷的地方才越安全——因为，这些地方靠近德鲁拉根位于第十二层的店铺。 德鲁拉根在法术建构区的地位，就好比黑|手|党中的教父。 越靠近他的位置，权力结构越固定，利益划分越平稳——反之亦然。 前三层法术建构区在入夜后的环境……嘛，适合赚钱倒是真的。 洛森一番考虑全部闪过只花了几十秒，在安娜贝尔眼中，他只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就接着说道：“要不姐妹你留在这里，我去第三层给你弄点洗漱用品？” 哈。 安娜贝尔想从鼻子里喷气，但那样太粗鲁，她忍住了。 “不，我要自己挑选，自己购买——你可以陪我一起。” 既能拖延时间、抓住你的把柄，又能避免你继续给我瞎省钱——把钱袋子递给布朗宁之后，他绝对会一毛不拔，然后花光他自己的积蓄给她买日用品，转头和她编造什么“商品大促销”的破理由！ ——安娜贝尔猜出来的思路，的确没错，可她只猜对了一半。 洛森想独自去第三层法术建构区并不是为了省钱；洛森现在的“洗澡留宿”邀请也不全是作妖。 他的确还没搞清楚自己是哪里露了馅，不知道“莉莉”不应该念出“安娜贝尔”这个全名——但洛森也没抱侥幸心理。 斯威特只有确实认出他的身份，才会用这种冰冷的态度对待“莉莉”。 她的固执倔强是一等一的，自己已经被她认定了“布朗宁”身份，不可能存在第二次欺骗的机会。 但他又绝对不可能让她窥见裙子下的“双腿”，逼问出她母亲派人来围剿他的行为，甚至，因为他的自愈能力对他的“人类”身份起疑。 给斯威特一个点，她就能揪着这颗点拽出一串链。 所以，洛森只能采取下下策——咬死不承认，将时间拖到午夜十二点，指望精灵的自愈体质抹除一切痕迹。 ……不愧是宿敌，不论是否交往，都能把他逼到这一步……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破绽？ 他很了解妹妹，应该没有什么性格上的违和点…… “好吧，姐妹。” 现在天色还不算最晚，抓紧时间快去快回肯定能够避开：“那我们这就出发去第三层的超市吧？” 【五分钟后，第三层法术建构区，通道处】 他们速度很快。 ……考虑到其中一个坐在轮椅上，这里的“他们”应当换成“她”。 安娜贝尔一路风驰电掣，从第五层迅速通过坡道攀至第三层，一路高跟鞋“嗒嗒嗒”火花带闪电，洛森差点梦回中午时被她推着去吃牛肉面的架势，离瑟瑟发抖就差一点点。 ……就算今天她穿的鞋鞋跟不高，法术建构区也没什么台阶……也不能仗着发脾气就胡乱往下跺吧，脚掌迟早会变红。 那么娇贵，说不定还能跺出几个水泡，然后生气脱了鞋，眼泪汪汪地揣着手，委屈又可怜…… ↑离瑟瑟发抖差亿点点的变|态 说来也有意思，法术建构区前五层中，每一层向上的通道都是没有台阶的坡道，可从第一层入口处向下的却是螺旋状台阶——向上向下完全是两个通道，在交通方面十分麻烦，安娜贝尔几次来拜访莉莉，有一半的时间都花在爬上爬下了。 洛森曾猜想，这是因为法术建构区鼓励内部交流，不欢迎外界介入。 现如今，安娜贝尔终于把轮椅上的混蛋推到了第三层地面——她越推越心惊，即便按照正常的女性体重来算，轮椅上的病人也太轻了，简直像是正常女性体重的一半—— “到了。” ……与刚才一样，又是一个极其巧妙的时机，洛森开口打断了安娜贝尔的灵光一闪。 “地下的法术建构区没有自然天空，这里的太阳是第一层自带的魔法照明设施，夜晚则直接省去了‘月亮’——所以你要小心一点，姐妹，这里入夜后没有自然光照，只有……” 好亮。 安娜贝尔不禁揉了揉眼睛，五光十色的光芒让她的双眼有点刺痛感，生理性的泪水随着揉眼一起眨出来。 她抿紧嘴，低头，更用力地揉眼睛。 ……不折不扣的哭宝宝。 洛森不用回头都知道她在和自己的眼睛较劲，他伸手按了按她用力揉揉揉的胳膊，温声道：“通道旁有免费的隔离眼镜。” 安娜贝尔又奋力揉了揉眼，没说话，低着头，犟得好像下一秒就要蹬腿踹他。 洛森……洛森只好自己把自己转过去，取来隔离眼镜给她戴上，还要装作看不见她通红的眼眶。 ——真的好像兔子。 ……只好再次别开眼，防止叒出现什么兔耳朵幻觉。 戴好隔离眼镜的安娜贝尔终于敢抬头了，她其实很生气，但这次主要是生自己的闷气。 竟然被法术建构区的—— “这里也太乱了。” 心里的坏脾气兔子跳脚跳得越急，大小姐的口气就越大：“第三层法术建构区，入夜后这么乱？” 字面意义上的“乱”。 五光十色的各个巨型灯牌，千奇百怪的行人，东倒西歪的公共设施，基本没一块砖头干净的狭窄道路……空气中还有肉眼可见的粉尘，这些粉尘也是乱七八糟、五光十色，刚才刺痛安娜贝尔眼睛、让她生理性淌眼泪的就是这东西。 具象化一点，就是受到超高空气污染、产生大量雾霾、没人维护公共建设的中世纪集市。 ——中世纪集市都比这里好，起码没有光污染。 洛森已经习惯了，每次他来第三层法术建构区都会回去洗澡，不讲究点妹妹不会让他进家门。 见安娜贝尔皱着眉捂住口鼻，他淡淡地介绍：“这里的粉尘不用担心，有害有毒的粉尘他们抢着收集起来了，一小瓶要卖十金币，不会给你任何免费机会吸。” ……一小瓶十金币？这些脏乱差的粉尘？ 这地方怎么可能得到那些高纯度的……这些东西如果是劣质，吸入身体百害无一利……这帮人怎么想的？在贫民窟，一小瓶十金币也算是……很高的消费吧？ 安娜贝尔见过不少家族里的生意，当然知道洛森在指什么“粉尘”——但她不可能在布朗宁面前展现自己的熟识（她还记得自己有一个“单纯善良”人设），只悄悄咽下了心里的疑问，努力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 洛森瞥了她一眼，欣赏了一会儿女朋友拙劣的伪装。 ……欣赏归欣赏，但究竟为什么这只一点都不会伪装的蠢宝宝，能一下把我的伪装全部拆穿？ “这里已经不算贫民窟了。” 真正的贫民哪里有吃喝玩乐的消费能力：“法术建构区第三层，是销金窟。” 安娜贝尔·坐拥无数个销金窟·斯威特：“……哈？” 就这？就这？ 大小姐眼里的鄙视几乎快溢出来了。 如果不是“莉莉的小屋”，她对这个藏污纳垢的法术建构区没有半点好感，连走路都恨不得踮脚。 洛森也没生气，还点头赞同了她的鄙视：“当然比不上地面那些干净街道的高档场所……这里也不可能有那些上流社会的人来‘销金’，大多数顾客基本都是负债累累、吃了这顿没下顿的‘赌徒’……他们只在乎感官快乐，不在乎环境条件。” 阴沟老鼠们的“享乐”，当然与鞋底干干净净的上流学徒们不同。 洛森对这两方……都没什么好感恶感，他很一视同仁的，有钱能赚的都是甲方爸爸嘛。 不过，顾忌到今天待在旁边的“新人”不是顾客，是自己的女朋友，他这番介绍已经很委婉、很温和了—— 直白点，这个第三层就是一堆低级妓|院，低级赌|场，低级酒馆，低级旅店的杂合体。 昂贵外皮下的黑暗固然腐朽，还是这些□□裸暴露在粉尘中的烂肉更加恶臭。 他的女朋友也许早已习惯了在前者中生存，但后者……怕是瞥到一眼，就忍不住呕吐吧。 毕竟是位会嫌脏的大小姐。 洛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店铺，从五光十色的灯牌里辨认了几个出来，找出了一根光秃秃的电线杆。 这根建构区的电线杆当然不会连“电线”——弯折生锈的杆身上系了一条银色的流体金属，金属末端镶嵌着一颗直径两米的大钟，钟上的指针正指在晚上七点三十分的位置。 洛森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那几家绝对不能让安娜贝尔瞥见的恶心店铺，还没到开业的时间——十二点整。 法术建构区的店铺如果没有到“开业时间”，是一律不会出现在居民视觉里的，以免“浪费资源”。同理，店铺一到“停业时间”，也会自动消失在居民视觉里，给抵达“开业时间”的店铺腾出空闲。 ……夜还不算深。 “我们抓紧时间去超市吧，姐妹。” 安娜贝尔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过来，尽管听到洛森的解释，她依旧忍不住用一只手蒙住了自己的口鼻。 闻言，她急忙点点头，握过把手推他离开。 ……如果他没有受伤，如果现在是健全完整的身体……就可以直接站起来，牵着手带她离开了。 洛森在迷蒙的粉尘里轻咳一声，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动动自己的【膝盖】。 为了最大程度地伪造出女孩的柔软，本该空荡荡的膝盖骨其实是两团棉球。 但谨慎如布朗宁，其实还藏了些后手。 坐在轮椅上，失去部分行动能力，实在…… “那边就是超市吧？” 安娜贝尔一直推着他向前，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在这个烟雾弥漫污染严重的鬼地方，能看清景物就算不错了。 此时此刻，她终于松了口气：超市的样子，比安娜贝尔想象中好太多了。 大概因为它属于地面上的产业，所以这栋建筑物正正方方，敞敞亮亮，门口的空气特别洁净，一点粉尘都没有。 同理，它也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灯牌，只是在外围的灌木丛里竖了一根纸牌，上面用魔法涂写了这家连锁超市的品牌标志。 唯一不算好的是…… “台阶好多。” 从双开玻璃门的超市入口，到他们所在的纸牌，一共有三十多阶楼梯，坡度很高。 安娜贝尔停在第一只台阶那儿，有点为难，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轮椅弄上去。 她已经认定轮椅上的是布朗宁了，又认定他脸色这么苍白肯定受了伤，还猜准这家伙绝对是装出了没事人的熊样——他装归他装，自己不能折腾，万一往台阶上抬轮椅的时候磕到他的伤口怎么办？ 刚才一路推着他爬坡时虽然做的样子很足，鞋跟踏得很响，但从始至终，轮椅上的病人都没有被颠簸，一路平平稳稳。 要推着轮椅在坑坑洼洼的破地面做到这一点，即便是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的女超人，此时也有点疲惫了。 该从哪个角度搬上去…… “我在外面等你吧。” 洛森突然说，“台阶太多，爬上爬下都不方便，你买完东西后把购物袋从上面丢到我的轮椅上，正好也不用拎着它到处走。” 安娜贝尔“唔”了一声，发现这是个办法。 虽然一开始是存着“拖延时间抓他把柄”的想法，但第三层实在是超出她想象的乌烟瘴气，要教训混蛋男朋友，还是等回到安全宁静的第五层再说吧。 ……总之，她是绝对不会跟他去第七层洗澡的！！ 她左右看了看，觉得超市周围还算清静，却还是有点不放心。 之前在第五区的白天，这家伙都能被社会流氓搭讪……万一他独自等在外面遇到什么地痞流氓……谁让这个变|态女装都女装成这个样？一看就是要被流氓欺负的！ ↑完全没意识到对方是社会流氓本氓 “那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想了想，安娜贝尔把洛森推到距离超市门口最近的地方，紧靠第一阶台阶旁——如果有什么人过来搭讪，她通过玻璃双拉门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能够第一时间冲下来给他解围。 找好了位置后，大小姐又摸出腰间的丝绒小盒子，把里面的法杖抽出来。 洛森愣了一下。 法杖放在了他的膝上。 “……别装蒜，别逼逼，算了，不准开口——” 他女朋友恼火地低喝：“如果遇到危险，就使用它——别跟我说你是什么不会魔法的美少女！用手直接施法的傲慢受伤虚弱时就给我放一放！” 洛森有点想笑。 哪有什么傲慢，一个精灵，是真的没法接触高等级法杖，碰一下就被烫伤可不是开玩笑。 ……如果此时不是用两个棉球代替了“膝盖骨”，早在安娜贝尔把法杖放过来时，他的膝盖就会被烧出两块红印吧。 蠢宝宝。 安娜贝尔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见这混蛋似笑非笑，更加恼怒：“我叫你不要乱跑，你有什么意见吗？还是你打算弄丢本小姐的法杖？” 哪里敢。 布朗宁同学诚恳道：“我不怎么爱吃橘子。” 安娜贝尔：“……” 她愣了几秒钟，立刻反应过来这货是在玩梗嘲讽她。 “我才不是把背影留给你去买橘子的老父亲！！” “嗯嗯。非要买的话我喜欢吃砂糖橘。” “……你特么等着！我扛一把橘子树回来敲死你！” “姐妹加油哦。” “姐你——” 大小姐忍住了儒雅随和之语。 大小姐觉得涵养在闪闪发光，从“a”升到了“s”。 她扭头就走，拽着钱袋怒气冲冲地奔进玻璃拉门内，其背影真的很像被熊孩子气病的老父亲。 洛森目送她消失在那些层层叠叠的货架里，这才转头，去看超市外。 他所待的位置依旧能看到那根光秃秃的电线杆，钟上的指针…… 【20：30】 【21：00】 【21：30】 洛森神情猛地一变。 怎么回事？几分钟前他看过去还是七点三十分？！指针正以飞快的速度自动旋转？ 等等，等等，如果是钟表被魔法操控，自己完全没必要慌乱，它控制的又不是真实的时间—— 不。 这里是没有月亮的法术建构区。 没有月亮，没有太阳，由魔法振幅粗糙构造，那么这里的时间…… “这女孩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 纸牌下走出了几个人影，洛森手指一动，缓缓把安娜贝尔送给他的法杖放进口袋。 那是中午时，在第五层堵住他搭讪的几个男人。 竟然一直追到了这里…… 是海伦娜的人？ 领头的男人神色轻松，看到女孩苍白的脸色与躲闪的目光后，还浮现出一点得意来。 “你可真漂亮……别害怕，我们来找你没有什么恶意……” 不可能是海伦娜。 海伦娜就算再派人来，知道前一批都死亡的结果后，她不可能再派这种毫无警惕的混混送菜。 德鲁拉根？更不可能，那条龙不会花费额外的金币来打压自己，那会影响它从自己手中卷钱的效率。 这几个家伙一看就是被钱收买，不知道什么内情…… “要怪就怪你哥哥得罪了大人物。” 也许是看轮椅上的女孩太过羸弱，领头的男人还好心解释道：“不过，事情还有转机，大人吩咐了要不声不响带走你，所以我们……” “和一个残废废话干嘛？” 他其中一个手下不耐烦了，口气又凶又急，眼神却看着女孩的胸脯：“赶紧上手把她绑了……要不我来……” 残废动了动手指。 这是他妹妹的身体。 领头人挥了挥手。 “再等等。”他低声说，“和他同行的那个似乎是贵族小姐，我怀疑是兰姆家的，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兰姆家的？法师界第二的兰姆家，“不知天高地厚”…… 那就是，斯威特家。 斯威特家，除了海伦娜，他深深得罪的…… 洛森眼底一沉。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女孩抖了半晌，仿佛终于压制不住恐惧了，“我、我哥哥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徒——” 领头人很吃这一套，他更和蔼了。 “我们也是排查排查嘛。”他挥挥手，“那位大人在搜寻窃贼，谁让你哥哥似乎是个什么学院的厉害学徒，在大人东西失窃的时候恰好从学院请假……” 原来是这样。 德里克扩大了搜查范围，给了一批杂鱼混混报酬，排查到了他的身上。 用的还是“东西失窃时不知在哪”这么宽泛的内容，想必还是主力在排查那些家族矛盾，先用这个大条件在普通学徒里试试水。 这几个喽啰估计只是最底层的，上面人不可能重点放在查一个家境贫寒的学徒身上……如果是上面的人来，肯定一眼能认出安娜贝尔，也不会闹出把她认成兰姆的笑话……这帮人自己都不确定目标，就不会对莉莉下死手，顶多带回去做个备备备选人质。 然而。 德里克和海伦娜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 德里克未确定前不肯鲁莽动手，但凡动手必须完美解决，他没有后顾之忧，后备资源是整个斯威特家的财力—— “钟为什么还在走？” 女孩发着抖问：“我、我跟你们回去……但能不能不要让指针再、再这么疯狂打转？我好害怕……我讨厌魔法！” “哦，你说那个啊。” 领头人无所谓地挠了挠头：“是大人给的道具……说是什么‘溯回沙漏’，用一下加快区域时间……法术建构区太邪乎了，我们也是不得已嘛，小妹妹，直接来抓你，你肯定要尖叫，对不对？你的朋友也在后面的超市，对不对？” 他指指明亮的超市，憨厚温和的表情里露出一丝阴狠来。 独属于贫民窟的，不要命的狠。 “十二点整，第三区的超市停业。” 远处的大钟，指针一变，迅速指到了【0：00】。 ——这片区域的所有光线轰然湮灭，一片漆黑，“停业”的超市在魔法作用下已经完全消失，而不远处的街道，亮起明明灭灭的昏黄灯光。 扑面而来的已经不是粉尘，而是午夜之后开放的那些店铺，特有的……味道。 “老大，你非要等到十二点干嘛？这下好了，什么都看不见……” 领头人擤擤鼻子，咒骂了一句，立刻打开了手电筒。 他哪知道，这些上流法师们的“魔法”真这么邪乎。 “大人吩咐我们不能惊动别人，否则没钱拿……” 他抽出腰间的手电筒打开，呵斥了一句：“行了，赶紧上去把那个女孩绑了！” 几柄手电筒的光线射到黑暗中，慌乱晃动了一阵子，最终晃到—— 空荡荡的轮椅，翻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柄手电筒的光芒消失，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 领头人陡然原地跳起——能在法术建构区厮混的从来不是什么脑残，更何况他是有门路搭上了地面上大家族掌权人的线—— 他大声嘶吼：“开|枪！” 是的。 一个不会魔法，从现代世界进入法师界寻求机会的，纯人类。 这个群体……只敢躲在建构区这个地方。 认不出珍贵的魔法道具，认不出法师界赫赫有名的大小姐，但他们莽撞又—— 不含任何魔法、却又不属于任何冷兵器的子|弹从人类们腰间拔出的小机器里倾斜出来，在恐惧的驱使下，这帮底层混混几乎打光了所有弹药。 而几乎是立刻，空气中爆开浓郁的血味。 “打中了！打中了！” 领头人重新抓过手电筒：“快跟上，去有光的街道！受伤的残废跑不远！” ——人类。 ——低劣的，卑贱的，无知的人类…… 血腥味像是钓鱼线那样带走了所有持|枪暴徒，不一会儿，这片黑暗就变成了安安静静的原始状态。 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抹极淡极淡的腥味。 很微小。 只有关注它的人才能拆穿。 明亮干净的超市瞬间消失，手里的购物袋又沉又冷。 黑暗中，刚刚摆脱“停业”的魔法影响，从本应是台阶的位置缓缓走下的安娜贝尔，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洛森？”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 无人应答。 第101章 第九十八章 逃跑时再紧急都要看准灯牌 第九十八章逃跑时再紧急都要看准灯牌 德里克·斯威特, 法师界第一家族的家主，也是传言中……法师界第一的**师。 这里的“法师界第一”，倒不是说德里克魔法造诣在那些活了几百年的**师中排第一, 这里的“第一”, 是指法师界中学徒们公认的“第一”。 毕竟法师塔中的**师们普遍佛系温和，专注于魔法研究——而德里克，一个明明拥有法师的威能，却不断扩张势力，忙于研究魔法以外的“俗务”的掌权者……对所有法师学徒而言，他才是最“强大”的法师。 和他的交锋，难度当然会比海伦娜更恐怖——但洛森却更警惕海伦娜, 之前一直冷处理德里克。 因为, 在奸商看来, 海伦娜这种心理层面变|态的小家族女人, 更加不依不饶，更加心狠手辣——她的报复心极重, 底线几乎没有，但凡惹上了就是不死不休……现在自己不过是没完成一项“任务”, 海伦娜就直接派人打算虐杀莉莉, 如果后期她知道了自己和安娜贝尔的情侣关系, 将女儿绑架或直接下药送给别的男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而德里克，洛森做情报工作时观测得很清楚，这个男人过于自负，反而不会拼尽全力抹杀自己。 他生来就站在最高处, 像洛森这样的小贼可能只是德里克眼中的蚂蚁, 而法师可不会专门花心思去毁灭蚂蚁的亲人爱人。 这位家主看不起洛森, 他愿意摆上赌桌的可能只有一根小拇指, 而洛森的赌注却一直是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这个奸商在这局不对等的博弈中，最大的优势。 德里克出手，莉莉不会有生命危险，只可能成为人质；学院里的朋友也不会遭遇危险，因为德里克认为洛森没有让他与泽奥西斯撕破脸的价值；就算洛森本人被抓住，也不过是遭遇那些斯威特传统的“拷问”，被当做什么家族间谍对待——看似恐怖，但没有性命之忧。 甚至连和安娜贝尔的情侣关系都不需要太担心，德里克根本不在乎这些，很可能把他当做追名逐利的小白脸，给笔钱打发打发，再敲打女儿“玩归玩，别忘了正事”罢了。 所以奸商仔仔细细分析过，这才将对付德里克放在最后一位，排出了“海伦娜＞德鲁拉根＞德里克”的顺序。 按实力判断，这个顺序应当是反过来的才对。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辛辛苦苦设计好的顺序，差一点就被几个收了钱的小喽啰全部打乱。 “有钱人……” 八千金币一小枚的“溯回沙漏”，一次性高级魔法道具，可以加快一个小区域的时间，属于有价无市的奢侈品，洛森曾做过生意的那些上流贵族们手里都不一定能有一个。 ……谁知道德里克竟然能把这玩意儿给小喽啰批发？！ 精灵喘息着躲在自己挑选好的藏身处，被子|弹打中的地方持续性失血，身体一阵阵地发冷。 身体发冷不是问题，他的意识也有点模糊，一开始眼前是一大片的重影，现在已经出现黑斑了。 而且那帮纯人类…… 奸商见识极广，冷静下来想想，被现代世界驱逐、龟缩在法术建构区的人类暴徒，顶多只能搞到几把破旧的小手|枪，怎么可能人手一把冲锋|枪，一受到惊吓就对着他疯狂“突突突”，潇洒得一点都不像是缺弹药？ 这又不是什么大财团支持的黑|帮抢银行！！法师界没门路去哪搞现代世界的冲锋|枪？！不是出于忌惮，是没市场——顶层的法师界压根看不起现代人类的那些枪|械弹药！ 所以，大概，可能，还是德里克随手买来随手配置的，再随手分给底底底层喽啰装备…… 洛森咽下一口老血。他搞不清这口血是受伤的还是心痛的。 ……一时间，这位奸商甚至产生了“自己报名去鲨自己”的冲动，可以搞到那么昂贵的魔法道具和随意无脑突突突的人类武器啊…… “这边？是这边吗？” 脚步杂乱，气息浑浊，真是一帮没有水平的家伙。 洛森刚准备撑起手臂起身，脑袋又是“嗡嗡一响”，视觉黑了好一阵子。 他只好放轻呼吸，蜷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舌尖顶顶牙床。 有股金属的味道。 ……大概是铅中毒吧。那帮暴徒手里的子弹估计是最原始的铅|弹。 ……他一只精灵，从没有被子弹击中过，自愈体质似乎在这时帮了倒忙，愈合的血肉疯狂吞没那颗埋在伤口中的子弹，让里面的铅疯狂扩散……唯一庆幸的是子弹绝不属于“魔法与火”的范畴…… 按照曾在书上读过的枪伤处理法，现在，他必须把埋进伤口的子弹挖出来，让伤口愈合，再缓一会儿等自愈体质清理毒素，才能彻底好全。 洛森虽然没有挖过子弹，但他不害怕，唯一顾虑的，是“挖去子弹，清理毒素”的这段时间——他很可能直接痛昏，失去意识。 被追杀的时候，失去几分钟的意识都是致命的。 洛森甩甩头。 他一点都不担心被落在超市那边的安娜贝尔，斯威特继承人身上揣的防御魔法道具估计可以抵御几个**师的同时攻击，这帮暴徒要抓的是自己，不会为难一个家世显赫的贵族小姐。 这时候，应该尽力把这帮人带离她的行动范围……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挖出子弹，回来扫尾就行……没事的，依旧会很顺利，依旧可以隐瞒好…… 洛森第二次费力将手肘撑上地面，让自己缓缓站起来。 “是不是在那儿？快追！” 哈，德里克都抓不到，没人能够抓到他。 阴沟里的老鼠，最擅长逃跑。 洛森扶着墙，缓缓转进又一个视觉死角，慢吞吞地避开身后的追捕声。 阴沟里的老鼠…… “布！朗！宁！” 洛森错愕地抬起头。 他扶墙的手臂被猛地抓了过去，原本没有留长指甲的大小姐却在此时用力过猛，把他的衣服抓出了褶皱，像某个东方传说里山洞的女魔头。 她看上去气疯了。 洛森随着血液流失变僵的思维活动起来，确认自己逃跑时换掉了那条长裙，确认自己变回了原本的样子，确认自己的双腿健全，确认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在商店躲藏时扒来的男装，穿的整整齐齐…… 他浑浑噩噩的，但还是确认好了，自己没有破绽。 于是直接扬起嘴角冲她笑：“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看着墙上的血手印，看着他染红的衣角，看着他苍白如纸、比那个女孩还要透明的肤色。 她移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在他讨人厌的笑脸上。 “你放我鸽子了。”没有哭，声音也没有颤抖，非常自然，她该死的当然也能学会一个蠢货精通的伪装，“不是说好在超市门口见，约会的吗？” 洛森呆了一下：“我们约的时间是明早……” “是今晚。我改时间了。” “不是那边，老大，我们换一个方向——” 那些人又回来了。 洛森还有点混乱：“你什么时候改的时间……” “快过来。” 安娜贝尔打断他，直接将人拽进一旁的工具间，躲过橱窗外匆匆跑过去的几个男人。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第三层的某个服装店后门，也是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 安娜贝尔轻轻打开工具间的一条缝，仔细观察着橱窗外的那几个男人，确认他们调转方向，去到了第二个背离这里的方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寻找逃跑的布朗宁”，对宿敌而言，是最简单不过的任务。 在超市那里时，她顺着翻倒的轮椅找到地面上的血迹后，就迅速确认了这家伙的行动轨迹——他变回了本来的样子，而且一定是朝着能和自己拉开最大距离的方向逃跑。 确认方向之后，沿途留意一下垃圾桶或下水道，看看有没有被撕碎的抹茶色布片，再顺着布片被撕碎的位置寻找沿路的服装店，最好是有一只光|裸假人模特，后门的锁被撬开的——那家伙需要新的男装，又没空闲去衣架里翻找上衣裤子配套，最快捷的就是扒光一个男装假人。 而以布朗宁的谨慎，他不可能打破玻璃、制造明显痕迹，只可能在后门或墙角下手。 安娜贝尔一路找来，在抹茶布片上看到的鲜血越来越多，所以她不觉得布朗宁有体力在墙角施法，无声无息创造缺口：他和普通法师学徒不同，紧要关头时其实不怎么依赖魔法，更青睐使用街头的物理手段—— 安娜贝尔还记得他情人节时撬开窗户的锁翻窗离开员工休息室，所以找找被隐蔽撬开的锁，就能找到他。 ……找到他很简单，让他停止说谎，却千难万难。 安娜贝尔缓缓合上工具间的门，将一直抱在怀里的超市塑料袋放下，扭头去看被自己拉进来的布朗宁。 看不清，这个小工具间没有月亮。 她试探着摸过去，却发现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心里不禁一沉。 全是湿漉漉的血。 ……他不是不想阻止，是没有力气了吧。 安娜贝尔忍了忍，再次忍住了发抖的嗓音。 “你是不是打游戏打太多啊巧克力脑袋，竟然放本小姐鸽子？快点，你告诉我你的破手机在哪，我这就摔了它……” 他又笑了起来，安娜贝尔手下淌血的生命愉悦地震动着。 “好。”对方无奈地说，“在左腰的腰侧。……不是什么昂贵的手机，你能摸到一颗尖头金属固体的话，直接帮我拔|出|来就可以。” 安娜贝尔顺着他的指示摸下去，手指发颤。 对方一直静静的，却突然闷哼了一声。 大小姐一直绷着没抖的嗓音差点尖成了一把刀：“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 “没事。” 她男朋友用“你真可爱”的口气说：“你摸到我腹肌了，竟然耍流氓，嘻嘻。” 安娜贝尔：“……” 她冷静了整整三十秒，才抑制住了原地打死这个伤残病患的洪荒之力。 “你特么有个鬼的腹肌，你个一天到晚不要命的弱鸡！！” “我有的，你再摸摸看……” “谁特么要摸，本小姐手上全是你湿漉漉的血！” “但流水之下有起伏……” “起伏你个毛线球！不准逼逼！” “我每次打篮球的时候你是不是在观众席偷窥我腹肌？” “……偷窥个鬼，你们队的队服全部做了衣摆固定处理，再怎么挥洒汗水都扬不起衣角看不到——” “哇，原来那个给篮球部大笔经费换队服的神秘人真的是你。啧啧啧，就这么不想我被其他人看？” “……”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一个兔爪掏心，直接薅出了这家伙翻开的伤口里，那颗尖头的金属固体。 作死的布朗宁同学倒吸一口凉气，彻底停止逼逼。 “还逼逼吗？” “……” “还敢逼逼吗？” “……” “你再说一句试试？” “……” 呵，狗男人。 安娜贝尔用力抹除自己不小心摸到的起伏，告诉自己那全是死肥宅巧克力的层层赘肉，将来肯定会发展成一二三四五六呼啦圈，才稍微出了口气。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这么作妖转移自己注意力，虽然他的确成功打消了自己哭泣的冲动，但气还是会气的！本就高涨的怒火现在更旺盛了！ “回来！回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直接用大人给的道具吧，那家伙身上有血味，逃不……” 安娜贝尔神色一凛。 如果是追捕气味的魔法道具，那他们就会直接暴露。 “布朗宁？布朗宁？你能站起来吗，我们要转移去——” “嗯。” 在黑暗中，他没再说多余的话，而是模糊从喉咙里发出了象声词，又紧紧攥住了安娜贝尔的手。 安娜贝尔站起来，他也很快站起来，就是没什么声音。 “……赶紧，先给你披一套没沾上血的风衣……” “嗯。” 安娜贝尔怀疑他还是有点意识不清，但时间紧迫，已经没有二次察看的机会了。 她拉着他悄悄离开工具间，随手抓了一件风衣抛给他，又掏出熏香的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指间的血迹，低声念咒抹除了这个地方的血液痕迹，又把从他伤口里取下的那颗金属固体悄悄藏进随身的丝绒小盒里。 事态紧急，先保证布朗宁的安全，后续再去调查来龙去脉。 “穿好了吗？快过来。” ——比想象中的情况好了太多，安娜贝尔只牵着手就把他带出了藏身处，借着建筑物的阴影，飞速转向另一条街道——她还加快速度试了试，发现后面紧跟的伤残病患还能陪着她的速度跑起来，心就放下了一半。 追寻气味的寻人式魔法道具她在家里见过不少，知道发动这类道具普遍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差，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短暂的时间差找到气味浑浊的—— 手里一空。 身后陪着她速度奔跑的家伙，重重摔倒在地。 “……洛森？洛森？醒醒！醒醒！” 安娜贝尔不知道那些人伤害他用的是什么武器，也不知道这几天他一直都处在极度贫血状态，更不知道被徒手剖开伤口拽出子弹的痛苦——她不需要知道，就算是因为中毒而思维僵硬的布朗宁，也绝对不可能在她面前不帅气。 于是大小姐几下就把意识疯狂挣扎的精灵推醒，推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叫什么叫，吵死了，我没事。” ——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休克数分钟，是个毛线球的没事。 安娜贝尔努力忍在喉咙里的酸涩感差一点点就决堤，但她下一秒就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 绝不是崩溃大哭的时候，她必须要保护好这个蠢蛋才行。 “没事就快点起来，” 追捕声在逼近，可安娜贝尔再也不敢拽着手让他跑在自己后面，她小心翼翼地把对方从地上扶了起来：“我们，我们，我们在约会，你走快一点……” 明明应当是个沉重的成年男人，依托着她的肩膀时，重量却轻的不可思议。 他几乎就是一张抽干了血的纸片。 安娜贝尔拼命阻止自己深想下去，她也不敢再往深处走，直接扶着他，匆匆往附近传播着最浑浊气味的店面走去——幸亏这里是第三区，在街灯坏的七零八落的情况下，混乱的味道依旧是安娜贝尔的指向标。 就在追捕声即将跨过拐角时，她终于摸索到了一家亮着昏黄小灯的店铺，它挤在两栋高楼中，歪歪斜斜，破破烂烂，和第三区所有的小店一样混乱。 安娜贝尔匆匆瞥了一眼门外的灯牌，只努力辨别出了“ovie”这个词，猜测这里大概是电影院。 ……太好了，现在他急需休息。 安娜贝尔扶着歪在她身上的精灵，跨过小店的门槛，差点没被扑鼻的气味熏走。 一个标着“售票处”的小牌子钉在一座小木台前，而天花板与墙壁都花花绿绿贴着类似票券的东西，地板黏糊糊的，安娜贝尔怀疑自己的鞋踩到了口香糖，或者谁泼洒的高糖饮料。 但也只是一进门觉得气味难闻而已，往店里待了几分钟，她的鼻子就稍稍好了一点，只觉得有股奇怪的腥气。 再好不过，气味浑浊，又是个货真价实的电影院。 安娜贝尔掏出金币，对柜台后玩手机的人说： “下一场，两张票。” 电影院的售票员掀起眼皮打量了她几眼，又看了看昏迷状态靠在她肩上的漂亮男人，神色恹恹的。 “要包厢吗？” 还有包厢？ 太好了，这家电影院设施完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摸到警卫室弄点治疗魔药！ 安娜贝尔急忙点头。 对方收过金币，走到墙边撕下两张电影票式的纸条，又把一枚缀着号码牌的钥匙递给她。 “快点，五分钟后开始放映。” 服务员的语气是深夜员工特有的无精打采，还有一丝安娜贝尔察觉不到的司空见惯：“进去左转就是放映厅，你们在最后一排正数第二个包厢，东西都在里面，要什么按按钮，一次按钮十银币。” 安娜贝尔没心思仔细听，直接抓过电影票和钥匙就扶着洛森往门里跑，她后脚刚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道里，那几个男人前脚就迈进店门。 “我们找人……” 服务员的声音依旧无精打采：“买票，买票，不买票不给进。” ——呼。 进入放映厅，找到包厢座位后，安娜贝尔终于松了口气。 放映厅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包厢也不是全封闭包厢，只是左右竖着两扇简陋的挡板，正面可以清清楚楚地通过银幕的微光监视入口，而入口是绝对无法看清最后一排的情况的。 安娜贝尔弯腰在前方的地面找了找，还顺利找到了光弧把手——设备完好的正规电影院当然有包厢，而包厢最前方既可以完全敞开对着荧幕，也可以打开防窥视的魔法光弧，只是打开光弧看电影就会有层滤镜罢了。 安娜贝尔压下把手，升起了防窥视的光弧，就立刻扭头去察看洛森的情况。 包厢里是双人座沙发，也方便她扶着伤残病患进来安置。 “喂！醒醒！醒醒！别睡了！” “……我只是眯了一会儿。” 第二次醒来后，他的状态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没有靠着自己的肩膀不断下滑，而是直接撑起胳膊坐直了。 安娜贝尔发现他的脸色有了一点点红润的迹象，但她怀疑那是光弧的滤镜效果，失血过多怎么可能是昏迷几分钟就能缓过来的？ “我们在哪儿？” ——太好了，不管怎样，这次他的神志很清醒。 安娜贝尔放松手指——她这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紧紧揪着手指。 “电影院。”大小姐的口吻依旧盛气凌人、普通自然，“你约会放了我几小时的鸽子，现在你必须坐在这，认认真真陪我看完这场电影，休想跑开。” 哦。 洛森左右打量了一圈，随口问：“哪家电影院？票钱多少，你吃不吃爆米花？奶茶要吗？” 安娜贝尔想谋杀男朋友的洪荒之力又来了。 对方再狗下去，迟早要死在她自己手里！！ “你别管……” 说话间，大荧幕闪了闪，开始播放电影。 洛森完成了左右打量，再转过来看安娜贝尔时，眼神十分奇怪。 “第三层的这家电影院？” 大小姐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自己慌不择路，从龙潭跑到虎穴—— 荧幕上陡然闪现出片名：【罪恶的欲求】 然后画面逐渐放大，出现了一张……床。 和男女主角。 以及若干道具。 接着是声音—— “（各种不堪入耳象声词）” “（会被屏蔽的台词背景介绍）” “（更加不堪入耳的象声词）” 安娜贝尔：“……” 这是小黄片！！ 她惊恐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可是洛森敏捷地把她拉了回来。 “要认真看完。” 他笑眯眯地说。 第102章 第九十九章 不要戴着黄色的眼镜去看电影 第九十九章不要戴着黄色的眼镜去看电影 包厢里的气氛, 十分微妙。 在发现荧幕播放的电影是什么种类后，安娜贝尔的第一反应就是跳起逃跑——可她着实不习惯逃跑这项业务，被洛森第一时间抓住手腕不说, 还撞上了入口处的骚动。 入口处正是之前根据道具追进来的那几个男人，他们和售票员扭打在一起, 争吵声若隐若现： “进去找人……” “管你是哪个大人物, 必须买票！” “废话什么, 滚——” “保安, 保安, 这几个人逃票！这几个人逃票！” 大概是受到了武力威胁, 年轻的售票员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男性拉尖的嗓音在这个黑漆漆的电影院里无端有些诡异：“保安——” 这时荧幕闪了闪，安娜贝尔借着这缕微弱的光瞥见领头的男人已经抽出了一把黑色的什么攻击道具，而入口处的墙壁上钉了一张“禁止喧哗”的纸牌, 稍远的地方，脏兮兮的墙纸映出了一个高大挺拔、别着警棍的影子。 影子正以飞快的速度靠近闹事的几个男人。 安娜贝尔悚然一惊, 飞快缩回脑袋，重新坐回沙发。 “那是什么……东西？” 男友没说话，斜斜支着手，靠在远离她那侧的沙发把手上, 微微低着头。 安娜贝尔以为这个病患又陷入短暂昏迷了，咬咬牙凑近他，刚准备摸上他的肩膀，就见对方从沙发坐垫旁的某个地方拉出一只小抽屉，叮叮当当往里面投了十颗银币。 投完币后他抬起头来, 眉飞色舞：“正好, 我又买了下一场的票, 给我们攒够了两部片看呢。” 安娜贝尔：“……你好全了？” 男朋友：“瞎说什么，我特别好，你康康我，简直活蹦乱跳。” 安娜贝尔借着光仔细端详了一下对方。气色更加红润，体温也十分正常，受伤的腰侧好像已经止血了，血腥味越来越淡。 十分活蹦乱跳。 虽然觉得他痊愈的速度有古怪…… ——于是她安抚性伸出的手手立刻恶化成尖利的爪爪，一爪拍了下去。 大小姐低声咆哮：“脑子掉冰淇淋火锅里了吗巧克力，谁要和你待在这儿看片？！” 脑子掉冰淇淋火锅里的男友再次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回答了刚刚她的第一个问题： “那边的是警卫，监督放映厅秩序，不能大声喧哗、影响观影。我们在这里可以一直躲到他们离开，因为只有买票才能正当留在这儿，那帮人要么买票进来暗暗搜查，要么……就和警卫玩爱的躲猫猫。” 他话音刚落，入口处就传来了惨叫。 安娜贝尔：“……” 用小拇指想一想，都知道这个诡异电影院里的警卫不是正常东西。 ——但这不是他转移话题的理由！气死她了！气死她了！气死她了呜啊嗷嗷嗷！ 安娜贝尔抱起双臂，正要忿忿把自己扔回沙发坐垫——之前一直被这货气得站在包厢里——又听他开口要求： “过来，不是约会看电影吗？坐我膝盖上。” 安娜贝尔：……想得美，这个气死人的狗东西！！ 她没答话，发出响亮的冷笑声。 如果不是今天他身体状况特殊——本小姐早就一拳糊上去了！ 大概是后知后觉自己的措辞多么油腻，男友轻咳了一下，解释道：“这里的包厢沙发可能不干净，你别坐在垫子上，坐到我这里来。” 安娜贝尔想起了中午他特意把轮椅让给自己的举动，以及给手动抛光小破桌的行为。 “好啦，好啦，对不起，我之前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对你做什么？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保证老老实实，顶多口头嘚瑟一下下，你放心。” ……哼。 搞得好像本小姐怕他做什么似的，他敢做我就敢揍。 女朋友揣起手手，站在原地不动了。 洛森转转眼睛，立刻读出了“你让我过去坐我就过去坐，岂不是很没面子”的讯息，便勾勾嘴角，第三次拉过了她的手腕。 对方意思意思扭了一下，表达反抗。 洛森……洛森忍着笑把人抱了过来，放到膝盖上。 他的确没再做什么手脚，这个抱抱和以往无数次她意识昏沉的抱抱一样，纯净极了，和她曾偷偷眼馋的超大号布朗熊没有任何区别。 洛森从不打算在这种肮脏浑浊的地方对安娜贝尔动手动脚，他见识的脏生意太多，一家色|情电影院完全不会激起什么“热情的冲动”，甚至还有点厌倦。 可是用话语用举动怼她逗她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一闲下来就忍不住去作妖。 这样也好，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交往后也有点停在“宿敌”的固定模式里，还没能好好转变成合格男友……以后注意一点，悄悄改正吧。 否则被她抓到，肯定会遭遇疯狂嘲笑（。） 安娜贝尔不知道身后的家伙在想什么，她原本注意力全在入口处的骚乱，一被抱住，就注意力光速溃散。 毕竟是个对“抱抱对象”格外挑剔的抱抱怪。 环住她腰的双臂老老实实地组成一个略扁的圆形，一向灵活的双手仿佛被高明法师施法变成了笨重的熊爪，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弯曲、去剐蹭她的皮肤或衣服。 就那么展平着放在那儿，傻乎乎的。 抱抱怪很满意，还莫名有点开心。 虽然没有想象中“情侣第一次拥抱”那种脸红心跳的青涩感，但这个状态更舒服——交男朋友看来还是有一点点好处的，早知道交男朋友可以得到免费抱抱，她早就脱单啦，才不会便宜脑子掉冰淇淋火锅的巧克力。 既然对方老老实实不动，她就转守为攻，大肆动弹起来，抓过他展平的手，花式瞎戳，戳完手还不过瘾，顺着腕骨往小臂上戳戳戳，一边戳一边哼着12345踢脚。 洛森：“……” 该庆幸现在是重伤初愈、极度失血状态吗，否则没有热情冲动都能给她戳出热情冲动了。 一被抱住就掉智商，原来真的存在这种蠢兮兮的生物。 抱抱熊出言警告：“你不要动手动脚。” 抱抱怪十分得意：“我就要动手动脚！” 抱抱熊：“……你好好看电影，不要闹腾。” 抱抱怪转向荧幕：“我就要——” 荧幕：“不可名状的马赛克画面” 荧幕：“不可名状的马赛克台词” 抱抱怪陡然清醒。 安娜贝尔老老实实地把瞎戳的手抽回来，捂住眼睛屏蔽画面，背诵咒语屏蔽台词。 她男朋友：咦，还挺自觉。 他又扫了扫入口处的动静，确认那帮歹徒已经和电影院的警卫展开“爱的躲猫猫”，便稍微放松了一点，也将注意力投向大屏幕。 花过钱买过票，不看白不看。 洛森·泽奥西斯小黄片最大租借商·亲自下海当过小黄片导演·布朗宁看了一会儿，无聊地发现这是部自己看（卖）过的小黄片，而且背景剧情十分无聊。 小黄片当然也是分水准高低的，剧情连贯背景精美的小黄片才是高级小黄片，拍的好一点都能归到“电影艺术”里，可其他不过是粗制滥造的录像罢了。 这部《罪恶的欲求》，片如其名，讲述的是一个狗血低级的伦理故事，男主角是个五十岁的教授，擅长催眠术，女主角是他年轻的学生。 从头到尾只有三个场景：男主办公室，女主宿舍，男主卧室。 而这三个场景都有道具和床，镜头也只给到道具和床，特别节省经费（。） 然而，“不堪入目”“不可名状”是安娜贝尔的标准——光是看男主角冲服装暴露的女主角露出色眯眯的眼神大小姐就十分难受了，有种把对方眼珠子抠下来的冲动—— 其实，放映到现在，还没有进入正题，男女主角都只露了上半身的“点”，剧情停在“老教授对学生各种油腻台词，准备催眠术准备道具”阶段，大多的暴露画面集中在女演员俯身露月匈、弯腰露月匈、捡东西露月匈、走路晃屁股等等。 女演员的月匈的确傲人，但架不住其体积有点违背正常物理法则，隆得十分夸张，布朗宁同学作为肉食爱好者只能联想到超大号狗不理包子，作为前小黄片导演觉得这个演员抖动次数太多，抢戏了（。） 仔细回忆一下，这部片正式进入正题应该是在第三十分钟，男主角脱裤子露那啥则是在第二十五分钟。 洛森思索了一会儿，作为蠢宝宝的男朋友，特别宽容大度道：“蠢宝宝，你想看多久看多久，第二十分钟就由我来替你捂眼睛捂耳朵，你直接睡觉好了。” ……嗯，宽容大度。 大小姐没吭声。 “我知道你在透过手指头缝偷偷看。” 大小姐依旧没吭声。 “哇，他们开始做了。” 大小姐：“瞎说，书上写交|配是要脱掉所有衣服的，男主角还穿着裤子！” 洛森：“呵呵。” 大小姐：“……” 她欲盖弥彰地撤走张着指缝的手，扭头瞪他。 在法师界的上流社会，成年后还没有x经验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不管男女，都代表了“没有魅力没有手腕”——更别提“没看过小黄片”，这说明“没有魅力没有手腕还消极怠工”。 而洛森早期定好自己“浪荡花心”的外包装，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更好地融入这些圈子。 在这种价值观下，安娜贝尔和之前某个买套被抓包的夜晚一样，开始虚张声势：“我实战经验很多的，而且阅片无数！只是觉得你们第三层的片子太劣质，劣质到新奇罢了！” 洛森·女友唯一一次买片时的卖家·亲手发送玛卡巴卡全集资源包·布朗宁：“哦。” 安娜贝尔：“……你这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觉觉觉得本小姐是连黄片都没见识过的处吗！” 洛森点头：“嗯。” 安娜贝尔：“混蛋！你不准蔑视我！” 洛森点头：“嗯。” 安娜贝尔：“……你也不过、不过是个没经验的蠢蛋！” 洛森摇头：“可我阅片无数。”拍片数十。 ——可恶！输了！ 大小姐看看女演员那超出常规的丰满部位，又扭头看看这人观影时就差掏出瓜子开心果嗑的无聊表情，咬牙切齿道：“本小姐也是阅片无数！和你彼此彼此！” 这次洛森长长地“噢”了一声，没能抑制住自然迸发的宿敌冲动。 蠢宝宝张牙舞爪太好玩了，和对方吵架说不定能吵一万年。 失血再多都要讨打的布朗宁同学开始使坏：“是吗？那你证明证明，按照你阅片无数的经验，这部片子接下来怎么演？” ……怎么演？这简单，小黄片嘛，不就是那啥啥…… 安娜贝尔看看电影，又看看他，依照自己的经验谨慎摸索着：“男女主角会先拉手，然后抱抱……” 洛森用力咳嗽了几声，咽下狂笑的冲动。 这种伦理低级片，会出现牵手拥抱的动作？ “然后呢？” “然后，嗯……亲亲摸摸……亲很久……” 哈，从头到尾能有一个“吻”就不错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 斯威特同学遇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 牵手，拥抱，碰碰对方的嘴唇——这就是她全部的异性|交往经验，也是她与男朋友做过的全部亲密接触。 而没有一次，她是主导方——没办法，实在缺乏学习资料，又拉不下脸去查找这方面的学习资料，约会逛街挑漂亮小裙子就足够她纠结四天，有太多充足时间去逃避这方面的……咳。 说真心话，之前没确定感情时大小姐做的那些关于洛森的梦，让她耻于提及更亲密的事，总觉得往深处发展是对他的玷污——况且，她本人也十分害怕那些深层次的发展……才交往几天呢，考虑那些干嘛？先培养个两三年感情再说！ ↑在某个平行宇宙成功拖延12年的蜜糖宝宝 她纠结了半天，终于小小声猜出那之后的步骤—— “伸、伸舌头……脱衣服。再然后，再然后，上同一张床……” 【标记】 【占有】 【玩物】 【背叛】 曾处理过的，母亲的那些“男孩”浮现在眼前。 自己失控时，在他耳根后留下的淡淡牙印也—— 安娜贝尔脸色有些发白，她不喜欢这些浮出来的记忆，她不喜欢这么对待他，她痛恨自己脑子里闪过的这些画面，这很可能会让自己把洛森也当作“玩物”，自己会真正变成母亲那样的女人。 所有的接触，都应当停在最温暖、最无害的触碰，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独占的大号布朗熊。 洛森皱眉，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好像是逗过了，自己应该及时打住？ “你……” “再然后就拉灯！一夜结束！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了！” “……” 过程呢？？？ 这都能拉灯？？？ 读出对方满脸的问号，安娜贝尔开始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反正自然界的交|配都千篇一律，无非就是雄蕊和雌蕊，x染色体和y染色体，杂交来杂交去！人类这些doi过程和植物繁殖、动物发|情没有区别！所以根据我阅片无数的丰厚经验，过程什么的直接拉灯，一笔带过，然后第二天的朝阳升起，十个月后漂亮的白鹳会叼着装小宝宝的摇篮一路飞到爸爸妈妈家里，接着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拉灯，爸爸妈妈可以睡在不同的床照顾小宝宝，没有夜晚，太阳天天升起，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洛森：“……” 前半段的言论像个科学怪人，后半段全是童话式期待。 不愧是蜜糖蠢宝宝。 完蛋，如果对方认知中“幸福快乐的生活”是除了生小孩以外直接分床……嘶……虽然要烦恼这个认知的未来还很遥远，但他已经提前胃疼了…… 洛森酝酿了一会儿，刚打算开口表示“我觉得分床有点绝对”，就听见隔壁的包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是旁边的观众在用拳头砸隔板。 “神经病！”男人的声音有点喘，还夹杂着女人娇滴滴的叫声，“不做滚蛋，老子都被你这个脑残女伴念软了！” 洛森立刻捂住了安娜贝尔的耳朵。 安娜贝尔神情一变，这才明白男友一开始“坐到我膝盖上，别碰沙发”的用意——这个色情电影院里若有若无的腥味，这种全封闭的包厢，还有售票员之前的话……？ 当然了，半夜三更，又是混乱的第三层，男人带女人来这种电影院开包厢，还能是为了什么？ 大小姐瞬间联想到这个包厢可能发生过什么行为，脸都青了。 洛森见状只好放开捂她耳朵的手，轻声说：“放心，你碰不到任何脏东西，我们再待一会儿确认那些人离开就回家洗澡，而且我从一开始就抱着……” “妈的！” 隔壁大概是被扫了兴，没收到回复后火气更旺，又用拳头擂了擂挡板。 他可是看到了，旁边这对男女好欺负得很，女人没胸没屁股，而那个漂亮男人是被女人架着扶进包厢的，连路都走不动！ “他妈的一个弱鸡病鬼，不行就滚，带女人看什么片啊？！” 安娜贝尔被恶心到的脸色立刻一变，抬起高跟鞋就是凶狠一踹。 “你说谁不行？！你有病？！你找死？！” 刚准备开口的洛森：“……” 他默默把嘴闭了回去，稍稍抱紧被真正激怒就开始咬人的兔子。 隔壁也被这一脚踹懵了，停了好一会儿，没敢再开口，然后又传来哼哼哧哧的声音。 因为这次安娜贝尔终于将注意力放到隔壁，所以她听得很清晰，脸色愈加难看。 布朗宁同学不得不默默打消自己转移话题的打算。 果然，当男人的声音再次变大时，大小姐再次飞起一脚，“咚”得踹上隔板。 隔壁男人：“……操！” 安娜贝尔：“不行了？不行是吧？男人不行就滚，出口成脏没有素质，我看你上一代和下一代全都不行，只有繁|殖本能没有繁|殖配置！！” 旁听的洛森：“……” 他又默默抱紧了怀里张牙舞爪的兔子。 喷毒液也好可爱。 第103章 第一百章 制作洋葱汤的魔法辅料是恋爱秘诀 第一百章 制作洋葱汤的魔法辅料是恋爱秘诀 【深夜, 法术建构区第十二层】 一大袋金币从柜台上缓缓推过，沉重厚实的质量甚至在柜面上创造了几道划痕。 裹在黑袍里的店主缓缓接过这袋金币，打开口子，数了数。 ——四千到五千金币, 寻常人眼中不小的数目, 却只是黑市里的毛毛雨罢了。 龙把袋口缓缓闭上, 又将袋子缓缓推过去。 他开口：“不够。” 对面的顾客皱起好看的眉。 这么说还不算准确，这位顾客浑身上下都只能用“好看”二字来形容——包括他修长的体态、仔细束好的长发、及地的长袍、白皙的手指、兜帽下那对尖尖的、完整的双耳。 尤其是那对尖尖的耳朵，耳尖上还缀着枝条状的坠饰, 制作坠饰所用的特殊材质让它闪着细微的光芒，比法师界的任何宝石都要美丽高雅。 “这么多已经足够……” “不够。” “我们此行是斯威特家主……” “不够。” “……德鲁拉根, 区区一头藏匿在法师界散发臭味的龙罢了，不要得寸进尺。” 来自圣堂的精灵轻声说：“我们不过是想要一只劣等精灵的消息。” 可那只劣等精灵花费一万金币买断了这条消息。 吝啬的商人再次开口：“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消息。” 除非能付给我超过一万金币的筹码。 还想要更多？ 不过是一只叛族的…… 这位长老衡量了一会儿, 还是觉得可以适当放弃。 他此行不过是出于圣子的吩咐，五千金币对不喜欢金币流通的精灵族已经是笔不小的巨款, 花费在多年前狼狈逃走、也许早已死在某个地方的残耳身上太浪费。 当年, 名为洛森·布朗宁的精灵叛逃的完整过程只有少数几个长老知道，也只有一小部分精灵知道他在火烧圣堂、矿脉后成为了病态的残耳精灵。 残耳不可能活过一个月，那只精灵多年前早就死在某滩污水里了吧。 所以，即使这只胆大包天的残耳犯下了那么多的罪行、还带走了他们珍贵的圣女——圣堂也从未派出过精灵调查他的下落, 他们没必要调查一滩污泥的下落。 ——可圣子前段时间为了婚约与泽奥西斯校长进行了一番交流，他回来后, 竟然宣言那个布朗宁还活着, 成为了“在那个垃圾学院活蹦乱跳的腐臭生物, 堕落无比, 与金钱与法师同流合污”。 长老们不相信。没有精灵肯相信。 可圣子坚持认为……况且, 如果那只残耳侥幸在外面的世界活了这么长的时间, 那他当年所带走的圣女…… 所以，他才屈尊走进臭气熏天、物欲横流的法师界。 “我们并不在乎那只劣等。” 长老忍了忍，耐下性子，“也耻于再对那种堕落者做什么……您不需要警惕地保护他的隐私。我们只想从他口中得知圣女的下落。” 洁净、完美、出生就属于圣堂的圣女与只是推出来完成与人类的联姻的圣子是不同的。 第一届圣子只是把一个谁都不看好的小家伙推出去联姻；第二届圣子是对那个小家伙憎恨入骨的精灵为了得到走出森林的机会才应下。 而圣女才是精灵族真正的传统，圣堂的中心，森林与月亮承认的高洁存在。 圣女天生就是所有精灵的榜样，天生就该戴上引领族群走向光明未来的王冠。 洛莉·布朗宁被那只残耳掠走后，这么多年，他们再没能培养出第二个完美无瑕、被森林所承认的圣女。 这是精灵族在那次背叛中最惨重的损失。 长老们再清楚不过，被那只恶心的残耳带到法师界的圣女，绝对会在残耳死去的那一刻丧失庇护，关进哪个地下拍卖会的笼子，彻底失去纯洁，从而失去森林与月亮的宠爱。 可如果那个残耳还奇迹般活在某个地方…… 有没有可能，圣女依旧活着？ “不够。” 龙冷冷地说，话音里压抑的龙鸣声让长老的后背逐渐爬上冷汗。 保护那个玩意儿？别开玩笑。 价高者得罢了。 “精灵圣女的消息，价值一万五千金币。” 长老“霍”地从椅子上站起。 ……收到邪龙在黑袍下冷冷的凝视后，他还是迅速冷静下来，找回理智。 这儿不是森林，精灵与龙起冲突后，没有任何回转余地。 长老只好忍气吞声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金币。” 龙慢吞吞地说：“我听说你们的森林里有许多宝物。有价无市的宝物。” 魔法媒介极强的矿石，说不出种类的木料，材质不明的金属，艺术价值极高的雕刻品、画作、布料、饰品…… 长老却冷笑一声：“这些每年只会抽出一小部分供给我族的合作者，德鲁拉根，还是说你要和我族的合作者抢食？” 龙不再开口，黑袍下的手指缓缓捏紧。 ……斯威特家族。 在这个庞然大物的眼里，邪龙不过是一条被家主所驯服、就连家主夫人都能随意指使的动物；坐拥万千无价之宝、还有能力将其隐藏千年万年，有权力收走任何拜访者的钥匙的精灵族……才称得上，“合作对象”。 “既然你不愿意合作，那么我就……” 装着满满金币的钱袋被按住。 长老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我们的交易没有达成——” 黑市第一奸商：“拜访费，五千金币。” “……” ——送走怒气冲冲的异族来客后，德鲁拉根把金币小心翼翼锁进柜台下。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龙对自己的每一份宝藏全部一视同仁。 锁好之后，他走进地下室，掀开某箱缺了一半的药剂，一瓶一瓶数起来。 这个月那只劣等精灵手头拮据，只买了能用15天的续命药，所以他这里的份额还剩15瓶。 15瓶，4万五千金币。 然后在他来时再通知一下精灵族的打探……我想想，买通精灵圣女的消息，就定价二万零一千金币吧。 德鲁拉根满意地合上箱盖，锁好地下室，重新回到柜体后。 这也是上个月从海伦娜那儿得到的启发——德鲁拉根本以为把八万一箱的价格提到九万一箱，那只精灵绝对必死无疑——谁知道他真的挣到了九万的药费，还多花了一万在他这里买断“布朗宁是精灵”的消息。 一个月，一只没有根基的精灵，挣到十万金币？ 这说明，以前自己还是太过心慈手软，那只精灵的潜力无限，只需要再压榨一番。 “买断消息”的行为既然开了头，就没有回头路……让他想想，以后，但凡有人来问一次消息，就再给“买断”提价几千金币……还有药价，药价就以九万为底继续往上提，这次可以放开手脚，不用寒碜的“一千”“一千”叠加，而是“三千”“三千”上爬……天，简直看到了滚滚而来的金币。 至于提价太过分，对方会生怨？ 那只精灵早就对他生怨，但没有实力，他只能乖乖交钱。 德鲁拉根也希望着对方早日消亡……他讨厌布朗宁看自己的眼神，讨厌布朗宁那股疯劲。这么夸张的提价，既是利益所趋，亦是想把他慢慢逼死。 龙的尊严不可挑衅。 15天快结束了，什么时候对方会再送上门给钱…… [主人。主人。在第三层捕到一群歹徒。破坏了规矩，不肯买票。] 商品柜中的某个装置，在黑黢黢的店里发出僵硬的通报声。 龙沉吟了一会儿。他在第三层的产业很多，也用龙血放了不少这样的工具魔偶，要花点时间才能回忆起来。 [主人。主人。对方是一群低等人类，受雇于斯威特家，持带现代枪|械。] ……斯威特家？ 呵。 [主人。主人。经过拷问，这群低等人类的目的是……] “不用了。” 想起那个面色冷酷的男人，想起他杖尖冒出的恐怖火焰，德鲁拉根就发自内心地……痛恨。 与精灵那样迂腐的生物谈合作，却把他当成狗。 竟然还将驱使他的权柄分给一个目光短浅的女人。 德里克·斯威特……德鲁拉根三世需要听从你，法术建构区却不需要听从你。 既然要去够那片月光普照的圣洁森林，就别想插手我管理的淤泥深处。 “直接处理。” [是的，主人。] 【与此同时，第三层法术建构区，某电影院】 安娜贝尔并没有发现入口处的骚乱骤然平息，她正沉迷于和隔壁包厢battle。 洛森也并没有注意到“警卫”拖下了那几个闹事的混混，他正努力在不触碰敏感部位的前提下按住疯狂battle的女朋友。 隔壁包厢的顾客已经彻底丧失了那啥啥的兴趣，每当安娜贝尔口吐文明儒雅的贵族问候时，他必要回复一长串的无能狂怒——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他的逻辑思维没有年级第一的大小姐优秀，骂出口宣泄情绪的全是脏话，越骂越容易被安娜贝尔抓住弱点狂怼，所以直接停止辱骂，用“疯狂使用拳头击打隔板门”作为无能狂怒的回复。 否则，嗯，早在第一串针对安娜贝尔的脏话出来时，忙着按住女朋友的布朗宁同学就会加入战斗了。 他可没什么贵族涵养。 这样的单方面欺压进行到第五分钟时，隔壁彻底陷入“不敢逼逼”的状态，而安娜贝尔解气般踹了最后一脚。 踹完后她气喘吁吁地靠回某人的怀抱，小声道：“你才不行！你才不行！你才不行！” ……还没有骂爽，大概。 布朗宁同学哄道：“我们专注电影吧，蜜糖宝宝，小声一点。” 哼。 蜜糖宝宝没觉得这种“男友全程沉默围观我和别人维护他的繁殖能力”行为有问题，她依言将视线放回大屏幕，十分骄傲。 她喜欢布朗宁这种退避在自己身后的柔弱感（？），毕竟他虚弱得像张纸片，就该由自己好好保护好好照顾。 荧幕却正好进行到了第二十四分钟，女主角已经中了催眠术，男主角开始淫|笑着解皮带。 退避在她身后的柔弱布朗宁急速伸手蒙住她的眼睛。 大小姐错觉他这个出手速度比之前逃跑的速度还快。 安娜贝尔：“……你干嘛？” 洛森：“脏东西要出现了，我帮你挡住。” 安娜贝尔：“……是不是要进入正题了？我要看。” 洛森：“不行。不可以。不准看。快睡吧。” 安娜贝尔：“……” 幼稚鬼。 和之前“来我膝盖上坐”一样，她意思意思扭动了一下，就顺服了这人幼稚的要求，真的没有偷偷换角度去瞥荧幕。 反正自己对这方面从来是厌恶大于兴趣，也多少能猜到接下来要暴露一些不雅器官——光看着淫邪的目光就觉得辣眼睛，看到那啥啥忍不住吐出来怎么办，多难堪啊。 她便安安静静地坐好，双手放在膝上，眼睛蒙着他的手掌，睫毛轻轻颤动，没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有多乖。 她觉得自己是舒舒服服靠着大玩偶，没觉得对方也认为自己是舒舒服服抱着小玩偶。 女孩子的触感，真的很软很软，还散发着他最喜欢的水果香气。 只能被他闻见的红醋栗。 ……洛森实在有点想亲，但他忍住了。 不能在这种地方和她亲密。 他悄悄吸了口气，把注意力拉回大荧幕，让自己沉浸于电影剧情—— 荧幕：“不可名状的运动姿势” 荧幕：“不可名状的运动过程” 荧幕：“不可名状的运动台词” ……嗯，这里，是真正的“不可名状”了。 前导演看着画面里的男女，逐渐觉得无聊。 人类所热衷的大多数行为他都觉得挺无聊。 这样那样……这样那样……这样那样…… 一部片子十银币一张票的话，大约能赚多少……去掉拍摄成本……去掉院线费……去掉宣传……再去掉演员片酬……净利润是……净利润是…… 这样那样……再这样……哈欠…… 抱着软软的女朋友，闻着她香香的味道，精灵的眼皮越来越沉。 最终，他悄悄陷入了失血过多后的二次昏迷，但这次总算能够维持正常的心跳与呼吸。 精灵真正的心跳其实要触碰他们的耳朵根部才能辨别，胸口的心跳不过是一种模仿正常生物的伪装——而呼吸，也是胸口心跳的衍生物，都需要精灵分出一小部分精力来维持。 所以洛森有几次昏迷时都没有心跳与呼吸，差点被校医认为是假死状态—— 同理，要彻底杀死一只精灵，应该扯碎他的双耳，而不是捏碎他的心脏。 所以，精灵伪装出心跳与呼吸，就好比龙会刻意藏起自己的逆鳞。 ……而失去了一只耳朵的精灵，本就相当于失去了一半的生命。 珍惜自己的残耳会自杀，只有不够珍惜自己的残耳愿意拖着一半的生命苟延残喘，为了那些……精灵们普遍看不起的东西。 等到安娜贝尔意识到他过于安静，悄悄挪开手掌去打量对方情况时，就发现洛森“睡”着了。 ……应该是睡着了吧？脸色比进来时红润多了，人也很精神。 她打量了几眼，又侧脸贴过去听了听他的心跳，微弱但平稳。 呼。 安娜贝尔轻手轻脚地捉下他的手，继续放到自己的腰间，左右瞧了瞧。 她有心和那天在浴室里一样把他放平给一个膝枕，这样也不会挤压他侧腰的伤口……可一想到这里的沙发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就恶心得不肯从他怀里挪走了。 哪能让男朋友躺在这种地方。 最终只好调转了坐姿的方向，侧过来，倾斜了肩膀。 睡着以后也紧紧抱着她的家伙果然顺着倾斜的肩膀黏过来了，坐滑滑梯似的，精准顺着她耳后的头发滑下，着陆在她的颈窝里，搭着它睡觉。 ……这里可不是枕头，蠢蛋。 安娜贝尔心里一动，莫名有点后悔自己从超市跑来时跑丢了束发的发带，现在是披散着头发的造型。 因为披散着头发，他主要还是搭在了她浓密的卷发上，与后颈的皮肤隔了那么一层，自己没办法感受到更亲密的吐息。 如果束起头发的话，就可以直接被触碰—— 安娜贝尔不禁捏了捏他摊平的手，有点恼怒，这点恼怒主要针对的是胡思乱想的她自己，如果后面的家伙开始说梦话，她就可以顺势把恼怒转移给对方，泼个“他肯定是在装睡念台词坑我”的脏水。 ……昏迷的精灵当然不会说梦话，他依旧安安静静的。 于是大小姐开始暗搓搓地抽自己的头发——屈指抽走第一缕，屈指抽走第二缕，屈指抽走第三缕，屈指抽走第四…… 不知多久之后，总算把垫在颈后、被他枕着的那小块地方的头发，全部抽走，只剩下自己的皮肤。 吐息声近了。 也许能碰到脸颊。 甚至也许是嘴唇—— 昏迷的精灵：“唔。” 他不太适应那过于柔软的触感，不安动了动，自然滑到了另一边的肩膀，埋进另一侧埋着头发的颈窝里。 努力了大半天悄悄抽头发的安娜贝尔：“……” 王八蛋！！ 二百五！！ 冰淇淋火锅里的巧克力脑袋！！ 一时间，大小姐气红了眼，亲手给自己削光头的心都有了。 她正蠢蠢欲动地伸出手——要么削光头要么削男朋友，果然还是先削男朋友——荧幕那儿突然传来一堆杂乱的呼哨声。 比起之前她自动屏蔽的那些“啊啊哦哦”，这些更吵，更响亮。 ……等等，细听一下，是马蹄声与风声？还有猎人的哨子？为什么小黄片里还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 安娜贝尔有点懵，她终于屈尊停止“头发悄悄抽抽抽”的游戏，把注意力给了电影院本该注意的地方——电影（。） 其实完全不需要什么蒙眼睛，这位同学睁着眼睛睁了那么久也没把注意力分给小黄片。 她很自觉的，而且男朋友比恶心的片子好看好玩多了。 ……大荧幕总算得到了这么蔑视的一瞧后，才引起了观众的注意力——原来，不知何时，第一部伦理电影已经结束了，现在正放映的是第二部电影开头。 这部电影的背景设置与服化道似乎比第一部电影好多了，经费也很充足——起码，这边的第一幕，是一帮穿的很正常的猎人穿梭在森林里，在马背上追猎。 镜头很快就给到了一个特别英俊的猎人，安娜贝尔猜这是男主角。 很快，男主角追着一只中了箭的兔子脱离了大部队，闯进了一个类似于林中秘境的地方。 看到这里，安娜贝尔还没从这部电影中看出任何“情|色”的意味。 直到男主角拨开树枝，镜头放大—— 身为女性的大小姐倒吸一口凉气。 一潭水池，一轮月亮，水池边坐着的，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 镜头只给到了一个背影，那女人穿着露背的希腊式长裙，身上微微沾着水珠。 既没有露脸，也没有露点，甚至那块暴露的背也不过是靠上的一小块，白白腻腻的，在月光下特别优雅。 可女人的姿势、曲线、再搭配月光与水珠，男主角顺着水珠缓缓移动的镜头视线……就是会令人感到几乎迸发的性感。 安娜贝尔在此之前没有见过这种集优雅与性感为一体的露背长裙，她认真地凝视着那条裙子的款式，有点心动。 好像，不需要什么凹凸有致的身材，也能衬起这条裙子。 她的背也还算白……如果穿这条裙子的话，会不会……唔，在哪里能订制到这样的…… 正当大小姐的心思转移到“这部电影有没有什么服装周边”上时，男主角走近了。 安娜贝尔一愣，后知后觉地产生一点恶心。 接下来应该是男主角直接上去，剥开裙子那啥啥吧……感觉有点想吐，那这条裙子还是算了…… 可是没有。 走到一半时，池边的女人动了动，做了一个类似扭头的动作。 男主角则飞快地掉头，逃回了灌木丛。 看色|情片的安娜贝尔：？？？ 果然是我看片太少了？正常套路应该是这个？ 因为没发生让自己恶心（本该发生）的情节，安娜贝尔便一脸懵地往下看。 接下来果然透露了色|情片的本性。 逃出去的男主角在森林里迷路了，他拿着自己的所剩不多的箭筒与小刀，开启了一段野外求生之路（。） ……当然不可能是写实的野外求生，是特别艺术化的野外求生—— 当男主角捕猎时，他赶过去握住猎物的四肢，画面总会一晃，猎物会变成那个水池边的那个女人，他所握的会变成对方莹白的皮肤。 当男主角剥开浆果时，他把小刀贴上浆果的果皮，画面总会一晃，浆果也会变成那个水池边的那个女人，而小刀紧贴的是她的后颈。 当男主角…… 渐渐的，几乎他每一次行为，每一个举动，都能幻视到那个水池边的女人。 而且，女人永远是背对着他，从不露脸——背对着被握住小腿，背对着被捏住后颈，背对着让小刀缓缓划破那件长裙—— 而这些幻觉里的画面，总会在即将真正发生什么时，戛然而止。 男主角与女主角自始至终都没有脱过衣服，进行负距离接触——每一次的幻视，几乎都在用特写的手法，向观众强调女主角那越神秘就越突出的情|色感、与男主角显而易见的狂热爱恋。 有一幕是男主角单膝跪在她身后为她涂药，然后渐渐就吻了上去，手指和嘴唇顺着脊骨一起滑落，红色的不明草药汁液涂抹得到处都是——虔诚又疯狂，看得安娜贝尔都有点脸红。 和她概念里的【标记】，完全不同。 男主角的这些行为，不断把自己放在了很卑微很卑微的位置，甚至有种古怪的朝圣感。 接着剧情继续发展，每次幻视都更加狂热，每次都会稍稍往下，可每次都会戛然而止—— 安娜贝尔作为一个女性观众都看着急了，她想看到女主角的正脸，想看到她回头给出回应，满脑子都是“球球你们赶紧脱衣服上床doi好不好”。 这部片子的分镜实在是把男主角的情感刻画得太深刻了，所以她一点都没有恶心感。 终于，剧情走到末尾，在森林中迷路的猎人再一次无意拨开了树枝，看见了那潭水池，与水池旁穿着露背长裙的女人。 安娜贝尔激动地握紧拳头。 上！doi！快点！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戛然而止了呜呜呜！热辣一点！快快快！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磕起了色|情片的cp 男主角果然也冲了过去。 女主角回过头来，镜头终于给出了她的下半张脸——一抹很红润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接着，角度一变，换到了水池后，又只见到了女主角的背影。 女主角正对着呆住的男主角，背对着观众，缓缓从水池中站起来，曲起手臂，吹了一声口哨。 一头独角兽踏步走进来，它低头让女人摸了摸自己的鬃毛，又递给她角上悬挂的长弓，与箭筒。 女人搭箭张弓，远处嘈杂的呼哨声再次响起。 她将箭对准了男人的心脏，然后—— “噗。” 那个痴痴看着自己的人类消失了，插着箭沉沉倒地的，变成了一条残腿的猎犬。 女人放回弓箭，骑上独角兽，离开了地上的尸体，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头，也没有一句台词。 箭尾上携刻着一个名字：狄安娜。 ……原来水池边的女人是象征狩猎、庇护处女的女神，那只兔子是女神的宠物，冒犯女神的猎人一开始就被变作了猎犬，原本还可以逃走，却又对女神怀揣了不洁的心思——最终死在了她的弓箭下。 罪有应得。 死有余辜。 看完结局的安娜贝尔：“……” 根据法师界的可靠记载，月亮与橡树女神狄安娜，也的确同时是狩猎之神、处女神，反对婚姻，厌恶男人。也的确有“猎人闯入窥见狄安娜洗澡，于是被女神变成猎犬杀死”的典故。 但这特么……这特么…… 是小黄片啊？！ 是小黄片吧？！ 不就应该开开心心滚床单吗？！啊？！ 电影开始放片尾名表了，电影院里的观众比安娜贝尔还激动，骂声四起，脏话齐飞，还有砸爆米花砸可乐的，原本来放飞一下追求快乐的心情被搅得荡然无存，安娜贝尔还听见有女人在“哇哇哇”地哭（。）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忍住了，她没有“哇哇哇”地哭。 她抬手捏醒了背后从头睡到尾的男朋友，张嘴就是：“呜呜呜呜呜混蛋！” 不管怎样，不开心骂他就对了。 洛森·被捏醒·无辜·布朗宁：“……怎么了？” 安娜贝尔：“可恶呜呜呜他死了！他死了！他明明那么喜欢她呜呜呜呜！” 洛森：“……” 别吧，看个烂俗色|情片还能看到虐点？ 他揉揉眼睛，康康荧幕上还在滚动播放的演职员表，陡然一僵。 安娜贝尔：“呜呜呜呜是哪个糟心的王八蛋拍的片子！我要寄刀片呜呜呜呜！” 洛森·糟心的王八蛋·布朗宁：“……” 咳。 安娜贝尔还在哭：“神经病啊，脑残啊，色情片发什么刀片，色情片还搞什么意识流，色情片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doi！！导演是智障吗？！！” 智障导演：…… 原来是这部《狄安娜》，咳。 他其实是真没有刻意去文艺得搞什么意识流……当时拍的时候，主要精神是“留很多很多韵味，让观众各种抓心挠肝，方便我拍下一部继续圈钱”（。） 效果也很惊人，狄安娜系列在观众朋友的刀片支持下一口气拍了三部，奸商赚得盆满钵满，然后彻底退出业界，响应某不知名斯威特同学的号召去咖啡馆打工了（。） 发刀一时爽，一直发刀一直爽jpg ——当然，如此充斥着铜臭味的现实主义原因，是不能和安娜贝尔讲明的。 智障导演本尊眼都不眨：“别伤心，一千个导演里总会有一个导演是智障，这些人就是想搞悲剧彰显存在感，传达什么精神内核，你别搭理。” 安娜贝尔却继续哭：“呜呜呜呜什么精神内核？什么精神内核？希望将来和女朋友做的时候被女朋友一箭戳死在床上吗？什么奇奇怪怪的xp！变态！变态！呜呜呜呜！” 洛森：“……” 他不得不生硬转移话题：“那些人应该走了，我们回……” 安娜贝尔：“呜呜呜我想看下一部！我要看猎人和女神在一起！我不管！我磕的cp还没两小时就be了呜呜呜呜……” 唉。 自作孽的布朗宁同学只好说：“好的，我们回家看，我家里正好有第二部第三部的碟片，你想看多久看多久。” 安娜贝尔终于不哭了。 安娜贝尔吸吸鼻子。 “你家……为什么会有这个色|情片的全系列？”cp悲剧的悲伤眼神逐渐转为怀疑的小眼神，“你喜欢女主角这样的？你喜欢露背长裙？” 洛森·被无形的箭戳中·布朗宁：“……” 他哄道：“我喜欢你。” 这是实话。 安娜贝尔：“你没有回答问题。” 这也是实话。 “……我困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安娜贝尔：“回哪里？回莉莉的小屋？对啊，你和莉莉是什么关系？你之前为什么要装作她的样子坐轮椅？如果你咬死说你不是莉莉只是偶然碰到我，那莉莉又在哪里？我担心她，你要不要跟我去找在超市走丢的莉莉？还有追杀你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指派的？用了那种武器打伤你？为什么你不肯让我看你的伤口？” 洛森·被各种问题戳中·布朗宁：“……” 他沉吟片刻，只好说：“我喜欢露背长裙。” 安娜贝尔：“……我就知道！我死都不会穿的，变态！” 放出以上狠话后，她拉开小包厢，转身就走。 洛森急忙跟上，一边走一边去打量入口，确认那帮人消失得干干净净——估计是被警卫抓去处理了，那么今晚的警报可以解除。 安娜贝尔走出电影院的第一步就是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第二步就是扭头看男朋友有没有跟过来。 确认对方健健康康走过来后，她才扭回头，继续留给他一个怒气冲冲的后脑勺。 洛森：“……” 怎么办，这次似乎很难哄。 呃……要不告诉她，“我也喜欢露背毛衣”？ 会被当做更奇怪的xp吧？ 况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撇清和莉莉的关系…… ↑不见棺材不掉泪，顽强拼搏且垂死挣扎 “喂。” 前面的女朋友突然又停下了：“这里的旅馆我觉得不干净，今晚就去莉莉的小屋借住吧，她在外地游玩，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好。” 【凌晨两点五十分，第五层法术建构区】 洛森当着安娜贝尔的面掏出门钥匙，而她并没有开口。 仿佛是打定主意装聋作哑了。 “家里还有一点温水……我给你装好后你去擦洗一下，如果不够用，我再去第七层打一点热水回来。” 安娜贝尔走进小屋，头低低的，没说话。 洛森把手里提的超市购物袋放在茶几上——之前她在超市采购时买的东西，竟然一路抱着跟了过来，袋子底部还有点他的血迹。 他假装随意地拽过抹布擦了擦，抹掉了那点刺眼的猩红色，好像他们只是刚刚完成了逛超市→看电影的正常流程。 安娜贝尔依旧没有开口，洛森也不敢再去打扰她，有点害怕一出口她就会继续刚刚那些尖锐的问题。 他只好拿过水盆，转身去第七层打热水。 回来时没有在客厅看见她，就绕路去了那个小卧室，发现安娜贝尔站在那儿，对着曾被误会是女生用品的染血布条发呆。 洛森……洛森轻咳一声，把盛满热水的浴桶递过去。 “赶紧洗。”他不着痕迹地收走了盆中的布条，用冷水冲走那些鲜血，“洗浴用品我都帮你拿进来了，应该都在那个超市塑料袋里。” 安娜贝尔还是没说话。 洛森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这只是我妹妹的……” “你闭嘴。” 他不说话了。 “你洗过了？” “我在第七层快速冲过……” “哦，伤口已经能沾水了？” “……” 安娜贝尔缓缓抬起头，屋子里的灯光很昏暗，洛森错觉她眼眶发红。 ……应该是错觉，她每次冲他哭都会发脾气式地大声“呜呜呜呜”，这样才能把他招过来哄。 所以，是很强大的自愈能力。 淌过那么多那么多鲜血的地方，可能已经消失了，但还是必须坐着轮椅。 几小时前还流着湿润鲜血的地方，也大概在愈合，但还是出现了两次休克。 她没有在空气中或他身上嗅到任何草药的气味，她敢赌，对方没有一次使用能够缓解自己伤势的药草，谁让他连两颗铜币的配送费都舍不得花。 因为会愈合，所以无所谓。 ……可是，应该，也会疼。 “出去。”安娜贝尔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淡地说，继续装聋作哑，“我要洗澡，把门带上。” “……好。” 【二十五分钟后】 安娜贝尔这趟澡洗的有点久。 没有自己习惯的开关，没有源源不断的热水，更别提什么香氛什么零食台。 但她也不觉得条件简陋——因为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洗澡”上。 等到磨磨蹭蹭出来，用浴巾揩着湿润的头发，从而假装不去看他时……安娜贝尔才发现，对方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会疼，也会累。 她沉默地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没能从匀净的呼吸与健康的气色里看出任何破绽。 他从来都没有破绽。 于是悄悄坐过去，抬起手，轻轻地触碰。 侧腰的位置光洁如新。 膝盖也没有任何问题。 腿上没有任何的伤痕。 心跳声…… 安娜贝尔俯身，侧耳，再次贴近。 咚咚，咚咚，跳得很平稳。 好像那些可怕的血，那几次休克，那脆弱的体重，苍白的肤色……都是她的幻觉。 都是幻觉。 幻觉。 安娜贝尔松开手臂，拉过毛毯，再把自己用力贴进这个健健康康的怀抱。 幻觉。 幻觉…… 【数小时后】 洛森清醒的时候，脑子一片混乱。 接连几次的重伤加上通宵，一时间，他的思维几乎是空白的，想不起任何东西，任何画面。 空白之后，很自然地跳出深深携刻的第一本能——今天是定好的约会日期，上午九点，不能迟到。 第二本能让他迅速掀开毯子跃起，抓过床（沙发）边设置了一串时间、本该响铃的闹钟，瞪向指针—— 【11：25分】 洛森：“……”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我就知道，从垃圾场捡回来的闹钟修好后也不能用……平时不论再怎么靠谱，关键时刻也会疯狂掉链子……它就是想让我死……让我死…… 洛森·第一次约会放对象鸽子·布朗宁翻过这颗破钟，更绝望地发现，闹铃开关是停在“off”的。 是他听见了闹铃声，又在迷糊初醒的时候第一时间关闭了？ 不是闹钟的错？是手反应速度太快的错？ 手怎么那么贱？那么贱？那么贱啊？！反应速度要分情况吧？你不知道斯威特很看重仪式感，巨讨厌不守时的家伙吗，手？！ 这震惊→迷茫→狂怒→震惊→推卸责任→对自己的手无能狂怒的全过程，只发生在一分钟内。 一分钟后，布朗宁同学飞快跳下沙发，穿鞋拿钥匙，心想现在赶过去再编一个“被车撞”的理由会不会挨打程度减弱，或者我直接闯进她私宅道歉—— 他旋风般转了一圈又去扯通常挂在沙发上的外套，这一扯，却只扯到了沙发套。 ……仔细一看，通常随意扔上去的外套，被仔仔细细叠成了正方形，放在了茶几上。 洛森的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但他没抓住，听见小厨房里传来“砰”的巨响。 洛森走过去，发现那是因为某个不熟练简陋厨房的人，在切菜时把笨重的菜刀卡进砧板的木缝里，从而将其撞到了地上。 切好的那部分洋葱片和没切好的洋葱块也躺在地上。 罪魁祸首正背对他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似乎打算一万年都不抬头。 洛森空白的记忆逐渐填上完整的画面。 “……好啦，蠢宝宝，放在那儿，交给我收拾吧。” 安娜贝尔不说话，继续捡洋葱。 洛森就走近她，看了看那些摆出来的材料，以及炖锅里咕嘟咕嘟的东西。 “好香。”口吻温和又日常，“做洋葱汤？” 安娜贝尔还是不说话，但捡洋葱的手停了。 洛森弯腰，迅速把那些洋葱赶在一起拢好，再用纸巾包着，走向垃圾桶。 “掉在地上就别吃……” “我不吃。” 女朋友终于说话了，“掉在地上的给你吃。” 哦。 布朗宁同学欣然点头，把那包洋葱装进碗里，打开凉水冲洗起来，打算做道辣椒拌洋葱，消毒又去腥。 “放汤里，直接煮。” ……哦。 布朗宁同学默默把洋葱切碎了，捧到炖锅旁。 女朋友从地上站起来，拿过长柄的汤勺，低着头不停搅啊搅。 洛森捧着洋葱傻站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她的理睬。 他只好叹了口气，开始找话题：“切洋葱时被熏到很正常，不用害羞……” 安娜贝尔：“才没有。” 她一只手拿着汤勺搅拌，一只手横过来，用力地揉眼睛。 蓄了一整晚的眼泪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过下巴，吧嗒吧嗒掉进汤里，没伴随任何夸张的“呜呜呜”，非常安静。 她一边安静地掉眼泪，一边搅拌着汤锅，背挺得笔直，手指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你走开，我在加添加剂，准备毒死你。” 洛森点点头，把洋葱扔进垃圾桶，转身去洗手，洗了两遍。 “那是我要的洋葱……” ——洗了两遍之后，再去覆盖她用力过猛的指节，一点点抠开被捏紧的汤勺，再把人一点点抱过来。 笔直的背缓缓变成弯曲的背，被拉进抱抱的女孩弓腰蜷缩成一团。 都已经抱了一整晚了，现在你的抱抱我已经司空见惯，一点都不稀罕，赶紧拿开。 ——这话安娜贝尔原本想说的，但哭的太用力了，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连一个气音都没有发出来，很安静地用力哭泣。 【是不是因为和我在交往，所以你受了这些伤？】 【是我的母亲吗，还是我的父亲，或者他们都想伤害你？】 【我不知道那些愈合过的伤口还有多少？】 【……要不要，和我直接分手，做回安安全全的宿敌关系？】 她庆幸自己一个字都发不出来，这样就不需要提问，不需要选择，不需要决定，能够继续以女朋友的身份龟缩在最喜欢的抱抱里。 直到他说：“不准分手，蠢宝宝，别这么安静，让我哄哄你。” “呜呜呜呜呜呜哇！” ——她的嗓子里才发出了拼命撒娇的声音。 第104章 第一百零一章 初次约会最好不要反复扬言分手（上） 第一百零一章 初次约会最好不要反复扬言分手（上） 【假期第五天, 中午十一点三十五分，法术建构区第五层】 简陋的厨房里堆满了崭新的瓶瓶罐罐，二手的小冰箱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一觉睡到现在的布朗宁同学弯腰打开箱门, 稍稍清点一番, 望着这些自己平时绝不会花钱购买的高等食材, 终于有了一种“我在放假”的实感。 睡懒觉，吃美食, 待在家里悠悠闲闲做菜, 既不需要挣钱也不用提防追杀，可不是“放假”吗。 ……可等到他勤勤恳恳把一道道菜烧好，认认真真翻出八百年前莉莉买的漂亮菜碟将其装盘，再兢兢业业端出去后—— 沙发床上的女朋友：“哼。” 她面无表情地拿下膝盖上翻阅完毕的《精灵：从中古到现代》, 重新从脚下的书堆里抽出一本《森林中的异人生物——淫|乱传说》, 打开第一页, 继续“哗哗哗”浏览。 洛森：“……” 他硬着头皮提醒道：“书上写的都不是实话。” 这什么垃鸡假标题。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你嘴里讲的也没实话。” 这什么垃圾男朋友。 洛森·读出她潜台词·布朗宁：“……” 他真的很讨厌女朋友在重要时刻陡然冒出的这份智慧与犀利，和她遇到秘密必要拆穿到底的倔劲。 按照以往的相处经验, 这种时候直接装傻，再反怼过去, 揪住她的弱点攻击…… 可看到她几乎真正红成兔子的眼眶, 那些巧妙讽刺的还击就一个词都憋不出来了。 洛森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柔和地对待她，告诉自己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正在气头上的宿敌嘲讽“肉麻”, 告诉自己应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继续几十分钟前安抚她的默契—— 可对方通红的眼眶实在让他一句挖苦都舍不得说，只好叒转移话题, 第一次有了点“逃避”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书？我记得家里没有……” “昨晚。邮购。” “……噢。那你昨晚是睡在……” “沙发上。” “……睡在沙发上的是我。” “对, 还有我。” 女朋友阅读着《森林中的异人生物——淫|乱传说》, 幽幽翻过第8页, 姿态和几十分钟前蹲在地砖上捡洋葱一样固执而可怜：“有意见？有意见也没用，抱也抱过了，睡也睡过了，不分手是你说的，我没有逼你下决定，现在你敢再提就是始乱终弃，会被天打雷劈。” 洛森：“……” 他觉得对方的话里有很大歧义，毕竟这只活在童话里的蠢宝宝再怎么抱也是子供向的纯洁抱抱，由她主动的话，就算挤在同一张沙发上度过一百年也不可能擦出什么成年人的火花，所以昨晚绝对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很明智地咽下了这些，没有指出任何一个违和点。 他胸口的衣料还湿着一大块，来自某个哭宝宝一通“呜哇哇哇哇”的眼泪攻击，不知道的一眼望上去都可能误会成衣服淋到暴风雨……现在的她可能一点就炸，还是避开比较好。 安娜贝尔翻过第9页，因为没听到答复、又不肯抬头打量他的神色，她嘴里斩钉截铁的句号逐渐转化为怨念满满的省略号：“随便你……分不分手无所谓……反正本小姐不缺人追……分不分手无所谓……反正你估计还隐瞒了我一大堆……分不分手无所谓……反正交往还没满一星期，反正你本来就是渣男不怕天打雷劈……分不分手无所谓……反正我只需要男朋友提供抱抱不需要提供别的东西，明天就去泽奥西斯十字街买超大号抱抱熊……分不分手无所……” 她男朋友“咚”地把手里的最后一盆汤放在小茶几上。 “吃午饭了。” 他用仿佛来自寒冰十八层地狱的口气说。 ——收回前言，初次约会就不断被“分手”这个词挑动脑神经，布朗宁同学自己的状态同样“一点就炸”。 如果不是蠢宝宝哭得太可怜，这个时候又必须好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交流沟通——他早就把这个蠢蛋乱咬一通，制止她发出任何声音，将“分手”这个词设置成他们交往关系中的违|禁|品。 开什么玩笑？ 交往未满一星期就敢提分手，哪怕交往满五百年都不准提。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却没能领悟到他语气中压下的怒火，她只是潜意识瑟缩了一下，又恼火地想，精灵才没有什么冰雪系的天赋特点，唯一一种已知的冰雪系异人生物是雪女，但雪女绝没有什么超强的自愈力，这家伙又想伪装成别的东西诓骗我—— “分不分手无所……” “把书放下，蠢宝宝，过来吃饭，菜要凉了。” ……寒意更可怕了！这家伙难道真打算在我面前伪装什么雪女吗？？ 他以为我是什么弱智，无法把“超强自愈能力”“耳朵敏感”“容貌美丽”与精灵这个种族联系在一起？还是他打算对我胡诌说他继承了什么变种人基因啊？？ 安娜贝尔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沉重的《森林中的异人生物——淫|乱传说》，重新抽出书堆里最薄的一本册子，带着《关于精灵，你所需知道的二三事》来到茶几前。 她依旧固执地没有抬头与洛森对视，但坐下后再避开对方的脸就有些刻意，只好假装专注地把所有目光投给了桌上的午餐。 ……几秒钟后，大小姐的“假装专注”就去掉了“假装”。 除了她只烧出了高汤底、完成度没到一半的洋葱汤，还有白汁烩牛肉、红酒炖蛋、酥炸海鲈鱼、芦笋炒虾仁、烤小番茄配脆皮鸡。 尽管没有蜡烛、白桌布、银光闪闪的餐具，盘子里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完全填补了一切不必要的环境条件。 洛森：“我会做的高级料理不算多，家里的厨具也大多是用来炒菜烧饭的，今天中午你将就一点，不喜欢吃就不吃。” 安娜贝尔：不算多？？？ 光看样子，都能和她家厨师的水准相提并论了。 望着这些画风与背景截然不同的高级菜肴，安娜贝尔不知为何有点难过：“我不知道你还会做菜。” 今天中午提前起来熬汤，本来是想照顾他…… 洛森·被刺激得有点炸·布朗宁：“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因为我以前嘴里冒出来的大多是鬼话。” 安娜贝尔：“……没必要弄这么隆重，我买来的食材是想让你囤好慢慢吃，这些东西是高级餐厅里才会——” 洛森慢慢地说：“如果昨晚没有发生意外，我们现在正坐在高级餐厅里。” 这下，安娜贝尔终于听出了，他也在生气。 ……这个混蛋有什么好生气？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 “我们不会。”她嘟哝道，“为什么和你约会要去高级餐厅？我就想去吃昨天几铜币一大碗的凉面，才不会和你去什么高级餐厅。” “哦，真妙，那么我可以顺利避开你和一二三四五个贵族男孩去过的约会地点了，毕竟他们绝不会带你去路边摊，对吧？” 安娜贝尔：“……” 拜以往的宿敌争斗经验所赐，安娜贝尔毫不怀疑，对方可以把她曾出门应酬的那些人类相亲对象从头背到尾，列出一张完完整整的单子，还包括甲乙丙丁的中间名。 ……对了，如果他真的是精灵，大概极其排斥这种人类的择偶观念，之前是忍着没提？ 大小姐思绪乱乱的，早知道布朗宁是个真正的精灵，她在包装“纯洁善良美好”人设时就该去掉一些上流社会的价值观偏见，直接坦言说自己是个连接吻经验都没有的处女——这样才会更得精灵的喜欢嘛。 但谎言已经说出口…… 这下，是安娜贝尔默默转移了话题。 “那你平常中午在家都吃什么？” 洛森张口就道：“红烧狮子头——” “说实话。” “……光面，或者老干妈配白饭。” 东方料理便宜量足又好吃，一双筷子打天下，怎么看怎么经济实惠，还能省下购买刀叉的钱。 安娜贝尔心里又升起一点涩意。 【那我也要吃老干妈配白饭】 ——她话还没开口，就见对面伸过来一双筷子，毫不客气地撕扯走自己面前碟子里一大半的酥炸海鲈鱼，瞬间就留给她一小块可怜兮兮的鱼尾巴。 安娜贝尔：“……” 三十秒后，那块可怜兮兮的鱼尾巴也不见了。 安娜贝尔：“……” 再三十秒后，对面传来“嘎吱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安娜贝尔：“……” 很好，看来他脑子还彻底没坏，不会在这种时候刻意亏待自己。 “孩子终于知道主动抢好东西给自己吃，欣慰又感动，看来他还是能好好照顾自己”与“男朋友竟然在我超级生气扬言分手时出筷抢走摆在我附近的菜，他是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他是不是找打，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心疼他就不会出手打他”……这两份复杂的情绪，便在大小姐的心中不断交织，不断拉扯。 洛森：“你还不吃？” 他又出筷，撕下了脆皮鸡中最胖最肥的一只鸡腿，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安娜贝尔眼睁睁看着这只大鸡腿被夹走，终于抬起头，与对面的混蛋对视—— 那双绿眼睛里一点柔和的情绪都没有，不，更准确的说，是扇形的睫毛垂出的阴影把里面的东西遮的严严实实，什么情绪也看不见——但他的嘴角明显下撇，浑身都是冷意。 有那么一瞬间，安娜贝尔真以为对面的不是精灵，而是来索命的雪女。 被稍微吓到之后，就是翻卷而来的怒意。 “巧克力脑袋，你是不是在凶我？你这态度什么意思？我——” 布朗宁同学理直气壮：“没凶你，没瞪你，不敢和你生气，就是抢了你的大鸡腿而已。”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不禁吼出声，错觉自己回到了学校食堂：“你神经病啊？” 他抬眼看了看她。 安娜贝尔终于窥见了他眼睛里的东西。 倒映着红眼眶还没完全褪去的她，一点都不冰冷，闪着委委屈屈的意思。 “我就不给你吃鸡腿。” 不敢和她生气、又真的在生气的男朋友咬牙切齿：“反正养胖了也是便宜别人。” 安娜贝尔：“……” 一时间，什么酸涩，什么难受，什么心疼，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想扑上去把讨厌鬼挠成讨厌毁容鬼”的冲动占据了全部。 刻在本能里的宿敌dna一动，大小姐拍案而起：“如果分手了，别的男生才不会把我养胖，你简直居心叵测——” 洛森的怒气值满了。 他筷子一动，伸向白汁炖牛肉，一夹就是一大块三分瘦七分肥的大份牛肉块，再迅速递进安娜贝尔碗里—— “我不管！你吃！吃完了彻底丧失被二次养胖机会！” “……你吃！吃完了还能骗到小姐姐算我输！” “你吃！吃成球！” “你吃！吃成猪！” “……蠢宝宝，你究竟吃不吃！” “我才不吃炖牛肉！要我的大鸡腿！” “那不是你的大鸡腿，蠢宝宝，你不是一直讨厌吃肥腻的鸡腿肉吗？！” “你夹走了那只鸡腿放进你碗里，你碗里的都是我的，所以这是本小姐的大鸡腿！” “你简直无可理喻！鸡腿我咬过一口了！” “我不管，你是我男朋友，凭什么你咬一口鸡腿我不能咬第二口！” “不行就是不行，凭什么我一直在动筷子，除非你给我夹菜吃，我再给你咬鸡腿！” “混蛋巧克力，夹就夹！谁怕谁！” “来啊？！来啊？！有本事夹给我吃啊？！小学鸡——”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二章 初次约会最好不要反复扬言分手（中） 第一百零二章初次约会最好不要反复扬言分手（中） 一根鸡腿引发的血案, 很快就展开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围绕“我就是不让你吃鸡腿你咬我啊”“我就是要吃鸡腿你去死吧”的奇妙主题吵完整顿午餐后，两位同学又围绕“你一个大小姐洗什么碗是脑子里进肥皂泡了吗”“你一个伤残患者洗什么碗赶紧滚到沙发上躺尸把洗洁精给我”又吵了二十分钟，最终成功从口头斗争上升到了肢体斗争（。） 客观而言, 斯威特同学骁勇善战、擅长暴力输出、在宿敌教育下早就习得爪爪掏心、猫猫糊脸、兔兔飞踢——等一系列杀伤力极强的招数, 再叠加她身上一大堆的魔法防具，让束手束脚的对方只能使用身高勉强压制、把她高高举起并拼命拉开水平距离防御…… 哦，顺带一提, 布朗宁同学身为精灵却能在被灼伤前徒手弄坏高级魔法防具、甚至还可以一次两次三次反杀各个法师的格斗能力，也是在与安娜贝尔·行走的高级防具库·斯威特长年累月的斗殴下磨练而成。 宿敌使出再大的劲儿也只能破坏她的魔法防具，而破坏防具之后，就仿佛有声警钟在两人耳边敲响——他们会默契停止斗殴, 缓缓把战局控制在嘴炮能解决的范围里。 这是宿敌之间约定俗成的事情。 ……因为有过唯一一次没能收住的惨烈斗殴，发生在他们在泽奥西斯学院相遇的第二天, 双方都处于青春期的末尾, 相比现在稚嫩许多。 他们在心底深深抵触那“一点点”的积极情绪，对他天赋的憎恨、对她家族的厌恶——都碾压式压下了那些真实情感，造成了空前绝后的应激反应。 安娜贝尔直接摆出大小姐的气派，嘲讽洛森是“肮脏的穷鬼，血液里寄生着臭气熏天的虫子, 一生一世够不上金字塔塔尖”，而后者直接冲过来, 拼着手掌被防具烫伤的危险，也扭折了她的一条胳膊。 安娜贝尔到现在还依稀记得对方当时的表情, 仿佛是打算杀了她再杀了他自己。 ……她从没见过那种表情, 没见过那种疯劲, 没见过那样蓬勃固执的生命力。 从那以后, 她就再也没有针对对方的家境或血统做出什么攻击, 而他也再没有直接伤害她的身体。 结果，每次互怼上升到肢体斗争后，斯威特获胜的概率便远大于布朗宁。 但这次不同，这次被激怒的大小姐正要飞起一脚—— “咳。” 已经变成她男朋友的宿敌十分做作地咳嗽了一声，捂住心口：“我伤口疼。” 安娜贝尔：“……” 当本小姐傻吗？！你伤的是侧腰！！ ——但她还是猛地停下了动作，对方抓住了这个破绽，“唰唰唰”抢着收走了桌上的餐具，抓过抹布和洗洁精，堆进水池就开始洗碗。 一边洗还一边挑衅：“啧啧啧，这就打不动了，你不行啊，蠢宝宝，连我都打不赢还抢着洗什么碗，先去炼金室修炼八百年再说吧。” 安娜贝尔：“……” 她气得眼冒金星，从昨晚开始，第四十八次悔恨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和这玩意儿谈恋爱。 ……也并没有关注到“打赢一个近身格斗能力超越森林野猪的精灵才能有资格洗碗”这诡异的布朗宁定理。 时过境迁。 大小姐哆嗦（被气出来的）着走回沙发床，把自己扔进这个无机质的大抱抱里，半晌，从兜里拽出了那本在餐桌上差点被揉烂的《关于精灵：你所需知道的二三事》。 翻开之后第一页，加粗标题： 【一、精灵性情寡淡，宁静致远】 厨房里洗碗的玩意儿：“对了，你要吃餐后甜点吗？……哦，抱歉，我差点忘了，打架打输的蠢宝宝哪里有吃餐后甜点的理由……待会儿意思意思给你根盐水冰棍吧。” 【二、精灵喜食蔬果，厌恶荤腥】 厨房里洗碗的玩意儿：“话说你刚才非要抢鸡腿干嘛……你不是一直吃不惯油腻的荤菜，最后把那根鸡腿抢过去也是咬了几口就重新扔在盘子边上……真浪费。炖牛肉也剩了这么多……你不介意我存进保鲜盒吧，蠢宝宝？这些我自己吃还能吃三顿呢。” 【三、精灵淡泊名利，排斥金钱】 【四、精灵举止优雅，心地纯洁】 【五、精灵……】 安娜贝尔把手里的书合上，然后特别用力地将其摔在地板上，还伸鞋碾了好几脚。 什么破书！！ 都写的什么破玩意儿！！ 等到洛森端着柠檬茶回来时，沙发上的安娜贝尔已经摧残了好几本书。 他移开目光，没再去关注凄惨印上鞋印的“精灵”字样，把盛得满满的玻璃杯放到她面前。 杯中，用蜂蜜腌过的柠檬片摇晃了一下。 安娜贝尔眼神里的东西也摇晃了一下。 ……时过境迁。 不再是单纯的宿敌，不再怀着纯粹的仇恨，他甚至摇身一变成了她完全陌生的种族，或者，或者，也将不再是情侣…… “我总是找不到关于你的任何辅导资料。” “你永远不给我留下任何一种回旋余地。” ——这一次，他们是同时开口的。 也听上去同等沮丧，说出口后同时诧异地抬头去打量对方。 茶杯中的柠檬片悬停了一会儿，琥珀色的茶汤缓缓转出雾气。 可能是因为这座小屋是精灵一手制造的领地，安娜贝尔正窝在小屋主人的床里—— 看见女朋友摆出“我不开心”的任性表情窝在自己床上，再大的闷气再多的叹息都能尽数转化为笑意。 所以，是洛森先打破了沉默。 “我哪有什么辅导资料？” 安娜贝尔觉得他说这话的眼神坏坏的。不过他这个人……这只精灵本来就坏坏的。 哼。 “你哪里都需要辅导资料。” 她把双腿折进毛毯里，微微弓腰，用胳膊搂住膝盖，胸口和脸都贴着大腿，在沙发中缩成小小的一团。 言语却是少有的直白、简单： “我没有其他宿敌，我周围没有对付‘宿敌’的样本。” “我没有谈过恋爱，我周围没有经营‘爱情’的样本。” “我……只认识书上的精灵，你却和哪一本书上的精灵都截然相反。” 洛森挑眉：“截然相反？” 【十二、精灵容貌脱俗，空灵美丽】 安娜贝尔：“……大部分都截然相反，大部分。这不是我想说的重点，重点是……” 你和整个斯威特家族，似乎站在对立面。 而我……也从未想过背叛双亲、抛弃家族、为爱私奔。 虽然，背叛父母、抛弃责任、冲动私奔的前人经验比比皆是，但我，但我…… “好啦。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你怎么这么喜欢胡思乱想？” 洛森打断了她没说出口的这些东西，也坐到了沙发床上。 安娜贝尔被下陷的软垫稍稍一带，差点就趋势滚到他肩膀旁边，但立刻就反应过来，用脚趾抠住了沙发边缘。 洛森的视线下移，悄悄偷看了一眼。 不愧是跳过芭蕾的女孩，脚趾的柔韧度都很厉害，如果捏……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抬起自己的茶杯，迅速移开了视线。 安娜贝尔不知道对方的关注点已经歪斜，她就着他之前的话反驳：“哪里是胡思乱想？虽然我不熟悉如何经营恋爱关系，但如果让人知道了我们现在的真实关系，‘交往’就是一定程度上的阵营共合体，我父母——尤其是我母亲，对男女关系再敏感不过——” 哦，对，差点忘了，现在已经不是“敌对中”，而是“交往中”。 洛森被这话提醒了，他连忙放下茶杯，重新把视线黏回去，正大光明地观察女朋友的脚趾。 虽然精灵自认为只有结婚才能做梦里那些事，但捏捏对方的脚……应该，不用结婚就能做了吧？ 咳咳。 不过，指甲的颜色与形状，好像与上次社交季时见到的，有些不同…… 安娜贝尔：“所以，布朗宁，我很讨厌没有辅导资料的东西，你简直就是一个没有辅导资料的巨大集合体……你的身世，你的秘密，你现在忙的计划……这些我都不会去逼问你……但你告诉我，如果不分开，要怎么才能避免……喂！喂！你在听吗？” 洛森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这几天做了美甲？我记得你的脚指甲以前是暗红色的，弧度微尖，小指指甲还画了一朵金色的小花。” 显得脚背格外白，穿上高跟鞋优雅又艳丽，搭配那些修女般从下巴遮到脚踝的晚礼服就是活脱脱的雌性血族，气场两米八。 洛森在社交季的晚会时见到她这么穿时，都错觉她生气踹脚过来时指甲会弹射增长，直接划出血痕。 非常“斯威特”。 可这次的指甲…… “这是樱花粉的指甲油，还是果冻粉？又上了一层亮油？弧度都变圆了一点吧？小指指甲盖上……白色指甲油点涂出来的兔子头？” 洛森感叹：“你什么时候换了风格，决定走粉色少女风？” 安娜贝尔：“……” ——不就是和你这个破烂玩意儿谈恋爱之后吗？！！ 她本应直接怒吼“认真讨论正事”，可就是被布朗宁同学一本正经的神色带偏了：“怎、怎么了？你、你不是喜欢兔子和樱花粉吗？还是说你更喜欢冷色调啊？哼，我这么问不是为了别的，纯粹是因为你一个大男人……雄精灵……的审美奇奇怪怪……咳，那你还是喜欢深色？” 这是个问题。 头发是浓郁的月季红，眼睛是灿烂的琥珀金，这些都是深色。 常穿的礼服全都是冷色调，那天，交往后第一次见面，她穿了一件绛紫色的连衣裙。 可嘴唇是透明的樱花粉，喜欢的唇膏颜色也是…… “不知道。” 布朗宁同学思虑一番后，诚实回答：“指甲什么颜色无所谓，脚最好看。” 安娜贝尔：“……” 她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 第106章 第一百零三章 初次约会最好不要反复扬言分手（下） 第一百零三章 初次约会最好不要反复扬言分手（下） 海伦娜坐在她的房间里。 “没有一个人回来？” “确定是那个女孩？” “……下去。” 白手套挥了挥, 深色的通讯水晶石化为灰烬，缓缓消失。 通讯水晶是消耗品，每一份通讯都会消失一部分晶体——以那颗石头的体积来看, 刚刚的，也是它能够联通外界的最后一次使用了。 海伦娜过去从未“节省”过这种小通讯道具的使用, 可如今…… 她被幽禁在这里, 抹去任何联通外界的手段。 就连计划中本该轻轻碾碎的那只贫民窟的虫子……现在，自己都没有余力派出第二波攻击。 哈。 一想到“节省”这个词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就忍不住发笑。 她的好女儿, 可真不愧是……她的女儿。 海伦娜站起来，理了理裙摆, 走到门边。 “我要见家主。” 就算是针对自己逾矩的警告, 这几天, 也差不多够了。 海伦娜不信那个男人会真的对自己下手, 培养第二个听话聪明又得体的主母, 对他而言, 麻烦远大于便利。 他没有空闲花在内宅的琐事上，就没有空闲去针对自己。 可门口的侍女深深低下头。 “家主大人前几日已经拿到了小姐提交的报告……现在外出中。” 海伦娜嗅到了一些不对劲的气息。 “报告？”她轻蔑地摆弄了一下头发, “那孩子, 总是纠结于一些没用的面子功夫……” 侍女轻声说：“当时家主的脸色很不好看, 之后就迅速离开了老宅，把您的处置权交给了小姐。” 海伦娜顿了顿。 我绝没有做过任何会触碰他底线的事。 而安娜贝尔也被调|教得不错, 她不可能将自己幼年所遭遇的东西尽数转告自己的父亲——斯威特家永远不会尊重一个只知道嘤嘤恸哭、寻求庇护的“宝宝”——哈，即使德里克知晓了那些事，等待安娜贝尔的也不过是“弱者才会寻求他人帮助”的教训罢了。 没有证据, 没有渠道, 不涉及利益。 ……海伦娜从不觉得, 在这种薄弱的前提条件下，德里克会出手毁掉自己养育好的棋子。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转让自己的处置—— 【出于斯威特的荣耀，父亲】 海伦娜脸色一变。 她沉声说：“我要看那份报告。” 侍女头低得更深：“家主大人第一时间收走了小姐提交的报告……但根据情报分析，小姐所提交的内容中，有‘联系兰姆家家主进行不知名交换’‘社交季失窃事件相关’的指控……” “胡闹！！！” ——全都是，子虚乌有，被捏造出来的东西！！ 而这些也全是、全是、绝对会触犯德里克底线的—— 海伦娜伸手就要去抓侍女的衣领，却见那个穿着女仆装的属下往后退了退，退到禁闭范围之外。 而门口陡然升起魔法光弧。 令她指尖刺痛的魔法光弧。 “你们在做什么？”主母厉声喝道，“家主有让你们动用这种关押犯人的手段？！撤下来，立刻——” 侍女静静地说：“这是小姐的命令。” 她抬起头来，海伦娜这才从自己过去从未留意过的仆人角色身上发现，这是张主母全然陌生的脸。 “您涉嫌偷窃斯威特家的机密，有背叛斯威特荣耀的嫌疑，海伦娜女士。” 仆人说：“在小姐回来之前，还请您待在房间中，保持安静。” 海伦娜盯着这张陌生的脸，看了半晌。 半晌后，她轻轻笑起来。 “你不是我的人。” 侍女不再说话，伸出手臂，恭敬地做了一个“请回”的手势。 “你也不是德里克的人……” “你属于这儿的继承人。”海伦娜的笑声愈来愈大，语气愈来愈柔和，“你属于我的亲生女儿，是吗？” 真不错。 真是不错。 区区一个懦弱爱哭的愚蠢东西—— “夫人，请您待在房间，保持安静。” 这几日过分安静的卧室里，终于爆发出了嘶吼声。 “——让我见她。我是她母亲！” “夫人，请保持安静……” “让我见她！” “夫人，请保持……” “我！是！她！母！亲！” “夫人，请……” 无论遭到多大音量、多可怕气势的攻击，侍女的脸都没有动摇，所重复的那句话也没有改变。 海伦娜忍不住想，她那躲在幕后的主人，肯定是给了这个属下许多底气。 ……开什么玩笑，安娜贝尔·斯威特，难道是要和我撕破脸皮？这不可能，我掌握着她每一个秘密，甚至有能把她拉下继承人位置的把柄，懦弱而可怜，魔法天赋甚至还未必能比得过兰姆家的女孩，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早就成了被抛弃在棋盘之外的破旧东西、而我所要求的只不过是她的服从——这个蠢货，就不怕我将这个事实告诉德里克—— 【我已经答应安娜贝尔，如果她能够赢得这届的交流赛，就取消联姻安排。】 【一个会成为法师的继承人，价值高过了联姻。】 不对。 现在自己再说出去……哪里会有人相信，一个天赋平平的家伙，赢下了全球法师交流赛冠军？ 她封住了我的口……原来她那时候就在策划着封我的口！ 可为什么那时没有动手？偏偏等到现在？是被交流赛绊住了？不可能，即便是赛前准备的时候，女儿都没有拒绝过她故意安排的任何一场相亲，听话乖觉—— “交流赛……” 发生了什么，刺激到了她？ 海伦娜缓缓收回手。 对手是她的亲女儿。不必慌张。孩子总是会有叛逆期的。 她手里能真正控制住安娜贝尔的……除了那份大抵消散成渣的【喜欢】……还有不少东西。 譬如，一份完整的【记忆】。 “给我一杯红酒。这我总能要求吧？” “……当然，夫人。” 海伦娜接过仆人递来的酒杯，转身，消失在卧室深处。 她将酒杯放在梳妆台上，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它半晌，伸出手指，没过液面。 清亮的酒体摇晃起来。 杯缘出现了规律的圆形水迹。 然后—— 安娜贝尔·斯威特吹了吹，吹去柠檬茶中缓缓冒出来的白色雾气。 “再带跑话题，我就真的弄死你。” 洛森·布朗宁握着她的脚腕，很不走心地答应：“好的，没问题。” 安娜贝尔：“……那你还不放开！” “不要。以防你弄死我。”抓住她脚腕就不肯松手的雄性说，“这是准备攻击。” 安娜贝尔：“……” 忍，忍，一定要忍。 这样下去又会和他在沙发上打起来，打起来之后又被气得晕头转向，筋疲力尽来到下午，然后他说不定就会提议“我们出去吃下午茶吧”“我们准备准备烧晚饭吃吧”，结果就顺势吃了下午茶烧了晚饭，再然后他说不定会表示“来看碟片吧你昨晚提过想看的碟片”“天色已经很晚啦我送你回家吧”，再再然后…… 等到自己走进私宅的卧室，才会反应过来，被布朗宁带跑了一堆重要话题，今天一天除了约会什么正经事都没干（。） ↑非常有可能的后续发展 这个头绝不能开，自己要控制好心情起伏，不能被他牵着鼻子玩。 “我在和你沟通。” 安娜贝尔硬邦邦地说，假装没有感觉到逐渐从脚腕爬到脚背的捏捏，“如果不分手，你要怎么继续针对我父母的——” “什么？你父母？” 抓着女朋友脚的家伙回答更不走心了，就连反问语气都格外浮夸：“天呐！为什么我要针对你父母？我明明很尊敬他们，你不要血口喷人！” 大小姐：……忍住！安娜贝尔！忍住！吼出声就输了！打起来就输了！ 她气得嗓音发抖：“你不知道我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啊。” 捏着软软嫩嫩的属于异性的脚背，擅长制作甜品的咖啡店打工王第一次联想到了“糯米糍”，还升起了一点馋意。 ……可明明，他一点都不爱吃甜品。 思想已经歪到了不得的地方，给出的回答就极其漫不经心——此时，满脑子糯米糍的家伙一点都没心思撒谎。 他散漫而诚实地说：“你的家人都很爱你。” 【你的母亲很爱你。】 ——安娜贝尔呆住了。 她微微侧过去，想看这家伙是出于什么理由才编出了这样一个拙劣的谎言——早已被她拆穿的谎言，根本没有去圆的必要—— 可洛森没有与她对视，宿敌的默契早就被手中过分可爱的触感抛到九霄云外。 “他们不会对我们的关系做出任何反应。如果我不小心受了伤，也与你的父母、你的家族、你那边的各种因素——没有任何关系。” “我会出事，是因为大意和愚蠢，和我的秘密……与你没有关系，蠢宝宝。” 洛森轻声道：“而‘我们在交往’，不会妨碍到任何人，你大可放下心。” 我不会让这关系干扰到你。 我不会让任何东西妨碍到你。 决心隐瞒下去，就做好了撇清一切的觉悟。 我做这个很熟练……伤口从我的身体上抹去，也很熟练。 即使被揭露身份，也没有证据。 即使发现了证据，也追寻不到秘密。 我有一千一万种的手法抹掉痕迹。 所以你—— “我知道了。” 安娜贝尔匆匆打断了他，把头重新埋回膝盖。 “不谈了，我们来约会吧。” ……根本不知道。 这个笨蛋，根本不知道。 但是……算了。 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我又正做着什么……这些事，他不知道也好，我希望他一直都不知道，对，我也有我必须藏好的秘密。 我也擅长隐藏秘密。 既然如此，我要继续做好“渴望母亲宠爱”的天真女孩。 而现在，首先，我会秘密地，保护好这个努力冲我圆谎的笨蛋。 第107章 第一百零五章 顶级侍酒师的表演即为艺术（上） 第一百零五章 顶级侍酒师的表演即为艺术（上） 【假期第七天, 斯威特老宅，主母卧室】 “我听说您想见我。” 正值酷暑，窗外的阳光炽热毒辣, 空气中都能隐隐辨别出被高温扭曲的气流，此时如果暴露在室外, 水分多汁的虫尸也许都能在几分钟内烤干。 可面前的年轻小姐一件及膝的高领礼裙从头裹到脚，唯一能微微露出白皙肤色的珍珠肩带下套着一双极长的黑丝手套，雕刻着下弦月与月季花的家徽与发苞下垂开的丝带一样端正，就连交叠在一起的双腿, 都套着漆黑的过膝袜, 脚上是一双盖住全部脚背的低跟皮靴。 皮靴是塞壬皮制的, 与夜晚的海浪拥有相同的色彩，大概是她身上唯一一件看上去比较清凉的东西了。 至于那纹丝不动的表情……说这是个不会流汗的瓷人, 都会有人相信吧。 “我听说您想见我。” 瓷人又重复了一遍, 不紧不慢，“是仆人服侍的不太舒适吗？那就太令人难过了，我会谴责侍女的, 母亲。” 海伦娜放下手中的酒杯。 她穿了一件v领的鲜绿色长裙，无论是身上的颜色还是服装款式，都比对面的瓷人鲜艳百倍, 谁看了都会为曾经的法师界第一交际花所眩目。 可毕竟…… 她是生育过孩子的妇人，还放弃了成为法师的长生之路。 即使面前的女儿包裹成这么乏味的模样, 属于年轻人的美丽依旧静静流淌着。 “我不记得我教过你这样穿, 安娜贝尔。” 海伦娜没意识到她此时的语气多么像是面对同等地位的“姐妹”, 含着敌视一个美丽的成年女人的辛辣： “你看上去像是个古板的老修女, 这样是不会得到男人青睐的。” 安娜贝尔瞥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酒杯。 海伦娜冲她没有温度地笑了笑, 等待着道歉与认错。 可斯威特家的继承人抬高下巴：“我不需要装扮自己去得到男人青睐, 母亲，无论着装如何，他们都会自动涌上前讨好我，恳求我的羞辱。” 海伦娜脸色一沉。 “我前天就告诉侍女，让她把你叫过来。” “我前天有些忙碌，母亲。”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假期，偶尔在外过夜，和漂亮男人玩一玩也是您允许过的吧。” 海伦娜握在椅子把手上的白手套抽动了一下。 她要求这次见面，本想抛出【记忆】的筹码作诱饵，让她重回自己的掌握——可却见到成年的女儿表露出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还会被她幼年所执着的【喜欢】所动摇吗？ 海伦娜已经记不得那份【喜欢】被抽取出来时有多美丽的光芒了，她从不关注那种愚蠢的东西，何况它早就随着时间消散在了柜子里。 这就麻烦了，【记忆】的重要性与安娜贝尔对【喜欢】的在乎直接挂钩…… 看来，还需要试探试探。 “安娜贝尔，我以为你不怎么喜欢那些男人……” 处理她过去的那些“宠物”时，干净又利落，脸上永远带着恨不得对方完全消失在与自己接触过的空气里的表情。 “我的确不喜欢。” 继承人说，翘起黑丝手套包裹的食指，也敲打了一下自己的扶手椅把手。 “他们还不够漂亮。我喜欢漂亮的男人。” 红发的女巫傲慢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就仿佛她正一点点把对面夫人不断抽动的白手套按下去似的：“漂亮的，聪明的，听话的……给点金币，就知道分寸。前天发现的新宠物，很令我开心，这才会错过了母亲的通知。” “不过，母亲，您会原谅我吧？我不过是在一个宠物身上耽搁了点时间。” 海伦娜眼神里的怒气已经快压不住了。 少女时代，她从未拥有这种随意把玩异性的权力，有时海伦娜必须依照父母的命令去讨好那些满腹肥肠的对象。 少女时代，她也绝不会用这种口吻和自己的父母说话，堂而皇之的承认自己在和“喜爱的宠物”享乐—— 她从未拥有过这么多可挥霍的东西。 可对面这个女孩却全部拥有了，她可挥霍的甚至是……未来的整个斯威特家族。 安娜贝尔暗暗琢磨着她被激怒的程度，又添了一把最烈的火。 “哦，对了，还有您之前在假期给我安排的那些先生们……我不太喜欢，就全部拒绝了。您不会生气吧？” 主母的白手套猛地攥住了扶椅把手。 异性，不过是斯威特的附庸，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除了曾经出现在父亲口中、为了家族未来设立好的那个“未婚夫”，安娜贝尔不需要逢迎任何男人。 甚至就连那个“未婚夫”……安娜贝尔现在也有理由怀疑，父亲让自己接受那些修行就是为了让自己掌握蛊惑、控制对方的手段，以便从“未婚夫”家里剥削出更多的利益。 ——这才是斯威特继承人理应遵循的道路，而不是海伦娜过去所故意为女儿设置好的。 安娜贝尔其实一直都明白这一点。 但她过去从不排斥母亲的安排——嫁给猪狗、嫁给未婚夫、还是嫁给那些相亲对象，在她心里都没有区别，反正成为法师后可以全部抛开。 左右会在应付这些事时累一点，但如果母亲喜欢我成为和她一样具有魅力的交际花，就这么做吧。 因为她曾经极其敬爱面前这个女人，极其渴望她的爱——交流赛后才当头棒喝，发现对方看自己时，流淌着满满恶意的眼神。 海伦娜没有爱过她。 海伦娜永不会爱她。 明白这个事实时，安娜贝尔的茫然远大于悲凉，还有种古怪的熟悉感，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一次似的，第二次发现时已经木然。 现在，安娜贝尔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过去的自己会对母亲怀有那么一份盲目的爱意与信任，简直堪比飞蛾扑火。 ……可哪怕是她还无比敬爱自己母亲的时候，就有个小贼在她订好的婚书上用鲜血画出了鬼脸…… 安娜贝尔便不能再无视母亲的这些安排，她那时就模模糊糊感觉到，被那家伙强行拽出了某只柜子…… 如果顺应安排，嫁给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是在【婚姻】上输掉了与宿敌的战争。 假使未来布朗宁领着他温柔可人又美好的妻子来挑衅，看到自己家中什么丈夫出轨玩女人的鸡毛蒜皮——本小姐岂不是彻彻底底的没面子？ 哦，大小姐自认未来的丈夫绝对会出轨玩女人，因为她没工夫经营什么爱情婚姻，大概率会和父亲一样整天在外奔波、精进魔法——如果这样她未来的丈夫还没有出轨变心，大小姐会错觉活在什么儿童乌托邦的。 安娜贝尔已经提前理解对方劈出的数条腿了，还提前做好了宽容平和的心理准备，只要不触犯她作为家主的利益，他想劈多少条腿就劈多少条腿。 ……原本她这么觉得。 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她那时也不知道自己会交往一个男朋友，男朋友还不是人（。） 按照（昨天仔仔细细查证过的）书上的记载，精灵这个忠贞的种族出轨劈腿的可能性近似于零，所以宽容平和的心理准备可以抛开了，未来应该是你死我活——要么她被气死，要么他被打死（。） 但也不能排除那零点零点零点一的可能性，毕竟男朋友是除了外貌描述以外和教科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奇葩精灵，按照自己小本本里记录的那份范围恐怖的女性名单，交往之前他就能勾搭那么多小姐姐，交往之后说不定能勾搭到几何倍的数量。 ……结果，还是你死我活。 放眼这样的未来，大小姐的神色更冷，演戏时也带上了百分之二百的杀气：“我不需要学习您的经验，母亲，男人永远不值得退让与讨好。他们就该是躺在我鞋跟下的玩意儿。” ↑前天被抓着脚腕左捏右揉、想扑过去打死他又遭到“我心口疼”的瞎逼逼、最终除了用力瞪大眼睛试图瞪死对方以外无计可施的蜜糖宝宝 海伦娜不知道这些锋利的措辞都带着怎样辛酸的背景，她已经被今天的安娜贝尔激怒到了临界点，此时怒极反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粗鲁。就算是‘宠物’，也要好好疼爱。” 主母用教训的口吻说，“你还有许多需要学习，安娜贝尔，也许交流赛的好成绩冲昏了你愚钝的脑子，让你不太清醒。与异性玩闹时，也总不能一味摆出冷酷的态度，这只会让对方心底生厌。” 安娜贝尔心里一跳。 要来了。 母亲就要说出—— “好比前段时间，我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小男生。那可真是个无比漂亮的宠物，如果不是知道他本源是贫民窟摸爬滚打的虫子，我还以为，是从哪座森林里走出来的王子殿下呢。” ——呼。 看来，母亲也不知道布朗宁身份的秘密。 “您说笑了。”继承人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是些给点金币就听话的东西，和高雅的绅士们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要教导你的重点了，安娜贝尔。”海伦娜柔和地说，“那个小男生有些愚笨，应下我的要求后又拖延着不肯实现，最终，直接办砸了差事——可是，你看，我也没有对他发怒，或者做出任何过分的事——这就是我的温柔，安娜贝尔。” “没有自知之明的宠物冒犯了我，我却只给了一次不痛不痒的敲打。” 事实上，如果不是被削减势力幽禁在这里，洛莉·布朗宁早就被海伦娜的手下卸掉手脚丢进妓|院，再安排一辆马车碾死。 “遗憾的是，我想，他不得不给自己的妹妹买一把轮椅了。” ——这次，轮到黑色手套猛地抓住椅子把手。 染血的盆、染血的布、轻薄的抵不上女人一半的体重、那把手工赶制的轮椅、长到没过脚背的裙摆。 这些画面一帧帧在安娜贝尔脑中链接成线。 【是谁伤害了你？】 她用力咬住舌尖，咽下差一点就冒出来的颤音。 答案……的一部分，就在她面前，对吧。 是母亲。 那后来几个试图枪|杀你的人是谁派来的？是父亲吗？或者是母亲派去的第二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那个白痴、白痴、白痴——今晚就和他联络，今晚就和他分手——我受够了，这种会伤害他的关系要怎么—— 混账！ 混账！ 我为什么动手这么慢？ 我为什么处理这么温吞？ 如果赶在那天之前削去母亲的所有势力，他是不是就不会——不会—— “夫人。” 就在安娜贝尔快要克制不住颤抖、被看出端倪时，主母卧室的门被扣了扣。 海伦娜隐秘地勾了勾嘴角：她听出那是自己侍女的声音。 前日摆弄好的红酒，终于有了—— “您前日所要求的侍酒师上门了。” 安娜贝尔心里有点不详的预感，她皱皱眉，就要直接开口阻挠。 “这是我与母亲的……” “让他进来吧，安娜贝尔。”海伦娜作势扶了扶额头，“好久没见莱尔了，我可真想念他，他总是那么体贴……长期呆在这里，我的身体似乎也有了点问题……时间正好，不如让他也给你倒杯酒，我们大可以继续谈谈。” 啧。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 如果堵在这不让一个小小的侍酒师上门，会暴露自己这方在急迫地索求信息。 安娜贝尔没忘记，她今天的模板是“挑衅”。 “进来。” “是、是……夫人，啊，您好！还有小姐也在这吗？” 推门进来的男人脸色苍白，眼下发青，脚步轻忽，身体有种不易察觉的浮肿。 他胖胖的脖子塞在燕尾服紧紧的枪驳头里，小小的右眼睛被单片眼镜撑大成一种金鱼眼的丑态，另外一边则是一条小小的缝，安娜贝尔每一次看都会被迷之恶心。 但也多亏了莱尔·德这副分外悲惨的样貌，作为常年服侍母亲、见证她玩乐的服务人员，他并未成为那些“宠物”们的其中之一。 能在母亲喜欢的会所里混到如今这套燕尾服白手套的架势，靠的是他识时务的天分，恰当好处的聪明。 当然，总能为母亲选中正正好好搭配她心情的葡萄酒，表演一番“贴心温柔”，也是原因之一。 安娜贝尔不喜欢他，但犯不着冲一个打工仔生气，她连正眼都不想投过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位外表丑陋、举止谄媚的莱尔·德，是海伦娜为数不多的心腹——他是个丑男人，在那家会所的一切都必须依托于海伦娜，所以能忍住这位女主人阴晴不定的性格、残忍毒辣的折磨……甚至，还帮着处理过无数次“垃圾”，自愿龟缩在原位做一个不起眼的仆人。 斯威特们向来不在意小人物。 “过来，莱尔。” 海伦娜亲热地说，冲他伸出侧脸，示意一个脸颊吻。 可今天的莱尔看上去比平日体虚多了，他掏出燕尾服手巾袋里的小帕子，揩了揩额头的汗。 这个丑男人浮肿的身体看上去要从这套燕尾服里爆开了。 他一进来就站在了墙角，语焉不详地说：“今天天气太热了，真抱歉，夫人……” 海伦娜也的确瞥见了他汗津津的嘴唇与脸颊。 她眼底划过一丝嫌恶，但很快就满意起对方优秀的自知之明来。 死肥猪。 “好吧，看来我们只能在这个距离说说话了。莱尔，这是我的女儿安娜贝尔，你见过的。” 莱尔张了张嘴，神情惶恐，刚要说什么就被猛地打断—— “母亲。”继承人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冷淡的侧脸，“我看不出您让我和一个宠物搭话的必要。继续聊聊吧。” 莱尔急忙局促地低下头。 “……这倒是。”海伦娜笑容更甚，“莱尔，你就站在那儿吧，我让仆人把侍酒的工具推过来。记得给这位小姐满一杯葡萄酒。” “好、好的，夫人！” 莫名其妙。 安娜贝尔直觉不想让旁人掺和进这场谈话，黑手套包裹的手指又敲了敲扶手：“母亲，我不喜欢让陌生人碰我的杯子，那样很脏。” 她讽刺道：“摆着这么一个玩意儿放在您的卧室里，也会给环境造成影响的，母亲，我想他还是侍酒完毕就离开比较好。” 海伦娜并没有反驳。 “当然，当然，我不会让外人干扰我们亲密的小谈话。既然这样……” 莱尔收到了夫人的暗示，立刻说：“还请小姐一起，赏脸喝杯酒吧。” 安娜贝尔瞥了一眼这家伙满头大汗的可怜样，不知怎的，有点烦躁地移开。 “行。随便。” 一杯葡萄酒罢了，她从来不为难仆人。 海伦娜的白手套缓缓合十：“那么，安娜贝尔，我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您那只小宠物，母亲。”继承人说，“我可不相信您会这么温柔，还是他对您做了什么？” “你想错了，安娜贝尔，温柔是……” “母亲，您真心软。” 年轻小姐的话好像是含着毒的冰刺，衬得被咄咄逼人的她逼迫的夫人可怜极了：“男人都是些玩物，区别不过是漂亮与丑陋罢了。漂亮的东西的确可以得到一些程度的宠爱，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东西’。” “不听话的，您大可以直接丢弃，不是吗？” ——哇。这话可真有意思。 莱尔低头站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地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 他眼角的余光，则默默爬向了那双从未见过的黑手套。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六章 顶级侍酒师的表演即为艺术（中） 第一百零六章 顶级侍酒师的表演即为艺术（中） 卧室中, 两位主人的谈话，还在继续。 体态臃肿的仆人极其安静地站在角落里，默默垂着头, 却又没让自己卑躬屈膝的姿态显出什么猥琐感——能在斯威特主母手下摸爬滚打多年，莱尔的分寸一向把握得极好。 也正是因为他这种小人物的自觉、对自我存在感的缓慢削减，原本稍稍警惕着陌生人闯入的年轻小姐，就逐渐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她们的谈话声也没再刻意压低, 一切都避不开仆人的耳朵。 “安娜贝尔，你这点还是要改正……” “母亲，我之前说过了吧。我只喜欢漂亮的男人, 其余歪瓜烂枣连宠物都够不上格，更别提什么‘温柔的宠爱’了。” 贵族小姐的话语恶毒而傲慢, “就算是漂亮的宠物，无非也就是拥有, 让我多玩一会儿的价值。” 嘶。 贵族妇人状似温和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大抵是我缺乏了这方面对你的教导, 才让你这么……” 莱尔只听了几句, 就摸出了这对母女谈话中隐含的东西。 年轻人锋芒毕露、锐气逼人, 夫人则一直在后退，看似是被女儿死死压制住的。 但这位小姐还是……太年轻了, 没能堪破对方在那些柔声劝慰中缓缓占据的道德制高点——虽然两位主人私下谈话也不需要抢占制高点，但长此以往，白脸黑脸在名声中一换，很难说会不会影响关键事件发生时的小细节。 手腕还是稍显稚嫩，心又软, 骨子里很善良, 还在给对方留余地, 大抵抱着“只要把对方彻底击退就全都结束了”的想法。 还有点隐隐的急切, 大抵是试图冲对方逼问什么信息，反而让这场稳赢的交锋有了变数，给自己留下后患。 不过，幸运的是，被她所逼迫的夫人也远没有莱尔的洞察力，她早就自乱阵脚，不可能发现女儿咄咄逼人、夸张重复的话里隐含的急切，大概率已经被愤恨冲昏了头脑……否则，也不可能，把自己叫过来。 至于年轻小姐着急想试探出来的信息？ 当然是……关于他，和海伦娜的那份“交易”吧。 扫尾竟然没能抢在蠢宝宝之前，这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从海伦娜私库里搜刮来的面容奇奇草改变面貌、塞进大号燕尾服下的填充物改变身形、粘在脖子下巴乃至耳朵的乳胶化妆物进一步完善——要潜入戒备森严的斯威特老宅，可完全不能使用什么伪装用的再造魔法，否则法阵会在他踏入的第一时间疯狂警报起来的。 不过，洛森·布朗宁用非魔法手段扮成莱尔·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准确地说，他用非魔法手段扮成一堆陌生人的样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低级再造魔法弊端太多，使用时必须承受的疼痛恐怖极了，不想死的洛森当然不会频繁使用，只能作为危机关头的保命手段。 赚大钱的前提当然是开马甲，他在泽奥西斯就有“漫画大大”“网络水军”“配钥匙店主”“零食部部长”等等多个马甲，如果在贵族圈赚钱时不开马甲，大概死都能死成一百零八个花样，凑出一本几百页的《布朗宁之死大全》来。 而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学徒们总是无比忽视非魔法手段，这才给了他大肆钻空子的可能性。 侍酒师琢磨了一会儿，垂眼，观察了一下垂在裤缝旁的左手。 紧紧缚在皮肤上的白手套，严丝密合，没有能悄悄填充什么东西的余裕，所以实在无法在这个部位，造出属于原主人的臃肿赘肉。 他微微一动，又把它往背后藏了藏，借着自己这个位置的光影，为手套造成了一点膨胀的假象。 今天的阳光角度正好，是他特别计算过的，站在这里可以完全通过光线遮住手的异常，所以才会选在今天动手。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明智的。 虽然没能抢在这个蠢宝宝之前顺利扫尾，但…… 侍酒师单片眼镜后的目光又忍不住偷偷往那双黑色的过膝袜爬过去——没能成功，他抢在触及深青色鞋面的时候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乱看被发现就不好了。 但是高领黑色套裙……珍珠串起的肩带……绣着花纹的纯黑长筒手套…… 其实死一次也可以。 姿态卑微的仆人低着头想，她应该会穿这套参加葬礼、坐在第一排的，间接等于穿给我看了。 等等，还是不要死了，目前铭刻在记忆里的都是贵族版礼服，万一有生之年能看到她穿泡泡袖、蛋糕裙、兜帽衫、格子衬衫、紧身运动服……或者，那件露背长裙……再或者，露背毛衣……死了岂不是错过星辰大海…… 生命真美好，未来充满希望，嗯。 ↑无耻之徒燃起对生命憧憬的方式 “安娜贝尔……啊，葡萄酒来了。” 一只铺着白布的餐车被仆人缓缓推进门来，一只精巧的锡桶里放着冰块，而餐车下的储物空间则整齐收容着不同的葡萄酒、与侍酒所需的工具。 海伦娜笑着冲他招了招手，洛森默默祈祷她不是又在要求一个吻手礼。 这回如果对方再次暗示，他是没有理由去拒绝的，应该殷勤地凑过去才对。 ——万幸，安娜贝尔已经把海伦娜逼得迫不及待了，实在是没心思在这时候和自己丑陋的属下调情。 “快点，给我和小姐侍酒。” 仆人点点头，目光在餐车下的酒瓶中一扫而过。 他轻轻移开视线，抽出垫在锡筒旁的酒单。 酒单是做过防水魔法处理的，可只有一道酒的酒名，被耐人寻味地点了一颗水珠。 白手套轻轻拂去那颗水珠，再无痕迹。 “小姐。” 安娜贝尔不耐烦地从与母亲的交锋中抽出身来。 莱尔低着头送上薄薄一张纸，很守规矩：“这是酒单，请您过目……” “不用。你随便帮我选一道就行。” 安娜贝尔烦躁地挥挥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就继续盯住了对面的母亲。 如果是海伦娜主动开口要给她点酒，那才值得警惕。 可对面的海伦娜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地说：“我也是，莱尔，交给你了。” 安娜贝尔更放心了，直接用命令的口吻让侍酒师下去。 洛森：“……” 蠢宝宝。 你的手段都太正派，和这种女人玩阳谋，无疑于找死…… 而和海伦娜玩阴狠手段？简直是班门弄斧，再怎么穿成黑客帝国的架势虚张声势，你也远远远远及不上对方，笨蛋。 幸亏今天是我在…… 侍酒师默默回到餐车旁，取出酒单上那瓶被水珠特殊标注过的葡萄酒——珍藏级的雷司令，酒体轻盈澄透，那点只能被顶级侍酒师的眼睛发现端倪的粉末状沉淀只晃了晃，就彻底溶解干净。 毕竟陈年且自酿的葡萄酒里有细微沉淀再正常不过，要分辨出属于酒石酸的自然沉淀、和颜色不正常的粉末类沉淀，难于登天。 洛森·披着马甲不止一次干黑活·顶级侍酒师资格证持有者·布朗宁：哦，这个颜色，大概是有价无市的新型迷幻类药物。 洛森·家务魔法小能手·布朗宁：酒封也不对劲，是用家务魔法二次封存过的。 ……算了，给谁扫尾不是扫尾。 干惯黑活的莱尔同志果然抽出了那瓶雷司令，海伦娜用眼角的余光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 按照步骤，介绍产地年份，将完整的酒瓶放进篮中呈给两位主人观赏酒体，确认没有开瓶痕迹——蠢宝宝一丝丝端倪都没有看出来，果然是只知道喝巧克力奶茶的傻蛋——侍酒师再抽出自己手巾袋里的便携酒刀，在“完整”的酒封上转了一圈花，迅速除去软木塞，快的没人会注意到他双手不同于富态身材的体积。 本也没人会注意。 就算两位重点都在对方身上的主人全神贯注盯着他看，也只能看见急速闪过的刀片。 一分钟后，两杯一模一样的雷司令被端到了桌前。 洛森看着海伦娜率先拿过一杯，直接抿了一口，姿态优雅自然。 哦，她事先服过解药。 洛森又看着彻底放心的安娜贝尔（“母亲都喝过了，况且这是同一瓶酒”）拿过另一杯，喝了一口，发现味道挺甜后还喝了第二口。 ……哦，这是个蠢宝宝，八百年前我就知道了。 他默默退回自己的角落里，很快，海伦娜就抢先结束了这段谈话。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有点累了，安娜贝尔。” 哦，是延时性药物，她不敢在老宅动手，或者那种魔药会直接给安娜贝尔下“尊敬母亲”“服从母亲”之类的心理暗示？ 安娜贝尔见再也逼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只好起身离开。 两分钟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海伦娜转过脸，眼底全是满意。 “做得很好，莱尔。” 侍酒师点点头。 “夫人。” 他向她走来，伸出白手套，微微弓腰，似乎是打算祈求一个奖赏性的吻。 海伦娜压下心底的嫌恶，俯身下去—— 酒刀的银光微微一闪，贵妇人的发丝被削断了几缕，切开酒封的刀尖抵住她的咽喉。 而对方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正握着那瓶开封的雷司令。 只倒了两半杯出瓶，液体还有许多许多。 属下柔声说：“请品酒。” ——事先服下的小剂量解药，可抵不住大剂量的迷幻性药物。 海伦娜连一个短促的音节都没能发出，就被酒瓶堵住喉舌，带倒在无声的帐幔后。 【十分钟后】 侍酒师踏出卧室，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弄皱的白手套。 整理完毕之后，他又卑躬屈膝地推出那台餐车，慢悠悠晃到了长廊上，低眉顺眼，唯唯诺诺。 守在门口的侍女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眼神给他——谈话结束了，这次负责守门的依旧是安娜贝尔的属下，她们都不愿意去关注这样一个曾被海伦娜指使的丑男人。 侍酒师便这么悠悠晃到了楼梯口。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第一个台阶的时候—— “你果然还没走。” 年轻小姐的声音在后背冷冷响起，含着格外可怕的恶意。 是他从未面对过的恶意。 侍酒师猛地一顿。 安娜贝尔·斯威特匆匆与这个家伙擦肩而过，瞥来一个冰冷的眼神，留下一句警告—— “下次，再用房间里你露过的那种眼神盯着本小姐看，就挖了你的眼珠。” 说完，她带着自己的属下远去，只是黑色裙角摆过之后，还补充了一句傲慢的嗤笑：“恶心。” 洛森：“……” 蠢宝宝。 第109章 第一百零六章 顶级侍酒师的表演即为艺术（下） 第一百零六章 顶级侍酒师的表演即为艺术（下） 布朗宁同学虽然是个各种意义上都很欠骂的家伙, 但其实，长这么大，他从未遭遇过雌性的鄙视攻击。 在森林时, 雌性精灵们一个涵养赛一个好, 就算看他不顺眼, 也就是私底下窃窃私语、传点谣言；长大之后, 布朗宁同学把雌性这个潜在价值巨大的群体哄得团团转, 毕竟雄性消费能力远远比不上雌性——城府深如海伦娜, 都会看在他的好皮相与乖觉上调戏几把。 唯独一只蜜糖宝宝, 从没给过他好脸色，见到就骂，骂不过就打, 直接在精灵心中排除了“雌性”范围, 成为一块“吱吱呀呀哇哇哇”的拟人化糖果。 但即便如此, 安娜贝尔对他的语言攻击，是从不会包含恶毒、冰冷、负面的……情绪的。 综上所述，当洛森从心目中又甜又软又乖的女朋友嘴里听到“恶心”的嗤笑时, 他脑子直接懵住了几秒。 他是个再聪明不过的精灵, 她这时的辱骂含了多少真实的鄙夷、与平时那些语气都称得上撒娇的“骂”有多大不同——几乎立刻就听出来了。 而生气, 当然是第一反应。 这位天才的脑子还没从“我软乎乎的女朋友竟然鄙视我”转出来，行动就快过思维一步。 敲打过恶心东西的大小姐还没走远几步，就听一阵“咕噜咕噜咕噜”, 是那个仆人推着餐车追了过来。 啧。 晦气。 安娜贝尔连话都懒得说了，偏过头，给了对方一个冰寒刺骨的眼神。 她身边的助理则负责质问：“这位先生, 您有什么要和小姐说的吗？” 洛森·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顶着别人的脸·布朗宁：“……” ……生过气追上来要开怼后, 才反应过来, 嗯。 我是不是傻。 果然靠近蠢宝宝也会变傻。 他颇为尴尬地垂下头，低眉顺眼的模样也有了几分真情实感：“我不常来老宅，小姐，突然发现那边的台阶没有魔梯切换钮……” 莱尔说的切换钮是斯威特老宅近几年装上的新型魔法产品，用来转换那些螺旋式的夸张楼梯——斯威特老宅占地庞大、繁复华丽，但可是连电灯都不太愿意设置的，但趋于形势，仆人平常推送的餐车没有滑坡运送是个大问题。 过去都只好让仆人用魔法悬吊起来、走楼梯送上；自从斯威特小姐成年后，表示“拎着魔杖吊来的食物本小姐没有心情吃”，再大手一挥，给几个主干楼梯添加了可以运送货物的滑坡转变按钮。 但她当时到底没有较劲过自己的母亲，控制欲强烈的海伦娜连“女儿越过我给家里安几个前卫按钮”都有些反感，为免打草惊蛇，最后安娜贝尔只好退了一步，将几个主干楼梯变成了几个边边角角的楼梯。 所以，莱尔从主母卧室出来后，一开始推着餐车转去的那道螺旋式大楼梯，是没有可转换按钮的，他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洛森去过的贵族老宅很多，没有几个像斯威特老宅这样，戒备森严，连电灯都不肯安。 兰姆老宅都有专门的运货电梯呢，还有送餐梯。 ……这个理由中规中矩，没什么疑点，助理打量了他几眼，又看看那辆沉重餐车的轮子，确认情况属实。 她转头，轻声对小姐汇报道：“莱尔先生的确很少拜访老宅。” 基本没有来过。 安娜贝尔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点好转。 来的少，不熟悉地形，说明和母亲真的联系不大。 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的洛森：蠢宝宝。 助理见小姐似乎是默许了，就又对侍酒师说：“既然这样，你跟在我们身后，不许多话。” 侍酒师急忙连连点头，再次抽出手巾擦了擦额角，脸上灰白一片，看上去冷汗都要出来了。 小人物。 安娜贝尔眼里闪过一丝轻视，终于在这一刻，卸下了“突然闯入我与母亲的谈话”升起的所有戒备。 她厌恶这个莱尔·德不是一天两天，围在母亲四周谄媚讨好的男人大小姐统统没有好脸色——今天特地屈尊“警告”他几句，无非是刚刚在卧室里，对方的眼神触及了她的底线。 安娜贝尔过去曾是个懵懂纯情的女孩，可经过某货“用目光死死黏着暴露在外的颈窝又迅速收回”“用目光死死黏着暴露在外的脚腕又迅速收回”“迅速收回后不知怎的又转过来继续死死黏着”……等洗礼后，纯情还在，懵懂荡然无存。 被抱着某些心思的异性用炙热眼神窥视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在那个房间与母亲谈话时，她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角落里“爬”来、粘在自己手套上的目光。 ……那目光是真正意义上的“爬”，又黏又热，如果对方不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进进出出数年的路人甲，安娜贝尔都要错觉站在那边的，是恬不知耻、流氓下贱、踹他一脚还会被反抱住狂rua的布朗宁。 当然，如果是布朗宁，大小姐大可以默默做出“写个单词写上十分钟”的磨蹭，假装什么也知道的让他继续看，反正看看也不会少块肉，而且只敢看看实在太混蛋了，哼； 但对方可不是布朗宁，是个讨好母亲的陌生男人。 那大小姐就失去了任何分辨那目光里隐藏情绪的耐心，直接盖上“猥|琐”“性骚扰”的红印章，被冒犯的感觉难受得她恨不得直接把身上的手套扔进垃圾桶，再挥动法杖烧了这个男人的眼睛。 某种意义上，洛森真的要感谢安娜贝尔“从不和底层仆人计较”的正派。 只有把那些欲求含在眼睛里，真正采取行动试图接近、哄骗她的“先生”们——才会遭到直接的物理攻击。 “小姐，接下来还有一场茶会……” “帮我推掉。我要去犊皮纸收藏馆。” 犊皮纸？能记录魔法痕迹的那种超级贵的纸？斯威特家还有收藏馆？ 洛森瞬间警惕起来，他悄悄竖起耳朵，试图打听打听这个收藏馆的地点在哪。 根据刚刚在海伦娜卧室里，蠢宝宝连环逼问的情况来看——现在她正倾尽全力调查关于自己的蛛丝马迹，如果说海伦娜那儿会暴露“交易”的存在，犊皮纸说不定会牵扯到当年的拍卖会…… 但蠢宝宝没道理怀疑到自己和拍卖会的关系啊。 难道，是她处理海伦娜时一并牵扯出来的疑点？ 可惜的是，助理办事效率极高，得到小姐的回复后，就不再纠结于这个被改动的日程安排。 布朗宁同学略微遗憾地将自己扬起左耳耳尖微微下摆。 “好的，傍晚六点三十分，夫人安排的利昂少爷邀请您共进晚餐……” 布朗宁同学瞬间精神抖擞地将自己左耳耳尖重新竖起来。 走在最前方的安娜贝尔则有点不耐烦。 “利昂家族的？我不是说了，所有母亲安排的约会都推掉？” “利昂家族最近和小姐旗下的产业有合作意向，这次邀请的邀请函是直接递到小姐手上，没有经过夫人……” 助理顿了顿，又轻声补充：“利昂少爷，是交流赛之前您应邀一起去了歌剧院，又因为特殊原因直接放了他晚餐的鸽子。” 安娜贝尔·这才想起来特殊原因是赶去图书馆·以及当时看歌剧时自己频频跑厕所从裙子里掏出小本本背资料·斯威特：“……” 咳。 之前约会没给人家面子，现在就真有些为难。 而且，如果是家族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自己怠慢了，父亲也会来过问…… 安娜贝尔犹豫了一下，倒不是犹豫“是否接受”，有了男朋友之后当然不可以和任何异性约会——她是在思索一个完美的拒绝的理由。 当然，这点沉默在外人看来，就很微妙了。 她沉默地往前走了几十步。 助理也沉默地陪着往前走了几十步。 最后方推餐车的侍酒师也沉默地走了几十步。 最终，就在侍酒师即将从铺着白布的餐车中掏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藏进去的rpg火箭筒时，大小姐说话了。 “他好看吗？” 洛森：“……” 他把即将撩起的白布默默放下，掏出了手巾袋中的酒刀，忍杀之术蠢蠢欲动，且逐渐升起熬煮捏揉糖……的想法。 某资深cp粉头助理没有暴露出对小姐冒出这个问题的情绪，一板一眼道：“没有布朗宁同学好看。” 洛森：“……” 他不禁看了眼那位金发碧眼的漂亮小姐姐，没有从脑子中找出什么撩她骗钱的印象。 安娜贝尔也不禁看了眼自己的助理：“布朗宁他撩过你骗过你钱？” 洛森：“……” 怎么！就不能是正常友谊吗！友谊！为什么非要是撩人骗钱！ ↑前几秒自己也这么想的家伙 助理继续一板一眼：“没，我实话实说而已，布朗宁同学是个很方便用来比较的男性颜值天花板。” 哦，这倒是。 安娜贝尔满意地点点头，找到了自己的拒绝理由：“那就推掉，刚刚我在母亲那儿说过了价值取向，利昂不够漂亮，我只和漂亮男人玩。” 洛森：“……” 难道，可能，这只蠢宝宝刚刚在卧室里那番虚张声势的发言，不全是虚张声势？ 他还没陷入“她原来只想和我玩玩”的掉智型误会，就又听那位金发碧眼的小姐姐问： “布朗宁同学是不折不扣的漂亮男人，您为什么不和他玩？”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求你们了！求你们了！都多少个月了！发个糖好吗！求求了给孩子点吧！！不求什么亲亲摸摸你们同框吵个架都行啊！！ ——当然，在场的两位当事人，听不到她内心深处这番摇旗呐喊。 开始地下恋情后，安娜贝尔第一次被助理追问“布朗宁相关”，一时卡壳，“继承人”状态直接切换成“恋爱脑”状态。 恋爱脑状态的蜜糖宝宝冷哼一声，立刻表示：“他一点都算不上漂亮。” 与其说是漂亮，那家伙主要……还是挺帅气的啦。 洛森·不漂亮·布朗宁：“……” 他眼前一黑，跳过“她是不是想和我玩玩”的掉智型误会之后，直接升起了“她连和我玩玩都不肯”的掉智型绝望。 又凶我、还骂我、连看都不给看，现在又要考虑和哪个少爷去约会……她是真以为……这个蠢宝宝是真以为……我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吗…… 安娜贝尔·努力维持地下恋情·宿敌辱骂力陡升·斯威特：“而且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布朗宁长得‘漂亮’。他的底子再好，一天到晚风吹日晒各种糟蹋，迟早也会变丑的。” 到时候看还有没有小姐姐盯着他看，哼。 准备采取行动的布朗宁同学：“……” 要不，还是，去赚钱买点护肤品吧。 第110章 第一百零七章 情侣夜晚的电话煲也并不一定充满粉红泡泡（ 第一百零七章情侣夜晚的电话煲也并不一定充满粉红泡泡（上） 【假期第七天, 夜晚八点整，泽奥西斯学院宿舍楼】 失联数天后，神龙不见首尾的亲哥, 终于知道回来了。 洛莉瘫在床上抱着自己逛街时从小男生那里骗来的二手游戏机, 靠着一只枕头，斜眼瞥了一下, 这几天不知去哪鬼混的亲哥。 亲哥神情浑浑噩噩, 走路摇摇摆摆, 平时眨眨眼就能诞生出一股风骚之气（？）的天赋荡然无存, 看上去有点像遭受了什么无良土匪抢劫。 洛森·遭受了无良女朋友精神攻击·布朗宁：嘤。 他走向自己的床位, 正打算倒进去瘫成一条咸鱼，就在半空遭遇了妹妹的审视性眼神。 布朗宁家的精灵, 在不掉智的前提下，察言观色是被点满的天赋能力，分分钟百分百。 而布朗宁家的这对兄妹, 能在相依为命的前提下互相成功隐瞒了对方一金库的秘密, 对彼此的了解程度, 也是极深的。 对视三十秒后，洛莉一挑眉：“哟，哥，你竟然被女人甩啦？” 洛森：“……” 好烦哦。 他打消了瘫成一条咸鱼睡到昏天黑地的念头,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回宿舍这趟是做什么的。 于是脚步一变，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椅子坐下。 开场白是一句沧桑疲惫、谁听了都会不自觉把心提紧的叹息：“莉莉啊……” 洛莉：“被女人甩啦。” 洛森：“……还没有！！” 洛莉：“噢, 还。” 洛森：“……我这次回来是问你借东西的！！” 洛莉：“噢, 不借。” 洛森：“……我要扣你这个月生活费！！” 洛莉：“噢, 扣呗。” 她晃晃手里的游戏机，又抽空把手伸进了一旁的薯片袋子：“前几天逛街时结识了几个帅气的贵族小男生，我现在不缺钱。吃薯片吗？” 洛森：“……” 他暂时性遗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数天前躺在病房里恨不得把妹妹捉回来骂的冲动又出现了： “你勾搭什么小男生？？” “那你勾搭什么小姐姐。” “我们家不缺钱！！” “那你吃什么免费沙拉。” “……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靠女孩子赚钱的家伙不要刻意伪装大男子主义嘴脸。” 女朋友好像对他没爱了，亲妹妹好像对他也没爱了。 被一怼再怼的布朗宁同学不再说话，伸出两条胳膊往桌上一趴，整张脸往里一埋。 半晌，胳膊中传来一声哽咽。 洛莉盯着游戏屏幕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波动：“哥，我是你妹，不是会心疼你哄你或者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让你撒娇的金主小姐姐。” 啧。 虚假的哽咽声消失了，阴郁的叙述句冒出来：“她才不会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纵容我做什么。” 她亲口表示不喜欢我这张脸。 她又曾暗示不喜欢我的短发。 她闺蜜还说过她喜欢健壮体格、与被晒黑的皮肤…… 洛莉随口说：“金主小姐姐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给你花钱，难道还能是看上你这只精。” 说完后就立刻补刀：“怎么可能，谁眼神这么不好。” 洛森：“……” 他这趟回来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前几天猛然挂了莉莉的电话，又在她那里暴露了一部分被隐藏的校园生活现况——肯定要遭到一番攻击性辱骂。 物防法抗与脸皮全部奇高无比的布朗宁同学原本无所畏惧，可谁知道，他决定回来的这天，会于几小时前对上现任女朋友，被对方几句话削掉了所有物抗法抗，还暂时性削掉了一部分智商。 现在防御体系就只剩脸皮了，但洛莉的攻击字字尖锐，直接越过脸皮厚度对洛森脆弱（？）的心灵打出了真实伤害。 脸皮厚的兄长试图进行挣扎：“除了脸，我擅长哄女孩……” 洛莉：“勾搭小姐姐练出来的呗。” 洛森：“我和异性约会从不丧失耐心……” 洛莉：“勾搭小姐姐练出来的呗。” 洛森：“我还会制造浪漫精巧的小礼物……” 洛莉：“勾搭小姐姐练出来的呗。” 洛森：“……我是个好精灵！！” 洛莉：“勾搭小……” 洛森忍无可忍：“你是复读机吗？！从刚才开始就只有这个评价！！” ——虽然，这个评价，足以抵消任何他举出来的“吸引异性”特点。 仔细想想，“吸引异性好感”，还真是洛森长大后进入人类社会，通过那一次次骗钱磨炼、积累出来的结果…… 毕竟当年自己实打实的精憎狗嫌，连唯一一个人类未婚妻，都发展成了见面掐架的童年宿敌。 ……好像，撇开在法师界套上的外壳，当年森林里的那只小精灵，一丁点都没有，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 想到这，洛森脸皮的厚度都有点岌岌可危了。 他下意识就想碰碰自己的右耳，碰触一下隐藏在外壳下、那团丑陋残缺的肉块。 【撕掉就好了。】 【撕掉就不是残疾。】 【撕掉就不会痛……】 【撕掉，就能和完整的精灵一样高尚漂亮。】 ——可意识到洛莉就在旁边后，洛森皱皱眉，还是迅速把那点阴暗的心思压了下去。 能够存活至今的残耳精灵估计只有他一个，洛森找不到什么《残耳生存手册》做参考，只好自己摸索着慢慢调整状态……除了身体状态，按照多年前混进那场拍卖会采集的资料，残耳精灵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精神问题——这往往表现成疯狂的自毁倾向。 洛森极其鄙视“自毁”“自卑”“自贱”，他从不允许自己冒出这种自毁型的阴沉想法，但它总有不受控冒出来的时候。 这时，要么是自己产生了负能量情绪，要么是服下的药水药效即将消失。 如今是两者皆有——下半个月的药，洛森早就打定主意，不花费金币购买。 所以他吊命的药只剩一瓶了。 解决了海伦娜，完成了一次约会，计划表中，今晚就是对德鲁拉根的拜访。 ……对了，对了，办正事，还有工作要忙，谁忙起来会有心思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我不管。” 洛莉听到她状似抑郁的亲哥停顿几秒，就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是全世界最帅气最伟大的雄性。” ……这个自恋的傻叉应该是全世界最后一个得抑郁症的存在吧。 她翻翻眼睛，从口吻中确认对方没有大碍后，便停止了这段插科打诨式的慰问。 两兄妹不约而同地把“你这几天做了什么”“你为什么没有联系”“你是否遭遇危险”等关键问题掩盖过去，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的日常。 还能继续活蹦乱跳，就是一切都好。 这是很久以前就养成的默契，洛莉知道自己不能打听太多，洛森知道自己不能透露太多——否则会相互成为对方的累赘。 前任圣女，妹妹在精灵族的身份太敏感了。 “莉莉，你在玩什么？躺在床上玩游戏对眼睛不好。” 洛莉含糊地应了一声。 “法师界改良版的《糖豆人》……我就快玩到泽奥西斯区的全服第一啦。第一名是个戴着熊耳朵发箍的憨憨，好久没上游戏了，全靠积分在冠军位狗着，呵。” 洛森·突然想起那个憨憨是谁·布朗宁：“……” 他有理由相信，自从那天自己帮忙代打刷分后，某只沉迷学习的蠢宝宝就再也没上过游戏。 “帮我的糖豆人拿到第一”，这可是她发烧时各种撒娇打滚求来的。 即使，现在，他还在生这只蠢宝宝的气。 于是布朗宁同学道貌岸然地掏出手机：“那你玩完一局就把手机放下，莉莉，我有正事和你说。” 盯着游戏屏幕的洛莉：“ok。……咦，那个全服第一上线了？咦，她给我发送了挑战申请？好啊好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让本姑娘来……” 【五分钟后】 瞪着游戏屏幕的洛莉：“她开挂了！！！” 道貌岸然的洛森收回手机：“呵。” 平心而论，洛莉的游戏技术与某只狂肝四小时卡在新手关的蠢宝宝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考虑到她接触法师界手游才短短几天就能冲上全服第二，给点时间培养，肯定又是一个大神。 但和某位常年经营游戏代打的同学比起来，还是太嫩。 ……这位同学也没有什么优良竞争意识，“披着女朋友马甲虐妹稳排名”的操作他十分自然地完成，直到洛莉怒气满满地丢开手机，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她没好气地说：“哥，你找我聊什么正事？游戏输了，不开心，今天我不做恋爱咨询。” 洛森：“……听你的口气，好像经常给人做恋爱咨询。” 哈。 洛莉抓过薯片袋子，又旋开吸吸果冻，泄愤式地吃起零食：“我有个人类好朋友，你知道的，哥，那个被渣男骗的团团转、执迷不悟还往陷阱里栽的小可爱。就是之前，你拼命告诫我，‘那种男人就该吊在泽奥西斯大门口’的那位。” 洛森：“……哦。” “她经常来找我做恋爱咨询，但每次都美其名曰‘探讨宿敌’。” 洛莉叹了口气：“那个小姑娘挺可怜的，我一只母胎单身、全程瞎扯的单身狗都能被她当成恋爱大师，估计周围人都在感情方面不靠谱，我悄悄分析过，按照她的穿着打扮——周围的同性好友估计都是感情观格外歪斜、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家伙……吧。” 洛森：“……” 何止。 她自己就是感情观格外歪斜、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存在。 现在结合安娜贝尔透露的“没经验”，与薇薇安透露的“和很多男人约会”，洛森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位继承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是个纯情小处女……是眼高于顶，看不上“不够漂亮的男人”，所以连根手指头都不去碰吧。 ……女朋友挑剔一点他很高兴，但被挑剔的是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莉莉，不提这个，”洛森捂着快被箭头扎穿的弱小心灵说，“你有没有什么护肤品？借我……” 洛莉顿时骄傲起来：“本姑娘天生丽质，纯天然美貌，从来不用护肤品！” 洛森：“要你何用。” 洛莉：“？” ——她满脸的问号还没打完，就见匆匆而来的亲哥又猛地站起，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匆匆而去。 “你又去……” “莉莉，今晚不回来了。” 大概是捕捉到了洛莉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洛森顿了顿，破天荒解释道： “我去找金主姐姐玩。” “……哦。那你走好。”别回来了。 【夜晚九点三十分，斯威特继承人私宅】 安娜贝尔正在泡澡。 今天一整天，她的行程表排得满满当当——虽然成功推脱了和那位利昂少爷的晚餐约会，但经过一通上层势力扯皮，这顿略暧昧化的晚餐，直接转变为了商业式的酒局。 新锐家族的几位领导者都出现了，利昂少爷则在一通操作后成功得到了安娜贝尔身边的席位，一顿饭下来，大小姐肚子没吃饱，差点被他暗搓搓的小动作气饱。 最终忍了又忍，继承人端着笑送走那几位需要合作的领导者，在散伙后的第二顿饭局——第二顿只是给年轻小辈玩乐交流的场合，对不需与在场任何年轻男人联姻的安娜贝尔来说，留下来是礼仪，不留也无所谓。 第二场是位于斯威特旗下某个高级会所的顶层派对，安娜贝尔溜到自助餐吧旁一口气塞了自己好几条巧克力填饱肚子，又坐回沙发，暗暗掐着表，打算在某个“恰好”的时机提前退场。 可是利昂少爷依旧黏到了她身边坐下，还试图把手放到她的腿上。 安娜贝尔保持微笑，示意仆人主持派对游戏，在气球被魔法扎破、爆出大量金粉的同时，直接抄起桌上的冰镇可乐，拉开拉环糊了对方一脸，再把冰镇的空易拉罐砸到对方的重点部位上——美其名曰“手滑”。 当然，出于礼仪，她手滑后不忘给某位一直蠢蠢欲动的小姐腾了位置，让她“给少爷找个房间换干净衣服”去，并附赠了楼下房间的房卡。 没办法，要和利昂家继续合作，这位年轻少爷不能得罪死。 反正雄性就是有个女人给睡就完全ok的生物。 哦，布朗宁不算雄性，那是个盯着她看都不会超过三分钟的怂货。 ……哼。 无聊。 大小姐在浴缸里吐出一口浊气，膝盖屈起，脑袋一搭，整只往水中埋了埋。 浊气很快变为水面上“咕嘟咕嘟”窜起的泡泡。 半张脸埋在水里吐泡泡的安娜贝尔“咕嘟咕嘟”呆了一会儿，又换成泄气的“噗噜噗噜”。 好想和布朗宁约会噢。 两天前的那次完全没有玩好嘛。 特地挑选的裙子没穿，设计好的妆容没化，除了被他评价为“无所谓”的脚部美甲，完全没拿出任何做好的功课，塑造好自己的小甜甜人设…… 安娜贝尔又往水下沉了沉，屈起的膝盖不安分地弹动起来，一双白嫩柔弱的脚踢出水面，搭在浴缸边沿。 她缩了缩自己的脚趾，看着指甲盖上画好的小兔子头也缩了缩。 ……不行，不够可爱。 因为这番动弹，安娜贝尔又在水里下沉了几厘米，从蜷缩坐着变成了半躺——她在水面上吐出的泡泡从“噗噜噗噜”变为“噗嘟噗嘟”。 又因为要鼓起嘴吐泡泡，被水汽蒸红的脸颊更显婴儿肥，结合一串串泡泡来看，像极了溶解了一半的牛奶味泡腾片。 或者，在热水中越泡越软的糖块。 事实证明，某位带艺术家用“方糖”来形容她，太有先见之明。 正当糖果小姐要通过吐水泡的方式把自己进化成金鱼，她最近寸步不离、随身携带的通讯水晶闪了闪。 那是颗完全被削刻成月季形状的水晶石，纯正的月季红此时沾了水珠，摆在浴缸旁的银盘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仆人刚刚采摘下来的红月季。 男朋友交往后正式送的第一件礼物，安娜贝尔舍不得用，平时摆着看都开心。 ……可这次，是对面主动在联络。 安娜贝尔一愣，盯着那点闪烁的红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是洛森在联系她？这么晚了联系她干嘛？他打算说什么？难道是说“晚安”吗？我该不该接？等等等等，接过后我该怎么开场—— 闪了整整三分钟，无人搭理的通讯水晶石：“……” “啪”地一声，红光消失，它陷入自闭状态。 纠结了整整四分钟才敢伸手去戳水晶石的安娜贝尔：“……” 她急忙扑腾起来，抓住水晶石拨回去—— “喂。” 对面秒接，视频画面一闪。 “你刚才怎么挂——你！！！” “啪”地一声，视频画面再次消失，通讯水晶陷入空前绝后的自闭。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后知后觉低头，发现，自己在浴缸里。 果着。 第111章 第一百零七章 情侣夜晚的电话煲也并不一定充满粉红泡泡（ 第一百零七章情侣夜晚的电话煲也并不一定充满粉红泡泡（中） 交往之后第一次视频通话。 ……可能会变为交往之后, 最后一次视频通话。 安娜贝尔·翻车·斯威特抓着灰暗的水晶石，在浴缸里抖动了半晌，忽然觉得, 人生就这么终结, 也挺好的。 如果人生在此终结，就不需要面对接下来的惨状；如果不需要面对接下来的惨状，脸颊就不会升高至能热瓶牛奶的温度；如果…… 大小姐快从“抖动”状态变成“震动”状态、埋进浴缸里震动掉所有液体，并试图谋杀她自己时, 她突然收到了一个联络喇叭。 开场是一串猛烈的咳嗽。 咳嗽中夹杂的语句勉强拼凑起来, 如下： “现在这里没有画面了。没有画面了。……我刚才什么也没看见！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全都是雾气！！！全部都是水！蒸！气！虽然有瞥到粉色的——水蒸气！粉色的水！蒸！气！我！什！么！也！没！看！见！！” 安娜贝尔：“……” 她手一松, 月季形状的联络水晶掉回银盘。 本体则抱住膝盖, 沉进浴缸, 打开了静音震动模式，大有“三百年后本小姐再把头从水里抬起来”的架势。 联络喇叭那边没有开静音，不断的咳嗽声与“窸窸窣窣”的翻动声听上去有点奇怪, 但安娜贝尔现在是块不会思考的糖果，她什么都不想管。 “……那、那个，我联络你, 是想让你看一下书桌第二层抽屉，我寄了东西给你！就这样！再见！！！” 那边又是一阵疯狂且杂乱的噪音。 是的, 可以用“疯狂”来形容的噪音——那些“窸窸窣窣”, 就好像是有个用纸做的巨人，在一堆杂物里翻来滚去, 大吼大叫似的。 而且, 不知怎的, 这声“再见”后, 联络喇叭一直没有关闭。 ……他不会是慌到忘关了吧。 震动模式的大小姐等了好一会儿, 那边疯狂踩踏的纸巨人还在咆哮。 大概是在浴缸里埋得太深导致大脑有点缺氧，又大概是“对方慌到连喇叭都忘记关闭”的事实让她有点好受，大小姐左右瞧瞧，确认浴室水汽弥漫，脑子又莫名一抽—— “那个，我现在脖子以下全都埋好了。精灵用联络喇叭好像会耳朵疼，你继续用通讯水晶吧。” 对面：“……” 疯狂踩踏的纸巨人陡然静止。 静止后，两声轻微的“斯拉”，抽纸从纸盒中被粗暴拽出的声响如此明显—— 安娜贝尔是只读过《自然繁衍史》的乖宝宝，前日看的那两部小黄片一部全程闭眼、一部全程擦边球—— 不过，虽然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敏感的直觉却让她涨红了脸。 下意识觉得，对方在做十分令她害羞的事。 令她害羞、心跳的事。 脑子被水蒸气和震动模式抽乱的蜜糖宝宝便羞涩问道：“你在做什么呀？” 对面坦坦荡荡：“堵鼻血。” “……那你刚才的噪音是做什么……” 对面更加坦荡：“急速素描。” 安娜贝尔：“……” 你特么一边疯狂解释“什么都没看见”一边在疯狂依照记忆进行素描吗？！！啊？！！你还是人吗？！ ↑气到忘记对方不是人 安娜贝尔恼羞成怒：“巧克力脑袋！！不准画！！快给我撕掉！！撕！掉！！” 对面正义凛然：“我画的是你家这块超华丽的纯天然孔雀石浴缸，不是你，放心好了。” 鬼才信啊！！！ ……等等，按照这货曾经爬进她浴室就是为了喝口水解渴的逻辑……好像……很有可能……他都把我家浴缸的材质报出来了…… 安娜贝尔气到口不择言：“我、我还以为你是在——” 她之前只是依靠敏感的直觉感到羞涩，说不上对方是否，真的可能在“做”什么。 可对面的恶臭雄性立刻体会了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做”什么是“什么”，他陡然爆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然后是比太阳比云朵比小星星还纯洁的宣言： “放心，就你这样，我绝对不会有什么的。” “我真的只是在画你家浴缸。” 安娜贝尔·绝对不会让男朋友有什么·比不上浴缸·斯威特：“……” 这下，纸巨人的疯狂踩踏，就好像跨越空间，踩在了大小姐脑子里。 “你滚！！！” 【一小时后】 ……大小姐依旧没有消气。 当然，换了哪个正常女孩，估计都消不了气。 但堂堂斯威特继承人，怎么可能是正常女孩？ 她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就保持着（气到）膨胀的状态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法杖。 先是把卧室温度调整到和浴室差不多的程度，又用魔法封闭了所有窗户、拉起所有窗帘，再熄灭天花板上吊灯的全部蜡烛，让数盏悬浮的发光香薰飞到自己的梳妆镜旁，开启镜子边缘所有亮晶晶的照明晶石—— 全封闭有了，恒温有了，强光源也有了。 安娜贝尔拉开浴巾，抓起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咬牙切齿地捯饬起来。 保湿水，保湿乳，精华液，滋养霜，润肤膜等等一大套的“装备”——全都是一滴就要几十金币的法师界高奢品牌——曾经只是摆在收纳盒里做个样子、顶多就拿盒面霜出来的“装备”们，此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且，不仅仅是用在脸上。 重点用在了……咳。 “可恶……混蛋……可恶……明天就去买专门的……可恶……还要结合按摩是吧……混蛋……混蛋……混蛋！！！” 坐在超大梳妆镜前，大小姐凶狠捯饬了自己二十分钟，具体成效当然不可能一夜间捯饬出来，只是眼圈越来越红了。 布朗宁怎么这么讨厌！！讨！！厌！！ 年级第一博览群书的底蕴告诉她，那些“洗完澡喝冰牛奶”“多吃木瓜”“用xx精华液”“多揉一揉按摩”的说法，全都是没有真实依据的谣传，经不起推敲—— 可几乎从头窜到脚的怒火管不了那么多，只想把混蛋男朋友从联络喇叭那端扯出来，按在镜子前，让他说清楚什么叫“绝对不会有什么”，不说清楚就滚去和她的浴缸过一辈子。 安娜贝尔越捯饬越生气，越生气越上头，越上头下手就越狠，到最后，手上的动作全部递加了数个力量等级。 “轻轻拍打”变成“重重击打”，“打圈揉开”变成“打圈锤开”，“小心按压”变成“用力碾压”…… 捯饬到最后，敏感的大小姐，成功把自己弄疼了（。） 她沾着精华液的最后一下拍打直接扇在了皮肤上，安娜贝尔仿佛被这一掌从盛怒中扇醒，她看着镜子里褪下浴巾的自己，目光落到那块渐渐变红的皮肤上…… “喂。” 男朋友的口吻很无奈：“我还没挂呢，蜜糖哭宝宝。” 瞬间，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蜜糖哭宝宝嘴一撇就开始嚎：“呜呜哇哇哇你去死！你去死！混蛋混蛋！混蛋！” 享受高音波冲击与魔法振幅叠加的精灵：“……” 唉。 他抛开手中粉红色的彩铅，盖住面前的画纸，轻声细语地哄：“我有错，是我错，我去死，你别哭。” 狡猾。 安娜贝尔揉揉眼睛。 “不行。你不准说‘死’。” “那……” “我可以说，你不准说。” “……真霸道。” 安娜贝尔又把嘴巴一撇：“你说谁霸道？” “我霸道，我爱哭，我脾气又大又难哄，我是巨大麻烦精，而且我身材世界一级棒，腰细腿长背漂亮，我对象欣赏不来全是他眼神不好，我迟早要把他送进眼科医院接受治疗。” “……” 哼。 油嘴滑舌。 安娜贝尔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上当，谁知道他这些漂亮话是不是撩小姐姐撩惯的套话。 她努力摆出了兴师问罪的气势，但其实语气已经软了下去：“你干嘛说‘不会有什么’。” “……你太小啦，蜜糖宝宝。你还没把《花园宝宝》看完呢。” 现在太早。 这是结婚之后才可以做的事，现在就被草草挑起冲动的话，剩下的几年，该多难捱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小姐不开心了：“你真把我当三岁宝宝哄？你觉得我是弱智吗？” 他笑了笑。 “抱歉，我的错。改成‘不敢有什么’，行不行？” “哼。” “……我刚才听见你这边有拍打声，是在护肤吗？还是卸妆？” 安娜贝尔的脸猛地涨红。 她小声嘟哝：“就是普通护肤而已。” “哦。” ——可对面的，是个耳朵多么敏感、听力多么敏锐的精灵啊。 “安娜贝尔。” 他叫她名字了，每次他叫她名字，她都会浑身发痒。 更何况这次，是较深的夜晚，封闭的卧室，褪下的浴巾，与一只能把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的镜子。 ……不仅痒，而且，有点酥，有点麻。 安娜贝尔咬住嘴唇，不得不重新捡起浴巾，微颤着让它裹住自己。 她的确还“太小”，不懂得某些感觉——但听到对方近在咫尺地念自己名字，同时注视着镜中赤|裸的自己——这场景会升起的东西让她下意识逃避。 “你干嘛。” “我想问问……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交往状态。” 他停顿片刻，又叫了她的名字。 “安娜贝尔。某一天，未来，或者，几年后……我可不可以，帮你‘护肤’？” 安娜贝尔听不懂那个意味深长的单引号。 她被两次接踵而来的呼唤弄得整个人都不太清醒，站也站不直，坐也坐不稳，最后只好摇摇晃晃倒在了床上，把脚慢慢蹭进被窝。 “不要。”她晕乎乎地拒绝：“今晚你只可以揉揉。” ——巨响一声，这下，联络喇叭终于挂断了。 第112章 第一百零八章 情侣夜晚的电话煲也并不一定充满粉红泡泡（ 第一百零八章 情侣夜晚的电话煲也并不一定充满粉红泡泡（下） 安娜贝尔依旧晕乎乎的。 她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完全没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更没注意到话里“今晚”的时间限定，至于这话会对男友造成什么爆|炸级影响……安娜贝尔是纯洁的乖宝宝，安娜贝尔什么都不知道。 先把脚塞进被窝, 然后是小腿，再然后是后背, 这样一点点钻进豪华宽阔的四柱床，带着一身的水汽。 帐幔合拢, 丝被下的女孩神色懵懂, 未着寸缕, 暴露在外的皮肤有些晕红, 牙齿下意识咬着下嘴唇。 她和“整洁无暇”搭不上边，还有点乱糟糟的——栽进一堆枕头里, 又抱过了里面相对较软的一只, 还把腿搭在了上面。 安娜贝尔既没有察觉到湿润贴在颈窝上的头发, 也没有控制住自己无意识在床单上拨划的双脚。 这是她的小习惯，一紧张就会在被子里不停伸缩小腿、摆弄双脚——某位精灵在社交季时躲在她床下度过了数夜, 对此深有体会。 然而，深夜，大床，孤独年轻的女孩，潮湿的头发, 不断收缩绞动的四肢…… 贵族的日常生活被许多底层人民误会成“糜烂”不是纯粹空穴来风的—— 起码，如果有人能见到这么一幕，绝对会被扑面而来的情|色感刺激得眼圈发红。 少女独有的纯洁，让那一点点悄然探出头的欲望格外滚烫。 当然, 安娜贝尔意识不到自己如今的状态代表了什么, 她目前依旧把“性”与母亲房中走出的那些异性们联系在一起, 把“布朗宁”和“性”放在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两个真空地带——并真心希望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两个联系在一起——所以压根不觉得羞耻。 她是纯粹有点晕。 ……讨厌布朗宁直呼自己的名字，讨厌联络喇叭导致的极近的距离感，讨厌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镜子中…… 讨厌死了。 果然不应该和讨厌鬼交往的。 大小姐晕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四肢找回一点力气，大脑有了喘息的空间。 可原本一片空白的脑子重新掌握思考能力后，安娜贝尔就无法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缩下去了。 因为宿敌几句话就迷迷糊糊缩进床的自己好逊。 怎么谈个恋爱战斗力会下降成这个样子啊。 【我联络你，是想让你看一下书桌第二层抽屉，我寄了东西给你！】 ……对了，讨厌鬼破天荒用联络水晶联系我，要我去查看的东西。 我得看看那是什么…… 大小姐努力了几下，重新把脚放进卧室的毛毯里，下床走动起来。 梳妆台旁，悬浮在空中的魔法香薰依旧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所有可能透露出光线的开口都被厚重的帘帐封闭，卧室主人的身体像是枚细嫩的新叶。 她依旧没意识到自己展露的情|色感，某位神通广大的艺术家也无缘将这一幕与梦中池边的女孩重合。 如果能重合，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幻想里，对她身体的还原度极高。 明明在今晚前，某同学应该是从未见过的。 ……也不知道是精灵的敏感，还是画家的毒辣眼光…… 安娜贝尔一路走到书桌前，正要拉开抽屉，才想起来自己把通讯水晶忘在了浴室。 于是她又把通讯水晶拿过来，用手帕揩干水珠，小心放好。 月季状的水晶，花瓣缺了一角。 通讯水晶每用一次都会消耗一点，安娜贝尔微皱着眉看它，像是人类小女生看被水化湿的超精致手工皂。 ……舍不得用。就算是能够视频，也…… 对了，视频？ 大小姐意识到，这颗水晶还有闪现出他图像的可能性。 她后知后觉地低头。 “……怎么回事，竟然光到现在。先去穿睡裙吧。” 今晚总发呆。 她是傻了吗。 安娜贝尔便转身走进衣帽间，换上最关键的内衣后，又犹豫了一会儿，扣上了一件纯棉小背心。 大小姐泡过澡后，睡觉习惯直接套着睡衣进被子，不喜欢再套会勒住胸口的东西——但今晚例外。 可能是在空气中暴露太久了，那地方刚刚有点痒，她就下意识想把它裹紧——呃，大概是细菌感染？ 安娜贝尔没再多想。 但考虑到之前通讯水晶闹出的大乌龙，她挑拣衣物的手一顿，鬼使神差的，拿出了几天前和薇薇安逛街时买下的新睡裙。 有泡泡袖，有蕾丝边，颜色是马卡龙蓝，十足的可爱小甜甜风格，防止布朗宁又视频过来杀她回马枪。 有备无患。 ↑还没意识到对方被一句话清空全部血条的糖宝宝 终于把自己从头裹到脚——大小姐的睡裙基本是长过膝盖还有松紧带收拢的——后，感觉思维能力也被厚厚的防御壁从头裹到脚，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确认自己从之前古怪的状态里挣脱出来了。 现在她有了智商，就排除了“细菌感染”，转而怀疑刚刚和他联络喇叭时，被布朗宁间接下了什么恶咒（。） 安娜贝尔·非恋爱脑·斯威特这才走向书桌，拉开第二层抽屉。 抽屉里躺着一大包硬邦邦的东西，用报纸包了起来，和那天的小熊玩偶一样系了草绳，有种早晨送牛奶的既视感。 这只包裹塞满了她整个抽屉。 安娜贝尔翘翘嘴角。 想象对方戴着送奶员的小帽子翻自己卧室窗户的模样，有点好玩。 她摸了摸，觉得包裹里有点像是什么盒子，拆开后一看，果然是只方方正正的大铁盒。 浮雕图案十分精致，但上面的鲜艳的颜料掉了许多，仿佛被谁摩挲过似的，卡在盒缝里的价签泛黄了一角，边缘还有磕碰的痕迹。 安娜贝尔一愣，这是一只古董糖盒。 而且，这是她最喜欢的水果糖牌子。 ……和十字街那只橱窗里的抱抱熊摆在一起做背景板的糖盒，一模一样。 “应该是仿造吧……我记得那只古董糖盒的价格单位是金币……” 安娜贝尔捧起糖盒，翻了一圈，终于在背面找到了学校“三铜币小卖部”的标签纸。 还是崭新的标签纸。 呼。 确认“笨蛋布朗宁没浪费钱”后，“布朗宁送给我的第二个交往礼物”很快让大小姐开心起来。 她立刻打开这只三铜币左右的糖盒，看到里面—— 摆着一部手机。 o牌的，前卫简洁，巴掌大小，纯黑外观，触屏操作，还附赠白色快速充电宝。 安娜贝尔：“……” 她把这部与糖盒包装格格不入的现代化手机拿起来，有点懵。 抽屉大的糖盒，就放一部手机？ 而且…… 一翻背面，依旧是“三铜币小卖部”标签纸。 安娜贝尔：……三铜币小卖部真是神通广大，怎么从巧克力榛仁棒到触屏手机应有尽有。 三铜币小卖部部长：咳。 算了，起码不用担心那个傻子又花钱去买o牌手机，这个牌子的价格单位应该也是金币，安娜贝尔记得傻子自己用的还是组装的二手机。 “不过我家可没有数据网……” 连电灯都没有。 她按亮屏幕，发现手机是满电，锁屏壁纸是初始状态。 安娜贝尔随手试了试，没什么意外地发现密码是自己生日，解锁后又发现—— 这部手机，左上角竟然没有任何“si卡”“数据信号”标识，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电量，“100”。 而且，宽阔的触屏中，除了时间日期，只有一个app。 app的图标是一块裹着金红色糖纸的方糖。 安娜贝尔：……可以嘛，还知道本小姐最喜欢的漫画角色。 她心情更好了，带着满脸笑意点进去，以为会是一段小动画或小游戏—— 【您的好友给您发送了一条消息】 【您的好友给您发送了一条消息】 【您的好友给您发送了一条消息】 ——结果，只是一个聊天界面。 唯一的聊天对象是块缺了角的巧克力板，刷屏的消息记录是从数十分钟前开始、各式各样的： “震惊，无知少女因为语言偏颇误入酒店” “社会的阴暗道德的败坏” “花园宝宝观赏指南” “管好你的腿，闭上你的嘴” “不穿衣服的雌性不讲武德” “不穿衣服还用语言耍流氓的雌性没有素质” ……等一系列新闻链接。 安娜贝尔：“……” 很好。 收到礼物的愉悦，荡然无存。 大小姐面无表情，开始“啪啪啪”敲回复：你有病？ 敲完后还翻出了回复窗口里多种多样的表情图，甩了一套四十米大刀的表情包过去。 对面秒回：你不要和我说话！！！疑问沟通全发图，我在忙着关闭我的想象力！ 接着又是一串唰唰唰的社会新闻链接，重点围绕“女孩子珍惜身体自爱自强”。 安娜贝尔确信他有病。 但一个多小时前她就表示过“滚”，时间间隔这么短也懒得再和他吵，便极快抓住了重点。 发送：兔兔好奇jpg 大意是问他这部手机怎么回事，相信对方能理解。 对方：让你发图，不要卖萌！！我·在·关·闭·想象力！！ 安娜贝尔：“……” 神经病。 神经病的女朋友面无表情地更换了一下。 发送：猫猫好奇jpg 对方：噫，辣眼睛。 安娜贝尔：“……” 万幸的是，在女朋友的实体化愤怒撕裂屏幕穿越过去打精灵之前，对面零碎地解释清楚了。 这部手机是他自己折腾商品时“不经意”发明的轻魔法造物，可以在持有者双方建立一条沟通链，达成类似联络喇叭的无妨碍联系。 不能联通数据网、不能下载其他app——但却能无视“架设数据网络”“覆盖魔法电子范围”等等条件，用现代化的方式联系彼此。 在app界面里，可以发送短信、表情包、链接等等一切正常聊天软件可以发送的东西。 对方：前几天才全部完善，实在添加不了其他功能，是个卖出去也赚不到钱的鸡肋东西。 的确鸡肋，法师界两大联络手段——联络喇叭可以直接传声抵达一切地点、联络一切对象；通讯水晶石拥有极大的保密性能，又可以无视一切阻碍，实时传播视频——这些早就优于了人类世界的手机。 毕竟，手机没电用不了，没信号也用不了，进水摔坏也……以上两种通讯工具，就完全不存在这些缺点。 但对于安娜贝尔而言，这是份再合适不过的产品。 联络喇叭会弄疼他的耳朵，通讯水晶会消耗他雕刻的花瓣。 像这样，不被任何魔法察觉，不受任何信号限制，发送对象只有对方的…… 安娜贝尔想了想，抱着手机重新钻进被窝。 发送：既然这样，也能发语音消息吧？ 之前那声巨响太突兀，她还想再聊聊天呢。 对方沉默了十秒。 然后是粗体回复：发表情包！！发非萌系表情包！我在关闭想·象·力！！ 安娜贝尔：“……” 她看看手机时间，又看看墙上的钟。 那声巨响后到现在都快一小时了，这个傻子要花一小时奋力关闭什么想象力啊。 第113章 第一百零九章 你永远猜不穿网线对面如何群魔乱舞（上） 第一百零九章 你永远猜不穿网线对面如何群魔乱舞（上） 前注：为了区别, 本章所有app消息将用“[]”注明 发过那串粗体字之后，对面就不理睬她了。 ——当然，这里的“不理睬”所指的绝对不是什么“发送消息没人回复, 一切石沉大海”，是对方单方面的停止发送消息。 没有刷屏链接，没有社会新闻，没有狂躁粗体的感叹号，消息窗口陷入一片静止。 本小姐才不会主动发消息去试探他呢，哼，她一句都不会主动发，哪有混蛋用好几个感叹号吼她、她还殷勤发消息催对方继续吼的道理—— 虽然是第一次捧着手机和他发消息，但本小姐可是很矜持的。 矜持的大小姐这么想，便又抓着手机等了五分钟，对面依旧安安静静。 十分钟后, 安安静静。 十一分钟后，安安静静。 十五分钟后…… 安娜贝尔反手就是“啪”地一声, 在不会用力过猛按碎手机屏的前提下，用扔手|榴|弹般的架势把它用力塞进枕头底下。 塞好之后, 她又用很大的力气拍打了数次枕头, 踢蹬了数次床单, 拉拽了数次丝被, 最终收起一切扑腾动作, “嘭”地倒回原地，下砸的气势大概是想隔着枕头与次元砸死某个不主动来和她说话的王八蛋。 ……砸进柔软无比的四柱床之后, 又默默翻了个身, 扯开帐幔, 眼角的余光悄悄往墙上的挂钟跑。 【23：17】 “……要想强势掌控交往关系中的主动权, 实施手段拿捏对方，就必须主动出击……而且现在时间是深夜，一个荷尔蒙容易催发、理智容易掉线的时间点……这个时间点很不错，如果运用一下语言技术，稍微留意留意，就很有可能试探出他隐藏的秘密……” 没错。 就是因为这么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本小姐才必须主动给他发短信。 安娜贝尔·矜持·斯威特轻咳一声，颇为优雅地从床上坐起，还撩了撩头发整理了裙摆，仿佛打算给某个不在场的家伙瞧几眼。 可惜没人能瞥见她此时的姿态。 如此一番礼仪式的调整后，安娜贝尔重新摸出了手机。 聊天界面依旧保持静止。 [兔兔探头jpg] ……安娜贝尔没忘记男友之前对兔兔表情包和猫猫表情包的疯狂（弱智）双标行为，所以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选择了更可能炸出感叹号的。 感叹号没有被炸出。 安娜贝尔无意识咬咬嘴唇，发送第二条： [你的包裹还能做什么？] 这次不再是表情包了，她发送的是文字消息，属于“不要给我发”的范畴，理应炸出更多感叹号。 还故意使用了“包裹”这种代指，大概是想从对方口里套出含义更深的话来。 安娜贝尔等了大约两分钟，没有回复。 她的眉缓缓皱起来。 这不对。 虽然从未和布朗宁在手机上聊天，但安娜贝尔就是莫名觉得，对方不是会因为小情绪就故意装死、无视她的消息，直接不回复的类型…… 不知怎的——她想起某位24小时待机随叫随到的甜甜大佬——虽然，把甜甜大佬和混蛋男朋友比起来，好像有点冒犯人家？ 但布朗宁就该是那种会专门分出注意力给她，每条消息秒回的类型……吧。 ……咳，这么说好像脸皮有点厚？ 有点不安，安娜贝尔又发送了第三条： [你在做什么，没空看手机？] 大约一分半钟后，就在她决定下床启动通讯水晶时，消息窗口动了动。 [在工作，才找到空闲看手机，别催啊，大小姐。] 呼。 洛森叫她“大小姐”的次数仅次于“安娜贝尔”，后者会令她脑子发昏，前者会把她忍不住气笑。 这家伙能编出几百种不同昵称，也能分别赋予它们几百种不同语气，每一分都拿捏的刚刚好。 “大小姐”这个称呼从布朗宁嘴里冒出来，配合的语气总是最阴阳怪气的——里面有一点穷人天生对富人的阶级仇视，又有玩笑般的微小恶意。 这个称呼最能惹她反感，也是布朗宁生气时最情绪化的表达。 如果要假装无事发生，对她隐瞒什么东西，他应该会选择“蜜糖哭宝宝”这个传统（？）的外号，从而表示一切正常。 ……所以，布朗宁的确是有点生气的情绪，但也是真的在忙？ 安娜贝尔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可她皱起的眉还没能舒展到一半，就又重新皱在一起——再次瞥见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23：21】了。 [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工作？] 这次是秒回：[兼职。] ……数十秒后，大概是觉得自己语焉不详会让对方更担心，又补充道： [在家做的兼职，零运动量，是一些网络定稿。] 哦，不会牵扯他的伤口就好。 还知道主动坦白，看来上次电影院事件时冲他发脾气还是有效果的。 安娜贝尔颇为满意。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屏幕另一边的对方未卜先知，感应到了她“布朗宁在学习选择性坦白，真不错”的赞许想法，立刻就开始作妖： [大小姐，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些？] [你不会是要来查岗吧？] [啧啧啧，女人，口是心非。] 安娜贝尔：“……” 为了避免大晚上的和对象发生什么流血事件，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极生硬地转移话题： [包裹里究竟还有什么问题？] 对象：[它有没有问题我干嘛告诉你，你又不是我队友。] ……忍住！！忍住！！ [你是在玩什么见鬼的逃生游戏？什么队友？你旁边有人？] 洛森撇撇嘴。 [放心，全是雄性，身上一股味道，加起来没有你百万分之一好看。] [网络兼职网络兼职，只不过那些人在跟我抢单。] [现在我不急着干活，反正他们防备着不让我做事，就只好等在一边咯。放心，和你聊天不影响任何正事。] 安娜贝尔没好气地给他发了一套四十米大刀系列表情包。 这只精灵最好别说谎。 [你既然在工作，就别……] [放心，奖金比你重要，来活之后我肯定立刻抛弃和你交流。] 安娜贝尔：“……” 奖金比我重要？！！ 这蠢货知道本小姐价值多少“奖金”吗？！啊？？！！ [你与其和我交流，倒是去关闭想象力啊？！] 这次的回复是最快速的一次，隔着屏幕都能瞥见对面的神采飞扬： [早关闭好啦，刚才我掉线是专门去看了看那两个竞争者的脸，想象力荡然无存，比风油精还厉害。] 安娜贝尔：“……” [对了，闲着也是闲着，你暂时不想睡的话，我们来玩游戏吧。] [玩‘熊先生在说谎话’，如何？赢的人可以免费向我提三个问题，我保证不会说谎。] 安娜贝尔抿抿嘴。 “熊先生在说谎话”是种类似“你问我猜”的小游戏，一方扮演说谎的“熊先生”，一方扮演判断谎言的“法官”。 法官有权利向熊提问5次，得到5次回答——这5次回答中会有4句真话，一句谎话，而法官必须要在游戏结束时猜出哪一句是谎话。如果能猜出来，法官胜；反之，熊胜。 综上所述，没有其他花样的话，只是个考验双方默契度的文字小游戏。 安娜贝尔：[能问的问题有限制吗？] [有，禁止语言挑逗，禁止涉及会开启雄性想象力的十八禁。] ……这货从一开始就在纠结什么“想象力”啊。 难道还有什么思维层面的东西，是他拼命想压制却怎么也压制不了的？ 布朗宁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很可疑…… 嘛，不过，赢了能免费得到三次询问机会，还是很划算的。 安娜贝尔从点开手机开始，目前为止只冒出了一个正经问题——“包裹里究竟还有什么问题？” 询问的是那个古怪的糖盒，与这部魔法天才独家创造的手机。 ——可就这么一个正经问题，短短时间内已经被天赋卓绝的对方绕开了三次，话题从南扯到北，安娜贝尔毫不怀疑，这样下去会被布朗宁带着节奏，聊出一整晚的废话。 ↑完全没考虑“主动停止和对方信息交流”的可能性 估计他也是无聊了吧，之前在第三层被追杀也让他学会了一点坦诚意识，这个“赢了就诚实回答你5个问题”的游戏就是骗子洗心革面的一大尝试。 安娜贝尔颇为欣慰。 [ok，开始吧。第一个问题：你现在在哪？] ……嘶。 洛森·布朗宁抬头看看四周。 奔跑的怪物，尖叫的人影，即将扑向地面的火焰，仿佛近在咫尺的龙息。 他正盘腿待在柜台下，百无聊赖地转着指尖的彩色铅笔——而这家店的主人正在柜台外狂怒咆哮，不断发出“布朗宁”的嘶吼，扬起龙爪撕裂一切会动的黑影。 就各种意义而言，洛森·布朗宁都待在一场必须一命通关的恐怖逃生游戏里。 要怪都怪斯威特。 奸商忧愁地想，谁让这个没常识的宝宝瞎说什么“今晚可以揉揉”——听到这话还能干嘛？还能想干嘛？ 他是个年轻雄性，又不是佛系的雌雄同体。 听到这种当事人懵懵懂懂的邀请，第一时间，他采取的行动除了“拔腿就冲”，便只有“拔腿狂冲”—— 是的，怎么可能待在家里，对着一部手机花式纠结，浪费时间捂脸。 女朋友脱口“揉揉”开始，联络喇叭的巨响就是发令枪的枪声，脚下的跑道就是奔往美好新世界的阳光大道！ 千载难逢的大便宜，布朗宁奸商为什么不抢着去占，他谈恋爱又不是做慈善！先“揉”再讲！ ↑千载难逢的卑鄙 ……即使奔跑途中，大脑艰难传达“这个点不管不顾狂奔去斯威特私宅翻继承人卧室窗户会被烧成焦炭”的正确信息，但脑子它既管不住腿，也管不住思维。 最终制止这趟送死之行的，还是空荡荡的钱袋——潜入海伦娜卧室、仔细扫尾打探情报、安娜贝尔的第二件礼物——这几天的花销早已入不敷出，洛森也没空去联系那些零零碎碎的工作。 所以狂奔的穷人狂奔到一半意识到要去购买作案工具，走进药店后才发现自己没钱买，最终在街边画粉笔画哄路人小姐姐们开心才凑到十二枚铜板，挣够钱后再次走进药店，花十二枚铜板买了颗水果糖安慰穷苦人民碎裂的内心（。） 含着糖试图默默往回跑圈冷静，可法术建构区没有泽奥西斯那样可供他撒欢跑圈的大操场，只好从第一层跑到第十二层，从第十二层跑回第一层……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就撞见来询问“你大晚上不赚钱在通道犯什么病”的龙，情不自禁地表示“送我点钱买作案工具可好”…… 然后，就开始龙爪逃生了，嗯。 洛森·原计划搞事·布朗宁：没关系，没关系，择日不如撞日，今晚计划原本也有“把德鲁拉根气疯”的前提嘛。 说真的，要不是远处有条疯狂吐龙息的暴躁生物，他可能呆着呆着又忍不住朝斯威特私宅狂奔，仗着生|殖|隔|离的种族特性耍流氓（。） 毕竟洛森从不信任自己的节操（。） [第一个问题：你现在在哪？] ……真不愧是她，第一个问题，就要用掉说谎机会吗。 洛森用舌尖滚了滚口中的水果糖，过于甜腻的滋味让他挑了挑眉。 [在家兼职咯。] 兼职现场逃生游戏。 第一个问题是常规性试探，安娜贝尔没花什么心思，随口一问罢了。 起码能用掉对方的一次“真话”，剩下3句真话与1句谎话，不是吗。 安娜贝尔想了想，这次稍微用了一点心： [第二个问题：你喜欢吃甜食吗？] ——布朗宁不喜欢吃甜食，这点早就记在了安娜贝尔的小本本里。 可狡猾的对方笑了笑：[喜欢。想吃。] ……可惜暂时没钱吃。 安娜贝尔：“唔。” 不知怎的，总觉得“甜食”是对方意有所指。 但他肯定是不喜欢甜食的……没道理在这么一个明显的常识题用掉撒谎机会啊？ 但要说布朗宁“喜欢吃甜食”……安娜贝尔还对宿敌期间某人往冰激凌上狂洒辣椒酱的行为记忆犹新。 他的美食信条都是“高热量才是好食品”。 [第三个问题：你在做什么？] [和你聊天。] ——有点乱了。 一慌张就被钻了空子，这个问题委实提得不好，要冷静。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沉下心。 [第四个问题：你最喜欢赚钱吗？] [不。] 又是一道理应不撒谎的常识题。 布朗宁，不是最喜欢赚钱……？ 冷静，冷静，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这个问题必须要精准……如果前几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谎言的烟|雾|弹，这个问题必须要逼他不得不撒谎……或者，前几个问题里含有谎言，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诚实……是我能分辨的“诚实”…… 安娜贝尔陷入沉思。 洛森偏过头，躲过了又一团砸来的龙息，手脚并用地从柜台下转移到货架下。 几十秒后，自己刚刚躲藏的位置被恐怖的火焰点燃，又一个曾得罪德鲁拉根、趁乱从魔偶手中逃出的建构区平民被击中，倒在地上，发出了惨叫。 精灵苟在货架下又等了一会儿，嘴里的水果糖还在舌尖滚动。 德鲁拉根是法术建构区的“教父”，虽然他势力广泛，却远不像人类头领那样，热衷于经营。 所以，顶着“管理建构区”的名头，这条龙也只是制作了可怕的魔偶来处理、抹杀那些触犯建构区规则的家伙，自己龟缩在小店里继续沉溺金币。 这就导致他遭遇布朗宁设计好的混乱后，待处理、待抹杀的那些家伙都会如同开闸的囚犯那样跑出来添乱——谁让他在收押这些人时懒得出什么管理政策呢。 邪龙的攻击霸道强横，但它绝不会烧毁自己埋着宝藏的店铺，也不可能容忍这些“活动资产”到处乱跑。 现在，外面吱哇乱叫的囚犯，就是布朗宁设计好的“障碍物”，达成了百分之二百拖慢对方的效果。 ……但不够……还必须再持续一会儿才行…… 让我想想，前段时间在德鲁拉根魔偶手中的……最适合被利用…… “喂！让开！” 洛森一个走神，暂时安全的货架下就挤入了一个男人。 ——纯人类，不会魔法，手里是一杆格外眼熟、让他侧腹隐隐作痛的冲|锋|枪。 哇。 男人没好气地把他往外推了推：“你滚到其他——” “大哥，大哥，我瘦的很，你让我在这里挤挤嘛。” 这种谄媚又轻浮的口气，绝不适合出现在“龙爪逃生”的生死关头，男人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有漂亮姑娘挥手帕的红灯区，而自己是被对方招揽的“客”。 而且，如果没听错的话，这柔媚的声线…… 他抹了抹脸上的黑灰，侧过头望去，就差点被对方的脸闪花眼睛。 连油画、童话、传说都不会描绘的脸——符合人类标准中，一切“美丽”的概念。 没有形容词去具体表达哪里“美”，但就是好看到第一眼就忍不住黏住视线。 “大哥。” 混乱的尖叫、腾升的火焰中，蜷坐在货架下、美貌至极的女子柔声说：“我们在这儿躲一会儿，好不好？” 男人哪里会说不好。 他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洛森·变声魔法中·无所不能·布朗宁又往里缩了缩，凭借此时混乱的环境营造出一定视觉混乱，给自己又减了一大截的身高，力求柔弱。 ……反正对方也不可能在这片混乱中看仔细他的身高体型，确保他的眼睛一直黏在自己脸上就好。 “大哥。”他笑眯眯地（用女声）说，“你手里端的这个黑漆漆的，是什么东西呀？” 男人结巴着说：“我、我、我保护……” 看来这真的是张不讨女孩喜欢的脸。 妹妹会怼，女朋友会骂，骗小姐姐钱靠的是套路与甜言蜜语。 斯威特是绝对不喜欢“柔弱小白花”款的，自己离“俊美绅士”还有很大一截路要走啊。 洛森·危机意识愈发强烈·时刻警惕成为昨日黄花·钮钴禄·布朗宁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护肤品还是必须赶紧提上日程。 ……作案工具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 “大哥，你别急，慢慢说。” 男人遭受了不小的暴击。 他糊里糊涂地点头，就感觉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摸过来……小手……小手？？？ “——去外边说呀。” 一双比他还大的手猛地一攥，手腕瞬间发麻，紧握的冲|锋|枪滑脱掌心—— 一切只发生在几秒之内。 那双在他幻想里本不该接触任何枪支的“小手”急速翻转，倒提枪头，以人类特种兵的标准将枪托对准他的后颈，狠狠一砸。 男人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变成又一块倒在火灰里的破布。 洛森卸下弹夹，把里面的子|弹尽数塞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又扯下枪带绑住了男人的手腕，把这块昏迷的破布当做遮挡黑灰与龙息的帐篷布，直接挡在了货架前方。 嗯，空气清新不少。 武器全部摸干净、“障碍物”又摆放好，洛森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空出手去搜刮他身上的东西。 贫民玩家的逃生游戏，当然要走全收集。 首先是钱包，然后是卡，再然后是…… “嗡嗡，嗡。” 蠢宝宝终于想好了最后一个问题？ 布朗宁同学一手插在不知名男性的牛仔裤后口袋里，一手去点女朋友的信息。 安娜贝尔当然看不见这充满着歧义的画面，否则她也不会在自己的卧室里翻滚半晌，踢蹬着被子，才探出枕头，小心翼翼设置了第五个问题。 [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是否说谎，肯定很好判断吧。 才不是其他的…… 洛森忍不住弯弯眼睛。 他下意识就点开回复框，灵活的手指还没敲上几个字母，就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姿势不太对劲。 回复这条消息时，另一只手应该不能插在其他男人的裤子口袋里吧。 于是抽出手，又把“破布”调整调整，确定遮住自己手机屏幕的亮光，再双手捧过手机回复。 [of urse（当然）。]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想指责他的答复不正经，模糊定义，没出现确切的“喜欢”“最喜欢”，谁知道你“当然”肯定的是什么含义。 ……可现实是她又埋进枕头里，把脸贴在枕套上蹭了又蹭，才终于稳住了往上翘的嘴角，让它不要太嚣张。 另一边的男朋友则放下手机，眉眼弯弯地把手放进“破布”的另一边裤子口袋里，嘴里滚着水果糖，抱着和她蹭枕头差不多的心情搜刮物资。 把一堆零散的铜币（啧，这个时代连真正的地痞都比我有钱）存进储物盘后，心情特别好的精灵又开始掏受害人的上衣口袋，掏出了一小盒关键道具。 嚯。 正好是他求之不得的作案工具。 但是已经开封用了好几片…… 抱着对纯情女朋友的纯情喜爱，布朗宁同学眉眼弯弯地把保险套翻过来，借着火光端详说明。 啧，l号。 用不了。 抱着对纯情女朋友的纯情喜爱，布朗宁同学很不纯情地得出判断，将其随手塞进口袋（。） 没有不好的物资，只有用不好物资的穷人，多余的保险套加点魔法、再找材料填充一下可以用来做一次性水弹，在泼水庆典上一颗能卖好几枚银币呢（。） 奸商的产品大多都是废物利用，成本能低则低——唯独送给安娜贝尔的……小熊、水晶……与她曾驻足看过很久的、橱窗里的古董糖果盒。 那件包裹，真正手工制作的，只有“三铜币小卖部”的标签纸而已。 钱要花在刀刃上嘛。 “喂！你！让开——” 又一个仓皇逃窜的男人闯了进来，大概是将靠在货架上的人误以为尸体，他粗暴地推开昏迷的家伙，强势挤了进来。 是同一伙人，在第三层埋伏过自己的人类混混。 如果没被魔偶弄死，那么…… 洛森的视线落到男人的皮带上，衣角下，悬挂着的椭圆形金属似乎带着小把子，外包一层软壳。 真不愧是德里克，还给这帮无法使用魔法的喽啰装备了手|榴|弹？ 但对方肯定不敢轻易动用，埋伏自己的那天晚上就没有使用过……那次之后，他就查过资料，知道在普通人类世界，手|榴|弹这样的手投弹药基本不会出现在街头斗殴里，一般人一辈子可能都接触不到…… 人类世界的底层混混，又怎么会使用呢。 挂在腰间，是单纯唬人吧。 魔法世界的底层混混搓搓手指，变幻的嗓音抖出我见犹怜的哭腔。 “大哥，我好害怕啊。” ——安娜贝尔并不知道，自己那“在家兼职抢网络定稿”的男朋友，正在邪龙的狂怒大招下，满嘴跑火车地和人类世界的同胞比拼“谁更混”。 纯情的她平复自己的心情花了五分钟之久，等到再次端起手机时，脸颊的热度还没下来。 是第一次正式询问“喜欢”哎。 虽然本小姐是为了赶紧占据主动权啦……才没有其他的想法…… 等等，仔细想想，第一次、第二次约会邀请，岂不都是本小姐主动开的口？ ……哈！那我肯定已经掌握了我们关系的主动权，拿捏住了对方的命脉！ 于是她说服自己气宇轩昂点进聊天界面。 突然看见，在[of urse]的回复下，还有一条。 [发射给你一颗心心糖jpg] 安娜贝尔·主动权骤然被心心糖夺走·斯威特：可恶！！！ [你哪来的这个表情包！这是作弊！我也要！] [我自己制作的，回去发给你。] 还有一套私底下画的糖果小姐表情包，对方一颗标志性裹着金红色糖纸的小方糖在这套图里把赤橙红绿青蓝紫颜色的小裙子穿了个遍，差点就在甜食大大的极度私心下变成一颗彩虹糖。 安娜贝尔点开那张图，收藏下载二次保存一气呵成，这才板着脸回到消息界面。 [五个问题已经问完，‘熊先生在说谎话’结束，我要开始猜了。] [第二个，‘喜欢甜食’是谎话，对吧？] of urse not 洛森费力扳直了一个劲上扬的嘴角，回复了一句，与第五个“是否喜欢”相同的[当然。] 安娜贝尔骄傲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三次免费、诚实的回答，本小姐手到擒来。 [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这还用想吗。 [包裹里究竟还有什么问题？] [蠢宝宝，你把那只小熊玩偶放进糖盒里盖上。] ……糖盒？ 对了，那只抽屉大、却只装了一部手机的糖盒。 她还奇怪过这种浮夸包装呢。 小熊玩偶……是第一次，挂着联络水晶送过来的那只吧。 安娜贝尔想了想，拿过一直摆在枕边的小熊玩偶，翻身下床，拉开抽屉。 她爱惜地抚摸了一下小熊玩偶在这几天被摸得柔软无比的绒毛，然后将它放进糖盒，掩上盒盖。 那只盗版的古董糖果盒开始不停地震动，就像一个喝多了杜松子酒的老太太，它掉了不少的色彩、有些模糊的商标都左右摇晃起来。 如果不是找到了它背面“三铜币小卖部”的标签纸，安娜贝尔真要以为它就是那只和抱抱熊躺在一起的古董糖果盒了——盗版产品可无法携带什么高深的魔法。 大约四十秒后，糖果盒停止震动。 安娜贝尔好奇地伸出手，正要揭开盒盖—— “嗷。” 盒盖从里顶开，与它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双呆萌的绿色玻璃珠眼睛。 安娜贝尔的小熊玩偶眨巴了一下玻璃珠眼睛，然后从糖果盒里缓缓探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嗷。” 棉布肉垫搭上她的掌心，又“噗”地往里一按。 “嗷嗷？” 安娜贝尔·绿眼睛重度痴迷症·玩偶爱好者·抱抱熊狂热粉丝·吸熊晚期·斯威特：“……” 她说不出话。 她怕一张嘴，心脏会跳出来。 活过来的小熊玩偶看看原地傻住的主人，又眨巴了一下玻璃珠眼睛，仔仔细细端详一遍。 因为某突发状况，今晚的澡大小姐洗的格外不走心，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意，睡衣领口处沾着水滴。 小熊玩偶：“嗷嗷。” 它缓缓爬出糖果盒，缓缓从书桌跳到座垫上，又缓缓伸出毛茸茸的棉布爪子，从椅子腿爬下来。 接着，一路“吧嗒吧嗒”，以一个玩偶角度的高度敏捷，摇摆着走进浴室。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全程跟在这只“吧嗒吧嗒”的万古凶兽后面，双手捂脸，发出一连串“好可爱”的呜咽。 五分钟后，小熊玩偶又一路“吧嗒吧嗒”回来，两只棉布爪子拖拽着一条干燥的浴巾。 “嗷嗷嗷！” 立定，举爪，呈给主人。 安娜贝尔还在原地出窍，灵魂被萌杀一半，除了“好可爱”不会发出其他声音。 可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惊醒了她—— [它说你头发没擦干，睡觉会着凉的。] [蠢宝宝，赶紧把浴巾接过来，怎么这么粗心大……] 等等。 安娜贝尔僵硬地扭过脖子：[你怎么……它说的话……做的事……你知道？] [当然，我在里面放了一小部分思维魔法，糖果盒激活了它。] [它就相当于一小部分的我。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安娜贝尔：“……” 她没能萌杀的剩余一半灵魂，也弃她而去。 大小姐哆嗦着敲字：[你没办法通过它的眼睛看见我吧？] [当然，放心。] [太好了，我今天穿的睡裙丑死了……] [怎么会，特别甜美的马卡龙蓝。] 安娜贝尔：“……” 小熊玩偶：“……” 半晌，这只杀伤力可怕的动物又举起爪子。 “嗷嗷。” 大小姐一个兔兔飞扑，“啪”地把它塞回糖果盒。 “布朗宁！！你混蛋！！不准装可爱！！” 咳。 奔跑的怪物，尖叫的人影，即将扑向地面的火焰，仿佛近在咫尺的龙息。 精灵抱着手机坐在货架下，笑弯了眼睛。 旁边被绑起的三号男人投来惊恐的眼神。 “看什么。” 洛森瞬间收住笑容，只是还维持着笑嘻嘻的表情，“不要乱看，先生，我和我女朋友发短信。” 三号男人：“……” 第114章 第一百零十章 你永远猜不穿网线对面如何群魔乱舞（中） 第一百零十章 你永远猜不穿网线对面如何群魔乱舞（中） 比利时·杏仁糖是一只野兔。 它出生在一座人工种植的魔法森林, 吃草叶喝露水长大，既没有豪华血统也没有神秘背景，毛发普普通通的栗色, 眼睛普普通通的黑色, 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草根兔。 可这样的它, 自某次春令营, 就迎来了兔生的巨大变化——先是一个味道奇怪的精灵徒手捉住它、发出奇怪的笑声；慌忙逃跑时又撞上了一个味道香香的人类, 被她直接抱养回家。 它只是一只兔子，搞不懂那个味道奇怪的精灵与味道香香的人类在帐篷里进行什么活动——比利时猜他们是缠在一起交|配——也不是很在乎那只奇怪味道的精灵，它讨厌对方抱自己时奇奇怪怪的笑声。 即使对方自春令营之后就消失在它眼前, 比利时也不会费心。 它甚至想代表全体兔子敌视那只精灵, 不为什么，就是精灵摸它毛时发出的“嘿嘿嘿”太可怕了。 那之后，它被带回一个无比豪华的大宅子, 分配到数十位仆人，住在黄金打造的笼子里，每天吃的苜蓿草都是专人掐取的叶片上最嫩的尖尖, 每天喝的水都是清晨用法杖专门采集下来的露水…… 它的日常生活就是吃吃睡睡玩玩，几根毛的颜色稍微暗淡都会让周围的仆人们大呼小叫, 散步范围是一个比人造森林还大的“小”花园，过的十分惬意。 比利时大抵知道, 自己是被饲养了。被那个味道香香的人类。 ——但宅子里的生活实在比野外生活好上太多太多, 草根兔表示完全不在意, 每天都可以躺平任rua, 以抱人类饲养之情。 只是, 香香的人类其实很少来看它, 她似乎挺忙, 少有几次出现在它面前，也是嘴里嘟哝着奇怪的话，然后用手指探进笼中，稍稍抚摸几下绒毛罢了。 哦，她还会叫它名字，但后来不知怎的，又在嘟哝时为比利时添加了姓氏——比利时大概是唯一一只有名有姓的宠物兔吧，如果它不是一只头脑简单的兔子的话，一定会展开对“杏仁糖家族”的调查。 主人给它起奇怪的名字，饲养它，但很少rua它，只是戳戳它，对它的笼子说话。 比利时是一只很有危机意识的野兔，要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主人对自己失去了兴趣，某天停止饲养它，该怎么办呢？ 已经体验过如此优渥的生活，比利时绝不放弃！绝不退缩！ ——这样惊兔的决心，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某天，终于闲下来、返回豪华大宅的主人，收到了一只小熊玩偶。 小熊玩偶也有毛茸茸的质感，乖兮兮的自觉，一戳就会往下扁的肚肚——更可怕的是，它与自己拥有相同颜色的毛发，眼睛还是绿晶晶的玻璃珠。 它身上，还有一股属于那个讨厌精灵的气息！ 比利时眼睁睁地看着小熊玩偶登堂入室，一来就占据了主人枕边的位置，第二天开始被随身携带，第三天就被主人捧在胸口上睡觉—— 这无疑是一个恶魔！ 这无疑是自己的替代品！ 这无疑、无疑是全体兔子的阶级敌人！ 主人的宠爱已被夺走，嫩嫩的草尖就是它的下一个目标，很快连清甜的露水也……说不定自己的散步场地还要划给恶魔一半…… 比利时忧愁地嚼着零食盒里的葡萄干，窝在自己的金笼子里思索下一步战略。 事到如今，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会跑会跳会抖耳朵，而对方（玩偶）只能死板地维持一个姿势…… “嗷？” 一只棉布缝制的爪爪拍了一下比利时的短尾巴。 比利时抖抖耳朵，转过兔头。 绿晶晶的玻璃珠盯着它：“嗷！”兔兔！ 比利时：“……” 完蛋，最后一个优势也没了。 它悲愤地扭回头，把脸往零食盒里一埋，张开三瓣嘴“吧唧吧唧”，意图在被主人驱逐回森林之前吃掉这些珍藏起来舍不得吃的果果。 小熊玩偶可不知道这只货真价实的兔子在想什么，努力抻出棉布爪子拍到笼中兔的短尾巴后，它更加兴奋地踩了踩棉布脚脚，整只玩偶往笼杆上贴去：“嗷嗷嗷嗷！” 兔兔！兔兔！ 本想把它丢进宠物笼的安娜贝尔：“……” 用思维魔法共享视觉的洛森：“……” 她稍稍平复了一点心情，低头敲字：[看来你分出来的思维只有三岁。] [……] [弱智就是弱智，呵。] [……] [我现在相信你刚才不是恶意卖萌了。你只是突发痴呆。] [……] 三连击，ko 思维魔法当然不可能采取洛森·布朗宁本身完整的灵魂——它所加给玩偶的，只是施法者某个片段性的碎片思想，带有一定的个人特征，但绝不可能代表施法者本人。 大概因为附加体是只能被大小姐捧在胸口睡觉的小玩偶，糖果盒启动后赋予的思维魔法里，是洛森·布朗宁一片相对懵懂的潜意识。 喜欢兔兔，关心兔兔，照顾兔兔，看到兔兔就嗷嗷叫着往它身上扑。 睁眼第一反应是往兔兔的手掌里拍肉垫，第二反应是“吧嗒吧嗒”拽浴巾给兔兔擦头发。 但还没能完成第三个举动，就被塞进了糖果盒，视角全封闭，晕头转向带到宠物房间里，往金色的宠物笼前一怼—— 安娜贝尔：“不准作妖，老老实实在笼子里待着！” 终于重见天日的小玩偶睁眼就是货真价实的野兔，它立刻挥爪奋力往笼子里挤，没等笼门打开就贴了上去，差点没把布缝的熊脸挤变形。 “嗷！” 兔子！ 洛森·本体·吸兔癌晚期·布朗宁：“……” 不是，我应该，没到这种失智程度吧。 ——如此，残酷的主人抱臂看着小熊玩偶往笼子里拼命贴贴，另一位主人陷入微妙的沉默，手机消息记录界面静止了数分钟。 数分钟后，安娜贝尔忍不住了。 她冷嗤一声，神色恐怖：“蠢熊。” 洛森：“……” 行吧，送上门给她的新外号，是我失算了。 蠢宝宝，你不能要求一个懵懂的潜意识分辨“此兔非彼兔”啊——更别提你还故意站在它的视觉范围之外，只让它看到杏仁糖——玩偶哪有这么高的智能？ 但洛森不能说，他有点怂，继“共享视觉”后害怕暴露“共享听觉”，万一她知道“共享听觉”后再怀疑“共享触觉”，有些福利岂不是……咳。 精灵缩缩头，无视黑色的火灰往货架深处爬动了几步，不在意背景的龙吼龙叫，只觉得女朋友的敏锐判断是悬在头顶的透明镰刀。 早知道就不在思维魔法里做手脚……不行！死都要继续共享触觉！今晚错过了“揉揉”惹疯了德鲁拉根，就这样还要错过玩偶蹭脸颊的话，岂不是死的一点都没价值！ ↑洛森·魔法天才·苟中狗·布朗宁 ——当然，安娜贝尔并不了解这只精灵可以用自己超凡的魔法天赋苟到什么程度。 确认玩偶体内的思维魔法顶了天就是三岁的低智宝宝，而布朗宁除了视觉共享没有其他手脚之后——她的恼怒感稍微消了一点，那种被萌杀的冲动重新涌上心头。 小熊玩偶不是纯粹的布朗宁，它刚刚一系列举动也不是刻意讨好自己，全都是小孩子般的本能罢了——这么一想，安娜贝尔觉得“吧嗒吧嗒”拽浴巾送给自己的对方可爱极了。 “笨蛋。” 她暂时把手机放到一边，伸手想拎玩偶后颈，看到对方圆脑袋圆屁股圆尾巴的圆滚滚背影后，又稍稍一顿，温柔地牵过了它的熊爪，将它转了过来。 “我在这儿。” 小熊玩偶呆呆地瞅着她。 洛森掌心一阵发酥。 安娜贝尔牵着玩偶的爪子，惩戒性的轻摇了一下，就抬指戳了戳它的脑袋。 圆滚滚的玻璃珠“咔嚓”眨动一下，半圆形的两枚小耳朵一抖，栗色的绒毛也呆呼呼地摇动起来。 布朗宁和“呆”这个形容从来没关系……这只玩偶，倒呆得非常可爱。 安娜贝尔天大的怒火都烟消云散，她自觉已经把“混账有病男朋友”与“无敌可爱小玩偶”分开了，便看着它的绿眼睛，爱不释手地捏了捏熊脸。 “嗷？” ——小熊玩偶一愣，然后两爪一挥，迅速用出厂姿势抱住了安娜贝尔的手指。 洛森的两条手臂迅速传来软嫩的触感，脸颊则被无形的手指捏了捏，差点以为女朋友就坐在自己膝盖上仰着头捣乱。 他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脸。 “要哪个？” 安娜贝尔故意板起脸逗这只呆熊：“兔子在你后面的笼里，扒我的手指干嘛？” 小熊玩偶：“嗷！” 兔兔！ 它奋力按住了安娜贝尔的手指，以此为杠，“呼”地翻了上来。 顺着手背，摇摇晃晃地往上爬，半圆形的熊耳朵像犬科动物的尾巴那样讨好地摇动着。 安娜贝尔：“……” 这只玩偶过于可爱，肯定也与布朗宁没有任何关系。 说服自己后，她点了点小熊的鼻子，直接把它托到了肩膀上，让它坐在自己睡裙的荷叶领左领上，垂落的脚脚正好挨着胸口系紧的蝴蝶结。 小熊玩偶不禁摆了摆脚，呆萌的眼神盯在那枚蝴蝶结上。 安娜贝尔笑了，歪头蹭蹭它的脸：“别闹。想玩蝴蝶结，明天给你买一堆玩。” 小熊玩偶：“嗷！” 它兴奋地往旁边一抱，“嗷嗷嗷”地在主人耳根与肩膀之间的区域撒娇，熊爪拍出“噗噗”的气音，肉垫不断陷进软嫩的皮肤里。 安娜贝尔心想这个位置正好被头发遮得一片漆黑，放大数倍后布朗宁的视觉估计全是雪花片，就随它去了。 “好，看在你识趣……我们回卧室睡觉。” 洛森·共享触觉·布朗宁：“……” 他动动喉结，耳根红的发烫。 第115章 第一百零十一章 你永远也猜不穿网线对面如何群魔乱舞（ 第一百零十一章 你永远也猜不穿网线对面如何群魔乱舞（下） 麦尔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这个人各方面都平平, 脑子也不算好，初中就辍学在外，染了一堆不三不四的毛病, 手脚也不干净起来, 逐渐喜欢上了偷奸耍滑…… 最终，麦尔成了人类社会底层里、不折不扣的一个地痞流氓。 ……但麦尔又远没有亡命之徒的狠劲, 他只是个普通的混混罢了，身上的凶器只有小水果刀。 这样的他活得浑浑噩噩, 某天, 无意中卷进了一场要命的祸事——某个权贵家的小姐，衣不蔽体地死在了他小屋的床上。 麦尔既不敢为自己辩白, 更不敢调查真相，把沾着土黄色烟痕的手指凑到尸体鼻尖、没有试出一丝气息后—— 他逃了。 浑浑噩噩地逃了。 一如自己之前的人生一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麦尔过去混迹圈子时, 结识到了一位有门路的“大哥”, 打听到了前往法师界的方法。 无论法律、道德、制度，人类世界都是不会干预法师界的——那是世界金字塔顶尖的存在，那是“魔法”这个至高神秘之物的中心，麦尔得罪的权贵家庭，可能也要为了几件魔法物品冲学徒们点头哈腰。 更别提, 站在法师界顶层的“权贵”们。 当然, 不会魔法的人类不可能在法师界的地面生存, 逃去法师界的他不可能多逍遥，钻破脑袋也只能领到一份微薄的社会低保。 但高高在上的学徒，也不会屈尊抬脚, 去碾死一只贫民窟的老鼠吧。 麦尔很快成了贫民窟的老鼠, 龟缩在地下的法术建构区里, 成为谁都可以鄙夷的东西。 这里没人会怕他的小水果刀。 麦尔有些不甘心，他是底层的混混，却不愿做底层的乞丐——他还是想要人把自己“看在眼里”的，想要能够威慑到他人的东西，想要害怕、信服自己的小弟。 这样，他才能忘记自己“老鼠”的身份，假装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王。 可是在这里，麦尔又该怎么去“混”？他不会魔法，普通民众不会怕他；他又舍不下自己这条命，那些阴影里的“脏活”，是几百个胆子都不敢去做的。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麦尔开始打劫同类，打劫贫民窟的老鼠。 生活在贫民窟里的，无疑是整个法术建构区的最底层，也不该让任何与“监管”沾边的势力发现自己——虽然这些居民成分很复杂，但麦尔大概是点亮了趋利避害的天赋——撞到他手里的，要么是从人类世界逃难而来的普通难民，要么是被法师学徒们追捕得没有退路的异人生物。 哦，对，异人生物。 法术建构区里当然藏着异人生物，只有学院里高高在上的学徒们才对这个群体一无所知。 好笑的是，这些在人类世界的传说里神秘高贵的异族，只能龟缩在法师界的最底层——比人类还低，比麦尔还低，比宠物狗还低。 无法，他们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弱点，却本身携带着无可估算的宝藏。 吸血鬼的牙，狼人崽子的眼睛，龙的鳞片，精灵的血——这些，全是黑市里能炒到天价的魔法资源。 麦尔机缘巧合下，还抓到过一只雌性精灵——不知从哪座森林里跑出来，被贩子拐骗至此，性格单纯，容貌绝美，拥有浅浅的发色与眼睛。 那只精灵的尖叫声太刺耳，吵得麦尔头痛，所以他没有被那份空灵的美貌迷惑太久，直接把它卖给了建构区最底层的那位黑袍老板。 而黑袍老板——德鲁拉根转手把它卖进了拍卖场。 麦尔知道它的去处，他接过钱袋后，是亲眼看着拍卖场的人把精灵关进笼子，拿来一根法杖，点了一个火焰小魔法就往里捅，换来精灵发狂的尖叫与退避。 那人还哈哈大笑，还扔给他一只打火机，让他也加入进来，一起玩玩。 “魔法与火。”他指指笼中的精灵，笑容促狭，“最好调|教。” 麦尔接过了打火机。 这种拥有漂亮脸蛋、羸弱身体的生物，当然就该是关进笼子的玩物。否则该怎么活下来？谁让它们跑出森林？活该。 况且，那单后，得来的金币多到麦尔在第三层徜徉了足足五个月，他玩得乐不思蜀，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直都没踢到过铁板，越发狂傲，感觉自己回到了揣着水果刀窜过街巷、收获众人惊怕目光的日子。 他重新成了一个“混混”，建构区的“混混”。 个头大的老鼠去撕咬个头小的老鼠果腹，很正常。 接着，再一次，麦尔又幸运地撞上了大单子。 “斯威特。” 领他混进法师界的“大哥”伸出手指，只说出了这么一个词。 ——那是斯威特。 金字塔顶层的世界里，还站在塔尖最高处的斯威特。 任务内容也绝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要威慑一个普通的贫民窟女孩，绑架她而已。 丰厚的报酬，简单的任务，优越的物资，他甚至还得了几个在人类世界时都得不到的“武器”。 麦尔心动无比，几乎是抢着接下了这一单，揣着武器与金币跟踪那个女孩。 女孩羸弱无比，坐着轮椅，仿佛被风一吹就会飘走。 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美，比麦尔曾捕获过的那只精灵还要好看数倍，而且温顺乖巧、不吵不闹，看得他眼神忍不住往女孩的胸脯上瞟。 ——可惜，一时大意，女孩逃了。 她消失在漆黑无比的夜里，而追捕她的麦尔一行人落入了魔偶手中。 他被抓住，送往第十二层的那家店铺——这才知道，那家店的黑袍老板，是这里真正的“大王”。 麦尔在狭隘的地下室里呆了几天，和一堆人挤在一起，听到上面变动的脚步声，也听到有人询问“纯人类的价钱”。 “这批没有值得调|教的，直接剥皮凑整，正好三十份‘混沌之血’的材料，算你三百颗金币。” ——替沉默的老板谈生意的魔偶这样说。 【成色也就一般般，眼睛形状不够端正，气质俗套，加一根火焰咒链卖给你，算五千金币。】 ——这是魔偶曾对那个拍卖会的人说的。 原来，三十只大老鼠，还比不上那只小老鼠值钱。 原来，在老板的眼里，老鼠没有大小之分。 麦尔浑浑噩噩地想。 他的腰间其实挂着两颗手榴弹，但麦尔不敢使用——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自己依旧是那个在房间里望着女人尸体哆嗦的混混，即使兜里揣着水果刀，也不敢划出一道印子。 他没有狠劲，他怕死，他要命。 挂在皮带上的手|榴|弹，和口袋里的水果刀，没有任何区别。 就这样吧，麦尔浑浑噩噩地想，谁敢得罪第十二层的黑袍老板呢，他们都说后果是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洛森·布朗宁！！！” 可是，某天夜晚，沉默的黑袍老板不再沉默。 他用让麦尔胆寒的语气嘶吼着，挥发着恐怖且魔幻的力量，火焰铺天盖地，仿佛要把那个名字生生嚼碎在牙齿里。 关押麦尔的地下室开裂了，关押其他人的空间全部烧毁。 他浑浑噩噩爬出来，在灰烬与火花中摸索着往外跑，两条腿软成面条——可脑子里，却忍不住地回荡那个名字。 洛森·布朗宁。 是谁？ 谁让这位建构区的老板如此发狂，气到毁天灭地？ 布朗宁，布朗宁，顶层的家族没有哪一个的姓氏是——难道是我漏记了哪个大人物—— “大哥，我好害怕啊。” 说不出美的女人，状似柔若无骨靠过来的手，麦尔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他皮带上的手|榴|弹消失了，浑身上下连餐巾纸都被扒得精光，只留一条布绳，把他的双手绑在了货架上。 不远处席地坐着一个男人，手指翻飞摆弄着什么东西，还不断分神去望一部亮着屏的手机，快要把麦尔窒息的浓烟被手机亮光一照，让他看清了男人的侧脸。 笑嘻嘻的表情。 在大火里。 麦尔后背寒毛乍起——男人令他想到了一个臭名昭著的疯子，那个疯子向来不要命，脸上永远挂着笑嘻嘻的面具，不知嘲讽他人还是嘲讽自己。 那是个虚拟人物，存在于人类世界的漫画里，自称“小丑”，恶贯满盈。 小丑很恐怖。 麦尔不知道这个现实存在的男人是否恶贯满盈，也不知道他是自称“小丑”还是“老鼠”——他身上没有一点优雅高贵、养尊处优的气质，衣服也被烧得破破烂烂，如果是平时在街边擦肩而过，麦尔只会以为男人是另一只老鼠。 麦尔只是害怕。 害怕不要命的人，害怕不要命的赌徒、疯子、精神病。 明明做老鼠就…… “哟，醒啦？” 坐在大火里的男人似乎是听到了响动，他回过头来，还冲麦尔摆摆手，打招呼。 麦尔更害怕了，他挣扎起来，看见男人从上衣的手巾袋里掏出一把酒刀——他这才发现，那是件被烧烂的燕尾服。 酒刀在他指尖转了一圈，像银色的火。 麦尔发起抖来。 “火势再发展下去，你我都会窒息而死。” 男人却没有像漫画里的暴徒那样走过来捅他一刀，继续用笑嘻嘻的表情招呼着，“做个交易吧，大哥？” “你叫麦尔。麦尔，我听说你这几年打劫攒了不少钱……也是个贫民窟的知名人物。这样，我救你一命，你把你全部财产给我，如何？” ——男人不是亡命徒。他要钱。 能在这个关头要钱的家伙是商人，商人不会恐怖。 麦尔急忙点头，弥漫的烟雾已经遮蔽了他的眼睛，四周陷入灰蒙蒙的尘埃里——生怕对方看不见，他又拼命大叫：“救我！救我！” “太棒了，交易达成。我就当你愿意签合同啦。” 对方指尖在空中点了点，无形的魔法契约并未让人类察觉。 “救我，救我——” 麦尔艰难辨认出他站起的身影，可是没等到他凑近，为自己解开绑带。 “稍等。” ——那个古怪的商人，像疾风一般冲出去。 冲开灰烬，冲开烟雾，冲破所有正在烧焦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嗖”得擦过麦尔的脸颊，他被黑灰塞满的鼻子里飘进草叶的清新气味。 是……会飞的，藤蔓？ 魔法吗？ 不远处传来隆隆的嘶吼声：“布！朗！宁！！” “哎，来了，别叫。” 男人还在笑。 麦尔不觉得那很好笑。 他在灰烬里发着抖，听到隆隆的嘶吼愈演愈烈、几乎扎穿自己的耳膜……听到那个男人笑嘻嘻的挑衅，还有，还要熟悉的…… 枪声？ 不是魔法吗，是枪声？ “人类的远程武器，改装一下，还不错。” 是枪。 曾分发在他们身上，那些令人摸着就心痒的冲|锋|枪。 麦尔咽咽吐沫，撇头往旁边看去——曾同批受斯威特委托，袭击女孩的人类们，此时都不省人事地被绑在货架上，所有武器财物被扒得精光。 他们一动不动，麦尔忍不住怀疑，这些人是否已经成了尸体。 ……他不敢再往下想，原本往外挣扎的动作一顿，改为拼了命地往后缩。 不能让那男人看见……回到地下室里躲好……回到火焰里……回到属于老鼠的阴沟里！！ “布！朗！宁！” 正在这时，一直笼罩着这里的烟雾被什么疾冲的生物冲散——麦尔浑身发抖，双眼泛疼，分不清那是千百根在空中挥舞的绿色藤蔓、敏捷得近乎流窜的火的男人、闪着某种魔法光芒尽数倾泻的子|弹、还是那抹逐渐膨胀、变形的黑影。 老板不是人类。 黑袍下探出了可怕的鳞爪。 “子弹的速度也跟不上……嗤。” 闪躲着黑影的家伙果断抛开打空的冲|锋|枪——麦尔辨认出那就是曾留在他们手上的——银光一闪，他又掏出了那把小小的酒刀，用超乎寻常的诡异速度——超过子|弹——划向那只探出袍子的鳞爪。 无效。 银制的刀片清脆碎裂，鳞爪毫发无伤，只是把黑影的嘶吼提高了一个等级。 麦尔胃里翻起恶心——他的脖子上感到一股黏糊糊的热流，那大抵是被这恐怖的嘶吼震破耳膜后淌出的血。 他看不清那个男人是否淌血。 但对方的速度一点都没有减慢。 “布朗宁，你该死——” 被子弹，被小刀，被叶片等等渺小的东西骚扰，终于被激怒的老板索性掀开黑袍，亮出一双正在转化的竖瞳，张开逐渐变大的獠牙：“你·该·死！！” 比子弹还快的速度瞬间消失。 某种圆环被拉脱的“咔哒”清脆响起。 一只脆弱的手抓住即将覆满鳞片的头颅，另一只脆弱的手握着两颗椭圆形的金属固体，狠狠冲着那对竖瞳一按。 麦尔睁大了眼，他认出，那是本该挂在自己皮带上的手|榴|弹。 但它此时闪动的水蓝色光芒绝对是魔法—— “啊啊啊啊！” 魔法爆开，水流狂卷，藤蔓挥舞着生长，缠绕、锁定住了这个狭小角落的每一寸空间。 地点是规划好的，倒塌货架与倒塌货架的夹角。 道具是规划好的，从搜集物资时就不断开始的徒手魔法改装。 视觉是规划好的，快令人窒息的浓厚烟雾挡住另一只手里的道具。 攻击是规划好的，不能有火焰，不能直接接触魔法，就让爆开的水压最大程度地催化藤蔓生长，并在魔法爆|炸的那一瞬间被水压推动着拉开距离。 弱点是规划好的，对准转化时最脆弱的眼球。 就连对方每一分钟、每一分钟逐渐丧失的理智，即将褪下的黑袍，何时会直接暴露出双眼冲自己张开獠牙—— 五分钟后，嘶吼声变成了喘息声。 烟雾全部散去，麦尔看见一抹黑影被属于森林的绿色绞缠在地上，轻轻颤抖着，龟缩着，褪去鳞片的手捂住淌血的眼球。 而那个男人，他站着，依旧是笑嘻嘻的表情，微微侧着脸。 那是张麦尔记忆犹新的脸。 说不出的美，比麦尔曾捕获过的那只精灵还要好看数倍。 可明明……沾着灰烟、血。 也没有浅淡的发色，浅淡的眼睛，绝不属于任何出尘的高贵，同类们说过那是泥巴与沼泽，脏得仿佛站在摸爬滚打的阴沟里。 洛森·布朗宁弯下身，掏出挂在脖间的那枚金钥匙，在德鲁拉根三世的眼前一晃。 后者淌血的竖瞳一缩。 “现在，条件平等，就来做个交易吧。” 他笑嘻嘻地说：“你给我药、金币、资产，所有我曾给你的东西……” 他抬起腿，猛地往龙的脸上踹了一脚。 藤蔓在德鲁拉根的气管上勒紧，劣等精灵的血液滴在他的鼻尖，污浊无比，难以忍受。 “我给你自由，如何？” 远处的麦尔，往阴影里又缩了缩。 原来，他绝望地想，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才是老鼠。 第116章 第一百零十三章 交往时一定要改好对象的备注名（上） 第一百零十三章 交往时一定要改好对象的备注名（上） 安娜贝尔这一觉睡得很好。 她享受了小熊玩偶“嗷嗷嗷”的擦头服务, “fufufu”的吹干服务，“呼呼呼”的蹭蹭服务，又和男友在聊天软件里互道了晚安……补充说明, 他没有严格意义上发送“晚安”，只是在安娜贝尔发送“晚安”后隔了数十分钟, 发送了一张“给你发射心心糖”表情包。 安娜贝尔觉得, 这个混蛋大概是被她的主动攻击弄害羞了，不好意思再打字。 她很懂布朗宁的, 他说调戏陌生小姐姐只仅限于嘴上花花，再结合他们“贞洁忠诚，爱护身体”的精灵特性一分析, 说不定布朗宁私底下冰清玉洁到说黄段子都会脸红呢。 ↑八百米滤镜 ——如此一套组合拳下来，大小姐自觉人生美满，电量充足，明早起来就算面对八十个相亲对象、几百张报告分析、父亲母亲的冷脸——都不带怕的。 她抱过小熊玩偶，按照以往的习惯将它搂在胸前, 嘴唇轻轻搭在两只半圆形的小耳朵中间，睡梦酣甜。 ……第二天醒来，怀里的小熊已经不会抖耳朵了, 重新变成了呆呆的玩偶。 安娜贝尔好心情地戳了戳它，用脸颊蹭蹭那双绿色的玻璃珠，才依依不舍地将其摆回枕头旁边的位置, 觉得世界真美好。 下床, 洗漱, 泡澡, 更衣, 背诵魔法咒文——只是今天多了一个步骤： 拿过充电器, 打开手机，点开通讯对象只有一人的聊天软件。 她先是在输入栏犹豫了数分钟，想起他昨夜接近凌晨还在“做网络兼职”，放弃了发送“早安”，以免消息提示音吵醒那个迟早熬夜熬猝死的笨蛋。 然后又开始摆弄这部手机的其他功能——像每个花里胡哨的小女生一样，给自己的输入框换了新贴纸，聊天界面换了新背景，气泡换了新特效…… 大抵是见过她那镶着蝴蝶结形水钻的亮亮手机壳，布朗宁设计的聊天软件里其他功能简陋，唯独各种皮肤应有尽有。 安娜贝尔兴致勃勃换了半天，从马卡龙色系换到渐变彩虹色系，最终还是敲定了一整套基底—— 甜食大大绘制的巧克力块输入框，甜食大大绘制的糖果屋聊天背景，甜食大大绘制的巧克力榛仁棒气泡，聊天字体是一颗颗斜斜的牛奶色小字母，敲字母时还有“哒哒哒”的气泡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聊天气泡是淌着奶油巧克力夹心糖。 狡猾的布朗宁，竟然打听到自己喜欢甜食大大的漫画，她还以为这点瞒得很好呢。 这套皮肤应该也是他用了什么手段专门向大大约稿的吧…… 哼。 我就知道，他如果谈恋爱肯定也会把女孩哄得团团转。 ……本小姐才不会被哄得团团转呢。 安娜贝尔捧着脸把自己从这部手机前拽开，弯着眼睛安排起来，点开自己早就翻开、挑选好的册子，从洁白无瑕的高定球鞋到限量款的潮牌t恤衫，吩咐助理全部打包完毕。 大清早就仿佛在打包男装店的助理：“您这是……” 安娜贝尔·被哄得团团转·斯威特：“救济穷人，哼。” 助理茫然地拿过又一件衣服：“好的，救济……” 安娜贝尔：“哎！不是那个码子！按照我报给你的码数拿，这个码肩宽不够！……这双鞋也不行，那个蠢蛋懒得系太多鞋带，换成三道叠加的……” 助理：“……” 救济穷人，还有特定要求啊。 她复杂地看了一眼从头到脚都仿佛悬浮在什么气体里的大小姐，苦闷地轻叹一声。 怎么办，虽然昨天听到“玩弄漂亮男人”就有了些心理准备。 可大小姐还没有谈起正经恋爱，就往包|养小情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都怪那个行动磨磨蹭蹭的布朗宁！呸！到时候大小姐被乖顺的小情人撬开心房，他就等着火葬场吧！！直接火葬场到坟头灰好了！！谁让他不肯出手追大小姐！！ ↑追到了也亲到了，就差翻窗揉一揉 安娜贝尔就这么飘了一上午，中午好不容易降落，板出气势在餐桌上与合作方刀光剑影后，又迅速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继续飘荡起来。 这次她纠结的是手机屏保，初始设定不够好看，安娜贝尔私心想换成特别的。 譬如……男朋友的照片……咳咳。 可她在手机图库里翻了半天，却没有找到任何照片。 洛森提供给她的图库素材依旧是甜食大大的系列漫画，以及渐变得很好看的纯色。 安娜贝尔不太满意，只好草草换成自己最喜欢的一款深绿色壁纸，打算再找他要一张照片。 她记得他在学校篮球部时就被摄影社拍过照片，在情人节兼职图书馆活动时也被摄影社拍过照片，炼金室里做示范演习时被摄影社拍过照片，春令营在溪边徒手捕鱼时被摄影社拍过照片，放假前戴上黑框眼镜出院时的照片也在摄影社手里…… 安娜贝尔·摄影社幕后投资人·摄影社全员金|主爸爸·斯威特：咳。总不能直接问摄影社社长要照片吧，多麻烦人家啊。 ……不，不行，专门找布朗宁要照片岂不是表示“我想让你的照片做我的屏幕壁纸，这样就可以一直看着你”的心思，这心思可太黏糊太矫情太少女了，怎么可能哈哈哈……让对方误会绝对会遭到疯狂嘲笑……本小姐也不是很想索要照片……就是按照书上写的，呃，情侣会做的…… 她又点进聊天界面瞧了瞧，男朋友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已经是中午了。 ……是还在睡吧，安娜贝尔清楚熬夜狂魔肝工作时的特性，他大概率又是一个通宵。 通宵，通宵，又一个通宵。 笨蛋。 最终，大小姐还是放下手机，选择投入工作——在此之前，吩咐小厨房炖上了补汤和米粥，有备无患。 幽禁海伦娜之后，她大张旗鼓铲除了所有主母曾安插过的眼线——如今又是位于继承人私宅，大可以明目张胆地命令一些事，不怕他人谋害。 安娜贝尔早就隐隐培养起独属于自己的班底——否则，早在她决定带回比利时的时候，这只兔子就会被母亲杀死在老宅。 私宅还是相对安全的，既可以打《空洞骑士》，也可以存放少女风的睡裙。 直到傍晚六点整，私宅的管家叫住安娜贝尔—— “小姐今天是在私宅里用餐，还是有赴宴安排？” 安娜贝尔犹豫了一瞬。 她的目光瞥见餐桌上精心准备的食物——鱼肉，海鲜，白葡萄酒，些许沙拉。 斯威特大小姐不喜爱油荤，她的餐桌上很少出现红肉，就算有，也会做成淡口味的酱汁。 甜食就更别提了，没有谁胆敢为一个斯威特端上哄孩子的巧克力夹心饼干。 可是…… “今晚我要去赴宴。” 大小姐面色淡淡地吩咐，心跳逐渐加快：“兰姆小姐特地发来邀请的私人宴会，准备些常规食物带去。” 管家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色：“常规食物？” 安娜贝尔摆摆手：“牛排，薯条，炸鸡，烤里脊……对了，再把小厨房炖好的米粥与汤打包，以免那帮家伙喝多了头疼。” 助理点头：“还是小姐妥帖。” ——那当然了。 三十分钟后，安娜贝尔把大包小包揣进法术盘里存好，从马车跃下，一路小跑离开助理的视觉范围，才抓出手机，略心虚地发送了一封语言消息。 [你在哪里，睡醒了吗，刚好有人送给我家一些没用的东西，我用不掉，来给你送一点点？] 好像这“点”东西不是塞满了两个盘才存得下的。 等待期间又屈尊发送了一个联络喇叭：“薇薇安，我待会儿要去玩男人，你帮我和那些仆人打一下掩护，拜托。” 还没开口就遭到挂断的薇薇安：“？？？” ……屈尊的联络喇叭发送后，安娜贝尔重新切回了聊天界面。 傍晚七点二十分，布朗宁依旧没有回复。 就算他是今早八|九点才睡下，也不能纵容他再睡了，颠倒黑白这么久，醒来会头疼的，她记得他的耳朵也很容易疼。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点开输入栏的某个按钮，拨通了“语音通话”。 “嘟嘟，嘟。” 提示音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布朗宁，我……” “喂？” 不是布朗宁的声音。 ——是一个柔媚的女声。 安娜贝尔：“……我找布朗宁。” 柔媚的女声压低了：“嘘，他睡着了，你有事吗？” 安娜贝尔：“……” 她站在原地，缓缓挺直了背，显露出泽奥西斯长廊上那份傲慢无比的气场来。 “他在你那儿？” “对啊。”女声“咯咯”笑起来，“他来我这儿借淋浴间，结果还没把头发擦干就睡着了。” “借·淋·浴·间？” 女声：“他说他家水管坏了，人家也不是很清楚。” 安娜贝尔：“……” 大小姐面无表情，此时站的比面对德里克时还直，就差原地变身能戳死狗男男的尖锐标|枪。 她一字一顿道：“定位。” 【十分钟后，查令酒店街，狂乱小兔子俱乐部，三楼，客房部】 琳达打开房门时，有些意外。 “你还真来啦？” 这位美艳的脱衣舞女郎说，表情诧异：“小妹妹，你不是跟布朗宁金钱交易，单纯玩玩吗？” 安娜贝尔：“……” 她上上下下把这位兔女郎扫描一遍，想起这位正是那天布朗宁带自己去脱衣舞俱乐部时、与他相处熟稔的女郎——单纯的商业合作关系。 况且，这位女郎身上还沾着脱衣舞的亮片，穿着那家伙扬言“完全是亵渎”的黑丝与紧身衣。 按理智分析，她和布朗宁不可能产生什么超出友谊的联系。 ……道理都懂，怒气值依然是满格状态，没有空搭理什么“理智分析”。 “别误会。” 大概是读取到她目光里暗藏的杀气，琳达拨拨头发，笑呵呵道：“上一个试图给那位奸商露事业线的姐妹被他坑了两百颗金币，我才不稀罕勾引布朗宁。他就是单纯来我们俱乐部找老板借了一间房间洗澡，原本说好洗完澡就离开，结果我进门时发现他睡在那边不动了。” 安娜贝尔眼中杀气渐褪：“那你故意说水管……” “水管坏”“借洗澡”“他在睡”，简直叠满了一堆buff。 能让她瞬间发出火焰魔法烧烤精灵的狂暴buff。 琳达坦荡道：“他家那么破，热水水管压根没有。” 安娜贝尔：“……” 这倒是。 她压下全部的杀气与怒气，将其尽数转移给某只精灵，这才礼貌地对琳达点了点头。 “谢谢你通知我来这。” 说罢就侧身打算进门。 “哎，等等啊，小妹妹。” 琳达叫住她，妩媚道：“布朗宁今天凌晨四点衣衫不整地跑进我们俱乐部租借房间，之前肯定不知道和哪个女人鬼混了一夜，你玩玩可以，可别认真啊。” 安娜贝尔：“……” 她转转脑子，这才意识到对方一见面的“玩玩”措辞，有些不对劲。 安娜贝尔皱眉，脱口而出：“你误会了，我是他女朋友，恋爱关系，不存在金钱交易。” 琳达诧异地挑高眉毛。 “女朋友？” “对……” “不是‘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 安娜贝尔：“……” 她眼里的杀气又浮现出来。 “你说的这是……” “……他手机备注啊。” 很好。 第117章 第一百零十四章 交往时一定要改好对象的备注名（中） 第一百零十四章交往时一定要改好对象的备注名（中） 前注：本章涉及重要线索在正文第二十章, 建议结合前文本章 if i call you on the hone， need you oher side 当我拨通你的电话，希望你就在话筒的另一边。 ——引自troye sivan-there for you 他赢得了。 钱币, 药瓶，宝箱，契约书。 那把足以震慑住一头邪龙、让他终于愿意把劣等精灵放上平等地位的——金钥匙。 还有……嗯, 还有那个杂鱼人类惊恐的眼神，脚底下发酵的强大者的仇恨…… 以及口中的咸腥味。 他感觉到自己清了清嗓子，把什么类似于血沫的东西吞了下去。 “交易愉快。” ——洛森无法杀死德鲁拉根，目前的他, 只不过是个必须依托于泽奥西斯掩盖自己的小学徒, 根本没有底蕴和一头被法师塔通缉多年的龙动手。 能够扳回这一程，无非是依靠着对方在盛怒下失去的理智、不得不维持人形的窘况、对自己的轻视、最大程度利用环境条件的…… 要杀死一条龙，必须得见龙的真身。 法术建构区中流动的规则不可能允许一头邪龙现出真身。 所以洛森退而求其次, 炸瞎了龙的眼睛，取得“谈判”的结果，又用金钥匙引导了“内幕”。 “该死……” 德鲁拉根的口型是在说：“德·里·克……” 持有金钥匙的劣等种，用金钥匙主人分发的武器，弄瞎了这位主人法杖下的仆从。 ——两军开战时, 没人会搭理递话的中间人。 准备工作需要设计, 战斗过程需要设计, 扫尾善后更是重中之重。 谁让, 他是这么一只必须在强大者的阴影里苟且偷生的……残废。 洛森把德鲁拉根充斥着仇恨的眼神记在心里，保持着得意的笑容, 又吞下喉咙中一口类似于血沫的东西。 非常顺利, 转移仇恨的手脚也成功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 德里克与德鲁拉根都不会有空闲来搭理自己，他们会忙着互相针对，然后……两败俱伤。 “我就不送你了，龙。那边的人类，过来，我给你做一下清理。” 大概是这么一句话，洛森看不见自己的口型。 哦，他当然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他唯独完好的那只左耳早就在争斗中被巨大的龙鸣声震聋了。 ……现在，应该，是完全听不见了吧？ 两只耳朵，全部残废。 精灵最重要的身体部位，精灵最脆弱的身体部位。 但不要紧……不要紧……失去理智的杂乱龙鸣不含什么魔法，就算震碎耳膜，也能够依靠自愈体质复原……在那之前，在那之前……对了，要赶做一份魔法辅听器，不能影响日常生活，不能在她们面前暴露破绽……就按照放假前的那副眼镜……就说熬夜让视力下降……不要紧，我这不是又立刻找到了完美的谎言…… 他恍惚地往外走，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摇晃。 彻底无声的世界，有太多不确定。 不要紧。 只是短暂失去了全部听力。 只有精灵才会在乎这种小毛病。 洛森……从不喜欢精灵。 【那是个奇怪的孩子。】 ——长老们隐藏在。 【那是个低劣的家伙。】 ——同窗们不停交换、编织的流言们这么说。 【那绝不是我该投以目光的重要之物。】 ——圣堂中，树荫下，佩戴着月亮形状的美丽耳饰走过，月亮般被捧在最中心的……血缘关系的妹妹，也用避开的动作这么说。 洛森不喜欢这些。 洛森不喜欢一切。 “等等……这是梦。” 他站在无声的话语中，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修长，洁净，无暇，没有一丝一毫离开森林的痕迹。 之前和龙的对峙，是闪现在梦中的现实记忆。 现在围绕着自己的，是早该遗忘的过去……看来这个梦还有逻辑性，打算缓缓向他引诱什么东西。 这当然是梦……对，这理应是梦，洛森再明白不过。 右耳被烧聋后，它实不实发作疼痛，格外剧烈时，能让洛森在梦境中窥探到他人的深层心理。 上一次做这样逻辑清晰的梦，是他被尖锐的水壶声折磨得头痛不已，最终只好放任某只蠢宝宝窝在睡袋里的哭声……后来还特地分出意识去带领梦中那个自己把自己关进空旷帐篷的小安娜，领她去一堆不同人的梦境里疯玩了六小时。 洛森总能在梦境中游刃有余，就好比他能用奇异的清醒在绮梦中创造出真正性格的安娜贝尔，又莫名描绘清楚了……她的身体。 当然，目前洛森还不知道自己在梦中的描绘带着多可怕的精准性。 不过，如同每一次会在梦境中忍不住做出的，他首先举起双手，默默触碰了一下右耳。 坏掉的。 又默默触碰了一下左耳。 ……坏掉的。 一边新鲜的血，一边陈旧的血。 洛森没有镜子，他看不清自己此时脸上的表情，只好希望那依旧是笑意。 现实的记忆，疲惫的心情，涌上的过去……啊，这里是他自己的，深层心理。 “我不需要。” 梦的主人在无声的世界中挪动嘴唇：“我不需要。让我醒。” 无人应答，深绿色的藤蔓缓缓爬到他的脚边。 【你使用了我】 那束曾圈在他耳边、唯一能缓解阵痛的存在欢快地摇动枝条：【你还是选择了我】 ……他没有。 尽管知道这是不需要说话的梦，洛森依旧努力做着口型，假装能听见对方的话似的：“那只是不得已……我不能触碰龙火，才借用了你的……” 【你选择了我】 藤蔓欣喜地缠绕住他的胳膊：【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 ——在因为右耳无法入睡的深夜，在被繁重工作碾压的空隙里，在不得不面对自己无法战胜的强敌时。 每一次，脆弱无比，需要帮助，不肯告诉任何人的时候。 每一次，劣等的血都会滴向藤蔓，顺着脉络滑进泥土。 每一次，动弹不得，泥足深陷，只能唤醒它的力量。 【你使用我】 【你选择我】 【你依赖我】 属于森林的绿色几乎要歌唱起来，几乎要用美丽优雅的圣音歌唱出—— 【来吧，尊敬我，信仰我，让我为你戴上圣堂的……】 洛森往后退了几步。 藤蔓顺着他的手臂缠进他的肋骨。 ……可这明明是他的梦，却没有能够逃避的地方。 因为苟且偷生之徒在梦里也不能给自己留余地。 “洛莉·布朗宁，才是你的圣女。” 他听不见自己的语气，不知道那是否暴露了祈求：“我不够完美……森林不能选择残废。” 让我离开。 让我离开这一切。 让我离开他们无声的—— 【残废？】 正缠上心脏的藤蔓一顿。 它收起柔软的叶片，逐渐化为荆棘。 荆棘割伤了存放着心的血肉。 这点痛和右耳曾遭受的比起来不值一提，洛森只晃了晃。 “让我离开……让我醒来……我不能接受你的试炼。” 荆棘却也轻快地摇动起来。 淌进梦境的血液从“滴”变成“股”。 【你不是残废】 它天真快乐地宣布：【你是唯一能在我的试炼中坚持这么久的精灵呀！你是最完美的精灵！你选择我，我也要选择你——】 ……哈。 洛森只能重复：“让我离开……让我离开……” 大概是他无法再伪装的语气终于惹恼了对方，荆棘又从一根肋骨探出头来，有些生气。 它从未被精灵拒绝过。 它一直庇护着精灵。 【如果我离开，你的右耳就再也不可能痊愈】 【那是火焰的痕迹】 【只有我才能治愈】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让我离开……” 荆棘顿了顿，收起尖刺，慢慢抽开。 洛森晃了晃，跪在地上，呛出无声的咳嗽。 梦境在他的双耳中依旧是无声的。 可不知怎的，仿佛心灵感应，他又慢慢抬起了头。 长老们，同窗们，扭过头去的妹妹，那些无声而磅礴的恶意，曾被压在心底的垃圾。 那之间，缓缓走出一个人。 穿着一件露背长裙，披散着月季色的长发。 他后退了几步。 他后撞了几下。 他猛地扭回头，疯狂地往阴影里跑去，试图躲进不存在的退路。 不。 不。 绝不。 拜托…… 逐渐退离他身体的藤蔓静静地说：【她不会喜欢残废，对吧？】 洛森试图用头发遮住淌血的双耳。 可是堵不住手臂上的血孔。 急忙将手臂背到身后。 但剖开的肋骨漏出了满是破洞的心。 他奋力挪动着手指堵住那颗难看的心。 然而，一片凄惨的残破里，手指也出现了无数的疤痕—— 他只是个残废。 他从未伟大或帅气。 他再也藏不住这个秘密。 他拒绝、拒绝、拒绝—— 【接受我】 【选择我】 那个人影在走近。 洛森想把自己埋进沼泽。 【我才能让你完美】 【我可以抹掉你所有的残疾】 只有她，别让她……求你…… 【洛森·布朗宁】 藤蔓再次缠上他的心脏。 没有选择，没有躲藏之处，残破的灵魂似乎放弃了抵抗。 他不得不放弃抵抗。 只有这个方法，才能继续完美无缺。 他千疮百孔，难看可怜，必须……在她眼中完美无缺。 那些属于森林的绿色快乐地扎穿了他的心，轻轻哼唱：【就让我为你戴上圣堂的……】 “布朗宁！睡个毛线球！你给我滚！起！来！！” 藤蔓迅速褪去，梦境破碎。 安娜贝尔已经对准床上的混蛋砸了两个枕头，见他一脸恍惚地睁开眼睛，又愤怒地抄起第三个。 “起床！起·床！” 男朋友用很恍惚的表情看向她。 有那么一瞬间，安娜贝尔还以为他是在看陌生可怕的怪物。 她快气疯了，直接放弃砸枕头攻击，撸起袖子上前：“我这就来——” “安娜贝尔。” 洛森慢吞吞地抬起双臂，每个发音都像滚过砂纸： “抱抱。” 安娜贝尔：“……” 她猛地把第三只枕头往地板上一扔。 狂怒地走过去。 “搞清楚定位，抱抱怪是我，你是提供抱抱的抱抱熊——” 她剩下的话堵在惊呼里，抱抱熊手臂一伸，粗鲁地把她拽上床，又把她死死、死死地按进了怀里。 他身上很烫，烫得不太正常。 安娜贝尔被不正常的温度烫得忘记了反抗，她莫名温顺了下来。 “你怎么……” “嘘。让我抱抱……” 滚烫的吻从头顶降落，铺天盖地。 第118章 第一百零十五章 交往时一定要改好对象的备注名（下） 第一百零十五章交往时一定要改好对象的备注名（下） 安娜贝尔经历过吻。 ……或者说, 她以为她自己经历过吻。 吻是一篇深奥的魔法论文。 吻是会在开端揪紧心脏、在中间让脑子发昏、在结尾令浑身发软的东西。 吻是亲密的象征，吻是怀着喜悦心情的接近，吻是同等的小心翼翼与掌心微汗…… 吻是“我们没在谈恋爱”。 吻是“我们互相拥有绝不告诉彼此的秘密”。 吻是他低头, 而她闭眼。 吻是宿敌之间的默契。 然而, 她概念里的那些吻, 并不是此时困在某个拥抱里、被迫遭受的东西。 ……不, 不, 说不上“被迫”，她从脚趾到头发丝都没在挣扎，好像是被之前的拥抱间接施加了强力凝固魔法。 但安娜贝尔只觉得在“遭受”。 因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哪种东西是必须保持平躺、关闭灯光、裹在黑暗里、被动锁在抱抱熊怀里才能接受的。 她只知道自己正经历着奇怪的温度。 炙热，滚烫，令人害怕, 比曾从杖尖冒出的火焰还激烈。 强有力地传递着…… 【待在这】 【待在这】 真奇怪啊。 斯威特可绝不能接受他人霸道的命令。 安娜贝尔张张嘴唇, 奋力地发出——微弱的气音—— “等等，我想……先洗个澡。” ——她并没有反抗对方霸道的命令, 她在《恋爱大全》的“欲拒还迎”这方面一直做得差劲极了。 安娜贝尔压根没法拒绝这个混蛋。 任何事。任何东西。 只要他想, 只要她有。 可是……前所未有的吻, 却戛然而止。 “什么？” 洛森说，一向漫不经心的口吻竟然有点痛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别说话。” 安娜贝尔飘动着“我有没有携带味道足够甜美的沐浴液”的思绪一顿。 “什么？你不是想……”她的双颊正因为缺氧和羞恼越发红润, “我以为你是想……” 可惜房间中一片黑暗，洛森既看不见她泛红的脸颊, 也读不出她的口型。 他试图说服自己的理智，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 她这时一定在害羞, 但手臂的力道正抑制不住地加重, 仿佛残留在心脏内部的荆棘要爬出来紧紧缠绕她、防止她的逃离—— “呀。” 安娜贝尔不适地咕哝了一声：“你弄痛我了，轻一点啊。” ……洛森依旧没有听见。 他什么都听不见，彻底失去听力造成的影响，远超自己的设想。 如果不是和龙的争斗损坏了左耳，自己也不至于放松了对那些负面情绪的钳制，被它在梦中乘虚而入……该死。 他总是有这么多弱点。 他总会在疼痛前退缩。 除了竭尽全力，他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的如它所说，如他们所说，自己不过是个难看残破的…… “洛森？” 那是安娜贝尔第二次正式呼唤他的名字，却再次错过了这名字的主人。 洛森缓缓撤开嘴唇，封紧慌乱的吐息，试着把自己调整正常。 他做得不错。手臂的力道逐渐放松了，即将回到“嗨蜜糖宝宝，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的往常。 ——可怀里的是霸道、任性、坏心眼的蜜糖宝宝，他注定做不到。 安娜贝尔抬手，犹疑地搂住逐渐退开的抱抱熊。 想象中，这个货真价实的“反抱”应该是毛茸茸、暖呼呼、心情平静的。 可安娜贝尔只感觉到“噗通”“噗通”的心跳，与持续上升的温度。 洛森·布朗宁毕竟没有真实的毛茸茸，他拥有好看干净的下颌线条。 而且，原来……男生的喉结也很好看啊。 明明……只是廉价肥皂的味道。 “嘿。” 她忍着心跳继续抬手，确认“搂”好后，再小心地问，“难道你做噩梦了吗？” 洛森听不到她瞬间柔软的口气。 但他感觉到她穿过耳畔、插过自己短发的柔软手指。 女孩柔软的指腹在他的发间摩挲。 抱抱。 亲亲。 现在是……摸摸头。 “洛森。” 安娜贝尔第三次呼唤他的名字：“你……要不要继续？这次我会更努力一点……咳，不会说扫兴的话了。” 安娜贝尔有点忐忑，洛森从不是会因为噩梦惴惴不安的个性，她还是觉得是自己刚刚过于僵硬青涩的表现让他失望了。 洛森垂下眼睛，柔软的手指继续拨动着他栗色的短发，她似乎是把那当成了自己的裙角，随着愈加紧张的情绪，一圈圈揪紧、绕过。 他还以为，不够优雅、没有长度的短发是她所不喜欢的呢。 ……原来，只是他以为。 “呃，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当然不是拒绝的意思……我是说，时间，地点，我还没有买好睡裙和内衣……” 喉咙里好像跑出了什么，洛森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可安娜贝尔讶异地挑起眉，旋即恼怒地掐了一下他的后颈。 “不准笑！说正事！” ——从喉咙里跑出来的，不是血沫，不是荆棘，是他自己都预想不到的笑声。 安娜贝尔听这混蛋弯下腰，重新埋在她颈侧莫名其妙笑了好一阵子，震动的肩膀都带动枕头一抖一抖。 她不明白自己认真仔细，为了“更和谐更稳定的经营关系”的考虑怎么好笑了，难道涉及到这方面的深层次交流不该好好考虑吗？ 虽然她不介意他家的二手沙发床，也不介意那条很舒服的旧毯子，但将要起到“呈现”作用的睡裙和内衣肯定起码要纠结上半月左右、才能敲定吧？ ……这个混蛋一点都不够严谨！！ 大小姐要发脾气了。 “没什么……咳。” 他轻巧地撑起身，过紧的拥抱与过热的吻一起褪去，稍冷的空气窜进被窝。 大小姐的脾气被冷却了一下，她把破口大骂换成撅嘴唇。 “咔哒。” 是男朋友伸手打开了床头柜的台灯。 黑漆漆的房间里终于亮起灯光，安娜贝尔满是红晕的脸颊在枕头上被点亮，对方闪动着笑意的眼睛也在她眼中点亮。 洛森忍住没在这幅美景上停留——事实上每次接吻后她的脸颊都像今天这样漂亮——噩梦中的情绪已经甩开大半，布朗宁偏过头，去摸索自己紧赶慢赶弄到凌晨四点才完成的东西。 那是一副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模样朴实无华，一天二十四小时架上耳朵都不会引人注目，大可以用“熬夜让视力变差”的借口遮掩过去。 洛森翻出了假期前从校医院拿到的老版，把治疗眼睛的功能换成了链接耳朵，草草修改一番成了魔法助听器。 【不，其实不是想对她编织完好的谎言。】 【不是为了遮掩。】 戴上眼镜后，不着痕迹地捏紧镜腿，让它贴附着耳廓，从而收听床上人的呼吸。 哼哼唧唧的，她在生气。 洛森笑得更厉害了——他终于听到了自己的笑声。 【是不想错过你的声音。】 【哪怕只是单纯在呼吸。】 “抱歉，蜜糖宝宝……” 奇奇怪怪的混蛋终于开口了。 安娜贝尔气哼哼地瞪着他，这才发现他戴着那副分外眼熟的黑框眼镜。 讨厌的绿眼睛，和鼻梁、睫毛、阴影一起凸显出深深的轮廓。 是限量·典藏·必须买断学校论坛照·眼镜版本布朗宁。 ——法师界早就应该出一条法规，规定眼睛好看的家伙不能戴眼镜招摇！！ 安娜贝尔气愤地握拳锤了一下床单，脸颊重新泛红，红到洛森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隔着空气又亲了她几口。 “你……你戴这个干嘛？” 大小姐凶道：“你摘下来！立刻！” 洛森搬出了早就打好的腹稿。 “我通宵次数太多，视力下降了，所以昨晚去配了一副近视眼镜……这几天都不能摘下来，否则连你的脸都看不清。” 看清我的脸干嘛。 “嗯？方便亲你。” ——安娜贝尔这才意识到，她刚刚把心理活动说出来了。 在对方隔着镜片更危险、更像漩涡的绿眼睛下。 ……法师界必须立刻出一条“不许布朗宁戴眼镜”的法规！马上！或者我直接编进斯威特家规！这家伙戴上眼镜后简直在对我瞬发高级催眠魔法！！ 安娜贝尔想扭头避开这台大型生|化武器，但她连眼神都挪不动，只好又气愤地锤了一下床单。 洛森问：“你怎么在这里？已经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怎么在这？我还要问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嘲笑我呢！ “嘲笑？没有嘲笑你。我只是认清了一个事实。” ——安娜贝尔再次意识到，她讲出了自己的心理活动。 ……眼镜！眼镜！可·恶·的·眼·镜！ 斯威特大小姐拥有卓越的意志力。 她不得不气喘吁吁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再把脑袋辦向枕头里侧，背对瞬发催眠魔法的大|杀|器躺下。 ——如此一套防范动作后，她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 “你刚才干嘛突然抱我。” “那是因为……” “你刚才干嘛那么亲我。” “呃，对不……” “你说认清事实是什么意思。” “……” 洛森推推眼镜。 他难得犯了蠢，便难得有些尴尬。 “我发现……我真的是个巧克力脑袋。” 竟然也会全部忽略你柔软的细节，“以为”“以为”，把自己一次次贬低。 ……在你面前，脑子似乎真的只是块巧克力。 背对他躺着的女朋友动了动，偏过来一点点，露出一个傲慢的下巴尖。 “当然了。”安娜贝尔宣布，“你是我的巧克力脑袋。恭喜你现在才认清自己的定位，笨蛋巧克力。” 洛森又想笑了。 但他得忍住，这时候笑出声会狠狠惹恼对方。 “既然这样，接下来……” 洛森停了停，开始规划接下来能哄她开心的计划。 接下来我们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家吧，也许还能赶上酒店街郊区定时开放的旋转木马。 可背着身的安娜贝尔比他嘴快多了，她直接做出了紧绷绷念动咒语的架势。 “那么，就准备准备，我们再试一次吧。我这次不会说话打断你的，我会更努力……我知道怎么努力！不准再小瞧我了！” 努力？ 努力什么？ 错过了大半段前情提要的精灵有些茫然。 可惜背着身的安娜贝尔接收不到他茫然的眼神，她只领悟到一阵尴尬的沉默。 ……可恶！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本小姐才不会输给——区区布朗宁！ “洛森！” 这是安娜贝尔第四次称呼他的名字。 却也是洛森概念里的第一次——他太惊讶了，以至于僵在了原地，脑子又变成了巧克力。 安娜贝尔踢开被子，转过脸，闭着眼睛，下定决心不去理睬这块笨蛋巧克力的面部表情。 她伸出双臂，直接搂过——抱住——不，扒住了他的腰。 仰头向上，重重一撞。 “嘭！” 洛森·被女朋友额头撞到下巴·布朗宁：“……” 他有些头晕地弯腰去看她：“你突然瞎撞什么，蠢宝宝，让我瞧瞧额头……” 努力不到位安娜贝尔眼圈有点红。 可她不肯服输，扒住抱抱熊的手臂再次用力，不仅仅往上仰，直接贴了进去—— 贴上嘴唇。 奋力贴贴。 认真舔舔。 不行，不够，不是刚刚的热度，是不是必须…… 舌尖像在试探什么危险的小爪子，轻轻探了进去。 还是没有探到刚刚的热度。 ……可她明明在努力了！ 安娜贝尔失望地结束这次亲亲，意图往后仰：“书上全是假话，原来就算伸舌头也没什么……” 她突然动不了了。 往后仰的动作被压在肩膀的手用力摁下暂停。 安娜贝尔：“……布朗宁，你摁我干嘛？” 摁你？ 洛森费力把眼神从她的嘴唇挪到她的肩膀。 哦，那里的确摁着一双手。 哦，那的确是我的手。 “干嘛？” 他若有所思地重复：“干嘛？” “对啊，快放开，无聊死了，为什么你……” “方便亲。” ——于是安娜贝尔不再被摁住。 她被摁倒了。 之前滚烫无比的热意，这次，全部窜进口中。 第119章 第一百零十六章 优秀的学徒要做优秀的准备工作 第一百零十六章 优秀的学徒要做优秀的准备工作 又是深夜。 又是状态不对的布朗宁。 又是一堆她需要悄悄探查清楚的秘密。 ……再一次踏进莉莉的小屋, 安娜贝尔的心态却截然不同。 上一次进入这里，还是抱着“来找天使小闺蜜咨询如何更好地初次约会”，现在却变成了…… “咳。我、我先去倒杯水？” “哦、哦！好的！那我随便坐！” ……变成了两个舌头都莫名打结的傻子停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互瞪一分钟后, 相比较稍微好点的家伙转身去小厨房了。 当然, 安娜贝尔瞪着他的背影, 略气恼地想：布朗宁的舌头绝对不像自己这样打结得厉害——刚刚他在俱乐部楼上已经花了五分钟证明过了。 如果不是琳达突然推门进来，嘴里很不耐烦表示“老板找你有事，是生意上——噢抱歉”，安娜贝尔自己也不知道，那是否只会持续五分钟。 ……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信任自己的意志力。 明明清晨五点起床背诵都ok的意志力, 只要他一个举动就折戟沉沙。 所谓的“纠结半月挑选睡裙与内衣”, 短短五分钟就退化成破碎无比的“把灯关上”。 而且还得到了对方含糊不清的“不要”。 “准确纠正一下, 你说的是‘把灯关上，不准看我’，蜜糖宝宝，而我的‘不要’主要反驳的是‘不准看我’的后半部分提议……” 安娜贝尔顿在原地, 奋力冲小厨房的背影吼道：“你倒水就倒水，不要在后脑勺长眼睛！！” 小厨房的背影：“我没有长眼睛，但我听见你在我家地板上恼羞成怒踱步！” “你怎么知道我踱步是在恼羞成怒？！” “你怎么知道我倒水是在偷偷看你？！” ……嗯, 这种毫无意义、问出口就知道答案的内容，宿敌们就是可以揪住它反反复复吵得天翻地覆。 不过，今晚毕竟还是太特殊。 当洛森端着盛满水的水杯回来后——鬼知道为什么他倒水就花了十分钟, 大概是某人踱步的声音很好听——双方匆匆对视了一下, 又迅速错开视线。 日常轻松、用于缓解尴尬紧张的争吵戛然而止。 安娜贝尔：真该死，我怎么就默默跟着他回到这里呢？我应该借口离开！ 洛森：真见鬼, 下次我要把那个打断气氛的俱乐部老板坑得一毛不剩！ ……这对宿敌此时的心理活动倒没有默契重合。他们南辕北辙。 最终, 还是相比较稍微好点的家伙抢先开口了。 “你可以随便坐……我是说, ”洛森顿了顿，假装自然地把水杯递过去，“不用傻站在这儿。” “巧克力脑袋，你好好说话，我哪有‘傻站’在这儿？” 安娜贝尔条件反射怼了回去。 三秒后她意识到自己确实傻站在原地。 ……于是颇为愤怒地把身体往后摔下后方的软沙发。 洛森：“那是我的床。” 安娜贝尔颇为愤怒地重新弹起来。 “我在练习站姿！你对本小姐的站姿有意见吗？！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臭流氓！！” 洛森：“……” 为了不听到更多尖刻的外号，布朗宁同学默默闭嘴，又把水杯往她的手上递了递。 斯威特同学仪态端庄地接过水杯——她试图端庄地接过水杯，可手指在触碰到对方手指时挨了电击般抖起来，迅速松开。 男友运用精灵的敏捷接住了即将掉落的水杯，第一时间瞥向安娜贝尔的手背。 “嘿！”确认没被溅到热水后，他才嚷嚷着表达不满，“这是我家最贵的一只杯子！” 安娜贝尔不甘示弱：“你干嘛把你家最贵的杯子拿出来给我倒水！” ……这也是一句出口后就明白答案的嚷嚷。 安娜贝尔立刻不说话了，她想穿越到过去掐死说这句话的她自己。 幸运的是，洛森并没有就这句露了破绽的“讽刺”再逼逼什么，他只是轻咳了一声。 “水。” 言简意赅。 安娜贝尔保持笔挺的站姿接过去，这次她很注意没碰到他的手指。 接到水杯之后她就双手捧住杯身，全神贯注地“咕嘟咕嘟”喝水，仿佛“喝水”是全世界最富有乐趣的活动。 洛森围观了一会儿，发现女友是决心要热爱白开水了，只好勉强绕过她，自己坐在了沙发上。 他忍了一会儿。 安娜贝尔继续热爱白开水。 ……他还是决定拉回安娜贝尔被白开水分走的注意力：“坐下来喝吧。” 安娜贝尔：“这是你的床。” 洛森干巴巴地提议：“从现在开始，我们把它当成一条长板凳，并删除脑子里一切和‘床’搭边的词。” 这是今晚他提出的最好的一个建议。 删除与“床”搭边的东西后，“俱乐部楼上”“黑暗房间”“关灯”“热意”这串东西似乎也顺利压了下去。 安娜贝尔放松了许多，她端庄地坐下，与洛森保持了十五厘米的距离。 ——鉴于这张软沙发太有弹性，坐在哪儿都容易陷成一团，这个距离是安娜贝尔所能保持的极限。 洛森用眼角的余光估测了一下，觉得“不小心陷成一团”的希望依旧很大，便开始不着痕迹地挪动。 “晚上好。” 开头很尴尬。 “……晚上好。” 但没关系，对方的回答一样尴尬。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尝试专注这场尴尬的对话：“你怎么会睡在那儿？” “过去借淋浴间，洗完后太累了就……” “你为什么过去借淋浴间？” 洛森思索一下。 “男人在夜晚总是会变脏的。” 安娜贝尔：“……” 她压下跳动的太阳穴，严谨道：“你不是男人。” 你是精灵。 洛森：“我昨晚不干净了。” “……最后一次机会。” “我变脏了。哎嘿。” 安娜贝尔弹射站起。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再端庄坐回去。 “很好，我现在明白你昨晚的‘网络兼职’里掺了多大水分，以及你昨晚背着我做了某件危险的事，现在想拼命隐瞒——回头我就查一下昨夜的法术建构区附近有无发生异常事件。” 然后你就等死吧。咔。 洛森·读出未尽之语·布朗宁：“……” 哦豁。 他推推眼镜——洛森戴眼镜后才发现推眼镜这个动作很能掩饰情绪，起码在他这很能掩饰心虚感： “其实如果你换个问法，我会老老实实告诉你答案……蜜糖宝宝，不知道你的《恋爱大全》里有没有特殊说明，想从恋爱对象的口里得到事实，必须使用技巧，生硬的质问会让感情破裂……” 安娜贝尔冷笑：“你感情破裂了？” 你破裂一个试试看？？ 洛森：“……没有。” 安娜贝尔冷笑：“那你想让我使什么技巧？” 你敢重提在俱乐部发生的事试试看？ 洛森：“……没有。” 安娜贝尔继续冷笑：“我用技巧询问后你会说实话？” 你敢不敢对我说实话？ 洛森：“……” 她现在简直就是只膨胀到极点的气球。 气球里大概只有一小半是“愤怒”，剩下一大半是奋力伪装成“愤怒”的“害羞”吧。 果然，那种吻对她还是太冒进了。 我也是被噩梦弄昏了头，被“它”搅得心神不宁，才会…… 试图用拥抱证明什么。 试图用吻证明什么。 还试图…… 在她莽莽撞撞第一次探进来时，就该打住才对。 蠢宝宝这么排斥肢体接触的人，将来真的可能按照她设想里“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晚上分床纯洁睡觉”吧…… 今晚，我和她，都不适合再进一步……我们都需要冷静。 情感依旧咆哮着“让我把打扰我的俱乐部老板坑光裤衩，那是个多么巧妙多么适合向下发展的时机”，洛森的理智却已经沉痛分析完毕。 他沉痛地停止了不着痕迹缩短那15厘米的努力。 安娜贝尔重重“哼”了一声，有点阴阳怪气：“怎么？被凶了就不想过来抱我了？觉得我不够可爱不够漂亮了？” 洛森：“……” 安娜贝尔又响亮地“嗤”了一声：“仅仅15厘米，同一张沙发，你以为我瞎还是以为我傻？” 洛森：“……” 安娜贝尔扬扬下巴，摆出学校里争锋相对的蔑视：“本小姐谅你也不敢再做什么，才默认你往我这边缩短距离的，蠢货。” 洛森：“……” 这次轮到他弹射站起。 再深呼吸。 深呼吸之后没能端庄坐回，坐没坐相的流氓与“端庄”这个词没关系。 便只能选择直接行动。 “我去洗手。” ——这么宣布后，洛森头也不回地走进里间的小水池，拉开妹妹的抽屉，拿出全家最贵的xx牌香皂，奋力洗手。 徒留给安娜贝尔一个低头洗手的背影，与“唰啦啦”的水声。 大小姐：“……” 糟糕，刚才满脑子“不能输”，话好像说太狠了。 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才刚刚经历过那种事就生气……他生什么气啊？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布朗宁这个破混蛋的矫情性格，绝对不能再惯了！！ 坚决不能再惯！ 应该让布朗宁来哄我才对！ 不惯！ 就算今晚他似乎做了噩梦情绪不稳……我也不惯他！ 大约是正常人洗手的三倍时间后，洛森微微甩着似乎干洗了一遍的超·洁净双手，走回来。 他脸上还戴着那副怎么瞧怎么杀伤力巨大的眼镜，安娜贝尔不敢细看，和之前一样微微偏过视线，只给予目标一点点余光，假装出“睥睨万物”的蔑视气场讲话。 ……是的，之所以能在那双绿眼睛下装出“蔑视”，还要多亏了他鼻梁上那副一看就会发昏的眼镜。 “哼，布朗宁，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原谅你。” ——停！决定好不惯他了！ “你竟然敢给本小姐瞎取备注名……看在你今天情绪不对的份上，我暂时不计较了，你把备注改回来就好。” 决定不！惯！他！啊！ 嘴巴你听话一点！ ……脑袋你也是！不要老是试图转过去瞅他！ ——然而，大小姐的“决心”实在太微薄，怪不了嘴巴和脑袋。 更何况，甩着手走回来的布朗宁并没有坐回她身边，而是翻出了那把堆满挂毯的小摇椅，低着头坐好，又拉开了缝纫台的抽屉。 这只精破天荒地安静，在烛光与镜框的衬托下还有那么点忧郁，不论性别，简直是幅《缝纫机上的女孩》。 典雅油画版，能挂在正经博物馆收藏的那种忧郁艺术，不是圆滚滚的日常漫画。 安娜贝尔：……他至于吗。 大小姐看着他窸窸窣窣在抽屉里找东西，不知怎的，也大抵体会到了刚刚洛森看自己一个劲喝白开水的心情。 她想开口打破这寂静，把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可又拉不下脸主动开口。 ……说到底，干嘛要自己先开口？就该布朗宁来哄我才对！不管我生气他生气都应该是他来哄我！！ 更何况这次就是我该生气！我说的那几句话也没问题！他交往前气性也没这么大啊，几十句嘲讽砸过去不都能尽数怼回来吗？! 讨厌！ 讨厌！ 讨厌！ 明明之前他还把我摁倒亲…… “你之前，说我‘瞎改备注名’让你生气？什么备注名？” 奇妙的是，这场古典油画系的沉默，还是被某个固定对象率先打破了。 安娜贝尔立刻抢白：“你竟然说我是‘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 她没意识到自己这话的语速有多迫不及待，就好像一直在期待他先开口提问。 也没意识到自己出口时自然带上的娇气感，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待他放软的哄。 【还以为你不打算哄我了，讨厌】 ——含着这样可爱的潜台词。 而他们是宿敌，读懂彼此的潜台词是宿敌的基本功，洛森听懂这句可爱的心理活动就好比安娜贝尔能在他紧抱自己时读出“洛森做了噩梦，需要我摸摸头”。 ……他忍不住向上翘了一下嘴角，但小屋特有的昏暗烛光很给面子，它没透露主人任何的情绪。 眼镜镜框也尽职尽责地配合烛光扮演忧郁。 “我认为我没说错，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他慢悠悠道：“我哪儿说错了？” 安娜贝尔：“……” 如果不是烛光下的油画太过忧郁，她几乎要拍案而起了。 “你还敢狡辩！”惦记到对方还在“生气”，她本该运用的“叱责”直接降级成了“嘟哝”： “瞎取什么备注名，我才不是……” “你没说过‘只喜欢漂亮男人’？” “……” “你没说过‘不听话的男人不玩’？” “……” “你没有背着我和其他‘绅士’见面？” “……” 我说的话只是应付母亲，我和其他贵族见面只是商业应酬，我当然只喜欢你一个！ ……虽然全是事实，这话说出来也太有渣女风范了，大小姐忿忿地闭上嘴。 她又气又急，一个劲想解释清楚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甚至都忽视了“布朗宁为什么这么清楚地知道我昨天一言一行”的问题——反正布朗宁总是该死的无所不能，大多数时候安娜贝尔已经放弃了刨根问底。 缝纫机台下的油画动了动：气性很大的男朋友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一把锉刀，一把剪刀。 他抓起这两把工具，对准手，继“唰啦啦”清洗后，开始“咔嚓”“咔嚓”折腾手指甲。 先修剪，再打磨，接着抛光，程序完整而标准。 ……这货似乎是发自内心，打算要移情别恋自己的手了。 尽管安娜贝尔在数分钟前也对白开水这么做过，但她顶多就是“咕嘟咕嘟”，搞不来这么完整做作的流程——她这时完全无法换位思考，一看男友这么做（忽视自己），怒气直接上头。 “我说的话只是应付母亲，我和其他贵族见面只是商业应酬，我当然只喜欢你一个！” ——上头的安娜贝尔把渣女宣言用很渣的口气讲出来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或感到后悔，就听见男友一边“咔嚓”，一边发出了一声冷笑。 安娜贝尔读不出冷笑中的潜台词。 他的指尖转动着银亮的刀片，他的眼镜把什么都遮掩住了，他的蜡烛只给她一片昏黄的阴影——她甚至不能确定那是阴影还是睫毛。 安娜贝尔太该生气了。 “bad girl” （坏女孩。） ——可他在冷笑里包含了这个词，尾音还冷冰冰地上扬。 轻佻，恶劣。 不像普通的混蛋布朗宁。 是专属夜晚的混蛋布朗宁。 她破碎的“把灯关上”后，含糊回复自己的“不要”……就是这种语气。 【我要对你使坏】 ——含着这样危险的潜台词。 安娜贝尔的愤怒烟消云散，她憋红了脸。 “不准骂我。” 最后，在潜台词的威胁下，女孩的反驳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洛森挑挑眉，却真的没再使用这种语气。 他瞥到她在攥裙角了，这姑娘攥着裙角微微往下拉，好像打算把自己的脚踝也在他目光下裹紧。 ……可他的流程还没弄完，“打磨圆滑”才完成一半。 洛森用“这一页揭过”的轻松口吻继续：“好吧，我相信你，蜜糖宝宝，但我不信你没对其他‘绅士’做过同样的事。” 安娜贝尔快炸了：“你觉得我会屈尊和其他男人解释这种问题？！”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特别卑微，在你这里抱着‘被玩玩也无所谓，能玩得越久越好，只要她一直呆在我身边’的心态。” 安娜贝尔：“……你以为我周围的异性都是舔狗吗？？”这是什么奇葩心态？ “不要说舔狗，蠢宝宝，真难听。” 洛森拖长声音：“这种心态，只是喜欢你——喜欢得无可救药的痴汉。” 而有的事情，太容易患得患失，真的不能靠潜台词明白。 安娜贝尔不说话了。 她有点犹疑地去打量他的脸，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但不可能吧？ 这可是她骄傲到欠揍的布朗宁。 “喂。”犹豫了半天，还是顾忌那一丝丝的可能性，安娜贝尔逼自己开了口，“你知道，布朗宁，你虽然很混蛋……但真的是我的初恋。” “……嗯？” “第一个宿敌，第一个男友，初恋，初次牵手，初次约会，初次拥抱……” 安娜贝尔说不下去了。 她的裙角也被折腾到不能再折腾。 只好低头开始抠沙发套。 “……嗯，还有很多没给出去的初次……我想，如果你表现得还不错的话，将来也都会勉勉强强奖励给你……但无论如何，我们之间，不会有别人了。” 她顿了顿，又敏感地补充：“不会有其他男人。我的意思是，我的眼光可看不上其他男人，除非你的眼光将来特别差劲……哼。” “所以，你大可不必，嗯，假设你脑子发昏，假设出现这么一丢丢的可能性……大可不必认为，我会喜欢别人，允许别人对我做……你这混蛋才能做的事。” 安娜贝尔响亮地清清嗓子。 她现在僵硬无比，好像被魔法变成了一个在木偶镇对木偶们宣布竞选演讲的镇长。 木偶镇长极度僵硬的总结：“就这样。你是混蛋。没了。” 洛森静静听完了镇长的竞选演讲。 “我是混蛋？” “你是混蛋。” “这是你全部的中心思想？” “……随便你怎么想！闭嘴！” 哦。 洛森放下了剪刀与锉刀。 在镇长运用前所未有的“坑坑巴巴”演讲法，将几句话结巴拖延到现在时，他已经完成了修剪手指甲的全套流程。 “安娜贝尔。” 忧郁的油画瞬间破灭，隔着滚滚大雾安娜贝尔都能听见他的笑意： “我想亲你。” “……随便你！我又不会跑！” 另一块她没有坐的沙发垫骤然下陷。 15厘米迅速缩短。 “那怎么行，”笑意也随着缩短的距离逼近，“腿在你身上，我又不知道你会不会跑。你特别擅长逃跑。”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安娜贝尔·气球·斯威特忍无可忍，终于在这一刻对着男朋友爆|炸了：“你这混蛋搞清楚，每一次接吻的时候我还能不能动腿——” 她这话毫无疑问地被淹没。 一小半的“愤怒”，剩下一大半奋力伪装成“愤怒”的“害羞”，全部“呼啦啦”从气球被戳开的口子里溜到对方的嘴唇里。 布朗宁做事总是万无一失，尽管每次接吻时女友都会体现越亲越乖的特性，他却每次都做了双重措施——一边亲，一边悄悄伸手把她抱紧。 揽住肩膀，抓紧胳膊，或静静搂过她的腰。 太多的小细节彰显着这只精灵极度的不安全感，如果不是安娜贝尔每次都迷迷糊糊，她早就会察觉。 不过……也能用另一种说法解释。 捕捉兔子这种敏感的小动物，必须时刻防备对方逃跑，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 然而，今晚，毕竟不同往日。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吻就被俱乐部小房间里发生的……覆盖上一层奇妙的色彩。 一场噩梦，间接抹去了两个家伙的理智。 热意重新席卷而来。 很烫。 安娜贝尔被带倒在沙发床里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呜呜咽咽地试图逃跑，可对方扣住她的十指，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的嗓音哑极了，安娜贝尔发誓一丁点都不好听。 “i adore you” 比“like”可怕太多，又没有“love”那么吓人，说这话的家伙，太狡猾了。 她抽泣一声，连“把蜡烛吹灭”都咽回嗓子里。 大骗子。 他才没有生气，他一直都在做准备工作！！ 第120章 第一百零十七章 女孩的聚会往往充满刀光剑影（上） 第一百零十七章 女孩的聚会往往充满刀光剑影（上） 薇薇安选择了一个完全空闲的假日拜访斯威特私宅。 完全空闲, 是指没有下午茶、没有晚宴、没有签署文件、没有合作洽谈、没有家族会议、没有礼仪课程—— 打住。 以上是斯威特小姐的非空闲日常。 对年轻一代当之无愧、无人竞争的交际花薇薇安·兰姆而言，她的完全“空闲”，就是没有帅哥、帅哥、以及帅哥。 ……可以想见, 为了拜访斯威特私宅, 兰姆小姐牺牲了多大乐趣。 她扒着在派对上宿醉的脑袋，艰难从衣橱里翻出一件能不被斯威特赶出去的礼服（这真的很困难，因为斯威特是个连露背裙都看不惯的死古板），艰难蹬上一双相对较矮的高跟鞋, 艰难化了一个不算失礼的淡妆，就急匆匆坐上了马车。 她必须得来斯威特私宅一趟。 前几天玩帅哥有点乐不思蜀……就忽视了斯威特一段时间。 不过，她和斯威特是互相竞争的宿敌，又不是什么必须手拉手一起上厕所的闺蜜——和斯威特三天两头聚在一起逛街吃饭看帅哥才奇怪嘛, 薇薇安觉得自己的忽视没大问题，咳。 再说, 斯威特那个死古板, 肯定只是一边忙于拥挤的继承人日常、一边宅在房子里继续那“建造拉普达，学习茶叶蛋”的奇葩计划。 然而,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薇薇安！帮我和仆人遮掩一下, 我今天在外面玩男人！】 【薇薇安！帮我遮掩一下，我要玩男人, 得在外面过夜！】 【薇薇安！帮我遮掩！出门去玩男人了！】 【喂！遮！玩！】 ……如上。 这些渐进变化、走向可怕的通知性命令，就发生在薇薇安乐不思蜀的这几天。 第一次，收到联络喇叭的她掏掏耳朵, 搂过身旁的帅哥一号, 心想大概是幻听。 第二次, 收到联络喇叭的她拍拍脑袋, 揽上手边的帅哥二号, 觉得自己喝多了。 第n次，收到联络喇叭的她扯过被子，气喘吁吁地推下上方的帅哥三号，咬牙切齿—— “斯·威·特！你听不懂我在忙什么吗，这种时候别跑来骚扰！我也不会腾出空闲、为了你奇奇怪怪的目的和你那些目光比高达还锐利的仆人们打掩护！” 联络喇叭那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晌，就在薇薇安以为她要用惯常的古板口气说“听不懂你在忙什么，真不检点”来气自己时，安娜贝尔开口了。 “不就是区区夜生活吗。” 她轻哼一声，像五六岁小朋友会读abcd那样骄傲：“我当然懂。” 薇薇安：？ “你的男伴喘得不好听，你的夜生活不够厉害。” 薇薇安：？？ “而且他竟然只是瞎喘，都没哄你，他肯定一点都不帅气。” 薇薇安：？？？ “这种夜生活究竟有什么乐趣……薇薇安，快起来干正事，帮我打掩护，我要去玩男人！” 薇薇安觉得自己同时出现了幻听与宿醉的症状。 斯威特她竟然把“玩男人”理直气壮挂在嘴边，斯威特好像是生了什么大病。 她忍住问候这孩子“去医院开药了吗”的冲动，换成更无法抑制的吐槽—— “男伴喘的好不好听和夜生活的质量有什么关系？又和男伴的颜值有什么关系？退一万步，为什么做这种事还要他废话哄我？难道追求快乐需要什么郑重的心理建设？你难道是唧唧歪歪连初体验都没有的小学鸡？” 联络喇叭陷入寂静。 薇薇安有理由相信对方哑口无言了，她松了口气，决定投身自己快乐健全的夜生活。 “反正你已经体验了那·么·多·次夜生活！又不差这一次！快帮我打掩护，挂了！！” ……恼羞成怒的“叭叭叭”一顿后，联络喇叭骤然消失。 薇薇安翻翻白眼，决心不理睬深夜犯病的斯威特，谁知道她这几天是在搞什么鬼，非要瞒着仆人溜出宅子不可—— 她重新冲男伴勾勾手指。 今晚的款式是听话小狼狗，通话时他一直安静等在旁边，聪明地没有询问“斯威特”的讯息。 见她勾手指，他便顺从地凑过来，继续刚才的事。 ……喘息声也是标致的低音炮啊，斯威特的耳朵究竟是什么魔鬼标准？ 哪里不好听了，她是有对照组吗？？ 薇薇安默许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点什么哄我。” 男伴：“？” 他很是茫然地抬起头，与这位点了自己服务的贵族大小姐对视片刻。 是要搞纯情角色扮演吗？ 可这明明不是他的业务范围。 片刻后，这位敬业的工作人员试探着酝酿台词：“宝贝儿……放松？” 薇薇安：噫。 成年人的快乐荡然无存，她突然就被油腻到了。 ——第二天一早，兰姆小姐便气冲冲地前来拜访。 古板无聊的斯威特！她才不是为了关心“斯威特为什么如此反常”这种问题来的！ 一大串莫名其妙的骚扰！兰姆小姐是来发脾气的！ ……自己犯病就算了，竟然还胡乱破坏她享受成年人快乐的心情！ 薇薇安踏着高跟鞋闯进宅邸，气势凛然。 她用昨晚没“睡”好的表情说：“我找你们家小姐。” 大厅等候着金发碧眼的助理。 她冷冷地看了眼薇薇安，同样一脸昨晚没睡好——纯洁意义的没睡好——的表情。 “小姐一早就出去玩男人了，据说待在您介绍的酒吧里。” 薇薇安：“……” “小姐几乎整整一个星期都被您带着在外面玩男人，您何必再装作没见过她。” 薇薇安：“……” 斯·威·特！ 兰姆小姐怒气冲冲地来，兰姆小姐怒气冲冲地……背着一大口锅走。 虽然她是致力于成为“带坏死古板的罪魁祸首”，但总……总不是这么憋屈的“成为”啊！ 命令仆从把自己送到酒店街后，挥挥手打发了他们，薇薇安怒气勃发地掏出道具，拨打了安娜贝尔的联络喇叭。 “你在哪？” “……在玩男人。” 行。 真以为兰姆家是好欺负的吗？ 兰姆小姐掏出表链：“两分钟后，我每隔五分钟搜查一家酒店街的俱乐部，并在每家俱乐部拍摄一张不同的帅哥照片发给布朗宁，告诉他这是你刚刚搭过话眨眼睛的对象，并表示我出钱替你买好了房卡。” ——然后布朗宁就会提着rpg火箭炮出现，用无所不能的神奇能力完成追踪，炸你个灰头土脸。 安娜贝尔·并没有告知朋友自己现在和布朗宁的真正关系·却又真正被戳中软肋·斯威特：“……” 兰姆家真是心狠手辣。 她只好小小声报了一个地址。 七分钟后，满脸怒气的薇薇安终于找到了她。 ——一家窗明几净的甜品店，暖色调的装潢与极富设计感的吧台，街边行人穿梭如流。 毫无疑问，它不是任何一家“玩男人的俱乐部”。 它和“玩男人”这种轻浮的借口压根扯不上关系。 薇薇安一眼就看到了安娜贝尔——她呆在店外的露天咖啡区，坐在遮阳伞下，头戴一顶杏黄色的塔夫绸宽檐帽，身上是一件配套的杏色连衣裙，下方则是闪着微光的绑腿小黄靴。 不知道的还以为，坐在这的是块蜂蜜蛋糕。 ……不对劲。 薇薇安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狐疑地打量她。 哪哪儿都不对劲。 深色口红换成了透明的唇膜，死白的粉底换成干净的面霜，连眼影都全部抹除，改为眼角几枚亮晶晶的小亮片。 薇薇安注意到，她甚至还把自己的棕色美甲洗了，无名指上涂着一颗奶白的兔子头。 从首饰到衣着，从妆容到鞋子…… 薇薇安扬起眉毛。 “你在约会？” ——女人的直觉，她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安娜贝尔立刻咬碎了嘴里的珍珠。 “怎么可能。” 她镇定道，“你看我一个人坐在这，和谁约会？” 薇薇安随手扯过桌上的咖啡杯。 ……扯过之后，她低头看看咖啡碟里被撕到一半的奶精球，再抬头看看安娜贝尔手中喝了一半的奶茶。 安娜贝尔：“咖啡和奶茶我都要。一个人点两种饮料不行吗？” 行倒是行。 薇薇安举起咖啡杯往唇边凑：“斯威特，你最近究竟犯什么病……” “不准贴！！！放下！！！” 薇薇安·差点被尖叫声震聋·兰姆：“……你是生了什么大病？！” 安娜贝尔紧紧盯着她手里的咖啡杯，花了好大功夫才压下暴走的音量。 “你转个边喝。”她奋力稳住自己，“这边我刚才喝过了。” ……这姑娘不是神经病，已经到了蛇精病阶段吗。 薇薇安无所谓地继续喝：“我们都是女人，有什么好……” “小·心！！” “嘭”地一声，安娜贝尔横向一爪扫过，咖啡杯“哗啦”摔落在地。 薇薇安·只想喝点什么·兰姆：“……” 斯威特小姐镇定道：“刚才，杯碟有脏东西。薇薇安，我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 可刚才，你击落咖啡杯的表情凶狠无比，仿佛打算把我嘴唇撕开似的。 薇薇安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一边放狠话一边举手招呼服务员：“这次就算了，今天我们两的账有的算……服务员？麻烦收拾一下……哦，布朗宁？好巧，你站在后门干嘛，把扫帚拖把拿过来。” 原地石化的安娜贝尔：“……” 刚不着痕迹走到后门的洛森：“……” 他只好默默走回来。 薇薇安上下打量一番，有点疑惑。 “你可真厉害，哪里都有打工……咦，你怎么今天打工没穿制服？” ……因为我不在这儿打工。 洛森面无表情：“因为轮到我调休，今天是来加班的，帮后厨做活。” “真巧。” 薇薇安嘀咕了一句，咽下“你怎么突然穿圆领t恤”的疑问。她一点都不关心布朗宁的常服——但根据斯威特的叨叨，这家伙从来只穿学校发放的长袖衬衫啊。 “那麻烦你找点工具把这里清理一下，我会给很多小费的……对了，这家店有什么推荐菜，你有建议吗？我们大概会聊很久。” 洛森·打工皇帝·布朗宁：“……” 他又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选择低头装死。 “知道了。” 最终，这位打工界的传奇不得不在稀少的、专门为女友腾出空闲的假日——随手抽出摆在柜台里的菜单，拿出铅笔与点菜板。 打工人冷漠棒读：“今日推荐蜂蜜蛋糕。” 坐在对面的蜂蜜蛋糕恨不得把头低进虚拟的地洞里。 第121章 第一百零十八章 女孩的聚会往往充满刀光剑影（中） 第一百零十八章 女孩的聚会往往充满刀光剑影（中） 送走假期一如既往在打工的布朗宁, 薇薇安回过头来，准备继续和安娜贝尔说话，却吃了一惊。 “……你这是什么表情？” 蜂蜜蛋糕从虚拟的地洞里探出头来。 “没什么啊。” 她强迫自己放开了快被挤爆的奶茶杯：“薇薇安, 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说完了就赶紧走嗷嗷嗷啊！ 薇薇安“诶”了长长一声，伸出手腕托住了脸颊，眼神逐渐变得奇怪。 安娜贝尔心里一跳, 上次薇薇安对她露出这种眼神时, 她转着酒杯、敲着手指, 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表示—— 【你是不是故意针对布朗宁？】 “你刚才怎么没和布朗宁吵架？” ——果然！ 她就知道！ ……都怪混蛋巧克力, 干嘛点个菜还不停地用那种眼神看她！暴露了吧？！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暴露的原因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我也不是总要和布朗宁吵架的, 放个假还要花时间花精力理会混球，多没意思……” “您的椰奶冰沙。” “咔哒”一声, 爱岗敬业的打工皇帝端着托盘把饮品放在薇薇安面前。 不知是不是因为走来时正巧打断的某句话, 他的眼镜镜片正像漫画里的反派角色一般泛着森森白光。 安娜贝尔：……你为什么就真的去后厨下单开始送餐了啊！！还有为什么你一开始就能自然摸出人家店长放在柜台后的菜单和铅笔！！ 在眼镜片森冷的寒光下，大小姐不得不吞掉了一大段有关“布朗宁是混蛋我现在的慌乱绝对和他没关系”的演讲，露出被噎到的表情。 ……安娜贝尔排解紧张时总喜欢骂布朗宁，这是常年宿敌养成的后遗症, “骂布朗宁”已经成了她的某种情绪反应——虽然大多数时候，“骂布朗宁”不能为她争取到任何回旋余地。 好比数日前她从“混蛋”一路磕磕巴巴骂到“流氓”，还是没能争取任何缓冲机会，结果连不符合贵族涵养的“fuck”都憋了出来，却被对方一句“wele”堵了回来（。）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最终选择张嘴瞎咬。 咬破皮后又有点心疼地舔了舔。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布朗宁同学穿衣服时表示他平生第一次憎恨精灵的超强自愈能力。 ——不过, 这个和谐纯洁的假日午后，另外两位当事人没有理睬她纠结的表情。 说到底，在处理情感纠纷的相关问题时, 万花丛中过的两位比一只被朋友撞见就把“可恶我的地洞在哪”摆在脸上的蠢宝宝淡定得多。 仿佛又回到了某个心照不宣的夜晚, 约好在酒店大堂的吧台见面, 一方性感的笑容里暗含“再拱我家孩子就鲨了你”，一方轻浮的笑容则表示“死都会继续拱来打我啊”（。） 此时，此刻。 薇薇安怀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招招手，示意送冰沙的服务员继续停留：“喂，布朗宁，听到了吗？斯威特正专注着什么比‘和你吵架’更厉害的事呢。” 她骂你是混球，觉得和你吵架浪费时间，听见了吗。 服务员面无表情：“哦。” 果然她这种言不由衷的词汇还是被抱着说时比较顺耳。 安娜贝尔：“……好了！薇薇安！不要打扰洛……混球的兼职，你不是找我有话说吗？” 服务员看了她一眼。 “这不是我的兼职。” 没有小费，没有制服，没有福利。 这只是我女朋友的命令。 安娜贝尔·因为泛白光的眼镜片寒毛倒竖·斯威特：“……总之，来聊点别的什么吧！薇薇安，让他走开！” 薇薇安撇嘴，有点不满洛森听到安娜贝尔诋毁时过于平淡的态度。 以往这对早就拉开火|药味十足的小学鸡争吵大幕了。 难道是火添得不够多？ 她手一指：“你可别以为我在胡说，布朗宁，她身上这件裙子可是xx家的限量款新品，宣传语是‘撩人心动的夏天’。我发誓她那间海纳百川的巨大衣帽间里绝对没有这件裙子！” 服务员：“……哦。” 手又一指：“我记得她的首饰盒，以前斯威特绝对没有这种少女风的小雏菊耳钉——相信我，斯威特连换一种风格的发带都会纠结好几分钟，这对耳钉肯定是她纠结三天以上挑选来的新首饰，而且颜色还是专门搭配裙子色系的！” 服务员：“哦……” 手再一指：“我就没见过斯威特穿绑腿鞋——她可是个标榜‘皮肤露出度超过全身15简直不堪入目’的死古板，过去就连穿高跟鞋都会再补一双透明船袜，哪会拼命用绑带强调腿部曲线，从白花花的脚踝露到白花花的小腿，恨不得走一步路就招摇出三份的……那个少女流行词叫什么？哦，‘小心机’。” 服务员：“……” 手最终一摊：“所以啊，布朗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斯威特今天坐在这的造型可是刻意、造作、煞费苦心的，她要么是准备约会要么是准备撩人，或者以上皆有。你什么想法？” 服务员……服务员推了推眼镜。 安娜贝尔·无形中被戳穿到千疮百孔·斯威特：“……” 她重新低下了头。 这次还捂住了脸。 “我不知道。” 仿佛十亿万光年的星系外，传来男友慢吞吞的回复：“她要约会，和我布朗宁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又慢吞吞补充：“我是混球，又不是笨蛋的男朋友。” 再转向拼命假装自己存在于十亿万光年外的安娜贝尔，拖长声音：“对吧，笨蛋。” 安娜贝尔不再希望自己逃到十亿万光年外。 她感觉自己立刻就能靠“传说级羞耻魔法”的体验成为大法师，入驻法师塔。 薇薇安·并不知道让朋友当面尬成大法师·兰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服务员收回目光，再盯下去他怕对方会原地化身螺旋钻机，一路“突突突”埋进地心。 因为某些夜晚，她最近过分敏感。 ——各种意义上的敏感。 服务员不着痕迹地带走话题：“其实今早也有人主动邀请我出门玩，理由是‘我家衣服太少，好烦躁，你出来陪我逛街，我想挑挑新裙子’……” 薇薇安“噗嗤”一声：“这理由也太假了吧？提个约会邀请还这么心机。” 洛森点头：“如果不是知道这个理由太假，我现在又必须忙于兼职……说不定就答应她了。真险。” 安娜贝尔：“……” 讨厌！ 讨厌！ 讨厌！ 兰姆和布朗宁都不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 薇薇安不置可否：“布朗宁，你还是老样子，一天到晚忙着和其他女孩……嗤。这么说，这件t恤也是那个想邀请你约会的女孩买的？斯威特，他以前压根不穿t恤，我记得没错吧？你吐槽了好多次，什么‘穿件t恤会死吗，夏天的男生就该圆领露锁骨’……” 洛森低头看看。 圆领露锁骨。 他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安娜贝尔：不！！你什么都不明白！！！ 薇薇安步步紧逼：“你明白什么了？明白自己不该穿别人送的衣服？” “严格意义上，这不是‘送’。” 洛森想起了那天早晨砸过来的法术微缩盘，与里面满满当当的食物、衣服、日用品—— 【不准去早餐店兼职给我弄早餐！回来！……站在那儿，别靠近，把上衣穿好再回来！！……不！不准说什么‘没有能穿的上衣’！反正全部怪你！！】 他沉吟了一会儿，总结：“是攻击。” 而且，嗯，是全部怪我。 薇薇安很无语：“你怎么今天讲话也莫名其妙？布朗宁，老实说，你……” “服务员！这边桌麻烦续一下水！” 忙于兼职的布朗宁自然应了一声，自然夹着托盘转身离开，自然接过老板手里的水壶。 还没动腿地老板：“……” 安娜贝尔：“……” 打工熟练到把这状态刻进dna，间接散发出打工磁场，也是没谁了。 “薇薇安。”她抓紧时间挣扎起来，“你刚才揪着布朗宁说话很没礼貌，他在……” 薇薇安：“知道知道，你那所谓‘不能干扰布朗宁兼职’的奇怪原则。” 可他现在并不是在兼职啊！！！今天是他少见的、没有任何兼职的假日！！ ——我、我费了多大功夫，才瞄准了今天这个他没有任何兼职的假日，就是想—— “好吧，我真的为我昨晚在联络喇叭里吼你、打扰你抱歉，薇薇安。”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只要你开口，我可以补偿你任何……” 薇薇安一愣。 她第三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安娜贝尔。 “天。”兰姆小姐喃喃道，“你真的开窍了？今天是真的准备玩男人？” 安娜贝尔：“……” “我才没有——”瞥到不远处倒水的身影后又把吼声压了八度，“——玩男人！” 不是玩！ 也不是男人！ “你整整一个星期骚扰我的联络喇叭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 薇薇安拿过吸管，戳进自己的椰奶冰沙里，心不在焉地搅拌。 她对安娜贝尔在男女交往方面的认识，是波澜迭起的。 起初，薇薇安从安娜贝尔对那些男人来者不拒，次次过夜（独坐酒店肝学习）的行为里得出结论，斯威特是个高深的老司机。 很快，她又从种种蛛丝马迹发现，对方连某些基础的生理知识都掌握不好，买套不知道要分型号，直接把《自然繁衍史》当成小黄文，死活不愿意看片，大概不懂过程也不认识细节…… 接着，就在“斯威特果然还是纯情死古板”的认知牢固时，她又接到持续了起码一星期的“在外过夜玩男人，帮我打掩护”（。） 起起落落，心情十分复杂。 然而，薇薇安本人，就是一个“感官快乐等于精神满足”的传统法师贵族。 私心里，她是赞同“成年后保持贞洁即为魅力丧失”的贵族观念的——性是一种自然需求，极容易给魔法研究带来灵感，人类世界也证明它能够分泌什么多巴胺——可法师贵族干嘛效仿人类搞一些莫名其妙的条条框框？ 有魔药在，他们可不会得什么脏病；有魔法在，他们也不怕力不从心、消耗精力。 年轻贵族不提，大多数走向婚姻的中年贵族们都彼此经历过各式花样各个“伴侣”了，如果还要求什么“贞洁”，简直笑话。 这事只要你情我愿，就是快快乐乐，轻轻松松的。 至于那些对他们开放行为鄙夷无比的异族，好像看一眼就要吐……呵，一帮拴着链子的异族，禁欲能帮他们打败法师还是发展族群？ 我看，斯威特就是绷得太紧。 能喝饮料就不喝酒，能背咒语就不睬男人，能看漫画就不看帅哥跳钢管舞，能回家宅着就绝不去夜店。 这位顶尖贵族，处处是他们这个群体的异端。 薇薇安可不信她在“等待真爱”，斯威特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压迫，才变成这样。 ——譬如必须付出所有时间来提高成绩，譬如潜意识里排斥自己成为海伦娜，譬如拒绝一切会让她想起母亲那些“玩伴”的东西。 况且，薇薇安也依旧为斯威特懵懂的喜欢感到不值。 她自己就是一个有丰富经历的人，布朗宁也是一个有丰富经历的人，凭什么安娜贝尔就必须要可怜兮兮地保持“贞洁”呢？ 他们又不是彼此的谁，一方死活不告白一方还没开窍，连暧昧期都算不上！安娜贝尔怎么就不能去经历其他帅哥了？ ——在这样略显阴暗的心理下，薇薇安便没有开口，对安娜贝尔费尽心机要撩的异性追根问底。 她默认了有那么一个存在，让斯威特终于愿意“玩玩”。 薇薇安也不愿意八卦对方的身份—— 如果知道了，她可能……会忍不住提醒布朗宁，让他赶来止损吧。 还是不知道为好。 噢，至于那个家伙是否可能是布朗宁……拜托，斯威特要是有主动邀请布朗宁约会的勇气，他们两还会磨叽到现在还没进入暧昧期？ 她太清楚斯威特的别扭个性，她面对越珍惜的，就越不果断。 如果邀请对象是布朗宁，她起码要先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心理准备工作，还得建立在“布朗宁先告白”“布朗宁先确立关系”“布朗宁先肢体接触”“布朗宁先试探一垒二垒三垒”的大前提上。 ↑事实 持续了一个多星期，隔三差五往外跑，各种外宿过夜，还找她打掩护…… 啧啧啧。 这不就是一朝开窍后，对那事食髓知味，乐不思蜀嘛。 斯威特昨晚古古怪怪的“夜生活”发言也找到了答案…… 薇薇安认真道：“斯威特，说真的，我改主意了。我们今天必须庆祝一番。” 安娜贝尔有点不详的预感。 “我请客，我们去牛|郎店玩？” 安娜贝尔：“……” 她条件反射望了一眼远处。 远处的布朗宁在打工（。） ……这才松了口气，富有风度地扯出笑容：“请问，你要去牛郎店庆祝什么鬼？”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这个兰姆满脑子黄色垃圾！ 上次买套事件让我在布朗宁面前尬成世界名画，现在是想我死吗？ 薇薇安理所当然：“庆祝你学会享受|性|爱。” 安娜贝尔：“……” 薇薇安：“抱歉，我文雅一点，庆祝你打开崭新世界的大门，加入我的行列。” 安娜贝尔：“……” 薇薇安：“哦，你好像很重视仪式感？那我们去牛郎店之前买条蓝裙子？或者我先筹办单身女郎派对？又或者我去弄颗红糖鸡蛋？四层奶油蛋糕应该也行吧？对了，你不知道，酒店街有家店专卖塑形奶油甜点，可以做成特别逼真的形状，也可以直接抹在身上增添情趣……天，你开窍真是太好了，现在我多了一堆能和你说的话题！” 安娜贝尔：“……” 薇薇安：“对了对了（压低声音）不带道具的话，我不介意三人行啊，斯威特。别害羞，随时欢迎你。” 安娜贝尔：“……” 信息量太大，槽点太多，她深吸一口气。 “你做梦！！”先否定最重要的，“本小姐死都不会和你共享……死！都！不！会！！” 薇薇安：“噫，我就是提个建议，激动什么。我还不乐意把我最顺眼的男伴让给你呢，他技术特别不错。” ——不准把布朗宁和那种家伙比！！ ——不准想什么……见鬼的……分享！！分你毛线球啊？！ 安娜贝尔不得不深呼吸数次，压下掀桌拔法杖的冲动。 洛森估测的很对——出于某些夜晚的原因，她最近过分敏感，情绪动不动炸裂，必须使用饲养员先生独门的rua兔手法才安抚得下来。 最终，安娜贝尔铁青着脸，吐出一个词。 “龌龊。” 涉及到“布朗宁被其余女人分享”的可能性，如果对面不是随口一提的薇薇安，安娜贝尔更想说“淫|乱”这个词。 “哪龌龊了？你做都做了，大大方方聊聊也没什么……” 薇薇安停顿了一下，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昨晚的联络喇叭，斯威特小学生般炫耀的口吻。 噢…… 薇薇安促狭的笑容越来越大。 “你自己之前没尝试过，尝试之后感觉很棒，也很想和别人炫耀，对吧？” 安娜贝尔：“……你住嘴！” 她话里的怒意却陡然消失，愤怒的红色火焰尽数烧到脸上。 “嗯哼……真不打算去牛郎店聊聊？这地方谈论细节过程，可有点失礼。” 你才知道啊！！ 安娜贝尔才不敢提那些，昨晚听到薇薇安那边的动静出口炫耀，简直鬼迷心窍。 “不聊，不去，不玩。”三连否认后，大小姐抱起胳膊，“既然你不打算让我赔罪，就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嗯，玩男人。” 薇薇安：“赶紧赔罪啊，斯威特，不是说‘什么都满足’吗，赶紧和我分享细节。” 安娜贝尔：“……” 她又抬眼偷看了一下远处。 布朗宁依旧在打工。 凑过去，压低帽檐，心虚得像个瞒着班主任和邻座女生看漫画的初中生：“不能在这里啦。” “那去牛郎店。” “……不去牛郎店！” “那就在这里。” “不……” “那去牛郎店。” “……” 于是，二十分钟后，甜品店店内，员工休息室。 洛森·布朗宁用叙述语气道：“你们接下来要去牛郎店。” 借口去洗手间溜出来的安娜贝尔眼神漂移：“是薇薇安非要拉着我去……我不想去的。你知道，她就是喜欢把见面地点约在这些……而且我坦诚告诉你了，不打算瞒着你，也绝对不会有什么……” 洛森点点头：“那我要去看兔女郎跳脱衣舞。” 安娜贝尔：“不·行！” 洛森：“是捷克约我在那里玩的。” 安娜贝尔：“不·行！” 洛森：“我坦诚告诉你了，不打算瞒着你。” 安娜贝尔：“不·行！” 洛森：“呵。” ……三十秒后，她反应过来，在男朋友泛白光的眼镜片下羞愧低头。 “薇薇安一定要去，我不想去的……” 洛森瞥到她攥紧的手，叹息了一声。 大抵因为身上的是“精挑细选的限量版新款连衣裙”，她连抓住裙角瞎揉都不敢了，只敢蹂|躏自己的手。 “知道了。”他只好说，“我相信你。只此一次。” 安娜贝尔抬头，惊喜道：“真的？” 洛森把她攥紧的小拳头掏过来，捏开，然后放在自己的衣摆上，满意地看着它一点点被稍有不安就瞎刨的兔爪糟蹋。 安娜贝尔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摆，惊喜的表情掺上一点茫然。 洛森欣赏了一会儿再开口：“那你们待会儿去玩，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是假……” 女友脱口而出：“不行！！！我们在约会！！” 洛森：“……” 收到他眼神的安娜贝尔：“……我们一开始在约会。” 她瞎刨的爪子变本加厉地折腾他的t恤：“不行，你不准走。” “今天是假·日，蠢宝宝，除了和你约会，我还有很多平时做不了的……” 譬如喜欢的电子游戏，譬如喜欢的游泳运动，譬如好久没更的漫画，好久没享受的午觉。 学徒们是放了一大段假期，布朗宁的假期可是才从打败邪龙开始。 ……虽然和女朋友见面约会比以上种种都重要，但现在约会被完全打搅，间接取消了啊？ 他可不愿意跟去牛|郎店，看她们两在一堆帅哥里聊天。 安娜贝尔不开心。 她最近很敏感——换言之，她最近很黏布朗宁。 “不行。” 精心打扮过的女孩逐渐鼓起脸，“你、你是不是只想和我在晚上约会，一点都不在乎白天的约会？” 她嘟嘟哝哝：“我就知道，男生，雄性，精灵……讨厌的劣根性……第一次第二次约会都在晚上，肯定让你……还有后来……” 洛森……洛森抬手，捏住了她的脸。 “现在，晚上的约会，是谁负责忍，是谁更占便宜？嗯？” ……安娜贝尔嘟哝：“我又没让你必须忍……” 蠢宝宝。 洛森收紧手指，安娜贝尔的脸被捏得更圆了一些。 她不禁试着做出挥手打开的动作，但事实上却踮起了脚尖，主动仰起脸。 “那你下次不要哭，不要抖，不要掐我，也不要用‘我要死了’的口吻说‘我害怕’。” 安娜贝尔的眼睛躲闪了下。 “强人所难……” 只说过“我害怕”，又没说过“不许做”。 到那个地步，基本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脑子发昏四肢发软，你再补上一个亲亲就说不定成功了。 谁让你非要特地停下来，特地亲我的额头，特地让我恢复神智，再认真问我愿不愿意。 哼。 讨厌鬼，就是故意的。 每一次、每一次都用那种眼神和嗓音问我愿不愿意……你觉得每一次都体会“不知所措，羞耻到哭”很有意思吗？ 问什么问！ ……问什么问！ 感觉到安娜贝尔走神，洛森不爽地搓搓指腹。 他没有摸到任何他不喜欢的化妆品粉末，只嗅到了…… “今天，你还特意抹了香水？” 安娜贝尔瞬间回神。 因为他俯身，低头嗅了嗅她的侧颈。 “小雏菊的味道……”很淡，但毕竟还是人工制作，它明显盖过了红醋栗的甜味，窜进精灵的鼻尖。 前调，中调，后调。 等等，是那款。 “刚才兰姆说你的耳钉很特别……的确特别，我知道那家店。这个味道，是那家店配套的香水？叫什么名字，让我想想……” 他用她最最最讨厌的那种方式笑起来。 “‘期待热吻’，对吧？” 侧颈又热又烫，有细小的气流坏心眼吹上来。 安娜贝尔不敢动弹，尖尖地小声低喊：“这是白天！” “不是白天，就可以？” “……” 洛森从沉默中得到答案。 安娜贝尔紧张地闭上眼。 烫烫的呼吸盘旋了一会儿，半晌—— 它落在了耳垂，轻轻碰了一下小雏菊形状的耳钉。 安娜贝尔踮起的脚尖往下落，后知后觉小腿有些发麻。 说不上失落还是庆幸。 “你……” “好啦，放心。” 男朋友还在坏心眼地往她耳朵吹气——事实上，他就靠在她耳朵边说话：“这里有很多人，你的裙子也不是低领。” ……真讨厌，为什么精灵的嗓音一低下来就要命！ “这和我裙子低领高领没有关系。” 安娜贝尔色厉内茬地抱怨：“你完全可以只亲一下，不留痕迹！” “那怎么行？忍不住。” “……” 混蛋！不要在这种问题上这么坦荡！！ “安娜贝尔，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叫我名字了。 这混蛋要提我理智状态时绝不会答应的要求了。 洛森搂住了她的腰，富有危机意识的把她稳稳捉好。 然后才道：“兰姆刚才说的那些……你对我承认，‘今天的约会刻意对你用小心机’，我就不走了。” ——呸！他想得美！ “那我走了。你们好好玩。” “……不行！你刚刚都占过我便宜了！” 洛森：“没有，我只亲了一下你的耳钉。” “还有之前、之前夜里的便宜！” 洛森：“事实上，蜜糖宝宝，你真的更占便宜。” ——最令人恼火的，就是他说的全部是事实。 安娜贝尔想用力跺脚：“我才没……” “我没见过你这样狡猾的女孩，前面舒服的时候装得迷迷糊糊随意摆弄，后面一涉及正题，你就使劲推我，扭过去捂住脸开始哭。” 安娜贝尔：“……” 谁让你停下来问问题！ ……反正全部都怪你！ 洛森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复。对方看上去还是气哼哼的。 ——白天一提到夜晚相关的话题，她就会哼哼唧唧闹别扭，一丁点都看不出晚上一推就倒的迷糊。 是聪明，还是傻。 ……洛森觉得这是宿敌顶级的聪明，因为她每次这么干，自己都被折腾得不清。 忍耐非常辛苦，每次他都想着“再也不要冲动推倒她”，可结果第二天晚上女朋友又在手机里发送兔子表情包或语音消息，再颠颠跑过来，把自己打扮成一块甜点，抹着适合亲的香水，坐在不超过15厘米的距离。 ……谈恋爱原来真的需要定力。 拜她所赐，这段时间他就没洗过热水澡。 于是洛森收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坦荡表示：“我真的要走了，蜜糖宝宝，待在这里假装兼职是我做过的少有的蠢事……既没有工资，也没有小费。” ……不准走。 不准走！ 安娜贝尔太生气了，以至于她忽视了腰间收紧的手。 “你、你换一个要求。” 换要求？ 洛森从善如流：“小姐，请给我点小费。” 奸商。 安娜贝尔叹气：“钱袋在座位上，你等会儿让我去……” 洛森却竖起手指，冲她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抱歉，小姐，这里不支持现金支付。” 他低头，停在一个即将碰到鼻尖的距离：“小费？” 【七分钟后】 “你洗手间去的真久。” 薇薇安说，抬眼却吓了一跳：“怎么补妆还把妆补没了？” ——唇妆消失得干干净净，眼角亮片全部掉光的安娜贝尔不说话。 她用力坐下，用力把叉子捅进服务员一分钟前送上的布朗尼蛋糕里，塞了好大一口。 “试吃这个弄没的。” 她又皱皱鼻子：“特别难吃！” 薇薇安：？ 第122章 第一百零十八章 女孩的聚会往往充满刀光剑影（下） 第一百零十八章 女孩的聚会往往充满刀光剑影（下） 综上所述, 发现死古板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欣慰而骄傲的兰姆小姐，成功拉着斯威特来牛郎店玩了。 然而…… “你为什么也在这？” 吧台内的酒保放下擦拭酒杯的丝巾，抬抬眼皮。 “打工。” 薇薇安：——你是什么打工系生物啊！宝可梦小精灵吗！现实版本宝可梦小精灵吗？！是不是把捕捉键放在了斯威特手心里, 又把大概率出没地点铺设在斯威特经过的所有路线旁边啊？！ 甜品店打工就算了, 为什么连牛郎店也能这么坦荡地来“兼职”？？ 你以前……不, 就算我拿最大的恶意揣测你……你这家伙再过分, 也没在圈子里从事过牛郎相关的职业啊？ 大概是读出了她满腔的吐槽之情, 绿眼睛的酒保顿了顿，重新开始擦拭酒杯。 “我可是经过正规流程的正常打工。” “谁会信……果然这家店的老板只要长得帅就会雇佣……” 这倒是, 进来时完全刷脸, 入职领制服加在一起只花了三分钟。 虽然还有对老板特别说明“我和我女朋友在玩小情趣, 所以不接客，让我待在柜台后几小时看着她，没薪水也可以”的前提…… 薇薇安越看他越不顺眼。 不知怎的, 今天每一次撞见布朗宁，都觉得他更加不顺眼。 “喂, 你不会是无证上岗吧？” 神游天外的酒保回神, 掏右口袋。 薇薇安：“……随身带什么顶级侍酒师证书，你有病吗？话说侍酒师和调酒师不是一个概念吧？” 酒保掏左口袋。 薇薇安：“……同等级的调酒师证书也带在身上啊？！你果然有病吗？法师学徒不学魔法考这些证干嘛？年级第一的天才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酒保点头：“抱歉，天才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 “况且, 今天有位小姐给了我很丰厚的小费, 拜托我出现在这里……我才会进牛|郎店打工。” 薇薇安：好不爽。特别不爽。这家伙说这话时携带的迷之闪亮气场让我拳头硬了, 感觉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重要事情发生, 而他捡了大便宜。 “丰厚的小费？她想让你陪（睡）？” “当然, 非常丰厚的小费, 想让我继续陪她。” ……是啦, 是啦，果然是个渣男，没救了。 在甜品店时嘴上装得不在意，其实还在意的不得了吧，否则也不会追到这里。 ……看斯威特也看得太紧了，狗男人。 她叹了口气。 撞见这个意外发现之前，薇薇安是来吧台点酒的——安娜贝尔还坐在二楼的半封闭式包厢里呢，她在这种店永远过分乖巧，警惕到了“不是薇薇安敲门绝对不给陌生人开门”的幼儿园女生程度。 正在包厢里纠结男朋友到底跟没跟来、要不要鼓足勇气探出头打量一圈、又害怕探头看到马赛克会惹男朋友生气的幼儿园女生：qvq “我要威士忌，斯威特的话……喂，推荐一点鸡尾酒吧，度数尽量高一点的。” 酒保点点头，从制服里抽出小刀，开始削冰。 “一杯威士忌和一杯柠檬可乐，知道了。” 薇薇安：“……喂！” “度数高的鸡尾酒”和“柠檬可乐”有半分钱的关系吗？！ 酒保手里的小刀忙着削冰，嘴里冷飕飕的口气也仿佛在无形削冰：“兰姆，如果她喝醉了，被吐在鞋上、强迫扒住哭哭捶捶再旁观她满地打滚的人又不是你。” 薇薇安：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斯威特？ 她不以为意：“得了吧，没必要，斯威特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哈。 是你们不懂。 那可是连一点点咖啡味道都会嫌弃，只肯喝甜滋滋奶茶的蜜糖宝宝—— 洛森的嗤笑就快到嘴边了，可手中银亮的小刀却突兀一滑，些微冰沫贴在指腹上。 【下次，再用房间里你露过的那种眼神盯着本小姐看，就挖了你的眼珠。】 ……对了。 似乎，兰姆眼中的那个斯威特，不是自己认识的蜜糖宝宝。 那个斯威特会穿很高的高跟鞋，颜色很深的丝袜，成熟得体的套裙，还有面对异性时刻意轻蔑的口吻…… 不是学院里，抱着书本的斯威特。 不是沙发上，抹着香水的斯威特。 是那个我必须把自己隐藏在“玩物”里，才能混进去的所谓“上流社会圈”…… 那样的斯威特，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千杯不醉……吗？ 洛森拿开小刀，将削好的冰球投进杯中，又取来量酒器和摇酒壶。 薇薇安有些惊艳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操作，“这个冰球造型还能削成月季啊”的感叹还没开口，就见他抽出一大瓶可口可乐。 “啪。”←旋开瓶盖。 “咕噜咕噜咕噜。”←饮料浇上冰球。 “咔嚓。”←小刀修剪柠檬片再将其插上杯口。 “柠檬可乐好了。” 如上一套流程后，三十秒完成凿冰块配酒摇酒倒酒：“威士忌也好了。拿走吧。” 薇薇安：“……” 一杯柠檬可乐要放什么手削冰球！！ 本小姐的威士忌敢不敢做得更敷衍一点啊？！ ——当然，兰姆小姐是个成年人，成年人再如何也不会继续纠缠一个她极讨厌的、双标酒保——这里的“讨厌”，绝不是斯威特小姐概念的“讨厌”。 她拿着饮品离开，心想再也不要在布朗宁这种东西身上浪费时间了。 布朗宁则目送薇薇安走进二楼的某个包厢，稍微确认了一下具体方位，便抽出巾帕揩揩手，打算换身制服去楼上。 他记得，这种店是有专门派给客人陪酒的牛郎的，自愿进去揽客的只要不被客人赶出来也没关系。 如果不是操心蠢宝宝会在这里喝到不干净的东西，他也不会选择酒水吧台的岗位做酒保…… “咦，这不是布朗宁吗？” 洛森浑身一僵。 “有意思。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进这种店工作呢。” 他缓缓转身。 美丽的女人落座吧台，伸出芊白的十指。 “真可爱。” 她拨弄了一下耳后的白发，“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我吗？生气了？真可爱……” 伊娃·斯威特甜蜜地说：“小精灵。” 洛森重新走向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很冷静。 时间拥有冲淡一切的魅力。 ……无论遭遇了多少恶心的“斯威特”，遇见蜜糖宝宝之后，他全都回归波澜不惊。 即使面前这个人…… 【恶心】 【恶心】 【痛】 【恶心】 【去死】 【去死】 【斯威特去死】 【恶心】 洛森闭闭眼睛。 这不是他第一次庆幸自己失去听力，戴上眼镜。 “客人，您想来杯什么？” “我……嘻嘻，你问我啊。” 伊娃抬起十指，缓缓接近酒保放在柜台上的手。 “你知道我的，小精灵。总是在这种店里玩……无非想找个乐子。” 她弯弯眼睛，洛森压下汹涌的反胃感。 “既然决定再次踏足这种店，你准备好再见我了吧，小精灵？说真的——” “自那以后，再没有比你更棒的乐子啦。” 美丽的连衣裙，闪亮的首饰，昂贵的香水味。 ……该死。 竟然是同一款的香水味…… “你果然闻出来了？小精灵，鼻子还是这么灵。” 伊娃逐渐把手指搭在他手背，“是‘期待热吻’……” 洛森闪电般把手抽回去。 “客人。”他冷冷地说，“那天的交易已经结束，现在，我只是个酒保。” 伊娃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 “我还是喜欢你一边捂着刀口一边在下水道旁呕吐的样子，小精灵。” 她痴迷地继续伸出手指：“无论玩多狠都坏不掉……真可爱。” 洛森说：“我还是尊重您一边抱紧首饰盒一边连滚带爬冲向马车的样子，客人。乡下的空气无法满足您了吗？” 呵。 伊娃甜蜜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狠意：“德里克吩咐我回来，因为斯威特家的主母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昏迷。你知道，小精灵……我很擅长调查藏起来的脏东西。” “吩咐？哦，看来斯威特先生大发慈悲，解开了您的禁足令。” 嘁。 洛森从她的眼神里确认了什么。他悄悄松了口气。 “客人此番回来，战场想必并不在我这里，就把陈年旧事忘了吧。那么，容我失陪……” 虽然嘴上说着“容我失陪”，洛森却早已走到了后厨门口。 “是啊，战场不在你这儿。” 伊娃坐在那儿甜蜜地微笑，“德里克，海伦娜，建构区里还有条最近很不听话的畜生……问题最大的是那个安娜贝尔，该死的丫头，夺权的速度比追查她母亲昏迷原因的速度快上数十倍，私宅主宅都成了不好下手的铁桶……我迟早要把那个小□□丢进泔水桶。” 洛森脚步一顿。 “不过，小精灵，这些都不重要。难得的假期，谈些无趣的公事做什么呢？” 伊娃摸摸自己的脸：“请原谅一位刚从乡下回来的老女人……想找乐子的迫切心情吧。怎么样？我呢，刚刚可是听店长说，你之所以在这里打工，是为了某个要玩情趣的女孩……而她就在这里。” 她妩媚地再次抬起手，暗示性摆了摆：“你不希望她知道，你当年在我的拍卖会里做过什么，又针对我做过什么，对吧？没人会喜欢没风度的坏孩子。” 洛森走过去，一言不发，重新把手搭在柜台。 “放心，只是陪熟人叙会儿旧……我会给你很多金币。” ——这一次，女人芊白的手指顺利搭上手背，她甚至笑着按了按皮肤表面紧绷的青筋。 “真可爱。” 【与此同时】 通往二楼的楼梯，安娜贝尔茫然地攥紧了喝空的柠檬可乐。 月季状的冰球沾着几股可乐，在玻璃杯中滚了一下。 什么东西？ 摸谁手呢？ 第123章 第一百零十九章 豪门女人的竞争市场围绕宝藏（上） 第一百零十九章 豪门女人的竞争市场围绕宝藏（上） 斯威特家族的脉络又深又广, 它就仿佛一棵撑起森林的巨树，复杂得让某位天才背诵家谱时差点走火入魔。 而伊娃·斯威特……按照血缘划分，她是现任家主德里克·斯威特的堂姐, 现任继承人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姑姑。 然而, 按照嫡系庶系、魔法天赋来划分——伊娃天赋平平，将近四十依旧是个入门级的学徒，她不过是斯威特家一个偏僻的旁支罢了。 毕竟，前任家主一共娶过六任夫人, 嫡系子女就有数十个, 在后期与夫人争权时又折腾出了数不清的私生子……在斯威特家，血缘关系真的无关紧要, 扔颗石头都能砸中一大堆兄弟姐妹——安娜贝尔的现任助理也和安娜贝尔存在稍远的血缘关系。 如同德里克在女儿年幼时就冷冷阐述的：斯威特看重的, 是胜利的结果, 是他们的荣耀。 德里克晋升法师后杀死自己的父亲, 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家主；安娜贝尔被激怒后出手控制自己的母亲, 也没人会指责她“罔顾亲情”。 这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养出“蜜糖哭宝宝”的家族。 在安娜贝尔心里，洛森口中那些昵称, 只是自己为博取他好感精心打造的“形象”罢了。 她本人连“和布朗宁约会之前挑选可爱风格的裙子”都会划分成“控制布朗宁の黑暗精心算计”，严重缺乏自我认知，此处暂且不提。 当然，安娜贝尔并没有那段生起气来就算鬼哭狼嚎也要和竹马未婚夫打成一团的童年记忆…… 不过，另一方面，现任斯威特家主不会徇私。 他压根没有“私情”的概念。 就算是生育后再未同床的妻子，也会履行承诺交给她管理整个内宅的权柄；就算是从没说过几句话的堂姐，也按照她卓越的管理能力分配了产业—— 一家地下拍卖场。 不多, 但实力足够恐怖。 斯威特家某些过于隐秘的脏活, 交给一个癖好猎奇、手段狠辣的旁系, 再合适不过。 毕竟，家主的手不能碰脏东西。 凭着这家拍卖场，伊娃·斯威特过去在家族里的生活也十分惬意——尽管她不在权力中心，但家主默认她的肆意，主母保持对她的忌惮。 毕竟，处理了这个女人，就再没有斯威特能拉下脸去触碰那家充斥着“脏东西”的拍卖场了。 然而…… 【伊娃，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那是场令她记忆犹新的会议。 家主的姐妹，继承人的亲姑姑，却沦落那样一个尴尬的境地——坐在被审判的位置，双手冰冷，周围人的眼神里都含着讽意。 家主对她很失望，因为她搞砸了唯一一份握在自己手上的产业——她搞砸了那场拍卖会。 不。 伊娃暗自冷笑，不是的。 真正搞砸拍卖会的，是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布朗宁……不听话的小精灵…… 【原因？】 德里克在质问。 伊娃不肯开口。 她没告诉任何斯威特那场拍卖会的真相，没向任何人揭穿布朗宁精灵的身份，放任不靠谱、夸张的谣言传遍圈子深处，这样才能隐藏他和她所真正做的事。 没错。 他和她。 不听话的小精灵。 应当由她亲手，一刀一刀，一次一次，重新抓回来……抓回来，做自己的玩具。 私密的。 最棒的。 乐子。 如果让其余人知道，这点乐子肯定会被剥夺…… 【伊娃，阐明你失败的原因。说话。】 伊娃不开口。 没关系，她想，为了不弄脏手，他们不可能真拿自己做什么，顶多一个小小的惩戒罢了。 【父亲，母亲，我认为伊娃·斯威特侮辱了斯威特的荣耀，犯错之后拒不配合家族调查，可能还存在与拍卖会第三者勾结的可能性。】 伊娃诧异地抬头。 坐在仅次于家主的位置，女孩的脸色绷成一块冰冷的石砖。 【这是我整理后的调查结果，请您过目。】 ——一个年轻的小辈？被母亲当做傀儡操控的继承人？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要站出来针对自己？她未免太天真幼稚了吧？ 可那时，依旧敬爱母亲的继承人背已挺得笔直。 【我个人建议，作为破坏拍卖会的惩罚，剥除伊娃·斯威特的姓氏，将她遣送离开。】 那是场实力悬殊的对决。 年轻的继承人刚刚成年，海伦娜不允许她发出任何忤逆的声音，安娜贝尔甚至不能改动老宅几个楼梯的装潢。 但最终…… 【保留姓氏，遣送离开。】 ——最终，是安娜贝尔赢得了胜利。 这位小姐战胜了彼此的差距，击败了一个可怕成熟的女人。 海伦娜则在继承人的诱导暗示下选择冷眼旁观：她不觉得驱逐伊娃代表了什么，她不喜欢这个超出掌控的嚣张旁系已经很久了——甚至，海伦娜觉得安娜贝尔的出手，是对自己的讨好与服从。 ……她永远也不知道，在未来，安娜贝尔会用相似的手段击败另一个可怕成熟的女人。 伊娃坐上马车，被驱赶到乡下。 不听话的小精灵甚至还来送了她一次，站在树影下，顶着失血过多的脸色，笑嘻嘻地说—— 【您连滚带爬抱着首饰盒躲进马车的样子，可真是赏心悦目。】 安娜贝尔·斯威特赢了她。 洛森·布朗宁也赢了她。 伊娃连续惨败两次，她气昏了头，最疯狂时甚至怀疑这两个本该在平行线上的年轻人相互勾结、联合起来给自己下套。 一个顶级家族的继承人，一个只能窝在下水道旁呕吐的玩具——怎么可能呢？ ……是的，冷静下来，仔细反省。 不听话的小精灵，是我一定会掌控回来的乐子。他和我之间的事，决不可能告知任何人。 年轻气盛的继承人……伊娃做梦都希望把她扯下台，这个彻头彻尾的小婊|子。 但也只能做梦想想罢了。伊娃不敢和海伦娜对抗，更不敢忤逆德里克。 从乡下离开，再次回到这里后……她只试探着朝老宅探探触角，就差点没被那个小婊|子切断胳膊。 伊娃不信海伦娜的昏迷和安娜贝尔没关系。 她更加忌惮对方了。 所以，只好先来找寻自己遗失的小玩具。 她了解他，小精灵好玩得可爱，总喜欢把自己放在孤立无援的境地——杀死他之前，他甚至会给自己的死亡提前扫尾。 如果把他看作自己年少时喜爱“玩赏”的猫咪，他绝对是只会在主人宠爱之后静静舔干净伤口、搜寻药物将皮毛修补完整……再完完整整去等待主人下一次“玩赏”的可心东西。 再没什么比他更讨自己欢心了。 伊娃不信，自己会输给他第二次。 ——“这谁？” 她遗失的小玩具僵了僵，下意识就要抽手离开。 伊娃反扣住了他的手腕，向后看去，心里同时升起震惊与疑惑。 继承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为什么小精灵看到她反应这么奇怪？ 难道他们俩当年真的瞒着自己互相勾结—— “你认识安娜贝尔？” ……只是瞬间，紧绷着抽动的手就放松下来。 快得仿佛伊娃刚刚察觉到的“慌乱”是种幻觉。 “我不认识安娜贝尔，客人，我认识的只是尊贵的斯威特小姐。” 小精灵递给她一个很专业的微笑，“她是我们店最有名的客人，斯威特小姐对自己玩具的占有欲一向很强烈。” ……最有名的客人？ 伊娃还没想清楚，安娜贝尔就从楼梯上气势磅礴地走了过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是有起伏地“走”，她更接近僵硬的“平移”。 她和伊娃记忆中那个死板女孩没有任何差别，一张脸绷得依旧如同森冷的石块——比那时还冷许多许多，伊娃不禁怀疑对方多年的成长是从小冰箱变成中央制冷机。 对了，成长。 作为长辈，伊娃的视线不禁瞥了一下女孩脖子以下。 ……完全没继承海伦娜的任何优势，果然是单纯从小冰箱变成制冷机了。 “安娜贝尔。” 没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什么成熟女人的威胁，又自认自己此番回来什么错事都没干—— 伊娃调整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好久不见，过来让姑姑看看。” 制冷机平移过来，冷冷地提起裙子在伊娃身边坐下。 “好的，姑姑。” 然后把眼神扎进姑姑和酒保搭在一起的手。 洛森·瞥见琥珀色眼睛里火山爆发·布朗宁：“……” 他轻咳一声，不紧不慢地抽出手，开始擦拭吧台。 安娜贝尔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抽出法杖，在半空中缓缓刻画咒语。 “斯威特小姐！” 洛森·认出咒语开头是什么·真的要迎来火山爆发·布朗宁急忙出声制止：“这位客人刚刚提出想要租借您的玩具，我没有同意，客人便想要提出更高的价码——所以客人才会拉住我的手，请您稍安勿躁。” 说好的“在家族面前隐藏情侣关系”呢，蠢宝宝真要在牛郎店对自己亲姑姑来个火山爆发，那可是“隐藏个寂寞”。 ……其实她想对自己亲姑姑来个火山爆发洛森也没意见，但问题是，现在的安娜贝尔看上去要把他和她亲姑姑一起火葬（。） 准备亲手火葬花心男朋友的安娜贝尔哼笑一声，停止画咒。 但她依旧握着法杖，散播冷气：“租借玩具？” “当然。” 在火葬边缘来回试探的男朋友：“您忘了，斯威特小姐，您之前给了我丰厚的小费买下我的服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是您的玩具。” 伊娃·当年为了把布朗宁变成玩具差点没被他弄死·斯威特：？？？ 她牵起红唇笑笑：“小布朗宁，你怎么去做别人的玩——” “很好，玩具。” 安娜贝尔冷漠地抖抖杖尖，变出一张鹅黄色的帕子：“擦手。” 洛森：“好的，小姐。” 他双手接过帕子开始擦手，擦到一半还自主拿出了柜台后的酒精消毒，态度专业又体贴。 安娜贝尔冷漠地监督他洗了三遍手。 就在洛森要洗第四遍时，她终于收起法杖，再次开口： “干洗可以了，去洗手间湿洗三遍再回来。” 洛森：“……好的，小姐。” 他特别乖顺地转身前往洗手间，一边暗自庆幸自己逃脱火葬的命运，一边还有点遗憾。 蠢宝宝性格傲慢，发现自己和别人亲密，她可能只会针对自己发火，完全无视其他女孩。 过去每一次，他被蠢宝宝撞见和小姐姐做生意，她都会先劝说小姐姐远离他，再往他脸上呼来很多猫猫拳。 ……典型的“面对出轨直接无视小三先弄死对象”类型呢。特别难搞。 大概这辈子都看不到她失智和其他女人搞什么修罗场……算了，只会凶他不凶别人也挺可爱的。 布朗宁同学心有余悸地走进洗手间。 安娜贝尔目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确认他老老实实、不可能躲在什么地方窥视自己，这才扭过头来。 “你要租借我的玩具。” 她一字一顿道：“开价多少？” 伊娃刚才旁观他们两一通来往，还有点发懵。 她伸手去按安娜贝尔的肩膀：“怎么回事，小斯威特，你现在也喜欢玩……” 一道风声“哗”地切过来。 伊娃手背一痛，她震惊地看向安娜贝尔。 斯威特家的继承人举起之前假装收起的法杖，无形的风刃悬在距离那只手不到2厘米的地方。 她面无表情地转动手指，又在风刃上逐渐添加一簇簇的火舌。 “先·洗·手。” 第124章 第一百零二十一章 豪门女人的竞争市场围绕宝藏（中） 第一百零二十一章 豪门女人的竞争市场围绕宝藏（中） 洗手间内, 打开的水龙头下。 洛森独自注视着水流。 水体透明，滚过他手背的疤痕，令他想起了年少时玩耍过的小溪。 水流……月光……落日……醋栗的味道……一直缠绕着他。 从未消失。 左耳依旧没有知觉, 右耳再次发出刺痛，。 洛森抬起头，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可镜子里的小精灵却在那头微笑，他拥有完好的双手, 完好的双耳, 在他人的深层梦境来回穿梭的能力, 可以毫不顾忌地牵过喜欢女孩的手，带着梦境里的她跳进摆脱所有不开心的兔子洞。 洛森的眼底没有波动。 他从不喜欢残疾后所拥有的这份能力，没人会喜欢伴随着刻骨疼痛的能力。 况且…… 【她回来了。接受我吧？】 完好的小精灵笑得更开心了。他冲镜子外的洛森招招手。 荆棘穿过他的心脏，绕过肋骨, 扎破衣服下每一块能被扎破的地方，探出一枚翠绿的小嫩芽，也冲他开心地招招手。 ……藤蔓，也像水流、月亮、落日、醋栗的味道一样缠绕他。 在梦境里。 在疼痛里。 在绝望里。 在心底最深的黑暗里。 ——源自森林的全部，一直缠绕着他。 至于为什么？ 洛森向镜子伸出湿润的指尖。 “我不会一直逃跑。”他对镜子里的东西说, “总有一天我会回到那里，结束这场长达数年的逃跑。我会回去解决一切。很快。” 小精灵的笑容淡了一些。 藤蔓的绿色似乎也变深了一些。 【接受我, 现在就可以结束逃跑啦。】 “抱歉，我不是适合承担你的精灵。洛莉才是被选中的圣女……” 【不要！不要！不要！】 “……但如果，你愿意再帮我一个忙，我可以考虑接受你的一部分。” 镜中的藤蔓摆摆枝叶。 【好呀！什么事情？】 ——镜子外的洛森露出了与它对话时第一个笑容, 如果安娜贝尔在这里, 她肯定知道他在打坏主意。 这里不是最底层的梦境, 他没有穿过与邪龙战斗的疲惫, 承担最可怕的痛苦。 一门之隔，坐着他正发脾气的可爱女朋友。 于是洛森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奸商，就算是镜子里被荆棘扎穿的自己都不能影响伟大的布朗宁。 “有个女人，她从我的过去回来，怀揣着我的一部分秘密。” 那部分绝不能让安娜贝尔知晓的肮脏秘密。 “请你帮助我抹除她的威胁……你知道的，就像我们初次见面时做到的那样，不留痕迹，无声无息。如果你能帮助我，在我的秘密彻底掩埋后，我会主动接受一部分的你。” 藤蔓思考了一会儿。 【是那个让你第一次和我正式见面的女人？】 “是那个让我第一次和你正式见面的女人。” 【你还真是总爱招惹讨厌的脏东西……好吧！来吧！】 洛森将湿润的指尖按在镜面上。 小精灵身上缠绕的荆棘不甘心地抽动了一下，还是缓缓褪去了他的身体，收起尖刺，重新变成柔韧嫩绿的藤蔓。 它缓缓地从那边的梦境游回他的指尖，很快，现实也出现了一抹绿影，它绕过洛森的腕骨，快速消失在袖口后。 几乎是同时，洛森右耳的阵痛就平复下来、这几天一直没复原的左耳也隐隐传来一点动静。 他悄悄松了口气，拿过一旁的毛巾揩手。 藤蔓陪了他很久，某种意义上，它也是布朗宁必须无所不能的原因。 这东西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洛森强势时它会乖顺地归附在他身边听凭差遣，可它一旦窥到了洛森变脆弱的防御，就会趁虚而入，试图强制让自己“接受”。 而洛森又不得不在最脆弱时使用它。 缓解疼痛，结束战斗，等等。 ……长此以往，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爆发是迟早的事……藤蔓起初打算“强制”自己时，只能扎破他的手臂，现在却已经穿在梦境的心口了。 洛森毕竟不是它真正的主人，每次使用，都要付出代价。 他不得不付出代价，作为赌注只有自己本身的劣等精灵，他想在法师界博得一席之地，必须一直赢。 要彻底杀死德鲁拉根。 要彻底取代德里克。 要彻底……破除那些斯威特的布置，结束他多年的逃跑，回到那座森林。 ——我挣扎奋斗了那么多年，一步一步从沼泽里爬出来，才抵达了这样一个能仰头喘息的位置。 现如今，没有谁可以扰乱他的安排，知晓他的秘密……就算是安娜贝尔，也不行。 绝不行。 【别过来……】 【求求你……】 【不行！不行！别让她看到我！唯独她不行！不行！】 洛森皱皱眉，第四次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打湿了镜面。 那点来自噩梦的影像被泼碎，他这才关闭水龙头，结束了三次湿洗。 “蠢宝宝应该还没消气。” 让我想想……既要隐瞒关系又要哄蜜糖宝宝还得安抚住那女人……待会儿该怎么措辞…… 洛森用毛巾擦干镜面，又对着镜面调整了一下表情，无视角落里千疮百孔的孩子，这才转身，旋开门把手。 “喂！快到吧台那里灭火！” “老板命令……” “走走走，先疏散再说！” “疏散干什么？赶紧看热闹……” “嘘，还要不要工作了？” ——却被门后窜出的嘈杂声吓了一跳。 洛森下意识就往后退了退，从那些花花绿绿的从业人员面前让开——他也算见多识广了，可甫一嗅到一大批挤在一起的牛郎们混杂在一起的男式香水味，精灵的鼻子还是遭不住。 不过，除了嗅觉以外，这位同学迅速跟上了节奏。 他斜斜一插，肩膀一塌，就混入了吵吵嚷嚷的人群中。 “前辈，出什么事了？这是我第一天来打工，有点害怕。” 被搭住肩膀的男人妆容有些妖艳，洛森搭话时注意到了他精心保养的美甲。 美甲是昂贵的手绘美甲，不是店内发放的美甲贴，这是位敬业的工作人员。 再看看妆容、服装……嗯，敬业而细腻（八卦），没跑了。 果然，前辈听到问话，还没回头就迫不及待道：“没事没事，就是外面客厅有两位客人打起来了！” 洛森：哦，小混混闹事。……等等，客人？ 前辈：“特别精彩！特别激烈！一个客人曾经是我们店常驻，另一位则从来没离开过楼上包厢！身份高贵吧？” 两位身份高贵的客人在店里打起来了。 洛森不太相信，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贵族女巫的精明与冷漠：“前辈，是客人不满意我们店内的服务……” 前辈：“客人特别满意！她们是为了争夺一个菜鸟打起来的！据说那个菜鸟放不下面子，想借狮子大开口打消客人兴趣，可是相继被两位客人砸了好多金币，最终被客人争抢的时候不得不开口表示‘哪个更厉害就给哪个陪|睡’，结果其中一位年轻客人就直接对另一位掏法杖了！” 洛森：“……” 这是什么掉智古早发展。 是我低估了这种店里会存在的纨绔子弟。 ——果然，贵族女巫再怎么精明，还是比不过我家蜜糖宝宝，脾气再大只往我头上出，怒火再多只对着我烧，绝对是最聪慧的小女巫了。 然而，心里这么想，洛森嘴上却说：“前辈，愣着干什么，这种修罗场百年难遇，我们赶紧挤过去围观啊？” 前辈摆摆自己精心护养的美甲，忧愁无比地叹了口气。 “不行啊。” 他道：“刚才吧台那边又是风魔法又是火魔法，老板都不敢过去，只敢把我们赶到洗手间这边准备随时救火。我是第一次间接旁观法师打架……哎，昨天才做的新发型，沾到火星就完了。” 说罢又补了一句：“我觉得那个甩着法杖用火的客人太粗鲁了，小菜鸟还是应该选一直握着法杖防御不攻击的客人，这样才能享受温柔的初体验。” 洛森：“……” 伟大的布朗宁有点发愣。 某种意义上，挤在这里的男人们，真的是他在某领域的“前辈”们。 擅长抓取机会的布朗宁急忙抛开对纨绔子弟修罗场的兴趣，追问道：“前辈，男人难道也可能没有‘温柔的初体验’？” 前辈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有的客人癖好……” “这点我知道。”洛森飞速打断，“就，只针对普通男女。” “那也得防啊，别和外界忽悠你的一样，什么‘收了钱还能睡女孩’，真以为我们这工作的钱那么好赚……有的姑娘就喜欢留印子，左一块印子右一块印子，说她她还不高兴，说多了甚至会故意对着你显眼的地方下嘴咬……唉，干我们这行的，皮肤过敏都会影响收入，正常客人哪里会点带着别人痕迹的服务员？二楼的非富即贵，怎么可能稀罕别人用过的，就算再好看的脸也……” 说到这里，前辈转过头来。 然后他“嚯”了一声。 “你这样的要千万注意。”前辈沉痛道：“忘了我前面说的吧，你这样的如果留了痕迹，会吸引很多人来继续用。现在的客人很喜欢‘把美丽的东西弄成破布娃娃’，都说很带感，体验完之后心情特别愉悦，打赏的金币是平时三倍呢。” 洛森：“……” 收回前言，这些前辈们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经验。 他该去找蜜糖宝宝道歉了，她大概在大厅的那两个客人打起来之前就回包厢了吧，说不定还气鼓鼓的。 洛森缓缓逆着人潮往后退，为了不被发觉，又笃定安娜贝尔回到楼上生闷气了，他刻意走得很慢。 当他挪动回大厅时，只看见了一片焦土——字面意义上的焦土，与眉开眼笑数金币、估计从客人那里要到不少赔偿费的老板。 不差钱的纨绔。 洛森心里暗自摇头，左右扫视一圈确认那女人已经消失，便怀着有点柠檬有点忐忑的心情登上二楼。 柠檬的是不管不顾搞修罗场还撒钱的纨绔，忐忑的是随时可能被女朋友火葬的自己。 他垂着头在心里继续编排哄人说辞，刚踏上最后一阶楼梯，就察觉到右耳扫来一阵风声。 几乎下意识的，他左手往后腰的皮带后一按就握住了藏在里面的刀片，再迈开右腿，直直踹击风声袭来的方向—— 红醋栗的甜味在肌肉反应之后抵达鼻尖。 洛森瞬间刹车，塞回刀片，收回右腿，绷紧身体再迅速放松。 紧接着，他“毫无防备”地被右侧冲来的神秘人推倒，壁咚在二楼的楼梯平台。 货真价实的壁咚。 她把两只胳膊都用力抵上墙了。 洛森默默看了一眼呈65度角在脸颊两侧上仰的胳膊，不禁往下垂头，塌陷肩膀，在其余视角稍稍变动了一下。 ——很好，现在是“蜜糖宝宝主动伸出胳膊挂着我的脖子”了。 蜜糖·壁咚中·宝宝：“呵，吓一跳？” 洛森真心诚意地哆嗦了一下：“太吓人了……你生这么大气？” 安娜贝尔眯起眼睛。 “你搭她手。” ……是她先抓我手。 ——但涉及这种话题，解释就是掩饰，坚决不能解释，抢先认错，再往死里哄她就对了。 洛森继续真心诚意：“对不起，我非常后悔，下次再也不会这么做……” 安娜贝尔不再开口。 她保持着壁咚的姿势，踮着脚尖沉默打量他好久。 “道歉也是对我演戏？” 洛森：“……” 总在不该敏锐的地方敏锐。 “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安娜贝尔猛地撞了过来。 她撞到他的肩膀，奋力压下胳膊，在他耳根后凶狠咬了一大口。 洛森：“嘶。” 被咬的地方是右耳，那个残缺的地方太敏感，几乎集中了全身的痛觉神经——他在那一瞬间疼得两眼发黑，差点当着安娜贝尔的面昏倒。 楼梯平台很昏暗，安娜贝尔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听清了他的痛哼。 活该…… 但她却气消了大半，急忙收起牙齿用心舔了舔，还往留下咬痕的地方吹气：“喂，真痛啦？” 吹气之后发觉他竟然在发抖，剩下一小半的气也烟消云散，大小姐急忙心虚地伸舌头舔，左三圈右三圈上面划一下下面划一下，比她约会时嘬奶茶吸管还卖力。 洛森：“……” 太可怕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什么变化。 并深刻希望自己刚刚直接痛昏。 安娜贝尔一无所知地继续舔，声音含含糊糊：“好啦，不咬你了，真讨厌……” 洛森……洛森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了她的腰，奋力把她往外挪。 安娜贝尔不满地踢蹬双腿：“你干嘛——” 下一秒，她的膝盖蹭到了什么东西。 ……便瞬间原地变成不说话的哑巴。 第125章 第一百零二十二章 豪门女人的竞争市场围绕宝藏（下） 第一百零二十二章 豪门女人的竞争市场围绕宝藏（下） 布朗宁是个行动力很强的家伙, 这点做宿敌的时候安娜贝尔就清楚了。 洛森是一只特别纯情特别有底线的精灵，这点是做情侣时、她故意装扮成他的理想造型再故意接近撩拨后——遭遇对方一次次强行打住、分外郑重的询问，这才确认的。 ……是的, 安娜贝尔每晚跑去他的小屋玩亲亲抱抱, 是故意的。 按常理来说，她大可以保持优雅的站姿, 从而拉开与洛森的安全距离。 毕竟做宿敌时她都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到“隐忍”的表情, 做情侣后却开发了这么多种类的新鲜状态……抱着她隐忍按着她隐忍咬牙切齿跑进小厨房抵门隐忍…… 莫名, 真的, 很好玩（。） 男朋友除了提供抱抱以外, 不就是用来玩的吗？ 交男朋友当然是为了玩, 否则还谈什么恋爱！ ——“把布朗宁弄炸”便迅速在大小姐心中攀升, 几乎到了与“和布朗宁吵架”平齐的等级（。） 如果说那天深夜在俱乐部楼上的吻开启了洛森通往成人（黄色）世界的大门, 安娜贝尔则开启了通往幼儿世界的大门。 尽管在真的将男朋友弄炸时, 安娜贝尔也会炸着毛瞪着眼一动不敢动，生怕玩脱——但在对方炸裂之前，她却跃跃欲试, 左蹭右蹭，上滚下滚, 大有“狂戳摇摇欲坠的积木塔”之感。 她的宿敌先生咬牙切齿地将其阐释为“两眼放光地瞎戳积木塔，戳倒之后还扁着嘴哭，一边哭一边怪我没有在旁边扶”。 简直是只在陷阱边缘为了拨弄红果果反复横跳的兔子。 问题在于, 布朗宁同学并不是幼儿园老师，他要帮忙“扶”的也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积木, 他本精和“忍耐”这个词没有半枚铜币的关系。 被这么故意玩下去, 这位同学早就在“出手揪住安娜宝宝的小辫子并拽她头绳扔她小手帕”的边缘蠢蠢欲动——宿敌就是幼稚水平也可以旗鼓相当的存在—— 如果不是每次玩过之后, 聪慧的安娜宝宝主动抱住他的手臂示弱, 闭上眼睛任亲，给足了补偿性安抚…… 他才不会这么好哄，呵。 于是，在“挠熊一爪子给熊一大罐蜂蜜”的模式下，安娜贝尔一天天变本加厉，在洛森有条件的纵容下愈发胆大。 能在赶走伊娃后，第一时间气鼓鼓地壁咚布朗宁，也是他纵容出来的结果——换在以前，大小姐必要气鼓鼓躲回二楼，在心里扎小人扎个三天两夜。 她从来就不是个宽容的女孩。 一抹白手套的幻影把她气出一口牙印，再气出数天的“噩梦”……那如果是一次握手，数次对视，语焉不清的对话与对方明显搀着暧昧的眼神呢？ 安娜贝尔知道洛森喜欢和年轻女孩做生意。 但伊娃·斯威特看他的眼神就说明了，这远不是公事公办的生意。 ——是仅存在于她和他之间的秘密。 我所不知道的…… 我所不知道的布朗宁。 伊娃·斯威特却知道。 兔子气红了眼睛，主动跑进熊窝，趁着对方冬眠未醒，滚成一颗毛绒球过去，直直扎进它肚皮里，满脑子都是“打好标记，划好地盘”。 它用后腿去蹬去踹，用毛去拱去蹭，张开三瓣嘴把熊毛当苜蓿草“啊呜”包进嘴里，一路咬上去，即使没露牙也摆足了凶狠的气势。 熊还在冬眠。 准确地说，它还在假装冬眠，一起一伏的肚皮纵容着对方一路“啊呜啊呜”瞎咬。 ——直到兔子一嘴咬到熊耳朵。 它右边的耳朵其实破损了大半，但暖烘烘的绒毛盖成健康的圆形，兔子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没有动物能看出来。 伤口被咬到的感觉难受极了，熊立刻低声咆哮起来，感觉到什么的兔子吓了一跳，又急忙缩在它的耳朵旁，一下一下用柔软的毛发去蹭自己刚刚下嘴咬的地方，并带着讨好意味送上自己长长嫩嫩的兔耳朵。 兔子知道熊喜欢这个，以往被这样对待时，熊会主动伸爪把兔子抱到肚皮上舔，甚至还会拿出自己树洞里的红果果递给它吃。 可右耳对熊而言是个太特殊的地方，比起被疼痛撕扯，它更经不住…… “嗷。” 熊叫它走开。 兔子有点懵。 它竟然被拒绝了。 ——一直被纵容的后果就是，坏脾气的兔子根本不接受被熊拒绝，它立刻报复性地加大磨蹭力度，还用前爪的肉垫去按熊的耳朵。 很快，这只在“弄炸布朗熊”上是熟练工的兔子，就又一次把对方惹炸了。 惹炸之后，它就更熟练地团紧自己、绷紧毛毛、垂下耳朵——假装自己是只受惊的无辜球。 等这波过去就好啦，然后我再给它抱一会儿舔一会儿，让它彻底消气。 反正是怎么撩都撩不炸，又纯情又守底线的布朗熊。 熊发出低吼声时，无辜球保持炸毛。 熊缓缓起身，抬起爪时，无辜球保持炸毛。 熊张开嘴，露出牙齿时，无辜球保持炸毛。 熊探头一咬，一下就叼住了无辜球的后颈肉—— 兔子被一路叼进熊窝深处，它眼睁睁地看着熊爪拍开珍藏一号红果果、踢开珍藏二号蜂蜜罐、打翻珍藏三号月亮鹅卵石匣子—— 再把它扔在珍藏四号的羽绒垫上，俯下身来。 兔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现在它浑身炸起的毛再也不是假装乖觉了，它的毛全部根根炸成了直线。 熊缓缓俯下身来。兔子意识到它这次开不起玩笑。 这头可以随便戳、随便按、随便抱、随便咬、习性完全配不上体积的熊，要冲它展示顶级肉食动物的可怕了。 ——可现在是白天！白天是不可以吃兔子肉的！这违反了森林法典！ 熊看了它一眼，迅疾伸爪，“呼啦”一声，直接糊上了熊窝深处唯一一处漏光的土洞。 “嗷。” 现在到晚上了。 ……你不能拉个窗帘关个窗户就胡乱颠倒黑白！你不要脸！ 兔子很想义正言辞地指责它，但事实上它压根没有如此丰富的词汇、这样机智的反驳，它只是趁熊冬眠时一个劲作威作福的草食动物，它和一位慌慌张张、满脸通红、发着抖坐在牛郎店楼上包厢的床上、试图用法杖重新打开门锁、窗锁与窗帘结的贵族小姐没有关系。 它的爪爪也不会被任何人夺走，当然也不可能拥有人类的双手，再被某同学拆开头上的发带绑到腰后，手腕中间中间插上一柄眼熟的法杖固定缠死—— “我原本想让你咬着的，但那就不方便接吻了。” ——不会说话的兔子当然也听不懂人言，更何况是内容这么可怕的句子。 它颤抖地等待着自己的末日，由衷希望俯下身的熊可以一嘴咬穿它的脖子，给自己一个无痛快速的死亡。 熊没有。 肉食动物总是最恶劣的。 缩成一团的兔子开始感受到对方可怕的吐息、尖利的牙齿——这些东西缓缓滑过兔子的耳朵，脖子，前胸，腹部，兔子战战兢兢地等待无形的屠刀降落。 熊不需要拿刀，它的身体天生就比刀可怕数倍。 熊的目光太可怕，兔子甚至怀疑自己要被剥皮了。 熊可能要用它的毛皮做衣服。 ……如果熊有手，而兔子穿着衣服的话，此时一定被真正剥开了所有，仅仅剩下一些可以被当做餐点一起煮的柔软织物。 “我听说女孩约会时会穿配套的内衣。没想到是真的。” ——大概是平行世界，一位同样准备在白天第一次享用蜂蜜蛋糕的同学如是说，他中间还格外恶劣地停顿了许久。 兔子无暇顾及，它这边正展开生与死的较量，熊的牙齿已经抵上了腹部，危险近在咫尺。 这位捕食者还很讲究地用温水把它冲了一遍——兔子此时浑身上下都仿佛泡过了水，湿漉漉的毛发贴在羽绒垫上，湿漉漉的眼睛比刚才更红，后腿很想用力踢蹬却害怕打开后向敌人暴露要害，远远看去，这团毛球已经化成了一滩——场面血腥又残忍，简直不忍直视。 它不想被彻底吃掉。 为什么玩一下熊耳朵就会被吃掉？以前它玩熊爪子完全没问题，它甚至还把肉垫贴在熊肚子上反反复复按过，但从未招来这么可怕的后果啊？ 兔子非常害怕。 它决定放下骨气，开口求饶。 ——“我……我要洗澡。” 哦，它和抽泣着用手背遮住表情的人类没有关系。它才没有这么狼狈，它很正经地在为自己生命奋斗。 熊不想搭理它复杂细腻的心理活动，食草生物的心理活动永远越搭理越多，它用力拉下猎物捂住脸的爪子，继续下嘴，从上到下再给猎物来了一遍温水冲淋，连肉垫之间的缝隙都没有放过，讲究又细致，好像生怕进食时吃到脏东西。 可怜的毛球在这趟冲淋下彻底失去了反抗意志。 在水压的胁迫下，它再炸不起一根毛，可怜兮兮地瘫在原地，奋力想把自己重新蜷成球状物，时不时颤抖。 猎食者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度过可怕的第三波浪潮。 它的表情比猎物所度过的浪潮还要可怕，就仿佛这一切的一切只是方便它更好进食的调味料，而进入正餐时它会用力吃掉每一块肉、在每一块毛发上留下撕咬的痕迹。 这么想着，熊彻底张开了獠牙。 ——于是，安娜贝尔·斯威特，再没有配套的内衣可穿了。 也许是出于歹徒恐怖的仇富心理，这位可怜的年轻富豪甚至没能得到保留下来的零星布片。 第126章 第一百零二十三章 朋友的变化可能并非出于精神疾病（上 第一百零二十三章 朋友的变化可能并非出于精神疾病（上） 【午后, 斯威特老宅，海伦娜卧室】 近日，这栋历史悠久、空旷寂静的古宅, 出现了许多奇怪的事。 明面上的家主无端陷入昏迷，暗处的家主一直忙于什么失窃案的追查, 曾经远远驱赶到乡下的表亲趁着混乱得意洋洋返回，不到一天却又浑身焦痕、衣衫破烂地被仆人扶进诊疗室，可据说这位夫人之前只是去牛|郎店玩了玩，鬼知道为什么她会在牛郎店经历准法师决斗级别的生命危险…… 当然, 最奇怪的，还是如今斯威特老宅的掌控者, 真正握住实权的斯威特大小姐。 想到这里, 助理悄悄抬头,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前方的身影一眼。 发带末梢呈夹角均匀分布，家徽紧紧扣住下巴尖，手腕被贴身的冰丝手套包裹着, 大小姐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 可是…… “小姐, 您今天的服……” “不合适吗。” “……没有, 小姐。” 安娜贝尔微微侧过头。 站在母亲的卧室里，望着床帐里昏迷不醒的母亲，她这身从下巴尖一路包到脚踝的直筒黑色连衣裙,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剪裁很优雅, 衣着很得体, 穿去参加法师界任意一位大贵族的葬礼都不会出现半分违和感。 ……但问题就是这个啊！ 为什么要穿可以直接参加葬礼的衣服来察看母亲的“病情”！ 虽然我也能理解小姐现在对海伦娜夫人的心情……但再怎么说, 目前夫人的情况不明, 既不知道导致她昏迷的原因也无法确认她是否真的去世……适当收敛一下也…… 助理收回眼角的余光, 小姐抬步上前, 开始和从床帐下钻出的医生交流起来。 大概就是简单的一套问询流程，“母亲今日情况如何”“夫人情况一切正常”之类，互相虚假营业一番。 毕竟“一切正常”的人，再怎么也不应该直挺挺躺在床上，除了呼吸丧失任何生命迹象。 这样官方营业了几个来回后，隶属于斯威特小姐的医生顿了顿，压低嗓音。 “没有找到明显的药物注射痕迹，小姐。” 安娜贝尔微微皱眉，再次看向助理。 助理会意，躬身退出房间，并合上了房门。 “……照你这么说，可以确认，是法师塔封禁的魔法？” 医生点点头，犹豫一会儿后，又摇了摇头。 “可以确认不是任何天然药物……但也不能完全否定。据我所知，黑市里有些配方是垄断且……” 他不再开口，可安娜贝尔已经明白了这位医生余下的意思。 斯威特家族是魔药市场的垄断巨头，作为一个高投入高回报的低风险行业，这方面的产业被称为斯威特家的“主动脉”也不为过。 毕竟，服装、首饰等等装饰物，都比不上一瓶珍稀魔药的价格——市面价永远只是摆给法师塔看的平均数，那些真正能够救命的魔药，被炒出几千金币一小瓶的价格都很正常。 甚至，如果遇到了没什么底线的商家，瞄准你的药物需求不断提价，直接把“魔药贩售”做成逼人交钱的高利贷，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大多售卖珍惜魔药的商家都处在斯威特家与法师塔的共同监管下，法师学徒即便再需要魔药，也拥有许多退路……作为学徒的社会保障也好，成为法师的奖励资金也好，总体来说，被逼到不得不进行魔药高利贷的，还是少数。 但是，嘛…… 以上种种，都不适用于苟且偷生的异族。 因为魔药市场的特殊性，斯威特家涉及那里的所有产业都把控在德里克手里，后期追查失窃的金钥匙时他分身乏术，才又分给了海伦娜一点点——而安娜贝尔，只是“知道家族有这么一部分产业”而已。 在她的知识储备里，根本没有“不小心摄入过量后会让人陷入永眠”的魔药，否则那天也不会如此没防备的喝下海伦娜邀请的葡萄酒。 “我明白了。” ——要么是上过法师塔名单的封禁魔法，要么是家族内部的人通过联系魔药市场内部的属下出的手吗。 但家族内部的人针对母亲……又有什么好处？ 安娜贝尔皱皱眉，目光越过战战兢兢的医生，停在昏迷的海伦娜身上，直觉有点古怪。 在她猜想中，母亲的昏迷，应当是“第三个原因”——与那个搅乱拍卖会、损害斯威特名誉的幕后角色有关。 犊皮纸博物馆没有收获，报告中的存在遮遮掩掩，她那种“隐隐约约被什么人故意牵引着往前调查”的感觉依旧存在着。 斯威特小姐是个分外固执的人，引起她高度关注却一直没能露出破绽、彻底击败的角色，目前为止只有两位。 一位是那个无名氏，另一位……她最近不想提他。 连思考过程都不想带上他。 烦。 ……她干嘛又莫名其妙想到那个混蛋了？！打住！思考正事！ 安娜贝尔用力踹了一下虚空，把发散的思维拉回正题。 突然看到小姐猛地一跺高跟鞋的医生：？？？ 咳、咳咳……如果对方掌控了法师塔名单内的高级封禁魔法，就完全不需要再去暗害一个身份是学徒的夫人…… 如果那位无名氏有这样的力量，他也不需要藏头露尾，遮遮掩掩，为了破坏拍卖会做出那样……没有廉耻的事情。 那么，假设，母亲的昏迷与“无名氏”有关，他所用的就是自己所不知晓的某种违禁魔药，而这种魔药来源于斯威特家族管辖的黑市。 不是家族内部有人对母亲出手，是无名氏利用了家族内部的某些人，从而对母亲出手。 ……嗯，如果是这样，就合理多了。 那么，该重点排查的不是“母亲为何昏迷”，而是“无名氏如何成功接近母亲”……等等，接近母亲的话，应该只需要…… 安娜贝尔又走近几步，一把撩起床帘。 医生：“小姐……” 果然。 已婚的贵妇即便睡在床上，身上的衣物依旧层层叠叠，繁复精细，这才瞒过了这么多天，这才瞒过了这么多医生、仆人、研究者的眼睛。 安娜贝尔抬指，扯下母亲颈间的项链，解开绕在她脖子四周的蕾丝假领。 雪白的蕾丝下，恰巧能被完全遮掩的宽度中，正印着几道青色的指痕。 ……安娜贝尔再不是需要通过《自然繁殖史》来了解某些知识的小白了。 这种因为手指过分用力、导致皮肤组织破裂的明显痕迹……她一瞧就瞧了出来，绝不可能是摔伤、磕碰后出现的淤青。 让母亲放松警惕，支开仆人，穿着华服独自在卧室里等待…… 安娜贝尔移开检查海伦娜脖颈的手，又抬起了海伦娜的十指察看。 美甲好端端的，亮油完整，每一颗装饰性的小钻石保持着刚被甲油固定住的完美状态。 母亲没有反抗。起码，她来不及用指甲去抓挠袭击者。 那么，让母亲在被掐住气管灌药时完全反应不过来的人…… 极快的速度？ 恐怖的反应能力？ 不不不，能做到让母亲这个水平的学徒忽视杀气，对方的纯速度必须达到非人境界才行，安娜贝尔不觉得除他以外还有哪个法师学徒能—— 呸！ 打住！ 不准想！ 又看到小姐猛地一跺高跟鞋的医生：？？？ 哦。 等等。 根据前几天我做功课时所查到的……心甘情愿让异性掐住气管……呃，不会吧？窒息py？ ……母亲私底下玩的比薇薇安还过分，这我虽然知道……但…… 咳咳。 “检查一下这道痕迹。采集指纹。” 安娜贝尔放下海伦娜的手指，从床前让开，示意医生上前。 医生急忙抬起法杖：“……抱歉，小姐，虽然明显是男性手掌掐痕，但无法检测指纹……” 戴手套了？ 也对，能神不知鬼不觉迷昏母亲的角色，那个无名氏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出现疏漏。 安娜贝尔摆摆手，转身离开：“那就派人清理母亲的卧室，收集异性的毛发逐一检测……对了，还有。” 低垂着头的助理再次出现在门外——就在安娜贝尔的脚步接近门外时，助理已经拉开了房门，也听见了小姐侧过脸来的这次命令。 这次命令的音量较低，是小姐避开那位男医生，专门说给她的。 “去排查一下，最近被母亲喜爱的俱乐部与会所，以及这些机构中提供制服、窒息、□□之类特殊服务的专业人员。” 助理：“……” 她的小姐怎么了？ 她的小姐最近是怎么了？ 果然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世纪性的重大事件吧？ 成长了吗？ 可以面不改色对我说出这种命令，是身心成长了吗？！ 助理忍不住又抬头瞥了一眼安娜贝尔。对方那身葬礼礼服般的黑色直筒裙裹得太紧，让曲线格外明显。 ……让微微有些曲的直线格外明显。 所以仅仅是心灵成长了吗？！ 是谁啊？！从精神层面污染了小姐的心灵！还不屑于从□□层面污染小姐！是谁啊？？ 斯威特小姐走出主母的卧室就直直往西侧的走廊拐去，即便身上的直筒黑裙比修女服还要严密得包裹着身体，她依旧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健步如飞”。 她每一步路都走得气势汹汹、怒气冲冲，并动不动就以要把高跟鞋鞋跟敲断的架势对着虚空飞踹，谁也搞不清“小姐为什么要间歇性对着虚空飞踹”，最终只好默默给老宅的地砖加上两层强化魔法。 “穿黑裙的小姐不能招惹”，这是近日所有斯威特老宅的仆人们总结的真理。 助理待在原地脑内风暴（咆哮）的时候，安娜贝尔就这么机|关|枪般“突突突”往远处走了一大截。 “愣什么？跟上来。” “……好、好的，小姐。” 助理硬着头皮跟上小姐机|关|枪的节奏，第三次偷偷去窥探主人的神情。 ……小姐超级生气。 小姐这个“超级生气”的表情，已经维持三天有余了。 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吗……能维持三天有余的“超级生气”表情，不愧是赢得交流赛第一的小姐，精力充沛耐力惊人……不不不，归根结底，谁会把小姐惹到这种生气程度，就算是面对宿敌，小姐生布朗宁气的最高纪录是20个小时，那还是春令营时他们天天撞在一起吵架的情况…… 想到这，助理迅速排除了第一个怀疑对象——在大小姐周围掉线许久的洛森·渣男·布朗宁同学，转向第二个怀疑对象。 兰姆大小姐，前几日气势汹汹前往私宅质问小姐的去向，而次日清晨，小姐裹着一件类似修女服的黑裙子走进私宅。 只不过那件黑裙子与今天小姐身上剪裁得体的小黑裙不同—— 准确的说，那是一件格外宽大、臃肿的陈旧黑袍，穿着它回到私宅的大小姐就像披了一层熊皮的小动物。 别说什么下巴尖，裹在那件黑袍里的小姐甚至看不到鞋。 ……这么说有些血腥，但事实如此，当时小姐的表情还没有演变成“超级生气”，她的神态说不出的奇怪，助理只能想到“刚刚鲨了一头熊并剥下对方的皮”——害怕、气愤、狂怒、紧张、还有迷之兴奋……？ 趁着对方没醒成功逃离、自觉难度不亚于绝地求生的安娜贝尔：qaq ……嗯，总之，那天清晨的小姐情绪太过复杂，恐怕要请动某位精通安娜贝尔学的宿敌前来，才能完全解读。 助理连这些复杂情绪中的其中一种都解读得很困难，她困惑地目送小姐披着黑袍缓缓走上楼梯，发现她的步态比神情还奇怪—— 摇摇晃晃，一步一停，曾均匀设计好的步长全都打乱了，甚至……嗯……有点外八字。 ……大概是错觉。小姐可是最端庄的贵族，与“外八字”这样不雅的恶习没有任何关系。 助理甩去杂思，迎上那抹摇摇晃晃的黑袍：“小姐，昨晚……” “别过来！”小姐突然发出尖叫，下巴尖上方的脸也缩进黑袍，“离我三米之外！别别别过来！” 助理：“……” 她依言退到三米之外。 “小姐，我这就去给您放热水洗澡……” “我不洗澡！” 小姐再次尖叫：“你这辈子休想让我再踏进浴室一次！” 助理：“……” 助理不是很懂。 她猜小姐是在浴室里完成了鲨熊剥皮的残忍壮举，所以有点心理阴影。 ……虽然这样一想，她更不懂为何小姐出去玩男人会发展到鲨熊剥皮…… 大抵是察觉到了属下即将突破天际的脑洞，小姐哽咽一声——助理无比确信那是“哽咽”，上次听到小姐这么说话还是她发烧瘫在床上—— 小姐哽咽道：“对不起，忘了我刚才说的。你去放热水吧。但在那之前把私宅里所有的花洒移除……还有花洒软管！给我消灭所有花洒软管！立刻！马上！烧了它们！！” 助理：花洒软管化身野兽袭击了她吗。 身为一个优秀的属下，也是看在主人语气这么可怜的份上——她把满肚子问号吞回嘴里，扭头执行。 可还没找到仆人进行吩咐，助理就又被小姐叫住了。 她耐心地回看小姐。 小姐顿在长长长长螺旋楼梯的第一根台阶上。 她抬起裹在黑袍里的胳膊，特别委屈地抹抹眼睛。 “我要电梯。” 助理：“……” 她又仔细瞅了瞅主人，发现对方即使停在原地，依旧不倒翁般左晃右晃，左抖右抖。 ……好像真的没办法好好走路呢，小姐。 是昨晚玩得太过宿醉严重吗？还是在鲨熊剥皮的过程中消耗了太多体力？又或者是这件旧黑袍太劣质，把小姐的皮肤磨得又痒又疼，所以不敢再走路？ “小姐，现在给私宅安装电梯所需要的手续太过繁杂，还是我来扶您……” “不要！离我远远远点！保持三米距离！” “……小姐，可电梯……” “离我远点！别别别靠近！” 她们两僵持了好一阵子。 助理感觉小姐要哭了。 “……这样吧，小姐，库房里还有一架魔□□椅……” “哈？！凭什么要坐轮椅啊？！食肉动物就很了不起吗？！弄得这么夸张完全没必要吧？！你你你们是在小看我吗？！不准看不起斯威特！不准看不起本小姐！区区、区区楼梯，我爬给你们看！！” ……小姐爆发了。 小姐突突突数落了一堆助理完全听不懂的东西，总觉得她是在隔空对（逃离后才敢训斥）的某某骂骂咧咧。 助理默了片刻，转身去库房拿轮椅，回来时看到那抹黑袍以超绝的毅力停在第四个台阶上。 左晃晃，右晃晃，相隔三米外都能听见袍子里“呜呜呜混蛋”的哽咽。 然后她吸吸鼻子，清晰下令： “我要轮椅。” ……那是小姐那天最后一次出现在仆人面前。 小姐返回卧室后，私宅里安静了数小时——大约晚上六七点，助理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把午餐餐盘搁在一边，端着晚餐餐盘再去敲门试试—— 小姐的卧室里，传来一声尖叫，一声怒吼，接着一大堆“叮铃哐啷”——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响声。 助理立刻奔过去扣门。 “……没事。” 半晌，门后传来小姐咬牙切齿的说明：“我刚刚在赶动物……有头熊趁我睡觉从窗户翻进来了。” 助理：？？？ 她茫然地应道：“熊为何要破开重重魔法闯入您的卧室，是不是您这里存放着它爱吃的糖果？” 小姐：“……我我我没有！我我不是！你胡说！你闭嘴！” 助理：“那既然您醒了，晚餐……” 小姐：“不用！哼，刚才赶熊时成功抢到了巧克力甜甜圈！” 助理：为什么赶熊时能抢到巧克力甜甜圈。 她还没问，门后的小姐又怒吼道：“——什么？！带过来一整盒，凭什么本小姐只能吃一只？！这又是什么？粥？汤？你才是红枣红糖鸡蛋汤！你全家都是红枣红糖鸡蛋汤！我不管，保温杯拿开，我要吃巧克力甜甜圈！把甜甜圈给我——弯腰跪下来把甜甜圈给我！王八蛋！” 助理：“……” 小姐的熊不仅没能赶走，还给她送了红枣红糖鸡蛋汤啊。 真不愧是小姐，真不愧是隐藏着高深魔法的斯威特家，不仅能赢得交流赛，还能驯服一头熊，并让熊学会用爪熬补汤。 ……嗯？为什么是红枣红糖鸡蛋汤？ 大约两小时后，助理再次扣门，这次她被允许进去，收拾“一些无聊的垃圾”—— 小姐裹在被窝里，似乎穿着睡衣，助理只能看见她搭在枕头上的红发，不知道是睡乱了还是被搓乱了，有点毛茸茸的。 床下的矮几上放着甜甜圈盒子，零星几张展开的包装纸，以及一只吃空的保温桶。 助理走过去，从包装纸上闻到一种属于东方糕点的甜香味，又打开甜甜圈盒子，发现里面一整排的巧克力甜甜圈，果然只少了一只。 小姐的怒吼很大声，但也真的很听话。 助理最后再探头去打量保温桶——发现那只被遗留在这里的保温桶属于保温桶界的名牌，性能与价格的双超高级—— 某位著名的穷鬼绝不可能掏钱买这种商品，又随手把它丢在宿敌这里。 助理……助理不死心地收拾好杂物，捏着包装纸去问被窝中的小姐：“这里面的点心您……” “好像叫什么紫薯山药卷，哼，只有不务正业的学徒才会钻研学习，也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甜点吧？” ——可恶！ 确认了！布朗宁同学压根不会做饭！这个送点心送保温桶的绝不可能是布朗宁，大概真的是被斯威特驯化的魔法野熊吧！ 助·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理在心中给了不在场的布朗宁同学一通拳击。 你知道我有多期待吗？！ 你知道我有多期待，房间里的熊，是来探视小姐宿醉的布朗宁吗？！ 渣男！骗子！乌龟！磨磨蹭蹭！ 某个会所里的工作人员说不定连本垒都达成了，你特么还在边缘ob，持续掉线！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刚刚翻出私宅魔法墙的洛森：“阿嚏！……蜜糖宝宝不是骂困了在睡觉？她怎么又骂我？” 助理带着满腔悲愤离开小姐的卧室。 第二天上午，小姐才裹着葬礼般的黑裙子出现，攥着羽毛笔处理之前几天积压的公务。 她走路还有点外八字，她的表情已经呈现了无敌版本的“超级生气”，她愤恨地坐在办公椅上，又愤恨地弹起来。 “拿枕头过来！这把椅子上怎么镶嵌了这么多没用的装饰物？！” 助理康康那把除了家徽没有其余装饰物的椅子，默默把枕头放在小姐背后。 小姐靠着枕头试了一会儿。 大约五分钟后，她愤恨地把枕头按倒，直接坐在了上面。 ……助理不得不再去借一条毯子，盖住小姐没能优雅并拢的双腿。 第三天，小姐不需要坐在两只枕头上处理公务了，她取得长足的进步，可以一面摆着“超级生气”的表情，一面只坐在一只枕头上处理公务。 第四天，也就是今天—— 小姐开始走路，小姐穿上了高跟鞋，小姐似乎恢复原状。 ……但助理的勘查能力告诉她自己，小姐依旧是整个斯威特家最不对劲的，她身上肯定发生了奇怪的事。 又是老宅，又是走廊，又是刚刚离开主母的卧室。 没有那辆诡异的小推车，助理加快脚步，跟上小姐的步伐。 “小姐。” 优秀的cp头子自认已找出怀疑对象，试探道：“您和兰姆小姐有些不愉快吗？这几天您都没有外出‘玩男人’……” 安娜贝尔脚步一顿。 “男……雄性都不是好东西！我不玩了！” 助理：她这话好像是发自肺腑的。 她轻咳一声：“容我多嘴，具体是雄性的哪些行为让您反感呢？我感觉您这几天一直抱着忧愁（狂怒）……” 当然是、当然是、当然是—— “不遵守自然规律！” 安娜贝尔快速行走时，极易被磨痛的部位依旧隐隐作痛。 她咬咬牙，再次绷紧“超级生气”的表情，因为脸部一放松就会忍不住扁嘴哭。 “竟然找到奇奇怪怪的地方来……来烦我！！” 那个地方是用来……那个的吗？！啊？！ 用小拇指想想，都不该是那个地方啊？！ 就算鬼扯什么“没有带套”“还是订高级酒店”“想给你正式的夜晚”，也无法遮掩你就是跳过步骤抢先用了……那个地方啊？！ 见鬼的“我在忍耐”，你这个混蛋忍耐了个寂寞！该弄的地方没有弄，反而去弄了更了不得的地方啊？！后背控也该有个限度！是变|态吗？！！ ……话说一只精灵为什么要在和人类睡觉时烦恼避孕工具啊？！！ ……话说为什么精灵知道还能用那个地方和人类做啊？！既然连套都没戴为什么你随手一摸就摸出了润滑油？！！你特么骗鬼呢？ 那家伙真的是精灵吗？！真的不是□□吗？！ 可恶！ 流氓！ 死变|态！ 不要脸！ 后背控！ □□非主流！ 内衣裤强|盗！ 耳朵上装了爆|炸开关的混蛋！ 蠢熊蠢熊蠢熊呜呜呜气死我了！ 既、既然，你都、都、都做到那一步—— “我又没说不准用前面——实在不行手和嘴巴都——不，手和嘴巴什么的绝对不要——完全没办法办到——可恶嗷嗷嗷啊！” 助理：？ 第127章 第一百零二十四章 朋友的变化可能并非出于精神疾病（中） 第一百零二十四章 朋友的变化可能并非出于精神疾病（中） 前注：为防和谐, 本章某些词汇和谐（还原）成了英文。 在空前高涨的怒气加持下，助理目送小姐完成了前段时间推迟的一系列的讯问流程——小姐一直不适应攻击性太强的讯问，她总喜欢拿着准备好的情报或筹码, 与对方彬彬有礼地坐在谈判桌上，一如这位女巫在酒宴上给骚扰自己的绅士浇头之前会使用“先生”这样的敬语。 ……但今天是例外，嗯。 助理默默跟在主人身后，旁观她怀着（不知怎的越发高涨的）怒火对各色人等一通“突突突”，“突突突”完成所有讯问后又冲进伊娃·斯威特的房间，喷射附加“突突突”—— “布朗宁？呵, 就算我和他在拍卖会时就认识，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黑市里的药物……小姑娘, 那可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安娜贝尔：“……” 助理：“……” 助理后退一步。 她看着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黑暗的气场在黑裙子后无形变化, 最终将“突突突”的机|关|枪转变成了电|磁|炮。 如果要把这气场称作一种魔法，那一定是某科学的超电|磁|炮（。） ——一番惨无人道、空前激烈的高强度交锋（单方面凌虐）后, 伊娃·斯威特再次被仆人送进了医务室, 而法师界的人形自走炮握着新到手的情报，一步一跺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布朗宁与家族拍卖会崩溃事件存在紧密联系】 【布朗宁可能与伊娃·斯威特做过私密交易】 【布朗宁涉及黑|市的违|禁|药物流通】 【数日前法术建构区深处的店铺失去斯威特家族控制】 布朗宁。 布朗宁。 布·朗·宁！ 助理战战兢兢地通报：“今天的行程已经全部结束，小姐的晚餐……” 安娜贝尔转过头。 助理仿佛听到了电|磁|炮炮|筒在虚空“咔哒”转动。 “你可以离开了，今天不需要晚餐, 我要休息。” “……” 可您的表情看上去一点也不打算休息, 您仿佛是打算去鲨熊。 助理咽咽唾沫。 “好的, 小姐。” 人形自走炮“咣”地拍开房门，再“咣”地把自己砸进卧室。 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分, 忙碌一天的斯威特小姐没有进食, 她已经被某位不在场人士气饱了。 可恶！ 可恶！ 可恶！ ——绕着床柱, 抱着玩偶小熊, 狂怒地走了三圈之后，安娜贝尔决定不再折腾自己可怜兮兮的双腿，转而坐在床上击打枕头。 混蛋！ 混蛋！ 混蛋！ ……击打了几下之后，她又愤恨地脱掉了从头裹到脚的黑裙子，穿着小内衣，万分恼火地分开双腿，又拿过枕头下方的药盒子。 [xxx软膏，特效专用，抗菌消炎] 反面还贴着泽奥西斯三铜币小卖部的九块九特价贴纸。 安娜贝尔不禁用力捏扁药盒。 长方形的药盒熟练地出现折痕：这几天它天天都会在主人手中出现大大小小的折痕，饱经沧桑，习以为常。 ……不行！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她的怒火会轰爆自己的卧室，轰爆了卧室晚上就没有地方睡觉，也没有枕头可以打，玩偶熊可以骂……她必须找个方式把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今天一天面对的敌人太懦弱，怒火才宣泄到三分之一就全部缴械投降……可恶……可恶…… 安娜贝尔“唰”地拉开床头柜抽屉，抓住那颗“舍不得用”的红月季水晶。 “布朗宁！你是混蛋！快滚过来陪我吵架！” “……” 联络喇叭那边静了好一会儿。 接着，响起不紧不慢、半死不活的调调：“三天前，蜜糖宝宝，你说‘滚开，我这一生都不会和混蛋说话’。” 安娜贝尔：“……” 很好，血压熟练升高，她成功找到了一丁点都不懦弱的怒火宣泄对象。 炮口调转，终于对准了早就想对准的对象。 大小姐开始毫无逻辑地大吵大叫：“你还是变|态！你就是变|态！变|态！我和变|态说话与‘不和混蛋说话’并不矛盾！” “我不是……” “你是！你是！你是！你就是！变|态！变|态！” 对方又沉吟了一会儿。 “我好像有点理解那些戴着耳机，专门下载女孩辱骂片段循环播放的家伙了。” 安娜贝尔：“……就算你夸我骂人好听你也是个变|态！变|态！不折不扣的变|态！谁会用那里……谁会用那里乱玩啊？！” 这三天一直被安娜贝尔用力划分成“不相干的隐形人”、并且被安娜贝尔拒绝联想到全名的家伙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听上去真心实意，挺像那么回事，仿佛他真的在为什么而担忧似的。 “不要用‘那里’来指代你自己的腿，蜜糖宝宝，我们要建立身体自信，做健全开放的新一代法师学徒，你的腿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安娜贝尔：“……你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我没有觉得我的腿见不得人！你以为它现在必须用黑裙子罩住是谁的错啊？！！” “哦，抱歉，可你刚才磕磕绊绊说‘我那里’的口气，就好像你是在提及一个难以启齿的隐私器|官。”对方发出第二声担忧并正直的叹息：“过分保守就是封建，你要为你的腿自信，它的曲线和触感都无疑是顶级……” 安娜贝尔：“……闭嘴！闭嘴！闭嘴闭嘴！本小姐没有让你发表使用感言！” “对不起。是我疏漏了。准确的说，是你的腿缝与股……” “啊啊啊啊啊洛森你闭嘴！！！！” ——世界安静了。 联络喇叭那边被点名的家伙乖巧地闭上了嘴。 安娜贝尔抓着水晶，握着玩偶小熊，左晃晃右晃晃，连嘴唇都在抖，重现了那天裹着黑袍回来的状态。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虚空中恐怖的超电|磁|炮凝聚成形。 “说到底就是你的错！全部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要用那里啊？！那里是能在那种时候被你用那种方式用的吗？！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实际情况！你能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整个自然界从微生物发展到现在，交|配这种事都是雌蕊与雄蕊！是雌蕊与雄蕊好吗？！和那个地方无关啊？！和花洒也无关啊？！和那根见鬼的可恶软管也没有关系——你下次再敢那么用我就真的鲨了你！！不管你随身带的润滑油是巧克力味还是醋栗味——不管什么味道那都是润滑剂！那都是应该被写进法师界违禁品法典开会正式取缔再全世界封禁的东西啊啊啊啊！！！” “……” “你就是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大混蛋！混蛋……混蛋再乘以83倍的混蛋！！” “……” 怒火，全部炮击出去了。 虚空中无形的火球，顺着轨道向联络喇叭那头的混蛋尽数轰了过去。 安娜贝尔……倒在床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激烈的辱骂让她口干舌燥，喉咙都隐隐发疼。 “混蛋。” 她沙哑地咳嗽起来，颐指气使：“骂你太费力气，赶紧过来给本小姐送柠檬水。本小姐要喝放很多蜂蜜的柠檬水。” “……你骂完了？” “哼，怎么，你还想继续被骂？” “……” 他好像也深吸了一口气，安娜贝尔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稍稍有点后悔自己过于激烈的口吻——三天后第一次通话，劈头盖脸一通骂，他好像是生气了。 然而，对方正式开口后，语速却很平稳。 “第一，不断的重复‘那里’真的很容易引起误会，蜜糖宝宝，事实上‘那里’只是你的腿，但你这么说会把我的行为上升到更高的限制级。后背控和后门控本质上是不同的，涉及我个人的sexual proclivity，希望你严谨一点，蜜糖宝宝，否则这是对广大后背控的侮辱——更进一步表述的话，我对spank没有特殊爱好，比起后背position我个人觉得后侧position更方便观众欣赏后背的曲线，也更容易带动女演员的情绪，令其快速进入状态。” 安娜贝尔·瞳孔地震·斯威特：“……” 她一边虚弱地叱责“你闭嘴”，一边摸过了一只小笔记本。 “第二，我承认你拥有曲线触感都非常棒的腿，我也愿意推举你成为法师界第一的性感女巫，但这不代表负责制定法典的那些雄性们就会拥有像我这样高超的眼光，如果他们不承认你在色|情界的地位，那么我想，你是无法已一己之力取缔封禁全法师界所有的润滑油的。如果执意这么做，蜜糖宝宝，你会成为暴君，而我会作为反抗军首领推翻你‘禁止使用润滑油’的政令。” 安娜贝尔：“……” 她虚弱道：“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对润滑油的执念。” 以及你该死的为什么就算不带套也随身带着润滑油？？？ 潜在的反抗军首领，深深、深深地完成第三个叹息。 “因为你的皮肤被养得太嫩了，蜜糖宝宝，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你看，那天后你出现了红肿疼痛的后遗症，可这还是建立在我即使用了大量润滑油，又叠加使用了你潮……” “闭嘴！闭嘴！” “……你的某些东西的基础上……如果法师界失去润滑油，”他顿了顿，痛心疾首，“我怕你破皮。” 安娜贝尔：“……” 这倒是事实。 ……但她压根不需要这种出发点奇怪的体贴考虑！ 大小姐抓紧记录用的羽毛笔，嘶吼道：“你从一开始不去磨不就好了吗？！” “不行。忍不住。” 见鬼！！ “那你就该死的换个地方——我刚才说过了吧，整个自然界从微生物发展到现在，用来交|配的部位都该是——” “安娜贝尔。”他第四次叹息：“你害怕真正的交|配。” 你一直在逃跑，就没睁开过眼睛。 安娜贝尔的嘶吼悄悄降低了音量。 久违听到对方的声音，久违和他争吵，久违的令她放松的气氛与他默认自己一笔带过的态度，都令她鼻头微微酸涩起来。 “那你就用其他的地方嘛。”她委屈地说，“你就是个讨厌鬼，非要用最羞耻的地方。” 腿真的不是除那里外能被使用的最羞耻的地方，女性人类可是有两个能被进入的——唉，你这只拒绝了解性知识的蠢宝宝。 ……不过，算了。 就让她这么认为吧。 “我很抱歉。”他柔声说，“下次我会腾出一只手捂住你的眼睛。” 唔。 那岂不是不能两边都被……哼！ “这几天我可是专门查过资料的，知道很多退一步的做法，你休想再蒙混过关！” 仗着对方不在现场，仗着今天的自己没有咬到安装可怕开关的耳朵，安娜贝尔格外理直气壮。 “就不能用手或者用嘴吗？！！非要用那么羞耻的……你肯定是故意的！” “不，我是充分考虑了实际情况。你可是也会徒手施法的，蜜糖宝宝，你每次在那种时候都会脑子发昏，谁敢让一位交流赛的冠军在脑子发昏的状态伸手触碰自己的关键部位。社会并没有‘和女朋友亲热时被迷迷糊糊的女朋友不经意施加火焰魔法炸掉xx’的医疗保险。” 安娜贝尔：“……” “至于嘴巴，很简单。”他颇为沉重地说：“每一次，你都会用哭腔重复不下二十遍的‘咬死你’，而我真的害怕你脑子发昏时一用力，往下咬。” “我不想体验那份疼痛。这是真话。” 安娜贝尔“……” 真是难为你了啊，怀揣着如此沉重的担忧还要坚持来对我亲亲摸摸。 雄性真的为了色色的事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生物……雄性果然太可怕了。 ↑不，为了对女朋友做色色的事能冒生命危险的，仅限于姓布朗宁的雄性精灵 安娜贝尔恍惚地捏着小本本，翻过一页（记满乱码的）纸，信息量太大了，她的脑子已经在发昏了，说出口的反驳都有气无力的。 她：“我并没有每一次都头脑发昏到那种程度……” “好，下次你试着说出一个连贯的短语。” 她：“我还以为你拒绝用嘴巴是怕我含不下……” “原来你已经认真考虑过是否能够含下的问题了吗？真可爱。” 她：“……不，我只是做过功课后稍稍考虑了一下……而且，如果可以把圆柱体用切割线分为圆锥体与长方形，再进行重组，我的口腔体积理应可以容纳……” 对方立刻打断：“含不下，谢谢，不要拿交往对象的身体做空间几何题。” 她：“……你应该相信我的技术。交往关系中的信任是很重要的。” “我不相信你，”对方特别温和，“我尊敬你。”尊敬你的杀伤力。 ——他在阴阳怪气！我就知道！他要对我阴阳怪气了！ 安娜贝尔迅速读出宿敌话语中暗藏的潜台词，她精神一振，驱散了脑中所有昏沉： “好！我承认你之前的某些陈述有一定道理——是，我不该用‘那个’描述我们的问题，引发歧义；不该指责你拥有你并未拥有的癖好；不该宣布封禁全法师界的润滑油；也暂且按下‘使用哪个部位最合适’的讨论，你充分证明了你该死的很考虑实际！但！是！” 安娜贝尔气宇轩昂：“你还是没有注意我·的·感·受！” 他这次沉默的时长，是通话以来最漫长的。 安娜贝尔松了一口气，扬起眉毛，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赢得了胜利。 “可那晚你是六次，安娜贝尔，我只有一次。” 他竟然带着一点奇异的沮丧：“这样都不行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更注意你的感受了，我会继续努力精进的。” “唉，人类雌性可真难满足……” 安娜贝尔几乎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疯狂摇头摆手，想到对方不在现场后，又急忙出声打断：“是人权！是人权方面的感受！你闭嘴！绝对没有六次！” “哦。哔哔。” ↑表示在闭嘴的声音 “咳、咳咳！人权，最重要的是公平，平等！你对我做了什么，就应当允许我做同样的事，这才是照顾我在人权上的感受。” 安娜贝尔拍拍发烫的脸：“那个，呃，不考虑现实，假设你用嘴对我做了某件事，我也应该用嘴对你做同等的某件事。” 他沉吟了一下。 “有道理。”欣然赞同，“你早该练习回吻了，蜜糖宝宝。” “……” “我可以应聘教练吗？我不需要工资。” “……” 安娜贝尔忍无可忍：“洛森·布朗宁！你知道我在说哪件事！！” “咳咳，好，好，蠢宝宝，别吵了……” 他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安娜贝尔竖起耳朵，从背景音里听到了水浪声——咦，他是在外面哪个地方接通联络喇叭？他不在家里？ ……之前去电玩城约会时，他不是特意买了没打过的新游戏，宣称要立刻通关吗？为此她还专门送了他一台最先进的设备……唔，吩咐工作人员放进抽奖箱，假装被他抽到，再顺利送过去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但这件事你做不到完全的公平。” 他似乎是走到了僻静的地方，嘈杂的背景音再度消失了：“你会咬我，但我从来没有咬过你。” 安娜贝尔抓着通讯水晶石，迅速瞪向不远处的落地穿衣镜。 睁眼说瞎话！！！ 难道这个——这些——这一大片——三天都消不下去的——是狗啃的？！！ 大概是猜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怒吼，对方顿了顿，再次补充：“没咬痛过你。” 哼。 “而且，那些痕迹消不下去，是你每天都愤恨捏折一盒我寄过去的魔药，拒绝好好使用它的缘故。按照医嘱涂抹后，睡一觉就没有了。” ……哼！ 安娜贝尔忿忿不平：“既然你能办到，那我也能办到！我会赢的！我会努力奋斗！我不会咬痛你！” 就是这种参加军备赛的气势，才会咬痛我啊。 “你会的，蠢宝宝。我见过你吃棒冰，知道你喜欢先把它用牙齿彻底嚼碎。” “……” “还有你吃巧克力甜筒，每次都是张口咬过去，被冰激凌球冰到后再吐着舌头拿开，但离开你嘴巴的冰激凌球已经是残疾的冰激凌球了。” “……” “上上次你吃烤肠……” “……” “你一直不会吹泡泡糖……” “……” “……但我可以用舌头给青提子剥皮，蜜糖宝宝，这是无法跨越的天赋差距。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 安娜贝尔想抱着玩偶熊埋进枕头里。 最讨厌、最讨厌布朗宁！ “嘿，别泄气嘛，给青提子剥皮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天赋，蜜糖宝宝，你还有许多天赋让我望尘莫及。” 洛森·布朗宁，这个她不想再搭理、连全名都拒绝想起的讨厌鬼认认真真地说： “你是全法师界最性感的女巫，拥有最好看的腿与最厉害的法力，除了封禁润滑油，你下达什么政令我都愿意执行。” 安娜贝尔立刻砸出了那颗握在手中的通讯水晶。 她只是讨厌自己汗津津的手汗，她才没有匆忙把对方奇奇怪怪的发言挡在耳朵外！ 唔、唔、混蛋……气死我了……混蛋…… “小姐？小姐？” 正当大小姐的腿忍不住上抬，在床上踢打起来时，门外传来助理的敲门声。 “刚才我收到了布朗宁同学的联络喇叭。” 助理茫然道：“他说您点了一杯加蜂蜜的冰柠檬水？” ——混蛋！！！ 第128章 第一百零二十五章 朋友的变化可能并非出于精神疾病（下 第一百零二十五章 朋友的变化可能并非出于精神疾病（下） 【晚上八点整, 泽奥西斯学院，男生宿舍楼】 “假期快结束了……” 唉，为什么学徒们不能一辈子待在悠闲的假日里呢。 捷克拖着返校的行李走进宿舍, 刚准备揩揩脸上的汗, 就嗅到空气中一缕香气。 ——是女孩子的香气！ 单身雄性的dna动了, 单身雄性的眼睛立刻发出比炼金凸透镜更尖锐的射线。 室友的窗帘散发着高级洗衣液的香味； 室友的书桌上插着一只透明的小花瓶； 室友那些天文般的专业书籍里掺进了好几本时尚杂志与流行小说； 室友粗糙从墙里拉出来的电线全都插上了造型可爱的充电防护头； 室友成山成堆累积的杂物全都消失殆尽； 室友那只掉漆的水杯被扔进了垃圾桶； 室友朴素的白床单换成了粉紫色, 还印上了一只抓着尤克里里摇头晃脑的猫咪图案—— 捷克快步越过这种种令他头皮发麻的变化, 拉开宿舍阳台的玻璃门, 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阳台上！ 月亮下！ 晾衣杆！ 正挂着—— 捷克脸色通红地收回视线。作为一个单身至今的处男，那些东西他只在电影与杂志里见到过。 女孩子晾晒在外的……贴身衣物什么的…… 捷克捂住脸，缓缓后退, 坐倒在宿舍床上。 可他在太大的冲击下忘了, 下铺是室友的床。 “喵。” 床角的黑暗动了动，捷克僵硬转过头，与一对竖瞳对视。 猫缓缓从盖着碎花小手帕的木篮里钻出来，一屁股盖在床单的猫咪图案上, 卷起尾巴，坐直, 还优雅地舔舔爪。 再冷漠道：“咪呜。” 捷克：“……” 捷克弹射起飞, 连滚带爬冲向行李内的联络喇叭, 平生第一次以人类之躯快出了室友的速度。 【一分钟后】 “洛森！洛森！洛森！你解释一下啊！你倒是解释一下啊！只过了一个假期而已吧？！仅仅只过了一个假期而已对吧？！我们度过的是一个假期不是一个纪元对不对？！你放假之前不是还在进行‘斯威特不来探病斯威特不肯睬我斯威特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小学鸡阶段吗？！！为什么区区一个假期之后你就和另一个女人同居了？？？啊？？！你的节操呢？！！你的底线呢？！！你死都不肯承认的小学鸡爱情呢？！！” “……” 室友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缓缓道：“最近很流行在联络喇叭里进行大吼大叫吗？” 为什么给我打联络喇叭的人类都是开场抛来大段大吼大叫。 “休想狡辩！洛森！休想狡辩！你赶紧和我解释清楚！对方可绝对不是斯威特！！别以为我那么好骗！！我已经看到了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对方可绝对不是斯威特！你这家伙有别的女人了啊？！！虽然我一直知道你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 但你那些不都是金钱牵扯吗？！！同居是什么概念？！同居是什么概念啊？！！你xx清醒一点——闭嘴！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我知道对方绝对不是斯威特！！我再重复一遍！阳台晾晒的东西已经刻印进我智慧的大脑了！！” 洛森：你要把我亲妹妹晾在阳台的内衣刻进大脑里做什么。你想要哪种死。 ——话虽如此，他却把训斥妹妹或室友放到一边（妹妹当然也必须训斥，这个点还把贴身衣物挂在男生宿舍楼外面，她是在外面逛街蹦迪玩疯了吗）, 抢先提出了更该关注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不是斯威特？” “那尺码一看不就是明摆着的——” 哦。 捷克听见室友懒散的语调陡然绷紧：“你想要哪种死。” “……我是说估测！估测！估测！学院校服在这方面能看得很明显啊！这种事看看侧面就知道啦！大家都知道校园女神的基本数据吧！我可没有故意去看……故意去做任何事！喂！” “基本数据……大家都知道？” “当然, 呃, 交流赛之后，斯威特有个专门由异性组成的后援团顺势成立了私人论坛，吸收了许多外校的新成员，他们在里面共享了许多情报……你不知道？放假在家没上校园网吗？……不过，她粉丝群体太广，就连学校校服制作的工厂里都有斯威特的粉丝……虽然太详细的会侵犯隐私，但基本该知道的都知道，我也是找游戏攻略时偶然刷到才……” “知道多少？” “呃，b以上，c以下。” 洛森：…… 哦，那没事了。 别说数据，连区间都没找对。 捷克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并不知道自己差点就导致了一个稚嫩论坛的毁灭。 “所以，那什么……是你在岔开话题！这可和斯威特没关系！是你莫名其妙和女人同居——” “我妹妹假期来我宿舍避暑，我们老家没有淋浴设备。我假期没住宿舍，替她预支了一个月的空调费，宿舍里你看到的变化应该都是她干的。还有，麻烦你告诉我她在我的宿舍里做了多少改动，以及她把猫窝放在了哪，最好能拍张照片发给我——如果她把猫窝放在我的床上，那我回去就掐死她。” 捷克：“……” 他默默移开联络喇叭，默默把还端坐在室友床单上舔爪爪的猫祖宗抱回木篮，又默默把木篮放到地上。 ……啊，这陡然升起的成就感。 仿佛阻止了一场凶杀。 “没，猫窝放在地上，放心吧。” “是吗，那就好。” “那什么……你妹妹好看吗？介绍我认识一下？” “……” 看在对方是个傻缺人类的份上，他保持了理智，礼貌回复。 “你喜欢女装的我，还是对我的脸情有独钟？” 捷克：“……对不起，我错了，当我没问，就此揭过。” 洛森假装没听见那声低低的“可恶”。 以往他会出口对好友开“你可别忽视我女装的魅力，要不要看我女装啊”的玩笑，但现如今…… 有了对象的精灵轻咳一声，沉稳转移话题：“你是提前回校了？那我通知我妹妹回家……” “啊，不用不用！我今天就是回宿舍放行李，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星期呢，我家离泽奥西斯比较远，所以不得不先预订了马车……但是我和打球的那几个约好了，这段时间我们住在酒店，不回学校，继续在十字街那块玩玩……以前上学时都不该玩得太过嘛。所以你不用提前赶你妹妹走，放心吧。” 玩玩？ 洛森眨眨眼。 假期长时间浸泡在不单纯的圈子里，又正处理着与伊娃的往事，突然重新接触一股学生气的同性友人们让他一时有点恍惚。 ……对了，不是那种玩玩。 “你们几个打算通宵突破那套新游戏？” “嘿嘿，不仅啊，我们今晚还打算去十字街最外沿的夜市摊子撸串！当做战前军备餐！那谁已经买了一箱肥宅快乐水，还是魔法长效冰镇版……洛森，你来玩吗？九点开始！” 洛森扒住岩石，回头看了一眼悬崖下的海浪，又抬手草草划了一下钟表魔咒。 远在泽奥西斯外的偏僻海岛，相差数个时区，他们那边的晚上九点大概是自己这边的中午十点，刚才结束了一天行程的安娜贝尔于七点半打来联络喇叭咆哮时，他这里是早上八点半，生生被她的咆哮唤醒。 ……某种意义上也要感谢她的咆哮闹铃，洛森的劣质闹钟进水后已经报废，他昨晚露营的岩洞今早八点半正值涨潮期，再晚一点点被叫醒，洛森就会发现自己睡在大海里了（。） ——中午十点……勉强可以算作早午餐？ 十一点吧，最快的回去方式，就算算上时差，也要一小时。 他这边也快结束了。 “没问题。” 洛森又往下踩住了一块岩石，离恐怖的海浪更进一步：“我这边有点事在忙，十点钟去赶你们场。多叫点肉串，还有小龙虾……别在我来之前就吃完啊？” “放心放心，到时候见！” ——于是，泽奥西斯时区晚上十点，泽奥西斯十字街外沿，夜市，某家人气旺盛的烧烤摊内。 背着防风背包，挂着多功能军刀，仿佛被水从头浇到脚的布朗宁同学出现了。 他一边擦着头发上凝结的海盐一边用魔法清理身上的泥沙，好不容易干干净净在朋友们预留的塑料板凳上坐下，赶紧拿过水杯，咕嘟咕嘟咕嘟灌了自己一大口淡水。 烤肉桌旁快乐宵夜的朋友们：“……” 烤肉摊里快乐宵夜的客人们：“……” 好像有什么其他世界其他频道的存在走到这里来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后挪了挪。 捷克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你之前在忙什么？” 洛森抓过桌上的肉串，又累又饿的他不假思索：“露营，游泳，攀岩，还稍稍蹦了一下极。” 掩饰的理由张口就来：“因为今晚你们约我吃烤肉夜宵，我提前运动一下减肥。” 朋友们……看看他，看看自己，不禁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烤肉。 其中一位同学颤巍巍地扭过头，试图寻找店老板购买养生大麦茶。 洛森眨眨眼。 他狼吞虎咽地消灭了好几块滋滋冒油的烤肉，这才反应了过来。 “别误会。” 布朗宁同学露出熟悉的笑容，“我就是打游戏时有点走火入魔，实景体验了一下刺o信条，没有真的去露营游泳和蹦极，你们别顾忌，快吃快吃？” 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的大家纷纷打开肥宅快乐水，重新抓起滋滋冒油的肉串。 ——唯独捷克，继续向狼吞虎咽的室友投去惊恐的眼神。 “喂。刚才联络喇叭里，你的背景音是海浪声？” 他这话是压低了声音，悄悄询问他好兄弟的。 洛森一顿，也压低声音，悄悄答复： “对，你不知道，从公海那边游到泽奥西斯传送点，中途能搭乘好几个急速洋流，真的特别方便快捷，比从基纳山骑自行车回来快多了。” 捷克：“……” 神他妈的方便快捷。 他颤颤巍巍地放下了肉串，放下了肥宅快乐水，放下世俗之心。 “老板，一杯大麦茶。” “老板，一杯大麦茶。” ……？？ 捷克颤颤巍巍地回过头。 他室友特别无辜地与他对视，其神情的无辜程度，像极了那只陡然出现在床角的大猫。 捷克不由颤抖道：“……你还喝什么大麦茶？我们买了肥宅快乐水！你去往死里喝肥宅快乐水！” 他室友摇摇头，无辜的神情波动了一下，语气有些含糊。 “最近要保持身材，不能太放纵。” ……你他妈！！ 第129章 第一百零二十六章 手滑后就算及时撤回也可能效果为零（上 第一百零二十六章 手滑后就算及时撤回也可能效果为零（上） 年轻男生们深夜的烧烤聚餐, 散漫，自由，混乱, 其中心主题大多是阶段性、间断性、片面性的。 因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摄入更多酒精, 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放飞自我，一顿夜宵烧烤从地球吹到银河系, 再因为黑丝白丝的取向问题打起来都很可能—— 嗯，因为聚餐的本质是散漫自由的, 所以聊着聊着打成一团非常正常。 而且男学徒们聚餐喝嗨之前会提前把自己的法杖抽出来，交给某个不喝酒的靠谱朋友——这就好比中年社畜们在决定一醉方休之前把家钥匙与车钥匙统一交给老婆——这之后, 就算爆发了原因微妙的酒后斗殴事件, 也不会真正伤到彼此。 况且，大多数能够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结起来, 纠结到深处就挥拳相向，打着打着又抱在一起继续喝的……反而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社会人在酒局里喝得再多也会保有基本的理智，像“把领带解下来套在额头上学猴子叫”大概只会对着高中死党吧。 如果同时存在烧烤、酒精、学生、好友等因素呢？ ——洛森·不喝酒的靠谱朋友·布朗宁又抿了一口大麦茶，并敏捷歪头，躲过了一位男学徒漫天乱扔的烤土豆泥飞弹。 本该遭遇烤土豆泥飞弹的学徒咆哮一声, 劈手抄起一瓶可乐把他扑倒。 洛森……把朋友们的法杖往背包的更深处仔细放了放, 无视对面被可乐压倒的朋友“我法杖呢”的咆哮, 拿起桌上没人动的烤串, 继续认真地吃夜宵。 虽说“与人类打成一片”是奸商的处世哲学, 这个场景他理应和朋友们一起喝醉一起胡吹打架……但洛森在当年的那场拍卖会里仗着精灵的自愈体质和伊娃赌了太多东西…… 那之后，作为精灵他没有失去味觉或嗅觉, 可作为不完美的残耳, 洛森留下了酒精过敏的毛病。 捷克是知道这一点的, 有一次室友在宿舍里用大量酒精做炼金课的法术模型, 结果不慎把它当成咖啡喝了进去——那之后捷克不得不在魔法冰柜上刻了“通宵三夜眼花手斜，不做炼金珍爱生命”的铭文，希望这位肝帝引以为戒—— 总之，通宵学炼金的后果非常凄惨，亲眼目睹的捷克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心理阴影，事后洛森在校医院里包满白布躺得有点无聊，便去询问他的感言。 捷克当即表示“仿佛看到那耳喀索斯变身卡西莫多”。 洛森也当即回复“我只是脸上起红疹，我没有变形”（。） ……嘴上这么说，实际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脸——“我如果变丑就没有小姐姐肯花钱了”——那以后布朗宁同学再没喝过酒，成为朋友聚餐必要遭到群嘲的模范学徒。 洛森喝完了手中的大麦茶，绕过地上打成一团的学徒，给自己灌了一杯新茶回来。 捷克今晚也一直在喝茶，他甚至没怎么动烤串。 别问，问就是被室友击沉了世俗之心。 “……所以，我说啊，布朗宁！喂，布朗宁，你来评评理！” 洛森拿过一串烤金针菇，用没沾到油脂的手指推推眼镜，这才看向那两位同学：“怎么了？” 学徒a揪着学徒b的领子，激动地满脸通红：“黑丝肯定比白丝好，是吧？！！” 学徒b奋力嘶吼：“滚！白丝才是永远的神！” 洛森：“……” 现在是从天文地理、魔法科研、星座脉动、游戏攻略……一路侃到了黄色话题吗。 这个阶段变化有点快，按理是十一点后才开始讨论女孩相关……哦，现在已经十二点半，是后半场宵夜了。 洛森挥散了刚刚画出的钟表魔咒。 “布朗宁！肯定是白丝，对吧，我们学院的校服可是白丝啊？！” “你这家伙，白丝不过是日常罢了，黑丝才是……” 虽然习惯了这种幼稚的打架原因，但他还是不太想搭理。 洛森转头，试图把话题抛给室友：“捷克，你喜欢白丝还是黑丝？” 捷克捧着大麦茶，神情空洞：“我喜欢每天晨练一千米。” 洛森：“……” 无法抛给室友。 室友被击沉了。 击沉室友的罪魁祸首转回头，毫无愧疚之心：“我觉得，只要腿好看，白丝黑丝都可以。” 学徒a：“……你都要是吧？你很可以啊？” 学徒b：“……你这个答案不算，重来。” 洛森仔细想了想。 蠢宝宝的校服是白丝，蠢宝宝的常服是黑丝，蠢宝宝专门打扮好来找我时会刻意露…… “丝袜的触感没有皮肤好。”他得出结论：“光腿最香。” 白丝党与黑丝党立刻远离了博爱的光腿党。 他们并不知道洛森得出结论前脑子里出现了什么画面，唯独喝茶的捷克神色恐怖。 “你这家伙。” 他轻声道：“白丝和黑丝都真的摸过，刚才在比较是吧？” 洛森：“……” 他沉默了几秒，露出更恐怖的神色。 “你休想知道半点细节。” 捷克：我呸！ 洛森立刻变脸：“你不想知道啊，哈哈哈哈，好兄弟，还要喝茶吗？我们一起去找老板加点烤馒头片吧，只吃肉串我完全没吃饱，你们今天找的这家店分量好少，加菜我请客，别和我客气啊。” 捷克：“……” 他黑着一张脸瞪着手里的茶杯，洛森伸手过来，用手肘搭住了他的肩膀晃晃。 捷克不说话，今天这货一连串的操作给他打击太大，捷克决心等到下一句“好兄弟”再原谅他。 可洛森只晃了一下，便和蔼道：“我不会继续哄你，捷克，你不够可爱，继续哄你很恶心。” 捷克：“……” 他放下茶杯，抬手就是一拳糊过去。 ——打完架之后，两位同学终于气氛融洽地寻找到店老板点单。 捷克决心把刚刚遭打击时没吃的肉补回来，一连串的鸡皮鸡翅猪肉羊肉，满满的荤菜，从保鲜柜中搜罗了一大串。 洛森没有点菜，他站在旁边揉肩膀，嘴里还在抱怨：“你竟然不打我的脸！我都习惯被打脸了！” 捷克：“……” 太多槽点想吐，却又不知从何吐起，他扭头继续挑选肉串。 洛森：“太久没人锤我肩膀了……嘶……捷克，下手真狠。” ——刚刚的短期斗殴只持续了两分钟，胜者是捷克，洛森被锤到之后就立刻举手投降了。 没办法，他小时候被野猪养成了“一旦动手必要你死我活”的习惯，长大后和同龄人打闹就十分僵硬，感觉束手束脚——好不容易琢磨出的“伪装式正常打法”却又被某宿敌完全逼成“只对着我脸打才能起效的防御型迂回打法”，这就导致洛森面对捷克完全没有胜算…… 毕竟正常人打架是不可能只对着脸打，还特意避开颧骨眼睛太阳穴等等要害部位的（。） 洛森还在揉肩膀，不知是不是这几天一直泡在海水里的原因，他觉得这块地方又累又痛——衣服里好像有沙粒没处理干净。 ……是不是，上岸回到大陆后，第一个该做的是洗热水澡换衣服，不该跑来吃烤肉？ 可他真的饿狠了…… “喂，洛森，老板说没有烤馒头片。你要点点别的吗？” “没有？” 洛森摸出手机：“怎么没有，烤肉店应该都有烤馒头，我看看这家的菜单……” 手机进水了。 唉。 布朗宁同学把自己陈旧的二手手机放平，缓缓捏出家务魔法，在缝隙上仔仔细细做速干处理。 捷克把挑好的肉递给老板，走过来说：“没有，老板说馒头片卖完了，年糕片也没有存货……” “可没有主食是吃不饱的，”洛森一边处理手机一边说，“这家店的肉串分量太少，还不如我自己烤好卖的猪蹄……啊，我在弄手机，你先把加菜的账单给我看看。” 捷克点点头，把账单递过去：“你在这里吃不饱的话，待会儿可以去旁边的小摊买盒炒饭？我们来的时候看到那里有很多人排队，也是开到凌晨……” 洛森终于把进水的手机修好了。感谢魔法。感谢二手。感谢高性能的劣质品。 他长按开机键，同时探头去看账单：“好啊，炒饭，好久没吃炒饭了，我是想……” 账单上的数字亮瞎了这只精灵的眼睛。 他不禁推推眼镜。 又扯下纸巾擦擦眼镜。 捷克：“……你这个表情干什么？我告诉你啊，布朗宁，今天是你先说加菜请客……” “请客，请客。” 洛森肉疼地把眼睛从账单上挪回来——万恶的贵族，万恶的学院街边摊，万恶的专门欺负学生的黑心破烧烤店—— 请当然请的起，但布朗宁同学早已习惯抠抠搜搜度过自己的人生，数天前才解决德鲁拉根，那之后手头陡然阔绰——这位穷惯了的抠鬼到现在还没怎么适应过来。 不知是不是蹭到了一些“斯威特的上流运气”，和安娜贝尔交往后（尤其是她彻底了解到他贫民窟的家庭环境后），洛森总遭遇一些莫名其妙的中奖事件，从而免费得到高级食材\\高级设备\\高级衣服\\高级日用品…… 赠送给蠢宝宝的礼物又都必须使用用钱也买不来的材料，再费心研究魔法构造、亲手制作—— 今天这顿烤肉之外，洛森还真的没怎么切实花过钱。 现在切实肉疼。 嘶。 “算了，我回家自己做炒饭吃。” 洛森·葛朗台·布朗宁数好银币给出去，坐回座位后还在碎碎念：“这个价位高出市场平均价2……太过分了，赚得就是泽奥西斯学徒的钱……十字街的租金绝对没有酒店街租金高昂，可我在酒店街夜市开烧烤摊时定价也远没有这么贵……一串羊肉串的价格我可以买到三串羊肉串的材料……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哇，室友这就开始了。 捷克心情复杂：“你每次请我吃饭都这么抠。” 洛森不假思索：“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捷克：“……？” 他茫然地扭过头来。 洛森悚然一惊。 “你女朋友？” 第130章 第一百零二十七章 手滑后就算及时撤回也可能效果为零（中 第一百零二十七章 手滑后就算及时撤回也可能效果为零（中） “我女朋友啊。” 洛森按住开机键的指节微微发白, 面色如常：“如果我有女朋友的话——我当然请‘我假想中的女朋友’吃饭不会这么抠，美丽的小姐姐值得花光我所有的存款……嘛，如果我真的有女朋友, 或者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那么美丽那么可爱的好看小姐姐。” 语罢还补上一句格外有布朗宁特色的：“呵，怎么可能, 我才是最好看的。” 捷·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克：…… 他深深鼓起胸膛，猛地呼出一口气, 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屏住了呼吸。 如果布朗宁真的找到了女朋友……以他这种死活不告白的破性格，女朋友必要是各方面都能刺激到斯威特的，说不定他还会就此搞一套“和其他女孩暧昧不清让斯威特火冒三丈”的恶劣战术……以前与小姐姐不牵扯感情的金钱交易好歹能用句“奸商”调侃，但牵扯到（为了宿敌刻意寻找无辜女孩刺激对方的）私人感情, 这货的逼格岂不是遭遇滑铁卢、呈断崖式下跌？ 那就彻彻底底变成人人喊打的大渣男了啊？ 渣到人设崩塌, 渣到cp狗脱粉，渣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渣到捷克都会忍不住冲他施展正义之锤！ “你这家伙，说话怎么老是大喘气……” 捷克哈哈干笑几声，一手抚胸一手端过茶杯, 心有余悸的同时，还不忘用淳朴的三观教育满脑子小钱钱的渣男（预备役）：“‘找女朋友必要花钱’的错误观念你究竟是从哪弄来的，这说法也太片面了，也可能是找女朋友之后反而失去了花钱的空间……” 洛森心知大概糊弄过去了,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稍稍放松了按着开机键的手指, 一边摇晃着屏幕一边加速开机动画的播放，嘴上不以为然地应付着朋友的思想教育：“怎么可能, 找女朋友就是花钱。” 她喜欢的甜品，她喜欢的衣服, 她喜欢的首饰, 她喜欢的古董糖果盒, 她喜欢的稀奇古怪的小摆件。 金钱只是最基本的条件，要讨好那位麻烦的大小姐，耐心与设计缺一不可——即使是第一枚靠着狼狈打工换来的通讯水晶石，洛森也拿着刻刀，一笔笔添上整整68枚花瓣，还专门画过草图，确保雕刻完毕的成品呈现出完美的切面，可以在阳光的折射下营造出清晨露珠的逼真感。 毕竟和他交往的人不是普通女孩，是必须要战胜的宿敌，拿出普通的礼物送给她，洛森自己都会感到挫败。 就像会在她面前嫌弃自己穿了多年的兜帽衫、烦躁没有畜长的头发——洛森本能想把最“锐利”的一面展示在她面前。 ……就算是白色火焰中冲他哭着伸出手的小安娜，也未能触碰他真实的残缺。 况且，和一位全法师界最富有的小姐交往，怎么可能敢露怯，怎么可能不花钱。 他从计划告白就开始拼命攒钱——她在那个地位所接触的同龄异性所能提供的东西，布朗宁必须要提供得更多更好才行——这样才有与对方顺利交往下去的资本，不是吗？ 现在嘛……与蠢宝宝的恋爱关系比他想象中顺利太多，不知道能不能算步入热恋期？ 啊，对啦，走之前忍不住对她做了那样的事，今天她还特地联络喇叭过来一通咆哮，肯定是气狠了……蠢宝宝的脾气永远越戳越大……该准备怎样的方法哄好她呢，不如用在公海捡来的贝壳做一颗自带音乐盒与录像功能的魔法水晶球，再……唔，再提前订好闹钟，明早准时出现在她窗下……爬过悬崖后，斯威特私宅的墙壁真的不值一提…… 洛森破破烂烂的手机终于跳出了首页壁纸——捷克的眼神正忍不住往奇奇怪怪的室友身上瞟，手机屏幕一亮，他再次僵住了。 室友的一直保持出厂设置的桌面壁纸，不知何时变为了一张高清照片。 照片里，斯威特小姐破天荒穿着一件极为宽大松垮的兜帽衫，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满脸通红，双目瞪圆，双手高高举起，抓住一只类似沙发抱枕的东西奋力摔打——捷克看不出那具体是什么，因为它被握在主人公的手里击向镜头，在照片左下角糊出现了残影。 1照片拍摄时斯威特正抓着枕头打向拍摄者 2斯威特穿t恤 3斯威特的头发没有束起，肩头似乎—— 布朗宁同学以打工皇帝的手速“唰”地点进桌面上某个app软件，又以打工皇帝的手速“唰”地键入搜索框打字，最终“唰”地点开某个视频。 “哎呀。” 他特别镇定地看着点评道：“闻上去很香，没有油的可以用洗洁精代替啊。” 捷克：“……” 室友这一通操作速度太快，他眨眨眼睛，险些以为刚刚那张壁纸是自己的幻觉。 ——但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是不会这么快屈服的！ 长期缺糖的cp粉头子咽下全部槽点，在能够思考说话之前就放下大麦茶，扑向室友，意图抢过他的手机点回桌面壁纸—— 布朗宁同学负隅顽抗：“捷克，我已经决定不去旁边摊买炒饭了，虽然能够理解你想给学院街边摊创收的心情，但不要干扰我看别人做炒饭！” ——你特么三十秒前根本没在看别人做炒饭！ 捷克怒吼一声，抢手机的动作更加猛烈，在长期缺糖的驱动力下，竟隐隐现出“发现高中生女儿边写作业边玩手机”的老母亲威势。 如同之前那一架，不擅长和他斗殴的洛森很快落入劣势，他一咬牙，只好试着在混乱的手机争夺战中去重新长按关机键——今天他布朗宁就算是累死了、饿死了、从泽奥西斯食堂楼顶跳下去、牺牲这部陪他数年的二手手机—— 也决不可能把特意躲在墙角抓拍的“蜜糖蠢宝宝浴后偷穿我兜帽衫”典藏照给捷克看！ 一个像素点都不行！ 不行！ 不远处刚刚歇架的同学a：“哇，他们打得好激烈，也是白丝黑丝的问题？” 不远处刚刚歇架的同学b：“我看不像，你看这个不死不休的架势，大概是布朗宁手机里有捷克裸|照？” ……无法被旁人理解的斗殴逐渐白热化，吃完的烤串签子乒乒乓乓乱响，cp粉头子与cp正主都抢手机抢红了眼。 此乃战场。 而终于，就在捷克用力一拽，洛森拼命瞎按后——支离破碎的二手手机在两人中间一顿，闪进某个界面。 转发【巨香无比：你这辈子不得不品尝的什锦蛋炒饭】给【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 发送表情【打滚/打滚/打滚/打滚/】给【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 两人同时一顿。 捷克震惊：“你这什么备注名？位列第一，长得在通讯录单排三行字母的备注名？总统待遇？” 洛森顾不上说话，他急忙一把夺过手机—— 【与此同时，斯威特私宅，继承人主卧】 “呼……呃，谁啊，这么晚……唔，布朗宁……” 是她在那部专用小手机里设置的特殊提示音。 而这部越过一切距离、只能联系男朋友发消息的手机，一直摆在大小姐的枕头旁，和玩偶小熊相对而坐。 ——有时手机还会躺在玩偶小熊的怀里，摆出“被熊抱着”的造型，安娜贝尔取用时会刻意假装自己从他掌心接过了手机。 所以，安娜贝尔几乎是刚醒就意识到是谁在给她发消息。 她困得狠，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迷迷糊糊摸到枕头旁手机拽过来，迷迷糊糊输入他生日解锁，再转过脖子向上垫垫枕头，勉强睁开一条缝，去辨认明亮手机屏幕光中的内容。 如果不是紧急事件，布朗宁不可能深夜突然一个消息把她吵醒。 【巨香无比：你这辈子不得不品尝的什锦蛋炒饭】 【打滚/打滚/打滚/打滚/】 安娜贝尔：“……” 她睁大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右上角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十分。 安娜贝尔茫然点进视频链接，觉得这大概是个很标题党的视频，其内容说不定严肃正经，暗含着布朗宁深夜必须紧急通知自己的理由…… “同学们好！观众朋友们好！今天老师来教大家制作什锦蛋炒饭……所谓什锦蛋炒饭，精髓就是，哎嘿嘿……” 安娜贝尔：哦，真的是做什锦蛋炒饭。 ——他是有什么大病？ 刚刚睡醒的茫然陡然降落，起床气的怒火直线拔高。 大小姐退出视频链接，戳开聊天窗口，就要“叭叭叭”打字骂死对方—— 聊天窗口自动刷新了一下。 那两串消息闪了闪，立刻变成：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已撤回了一条消息】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已撤回了一条消息】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打扰了，晚安jpg】 安娜贝尔：“……” 他果然是有什么大病？！！ 【与此同时】 同学a冲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位同学扬起自己的手机：“喂，布朗宁，你们别打了，不就是裸|照嘛，我刚刚已经把我的珍藏发给你——” 同学b则醉醺醺地也扑上去抢洛森手机，大舌头起哄：“什么裸|照啊，让我们也看看——”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向您发送了一张图片】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点进去。 图片：嗯哼~~~~ 图片里没有衣服的丰满姐姐：duang~~~~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退出来。 刷新。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已撤回了一条消息】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打扰了，晚安jpg】 ——被拔高的怒火“嗖”地点燃一切，名为“起床气”的气球在大小姐脑中炸裂开来，叠加“丰满”“大姐姐”“丰满”“没穿衣服”“丰满”等助燃剂，迅速炸成一朵蘑菇云。 安娜贝尔长按语音键，深呼吸运气，一声怒吼化为无形的猫猫拳砸向手机那头的王八蛋： “你·去·死·吧！” 洛森：“……” 他头痛地看着自己争夺中无意按下播放键的手指。 又头痛地看向周围愣怔之后纷纷吹口哨的朋友。 再头痛地看向绝对听出那是谁、已经原地石化的捷克。 最终头痛地……感受了一下，女友咆哮中深沉的怒意。 她这个点不是在睡觉吗？ 为什么会是秒点信息？ 第131章 第一百零二十七章 手滑后就算及时撤回也可能效果为零（下 第一百零二十七章 手滑后就算及时撤回也可能效果为零（下） 【置顶精华帖-今天布朗宁和斯威特互怼了吗】 …… -120056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同志们！！ 同志们！！！ 重大消息！！！ 爆|炸新闻！！！ ——布朗宁和斯威特在交往！！ ——布朗宁手机通讯录排名第一的备注是斯威特！！ ——斯威特的备注名比其余所有人加在一起的备注还长, 占了整整三行，放在他的二手破手机上就是点进通讯录后的第一面屏幕！！ ——斯威特和布朗宁建立了深夜也会第一时间点开信息的私人联系关系，她还当着我的面对布朗宁进行塞满粉红泡泡的呵斥！！！ ——他们俩这段时间绝对瞒着所有人在交往！他们俩这段时间说不定一垒二垒三垒都在跃跃欲试了！！ -120057l- …… -120058l- …… -120059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你醒醒。 我们这里是现实抠糖总帖, 同人入脑无可自拔帖出门右转。 -120060l- 斯威特阵营·不想嗑瓜子 无脑之人，真是打搅本小姐的美容觉，无糖可磕走火入魔帖出门左转。 -120061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二号 是啊，找存在感也别在现实抠糖总帖里瞎逼逼……我头都大了，万一被当成官宣事实可怎么办啊，布朗宁阵营一号你可真会给我们添麻烦……拥有后再失去还不如从未拥有, 编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同学,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声泪俱下宣布退圈帖出门就好, 全部都是。 -120062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90号 学长快滚，出现幻觉可真可怜，呵呵。 -120063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 我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同人入脑！ 我可是冒着被抹杀的危险用生命给你们分享世纪猛料—— -120064l- 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麻了。 分享链接【布朗宁和斯威特的同居日常三十题】 分享链接【布朗宁的秘密手机】 分享链接【今天斯威特大小姐也在辱骂布朗宁】 分享链接【不为人所知的糖果小屋】 分享链接【假期后的空旷教室】 分享链接【不肯塞尾巴的兔女郎】 分享链接【被饲养的幼崽圈|禁在高塔中的火焰女巫】 分享链接【被睡美人藏在荆棘之下的国王陛下】 分享链接【离婚之后无法忍耐的第六十个湿热夜晚】 ……综上所述，全圈产粮最多的同人文太太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您在说什么“没有同人入脑”的鬼话啊。 你所谓的“超级爆料”, 不就是你同人文的综合劲爆点吗。 -120065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90号 没有实锤证据就照着自己同人文瞎嚷嚷的学长滚出粉头圈，赶紧待在小黑屋里老实码字, 粉头什么的交给我就好了。 -120066l-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 ——可恶！！ 这群有眼无珠、错漏重点、抠糖能力完全带不上去的cp狗！！ 实锤证据……实锤证据……你们就不能提升自己，磨练出我这样“一听就听出是斯威特在怒吼”“结合实际判断他们俩关系匪浅”“四舍五入就是交往结婚doi”了的抠糖能力吗？？！啊？？！ 抠糖人要什么证据！！ 抠糖人的证据从来都是自己发现、自己创造！ 真以为世上会有每晚给张着嘴嗷嗷待哺的你们喂巨糖的好事？ 布朗宁那个王八蛋绝对是发展到结婚都恨不得偷走新娘腿圈与捧花、不给你们留下分毫纪念的流氓！ 捷克心中仿佛奔涌着汪洋大海，他面上憔悴地握紧手机。 一旁的洛森望望讨论帖里“唰唰唰”刷新的、只针对于自己室友的嘲讽打击, 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 “捷克太太，我想康这篇三万五千八十字的【不肯塞尾巴的兔女郎】, 求资源, 求链接。” 捷克：“……” 他狠狠合上手机, 扭头怒喝：“康什么康, 不许康，你给我自己去现实创造机会！” 洛森：“哦，你是说‘刚才向女朋友发送大尺度裸|照，吵醒女朋友睡觉，被咆哮着辱骂[去死]’的现实吗？” 捷克：“……” 洛森：“附加友情爆料，在今天凌晨被她辱骂‘去死’之前，我昨天上午已经被辱骂了无数个‘混蛋’‘变|态’‘流氓’，并遭到了单方面挂断通话的待遇。” 捷克：“……” 洛森：“再附加友情爆料，她昨天上午之所以这么激烈辱骂我，是因为我数天前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按常理推断，接下来她都会拒绝和我说话、拒绝和我见面、拒绝放下下巴尖或胳膊肘看我眼睛，直到她做好她自己的心理准备工作，从羞耻的洞窟里钻出来——钻出来后再气恼地订立一系列‘不许’‘不准’‘不可以’新规定，而我为了把她哄好，肯定会全部答应。” 捷克：“……” 洛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掸去室友原地石化后出现的残渣。 “一，你没有证据证明我们在交往。二、你磕的cp很快就要出现分手危机了，而这都是因为你刚才和我抢手机。” 捷克：“……” “所以，”布朗宁同学的视线再次贼心不死地看向他的论坛页面，“三万五千八十字的太太，饿饿，饭饭。” 捷克：“……” 这位今夜屡屡遭到室友欺凌的可怜同学哽咽一声，五味杂陈，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他抬手又是一拳糊过去：“布朗宁！你混蛋！！” 布朗宁：“不要重复我女朋友的口头禅，好恶心……噗呃……（被击中的声音）” 不远处，因为黑丝白丝而打架、又掺和进裸|照（？）风波起哄的学徒a与学徒b，终于哥俩好的重新坐在了一起。 学徒a拿起烤串，学徒b拿起胡椒瓶。 “可真不愧是布朗宁。” 如同数小时前洛森看向他们的眼神，ab两人正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那边打成一团的男生们： “招惹女孩的功夫放了长假也依旧炉火纯青……唔，捷克这次揍得真狠，果然，刚刚听到那声语音消息他反应那么大，是他喜欢的女孩？” “哈哈哈……大概吧，谁不知道布朗宁对女孩的浪荡架势，估计又是哪个被他欺骗的甲乙丙丁……起哄起哄就算了，捷克却能通过短短一句语音认出对方是谁，唉，真爱啊。” “这种细致我也就见他握着笔写他那个小本本时见过，连个描写动作的修饰单词都要斟酌半天——看来捷克也是深藏不露的，可惜了，他喜欢的女孩碰见布朗宁这个史诗利器……” “啧啧啧。哇，刚才这拳可真猛。——嚯，布朗宁这是没认真打，还是完全不会打架？完全没有还手余地……” “害，你不知道，布朗宁可是位知名的时间管理大师，这样的他在打架方面肯定比不上捷克……” “可布朗宁打球很厉害啊。” “啧啧，所有会招惹女生旁观的行为他都很厉害，真混蛋。” ——你们倒是泡在公海里时不时深潜、睡在岩洞两晚、在悬崖上踩着苔藓攀岩后进行高空跳水、再循着洋流一路游回大陆、最终面对一个积累数月“无糖可见”猛然遭遇“惊天大糖”的疯狂cp粉啊？！ 要用最高效率的方法安抚他、让他替我保密，也只有先把他的怨气喜意彻底刺激出来…… 谁打架方面比不上捷克？？ 我怀疑就是你们天天造谣“布朗宁病弱体虚”，才让蠢宝宝的理想型变成了“运动系碳酸黑皮美男子”！！ ↑到现在依旧对薇薇安的言论耿耿于怀的小气鬼 布朗宁同学苦不堪言，但在躲避捷克攻击的同时注意围观群众的诋毁，已是他的极限。 都怪斯威特……可恶的斯威特……任性的斯威特……讨厌的斯威特…… 都怪斯威特！ 【数小时后】 “都怪蠢宝宝。” 洛森轻声嘟哝一句，把手背搭在额头上。 额头滚烫。 继游泳→攀岩→蹦极→露营→打架→善后→再打架……的可怕流程后，他上岸起就隐隐不适的身体果然提出了抗议。 不过，这些只能算是布朗宁的“寻常运动”，这次大概是双耳都出了毛病的原因，才导致抵抗力空前下降，出现了“发烧”症状。 ——以前的他，连肝数夜也不会发烧，感冒发烧或晕厥……都应当是右耳发作的副产品。 洛森艰难地动动手指，在额上缓缓给自己画了一个恒温魔咒。 发烧时直接用魔法降低温度，把身体调整回正常体温，再让正常体温帮着调节身体内的免疫系统——这是再便捷、便宜不过的治疗方法，真不明白校医怎么就非逼着他花钱买药、花时间调理。 本该用于运送冰块的魔咒通过半空一个小小的刻印在精灵身上起效，灼痛感与冰冻感一齐浇在他的皮肤上—— 洛森倒吸一口冷气，忍住没喊出声。 大约五分钟后，他过高的体温降回正常线，他昏沉的大脑清明起来。 ……除了潜意识里那点疲惫感，再没有发烧的症状。 洛森放下施完法的指尖。 他把手随意搭在灼痛的喉咙上，那里好像是被粗块的海盐摩擦得有些难受，这几天他在那儿的三餐一律是海盐烤贝壳——身体降低免疫力后一并暴露出些许症状。 除此之外……指腹上一片粗糙。 沙粒。 他猜自己今晨回来就匆匆倒进沙发，衣服没换澡没洗……也与现在的发烧有很大联系。 洛森搭着喉咙，一点点抹去沙粒，再缓缓坐直身体。 沙发床下的地板摆着那部破手机，闹铃不知为何被关上了，显示时间是上午8：30分。 糟糕。 他本还想短暂眯一会儿就起来，把送给蠢宝宝的水晶球赶制出来，再跑去她窗下送礼把她哄好呢。 现在……应该已经起床了吧？但也不一定，凌晨他的骚扰电话说不定会让她赖床……洗澡之后再弄点花带过去，应该赶得及…… 洛森打开聊天界面，一连发送了好几个讨巧认错的表情包过去，对方没有回复。 他无视了捷克头像上99 的红点，顺手屏蔽，就摇摇晃晃走进了浴室。 贫民窟的小家没有淋浴设备，但冷水手动冲洗的效果比温水淋浴好了太多。 洛森从浴室里走出来后，已经是换好新衣服、洁净得体的布朗宁了。 接着他又走回沙发边，拿过手机——捷克的聊天消息还在不停震动，无视了——蠢宝宝那边一直没有回复。 太好了，还在睡。 洛森送了口气，又一连串发送了一大堆的道歉认错表情包过去。 ……发送完毕后，他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往后靠进沙发垫。 潜意识里，还有点“我在发烧”的疲惫。 可现在必须思考“如何把生气的蠢宝宝哄好”才行。 万一她是故意装作没看见我信息……那肯定气得不清……一束花和一颗水晶球大概哄不回来……我还得再做点……挣点……让我想想…… 洛森想了想。 强制冷却的思维又“吱咔吱咔”地卡顿了，不知怎的，他想起她那夜插过自己发间的轻揉。 ……疲惫的时候，费力去哄耍小脾气的对方，原来是这么一件困难的事。 洛森皱皱眉。 他不喜欢自己脑子里刚刚跳出来的念头，他不喜欢半点真正针对安娜贝尔的负面情绪，说到底本来就是他乱发照片吵她睡觉——无所不能的布朗宁概念里不存在“生病的时候忍不住无理取闹”，他觉得自己那闪现几秒钟的念头太过分了，自觉表现有点废物。 ……差劲。 有些涣散的目光飘到倒在地板的眼镜上。 ……对了，我就说周围怎么这么安静。安静就容易导致胡思乱想。 洛森俯身捡起眼镜，调整了一下，将它架回自己的耳朵。 ——空气中微微流动的风声，不远处叮当作响的碰撞声，手机嗡嗡的振动，厨房里油烟机机扇的呼呼转动……有听觉，真好。 洛森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他起身走向小厨房。 “多少铜币啊，油烟机走的时候竟然忘记关……” 煤气灶轻嘶的火声，食材噼里啪啦爆开的响声，砧板哒哒哒的敲动，有些钝的菜刀刀尖被水龙头下的水珠砸出轻微的嗡嗡声。 洛森僵在门口。 降温魔法没能挽回发烧后失灵的嗅觉，眼前这一幕在真实被听到后才传达出温暖的香气。 安娜贝尔·斯威特背对他站在小小的厨房里，皱着眉翻动着手里的锅铲，围裙后的蝴蝶结像跳舞的小蝴蝶。 “愣着干什么。”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她侧过脸来，很没好气： “不是你大半夜犯病，点名说要吃什锦蛋炒饭？你家附近又没有店卖什锦蛋炒饭。” 第132章 第一百零二十九章 真正生气的点与被哄好的契机一样难懂 第一百零二十九章 真正生气的点与被哄好的契机一样难懂 ——时间倒回三小时前, 清晨五点三十分，斯威特私宅。 尽管昨夜两点多遭到神经病男朋友的突击，安娜贝尔·斯威特依旧准时睁开了双眼。 背诵咒语, 熟读法阵，复习一遍昨天批改过的文件, 咀嚼一遍调查无名氏中未能解开的疑点……顶尖的学徒与顶尖的继承人, 斯威特对自己的要求是必须做到两者的极致。 一边花费时间去拼命记忆，一边把自己浸在热水浴缸里。大小姐今日洗浴的动作有些急切——因为，相较平时, 她这次起晚了三十分钟。 在私宅, 大小姐严格意义上的生物钟，是每天清晨五点钟苏醒，每晚凌晨一点整入眠—— 然而，交往之后，安娜贝尔常常躲在被窝里、花上数小时浏览法师界的邮购总册——盯着甜美系的服饰纠结到深夜, 盯着男式圆领大t恤纠结到深夜，盯着修身优雅的燕尾服纠结到深夜, 盯着每一只印有小熊图案的包包或袋袋纠结到深夜—— 除此之外，她还花费大量睡觉的时间做蹬腿、锤枕头、拽裙摆、呼噜呼噜埋进被窝晃头等无意义动作。 这直接导致了很多次通宵，很多瓶被喝空的精力魔药与被用光的魔法眼霜。 但那只是交往初期。 在得到可以无限次和布朗宁联络的手机后，安娜贝尔每每都会在晚上十一点整收到对方准时的“晚安”表情包，且每晚的表情包都不一样（不知为何, 这些花样繁多的表情包里还掺进了‘一起睡觉觉嘛’的粉色滤镜猫猫头）； 在得到会“嗷嗷嗷”举爪爪、替她擦头发、并提供小号布朗宁抱抱的玩偶小熊后……安娜贝尔如果超过十一点半还吭着头看书, 就会被玩偶小熊“嗷嗷嗷”爬到书页上，遭遇抱抱攻击、贴贴攻击、蹭蹭攻击。 她躺下后, 对方还会摇摇晃晃地摆着棉布爪子给她掖被角。 ……在布朗宁花样繁多的“晚安”与玩偶小熊的“嗷嗷”下, 乖巧的蜜糖宝宝逐渐养成每晚十一点半睡觉的好习惯, 并随着睡眠质量的提升，不得不订下闹铃叫醒自己。 顺便一提，因为知道她每天清晨五点整起床要背书学习，玩偶小熊每天都会在这个点主动睁眼，举起棉布爪爪，与闹铃一起加油把睡得太香的安娜贝尔唤醒。 【蜜糖宝宝这个点要开始努力】 这是它懵懂的意识里所镌刻的。 ……玩偶的主人倒是没有如此机械化的考虑，某次约会时他状似不经意地提到“睡眠不满时的女人会早衰脸黄变丑，哦对了你是不是有点黑眼圈”，遭到一通状似偶然的暴打后，安娜贝尔的入睡时间立刻变为晚上十点三十整，睡前还要敷上高品质的魔法透明泥膜。 【蜜糖宝宝这个点就该继续休息】 ——这是玩偶主人的想法。 这些与她观念相悖的想法洛森很少直接说出口，否则又会是“你特么不准碰我家抹布”“我就碰你家抹布了你咬我啊”“你熟悉我家的破厨房做什么我带你去高级餐厅”“我就是要熟悉啊你滚开把钱袋收起来”的激烈争吵。 起初他以为蠢宝宝是遵循次时代的封建女德，后来他才明白，更糟，这只蠢兔子是完全被泡在次时代的斯威特家规里（。） 然而，被潜移默化提前了入睡时间后，大小姐清晨五点整的生物钟却根深蒂固…… 清晨五点整准时用棉布爪爪推她脸颊的小号玩偶熊，当然无法与超大号真熊裹在后背的熊抱比，不是吗。 没有真正的超大号抱抱，抱抱怪是不可能在空旷的大床上放松警惕的。赖床永远是“坐在男友家的破沙发上”之后发生的事情。 ——可今天，玩偶小熊昨夜被狂怒的大小姐扔在地上，手机闹铃被一爪拍开，五点钟准时清醒、睡眠质量奇差的大小姐瞪着床帐，足足发了三十分钟的沉默脾气。 很不想承认，其实她是在等布朗宁过来哄自己。或者一个讨巧认错的表情包也好。 更不想承认，布朗宁早晨从来一头睡倒，那个不把肝当肝的混蛋连一句“早安”都没给她发过，他甚至达成了“每次在电影院约会都成功睡着”成就。 ……三十分钟后，深感浪费人生的大小姐更气愤了，她起床洗漱，忙碌着自己的学习、工作、调查进度，奋力把大半夜犯神经的男朋友赶出脑子。 恋爱？ 恋爱有什么好！ 雄性都是喜欢丰满大姐姐的狗屎！！ ……一如洛森所猜测的，安娜贝尔的“小脾气”如果不及时哄好，会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 从六点整开始，以愤怒为燃料的斯威特大小姐开始在宅中高速运转，拒绝吃早餐的她（“被混蛋气饱了”）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哐哐哐完成任务—— 三十分钟后，她结束了这个难得假日的所有日程。 她只能静静坐着吃早餐。 她坐不下去。 她愤怒地把餐巾抽出，叠在桌边，留下一句杀气蓬勃的“玩男人”就奔出宅外。 她没有一直在生布朗宁的气，也没有一直等着布朗宁哄她，本小姐的世界繁忙而丰富，只是抽空去和他大吵一架，排解压力罢了。 哼。 就是这样。 ——在路上气哼哼地调查出那个丰满大姐姐姓甚名谁，又顺手查到之前的原版视频，顺手买了鸡蛋米饭虾仁香肠料酒等等原材料的大小姐如是想。 气归气，她还是有些理智的： 什锦炒饭视频可能是布朗宁“好想吃炒饭，但舍不得买街边摊浪费钱，我自己做也ok”后真正搜索的东西，发给自己可能只是想存个视频地址；丰满大姐姐照片可能是谁发给他的病毒链接，或者本该发给顾客、却错误转发给自己的“商品预览图”。 ……就那张照片的“嗯哼”程度，安娜贝尔非常怀疑那是小黄片的海报，谁没事摆出那么扭曲的姿势让人看啊——误发给她小黄片海报就很合理了，谁让她的男友是前小黄片导演呢。 安娜贝尔现在可是很懂男朋友劣根性的，她找到原图后反复检查了好几次，确定那个丰满大姐姐后背没有自己漂亮，腿也没有自己漂亮，唯一胜利的是前方“duang duang”的两架玉米加农炮。 ——分析归分析，生气还是要生气。 就“把大尺度图片私藏在手机里”这点，布朗宁活该被骂被打。 所以，安娜贝尔的计划是先把他叫醒，劈头盖脸骂一顿，装腔作势掐几把，再用他家厨房做什锦蛋炒饭，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吃，一粒米都不留给他。 ——悄悄用他给的钥匙打开小屋，走进去看到沙发床上昏迷不醒的蠢熊后，安娜贝尔的计划依旧很坚定。 蠢熊睡觉一直都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紧皱着眉，用手盖着脸，唇色发白，肌肉绷紧，一副“我很累我身体不舒服快来心疼我”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随时在和死亡作斗争。 哼。 她才不会心疼他。 她可是狠心的坏女人。 ↑同样耿耿于怀的小气鬼 安娜贝尔别开视线，告诫自己不准心软，伸手就要去推醒他，来场“混蛋去死”开头的亲切问候。 ——可与此同时，他摆在地上的手机亮起屏幕，“7：30”的数字开始闪烁、震动、发出铃声—— 安娜贝尔敢发誓，自己养尊处优的这辈子从未如此敏捷过。 她扑过去，赶在手机闹铃响起之前，按灭了他的手机。 ……呼，还好是一旦摁住开锁键便自动终结的闹铃。 安娜贝尔抓着洛森的手机，半趴在地上，惊魂未定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要把闹铃彻底关上。 她知道洛森设闹铃有连环设置、每隔五分钟爆响一个的坏习惯，毕竟这位是周日也要通宵兼职、第二天清晨依旧坚持起床给她煮巧克力送早餐的狠人，他能顺利起床全靠他的闹铃，自然醒不存在的。 安娜贝尔抬头看了他一眼。 熟睡的精灵，唇色依旧很苍白。 ……他看上去真像是生病了，为什么会有一熟睡就露出病态感的家伙？ 欺骗性好强。 【雪一样白的皮肤，血一样红的……那位公主陷在荆棘中，陷入永恒的睡眠。】 安娜贝尔突然回想起波赛森林的那天清晨，他睡在槭树树干上，也是手臂遮着脸，昏沉得连她的靠近都没察觉。 堂堂精灵……可真丢脸。 没有手机闹铃，就失去了全部警惕。在漆黑的电影院睡着，在一张破沙发里睡着…… 这里可不是你如鱼得水的森林……这里坐着我呢，你此生最大的敌人，一个不会心软的坏女人。 接下来我要把你轰醒，像那天一样把你吵到树下去。 安娜贝尔伸出手。 她没意识到自己咬着嘴唇，唇色比他的还要白，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那位公主陷在荆棘中，陷入永恒的睡眠。】 《睡美人》。 安娜贝尔从未喜欢过那个有些黑暗暗示的童话。她也从不觉得无所不能的布朗宁被邪恶禁锢，是个柔弱的公主。 可这一刻，洛森好像不是睡在沙发上，也不是睡在那颗槭树上——他看上去太疲惫了，仿佛沉睡的地方没有阳光与露水，仿佛正陷在某个荆棘缠绕的梦境里。 他似乎病了。 ……病了很久。 鬼使神差的，安娜贝尔轻轻拉开他遮盖的手臂，试着去触碰他的额头，想确认一下温度是否正常。 “嗡嗡嗡——” 安娜贝尔即将触碰荆棘尖刺的手，飞快收回，猛地摁向手机的解锁键。 ……五分钟过了。第二个夺命闹铃已经就绪。 她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转身捧起他的手机，准备开锁关闹铃。 我开锁可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替笨蛋关闹铃，鬼知道他这副才睡下的架势为什么要订七点三十分的闹铃——我可不会动他的隐私，本小姐不屑于搞这些小动作。 解锁密码是她的生日，没换过。 闹钟界面是初始界面，没换过。 好了，闹铃全部关闭，接下来，直接关锁…… 安娜贝尔：“……” 唔。 她的指尖悬停在界面上。 我不是想看他其他的隐私。 我就是想看看他的图库……如果再有那么丰满的大姐姐……如果再有那么“嗯哼”的海报图…… 女朋友有权利检查、删除那些糟粕垃圾吧？ 我可是还在生气呢，我当然有权利！ 安娜贝尔心一横，牙一咬，悄咪咪地退出闹铃界面，寻找图库。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被更换的壁纸。 壁纸里的她……嗯，是那天，刚进行“你能不能穿我买的衣服你身上的是乞丐服吗”“那你能不能穿我买的衣服我的钱袋很烫手吗”吵架，又共同度过的某个夜晚。 那之后，洗过澡后的她发现刚刚某混蛋不仅毁掉了内衣内裤、还毁掉了睡裙——便气愤地拿出袋子里本想送出去的圆领t恤，给自己套上，又抢过他的枕头，抱去睡觉。 某混蛋从厨房里端着热牛奶出来，见到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掏手机，第一句就是： 【啧，你穿我的衣服做什么？不伦不类的。】 她怒吼着抄起枕头：【你压根不肯收！那你有本事穿啊？！！】 【我才不……疯婆子！嘶！别打了！别打了！】 ……嗯，傻瓜一样的照片。 明明那时她沉迷殴打，压根没注意到他掏出手机。 明明那之后，每一次约会，他的壁纸依旧是默认图片。 安娜贝尔摸摸壁纸中自己涨红的脸，又看看熟睡的手机主人。 也只有傻瓜才能拍出来，偷偷摸摸存成壁纸了吧。 她把手机默默放回原位，静悄悄地，提起一旁的食材。 算啦，看在你是傻瓜的份上。 . 第133章 第一百零三十章 意外就是发生在意料之外的偶然 第一百零三十章 意外就是发生在意料之外的偶然 【上午九点整, 第五层法术建构区】 洛森站在门外。 他缓缓伸手扶住门框。 安娜贝尔则举着锅铲站在门里。 “……说了多少遍，蠢货就该有蠢货的自知之明，呵, 对于酒精无可奈何还放任自己摄入，第二天早晨的宿醉不好受吧，你们这些男生真是活该……” 锅里的米粒还在翻炒，她从百忙之中抽空扭过头来, 斜了他一眼, 摆足冷酷无情的蔑视感： “本小姐什么都知道, 你那个叫捷克的朋友刚刚还特地给我联络喇叭, 想问你在不在家……这可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蠢货和蠢货待在一起，他究竟是怎样的脑回路才会认为打联络喇叭给我能确认你是否在家……呵，你们昨晚凌晨去吃什么宵夜？七八个人？一整箱的啤酒？还是两整箱？” 将对方苍白的脸色、还滴着水珠的头发收入眼底后, 安娜贝尔复又扭过头去, 语气更加嘲讽： “你所谓‘有许多私事要忙的个人时间’就是这么度过的？你在学院不是连一瓶最低度数的果酒都喝不了, 酒量差劲的‘好好先生’？谁给你的自信去喝啤酒, 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我并非酒量差，也没有宿醉，只是酒精过敏, 而我酒精过敏的原因你该去询问你的姑姑, 以及她当年笑着给我灌下的十七瓶精馏伏特加。 但洛森·布朗宁只是站在那儿，盯着她蝴蝶般摇动的围裙结。 “抱歉，蜜糖宝宝。” 辅助听觉的眼镜让他顺利听见自己无赖中掺点讨饶的口吻：“好久没喝啦, 一时有点过头。”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从不希望自己变成病弱的残废, 即便事实如此, 在妹妹、长辈、朋友、同学面前, 他却恨不得用灰泥抹平自己人格中的每一粒缺点。 ……可是，今天，此时此刻。 【病弱也没什么不好】 他平生第一次，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就和之前每次默默注视她的背影时，所冒出的想法一样。 初次、迷茫、忐忑、兴奋。 每个平生第一次。 还有平生第一次觉得他家这件破桌布拼接的围裙很好看；平生第一次认为那把还戴着“次品大甩卖”标签纸的锅铲很轻盈；平生第一次走进厨房，没有浮现出“终有一天我要更换一个豪华大厨房”的想法，而是惊喜“这么小巧的空间真棒”。 ……真的很小。 她站在那里，踮脚就是放着汤锅的橱柜；他站在这儿，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肩膀。 洛森忍不住搓搓手指。 可他的喉咙里突然传出一阵痒意，是咳嗽的冲动——这提醒了洛森，不管表象做得如何完美，自己还在发烧。 那个关于病弱的想法立刻变成被戳破的气泡。 病人哪能靠近她。传染了怎么办。 洛森皱眉，有心把藤蔓叫出来给自己治疗——可安娜贝尔又猛地回过头：“要加辣吗？” 洛森收回半空中那向她伸出到一半的手腕，装作是挽了挽袖口，换了一个抱胳膊的姿势。 女朋友用力往上撅的嘴巴撅得更厉害了一点，她好像是打算对他进行什么“宿醉的蠢货就不要耍帅”辱骂，但还是忍住了。 “要·加·辣·吗？” ……哇，她把“宿醉的蠢货就不要耍帅”包含在和谐的询问里了，真不愧是蜜糖宝宝。 “要，”男友笑嘻嘻地抱着胳膊说，“多放老干妈。” ——安娜贝尔猛地扭回头。 “好的，一点辣都不会加。” 看他得意的样子！ 恶心！ 讨厌！ ……不就是做顿饭吗，尾巴这就翘上天了，竟然还敢点菜点口味？本小姐做什么你就该吃什么！ “宿醉之后不能吃刺激性太强的食物。” 安娜贝尔用力翻搅着锅铲说：“炒饭不准配老干妈，但待会儿的凉菜可以加一点点辣油。……不准挑眉！混蛋！” 洛森挑了挑眉。 “你没有扭头看我，蜜糖宝宝，我没在挑眉。” ——你就是在挑眉！绝对在挑眉！得意洋洋、用那种我最烦的表情挑眉！！ 安娜贝尔保持着气（羞）愤的状态完成了一点辣没加的健康什锦蛋炒饭，与加了一丁点辣的凉拌菜。 当她成功把食物端上那张小茶几时，心里还微微闪过一丝诧异——那个流氓布朗宁竟然就一直安安分分站在旁边看着，全程没上来动手动脚—— 嘛，不过，今天这次见面，是他提着保温桶被自己用枕头砸出卧室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收敛点也是应该的，这流氓也该知道知道天高地厚了。 安娜贝尔把筷子掉转，将握筷的那头递给他，递到一半突觉宿醉的弱鸡可能用不动筷子，换成了小木勺。 “怎么？你这是什么眼神？以为我会照顾你？没有自知之明的宿醉弱鸡活该饿着，看在你蠢的份上，就勉强用勺子一勺勺挖饭吃吧，呵。” 洛森：“……” 洛森接过了小木勺。 安娜贝尔递好餐具后，立刻又转身去给他拿了番茄酱的瓶子，并运用法师学徒的严谨，将其放在炒饭顶端，挤成一个规律的塔状。 “你可不要误会，番茄酱是我顺手挤的，本小姐今早也没吃早饭，待会儿你吃完了我要用这坨番茄酱吃班尼迪克蛋。” 你都把它挤在饭上了，大小姐。 洛森抬头，又差点被女友满脸的“快吃啊快吃啊味道怎么样嘿嘿嘿和番茄酱一起吃味道超棒对吧”闪瞎双眼。 吃炒饭从不拌着番茄酱吃，坚持认为炒饭拌番茄酱吃是异端的洛森：“……” 他默默捏着小木勺，舀了一勺盖满番茄酱的炒饭放进嘴里，咀嚼。 ……没什么味道，不好也不坏。 发烧的病人什么都尝不出来。 洛森再次抬头，但这次他被“这可是本小姐第一次做炒饭不开口夸我我就哭给你看”糊了一脸。 盈满蜂蜜的罐子晃啊晃，琥珀色的眼睛眨啊眨。 ……她是怎么办到的？这种颜色难道不该和“权力”“金钱”“地位”挂钩吗？为什么一个人类能把满满的蜂蜜与糖果装在眼睛里？真令精费解。 大概是发烧导致的幻觉，洛森闭闭眼，不仅看到摇晃的蜂蜜罐，还看到了她头顶逐渐冒出的一对兔耳朵。 兔耳朵正轻快摆动着，并随着他沉默时间的延长缓缓下垂。 “我做得不好吃我做得不好吃完蛋了完蛋了糗死了他不喜欢吃他不喜欢吃”。 “真的非常好吃。” 洛森几乎窒息地看着那对垂到脸颊两边、又猛地竖起的兔耳朵：“太厉害了，蜜糖宝宝，这是我平生尝到过的最棒的炒饭，你比网上的教学视频还厉害。” 兔耳朵全部竖起，耳朵尖端的毛毛和主人眼睛里盈满的蜂蜜一起摇摆起来。 ——可恶！为什么这对兔耳朵只能出现在我的幻觉里？为什么我无法用手机拍照收藏留念？！ 洛森咬牙切齿地收回视线，破天荒无视了女友“哈我就知道，蠢货也有蠢货的可取之处嘛，能够欣赏本小姐的厨艺是你这年来最值得嘉奖的进步了，当然这不是说本小姐的厨艺需要区区蠢货的赞许……”，沉迷干饭。 他嘴里没什么味道，可安娜贝尔的眼睛、言语、肢体动作都传递着温暖的香气，一口口咽下无味的米饭完全不是问题——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就着醋栗在吃饭。 ……好吧，醋栗果酱配炒饭，也够异端的，长此以往下去，我绝对会被她污染成一个甜食爱好者。 坚决杜绝甜食，甜品收藏一个就足够，糖类太容易令精灵丧失斗志了。 洛森默默干完饭，把盘子吃得干干净净，以免吃完后戒备心极强的大小姐还要来偷一口吃——万一她发现自己的炒饭极其失败，询问自己后又得到“很好吃”评价，从而暴露“我暂时没味觉”的事实…… 这么偶像剧的意外，布朗宁是绝不会容许它发生的。穷苦精从不浪费食物，他就差舔盘了。 “我来洗碗。”洛森赶在安娜贝尔开口之前说道，“今天你做饭了，这是等价交换。” 安娜贝尔：…… 为了避免和她吵架把炼金学原理都搬出来用吗。 她勉强默许了布朗宁洗碗，可又忍不住跟在他身后碎碎念：“弱鸡就是弱鸡，弱鸡勉强自己装成猛兽没意思，不想干活去偷懒也没人会监管，弱鸡的本职工作就是偷懒，宿醉就应该……” 男朋友打断她：“你的手不能碰洗洁精，洗过碗我就去沙发上再躺一会儿。我头还是有点痛。” ……哦。 他难得这么自觉去休息，安娜贝尔终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很喜欢摆架子训斥布朗宁，主要也是大多数时候，布朗宁做的事有很多需要训斥的点，而“训斥”“谩骂”“争吵”是他和她最舒适的交流相处模式，安娜贝尔总能从布朗宁的回击里提取很多信息…… 她呆呆地跟在他身后看他洗碗。 她呆呆地跟在他身后看他晾干抹布。 她呆呆地跟在他身后看他给手打肥皂。 她呆呆地跟着他转回沙发床，看他拉过毛毯。 ……唔。 以往的这个时间，她都抵御了起码三次的“袭击”了。 今天的布朗宁……老实过头了吧？ “我去给你买醒酒药吧。” 最终，安娜贝尔拢过小围裙，扒着沙发扶手一点点蹲下来，卸掉所有的嘲讽：“头真的很痛？我做饭时才接到捷克的喇叭，我不是故意没在来的路上买醒酒药……” 洛森睁开眼睛。 “你今天不是被捷克叫过来的？” “啊？捷克为什么要叫我过来？” ……告诉你我经历了一些奇葩的极限运动，告诉你我神出鬼没，然后你专程过来拷问我，“顺便”给我做饭，因为对昨夜的链接一直耿耿于怀。 安娜贝尔略迷茫地眨了眨眼。 洛森立刻得到了答案。 她今天来到他家，不是因为任何人的联络喇叭。 ……见鬼，为什么偏偏是他发烧的这一天？ “蠢宝宝。” 洛森合上眼，忿忿道：“你之前在生气，我可还没去哄你……” 你怎么就被哄好了呢，笨蛋。 多生一会儿气啊。多在那里等一会儿，让我精神抖擞、干干净净的去见你。 不要到这里来……不要还没消气，就跑来我这儿传递“想见布朗宁”的潜台词。 女孩子要聪明一点，矜持一点，生气生到一半就暴露黏黏糊糊的本性，强盗不拐你拐谁？ 这样下去…… 安娜贝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 “算了，过来。” 洛森冲她张开手臂：“蠢宝宝，到我这儿来。” 躺一会儿，只单纯的，抱着你躺一会儿。 如果不是他在发烧…… 幸好他还在发烧。 否则，他一定会在她做饭时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一定会在吃饭时离开座椅，去摸她那只存在于自己幻觉中的头发；一定会在她跟着自己的背影打转时猛地转身把她困进流理台，一点点把她的围裙系带抽开…… 他会被她宠坏。 太丢脸了，他本以为这该是反过来的。 “蠢宝宝。” 洛森近乎叹息地重复，绿眼睛里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让我抱抱你。” 可正当安娜贝尔在那双绿眼睛下迷迷糊糊地说出了“哦”，脱鞋脱外套钻进毛毯，拱一下拱两下拱三下，就要成功钻到抱抱熊的怀抱里时—— “哥！咪咪的猫粮不够用了，你放在哪——你放开！！！！” 洛森：“……” 他第一时间锁住了怀里拐骗来的兔子，假装这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毛绒兔玩偶，翻身，往毯子里埋埋埋。 场面极其尴尬，像极了刚结束冬眠的熊当着其他熊的面撅屁股藏蜂蜜罐。 “在橱柜里。自己去拿，不要吵我睡觉。” 洛莉·没瞎·布朗宁：“……” 她深吸一口气。 再呼出一口气。 深吸一口气。 再呼出一口气。 “你妹的！！！” “不是你的，谢谢……你滚，不准扯我毛毯！！” . 第134章 第一百零三十一章 发生在亲兄妹之间的修罗场更加激烈（上 第一百零三十一章 发生在亲兄妹之间的修罗场更加激烈（上） 洛莉·布朗宁这个假期玩得很快乐。 忽略不省心的混蛋老哥, 她这个假期住进了法师界第一的魔法学院、拥有了一堆从未拥有的高科技电子产品、学会蹭“wifi”和打电子游戏、与和蔼可亲的伯母逛街买衣服、哄骗好玩脸嫩的年轻小男生、时不时抱着咪咪走进前卫帅气的唱片店里——洛莉甚至在泽奥西斯十字街的乐器店找到一份待遇优厚的兼职，如无意外, 在数天的积极推销后（介于洛莉总能轻易把年轻有钱的小男生骗进店里，这份推销她做得极其顺利），她就能成功拥有自己精生的第一把电光吉他啦！！ 在乐器店兼职比织挂毯贩卖手工艺品轻松多了，每晚回到居住点，想开空调开空调，想吃冰棒吃冰棒，想打游戏打游戏, 甚至还能随时去洗热水澡, 用热水洗衣服洗手——再也不用提着破水桶跨越数层打生活用水, 洛莉每天都美滋滋的。 更何况，假期后期, 混蛋老哥也一改凝重的作风，一副“困难全部解决、我要享受精生”的架势，彻夜彻夜在外面浪荡，到最后索性直接住回了贫民窟，让洛莉在他宿舍里“自便”, 唯一的要求就是“尽量别回家来”。 洛莉能看出他住回贫民窟时脸上没有一丝半毫的“干正事”，而是赤|裸裸的“干快乐的事”——她猜她哥是假期初期时解决了某个大麻烦, 麻烦解决后，他就螺旋式直线升天, 浪得无法无天, 甚至隔三差五就三更半夜给她发短信—— 【这是别人新送给我的t恤衫jpg】 【没别的，就是发给你看看】 【这是别人给我煮的茶叶蛋jpg】 【没别的, 就是发给你看看】 【这是别人去电影院时喝空的奶茶杯jpg】 【没别的, 就是发给你看看】 【这是别人常穿的直筒丝袜牌子jpg】 【看看就好, 我没钱，不会花钱给你买】 ……诸如此类的行为，匪夷所思，分外讨打。 如果不是洛莉太了解洛森，她甚至会怀疑对方正在谈傻兮兮的小学鸡式初次恋爱。 既然混蛋老哥那边的潜在危险彻底解除，除了“没能和人类朋友安娜见面玩耍”有点遗憾，洛莉也真真正正放下心来，快乐地享受着自己的假期。 她嗨起来与兄长没什么两样，浪到飞起，直到咪咪在脚边打转、叼来空空的食盆挠她裤脚——洛莉才终于一拍脑袋，为补充猫粮，第一次回了贫民窟的老家。 如果不是咪咪没饭吃，她在外面玩得完全不想回来…… 如果不是咪咪没饭吃，她分外快乐的心情，也不会降至谷底。 洛莉抱着猫，瞪着沙发上装死的东西，整只精空前愤怒。 原来！ 原来！ 原来他故意把她支开，不是去骗别的小姐姐，是骗到了无意中来拜访我的安娜？！ 她那善良、柔软、可爱、好骗、笨拙、漂亮得惊人、身边没一个靠谱对象能依赖、傻乎乎陷在一个渣男感情陷阱里的人类好朋友——唯一一个人类好朋友—— “你放开！” 她嘶嘶叫喊着，反应过来后的第一动作就是去扯他的毛毯：“你放开我朋友！混蛋！不要脸！你不准对安娜——” 洛森还没把人完全掖进被子里，就听见妹妹一声大吼，愤怒中掺杂失望，失望中带着决绝： “安娜是有男朋友的正经女孩！！你这个没底线的王八蛋！！她有男朋友了，别碰她！！” 洛森·安娜男朋友·布朗宁：“……” 妹妹这个纯爱战士的精神很值得鼓励。 就是针对对象完全搞错了。 他张张嘴，“我就是她男朋友，你冷静点”的解释已经滑到了嘴边——洛森从不打算在这点上对洛莉说谎，前期他无法向朋友炫耀时都给她发了那么多封短信—— “我们没在恋爱！” 脑子发懵的安娜贝尔被“男朋友”关键词一震，还没搞清楚状况，便急忙从毛毯里大声抢答： “我和他没有恋爱关系！就是单纯的肉|体关系！我花钱买……买他抱抱！你别误会了！我可不是他女朋友！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洛森：“……” 洛莉：“……” 洛莉扯毛毯的动作一顿。 洛森解释的话语咽下。 兄妹俩默默对视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洛莉悄悄做口型：那位金·主·姐·姐？ 洛森……沉默片刻，洛森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洛莉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浮现出惋惜的表情。 洛森不知道她惋惜的是安娜贝尔花钱买男人还是安娜贝尔她男朋友戴绿帽，不论哪个，他都不是很喜欢这份惋惜（。） 洛莉惋惜了片刻，继续做口型：那·些·短·信·是？ 洛森也做口型：我·陷·进·去·了。 洛莉：……她·有·男·友。 洛森：她背·着·男·友·包·男·人。 洛莉：“啧。” 该死，她竟找不到这串逻辑的漏洞。 安娜有男友→可安娜背着男友包了我哥→我哥有点动心→我哥在撬墙角上位→是安娜先包人的，所以他撬墙角不算很混蛋→我哥要ntr他金主的男朋友→我哥果然是该被十八刀捅死的牛头人（。） 两位优秀的布朗宁完成了眼神与口型交流，纷纷不动声色地进行头脑风暴，思索着，该如何才能挽救现在的局面。 洛森：不行，虽然要隐瞒，虽然我不介意在谣言中成为小白脸，但在莉莉面前绝对不能成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我得悄悄绕过蠢宝宝，向她暗示“我们在交往”的真相。 洛莉：不行，虽然是安娜先包人，虽然我哥在情感方面是一笔烂账，但我哥绝对不能成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得悄悄绕过安娜，向我哥暗示“放她和她男友一片美好未来”。 ——两位优秀的布朗宁纷纷下定决心，不约而同地再次开口—— 安娜贝尔·被闷在毛毯中·斯威特：“不、不好意思……我可以出来坐坐吗？” 洛森不想撒手。 熊从来不会在敌对熊面前撒开自己的蜂蜜罐，精灵也从不会在敌对精面前撒开自己的小兔子。 可洛莉微眯起眼睛，只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 “需要我出去避嫌，让你们整理整理衣服吗？” ——脸皮薄的大小姐立刻疯狂挣扎起来。 之前她一直是安安分分待在熊抱里，就算出声询问也把腿缩得规规矩矩的，可这么一句话直接点炸了兔子的羞耻线。 让、让男朋友的亲妹妹误会我们在做什么……可真是太……啊啊啊啊！快放开！放开！ 在她的疯狂扑腾下，洛森不甘不愿地松了手。 洛莉：呵。 洛森：啧。 ——布朗宁家两位精灵的第一回合，兄长落败。 【十分钟后】 洛莉抱着咪咪窝在摇椅里，洛森扶着额头支在沙发上，安娜贝尔不安地拢着裙子，双腿并拢坐在茶几上，三者呈三足鼎立式，完美分布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顺带一提，安娜贝尔所坐的茶几垫了洛森草草抽出的沙发垫、与洛莉匆匆铺开的碎花小挂毯——某种意义而言，斯威特正坐在布朗宁家最豪华的位置上，只是她自己垂着头、攥着手，搞出了仿佛遭遇家长与老师共同训斥的小学生状态。 在斯威特的概念里，“与亲人发生冲突”，永远都围绕着“会议桌”“规则”“惩罚处理”“审判”。 而她是介入这个家的外人，无论如何都会先被针对…… “安娜是我的好朋友。” 洛莉状似天真地扭头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和她关系那么好了？” 洛森假笑：“我也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成了能互相串门的好朋友。” “哦，是吗，所以你在我和安娜认识之前就认识她了？” “呵呵，如果不是我，她可能还不会到这儿来认识你。” “……哥，说话要讲究证据，你知道我能认清你的胡扯。” “莉莉，作为淑女，信口开河也要有限度，你连她的姓都不清楚，谈什么‘好朋友’？” “哈，安娜过去也不知道我的姓，她和我做朋友、向我倾诉，与你可没有半点的关系。” “真好笑，好朋友一个假期都没约出来见面？” “你才好笑，哥，把我赶出来才能偷偷摸摸地在这儿顶替我的角色。” “顶替你的角色？莉莉，你没有角色。” “嗤，我倒要看看是谁没有角色……” 安娜贝尔：“……” 总觉得这两个布朗宁要打起来了。 直接越过她打起来。 ……难道重点不是先批判她吗？？？ “如果不是我懒得起，”洛森支着沙发扶手说，语气逐渐恐怖，“我要用沙发角令你窒息，莉莉。” 洛莉摇着摇椅，笑脸里阴风阵阵：“那我会直接把咪咪扔在你脸上，告诉她那是猫砂盆，请随意使用。” “你那只破猫早该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 “哎呀，真不好意思，那你宿舍的床单也该扔进垃圾桶了。” “你——！！” “我怎么我？” “莉莉，你皮痒……是吧？” “哈？再教训我试试？” 安娜贝尔：“……” 这两个布朗宁好像真的要打起来了。 ……为什么会突然打起来啊？！审判呢？！惩罚呢？！针对规则的处理措施呢？？ 安娜贝尔眼见着洛莉就要抄起猫扔过去，而洛森缓缓坐直撸起了袖子——急忙出声喊道：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我的错！” 洛森：“……” 他撸袖子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冒出“你们都是我的翅膀”这句经典台词来。 不明真相的洛莉完全不知眼前这一幕的生草感，她被安娜贝尔这一声喊彻底点炸，直直从摇椅里跳起来，指着洛森鼻子骂道—— “你太让我失望了，哥！你知道安娜多喜欢她男朋友吗？！啊？！仗着她乖巧好骗就搞破坏？！就算她是花钱——”花钱雇你做什么，“你也该守好你的底线！你的原则！在美好懵懂的爱情面前，成年人的游戏都该靠边站！先不说什么先来后到，就单单感情这一点，你知不知道安娜多少次跑来我这里咨询感情问题？！安娜多少次纠结穿着打扮？！她跟她男友吵架的时候反反复复苦恼了多久，对着我列出道歉方案一二三四五六，又因为实在太接近‘把自己包装好送给男朋友’被我劝退打消念头，再然后怎样沮丧地抱着枕头左滚右滚上扑腾下扑腾——对！就在你这张破沙发上！看到了吗！感受到了吗！这是认真的情感！！是巨好磕的恋爱！！四舍五入就是童话级别的真爱！这是你不要乱碰乱动弹的东西！你感受感受啊，哥！！” 洛森·她男朋友·布朗宁：“……” 他缓缓把撸起的袖子放下了。 做出虚心受教的表情。 “有点。”布朗熊无视着茶几那边开始抖动的兔子说：“但不够，你再详细说说，莉莉，我感受感受。” . 第135章 第一百零三十二章 发生在亲兄妹之间的修罗场更加激烈（中 第一百零三十二章 发生在亲兄妹之间的修罗场更加激烈（中） 那曾是个静谧的午后。 额心不断浇注着清澈的水流, 背后是美而庄重的浮雕，膝下流淌着令无数法师趋之若鹜的矿脉，耳朵上点缀着万金难买的轻薄金属。 小小的精灵跪在那儿, 保持着虔诚的姿态, 为整个精灵族的未来祈福, 为森林献上全部。 圣堂的月亮，精灵族的中心，最完美的圣女。 某种意义上而言，小精灵其实比世上最富有的贵族小姐还要尊贵——因为她长大后将佩戴森林的王冠，是被月亮与森林共同承认的王室。 当然, 与人类的“王室”概念不同…… 精灵厌恶奢靡，杜绝享乐, 仇恨金钱, 即便坐拥珍贵的资源, 她的生活简洁而质朴。 素食与长袍, 竖琴与祷告。 做过祈祷, 用过午餐, 独自跪坐在圣堂中心, 双手交叠、置于胸口，保持着对森林的敬仰与爱慕。 一天天, 一月月, 无需参加舞会, 无需练习礼仪，无需处理文件, 小精灵的生活一直重复着, 今天、明天与后天没有任何区别, 无非是跪坐时从窗外投进的阳光角度不同, 在洁净的矿石地面上铺开的树影不同罢了。 她身上的标签已经足够沉重，长老们不会在意小精灵是否会在水淹过口鼻时感到难受，不会在意小精灵发肿泛青的膝盖，不会在意她偷偷瞥向不同的树影时晶亮的目光，亦不会在意她的性别、她的爱好、她的姓名。 因为她是整座森林最尊贵的精灵，她叫“圣女”，连姓名都不需要。 人类也许会觉得很奇怪吧？毕竟人类概念里的“王室”，应当享受世上一切华丽的东西？ 她不太清楚。 即使是斯威特节，小精灵也不被允许出现在那些做交易的人类面前——长老们说，人类会玷污她的纯洁，窃取她的价值，毕竟她是整座森林最珍贵的宝物。 但还有更奇怪的呢…… 据说，人类的“王室”，是要看“王室血统”的？ 她的血统可没有哪个精灵会尊敬，恰恰相反—— “喂！喂！到这儿来！” “砰砰砰！” “砰砰砰！” 那曾是个静谧的午后。 现在它被叫喊、拳头、不停砸上来的小石子彻底打破。 小精灵抿抿嘴，淹没口鼻的水流随着扭头的动作歪斜了方向，虔诚的祷告骤然打断。 她左右看了看，撩起长袍，揉揉凹陷的膝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圣堂的窗户又高又长。 圣女铆足了劲才推开。 “走开，”她冷冷地呵斥，“走开，布朗宁。” 王室的血统爬在树干上，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怀里抱着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指甲缝里全是泥。 他的表情比她还要冷淡，厌恶写了满脸—— 洛森·布朗宁抛抛手中的石子，也不管窗户是否已被打开，直接对着她的脸砸了过来。 “呸，小混蛋，砸死你。” 圣女偏头躲过那颗沾着泥巴的鹅卵石。 她停止出声警告，直接弯腰脱鞋，抓着鞋底往外抽，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抽打什么肮脏的害虫。 “走开，布朗宁，否则我抽死你。” “你以为我想过来？不是你说做交易？我把东西捕到了，你不要我就丢开。” 圣女终于顿了顿，停下抽鞋底的动作，目光飘向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 她此刻的眼神和看着不同的树影时的眼神是一样的。 “我不要脏东西。”她的话里掺上一点犹疑，“长老们不许我和你玩。我不会和你玩。” 圣子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我才不想和你这种家伙玩。” 他恶声恶气地说，手里的鹅卵石又蠢蠢欲动了，“我才不想和成绩优异、天赋卓绝、仪态优雅、一举一动都是全族标杆的大人物玩呢。我呸！” 她的歌声最动听，她的弹奏最流畅，她的绘画最高雅，她的品性最纯洁，她明明穿着最长最白的袍子、走路时却不会让衣服沾到半点灰尘。 而且她永远吃得饱饱的，永远擦得香香的，永远住在有屋顶的房子里，头发干净而蓬松，每一根发丝都被长老们蘸取染料染成皎洁的银白，用来洗脚的水都是最清澈的露珠—— 小洛森敢发誓，即使对方住在森林里，却连虫子、沼泽和雨都没经历过。 甚至，同样是绿色，她的眼睛颜色却浅淡、明亮得多，专门有大人写诗赞颂，那是“被阳光照射的树影”。 而他就是……该死的癞|□□！该死的泥巴！他讨厌那些外号！他讨厌那些精灵！他讨厌那个一脸傲慢地侮辱他的人类小女孩！ ——所有讨厌叠加在一起，小洛森简直恨毒了小洛莉。 他有起码一千个理由去憎恨她。 ……而圣女很聪明，尽管无法接触外界，“察言观色”几乎是刻在血脉里的天赋能力。 听到他这话，她轻哼一声，冰冷的口气里透出一点得意洋洋来：“你就是嫉妒我，布朗宁。” 这是事实。 他脸色一变，立刻嚷嚷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我才不会嫉妒你！我是伟大的布朗宁！” 洛莉·布朗宁更加得意了：“我也是伟大的布朗宁。” 洛森·布朗宁恼怒道：“你才不是伟大的布朗宁！你是圣女，你是讨人厌的小混蛋！” ——尽管是这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再没有谁会像他和她这样彼此讨厌。 洛莉其实不太能理解血缘上的兄长隔三差五溜进圣堂用石子扔她窗户的行为——她被甄选成为圣女时年龄太小，连记忆都没开始，是稍长大之后，才从长老口中偶尔听闻自己有一个亲人。 洛莉没有对洛森的任何印象。 但据教导她竖琴的精灵奶奶所说……在很小很小、小到她还没睁眼的时候，这个亲人曾背着她走路，对她很好，既是她的爸爸也是她的妈妈。 因为【只剩我们两个共同生活下去了】，他曾这么宣布。 可后来她被带走，他只剩下了他自己。 小洛莉猜，他肯定是在后续长大时染上了一堆坏习惯，才被长老们抛弃，不肯将他也带进圣堂——他现在变得太坏太讨厌了，精灵族没有谁愿意和小洛森讲话，小洛莉偶尔出门祷告时在路上撞见他，回去都要被长老要求洗三遍眼睛。 她不喜欢洗眼睛，太难受了，所以她每次都扭过头不看他。 这是个坏家伙，毋庸置疑，小洛莉甚至为自己和他有血缘联系感到丢脸。 但…… “你到底还要不要交易了？” 小洛森不耐烦地催促道：“我在南边的沼泽只扔了两箱爆爆乐，长老们半小时就能处理完，然后赶回来查看——到那时候我可不会管你，这只东西我直接扔进河里。” 对，不仅隔三差五溜进圣堂用石子扔她窗户，每每离开都是被长老们追杀出去的，又狼狈又丢脸。 小洛莉很想继续摆出圣女的架子，但他口中似乎很好玩的“爆爆乐”与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实在太容易拉走小孩子的注意力了。 就算是可以跪在圣堂持续一天祷告的圣女，也是小孩子。 “我知道了。” 小洛莉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缩回窗下，提着袍子小跑到大柜子前面，挖出自己特地藏起来的小罐子。 “喏，给你，白糖。交易好了，快把它给我！” 小洛森接过罐子，打开封绳瞧了瞧。 ——特供圣女的白糖果然是好东西，连一丝一毫混进去的沙土都没有，雪白雪白的。 他忍不住咂咂嘴，嫉妒得舌头发苦。 “我是要拿来做世界上最好吃的醋栗果酱的！我可不会分给你半点醋栗果酱。” 小洛莉不以为意：“你那些破东西，我才不稀罕呢。快把它给我！” ……哼。 小洛森打开包裹，依依不舍地把毛茸茸的小东西递过去。 “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动物，便宜你了。 可小洛莉尖叫一声：“我要的是小猫！这两只长耳朵是什么？！” 哈？ 猫？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全世界最可爱的兔子：“你要的是那种坏东西？” 那种会拿爪子勾烂我的衣服补丁、会用牙齿咬住我的头发乱嚼、在我拼命躲藏时嘶嘶叫喊着招其他精灵跑过来、就连我好不容易偷来的剩饭还要挤过来叼走的坏东西？ 哪有会在怀里一拱一拱的小兔子半分的可爱！！ 小洛莉：“你是不是有病？！只会啃草的蠢兔子哪里有猫可爱？！我要的是猫！猫！会‘咪咪’叫的猫！毛茸茸的猫！” 小洛森：“兔子也是毛茸茸的！而且兔子不只会啃草，它们还会啃果果！” 小洛莉：“毛茸茸是兔子唯一的优点了！我要猫！猫！可爱的小猫！你这个笨蛋！你是不是故意的？！把白糖还给我！！” 小洛森：“我才不——” “布·朗·宁！擅闯圣堂，你——” 是长老要回来了。 小洛森脸色一变，猛地把兔子往她怀里一塞，抱着白糖罐子，撒腿就跑。 洛莉只好急急忙忙地盖住窗户，急急忙忙地将兔子藏进地砖下的小洞，再回到祷告的地方，以免长老追杀那混蛋时发现自己不在本该待着的位置上。 ……可恶！她要他抓的明明是猫！可爱的小猫！ 圣女重新跪回了她祷告的位置。 长袍稳稳地铺开，树影没再变幻，水流继续淹过她的口鼻。 只是…… 小洛莉忍不住把眼睛往那个小洞上瞥了瞥。 一大片毛茸茸躲在里面颤动，她看它的眼神比看那些变化的树影还明亮。 ——算了，不看耳朵的话，勉勉强强当小猫养吧。 “都怪布朗宁……” . 第136章 第一百零三十三章 发生在亲兄妹之间的修罗场更加激烈（下 第一百零三十三章 发生在亲兄妹之间的修罗场更加激烈（下） 可洛莉不知道, 那只是一个开始。 问他要猫得到兔子、想要长笛却换到口琴……付出九牛二虎之力从长老那里偷渡到大盆大盆的新鲜可可豆、暗自期盼着他口中“斯威特节时才会出现的珍稀宝物”，却只得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红色小皮鞋。 据伟大的布朗宁扒在树上所说—— “这可是曾把伟大的布朗宁从树上砸下来的鞋子！” 小精灵信誓旦旦的模样看着很像那么回事：“那里面肯定蕴藏着人类特有的恐怖武器！恐怖的魔法！或者，最恐怖的……火焰魔法！这才是斯威特节特有的珍稀宝物！！” 洛莉：“……” 全世界最擅长火焰魔法的法师家族正是他们的森林向人类世界敞开的唯一渠道, 该家族的家主更是他们精灵族千百年来唯一允许与其交换物资的盟友—— 她是藏在圣堂中的圣女，不是不谙世事的弱智。 小洛莉每每旁观小洛森花式混进圣堂的姿势都会悄悄佩服他一下, 可每每在她悄悄佩服过对方之后, 对方就向她展示出蠢货犯蠢的一百种方式。 “火焰魔法根本不可怕，握着它最大奥秘的是我们精灵的人类仆从。”她生气地说, “把可可豆还给我, 布朗宁, 我才不想要亮晶晶的红色小皮鞋，那是人类用过的脏东西！” 他看看她，又看看怀里亮晶晶的小皮鞋。 皮鞋鞋面上还沾着小未婚妻砸他时一并砸落的叶子。 “我给你做一双同款不同色的新鞋子。抹茶色配白扣子，鞋跟藏两块爆爆乐。” “成交。” ……如此艰难、无语、充满冲突的交易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小洛森“泥巴脑袋”的外号在某个小女孩口中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巧克力脑袋”, 长到小洛莉的秘密地板洞里存满小皮鞋、蛋糕裙、爆爆乐、好大一瓶烤肉用的烧烤酱——那瓶酱抹在生菜上巨好吃, 小洛莉一直视为珍宝，直到小洛森又送来一罐巨香无比的“油泼辣子”—— 可自始至终, 他们仇视着彼此。 厌恶感无法根除，一如流淌在这两只小精灵身体中相同的血。 被全族鄙夷的劣等精灵有太多理由去憎恨这只拥有一切的圣女，被全族教导洁净的圣女有太多理由去蔑视这只滚在泥地里的劣等精灵。 他不忠诚，不贞洁, 不高尚，不纯净，是精灵标准里彻头彻尾的“烂人”。 洛莉对洛森的这份认知永远不会改变, 她也相信自己永远不会成为包庇亲人、不知好歹的“烂人”。 说真的, 为什么他们俩要有血缘联系？ 他们所喜欢的东西全都相反, 他们所讨厌的东西全都—— “做个红茶都要放这么多糖，哥，你是嫌我们家糖多得用不完，还是你直接是劣质糖精化形的妖怪？” “我倒是不知道你如此热衷牛奶，莉莉，放再多的茶叶，你往里加奶就叫奶茶，你体重秤上的指数永远不会随着茶叶的增多下降。” “红茶里放奶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红茶里不放糖还能搭配甜品吃？” “你倒是说说——” “你倒是说说——” 数年后，小小的屋子里，全世界最富有的贵族小姐弱弱举起手。 “那个……” 我们只是在讨论早午餐吧？不是开什么战前会议？ 背叛了整个森林、将圣子圣女的冠冕抛在脑后的精灵兄妹同时扭过头来。 洛莉·布朗宁笑得阳光灿烂：“你喜欢红茶里加奶，对吧，安娜？” 洛森·布朗宁则微微垂下眼：“糖要再放一勺是吗，我们待会再谈。” 安娜贝尔·既喜欢加糖又喜欢加奶·斯威特：“……” 她有点绝望。 她开始搞不太明白几十分钟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竟然会努力插入这两位的对话，奋力把“让我们聊聊安娜贝尔曾和她的闺蜜进行怎样的恋爱话题”拐到“让我们聊聊早午餐该吃点什么”上去——尽管布朗宁家从未接触“早午餐”这么时髦奢侈的东西，但这并不妨碍思维敏捷的布朗宁们迅速展开讨论—— 事实证明，还不如单纯针对自己爆料呢，起码被爆料之后她可以用法杖打地洞离开，躲布朗宁（单指叫洛森的布朗宁）躲上两个星期，但现在大小姐坐在小茶几上，连空气都呼吸得很困难。 ……感觉要窒息了。 这还不是负面方向的窒息，大小姐理应很擅长处理负面方向的窒息，每次家族会议不都是那么度过的——可这个小屋子里充斥着正面方向的窒息，过于积极，无所适从的安娜贝尔甚至被逼到了头晕眼花的地步。 想想看吧。 两双美丽的绿眼睛，两抹巧克力般的栗发，两份相似度极高的空灵美貌，两种都围绕着你、暗暗询问你“是否喜欢”的眼神。 它们叠加在一起。 加奶的红茶，加糖的红茶，本质上不都—— “安娜？安娜？我这杯给你好啦。” “别发呆，蠢宝宝，把手递过来。” 安娜贝尔·double kill·斯威特：感觉快不能fu吸。 她既不敢往右边的摇椅伸手，也不敢往左边的沙发伸手，只敢抖着拢在胸前的爪爪，小心道：“加糖加奶都……” 洛森第一时间读懂了这只蠢兔子的潜台词。 不知怎的，不管之前的“爆料”值得多少遍的——录制回听复读背诵收藏典藏一条龙行动——他就是无法接受，在同时面对他们两个时，从安娜贝尔嘴里听到“都可以”这种话。 雄性传统般的劣根性，或者是心底某只裹满泥巴扒在树上的小精灵嚷嚷着“我比圣女更好”。 妹妹是相依为命的妹妹。 但他的东西，谁都不能抢。 【她已经有很多了！】浑身泥巴的小精灵堵在树洞前，带着恨意叫喊，【这是我的！】 ……洛森飞快地撇撇嘴角，抢先把加了糖的红茶和蛋糕一起放在她的膝盖上。 修养良好的小姐立刻使用双手捏住了茶碟，而这就与洛莉慢了一步递来的加奶红茶错开—— 安娜贝尔·不能fu吸中·斯威特：“呃，谢谢。……啊，对不起！我是说，我手里已经有红茶和……” 洛莉·慢了一步·布朗宁：“啧。” 她抿紧嘴巴，把红茶杯放回去，刚要拿起另一个小碗里的饼干棒，又见洛森把榛仁巧克力棒放进了安娜贝尔的茶碟里。 这还只是开始。 她去够银色涂料的木质茶匙，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枚货真价实的银茶匙； 她想给安娜舀勺蘸松饼的樱桃果酱，他却抢先把醋栗果酱浇在华夫饼上； 她抱起咪咪试探着提起安娜一直很喜欢的毛茸茸生物话题，他却已经提出一只叫“比利时·杏仁糖”的棕兔子，谁特么会给一只棕兔子冠名冠姓； 她想再次提起安娜贝尔和她最喜欢的男朋友——可这次一直在捣乱的亲哥连口都没开，安娜却抢先一步，混乱地摆起缩在胸前的爪爪，一通“啊啊呜呜呢呢”的奇妙吟唱，感觉离当场打洞就差一点点。 并且，在洛莉疑惑的注视下，安娜的动作愈发混乱畏缩，她缩在胸前的爪爪逐渐上移缩到脸上混乱摆动，久而久之，即便是洛莉也无法欺骗自己敏锐的眼睛—— 【这是兔兔洗脸】 保持沉默的兄长露出极端讨人厌的笑容，对她做出如上口型道。 洛莉：……我不管，这就是猫猫舔毛！ 太令精焦躁了。 太令精焦躁了！ 简直梦回圣堂，梦回那些不断被打扰的午后，梦回那大段大段“指兔为猫”“指琴为笛”“抢了就跑”“空头支票”的可恶经历！ ……那时候，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挑动她真实的怒气神经。 融入人类社会、长大之后——洛莉其实再没见过洛森这么积极地找过来怼她，她所提出的大多数要求都会被满足，不管嘴上如何，兄长一直没有吝惜过在自己身上的花销。 过去，洛莉一直用“我和我哥都长大了，现在我们都是贫穷成熟的大人”来向自己解释，她适应织挂毯过日子的贫穷生活后也更深刻地认识到某一点—— 曾经的小洛森对曾经的自己的敌意，还出于“丰富宝贵的生活资源”。 糖、盐、可可豆……这些他只能从她那里换到，自然而然，就形成一种基本且自然的生存冲突。 起码，洛莉现在也是几乎暗暗对着每一个买得起按摩浴缸、泡得起热水澡的女生咬牙切齿的。 但却一直，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疙瘩。 它和那“不忠诚，不贞洁，不高尚，不纯净”的认知，一直悄悄存在于洛莉的心底。 洛森·布朗宁依旧是个人品很烂的家伙。 不论年幼年长。 他喜欢金钱，私生活混乱，什么脏手的交易都肯干，隔三差五就乱七八糟地拖着一身血回到家里来，还沉溺于他们精灵本该一辈子避之不及的魔法，结识情色场所的老板，会抽烟会喝酒会偷窃，洛莉还必须时时刻刻警惕他被哪个惨遭辜负的前任拿着菜刀捅死。 他各个方面都是干净利落的反面教材，就连洛森自己也时时刻刻把“不要和雄性玩，你看你哥我多烂”挂在嘴边…… 洛莉找不到任何替他辩驳的证据，她只敢在梦里期待期待“我哥安分下来踏踏实实找人谈恋爱不作妖不劈腿”，现实中看到哪个女孩接近他三米之内都要跑过去，苦口婆心劝一句“姐妹回头是岸，下一个更香”。 洛森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劣等坏蛋，与长老们口中的没有任何不同，甚至长老们转述时为了他们自己的体面，还美化了些许措辞。 洛莉甚至隐隐明白，倘若自己努力“洗白”洛森，把他美化成“精灵族真正最高尚的榜样”，反而会招致他强烈的反感。 兄长似乎就喜欢那么坏。他拒绝别人的教训或更改。 ……所以，为什么，他却是个很好的“兄长”呢？ 这与长老们的教育是完全冲突的。 “兄长”是良好的榜样，“坏蛋”不该投注目光。 他太奇怪了……他对她的态度太令她难受了……就该……也许就该…… “莉莉，我想厨房的水快烧开了，你是不是该去看看，或者最好，把你自己塞进碗橱蹲好别出来？” ——就该，像现在这样。 和当年那些午后一样。 指甲缝里藏着泥，随时警惕着要冲她砸来石子。 洛莉·布朗宁看看满脸局促的好友，又看看沙发上的洛森。 她注意到他在忍不住轻抠他的手背，那曾经是小洛森准备冲小洛莉扔石子的小动作。 他在焦躁，而且很不安，只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一眼能看—— “洛森。” 然而，又是抢在洛莉之前。 仓皇举在脸上的爪子移开，柔软白皙的手搭住他伤痕累累的手背。 那个动作非常自然。 与他往红茶里拌入两勺糖、再推向她指尖一样自然。 安娜贝尔无意识地搭着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膝上的茶碟推过去：“给你吃。” 是蘸着醋栗果酱的华夫饼。 她只吃了一点点。 【别生气啦。】 【你干嘛突然和你妹妹生气啊？】 【你才是我男朋友哎。】 【来，醋栗果酱也分给你。】 ——不仅是果酱，刚刚还仓皇地埋在爪子里洗脸的兔子向他掌心推来整颗红果果，而亮晶晶的果皮上只有两颗小小的牙印。 洛森下撇的嘴角翘起来。 他不想让自己被一块蘸着醋栗果酱的华夫饼这么幼稚，但事实如此——即便分享果果的这只兔子还没想起他们的童年里，“醋栗果酱”的重要意义。 “好。” ……洛莉听不懂宿敌之间的潜台词，但她能感受到哥哥仿佛瞬间读懂了什么，放松了绷紧的手背。 有那么一串她不明白的来回在空气中划过，但洛莉发誓他们俩只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对。 不对。 是这样……她……不想要…… 就算是那些恶劣、憎恨、冲她扔石子的午后…… 她也…… “那么，咳咳，我就先回去……早午餐很好吃……但家里有……着火……薇薇安出车祸……总之……咳咳……” 回过神时，满脸窘迫的安娜已经顺着无形的洞遁走了。洛莉敢发誓，她哥注视着对方背影的迷之微笑绝对是看见了幻觉兔耳朵，而且他这个迷之微笑说明他脑子里绝对没有半点健全的想法。 ……但她只是把咪咪放在盛满猫粮的碗边，走到沙发上，倒下。 “嘿，别碰我的床。” ——洛森意思意思抱怨了一下，但他自始至终都懒洋洋地支在扶手那儿、没过来揍她——洛莉猜他其实身体有点不舒服。 这不影响。 布朗宁家不需要消耗精力的谈谈。 “她不是你金主？” “她不是我金主。” “她的姓氏是？” “你能猜出来。” “……你的那个斯威特？” “嗯，我的那个斯威特。” “在交往？” “在交往。” “有多认真？” “……” 兄长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带她回圣堂看看。” “……哦，这么认真。” ok，布朗宁家的谈谈结束。 洛莉望着低矮的天花板，挠挠栗色的头发，半晌，掏出口袋。 她把假期兼职赚来的所有积蓄扔到洛森的膝盖上，就好像她只是砸回了一颗小石子。 “去买张床啦。” 妹妹出口抱怨：“哪有和女孩在二手沙发上约会的，哥，你真不像话。” . 第137章 第一百零三十四章 党派战争战前会议时有必要听取意见（上 第一百零三十四章 党派战争战前会议时有必要听取意见（上） 【傍晚六点整, 查令酒店街，某附属于斯威特大小姐的高级酒店，第十四层, 会议室】 薇薇安·兰姆接到安娜贝尔·斯威特的联络喇叭时，正巧轮到她在临时召开的战前会议上作自我介绍。 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炙热又冰冷, 恐怖且凝重。 薇薇安：“……我闺蜜的联络喇叭，出去接一下。” 她发誓她第一反应是想说“我那个仇敌”或“斯威特”的，但这个会议中“仇敌”是个太容易激起大家强烈反应的词汇, “斯威特”这个姓氏就更别提—— 只好折中、委婉、违背本意、稍稍遮掩成“闺蜜”，嗯。 戴着面具、坐在长桌首位的“首领”微微点头，首肯了她离开会议室的申请。 ……可不知怎的，薇薇安拉开椅子、转身离开时, 总觉得首领似乎把视线长时间地停留在了她的鞋子上。 她今天也戴着面具, 但穿出门的鞋子是数日前和斯威特一起逛街时买下的，它是安娜贝尔大手一挥的“包起来”中、某个出自斯威特专属设计师之手的限量新品, 似乎还没有正式上架。 薇薇安把那点疑惑抛在脑后。 她猜测那是某个通晓时尚前沿资讯、手里有点渠道的女性贵族吧——否则也不可能掌握到安娜贝尔的第一手照片, 成为能量最大的斯威特阵营粉头一号，不是吗？ 她蹑手蹑脚走出会议室, 把门在身后合上，这才开口接通联络喇叭。 “找我有事？” ……很没好气。 “没什么……等等，我也换个安静的地方。” 斯威特那边有些嘈杂, 薇薇安怀疑她又奔波在某个“必须出面，否则会损害家族效益”的饭局里, 这位大小姐担任继承人的称职程度几乎让每个爱玩的年轻贵族汗颜—— 薇薇安恨透了斯威特这点, 因为这令她父母每一次教训她的开头都变成“你能不能学学斯威特家的女儿, 你看看人家, 薇薇安，你再看看你床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从我女儿床上滚开，立刻，马上”…… 啊，可恶的斯威特。 真搞不懂父母为何要把她标榜成“别人家的孩子”，这个蠢蛋明明连最基本的“我要的抱抱是布朗宁的抱抱”“我想玩的男人最好和布朗宁一模一样”……等常识都不知道。 斯威特开窍是好事，斯威特开窍后成天在外面和陌生男人浪是坏事，斯威特那天竟然为了某俱乐部工作人员直接把她丢在包厢里、且单方面挂断了她之后狂怒打来的所有联络喇叭—— 那是顶级、绝对、无可比拟的坏事。 薇薇安不得不承认，当她从安娜贝尔匆匆挂断联络喇叭时泄露出来的那丁点不和谐的声音里听见属于男性的不和谐动静时——那一刻她真希望自己不是个经验丰富的家伙，这样就听不出来某特定条件下才会发生的奇怪声音，从而get到安娜贝尔正忙于做着什么—— 当她理解那边在发生什么时，瞬间产生了【还不如布朗宁】的奇怪愤怒。 要玩就玩！ 要开窍就开窍！ 可堂堂斯威特大小姐能不能挑点食？ 可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普通货色哪有我重要？！啊？！ 上次那个动摇本小姐、不得不临时拜托你去买保险套的货色也起码拥有绝赞的身材吧？？ 和普普通通的牛郎玩归玩，怎么能鸽我呢？ 为了布朗宁那个等级的男色鸽本小姐还能理解！毕竟布朗宁那混蛋再怎么败絮其中，也拥有0的外在吸引力啊！！ ——因为如此奇奇怪怪的情绪，挑剔的兰姆小姐生了好大的气。 还有一点她绝不肯承认的：【早知如此就提前通知布朗宁，让他揣着rpg火箭筒来捉奸】想法。 正如薇薇安·兰姆在某论坛上微妙的id名：斯威特阵营·不想嗑瓜子。 兰姆同学的立场过于复杂，她坚决不想承认自己是cp粉，可又停不下求资源刷论坛的手（。） 当得知“其中一位正主早已告别童贞，追求感官快乐成为大人”后……她刷论坛的心情，就更加复杂。 纠结、愧疚、欣慰、讨厌、期盼、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失望。 ——汇集到一鸽鸽数天，鸽完后也不知道单独联系她道歉的斯威特身上，就表现为强烈的阴阳怪气。 “哼，换到什么安静的地方？斯威特小姐这么忙，就不要抽出时间来打扰我了，我虽然没有你这么‘称职’，但也是……” 联络喇叭那边的嘈杂声逐渐减弱。 斯威特的口气犹犹豫豫的。 “就是，呃，我想联系你，来道个歉。” “这个假期一直在麻烦你，真对不起，薇薇安……‘对不起’我没办法当着你的面说，只能这么表达了，抱歉。” 薇薇安·阴阳怪气猛然被浇熄·兰姆：“……”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哦。你怎么想起今天联络我道歉？” ——因为今天你被车祸了，刚刚布朗宁的通讯水晶闪动时，你还被肠胃炎了一次。 ……很快会是两次。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下意识把那还在闪动的红色水晶往珍珠手袋的深处藏了藏，想要戳什么地方缓解心虚的手戳到了门锁上，镀金的锁头“咔哒咔哒”响了几下。 正如兰姆小姐所猜测的，这位称职的继承人的确位于某个“必须出面，否则会损害家族效益”的饭局里，为逃避什么敏感问题让自己忙碌起来，是大小姐的传统艺能。 上次她试图逃避一场联姻，结果赢回了一个交流赛冠军（。） 这次没有交流赛可以参加，疯狂打洞遁走的兔兔只好把自己用高跟鞋与定制礼服包装好，冲向一堆在常规日程安排之外的“公务”——傍晚这个饭局安排得太过匆忙，安娜贝尔甚至没带上助理。 现在，因为之前小手袋里那颗突然开始闪烁的通讯水晶，安娜贝尔已经避到了包厢旁的盥洗室里。以防万一，她给薇薇安打联络喇叭后甚至专门冲房门施了隔音魔法。 “薇薇安，”安娜贝尔清清嗓子，愈加心虚，“我真的很抱歉。请让我补偿你，这样，我们明天、后天……呃，或者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我都没有问题……我都可以陪你出去玩，看赌马比赛或者去美容院……你想玩什么尽管提，开销就由我……” 薇薇安有点窒息。 正面情感过盛的那种窒息。 ——当然，远远比不上今天上午时，某位小姐所感受到的“双重美颜暴击”式窒息。 “哦……我是说……当然……咳咳，没问题！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斯威特，我能理解……” 这下轮到兰姆大小姐手足无措了——一个斯威特想要倾力补偿你时，实在大方得令人忍不住尖叫，她又想起了脚上这双巨好看巨舒适的新款高跟鞋—— “……我也有在性|爱方面享受过头忽视你的情况嘛……你刚开窍，都是可以理解的啦……” “我没有！！” 大方的斯威特在喇叭那头尖叫起来：“我没有！享受！……享受那个什么东西！！我没有！” 薇薇安：她真该改改把什么令她害羞的词都说成“那个什么东西”的小学鸡习惯。 “好，好。” 她回头看看紧闭的会议室，舒了口气：“那，明天见，我晚上回宅再用通讯水晶联络你，现在在外面有点事……” “可你没在忙着上床，薇薇安。” ——怎么涉及到我这边你就没有半点害羞了？！过分直白了吧？！ “我也不是总在……那什么的，”兰姆小姐有些被传染，“我在开会，斯威特，很重要的会议。” “……哦。” “你怀疑什么啊？我不能进行重要的会议吗？我是兰姆家的继承人！” “伯父前天发消息给我，让我督促你批改那‘加起来只有一张卡纸厚’的文件。” “……” 烦死了。 薇薇安阴阳怪气的小情绪已经全被斯威特的糖衣炮弹打消，她现在火气发不出来、嘲讽也怼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 “总之，挂了。” “那好吧。” 薇薇安第三次抬头看看会议室的门。 门后藏着一堆苦大仇深、气氛恐怖的cp粉。 而她除了“主人公已经彻底开窍和别的雄性享受性|福人生了呵呵”这秘密以外，还要背负“明天主人公要带我出去逛街蹦迪、陪我做美容看马赛、承担我的全部花销做我的霸道总裁”秘密……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与之轻，光是想想就站在这儿喘不过来气，更别提坐在那张会议桌里了。 薇薇安：“……要不，斯威特，你先挂？” 安娜贝尔则看了看手袋里闪动的通讯水晶石。 红红的月季精致而小巧，这是它第三次闪动了，说明那边的联络对象正第三次发起视频邀请。 对方慢条斯理的，每次拨通时，还保持“中间隔着十五秒”的特定规律——安娜贝尔只觉得那是十五秒的（社会性）死亡倒计时。 如果她已经洗漱完毕、待在自己的卧室里还好说，安娜贝尔现在对布朗宁的劣根性（癖好）很有自信，她知道只要自己穿着甜兮兮的小睡裙，做个假哭之类的表情，他会迅速心软，把那些恶劣的小把戏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哄自己开心。 可偏偏……她待在外面，身上还是这么一套“继承人”装备。 黑套裙、红鞋子、姨妈色的口红，粉底色号白得像墙漆。 她无法想象，不怀好意的布朗宁看到血腥玛丽般的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要不，薇薇安，还是你先挂吧。” “……其实我们再聊一会儿……” “正合我意！” . 第138章 第一百零三十五章 党派战争战前会议时有必要听取意见（中 第一百零三十五章 党派战争战前会议时有必要听取意见（中） ——当薇薇安终于狠下心挂断联络喇叭, 推开会议室的门时，会议已经进行到后半段。 之前沉默坐在位置上的与会者早已沸腾，他们纷纷以踊跃的热情跃起, 以崎岖的姿势站立，冰冷又炙热的目光从面具空洞洞的眼睛孔中射出来，齐齐射向会议桌的尽头。 ——尽头，镶嵌着一张斯威特特供的奇异矿石材料制作的魔法刻录屏, 足足有泽奥西斯大礼堂刻录屏的三倍宽, 从布满手工浮雕的边框到打磨剔透的主体刻录面, 无不彰显着“豪奢”二字。 当然，兰姆家的家族会议也有不输这种华丽程度的刻录屏, 可兰姆家的会议从不会聚集一大帮即将走火入魔的狂热分子, 也不可能把“斯威特x布朗宁”的大号字符放大贴在上面, 更不可能在上面附加一整条不停以黑白二色频闪的…… 【不在沉默中死亡, 就在沉默中爆发】 【——鲁迅《纪念刘和珍君》】 ……的高逼格外文格言。 还写了引用备注。 薇薇安连拉丁语系咒语学的第三大模块都没背完，她着实看不太懂这句外文格言是什么意思, 唯独能从那一个个黑白频闪的方块字中看出肃穆，看出庄重，看出沉郁, 看出这帮走投无路的高智商学徒们为了磕一对cp逼到了怎样一种绝望的程度。 明明数月前还是形势一片唱好的“真相党”, 数月后却成了人人喊打的“邪|教”。 “退圈率已经高达70。下一届cp打榜季就在一周后。” 会议桌首座, 覆盖着苍白面具的首领嘶嘶道：“不成功, 便成仁。” 薇薇安：好像食死徒会议哦。 以崎岖的姿势站立的众人低声重复：“不成功, 便成仁。” 薇薇安：就是食死徒会议吧。 首座下方, 一个声音相对活泼年轻的女孩站了起来, 捧着一张袖珍的水晶刻录屏, 郑重汇报：“目前, 关于cp打榜季，我们确立的对应策略分为五个大类，战术总方针是……” “等等。” 首领扬起手打断了她的发言，而正巧，这时薇薇安结束了百感交集的腹诽，躬身准备拉开自己的座椅。 “——这位同学，你刚刚出去和他人通讯，没有做自我介绍。” 顺着首领这句冷冷淡淡的陈述词落下，激动不已的同学们纷纷扭头过来，空洞洞的眼睛孔中射出目光。 “同学……” “你好……” “对家……” “可能……” “黑粉……” “死……” 薇薇安：……这里真的不是食死徒会议！磕cp长期磕不到糖也不能黑化成这幅模样啊！！我也是cp粉的一员，能够理解你们—— 【喂，薇薇安，我要去玩男人，帮我和仆人打个掩护】 【薇薇安，今天我要去玩……】 【v，玩，懂？】 ……理解不了。 过于沉重的秘密几乎压坏了薇薇安小姐的脊梁。 三分之一cp粉、三分之一妈妈粉，还有三分之一是布朗宁铁黑粉，花心三推人简直苦不堪言，更遑论她还手握一堆“闺蜜”定位才能知道的爆炸秘密。 微妙的是，这次会议完完全全是斯威特阵营cp粉的大本营，布朗宁阵营的cp粉就没来几个——毕竟，布朗宁阵营的粉头和斯威特阵营的粉头做事风格完全不同。 斯威特粉头做事凌厉、资源丰富、在整个cp粉群体中一呼百应，很有正主之风，布朗宁粉头却披着同人太太的马甲，一天到晚遭遇各种阴阳怪气的催更（要饭），还动不动被其他粉丝日常嘲讽“行不行行不行，不行就退位让贤”，堂堂一号天天卑微被90号狂怼。 甚至，最早的现实抠糖总帖也由斯威特阵营粉头一手创办、管理、运作，早期人手不足的时候，这位大佬一手制定了所有cp粉规则： 磕上头时可以激动摇晃布朗宁不能打扰斯威特； 没磕到时可以给布朗宁套麻袋不能打扰斯威特； 塌房警告时可以鲨掉布朗宁不能打扰斯威特…… 一切以斯威特利益优先，薇薇安曾怀疑这位粉头是从斯威特究极单推粉转化过来的。 所有的斯威特单推女粉都会在追逐校园女神背影时莫名磕上这对宿敌cp，但她们关键时刻都会怀揣点斯威特妈妈粉的蛮不讲理，偏帮安娜贝尔，发生什么谴责布朗宁就对了； 至于所有的斯威特单推男粉？ 哦，他们通常不叫这个名字，他们叫斯威特lovelove后援团，属于论坛最底层势力。 ……因为每次他们发声都会涌上一群声势浩大的水军把他们摁回去，根据都市传说，这批声势浩大的水军全部来自同一个ip地址，而那个ip地址是斯威特毒唯。 薇薇安不怎么相信，学院里能做到独自伪装大批水军营造网络舆论的家伙只有布朗宁，可他天天忙兼职忙生意忙撩小姐姐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来做这么暗戳戳的痴汉行为——除非这位身上长了八十个肝，天生就是时间管理大师。 ——言归正传，斯威特阵营的cp粉粉如其名，一帮学徒地位高等、行动力高超、气势吓人、行事霸道、又暴又娇，传承了正主的精髓，完全可以别称“泽奥西斯贵族女学徒团”。 和一天到晚闹分裂，除了张嘴要饭就是张嘴要饭，一边磕cp一边疯狂收藏布朗宁照片舔屏，有时为了撒泼打滚让大粉头更新小黄文连现实抠糖行动都懒得参与……的布朗宁阵营粉，完全不同。 说白了，布朗宁阵营粉大多是涂满黄色的佛系学徒（。） 斯威特阵营粉却是一帮军事化管理的恐|怖|分子（。） 被众位缺糖已久、“食死徒”化的同志们所注视，薇薇安冷汗连连，面具几乎要被鼻梁上渗出的汗珠黏住，平生第一次有点结巴：“大、大家好，我的论坛id是不想嗑瓜子……” 之前首位下做汇报的那位女学徒松了口气。 “这样啊，原来是不想嗑瓜子姐妹！”她的状态似乎是这帮学徒里最正常的，“我是嗑瓜子二号！姐妹平时兢兢业业的资源包整理可是帮大忙啦！” 可不知哪个对她心存怀疑的暴躁同志却挑剔道：“哼，她找的那些资源全都惨不忍睹，肉又老又腻，还没有隔壁粉头写得香。” “但不想嗑瓜子姐妹也贡献了许多其他……” “肉看质量不看数量！肉看细节不看结果！你懂不懂？” 薇薇安：可我起初只是想给斯威特分享三流小黄文文包，再和她一起嘲笑文里重度ooc描写布朗宁的“打桩机”等语录。 【不用了，薇薇安，我现在连色|情电影院都去过，这些没必要看。】 她还记得某天斯威特趾高气扬的评价，【这些三流色|情作品的描写太浮夸太不现实，我看的电影里男主角像熊舔蜂蜜罐一样把猎物抓住翻翻覆覆舔呢，无聊。】 然而这是数日后她歇斯底里语无伦次的追加评价：【可恶的熊！！！】 ……薇薇安不太相信她是被翻翻覆覆当成蜂蜜罐舔了，除了痴汉哪有男人愿意在前戏费这么多耐心——她猜安娜贝尔第一次玩男人经验不成熟，对方可能只亲了一下，某学神就敏感得套用公式，将其代换成被舔几百下。 二号扭头，诚恳道：“前辈，我觉得不想嗑瓜子姐妹肯定不是打入内部的黑粉。” 首领双手交叠坐在那儿不说话，薇薇安总觉得她面具后的眼睛落在自己的高跟鞋上。 刚刚阴阳怪气的女学徒说：“呵呵，也许不是黑粉，那万一是对家？你可别忘了，这次打榜季的大热门，该死的布朗宁x金币……” 有人闷闷发言：“布朗宁x金币是老牌邪|教推，最近推这个cp的涩图大大停更，反而没什么威胁。我倒觉得，斯威特x利昂的黑马cp赢面很大……从交流赛准备期开始，共同出入歌剧院，共进烛光晚餐，共同参加联谊派对，还出入酒店包厢……这可是新闻部实打实拍打的照片，和我们捕风捉影都抠不到的糖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 ——瞎说！ 本兰姆但凡在斯威特旁边晃，就没听她嘴里冒出过除布朗宁以外的对象！利昂大概就是个被她助理记在日程表上却想不起全名的酱油角色！ 薇薇安被同志的沮丧感激起了一点战斗意志，这才甩开了重压之下神游天外的状态。可她刚要出口反驳，却见会议桌首位的一号粉头“霍”地站起—— “小姐和利昂少爷没有任何关系，你说的那些不过是花边小报。” 首领斩钉截铁地说：“小姐‘约会’过的不同联谊对象一共121位，这其中只有26位荣幸让小姐记住了姓氏，13位得到了小姐近距离物理打击。利昂少爷不过是其中见面频率相对高些的一位，具体原因不可透露，但据可靠情报来源，小姐数日前参加派对时还把可乐罐‘不小心’砸在利昂少爷的膝盖上，并带着微笑给他安排了一位美丽的女孩。” 薇薇安：“……” 【真是无语。】 那次安娜贝尔忿忿的吐槽再次响起，【薇薇安，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同时存在无时无刻咸猪手的垃圾，与分毫不动、只敢把目光涂强力胶粘我颈窝的蠢货？】 ……嗯，好吧，那又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记得数日后的追加吐槽还是：【可恶的熊！！！】 薇薇安有些狐疑的目光落在首领身上。 她所说的与安娜贝尔曾吐槽过的事件太相似，这说“小姐”的口气，薇薇安有些怀疑对方也是自己认识的—— “稍等。” 然而，又是在薇薇安即将出口反问时，首领抬了抬手。 会议桌上的众位学徒纷纷暂停讨论。 “……我有个联络喇叭。” 首领微微晃了晃头，薇薇安莫名耳熟：“是我上司的……先离开一趟，你们继续讨论。” “好的首领。” “没问题首领！” 首领急匆匆地离开了。 薇薇安看着她推开会议室的背影，没注意到自己此时的眼神与之前首领看着她高跟鞋的眼神达到了怎样惊人的相似度。 【她的身份是不是】 而隔音良好的门外，也正上演着似曾相识的一幕—— “您好，小姐。” “谢天谢地！你怎么才接联络喇叭？” 安娜贝尔在那头已经急得要咬手指甲，她包包里闪动的通讯水晶石已经发烫了，她不得不单独把它拿出来，搁到洗手台上，看着那闪烁的红光感觉在看逼近的凶兽： “我现在情况紧急！刚刚和兰姆小姐联络过，可她今天有重要会议，挂了之后就再也没睬我……” 开什么会？开什么会！那个兰姆哪有必须要参与、不得不把我抛下的重要会议啊！ 这都晚上八点多了，呜呜呜呜这根本就不是开正经会议的时间，是危险降临的时间！ 关键时刻开什么会！ 首领：“……” 果然。 她平心静气道：“请问您有什么紧急情况？现在也是我的下班时间。” “不行！” 再没什么委婉的空闲，再没什么左拐右拐的疑虑。 小姐近似崩溃地尖叫道，直接了当：“快点！快点来把我接走！布朗宁他是混蛋！他要来搞我！” 搞啊。 又脑补又口嗨算什么本事。 助理脱下面具，一脸冷漠。 “抱歉，小姐，我这边也有重要会议。” . 第139章 第一百零三十六章 党派战争战前会议时有必要听取意见（ 第一百零三十六章 党派战争战前会议时有必要听取意见（下） 夏末秋初, 又赶上学徒们假期末尾的狂欢，泽奥西斯区域的“夜晚”降临得愈来愈早。 装潢精致的会议室，晃动着烟雾与酒的俱乐部, 水晶吊灯下的宴会厅, 年轻异性之间碰触的视线，与某位小姐哪怕随随便便躲藏一下也暗藏奢华的盥洗室。 ——可距离泽奥西斯不知多远的地方，时间停在正午，过于明亮的太阳被树影挡住, 在攀爬着焦痕的地面上留下似曾相识的影子。 数年前, 也是这么一个寂静到窒息的午后, 一成不变的树影落在某个小女孩灌满水流的眼中。 雅各·罗曼看了看那个曾用来祈祷的位置，石台上甚至依旧残留着两枚浅浅的椭圆形凹陷。 那是前任圣女的膝盖印，据长老说前任圣女双腿有疾，却态度诚恳，品性高洁——曾经, 她为了森林忍受疼痛, 不得不采用跪坐的姿势进行祈祷, 最后却被劣等的布朗宁一把掳走了。 雅各看着那个位置，有些出神。 除了圣女与长老们, 其余精灵从不允许进入圣堂，过去的他常常幻想圣女祈祷时待在怎样空灵尊贵的空间, 甚至还悄悄嫉妒过那个众星捧月的小女孩。 可今天这么一看……似乎, 那地方只有石块、干涸的水痕，和两个有点可笑的膝盖印。 也许这地方曾经空灵而尊贵, 却一并被那只劣等破坏了吧。 雅各甩去杂思。 他今天大费周章溜到圣堂这儿来, 不是为了缅怀那位不知死在哪个臭水坑的前任圣女—— “哟, 这不是罗曼同学嘛, 好久不见。” 油腻腻的口气恶心得雅各忍不住揪了揪眉毛，转身便看见圣堂的壁画上出现了一抹投影。 如果没有癞|□□般的绿色与泥沼泽般的栗色，谁都会以为他是又一幅空灵的壁画。 ——可惜，没有如果。 投影里的家伙懒洋洋地扫视了一遍他身后伤痕累累的圣堂，视线在膝盖印上停顿片刻。 但他嘴上依旧没停：“罗曼同学，这可不行，好端端一只美人做交流生时白嫩嫩的，怎么回家后脸色变得这么差？是不是忘记保养啦？来来来，别客气，我依旧保留着你的八八折特权，全套补水面膜现在只要……” 洛森·布朗宁这张嘴，总有一万种方式恶心精。 为什么那场火灾撕烂了他的耳朵，却没撕烂他的嘴？ 雅各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心情。 他原以为自己在拨通这次谈话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临行前你给我这颗通讯水晶，是为了这种废话吗？” 对方长长地“哦”了一声。 “真稀奇，罗曼同学知道这个东西是通讯水晶。” 雅各离开学院的那天是交流赛赛季第一天，安娜贝尔正在赛场上进行淘汰制的预选赛，洛森忙得不可开交，完全没工夫搭理。 他还记得那几天安娜贝尔准备比赛时发烧向他提出的要求，什么“只准和我传绯闻”，霸道得他花了好大功夫压下论坛里的水花，又特意用了点手段，没让罗曼的离开引起安娜贝尔的丝毫注意。 毕竟，对方至今还顶着她未婚夫的名号。 但洛森完全不屑于去解决这个打酱油的未婚夫，和罗曼争斗会降低他的帅气逼格，有这个时间，谋划好直接去解决订下未婚夫的人类岂不是更香？ 奸商把命押上赌桌去打boss不是莽，他要看回报算利率的，打海伦娜能掉落金钥匙与保险柜，打德鲁拉根能掉落一大堆金币，打德里克能掉落一只蜜糖宝宝的终生所有权，打罗曼能掉落什么？精灵的求饶？ 嗤。 这个东西他小时候打架就得到一大堆。 他的敌人实在太多，那帮精灵造成的隐藏威胁在伟大的布朗宁心中只能排倒数。 不过赢下海伦娜、又成功设计德鲁拉根与德里克互相牵制的现在嘛…… 面临下一个需要重点设计的计划展开节点，洛森看着雅各，难得收敛了一丝丝的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第一时间就把它扔了。” 那被收敛的一丝丝阴阳怪气立刻让雅各视为退缩，他得意起来：“怎么，你以为这破碎的一小片不规则晶石能让我忌惮？劣等就是劣等，这一片仿佛是被抠下来的水晶，让你连续一个月只能啃土吧？在森林时被扔进沼泽打滚就罢了，进入人类世界的沼泽里却也只能在最贫瘠的地方喘息，真给族群丢脸。” 洛森·当时的确只舍得最次的水晶石里抠了一小片片片给他·布朗宁：“……” “哦。” 怪不得，亚瑟送别他之后特意找他谈话，忧心忡忡地说—— 【那只同族精灵接下你托我转交的东西离开时露出奇异兴奋的表情，我还是担心他对你余情未了，孩子，你别走弯路，论坛上的绯闻究竟是真是假，你给我个准话。】 当时他还从百忙之中抽出五分钟来，感慨了一下童年败将对自己因恨生爱，自己的魅力明明连性别都能跨越，蠢宝宝却依旧死鸭子……呆兔子嘴硬，肯定是吃巧克力吃太多被可可脂糊住了眼睛（。） 五分钟之后就该干嘛干嘛了，罗曼的跨性别单向虐恋和他布朗宁有什么关系（。） 现在才从人家的态度明白，亚瑟的猜想完全跑岔了路——但洛森没露出半点尴尬。 “罗曼同学，既然你也明白我穷，就别浪费这一次的通讯机会。” 他意有所指：“这一小片片的通讯水晶，顶多维持一次通讯，二十分钟左右。” 赶紧赶紧，我只需要你提供的情报，不需要你的废话逼逼。 雅各没听出来他“算计别精违反森林使用通讯水晶还嫌弃别精无法快速进入正题”的意思，他冷嗤一声：“布朗宁，你知不知道，森林现在与你那个时候截然不同，如今的森林不允许存在任何魔法振幅，我一路找到圣堂才能使用这个破玩意儿？” 情报一到手。 奸商宰客的笑容更和煦了：“抱歉抱歉，谁让我已经被森林驱逐了呢，哪里知道你们现在什么情况。所以，你联系我是……？” “长老们最近在搜寻前任圣女，族里竟然有小部分声音认为你带着那女孩成功在外面活了下去。”雅各厌恶地说，“明明就是在烂泥里费力喘息的东西。” 情报二到手。 洛森被骂也不生气，反而附和道：“怎么，你不会以为我有余力去照顾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瘸子吧？第一年我就把她卖给了拍卖会换金币，所谓圣女，一点脑子都没有。” “你——” 雅各似乎是想吼他，却猛地顿住，环绕四周的壁画，压低了声音。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个目光短浅的劣等，我们的矿脉失去圣女后逐步衰竭——” 情报三到手。 ……这个情报不同以往，却又隐隐合上了他的猜测。 洛森坐直了身体。 “逐步衰竭？”他不以为意的口吻越听越令雅各生气，“我离开的时候不就把你们宝贝守护的矿脉毁得一干二净？怎么，它还能有‘衰竭’的部分？” 雅各冷笑连连：“劣等就是劣等，森林赐给我族的矿脉广阔无边，就算是人类的公海——” 情报四到手。 洛森垂眼，从杂乱拥挤的工具桌上扫过，目光落在最里侧上锁的小抽屉上。 那里面藏着一只法术微缩盘，盘里藏着海伦娜库房里最后一颗面容奇奇草、一把袖珍小巧的金色钥匙，一只保险柜。 这几天安娜贝尔常常来他家搞突击，以免被她发现端倪，洛森把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钥匙暂时存放在了那里。 但还是险些露馅——最近阳光剧烈，精灵常年苍白无暇的皮肤太敏感，某天夜里，热衷拿爪子瞎拍布朗熊肚肚玩的蠢兔子疑惑地扒拉到他的锁骨上，指着那道细细的晒痕问—— 【这是项链的痕迹？装饰品？你什么时候喜欢戴挂牌了？】 问完后又拿爪子拍了拍熊的肚子，眼睛盯着熊的锁骨，嘴里还说：【早讲嘛，本小姐明天送你一盒钻石耳钉。】 ……布朗熊很不能容忍兔兔这种拍着肚子看着锁骨，嘴里还惦记它耳朵的花心行为。 它翻身就是一顿舔舔，在蜂蜜罐子漏着蜜的边缘气哼哼地磨蹭了半晌，还是没舍得全部吃光，把罐子盖盖紧、漏出来的蜜擦干净、又顺手把花洒拿下来rua了一下兔子弄脏的尾巴毛，这才松嘴把眼泪汪汪的猎物放回被窝，自己去地板上趴好睡觉。 ……后半夜对方又自动滚进了布朗熊的抱抱里，把熊又气又饿地吊到早晨，那是后话。 不过，洛森不放心一直把金钥匙锁在抽屉——看过文件柜里的东西后他就明白，文件柜只是一个掩护，真正重要的还是这枚钥匙，只有留在手边，奸商才能安心。 既然文件柜里标注的地点属实，公海那个小岛悬崖下的异状真的是森林矿脉的一处节点——德里克的野心，比洛森所估测的还要大。 他不需要继承人与任何法师贵族的联姻。 他不需要法师塔中更高的学术席位。 他不需要精灵一族的臣服。 从一开始，斯威特家族的野望就在这位家主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斯威特总被目的扭曲—— 不行。 他要再去那里一趟。尽快。 也是时候……把钥匙重新戴在身边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向安娜贝尔解释……蠢宝宝现在被惯得想解扣子瞎戳就解扣子瞎戳，玩脱后假哭装可怜手到拈来，再不济哭昏睡着后也要无意识蹭过来要抱抱……最终还是他被驴……啧…… 洛森已经从雅各透露的几句话里印证出一张完整的网，便不想再花时间应付他，心不在焉地刺了几句。 连雅各都注意到了这只劣等的走神——对方压根没遮掩——他从狂热的怒火里清醒了一些，还没注意自己之前说漏嘴透了多少东西，就被他手上的动作所吸引。 雅各第一次正眼打量水晶石那边传来的影像，这才发现，洛森正坐在一间十分逼仄的小屋子里，背景里堆满了他看不明白的人类道具，又脏又乱。而他的手上却拿着一颗正红色的月季状水晶石，每隔十几秒悠悠点击一下，水晶石便发出仿佛被月光泼洒的微光——如果不是水晶石太璀璨，雅各看他动作还以为他在转笔。 那颗石头太像月季了，如果不是洛森的影像被墙壁放大，雅各身为精灵也会把雕刻的曲线与真正的花瓣缝隙弄混。 那理应是人类们肮脏的魔法造物，但雅各心里有点古怪，莫名觉得那是劣等从圣堂逃走时偷走的精灵艺术品。 想到这里，他又低低咒骂了一句。 那是句古老的精灵俚语，必须瞒着长辈在积灰的旧木卷里翻找才能找得到——如果让大精灵听见小精灵讲这种话，小精灵一定会被扇好几个耳光。 这话大体意思文明点翻译过来是：洛森是名窃贼，从他的母亲那儿偷取了一个极为粗俗的生|殖|器|官。 洛森没搭理。 尽管他幼时在精灵语这方面的词汇储备多得大精灵每天扇几百个耳光都扇不过来。 整个精灵族，他只肯搭理莉莉。 可雅各咒骂过后，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在做什么？” 洛森这才抽出空瞥了雅各一眼—— “试着联通别人的通讯水晶。” 雅各·正联通他的通讯水晶·罗曼：“……” 劣等。 果然病得不轻。 他恨恨地说：“我绝不会和恶心的人类进行三方视频会议，你这只连一片片通讯水晶都必须物尽其用的穷酸东西。” 洛森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点了点手中的月季状通讯水晶。 完整而瑰丽，与桌上这被他随手插进橡皮的小碎片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这货怎么会认为……哦，对了，他不知道通讯水晶是私人双向通讯，也不知道一片水晶只能联通一个人。 想到这里，洛森颇为怜悯地看看雅各，看在他透露情报的份上又解释道：“我在捕兔子。” 捕捉躲在盥洗室孤立无援的蠢兔子。 雅各当然听不懂，皱眉盯着一脸认真的洛森打量半晌，怒火中的一小部分也变为怜悯：“哪有用通讯水晶捕兔子……” “不，”洛森纠正道，“是月季状的水晶石。” “这有什么区别吗？” “兔子喜欢可爱漂亮的东西。我每放一只诱饵，它就会开开心心地把东西叼回睡觉的枕头旁边，再刨进床单深处藏好。越可爱越漂亮的东西，就越讨兔子欢心——今早送精致的甜品给它，它高兴（害羞）得当场洗脸给我看。对了，你见过兔兔洗脸吗？先缩紧爪子，并拢在胸前挠出几套拳……” 雅各·突然被养兔达人的炫耀糊了一脸·罗曼：“……” 耳朵损坏就会变成疯精灵，长老诚不欺我。 “我没空听你掰扯这些鬼东西。” 想到这只劣等如今又疯又脏又穷酸，雅各心绪复杂，倒也没心思继续辱骂他：“这次联系你，希望你能有点自觉，知道好歹。” “有位长老之前在外发现了一头名为德鲁拉根的邪龙，邪龙贪得无厌，对森林不敬。被长老呵斥后，他变本加厉，几日前被发现派遣了探子前往海域底部的矿脉节点打探，可能要对森林不利。” ……有意思，情报五。 洛森挑挑眉：“谁发现的那个探子？谁确认那个探子属于德鲁拉根的势力？”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那头龙的势力。 “你无需了解，这是圣堂的事情。” 雅各不耐烦地说：“重点，你目前是唯一在森林外活动的精灵，能够将那头不知好歹的邪龙抓回来，让它为它的逾越行为付出代价。” 洛森差点要笑出声了。 他们以为自己日日赌命挣扎才终于抓住机会略胜一筹的邪龙，是森林里随手采摘的小蘑菇吗？ “遗世独立”，也不能白痴到这种程度啊。 “我为什么要替你做这件事？”洛森压抑着冷笑说，“罗曼同学，我是个商人，没道理……” “以圣子与代理圣女的职权，我可以私人提供给你一个机会。” 雅各鄙夷地说：“【背叛圣堂的精灵不得善终，背叛森林的精灵获得诅咒，背叛月亮的精灵无法存活】，这句诫言你还记得吧？” “掉了一只耳朵，活在沼泽里，要在人类世界糟践自己，这是你自己背叛森林得到的诅咒，咎由自取。但如果，你能帮我做成这件事——” 雅各冷哼一声：“在不被长老们或其他精灵发现的前提下，我愿意容忍你私自进入圣堂一次，祈祷善终的机会。” ……哈。 洛森不怒反笑。 “如果我抓回德鲁拉根，你将帮助我偷偷进入圣堂。怎么，代理圣女需要功绩才能彻底转正？” 雅各的脸色变青了一点。刚刚对峙时，他的脸色一直是被气红的。 “你——” “知道了，耐心点，等我消息。” 洛森赶在自己破口大骂前，端着奸商的笑容关闭了通讯水晶。 影像消除后，他立刻用力将橡皮上的水晶片|拔|出|来，狠狠地扔向—— 水晶片与墙上的水管钳发生撞击，水晶碎末砸了一地，泄露出来的魔法振幅搅得他耳朵疼。 下午睡了一觉，高烧初愈，他的抵抗力好像又有点下降。 该死的圣堂诫言…… 什么东西。 诫言说圣女将在祷告时彻底跪烂自己的膝盖，诫言说圣子必须为森林的利益付出一切，诫言还说他会在私自走出森林、私自与人类调|情、私自食用肉类时暴毙呢。 诚然，要最高效率、最短时间完成自己的计划，有个精灵族的内应让自己偷偷避开长老进入圣堂最好……但这种要求……这种嘴脸……这样的赔本交易……精灵……圣堂……她的未婚夫……圣子…… 不爽。 不爽。 不爽。 泽奥西斯的第一奸商往椅背上重重一仰，眉宇间浮出一点躁郁的气息。 工具桌上拥挤的杂物被他的大动作一带，很是胆战心惊地抖了几下。 ——一分钟后，他慢吞吞地摆摆头，对着墙角剔透的水晶碎片扯扯嘴角。 三、二、一，ok，商人的微笑。 伟大的布朗宁重新坐直，小心把摇摇欲坠的杂物推回原位，整理出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拉开那只上锁的抽屉掏掏，再尽数施法藏进身上。 “肯定是蜜糖宝宝传染了。” 他哪里能胡乱冲顾客发泄什么脾气，钱不挣了还是不要命了？ 谈个恋爱……发一次小烧……竟然被笨蛋宠得找不着北……脑子一昏昏到现在，刚刚差点冲好利用的罗曼发泄情绪…… 全是斯威特的错。 反正是斯威特的错。 自身定位乱七八糟，毫无自知之明，摆着兔耳朵摇着兔尾巴要把我当成她的柔弱小娇妻宠，蠢宝宝还要坐在霸道总裁的位置上奋力凹可爱人设？ 她对“软糯的兔子与装凶的兔子”这种堪比“咸豆腐脑甜豆腐脑”的课题没有一点逼数？用耳朵想想都知道装凶的兔子更吸引狂rua狂吸疯狂沉迷啊？吸兔子就是要一边埋毛一边被爪爪奋力蹬脸！ ↑吸兔癌晚期的八百米滤镜，个精观点，不可视为常理 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布朗宁同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调整心情，手指还维持着十五秒间隔一次的频率敲击红色的月季水晶。 他还把金色小钥匙重新挂上脖子，藏进衣服里，分成一小格思维领域，重新思考怎么和蠢宝宝解释。 她知道自己偷了斯威特家的某件宝物，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有多重要。 洛森明白，他们俩现在默契达成了“恋爱好好谈，装作其他没发生，你调查你的我布局我的，各有底线分出界限”的共识——因为一旦涉及其他正事，百分百上升到不可调和的激烈争吵，她百分之九十九提分手走人，他百分之九十九把人拖回来直接太阳（。） 他们都不希望发生到那步，小心翼翼地剔除着见面时与他人紧张交锋的痕迹，充分享受着这段“热恋期”—— 洛森想，这段时间不得不称为“热恋期”，他此生从没有哪段时间如此昏头昏脑，渴望把所有的正事抛到脑后。 每天早晨每天夜晚都想爬她家窗户给她送装着不同礼物的糖果盒，听见她在通话那端犯迷糊就恨不得奔到现场付诸行动。 现在蜜糖蠢宝宝一见他就满脑子约会抱抱拍肚肚，巧克力脑袋也没好到哪去，他满脑子青春期男生的黄色垃圾。 夜深人静忙碌时，乱七八糟的想法会闯进他布满算计的脑子，一大堆乱七八糟就开始在魔法天才的思维里自行代换—— “通过某某路线某某方式把某某坑进某某视线”→“人类带女孩进卧室后会在门把手上挂领带”→“我没有领带”→“我要去买条领带”→“我要让蠢宝宝送我领带”→“我想订做一份标有‘e’的甜品模具给她做甜点再看她把那截小字母吃下去”→“但兔子脸上印字母就不可爱了” 隔天安娜贝尔就收到了新包裹，塔皮底部悄咪咪标着“e”的超大一块兔子形状灌浆巧克力曲奇。 当晚大小姐抱着特意用寒冰魔法珍藏的曲奇，用联络喇叭冲洛森骂骂咧咧一小时，中心思想是“你竟然想把我养胖，你混蛋你该死”。 洛森有时发自内心觉得不能和蠢宝宝谈恋爱，谈着谈着自己也昏头昏脑地变成童话生物，他是奸商，不是想送女朋友甜品就通宵撸袖子做模具设计用料的高富帅甜品师。 ……昏到现在，他甚至会变任性，会忍不住对没榨干利用价值的顾客发脾气。 这样不行…… 伟大的布朗宁不能差劲。 “恋爱”也不行。 是安娜贝尔也不行…… 布朗宁同学的东西总算收拾完毕，他规律点击水晶石的手指还没停，就突然一顿。 ——他从椅子上站起，灵巧地将手探进那堆少了许多的杂物里，拽出一台古老的显示屏，绕到机器后摆弄了几下。 雪花片闪了闪，一直在播放的模糊场景逐渐清晰——是某个奢华的包厢里，一间盥洗室的门口。 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正逐渐走进，躬身，敲敲门。 正坐在这家酒店中层的小型监控室、望着这个包厢里的实时监控录像的洛森·马甲遍天地·狡熊十三窟·该酒店保安部优秀职员·布朗宁，眯眼思索了一会儿。 他对这男人的五官轮廓有印象，但很确认没见过这个男人。 站在蠢宝宝躲避的房间外……同一饭局的贵族少爷……应酬……我能认出的五官轮廓…… 【利昂少爷请您今晚共进晚餐。】 洛森霍然站起。 【与此同时，酒店第十六层，某大型包厢，盥洗室】 安娜贝尔·斯威特并不知道，自己早在一开始踏进酒店就被某只恶劣的精灵追踪到位； 她也并不知道，对方一直待在监控室里欣赏她穿着小黑裙蹬着小红鞋谈生意，手边画稿再次“唰唰唰”永久保存好几张； 她更不知道，对方是画了个爽、开始忙正经事后，才觉得“有点无聊”，遂点击通讯水晶，兴致勃勃地看着她脸色一变、揣着包包逃进盥洗室，还一边规律点水晶一边盯着门口等她用震动模式探脑袋出来（。） 安娜贝尔只知道洛森·布朗宁本质非常恶劣，而又十分神通广大，她做好他随时闯进来出现在这的准备，酝酿好假哭的泪水就行（。） 可惜今日屡遭不顺，能直接带她逃走的薇薇安在开会，能卸掉她血腥玛丽造型的助理也在开会。 开会开会，今天全法师界最敬业的继承人恨死了“开会”。 这样的她瞪着放在洗手台上发烫的联络水晶，还没想出什么逃跑方案，就听见门锁“嘭嘭”响起来。 ——有人要进来！ ——来的肯定是布朗宁！ ——可恶的无所不能，该死的无处不在！！ 安娜贝尔迅速挪到距离门锁距离最远的梳妆镜旁——她现在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刚刚紧张过度时一个劲乱戳门锁，肯定是门锁晃动的声音吸引了布朗宁的注意力。 全怪布朗宁！ 反正都怪布朗宁！ 谁让他给自己惯出了一紧张就瞎戳的毛病！谁让他的腹……呼啦圈那么好戳！哼！ 门锁又“嘭嘭”响起来。 门外还响起有点绅士的叩门声。 洗手台上的通讯水晶又闪烁起来。 安娜贝尔：“……” 催什么催！催什么催！再催我豁出去咬你信不信？！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其实大小姐不怕被深入了解了那些闺蜜话题的布朗宁调侃、使坏。 她最怕的…… “牛血色的口红……青黑色的眉笔……尖头纯色高跟鞋……这条黑色修女裙……” 可恶啊！！ 为什么我不能把“甜蜜少女”的那套装备也塞进手包里，准备随时变身呢？ 安娜贝尔瞪着镜中号称“吃人色”的口红颜色，吃她自己的心都有了。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愈发急促。 水晶石烫得要命。 安娜贝尔一咬牙，只好打开水龙头接了一大捧水往脸上糊，妆花都比用这套全妆去见男友好，左右他也见过她妆花的样子。 “砰砰砰！” “烦死了，别催，你小声点，万一被其他人发现……” 大小姐用力抹一把湿漉漉的脸，闭着眼把门掀开，闭着眼把人胳膊扯进来，再闭着眼把门瞬间反锁。 最终她抹干净眼睛上的水珠，开始虚张声势：“你干嘛啊，急着来找我……” “呃，斯威特小姐？” 安娜贝尔：“……” 她眨眨眼。 被一把拉进门的利昂少爷也眨眨眼。 ……两人在熏香的盥洗室里对视片刻，场面有些许尴尬。 半晌，安娜贝尔一抬手，一握拳，以首长的气势拉过利昂少爷的胳膊，以祖母的气势拍了拍。 “谢谢你。” 绝处逢生的滋味再好不过，安娜贝尔差点没淌出感激的泪水，“谢谢你不是他，利昂少爷。” 利昂少爷：？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几秒钟按捺下自己激动的心情，便走向反锁的门：“抱歉，这是个误会，我这就放你出去，但容我再花点时间补妆，你们可以先尽兴，不用理睬……” 利昂少爷看看她被尖头高跟鞋衬得格外细的脚踝，又有点不满地停在那件黑色的修女裙上。 斯威特家的大小姐什么都好，唯独着装太过保守，哪怕夏季，连块莹润的颈窝都不肯露。 从初次见面，到再次约会，再到派对……他就没见过这女孩半块暴露的肌肤。 可今天到底是不同的。今天她一定是看到了报纸上的东西，否则也不会答应这场饭局邀请。 现在还…… 安娜贝尔抓着门锁，正要拧开，就见腰侧伸来一只手臂，微微拢着往自己的胸上环。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抓着门锁的手猛地抽开，整个人往外一弹，重新避到距离门锁最远的梳妆镜前。 利昂少爷有点惊讶她的反应，旋即从容地笑笑。 “安娜贝尔，别害怕，我技术很好。” 安娜贝尔：“……” 有时她挺讨厌自己是什么坏东西都见过一点点的斯威特，这总会让她在这种时候瞬间猜到全须全尾，再恶心得彻底。 她表情一寒：“是‘斯威特’，利昂少爷。” 对方的表情浮现出一点困惑。 “你在反抗？” “……我为什么不反抗？” “啊，我以为你看过了报纸……” 安娜贝尔有点不详的预感。 她从利昂的脸上竟然完全看不到“强迫”的淫|邪，满是理所当然——按常理说，给任何男人十个胆也不敢强迫斯威特小姐—— “什么报纸？” “报道我们认识经过，恋爱经历，猜测我们是否正式订婚的报纸。” 利昂笑着说：“最近我们的绯闻满天飞，安娜……” 安娜贝尔挥手就把洗手台上的玻璃花瓶砸到地上。就在利昂脚边炸开。 贵族少爷红润的脸色逐渐又变得青白，低声改口：“……斯威特小姐。” “看来你终于知道该如何礼貌称呼本小姐了。” 安娜贝尔扬起下巴，“有这么一份捕风捉影、乱嚼舌根的报纸，这又怎样？” “……你一整天都没有回应，晚上又出现在有我的酒席，半道离开待在盥洗室暗示我，刚刚还直接反锁……” 哦，听上去是很像这么回事，他还是个痴心被负的受害人。 可我忙着照顾宿醉的笨蛋男友，凭什么要抽空去翻花边新闻，又要调查酒席上的闲杂人等？ 傲慢魔女倚靠在洗手台边，手臂懒散支撑着，牛血色的嘴唇抿成直线。 “那又如何？滚出去。” 利昂少爷的情绪翻滚起来。 他听闻过许多同僚被这位大小姐所羞辱的传言，他过去从不肯相信，可…… 诚然，这是个很适合被握住脚踝架高的女孩，脸蛋漂亮气质高贵——但她姓斯威特，这就几乎抹去了她身上所有的魅力。 不过，“几乎”。 利昂就是个意外。 他邀请她约会，殷勤对待她，试着亲近她，不仅仅是为了金钱与权力，更是为了—— 【把这样一位小姐按在床上欺辱，让“斯威特”跪着趴着，该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 ——为了“征服”这个姓氏。 如果他不是偷偷藏着这样的心思，也不会被海伦娜一眼选中，作为交流赛最紧张的赛前准备期里，频繁干扰、安排给安娜贝尔的“对象”了。 海伦娜喜欢给安娜贝尔安排利昂这样的对象，就像喜欢抹除夸奖她的老师、奖励她的园丁。 “斯威特小姐。” 此时，与以往那些懦弱男人不同的利昂少爷说：“您何必再害羞，我们现在被关在这，门锁是你主动拧上的。” 安娜贝尔有点烦，她现在满脑子“布朗宁会不会看到报纸”“谁泄露的照片谁故意造谣”，正低头理清思路，没空搭理这位拎不清的少爷。 “好吧，这的确有一部分责任。本小姐不会追究你这次的失礼，现在，滚出去。” 可利昂逼近了一步。 这次他伸出双手，将倚在洗手台边的小姐直接按在了镜面上。 “我忍不住了。我追了你很久。” 安娜贝尔震惊地仰起头，这可是被呵斥“滚”之后第一个不跑反近的家伙——他甚至直接低头印下脸来，安娜贝尔闻到了高级须后水与定制沙龙香的味道——传统贵族男士的味道——她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没留意到他胡乱按住自己时，打翻了洗手台上的什么东西。 当然，不存在“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安娜贝尔震惊且空白地扬起尖头高跟鞋，“嘭”地一声踹在对方的西装裤|裆上。 利昂少爷应声倒地：“……” 安娜贝尔又拍拍被他揪到的裙子衣料，俯下|身，“啪啪”两个大耳刮子附上，一左一右。 利昂少爷一边捂脸一边捂裆：“……” 安娜贝尔打完两个大耳刮子，嫌弃地捏着小拇指把黑手套褪下，丢进垃圾桶，再抬脚踢踢地上的少爷，尖头再次对准，冲他的腹部“嘭”地来了一下。 利昂少爷蜷起身体：“……” 一系列暴行做完后，神情依旧残存着不可置信的傲慢魔女歪歪头，抬抬纯色的尖头高跟鞋鞋尖，勾开利昂少爷的衬衫下摆，瞥了一眼。 “哦，怪不得肚子踢起来软。” 布朗宁戳起来明明是又硬又滑又有弹性。 没腹……呼啦圈啊。 难道腹……呼啦圈是异性群体中的少见身材？ 既然已经撩开了衬衫下摆，索性多撩一点，魔女抬着鞋又仔细瞅了瞅。 “你侧腰怎么没线。你不行啊。” 很滑很顺手感巨好，有时戳它它还会跳动呢。 没有人鱼线没有腹肌的利昂少爷：“……” 他抱着肚子缩在地上装死，连喘息声都一并往喉咙里咽了。 傲慢的魔女像摆弄积木一样琢磨了他一会儿，片刻就失去兴趣，便再补上几脚，发表观后感言： “强迫法师学徒按住肩膀有什么用，智障，捆手捆脚才……唔，如果你敢把本小姐手脚都捆住，就可以直接烧了你，这是写在法师界自卫式魔法攻击法里的。” 利昂少爷：“……” “希望少爷的个人行为不会影响斯威特与利昂的商品供销加盟。” 魔女缓缓收回爪牙，又优雅地指指门：“这次本小姐既往不咎，滚吧，别让我说第四次。” “……谢谢你，安……” “嗯？” “……谢、谢谢您，斯威特小姐。我很抱歉，我会立刻补偿……” 谁稀罕利昂家那点补偿。 安娜贝尔低头看看自己踩了垃圾的尖头高跟鞋，又看看刚刚被垃圾弄皱的裙摆。 “你在这酒店楼上有房间吧，卡给我，衣服首饰备齐，本小姐这|套|弄|脏了。” 正好顺势换一套小甜甜套装，耶！ “……好，好的，斯威特小姐，这是房卡，请您……” 安娜贝尔嫌弃地用手指夹过房卡，这才挥挥手让利昂一瘸一拐地开门离开。 ——然而，门开了，穿着灰色制服的安保人员站在门外，绿眼睛笑嘻嘻的。 洛森·布朗宁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还保持着叩门的动作。 见到门开，他彬彬有礼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客人结束了吗？” 涂着牛血色一脸高贵冷艳端坐在洗手台上晃高跟鞋的安娜贝尔：“……” 刚被踹过裆扇过耳光砰砰砰补了好几脚的利昂少爷：“……” 结束你妈结束！ 他恼恨地瞪了这个不识抬举的服务员一眼，扬长而去。 徒留安娜贝尔坐在洗手台上，希望原地变身糖果美少女。 “那个……这个……我……不是……” “放心，我知道。” 洛森打断她，走过来，似乎很忧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刚刚接到这个包厢的通讯，说你们在盥洗室遇见了鬼魂系异生物，那只东西攻击了某位少爷，还吓到了你。你的嘴唇变得好红，是不是那只鬼……没事吧？我带你去楼上休息。” ——乌拉！！！！ 是哪位救星的通讯？！ 哪位救星这么善良，这么仁慈，这么伟大？！ 安娜贝尔连忙点头，诚恳得不能再诚恳，这次对着可以尽情发泄情绪的男友，是真的在感激、庆幸、后怕下溢出一大股泪水，眼泪汪汪的模样要多可怜多可怜，要多娇气多娇气。 洛森不着痕迹地拿过了她手里的房卡，低头亲了亲她的眼泪，却在她所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微微一顿，落在地上被打落的那块通讯水晶石上。 从贵族少爷按人时把它无意碰落开始，它就躺在地上静静发亮，向门外捏着水晶石的主人直接单向传送了超清立体蓝光版现场直播。 洛森默默伸脚，把那块石头无声地往视觉死角踹了踹。 安娜贝尔一脸委屈地窝进布朗熊的抱抱里。 “走吧，我带你去楼上休息一下，你受惊了，要不要喝热巧克力？” 安娜贝尔眼睛一亮，但还是努力端着委屈的表情，小幅度点点头。 洛森揉揉她的头发，却突然弯腰，单膝跪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鞋跟太高了。” 安娜贝尔听到他这么温和地说，没什么异常地脱掉了她脚上的尖头高跟鞋，变魔术般把一双小白鞋和一双小白袜套上了她的脚。 安娜贝尔坐在洗手台上摆摆脚，有点迷糊，但看着小白鞋鞋头上甜食大大的漫画图案还是很开心。 洛森又揉揉她的头，单手拎着鞋，转身就面无表情地把它砸进了垃圾桶。 . 第140章 第一百零三十七章 小娇妻的胡搅蛮缠是因果报应（上） 第一百零三十七章 小娇妻的胡搅蛮缠是因果报应（上） 【泽奥西斯区域, 夜晚九点零二十分】 安娜贝尔看着洛森的背影，忍不住窃喜。 自通讯水晶规律性亮起就被捏紧的心骤然放松，本以为很难解决无法掩饰的问题却恰巧被轻飘飘一笔带过, 她喜悦的心情一点点膨胀起来, 一向端庄的走路步伐都有一点点小蹦跶。 如果洛森回过头，一定会在幻觉里看到抖动的圆球球兔尾巴。 哼！ 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区区布朗宁戳穿嘛！ ——就算薇薇安在开莫名其妙的会，就算助理也在开莫名其妙的会，就算几分钟前还恨不得用水把自己的妆容全部糊花—— 但斯威特再一次战胜了布朗宁！耶！ 真感谢那位不明情况就直接报告保安部的朋友……什么鬼魂系异生物……嗤嗤……谁这么笨……倒也能正式解释我的唇妆，就说看着那种恐怖片里的生物浮现时溅到了一点血……不不，血会吓到布朗宁的, 说是番茄酱吧…… 安娜贝尔美滋滋地顺着“盥洗室撞鬼”的思路往下跑, 感觉自己就要完全完善那套“因为撞鬼所以我穿着黑裙子涂着牛血色口红”的逻辑、成功给自己颁发一项“比布朗宁还会说谎”的成就奖, 她却突然觉得额头一痛。 ——是走在前方的布朗熊突然停下, 让低着头小蹦跶的兔子撞进厚厚的熊背里。 ……平心而论，就算戴上八百米厚的滤镜, 熊背的手感完全及不上熊的肚子, 过分硬邦邦了, 一点弹性都没有。 安娜贝尔有点不满地抬起头。 她刚刚是盯着小白鞋上的漫画图案小蹦跶的，本来很高兴男友费心思给自己弄到了甜食大大签绘版的小白鞋——这份高兴也可能是导致她昏头给自己颁“比布朗宁还会说谎”成就奖的主要原因, 谁知道呢。 “你撞我干嘛呀？” 眼眶红红的，特别理直气壮，光看表情还以为她在撒娇。 穿着灰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回头望了她一眼, 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 晃了晃。 是那张房卡。 “房间到了，顶层左数第三条走廊, 第一间, 2907……还是我走错了吗？” 他的确停在标牌2907的房间门口, 还停了许久，安娜贝尔是从电梯中出来后，就一路吭着头往前走，匀速撞到他后背的。 安娜贝尔：“……哦，不好意思，我刚刚在……” 在自己给自己颁奖，稍微夸大结果来鼓励此次胜利，并订立“迟早要继承布朗宁的骗子血统并发扬光大”的目标。 她心虚地转转眼睛。 具有骗子血统的布朗宁注视着安娜贝尔，嘴唇抿得紧紧的，眼镜镜片下的绿眼睛有点模糊。 大概是酒店长廊廊顶的灯光折射出光斑，安娜贝尔没能透过镜片读出他的情绪。 ……洛森和眼镜的适配度真的太高了，但果然，她还是更喜欢被直接注视着。 拿不准他心思的安娜贝尔更心虚了，她低头，准备唾弃揪起的手指。 可几秒后，洛森再次伸手，轻轻盖住她的眉毛、眼睛与鼻梁，往后推了一下。 安娜贝尔：“……你干嘛？！” 不干嘛。 帮你掩盖一下这写得满脸的大实话。 骗子血统的唯一拥有者收回手，转身刷房卡。 “我知道你刚刚受惊了，但怎么连好好走路都不会……” 安娜贝尔：对哦，“撞鬼”好像是可能被吓到无法好好走路的。 找到完善理由的她立刻热烈点头。 替她编好理由的洛森推开房门，把房卡插进电源处，回头道： “别害怕，进来吧，去泡澡换衣服，我想办法给你弄点热巧克力来。” 从见面开始，他对她的态度一直很温柔，安娜贝尔猜，就算是他心情不好，自己也不会是引起他心情不好的对象。 她稍微放心了。 “我想先换衣服。” 安娜贝尔拽拽洛森的袖子：“利昂……那位先生说，会在房间里给我赠送一些赔礼，我不用就浪费了。你先帮我把热水放好吧？” 利昂少爷是个地道的贵族男士，而一位贵族男士听到女士说“我想更衣，给我准备”时，绝对会一并准备化妆、护肤用品——不像某布朗宁，同住一个帐篷问他要卸妆台时，竟然还敢反问“那是什么玩意”。 安娜贝尔进门后就立刻锁定了衣帽间的位置——这房间是个贵宾套房，她毫不怀疑衣帽间里会有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糖果少女”装备，卸妆水卸妆棉就是大小姐此时的救命道具——如果利昂准备的衣服款式比身上这件还老气，就直接掏出法杖，把衣服鞋子变成马卡龙色嘛。 洛森不用回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其实不太明白安娜贝尔为何如此纠结鲜嫩的颜色，深色系明明能够与“咖啡麻薯”“巧克力曲奇”“黑糖可可奶”“烧仙草”“提拉米苏杯”联系在一起，他怀疑蠢宝宝看不起深色系的甜品—— 可这又有些矛盾了，蠢宝宝不太喜欢马卡龙，她一天到晚恨不得抱在枕头旁边吃的是深色系甜品中最著名的巧克力，巧克力色越深她就越喜欢，偏偏在他面前总要穿糖果色的衣服…… “洛森，那个，其实，刚刚，咳，撞见鬼的时候，我的衣服也，所以才……” 磕磕绊绊，表意不清，词汇断裂。 她撒谎，还要听谎的人帮忙做选词填空。 唉，蠢宝宝的谎言技术看来这辈子都无法得到提升了。 顺势做完选词填空的布朗宁同学：“好，去吧，我先去给你放热水。” 安娜贝尔忍住没有欢呼，但她踢着小白鞋，用比刚刚更响的“哒哒哒”跑进了衣帽间。 有空我也要去看看贵族女孩的衣帽间。 洛森走向卧室，若有所思：我还没有设计衣帽间的经验……这似乎是必须要为安娜贝尔准备的东西…… 终于，在把大脑堆满“蠢宝宝未来要穿的一二三四五六七”“蠢宝宝未来要佩戴的一二三四五六七”“蠢宝宝会使用的由我起草的t恤印花一二三四五六七”……后，洛森的心情好转了一丢丢，能够奋力把“如何处理那男人一二三四五六七”暂时踢进拐角里。 他的确没有生安娜贝尔的气，只是来找她时作弄她的那股好心情，却被那位少爷的行为降至谷底。 心情一差，就很想做点什么坏事——没道理地给利昂与斯威特的合作生意使坏，没道理地冲安娜贝尔宣泄怒火，让她来安抚自己。 不是什么有颜色的安抚，是她曾经做过的——那天可怕的噩梦后，她用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无意识表达喜欢他的短发，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试探性地在他肩膀上蹭脸颊，询问“你没事吧”，或者直接说“我不会喜欢其他人”。 洛森想……可能是今天上午看见她在厨房做饭的背影，却碍于身体无法发泄心里顺应而生的情绪，到了晚上才会如此失控吧。 ……这样不行，伟大的布朗宁不能任性发脾气，他需要抑制、调整，这是刚刚在监控室就做好的行动方针。 奸商理理身上的制服，重新摆出常规的笑容，拉开床上的被罩。 与被罩下光溜溜的年轻男孩对视。 年轻男孩：“……” 洛森：“……” 洛森看看他，看看枕头旁开盖的保险套，又看看床头柜的红酒与玫瑰，最终重新看看他。 年轻男孩抖了一下。 洛森默默把被罩重新盖上了。 ——倒退出去，看看房牌号，确定是“2907”，又拿出房卡确认了一下房卡上的“2907”。 洛森再默默走回去。 把被罩拉开。 年轻男孩：“……” 洛森：“……” 两人又沉默对视了半晌，最终，大概是感觉要被眼镜片折射出的光线从头扫描到尾了，男孩瑟缩地翻了个身。 “抱、抱歉，利昂少爷没说明我还要服务另一位先生……但没关系，我后面洗好了，请您……请您使用！不要客气！” 洛森：“……” 他再次把被罩盖上，反手一个死结，转身走向衣帽间。 “安娜贝尔·斯威特，你出来。” 【五分钟后】 平生第一次被宿敌直呼其（全）名的大小姐出来了。 她抱着胳膊站在床边，瞪着床上裹着被单双膝跪好、只漏一个头的异性生物，其瑟瑟发抖的频率却比跪在床上的异性生物还高，乍一看，谁也不知道是哪个刚刚光溜溜躺在床上。 洛森·布朗宁坐在床边，眼镜片冷漠地掠过瑟瑟发抖的床上生物、瑟瑟发抖的床下生物，与锃光瓦亮的水晶花瓶达成互相折射的盛况，一时间仿佛使用镭射眼的钢铁侠。 ……安娜贝尔连头都不敢撇。 “你把你来的原因再说一遍。” 年轻男孩也不敢撇：“我是利昂少爷吩咐来服侍您的赔礼……希望您能消气……继续关照利昂家的生意……” 洛森：“哦，赔礼。” 安娜贝尔：……我关照你个毛线球！！ 她的妆容已经全部卸得干干净净，但裙子却没来得及换，此时穿着一身酷飒的黑色长裙、摆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洛森根本就没看她表情，他拒绝心软，让眼镜继续与花瓶相互折射。 否则他怕自己抛开德里克抛开德鲁拉根抛开圣堂直接冲出去和利昂家族你死我活。 安娜贝尔见这只精不搭理自己，心里咯噔一下，确认他气得不轻。 “洛森。”她叫他的名字，试图转移注意力，“你刚刚为什么叫我全名……” “抱歉，斯威特小姐。” 他豁然站起，直接往外走：“我失礼了，房间既然已经送到，请客人享用赔礼……” 安娜贝尔急忙冲过去把这只气疯的精灵拉回来。他看上去打算直接徒手施法毁灭整栋酒店。 她小声道：“我不知情！你干嘛突然对我发火？” “对，抱歉，我的错。” ——这么说之后，倒是不往外走了，直接柱在门口，冷冰冰地掏口袋，掏出一小盒润滑油。 “道具给你。我在这里给你们放哨。请客人放心。” 安娜贝尔：“……” 她呆滞地接过润滑油。 “……洛森，这是机械润滑油。” 气疯的精灵响亮地笑了几声。 不知为何，安娜贝尔打了个哆嗦。 “你还想要什么口味的？” . 第141章 第一百零三十八章 小娇妻的胡搅蛮缠是因果报应（下） 第一百零三十八章 小娇妻的胡搅蛮缠是因果报应（下） 作为一名优秀的继承人, 安娜贝尔学过《君主论》，学过《管理学原理》，学过《员工的能力培养与潜力激发模型体系》……除了魔法进修，她被要求掌握的课程知识足以堆出一个命名“斯威特式继承人”的图书馆, 可偏偏, 海伦娜在这个图书馆上又叠加了一座名为“端庄温婉贵族夫人”的重山。 打个比方说, 从出生起, 安娜贝尔便同时经历着“嫡系太子”与“联姻闺秀”的双重教育，这两方面的知识或观点还时不时地撞击、反驳彼此，无疑给她吸收知识增添了困难。 天才如德里克·斯威特, 作为父母放养式养大的少爷, 也只承受过一套正统的继承人教育。 更别提本身学习天赋和普通人无异的安娜贝尔…… 这也是为什么，安娜贝尔相较薇薇安是个太“另类”的贵族——拒绝不涉及家族直接利益的社交, 无视不必要的人际脉络, 认为异性交往肮脏低效, 对生理知识一无所知, 无法忍耐应酬或假笑，把高傲冷漠的态度展现给几乎所有来接近她的人。 安娜贝尔所受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教育制造出的割裂感，既无法令她在应对男性时充满魅力地“示弱”, 也无法令她处理不良生意时决断力强横地“抹除”。 不得不把休息时间全耗在各类教室、墨水、羽毛笔前，这样长大的女孩，对书籍拥有本能的依赖感。 选择最笨的办法、一本本学习、记忆参考书去撰写论文；遇到不懂的生理情况跑藏书室翻出《自然繁衍史》；处理家族事务喜欢整理成厚厚的报告；每天的行程必须要有纸质记录；重要会议前一定要调查资料…… 安娜贝尔身上总带着那么一份书呆子式的稚嫩感, 艰难用“继承人思维”，在处理她的一切生活时，维持着稚嫩无比的“公正”。 好比洛森曾发现的： 调查会所时做过询问就把闲杂人等轻轻放过, 以至于他们在群里闲聊时给他提前泄露了安娜贝尔的调查动向； 从来“不屑于为难下人”, 以至于她看到莱尔·德唯唯诺诺的表演, 就轻易接过他所倒的酒，打消对他的怀疑； 认为“没触犯底线就直接无视”，以至于忍让着前往夏令营照看卡尔，连他“再次放出蟑螂”“出言直接侮辱”都轻轻放过，最后处理他时让对方在保留斯威特尊严的前提下、做到对家族利益的最大化利用； 更别提她主动从私库调钱分给欧文·斯威特，仅出于“维持斯威特家的体面”…… 她永远学不来“享受”或“放纵”。 她不是薇薇安，她无法按照情绪或喜好待人处事，哪怕她其实拥有为所欲为的权力。 在掌握斯威特家的权柄之前，从权力中获利之前，这个女孩就已经在被权力勒死的窒息边缘了。 【我并不是一个善良、美好或单纯的人。】 【我要在你面前拼命做一个善良、美好或单纯的人。】 【——本质上我却真的是个善良、美好又单纯的大笨蛋，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点。我害怕搞砸所有的一切，我要把我的喜欢永远藏在柜子里，这样它就不会被我犯错时弄脏。】 【我会搞砸一切的。因为你比我所要握住的权柄还难搞。】 【能不能让我更多、更多地掌控你呢？】 ……自见过那团美丽火焰中的小女孩后，见过她用洛森就深深明白了这些。 安娜贝尔·斯威特所要挣扎、奋力去掌控的东西太多，他要强加给她的是没有任何书籍能提供切实支持的“情感”，这对窒息边缘的蠢宝宝来说，太过分了。 所以，他做出联络道具，让她随时随地能够找到自己； 他送出玩偶小熊，让她不至于每次约会前都冲着幻想排练演习； 他咽下许许多多的发现，接纳她的高价礼品让她“掌控”自己，纵容她满是新鲜感的胡乱戳戳； 他给她棒球帽、t恤衫、糖果盒、各种她爱吃的甜品，把他们几乎每一次的见面都设定好轻松日常的基调，提前指导，给氛围打一层柔柔的暖光。 他试着给这只蠢宝宝制造完全不需要奋力维持、水到渠成的恋爱，他试着让她每一次和自己见面都满脑粉红泡泡—— 他试着为安娜贝尔营造一个乌托邦，在这段关系里她不需要任何权衡与挣扎，她只需要跟随自己的心愿发笑、生气、瞎玩瞎闹。 洛森成功了。 ……成功了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今天，蜜糖蠢宝宝又慌又急地琢磨着他的怒气，第一反应就是对他说： “洛森，和利昂家的商品供销加盟，真的很重要。你……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天，她笨的无可救药。】 洛森有些无力。 他的安娜贝尔在这段关系中只掌握到“假哭让洛森心软”“穿漂亮点让洛森心软”“一动不动让洛森心软”的诀窍，全部建立在“洛森主动递台阶哄我走下来”的基础上。 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 洛森又想到今早她在厨房的背影，与今天中午时她窘迫无措的表情。 那是多么可爱完美的素材，只要在他心里多转动几下，洛森就能自发把自己哄好。 更何况—— 【布朗宁在生气】→【我必须直接处理罪魁祸首利昂】→【直接切断合作链】→【不行不行，切断了会引起父亲注意】→【拿家族生意给布朗宁出气风险太大了，他会被父亲处理的】→【我没办法严厉处理利昂】→【我不想布朗宁继续生气了】→“洛森，和利昂家的商品供销加盟，真的很重要。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这只蠢宝宝是经过怎样的心理活动，得出这么一句刻板无情的发言，洛森完全猜得到。 太笨了。 他根本不想要什么会麻烦她的真实处理，他只想要她主动说几句好听的情话。 “我完全不知情，那个男孩也不过秉公处事，你这么生气是不是无理……” 更刻板无情的发言。 笨拙的家伙打量着他的脸色，慌到口不择言了。 “洛、洛森，这件事是那位先生对我的‘补偿’，按我们圈子的惯例，他并没有做错，所以我顶多给那男孩一笔钱，让他闭口离开……你、你可能不懂我们圈子里的……” 干巴巴的“哄”已经上升到阶层，上升到他们之间的敏感矛盾。 洛森及时伸出手，有些烦闷地捂住安娜贝尔不停踩雷的嘴巴。 她颇为无辜地瞪圆了眼睛，洛森从她眼中看到自己难看的脸色，与泡泡一样逐渐变大的委屈。 ……他不想和她开始吵这种架。 尽管她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火大。 是的，是的，是的，能理解，能明白，能读懂，她是笨蛋，而我完全能调动情绪哄好我自己——我需要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再及时去安抚慌张的蠢宝宝——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不可能像蠢宝宝一样稚嫩，被不当语言挑拨的怒火只会让恋爱关系恶化，我要扭转，引导她—— 【喂，洛森。很难受吗，要不要我去外面买药回来？】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深吸一口气。 他想到上午她蹲在沙发旁，小心翼翼地歪着脑袋，倾泻在自己胳膊上的红发又柔又亮。 那一刻是他主动要求抱抱。 ……不该的。 即使头疼，失聪，高烧初愈，心情恶劣，情绪起伏不定，布朗宁也绝不能示弱。 【好啦，这次就算了，我没有生气，蠢宝宝。】 洛森放开捂住她嘴唇的手，按住她的肩膀。 “安娜贝尔，我现在，状态很差，心情很糟。不需要任何真实处理，你随便哄一哄我，好不好？” ——安娜贝尔茫然地眨眨眼睛，神情浮现出一点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惊喜。 但大体上，她表现得还是很像遭遇艰难的新课题。 “怎么哄你？我不会哄……” 我在让她苦恼——洛森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不必了。”他松开按着她肩膀的手，嘟哝道，“忘了我刚才的话，斯威特和利昂之间的生意我完全没有意见，不必……” 安娜贝尔极快地反抓住他的袖子。 只比今早她扑向洛森手机关闹铃的速度慢一点点。 她左右看看，抽出法杖直接关紧门锁，又隔墙击昏了还在卧室里发抖的男孩—— “我不要去卧室。” 被她拽着的洛森生硬地说：“我讨厌那个卧室里的所有床上用品。它们很脏。” ……安娜贝尔又把他拽向衣帽间的方向。 洛森：“那里面堆满了某位先生送给你的衣服首饰化妆品，我不进去。” 安娜贝尔：“……” 她终于停止了拽动他，一只精灵一只人类站在玄关互相凝视着彼此，洛森深刻认识到自己在胡搅蛮缠。 精生第一次没精打细算，由着脾气胡搅蛮缠。 ……他恼恨地咬咬舌尖，尝到了一点血味。 “蠢宝宝，对不起，我……” “我觉得你的提议，对我们的恋爱关系很有建设性。” 安娜贝尔认真地说：“我想学习，‘如何随便哄一哄’——但我不想在套房玄关这样的地点向你学习。我想和你待在一个更私密的地方。” ……向他学习？ 大概是读出了洛森的疑问，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 “你非常、极度、无比擅长哄我。我在哄人这方面……当然要向你学习。” 洛森：“……” 这倒是她难得清醒的认知。 “我不是说这个。”洛森委婉道，“我以为，你会先试着去借阅类似‘如何哄好男朋友’的参考书，或者在论坛发表‘把男友惹炸了怎么办，在线等，急’的帖子，从而给我制造一段单方面的误解向冷战，把我气成……而不是让我提供直接指导。” 安娜贝尔·真的打算这么做·斯威特：“……” “我想找参考书。” 她僵硬地说：“但我担心你在我找到参考书之前就自己把自己调整好了，你同样非常、极度、无比擅长调整你的情绪，还能反过来帮我调整……这样一来，当我学会了哄人，就哄不到你了。或者，我要再次故意把你惹到非常非常生气的程度。” 洛森：“……” “哇哦，你真聪明。” 安娜贝尔立刻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 但她别无选择。 “这是你第一次……呃……坦诚向我提出……咳。我、我不会哄人，但是我真的很愿意去学习哄……你。但，但在这种地方，我实在……” “你要求一个私密地点？” “我要求一个私密地点。” 好吧。 看在刚刚的发言，足够可爱的份上。 宿敌俯身下来，凑到她的耳边。 “斯威特同学，我会为你保留我的怒气，提供学习材料，请你今晚保留你卧室的窗户，耐心等待我的教导。” 安娜贝尔不吭声了。 她揪紧双手，小幅度地点点头。 . 第142章 第一百零三十九章 笨拙的学生有必要参加课外辅导（上） 第一百零三十九章 笨拙的学生有必要参加课外辅导（上） 斯威特继承人的别邸要比老宅洋气许多, 正门处的两扇雕花青铜门上铭刻的法阵都是时下流行的新防卫魔法，又时髦又漂亮，配合适合的阳光角度欣赏, 还会看到闪动的咒文。 ——毕竟是专门拨给年轻小姐独居的府邸, 据说家主直接把它当成了安娜贝尔的成年礼, 为此还派人做了好一番修缮翻新, 钱款要多少拨多少, 仆人数量也毫不吝啬——这为了未成年小女儿大肆修缮宅邸的夸张举措还有一阵子在圈子里闻名，都说“德里克宠爱女儿”—— 当然, 所有有点脑子的斯威特都知道, 德里克的举动不过是“彰显斯威特的体面”罢了，他甚至专门给安娜贝尔在老宅的会议室里配了一把极其不舒适的扶手椅。 不过, 德里克翻修宅邸的大肆操作, 也间接导致海伦娜的人手完全找不到混入其中的突破口。 但当时这位夫人不以为意——被她精心养大的小安娜极其厌恶父亲的“成年礼”——为了亲近她、为了不感到寂寞害怕，这只孤独的蠢东西分配到私宅后依旧频繁地回到老宅“探访母亲”, 如果不是必要的作秀，她的好女儿绝不肯在私宅孤零零待上哪怕一晚—— 完全不存在什么“搬出去后脱离掌控”。 除了可怜巴巴挤到自己身边，她还能待去哪儿呢？ 把安娜贝尔关进禁闭室试图激发她天赋的时候, 海伦娜就从那孩子哭到变紫的脸色知道——她是永远没办法忍受一个人的。 但海伦娜没想到的是, 未来的某一天, 安娜贝尔不再踏足那间可怜巴巴的、离母亲的距离稍稍近一些的空旷卧室，安娜贝尔转头彻底搬进了自己的私宅, 住在一个更加空旷的卧室里。 然而，她逐渐用游戏手柄、电子显示屏、各类高难度游戏、煮茶叶蛋的锅、漂亮裙子、毛茸茸的玩偶与建造到一半的拉普达装点这个卧室—— 她还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甩开那些心腹仆人、直接抛弃卧室, 跑到贫民窟某间小小的屋子里玩, 每一次在沙发上踢打双脚时碰到地板上的杂物都会咯咯傻笑。 当然, 现实让她不得不在每次约会结束时赶回私宅。就算强行（耍赖假哭）在那间屋子里过夜, 第二天一早，安娜贝尔也会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己巨大且空旷的床上。 ……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他可以先把自己叫醒，再送她回来，这样还能分享同一顿早餐呢。 蜜糖宝宝就这么不甘不愿地常驻私宅，只偶尔前往老宅打打卡。 毕竟，【布朗宁可没办法天天混进老宅，他会被父亲切成片段的】——大小姐如此坚信着，还恨不得立刻发令撤下私宅的所有安保措施，方便某只小贼溜进来，向她送上糖果、玩偶、小饰品、一句轻浮或流氓的调侃。 但事实，恰巧相反。 “她怎么就不能有点不良爱好……” 深夜，洛森·布朗宁苦闷地把自己埋在花园浓密的灌木中，借着月亮的微光，在叶底画出钟表魔法看了看。 十二点刚过一点点。 他又仰头窥视了一下那扇窗户——继承人的卧室在豪华宅邸的一栋塔楼里，黑暗中，平整的砖石与精巧的拱顶黑黢黢的，那扇哥特式的窗户又尖又长，无端让他想到了一个女人尖叫时拉开的嗓眼。 ……蠢宝宝尖叫时的音量，在精灵眼中就是如此恐怖。都能当做恐怖画面的修饰词直接应用了。 洛森在等那扇窗户的窗帘被稍稍挽起，以便他看到窗户后方的信号。 他其实很少这么晚拜访斯威特私宅——窃贼摸清法阵开启规律、巡逻仆人换班规律后，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只找到了那么一个仅存在于清晨的缺口，之前每一次的寄送包裹、送还蠢宝宝，他都是清晨行动的。 对洛森来说，“避开耳目与防卫魔法，悄悄爬她的墙翻窗户进她卧室”，是最次、最笨的潜入方法。 蠢宝宝怎么就不能有点不良爱好。 见海伦娜时装成小白脸就好，她倒是油盐不进，我连“装成网购送货人员”的方案都无法进行，因为这个蠢宝宝认为网购送货人员没必要进入她的领地，她给几乎所有运送日用品的仆人划分了一个专门的“中转点”…… 乔装成某某进入她的卧室更别提，据洛森所知，蠢宝宝的卧室连她的助理都不怎么允许常进。 所以他真的更喜欢私生活混乱的小姐姐。好下手嘛。 ——某只精灵快要在内心自我瞎逼逼（炫耀）到他忍不住偷笑的程度时，那扇造型狭隘的窗户终于动了动。 厚重的窗帘被掀开一角，一豆烛光稍稍晃了晃。 洛森立刻收起钟表魔法，借着月色，探入花园的阴影里。 【五分钟后】 安娜贝尔有点不安地躲在窗帘后。 她没敢去窗口张望，“提前调开一部分巡逻人员，有意放松几分钟的法阵，清醒着等在房间里接应从外界潜进来的贼”—— 这么刺激、惊险、离经叛道的事，是这位贵族小姐第一次干。 起码，每一次她认识到“神通广大的布朗宁又摸进过我的卧室给我送东西”时，都完全不明白他怎么顺利摸进，也对那过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解得太详细对哪方都不好，与其检讨自己安保工作有漏洞，还不如直接相信“布朗宁就是无所不能”呢。 这是第一次，她清醒完整地参与了“布朗宁潜入”的活动。 “……真的能爬上来啊……” 窗户这么高。他又不能用什么大幅度的魔法，否则会惊醒法术警报…… 安娜贝尔不安地端着蜡烛，又忍不住揪手了。 ……意识到自己在很小家子气的揪手后，她又赶忙换成了揪裙子，这样不会显得太慌张。 我已经打出信号了……他说把蜡烛的烛光放在窗户边闪几下就没事……呃……也许是什么与光源有关的短距离穿梭魔法？或者他在我身上提前放了定位点，必须要有蜡烛这个道具辅助才能起到作用？ 以前不觉得，今天才发现，我卧室的这个高度也太吓人了，旁边也没有可以依托的树，他要怎么爬上来……肯定没有爬上来那么简单……我明天吩咐人在旁边种颗水杉吧……越高越好…… 安娜贝尔发觉，时间越来越慢。 她逐渐走近窗户，实在忍不住，想要探出去找找洛森的位置——她的脑子里已经不可抑制地浮现出“高空坠落的六十种死亡姿态”了。 她为什么不在卧室窗户旁栽一颗很方便爬的树？ 所有关于“私会”的爱情故事里，小姐的窗边都有一颗好爬的大树！ 她怎么这么蠢？没意识到如此明显的提示？ 或者、或者，我也许该把头发变长，做成绳子—— 正当大小姐跳到“愚蠢的布朗宁没能拉稳头发，摔下高塔被荆棘刺伤双眼”的奇怪脑洞时，窗帘再次微微掀动了一下。 一张熟悉的脸从帷幔后露出来。 安娜贝尔差点没摔了手里的烛托。 ——他竟然真的没用魔法，和那些中古时代的落后故事一样直接爬上来了！！ “嘘……” 这是窃贼见到小姐后说的第一句话，“别尖叫。深呼吸，蠢宝宝，你又把脸憋红了。” 她才没有！ 安娜贝尔往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间来，揪裙子的手重新攥在了一起。 洛森轻盈地拨开窗锁，从她的窗户上跳下来，没有再惊动帷幔一丝一毫的晃动，脸上的表情有点洋洋得意。 安娜贝尔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刚刚在窗下腹诽“蠢宝宝这么洁身自好我竟然找不到漏洞钻只能爬窗户”导致的，安娜贝尔突然有点恍惚，感觉这幅画面很熟悉。 深夜，卧室，洋洋得意从她面前跳下的精灵。 【普通精灵也不会穿过镜子来找你。】 【我可不是普通精灵，我是你的精灵。】 ……咦？布朗宁能够穿过镜子吗？ 洛森打量了一下她，发现这只蠢宝宝还穿着那天视频的马卡龙色小睡裙，泡泡袖遮住肩头，有松紧系带的裙边紧紧贴住小腿肚子，一小片白花花的脖颈还用丝带系着蝴蝶结。 一丁点都没露。 男朋友十分满意地移开目光，注意到她的头发还有点湿意。 他猜想她是因为不会扎丸子头，就索性直接用水或发膜把毛躁的头发弄服帖了，以免它在与他见面的夜晚时分炸成一团。 洛森不着痕迹地贴近了一步，他违背“清晨潜入”的规律、冒着风险爬到这里，不可能给她另一个磨磨蹭蹭的你来我往。 这里是她的卧室，他们可以直接进入正题。 洛森欠身吹熄了她手上的蜡烛，闻闻她的头发，鼻尖落到—— “咳咳。” 甜甜的醋栗味，被一大股的人造香精所代替。 五感敏锐的精灵差点没被这味道冲出眼泪来。他条件反射地偏过头，神情就像避开她歇斯底里时的尖叫。 “你……换洗发水了？” 安娜贝尔“啊”了一声：“我没用过发膜，今晚随便拆封了一盒，网评最高的……怎么了？” 随便？ 随便？ 洛森往后退了几步，敏感的注意到她这个词。 安娜贝尔每次和他见面都精心装点过，从香水到发夹全部是她仔细挑选的，今晚怎么就“随便”—— 等等。 按照她曾在玩偶小熊面前的表现，这套马卡龙色的睡裙，蠢宝宝是认为“穿的不合适，不想让布朗宁看见”的。 可她今天却“随便”穿着这身睡裙，“随便”抹了一盒没用过的发膜，站在这里…… “我还没说你呢。” 缓过最开始的震惊后，安娜贝尔凑近了一步：“你吹蜡烛干嘛？再点起来很烦啊，巧克力脑袋。” “快到书桌这来，帮我把蜡烛点上……这里这里，我挑了好几本教科书呢，你教学前先翻翻。” 洛森：“……” . 第143章 第一百零四十章 笨拙的学生有必要参加课外辅导（中） 第一百零四十章 笨拙的学生有必要参加课外辅导（中） 安娜贝尔挺开心。 换句话说, 学习一切能够通过书本完全掌握的知识，她都挺开心。 更别提，这些知识的终极目标是“哄好布朗宁”。 “这本是我从四号藏书室翻出来的《哄男友睡觉的一百个小故事》, 这本是五号藏书室的《掌握异性交往关系的关键节点》, 还有还有, 这两本是我小时候新娘修行的教材, 《婚姻经营模范课程》与《婚姻破裂反面教材》, 哦哦，当然, 这两本还不能非常适宜目前的情况, 我额外找来同作者的进阶教材，《情侣交往安全感》与《情侣交往危机感》……对啦, 最后是这本, 我今天特地问助理借来的，《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cp粉如何压抑违法的冲动》。” 洛森：“……” 尽管心中涌现千言万语，他还是默默走过去，下意识靠近安娜贝尔——尤其是她毛茸茸很好放下巴搁住磨蹭的发旋——更近一点。 ——再瞬间被那股分外刺鼻的人工香精熏远。 安娜贝尔一回头, 就看见这只精偏过头，捂住脸，眼镜镜框里闪现出一丁点泪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切洋葱。 安娜贝尔：“……你在干嘛？专心点, 我在介绍教科书。” 总不好直接说“我喜欢你身上那股别人都闻不到的醋栗甜味, 你在我的嗅觉里永远香香的，所以千万不要混杂什么额外的香味, 尤其是某些网红化妆品里的人工香精”—— 洛森放开捂住口鼻的手，艰难地适应了两秒钟。 两秒钟后他放弃了适应。 “没什么, ”安娜贝尔听到这只精捂着口鼻说, “我是精灵, 我对人工添加剂有点生理厌恶。” 安娜贝尔：“……你吃方便面和薯片的时候怎么没有生理厌恶？” 洛森：“对，所以只有‘一点点’。” 行吧。 狐疑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大小姐稍稍牵起一缕红发，确认了一下。 ——作为嗅觉普普通通的纯人类，她无法区别什么“人工香精”，只嗅到这款网红发膜特有的、稍浓厚的“水蜜桃”味，的确过于甜腻了—— 但布朗宁就是喜欢甜甜腻腻的香水味啊，上次抹了一点含蜂蜜提取物的面霜去见他，他明明没这么剧烈的反应。 这款发膜的味道也不是他特地抗议过的玫瑰味，“水蜜桃甜香”的款式旁还有一个标红的“斩男香”戳号呢。 要不是那个火焰状的小戳号，大小姐就直接按照以往的习惯购买无味发膜了。 “……所以，你的助理为什么会推荐《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cp粉如何压抑违法的冲动》？” 她的男朋友捂着口鼻，走到了一个靠近书桌，远离她头发，但又能直接面对她的脸的位置——神情中带有那么一丝丝的英勇就义，令人想起为了“揉揉”不惜把邪龙惹毛、冒着被点燃的危险也要“舔舔”的壮举。 安娜贝尔似乎一无所觉。 她一板一眼道：“我的助理说，‘这本书涵盖了一个单身狗用空闲时间所能总结的全部理论知识，保证比真正有恋爱经验的人更博学更考究，十分具有参考价值，侮辱性也极强。’” 洛森：“……” “‘而这个世界上最擅长、最渴望指挥别人谈恋爱的，就是走火入魔的cp粉。’——她说完后就把书砸过来了，书脊差一点点就对准了我。我怀疑她最近心情不太好。” 洛森：“……” 她是心情不好。 论坛舆论一把手稍稍偏移了一下视线：好像下一届cp打榜季与开学季撞在一起，就在一周后举行……而利昂x斯威特的cp异军突起，他操控的布朗宁x金币依旧稳居第一。 这几天，某位画手太太的私信里几乎堆满了cp粉的鬼哭狼嚎，他甚至收到了一封千人签名请愿书，求他画几张斯威特x布朗宁的涩图，酬劳开到了三位数。 某太太毅然决然抄起粉色的彩铅，毅然决然工作了一下午，最终决定回绝工作邀请，将工作成果尽数销毁，铭刻在心（。） ……嗯，看来，近期要防备同院学徒的尾随，以免被过激分子套麻袋了。 法师界里绝对能创造“不xxoo男方就会死掉”的空间。 “你是不是压迫她太狠了？做你助理一定很辛苦。” 安娜贝尔皱皱眉。 出乎洛森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回怼。 “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失策了，会尽量多安排点她的休息时间。” 母亲那边的事，父亲那边的事，家族日常需要处理的事务，前几天又给她添加了一项有关伊娃·斯威特的调查任务……虽然总体还是自己在做，但做什么都需要纸质记录的习惯的确给了助理很多额外工作吧。 如果换个方便聪明的主人，她就不需要运送整理那些厚厚的羊皮纸了。 如果她像布朗宁一样聪明，说不定，只稍稍瞥到某个人的眼神，就能猜中事情的来龙去脉，压根不需要大范围筛选排查…… 洛森瞥到她的眼神。 “别在我们独处的时候提其他人，蠢宝宝。”他突然轻快地说，“把注意力放回教科书上，你首先想从哪里学起？” 提到学习，安娜贝尔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她反手敲向书桌上某个堆砌起来的“砖头”。 “这本！《掌握异性交往关系的关键节点》！一共598页！一定有很多重要知识点需要你划分……” 轻快的洛森秒答：“不需要，目前我们关系的下一个关键节点是‘真正发生性关系’，你把心理准备做好比什么重点都重要。” 安娜贝尔：“……” 她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但后知后觉他今天站的比平时远，没有故意搭过来磨蹭她的发旋。 可危险性一点都没削减。 于是大小姐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你怎么讲话这么……” “我在教学。”她的老师温声说，细听有点咬牙切齿，“灯光明亮，站的笔直，有一堆教科书备用的正正经经的教学，难道你的生理健康课老师还会在说到‘性行为’时用‘上三垒’代替吗？” 安娜贝尔：你这个说法更低俗。 “我上过生理健康课，没有生理健康课老师，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鬼扯。” 洛森立刻就想到了那只“抱抱会怀孕”的小号蜜糖宝宝，他更加温和了。 “没关系，你过来，我不介意多教一门生理健康课。” “……” 尽管此刻他和她的距离真的较远，安娜贝尔还是默默往后退了五步。 “那个，呃，既然如此，就这本《情侣交往安全感》……” “你的安全感已经过盛，蜜糖宝宝，我已经发展到‘怎么被你戳被你咬都拼死忍住’的程度。” 说谎！ 上次咬你耳朵时明明不是这样的！ “《情侣交往危机感》……” “这和你‘哄我’的课题没什么主要联系，促进你的危机感，只会让你对我生气冷战。” “……《哄男友睡觉的一百个小故事》……” “你不需要说故事，你只需要冲我勾勾手指。” “……” 这混蛋怎么连教科书都能反驳得一套一套？！ 还要不要好好学习了！！ 安娜贝尔也效仿助理，把书脊往书桌上“咚”地一砸，怒道：“你深更半夜爬这么高的塔楼来见我，就是为了讲这些？” 洛森：是啊，我是为了干什么呢。 提前被你几小时前的可爱发言哄好，现在又被你的过于纯洁驴了一脸，火气发不出来委屈也提不上劲，怪我咯。 斯威特真的太会折腾精了。 他叹了口气，探头扫扫书桌上的大部头，随手捡了一本出来。 “就从这开始教你吧。” 安娜贝尔定睛一瞧：《前任情人借贷处理方案》 ……他这是想干什么。 “我觉得这是你唯一有必要通过书本学习的内容。” 老师严肃地说：“斯威特同学，你目前已经在恋爱关系中付出了许多不必要的金钱……” “那不叫借！贷！” “斯威特同学，不要试图撕毁教科书……” “你敢变成前任试？试？” “斯威特同学，不要把被撕毁的教科书丢向老师……哎哎哎，痛痛痛！” 痛你妹，我扔的是被撕碎的纸片片！ 安娜贝尔抓着被撕开的《前任情人借贷处理方案》，气的呼哧呼哧喘气。 她的老师捂住脸被纸片们砸的后退几步，不慎撞上了她的床柱，一个踉跄，跌坐在她的床沿，又被床沿直接绊进了床帐中。 安娜贝尔脸红了。 “你站起来。”她小声哼哼，“正经教我，快点啦。” 洛森没有站起来。事实上，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贵族沉重繁复的床帐下只有一个安安静静的影子。 安娜贝尔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想到了某天夜里，他突兀倒下，没有心跳，体重像纸片般单薄。 “……布朗宁？布朗宁？布朗……” 床帐下安安静静的。 “洛森，喂，洛森，洛森，你别吓我，你……” 安娜贝尔咬住嘴唇，慌慌张张跑过去，伸手去拨—— “抓到了。” 床帐下骤然传出笑声，她腰间一紧，就被猛然张开的手臂“唰”地扑进被单。 洛森·装死·布朗宁把她按进满是醋栗甜味的丝被里，握着她的肩膀，锁着她的手腕，深深吸了一口气。 醋栗果然是全世界最美好的水果。 “嗨，蜜糖宝宝。担心我？” 安娜贝尔：“……” 她奋力挣扎起来：“你混蛋，你无耻，你少得意，流氓——” 对方得意洋洋地俯下身来。 ——叒被头发上显著的人工香精味击退。 “你赢了，蠢宝宝。” 他按住她乱踢乱蹬的腿，无奈道：“正经教学，正经教学……从《哄男友睡觉的一百个小故事》开始好不好？” “那你放开——” “就在这里，求你别下床，我喜欢你床单的味道。” 哼。 安娜贝尔犹豫了一会儿，注意到他避开自己发丝的动作，这才点了点头。 “那么，我把书拿来。” 然而，《哄男友睡觉的一百个小故事》——顾名思义，没有理论，全是故事。 洛森完全不知道这本书在“哄男友睡觉”上有什么鬼用，但起码，嗯…… “哄女友睡觉，倒是挺有用的。” 第二个故事念到一半，他轻轻拿开书本，把脑袋一点一点的蠢宝宝塞进被子。 她看上去很困，却也很不开心。 “我要学……” “没关系，现在是休息时间。” “我不……” “你乖一点，我去做可可奶。” 唔。 安娜贝尔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转头埋进枕里：“那你回来继续……” “好，我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她就彻底闭上了眼。 洛森无声地笑了笑，把被子裹紧，合上书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她的卧室。 他记得，存储可可豆的小厨房是在她楼上，直走一段路，再拐向左边的长廊。 洛森摸着夜色上楼后走了几步，即将进入左侧长廊时，却转头看向右边——一扇房门缓缓打开。 伊娃·斯威特倚靠在门边。 笑容与被烧毁的半张脸掩在蕾丝折扇下。 “小可爱，进来谈谈？” 洛森看着她。他注意到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墙壁上的某点——警报法阵的某个节点。 “当然，夫人，我很乐意。” 他转身，撤出那条有可可豆与牛奶的长廊，走进另一扇房门。 扑鼻，是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香精味，与噩梦中的劣质酒精味。 劣质的……过去。 . 第144章 第一百零四十一章 笨拙的学生有必要参加课外辅导（中下） 第一百零四十一章 笨拙的学生有必要参加课外辅导（中下） “小精灵, 你真喜欢斯威特家的女人。” 伊娃的卧室，依旧如同数年前那些夜晚一样。 香精、酒精、烟雾般朦胧的灯。 不管这间卧室位于恐怖巍峨的拍卖场最高层，还是时髦精致的斯威特私宅中, 她的私人领域永远充斥着这些东西，仿佛是什么与她那笑容相互绑定的必需品。 这个女人……这些气味……这些几欲把一只精灵折磨疯狂的感官…… 啊，说起来。 最初的, 像人类那样把什么肮脏的需求含在笑容中，偏向于“轻浮”的表情——也是旁观这个女人应对那些男性、甚至审视这个女人应对自己时……的笑容学来的。 凭心而论，刚刚进入法师界的洛森·布朗宁，聪明, 傲慢，仗着新得来的魔法天赋与怎么都不会死的体质天赋, 什么钱都敢赚, 什么浑水都敢蹚——能被人抓住玩到死的缺点, 全部暴露无遗。 唯独能让他在人类的泥沼中苟延残喘的，只有那股狠劲。 但没有力量的凶狠, 和死鱼的扑腾没什么区别, 不过提供一点点生存所需的氧气。 真正让他走出泥沼、适应人类的…… 是伊娃·斯威特。 用最直接的方法, 让他学到唯利是图、不择手段, 让他学会各式假笑，学会肮脏的性|暗示语言，学会人类粗口中的数个隐喻, 学会手势、眼神、潜意识动作分析…… 学会巧言令色，谄媚弯腰。 学会成为一个狡猾的商人。 一个管理着家族最大规模的地下交易所的斯威特，几乎把一切表皮翻开, 教给他斯威特黑暗面里所有的不堪。 站在金字塔尖的继承人也许目睹过这些脏东西吧, 但她要做的, 只是效仿那位投身更伟大事业的家主，将目光放在闪闪发亮、干净无暇的东西上——终有一天，如同德里克·斯威特不沾尘埃的表链，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小皮鞋也会踩在他们这些脏东西的上面，中间或许还铺垫着层层的雪白绸缎。 【我们和那些大人物可不一样，小精灵。】 伊娃曾用嘲讽的口气告诉他，鞋尖踩在他发作疼痛的右耳上碾压： 【你呢，是注定在脏东西里打滚的可爱家伙，我呢，是注定赏玩你们的人——毕竟，只有我这个只喜欢追求乐趣的斯威特，才会愿意把目光放到脏东西上呀。】 【对塔尖而言，你我都不过是尘埃——哎，别看我现在踩着你，如果办事不利、惹怒了那帮讲话硬邦邦的嫡系，照样可能直接被发配到乡下。哦，哦，好眼神……真棒……你想往上爬？那先把底层的脏东西，全部吞进去吧。】 原来，森林之外的人类世界，也有沼泽。 而我从来没离开过沼泽。 ——这是洛森当时唯一想到的。他无法正常思考，耳朵太疼了。 伊娃最喜欢观赏他疼痛发作时挣扎发抖的模样，为此，她甚至刻意把装着救命药液的水晶瓶垂在他眼前摇摆、晃动，再松开手，让它在他眼前摔碎。 【哎呀。】她的微笑在他眼中做作又恶心，【不好意思，一时手滑。】 过去的洛森曾升起发狂般的恨意，但他还是把她微笑的弧度记在心底，改进学习，让它在未来替自己赚到了许许多多的金币。 他当时最恨的……最恨的…… 嗯。 安娜贝尔·斯威特。 初见时混沌般的心动，完全掩盖不住他浓郁的恨意。 每每在学院听见她侮辱他的贫穷，他的姓氏，他的家庭，洛森都会想起伊娃·斯威特的卧室，与伊娃口中那双高高在上、把他们踩在最底层的小皮鞋。 他憎恨斯威特。 最疼痛时的梦境里，还设想过把那个一脸冷漠的女孩尽数剥光，衣不蔽体地塞进拍卖会的笼子里——那本就该是这些恶心人类所待的地方！ 凭什么待在那里的总是、总是、总是、总是一遍一遍被施加再造魔法一遍一遍感受耳朵撕裂的疼痛一遍一遍被剥光被鞭打的—— “夫人。” 长大的洛森·布朗宁摆出如出一辙的微笑：“您误会了，哪来的什么喜欢。我一直憎恨斯威特家的女人，您和那位大小姐都不过是好利用的斯威特罢了。” 伊娃向后一仰，随意坐在了床上。 当年的伊娃就很喜欢“坐”在床上，更喜欢叫别人陪她一起“坐”在床上——当然，最喜欢的，还是把最纯洁的种族死死绑住、撑开眼皮，让他们看着她和别人一起“坐”在床上。 纯洁的精灵被恶心到跌在自己呕吐物中的模样，最能愉悦伊娃。 当然，这只独特的小可爱从未那么失态，洛森和过去那些纯洁脆弱的精灵不一样，他的抗压性太强太棒，会死死撑着，撑到事情结束绳子被解开，再爬到外面吐。 “这话我毫不怀疑。” 伊娃轻轻咕哝着，“但你摆出这样的笑容说这句话，小可爱，就让我有点怀疑。” 洛森的笑容更轻浮了。 “您觉得，夫人，在您手下经过那些‘过去’，我还能对斯威特抱有什么‘爱意’？” “哦？那你还是我这边的？” “这哪里需要什么怀疑。您不是早就说过，我们都在最底层的沼泽里打滚，就该把金字塔尖的家伙拉下来扯碎。也多亏了您这句话给我指明方向，否则，拍卖会被破坏后，我也不知道具体的目标……” 洛森合拢十指，轻巧地顺次互相在手背搭了一遍：“当然啦，说句公道话，给那位小姐当玩具比给夫人干活轻松多了，小斯威特最好骗不过，很快，她就会做出什么‘为爱私奔’的蠢事，彻底惹怒家主，变成失去价值的弃子。而她的财富、人脉……将成为不错的垫脚石。” 伊娃不说话，她打量了他良久。 天呐。 这只小精灵比当年更……可爱了。 “那你可真狠心。” 她摇摇扇子，感到唇部上方被烧灼的疤痕被风撩起一丝痛意，不由轻嘶一口： “可怜的小安娜，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只是一句口头调戏，差点没烧死她的亲姑姑。” 洛森眼神一凝。 “是吗。”他嘴上满不在乎地说，“看来小斯威特比我想象中还蠢点。” 伊娃也笑了，她的笑容比洛森多了一抹风情万种。 “的确，要蠢许多。今晚察觉到她那些改动法阵的小动作，认认真真，浩浩荡荡的……我还差点以为……是和你互相私通，谈了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效仿书上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把你安安稳稳放进卧室呢。” “我的确被那位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姐安安稳稳放进了卧室。” 布朗宁耸耸肩，意有所指：“您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想必也很喜欢放男孩进入卧室，不是吗？我可不会拒绝一顿送上门的美食，年轻的小斯威特比夫人您可口许多——即便只是为了几次巅峰的感官快乐，也足以让我冒险溜进她的私宅。” 伊娃的笑容冷了冷。 作为表姐，她这个角度与德里克有些微的重合。 “哦，所以她先我一步彻底享用了你？” 洛森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您看，夫人，谁让您有一个把好吃东西留到最后的坏习惯，而我赶在被您真正拉上床之前就毁了您的拍卖会呢。” 伊娃冰冷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觉得，我没有小斯威特的价值高？” “当然。那位小姐拥有整个斯威特家族的未来，您不过只曾经拥有过一座拍卖会场。” 洛森竖起手指比了比：“不管怎么算，为了得到整个斯威特家族的未来，陪愚蠢鲜嫩的丫头上几次床罢了，岂不是很划算？” 伊娃被瞬间激怒了。 有那么一瞬间，洛森心里隐隐一沉，视线快速扫描了一遍，分辨不出她暴怒的原因——听到自己越发沉浸在低劣行为里的“堕落”，这女人应当是十分开心，满意她自己的“调|教”的，完全没道理这么恼火。 可下一秒，伊娃收起了暴怒的表情。 “小精灵。”她又牵起风情万种的笑来，可惜大半都被挡烧伤的扇子遮住：“我是真的喜欢你。” 洛森完全没往心里去。 他和伊娃·斯威特之间是互相仇恨的关系，绝不牵扯什么复杂的感情，这女人此次回来后第一个要动手报复的也绝对是自己—— 如果说海伦娜是被“权力”所扭曲的斯威特，伊娃就是被“乐趣”所扭曲的斯威特。 洛森精生收到的第一句告白就来自于她，“小精灵，你的眼睛真的非常美丽，让我无比倾心”—— 下一秒他就被死死按在了烧红的铁板上，短暂丧失了视力。 伊娃喜欢一边对他诉说爱意，一边用尽手段折磨他，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她要看乐子，他是“最有趣的小精灵”。 如果要记住这女人的每句告白，每次“爱意”，他早在几年前就要沦为被仇恨吞噬的疯子，心心念念追到乡下，和伊娃·斯威特不死不休。 可不知怎的，即便是最痛最恨的时候，伊娃依旧没占据他太多负面情绪，洛森心里最仇恨的那个斯威特，是抱着书本从学院长廊匆匆经过的剪影。 他没有追去乡下，而是选择回到泽奥西斯，扮演一个正常作息的法师学徒，和安娜贝尔·斯威特不死不休。 ……嗯，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的他是真恨蠢宝宝啊，打得最凶时还折断过她的手骨，也不怪对方直接辱骂他“贫民窟的肮脏蛆虫”“下水道的低级血统”了。 可为什么会去恨无辜的蠢宝宝？ 他当年是…… “小精灵。” 洛森的脸颊被掐住了，他回过神来，对上一双有些浑浊的褐色眼眸。 斯威特嫡系才有那样透亮威严的琥珀色。 ……可怎么哪个斯威特宣誓主权时都喜欢伸手一掐？ 伊娃·斯威特像个小女孩那样甜蜜地说：“你没有在认真听我的告白。” “我好喜欢你，我最喜欢你，听好了，小精灵，我是唯一一个会把眼光施舍给脏东西的斯威特，哪怕是你最脏的时候，依旧是我眼里最可爱的小精灵——所以，随便你怎么算计，但别去肖想你够不到的塔尖，嗯？” 哦。 “当然，夫人，我相信，我们此时有着共同的目标。” 出乎伊娃意料的是，洛森笑容满面地反握住了她的手。 “您明明是被家主请回来的长辈，却要被囚|禁在私宅里——我不甘心一直应付愚蠢的小斯威特，也需要一个突破口。” “就当是为了我们的过去，您愿意主动前往老宅，给我制造一个踏板吗？” ——然后成为下一个海伦娜，倒进你这气味难闻的破烂卧室，一辈子也别再张嘴说话，睁开眼睛。 洛森与伊娃对视了一会儿，保持着眼睛里赤|裸裸的恶意。 伊娃打量了一会儿，终于松开眉头，满意收回视线。 ——可那恶意，永远和“小斯威特”没有关系，就是直白针对她本人的恶意。 今天，不是过去。 我，绝不会在安娜贝尔眼里成为脏东西。 绝对，绝对……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安娜贝尔烦躁地睁开眼睛。 “吵死了，布朗宁，你在乱叫什……” 她猛然收住声。 所躺的地方不是柔软的床铺，身上穿的也不是马卡龙色的睡衣。 面具，晚礼服，丝绸手套，高跟鞋。 她坐在某个人声鼎沸的会场里。 坐在许许多多、戴着面具、穿着礼服的人中间。 ……出什么事了？ 安娜贝尔近乎茫然地顺着那些面具看向——台上——一座宽阔、安静、平坦的高台。 高台上站着一个戴猫耳朵猫尾巴的性感女郎。 女郎旁放着一个笼子。 【凭什么待在那里的总是、总是、总是、总是一遍一遍被施加再造魔法一遍一遍感受耳朵撕裂的疼痛一遍一遍被剥光被鞭打的】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安娜贝尔屏住呼吸，寒意从脚跟窜上大脑。 笼子里的，是百合花般纯洁柔嫩的女性精灵。 “她”靠在金属杆上，衣不蔽体，有一双美丽的绿眼睛。 【——凭什么一遍一遍一遍都是我自己？！】 . 第145章 第一百零四十二章 笨拙的学生有必要参加课外辅导（下） 第一百零四十二章 笨拙的学生有必要参加课外辅导（下） 安娜贝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在哪里, 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她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她手里为什么握着号码牌, 她正陷于梦境、法阵、幻觉、某种古老的魔法、还是某人恶意的阴谋—— 但这些问题，只是随着睁眼后的惊慌一齐浮现在脑子里，仿佛什么浮在画面上的视频弹幕, 乱糟糟的。 当她看清这画面的中心正展示着什么——当安娜贝尔看清展台上那只笼子后，这些问题尽数散去，再也不能引起她分毫的注意力。 【那是布朗宁。】 我见过的，我见过他刻意伪装成莉莉的姿态, 我熟悉他这样柔弱无力的表情。 【锁在笼子里。】 那双绿眼睛的颜色很浅，似乎剔透纯净, 可我知道, 浅浅的绿色包裹着深深的绿色。 【她的布朗宁。】 ——“四十万金币一次！四十万金币两次！还有没有客人想要竞价呢？这可是稀有且完整的雌性精灵, 经过培训师的全套调|教……” “好的！90号客人竞价，五十万金币一次！您真有眼光！408号……哦, 五十五万金币一次！” 戴着猫耳朵的女郎嗓音格外暧昧好听，明明含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偏偏能够清晰地传遍拍卖会场的每个角落。 大抵是, 她手中紧握的拍卖锤含有什么扩音魔法吧。 安娜贝尔不在意。 她听不懂女郎嗓音里某些包含在其中的东西。 她也无暇去分辨周围客人们面具下的性别与眼神，无暇理睬欲|望与恶意——如果她能够注意到，将毛骨悚然地发现, 这所会场内部里被女郎嗓音、笼中货物所调动的, 是与她在母亲房中见到的如出一辙的…… 脏东西。 脏东西, 滚过夫人们遮面的折扇, 再滚过先生们掩唇的手套。 脏东西淤积在这里。 脏东西淤积在这个巨大的沼泽里。 “……六十万金币一次, 六十万金币两次, 还有没有……” 猫耳女郎的嗓音奇异地拔高了一些，没有破坏美感，只是有些突兀，仿佛到了什么拐点。 那微妙的拐点一落，笼中垂着头的精灵便动了动，抬起头来。 剔透的浅绿色眼睛里，惊恐、惧怕与凶狠交织，它像头走投无路的美丽小兽。 来自学徒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圣洁森林，害怕他们常用的魔法，更甚至…… 猫耳女郎微微弯下腰，伸手拨开一只塑料打火机凑过去。 精灵立刻发出尖叫，它慌不择路地伸手握住金属笼栏，打破了之前一滩死水的状态，浑身上下都发起抖来。 安娜贝尔脑子里大声尖叫、怒喊、疯狂放火的小人一顿，莫名生出一点不确定来。 她的布朗宁不会露出这样的姿态。 ……可台上这只小兽依旧颤颤巍巍地看着台下的客人们，令每一张面具都看清它眼眸里将坠未坠的泪水——它握着笼栏疯狂摇动，身上的褴褛破布随着激烈动作时滑下几块，露出圆润的肩头，丰盈完美的…… 比任何人类都要性感的身体。 比人类孩童还要稚嫩的表情。 鞭打掐揉留不下伤疤的体质…… ——安娜贝尔清晰感知到，自己左前侧裹在袍下的是位男客人，并且清晰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心里那点点升起的犹疑，瞬间被高涨的怒火完全覆盖。 这帮……垃圾！臭虫！怎么敢？！ “七十万金币一次！哦，那边那位先生——” “八十万金币一次！等等，98号……” “九十万金币一次！九十五万金币一次！” “……6号包厢，一百二十万金币一次！” “一百二十一万金币一次……” 台下，被笼里的精灵吸引的客人们纷纷沸腾起来，没人注意到直起身的猫耳女郎随手将那枚打火机掩进笼中，而握着笼栏瑟瑟发抖的精灵直接伸脚，利落踩灭了那点火星。 精灵的确会被火焰灼烧，但比起某个女人的手段，这只是颗普普通通的人类打火机罢了。 笼中是一只成年的精灵，它再也不是看到火焰喷|射器就连忙爬树躲避的幼年精灵，它出逃前曾在森林做出的事能让每一个生物头皮发麻，庆幸它的离开或死去。 没人会在意。 客人们只会看它的肩膀，胸脯，它盈满泪水的眼睛。 ——有时，年龄的大小与表现出的“小”无关，“小”往往和无害、柔弱、稚嫩可爱联系在一起。 人类喜欢小东西。 所以笼子里的，依旧是“小精灵”。 ……最终，这只楚楚可怜的小拍卖品，被炒到了三百二十一万金币的价格。 当猫耳女郎笑盈盈地喊出“三百二十三万金币两次”时，再没有客人喊价。 能收到今晚这场拍卖会邀请函的，没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这个价格买下一个玩物，已经是精明贵族们所能衡量的极限。 法师界的金币与银币兑换率非常悬殊，波动极大，在很多时候，金币是上流社会的硬通货，没人会去换算什么银币。 而三百多万金币，已经足够支撑一个中高等级贵族家庭一年的开销——包括所供养的法师在魔法研究上的开销——甚至也许还有余裕去置办几家很不错的店铺。 然而，就在拍卖锤即将落下时，又一张号码牌举起。 “五百万金币。” 这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笼内的精灵微微抬了抬眼皮。 猫耳女郎愣了愣，但很快就重新端起职业微笑，再度举起拍卖锤。 “五百万金币一次，五百万金币两次，五百万金币三次……恭喜1133号客人拍下本场拍卖会的压轴品！” ——安娜贝尔收起号码牌，焦虑地捏紧双手，无视了周边客人似有似无的打量视线。 她介入的时机太奇怪，要考虑的问题太多太多，还没能弄清楚自己身上的礼服（安娜贝尔不确定自己的衣柜里是否有这件晚礼服，它竟然只在肩头系出两枚嫩黄色的细细肩带，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得她恨不得抱紧自己），就被迫挤入了这样一个混乱而关键的时刻。 【把布朗宁救出来】 ——这目的冲散了安娜贝尔所有的理智。 五百万金币对斯威特家的大小姐只是一个数目，她报价时没怎么思考，满怀担忧的视线忍不住往台上跑。 台上的笼子迅速被撤下去，瑟瑟发抖的精灵蒙上一层黑色的绸缎。 现在的它已经不能被“展示”了，它成为一件拥有主人的“货品”。 自始至终，那双绿眼睛都没有看向她的方向。 好奇怪。 ……布朗宁……哪种环境的布朗宁……都不该是这样的。 “客人。请您这边走，拍品将直接送到您的房间。” ——安娜贝尔皱皱眉，再次压下心中浮现的古怪。 没关系。 救下布朗宁，再去询问他吧。 无所不能的宿敌一定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就像他总知道她睡着时脑袋上贴的纸条是谁干的。 又一位佩戴着猫耳朵的女郎走到她面前，躬身引导安娜贝尔走出了会场。 这位女郎穿着漆皮一字裙，裙摆紧紧箍住一块极微妙的区域，腰间系着几颗魔法晶石，腿上套着黑色网眼袜，裙摆后还有尾巴装饰。 ……但却是猫耳朵头箍、猫尾巴装饰、细细长长的猫胡须、戴着一张黑白交织的诡异猫面具。 仅仅那张诡异的猫面具，就能抹去女郎装束所带来的遐思。 【这种装束，不应该是兔女郎吗？】 安娜贝尔脑子里又闪过这么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却很快被对布朗宁的担忧压下。 她跟着猫女郎穿过了许多走廊，从金碧辉煌的厅堂到狭窄低矮的拱门，头顶的照明也从水晶吊灯变成古老的壁式烛台。 最终，猫女郎停在一扇门前。 门上交叠镶嵌着月季花与下弦月。 “请您谅解。” 女郎又低低行礼，安娜贝尔看着眼熟的家徽，连牙齿都发起冷来：“斯威特家的规矩，第一次验货必须在这间地下室。如果您满意，缴纳尾款，才可以把货物领出会场。” ——不。 斯威特家……我从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她推开房门，踉踉跄跄地冲入房中。 香精、酒精、烟雾般朦胧的灯。 被黑布罩住的笼子放在房间一角，与它相对的墙壁上悬挂着安娜贝尔一眼都不敢瞧的道具。 她脚步一顿，向前冲的幅度骤然放缓，变为哆哆嗦嗦的靠近。 笼子与那不可名状的墙壁中间，是一只格外柔软的大床，与一张铺着白色绸缎的餐车。 餐车上放着一套黑色服装——经过墙壁的惊鸿一瞥后，安娜贝尔绝不敢去打量它的详细款式——几只针筒，一瓶装着透明药液的水晶瓶，一盒不透明膏体，还有一柄短短的马鞭。 安娜贝尔走近黑布笼罩的笼子。 “布朗宁……” 她小声开口，嗓音无助地发颤：“这才不是我家的产业。这是哪里？” 笼子里的东西没有回答。 它也许服用了什么能令意识昏迷的药物，又也许是“助兴”的药物——总之，它绝不会解答安娜贝尔的问题。 事实上，安娜贝尔不得不怀疑，笼子里的这个布朗宁，只是一只与他稍稍相似的精灵。 她的布朗宁不可能在众人面前尖叫、哭泣、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的布朗宁永远不肯将畏惧展露在眼底。 她的布朗宁绝不会害怕打火机。 她的布朗宁…… 似乎不认识她。 似乎不记得她。 似乎不喜欢她。 在这个恐怖、诡异的地方，她也许……孤立无援。 安娜贝尔用力咬住舌尖，尝到了一点血味。 不怎么痛。难道…… ……天，她这个懦弱可耻的混蛋，竟然为了抹消这些事实，直接怀疑这里是否是其他人的梦境！ 不，不，不。 是我神经错乱。 痛觉没有想象中尖锐，血味好歹让安娜贝尔面上镇定了一点。 她平复了胳膊的抖动，伸出去，得以拉开罩住笼子的黑布。 “你、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 黑布落下，笼中空空如也。 安娜贝尔悚然往后退了一步，却不知碰到了哪——一股钝痛袭来，眼前陡然一黑，重重倒下。 “怎么……” “邀请函……” “……没有……” “她是……” “……卡号不存在……” “去找夫人……” “……这里暂时交给你。” 不清楚昏迷了多久，当朦胧的意识再次回到脑中，安娜贝尔忍不住闭闭眼，期盼她穿着蓝色小睡裙，躺在自己的卧床上，而床边也许正盛着一杯可可奶。 然而，那些低低的私语打消了她心里最后一丝期盼。 她没能回去。 她依旧在…… “喂，既然醒了，就别装睡。” 脸颊被不轻不重地击打了一下，触感粗糙，安娜贝尔立刻升起一股屈辱感。 她放任了这股情绪，屈辱感有时能带动人更坚硬地面对变故，这样才不会被混乱的现实击倒。 于是安娜贝尔满是怒火地睁开眼睛。 ——撞进一双格外熟悉的深绿色眼睛里。 原来，那套黑色服装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洛森·布朗宁一身黑色制服，凌乱的栗发随意翘着，屈腿靠着餐车，笑嘻嘻地用歪斜的视线看她。 一只戴着半截黑手套的手撑着头，一只戴着半截白手套的手握着一柄细而长的金属物。 安娜贝尔直愣愣地盯着他。 又感到脸颊上被粗糙的东西轻戳了戳。 ——是被他握在手中的，马鞭。 “嗨，小姐姐。” 熟悉的口吻，不熟悉的针对对象。 黑色制服的精灵笑容满面地转转手腕，马鞭拍打着她的脸颊： “要买我吗？” . 第146章 第一百零四十三章 课外辅导的效率取决于导师（上） 第一百零四十三章 课外辅导的效率取决于导师（上） 不知怎的, 在这样一个混乱可怕的处境下，安娜贝尔看着他满是恶意的绿眼睛，松了口气。 这才是“布朗宁”理应拥有的姿态。 恶劣、傲慢、挑衅感、比斯威特还耀武扬威的奇怪自信。 无论这是哪里, 无论发生了什么，他还是自己认识、熟悉的那个布朗宁, 不是什么笼子里瑟瑟发抖的精灵…… 尽管此时的他, 似乎把自己当成了陌生女孩，并且……要比她的男朋友年少一些。 至多十八九岁吧, 身上还带着一种初入人类社会的少年感，完全能被形容为“小精灵”——安娜贝尔和马甲遍天下的泽奥西斯第一奸商争斗太久，习惯从对方完美假笑里分辨情绪的她, 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个“少年”表情下掩藏的东西。 好奇、烦躁、困惑、气急败坏。 和她的布朗熊比起来，这只稚嫩的精灵太不会佩戴面具了。 他好像才刚刚学会制造人类社会的“面具”。 ——安娜贝尔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一天，看着全世界最会说谎的大骗子，悄悄感叹“实话全写在你的脸上，蠢蛋”。 大概是察觉到她眼神里闪过的好笑, 黑制服的洛森顿了顿，又摆弄起马鞭, 让它拍拍安娜贝尔的侧脸。 “喂，小姐姐。你这是什么眼神？” ——扯高气扬，虚张声势，这种说话方式一点都不适合他。 奸商式的口吻应该亲昵、刻意、带上示弱的赞美或小调戏……同样是询问陌生人露出的古怪眼神，他应该会假惺惺地说“呀，小姐姐，我知道我很帅, 但别盯着我看嘛”, 激出对方反感的情绪, 再抓住负面情绪暴露的缺口，直接从神态动作判断出对方的来意。 安娜贝尔太熟悉他这招，她每次想要质问洛森点什么，都会被他瞬间洞悉、用这招半真半假地转移话题，糊弄到八百米外的奇怪主题上。 可像现在这样，指名道姓把“你”强调，没有关于“我”的浮夸表达，直接质问当事人…… 安娜贝尔突然升起一点微妙的既视感。 【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似乎，是她同样无比熟悉的，斯威特式的口吻。 每个斯威特都习惯站在至高点叱责别人，因为他们不需要虚以为蛇、察言观色。 布朗宁……在模仿斯威特说话？ “小姐姐，别浪费我的时间。” 安娜贝尔剖析他人的能力相较洛森还是太弱了，她无法做到一边笑嘻嘻拉扯话题、一边在心里完成一系列的局势判断分析。她奋力去分析他人的模样就是她在图书馆盯着羊皮纸的模样。 看在这个黑衣布朗宁眼里，就是一直傻愣愣地发呆。 哪怕四肢被绳索紧紧缚住，被迫趴在地上，她竟然也没挣扎扭动。 ——更正，除了那位令他无比厌恶的宿敌“傻愣愣”，所有人类露出这种神态都是“痴呆”罢了。 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痴呆儿，虚报出一个天价数字买下压轴品，结果银行账户身份证件全部空白，身上没有半点值钱首饰——啧，害得他这单生意全部打水漂。 洛森心里愈发烦躁，面上嗤笑：“不会吧，小姐姐，你难道不知道，进这种地方吃不了霸王餐，要把钱随身带好？” ……霸王餐？ 这又是个斯威特小姐此生从未接触的词汇。 大概是对她长时间的沉默感到不耐烦，洛森——安娜贝尔已经确定这只精灵是洛森，但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洛森——偏过头，随意挥了挥马鞭。 在安娜贝尔眼里，他拿着那可怕东西挥舞的模样就像在营业式地挥舞拉拉队的塑料花球。 力道几乎没有，虚张声势得她想笑。 ——可下一秒，她的后背微微一痛，传来一阵极微妙的麻痒。 安娜贝尔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轻叫。 洛森皱皱眉，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厌恶。 “人类。”真肮脏。 他咕哝着捂住左耳，弹性良好的马鞭鞭杆却依旧下垂，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后背轻扫，敷衍极了，好像用马鞭威胁、抽打她是种不得不进行的枯燥任务。 安娜贝尔……羞怒交加地闭上了嘴。 这家伙！！ 这家伙！！！ 她、她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在他面前发出这样的叫声，还不是因为、还不是因为这家伙动不动就对她——而且往往恶劣地逼她叫，否则—— 混蛋！！ 稚嫩版本也是……也是个臭流氓！！可恶！！ “小姐姐，你可别误会。” 意外发现这陌生女孩看他的目光里含着“娇嗔”，洛森恶心得抖抖肩膀。 “我可没让小姐姐虚报账户混进这场拍卖会，更没让小姐姐把这身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他浮夸得叹了口气，“小姐姐说要花五百万金币买我，可我却连一枚铜币都没见到。如果小姐姐身上有一件东西值钱——哪怕是一块布——我也不会对小姐姐做这么无礼的事，对吧？您想要买我，总要付点报酬啊。” ……什么？ 斯威特大小姐不可置信道：“你说我身上没东西……你说我没钱？” 对方挑眉，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番。 是那种市侩且粗鲁的打量，你能明显感觉到，他是个经手了不少脏东西的商人，在衡量一个女孩的“价格”。 这样的布朗宁又有些陌生了——即便对他那些女性顾客，布朗宁也不可能露出这样塞满恶意的眼神，他向来是在“油嘴滑舌”与“彬彬有礼”之间和谐摇摆的，分寸感把握极好—— 安娜贝尔的心里涌上浓郁的不详。 打量完毕后，洛森又笑了。 “唉，您是次等货呀，小姐姐，最低级的脱衣舞俱乐部都不会要。” ——可怕。 这一瞬间，看着衣着整齐的他，安娜贝尔感觉到比看着笼中精灵时更恐怖的冷意。 这无疑是布朗宁。 但这绝对不是……她的布朗宁。 “我不知道……” 她开始发抖了：“我不知道……你在这个年纪，会说这种话。” 洛森又被这陌生女孩语气里的委屈恶心到了，她简直莫名其妙，向他提问和他说话的模样理直气壮的，尾音特别傲娇的上翘，就好像他是她关系亲密的恋人，可以尽情撒娇。 可他绝对不认识这个痴呆人类。 他也看不出认识坐在拍卖会会场里举牌子的这些“客人”的必要，他们无疑是人类社会最脏的泥沼。 这女孩不过是那些客人的其中之一—— 况且，就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她比那些客人还愚蠢一些。 洛森“啧”了一声，再次扬鞭轻打了一下她。 “老实点。” 公事公办，他不想再对痴呆多费口舌。 这下，安娜贝尔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来—— 奇怪恐怖的处境，完全陌生的布朗宁，被充满恶意地对待，身上粗糙的绳索…… 这样的她还能在被他抽打时抛开一切、迅速感到“麻痒”，已经不是“身体敏|感”能解释得了的，“小儿痴呆”还差不多。 安娜贝尔确信，自己在某方面绝对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是个很怕痛很会哭的乖宝宝——她也不觉得一个陌生到恐怖的布朗宁戴起手套拿过马鞭就能激发她奇奇怪怪的隐藏爱好——当然，如果是她的布朗宁，穿着燕尾服戴着眼镜，每拍一下就哄她一句情话的话，呃—— 安娜贝尔混乱地低下头。 她看到自己大片大片裸露的皮肤。 她感到整块镂空的后背泛出凉意。 她…… 她这件裙子前方看上去遮的很严实，还有一圈高高的鹅黄色假领，唯一引起她不适的是露肩的小吊带——谁知道，这件裙子后方直接露到了腰窝，裙摆堪堪遮住臀部，没有半片纱布包裹，大腿小腿全部白花花地光裸在外！ 脚上的鞋子也是从未挑战过的款式，夏款的超透明高跟鞋，足弓脚趾全部暴露……还不如直接光脚！ 洛森又甩甩鞭子，拍打了她一下。 如果安娜贝尔有心，就会发现他的拍打是每隔几十秒进行的，极其规律，格外死板，眼神麻木得和拍西瓜差不多——不，这只精灵拍西瓜都会带点对自然的赞美对西瓜汁水的憧憬—— 但她已无暇去注意这点细节，裸背再次直接被拍打，奇异的麻痒直接升起，她又惊又怕，鼻头一酸，眼泪水直接冒了出来。 【我可没让小姐姐虚报账户混进这场拍卖会，更没让小姐姐把这身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 这、这种衣服哪里是“漂亮”？ 他口中阴阳怪气的“漂亮”，明明暗指“放|荡”！ 可安娜贝尔根本、从来…… 她吸吸鼻子，几乎是用控诉的口气对他说：“这套衣服不是我穿的！” 洛森用看弱智的眼神看她：“难道还是我强迫给你套的？” “本精灵才不屑于碰你们肮脏的人类”，他的潜台词明晃晃写在脸上。 安娜贝尔眼睛一眨。 蓄满眼睛的泪水吧嗒吧嗒落下来。 莫名其妙到了恐怖的地方，莫名其妙被换了一套暴露的服装，还遇见这么莫名其妙的布朗宁，被他绑起来…… 安娜贝尔哭得停不下来，陌生的布朗宁也根本不是瑟瑟发抖躲在笼子里的可怜鬼，看他这样好像是拍卖会的员工，故意躲在笼子里“钓鱼”——她那“要保护布朗宁”的气势全部泻出来，又没办法对这个陌生的布朗宁升起“反抗碾压”的想法，只好放任害怕与恐慌笼罩自己。 没有要拼命保护的布朗熊，她连可以抱在怀里依靠的玩偶都不见了。 “保护布朗宁”，就好像是安娜贝尔的最后一道防线。 “布朗尼……呜呜呜……我要布朗尼……我不要待在这……我不要呜呜呜……” 洛森皱着眉看她哭。 这个女孩嘴里喊的名字黏黏糊糊的，发音有点像自己的名字——但洛森确定对方绝对不是自己，她发“e”音时又甜又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向巧克力蛋糕求助。 好……奇怪。 洛森从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值得被一个人类女孩用这么亲昵的变体念出来。 那女孩哭着，哭着，突然向他抛来一个湿漉漉的眼神，便扭头用力撞向餐车。 感到痛之后就会从梦里醒来——哭懵的安娜贝尔是这么想的。 眼角的余光里，黑色制服的洛森依旧坐在原地，手指一动不动，只眼睛里微微飘过一丝诧异，完全没有伸手拦她、保护她不受伤的意思。 ……他真的不是我的布朗宁。 安娜贝尔又怕又难过，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然而—— 【对不起，我好像弄错了……你，你想醒来吗？】 深绿色的，仿若某个人眼睛颜色的藤蔓，铺天盖地。 周围的一切都被暂停，诡异的房间诡异的布朗宁消失不见，叶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层层叠加的枝条温柔地拦住她的额头。 安娜贝尔抽泣着，缓缓睁开双眼。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朦朦胧胧的影子里，影子的颜色很像她卧室的床帐。 身上再没有那样暴露的衣服，马卡龙蓝色的保守小睡裙服帖地贴着皮肤。 一簇藤蔓缓缓生长，在她的眼前摆动。 【我不是故意的】 安娜贝尔莫名能听懂藤蔓沮丧的口气：【我走错房间了……你们家又大又乱，塔这么高，爬上来好费功夫……你和那个伊娃的房间在不同层的同一处呀。对不起。】 伊娃的房间？ 安娜贝尔擦擦眼泪，这东西身上的绿色给她带来极大的镇定效果。 “你是……要攻击伊娃·斯威特？” 藤蔓点点头。 “之前的……是你营造的幻觉魔法？” 【不是幻觉，是梦境】 它摇摇叶子，姿态天真又残忍：【他有掌握梦境的能力，我来营造梦境里的恶意，我们会把伊娃·斯威特彻底杀死，这样，他就能让我穿过他的肋骨、成为他的心脏啦】 【这是我答应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做好之后，他会接纳我，成为我】 它的发言很恐怖，比梦境里的洛森还要恐怖。 但也许是身上的马卡龙色小睡裙，也许是周围那半梦半醒的床帐影子，又也许是知道—— 床头柜上有杯可可奶，枕边有只玩偶小熊，身后靠着给她读书的男朋友。 安娜贝尔的惧意退了大半，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个东西说，它的主人拥有掌握梦境的能力，他们共同制造了一个恶意满满的梦境，要把伊娃·斯威特杀死在里面。 梦境里的恶意。 等等，照这样推断…… “你的主人设定了一个背景空白、穿着暴露的女孩，让她突然闯入一间规矩森严的拍卖会，拍下一个商品。” “陷入梦境的人不清楚‘女孩’的财力、背景，她可能会因此触犯拍卖会的规定……然后，被拍品反噬，被工作人员处理。” 这就说得通了。 她闯入了一个为别人打造的噩梦，成为了一个空白的女孩。 在梦境中，这个女孩不可能拥有五百万金币，不可能拥有拍卖会的邀请函，更不可能有什么家世背景——她无端乱入了那里，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加价买下了压轴品，结果被工作人员发现端倪，绑了起来，预备“处理”。 按照那个布朗宁的举动……他穿着制服，本身就是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又是那样的个性…… 应当是伪装成怯懦的笼中精灵，假意为拍下压轴品的“客人”服务，实则趁机掠夺“客人”的钱财上交拍卖会，再从自己的最终拍卖价里收取相应比例的佣金，和拍卖会形成一条完整的“黑吃黑”。 这操作很布朗宁，也只有他有手段摆平客人的后续抗议。 而自己，“毁掉了他的生意”“浪费了金币”，又交不上钱破坏了规矩，便被绑了起来，遭到那样的侮辱。 而后续，按照地下拍卖会处理违规者的手段…… 安娜贝尔打了个哆嗦。曾停留在纸质报告上的干净字母一个个活了过来。 嗯，的确是“塞满恶意的噩梦”。 据她所知，伊娃·斯威特是曾掌管斯威特家族最大地下拍卖会的主人，让曾经的“主人”去体验“次等货”在拍卖会的遭遇，真是…… ……足以杀死某人的恶意。 比母亲，还阴狠。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 她还有最后几个问题。 “你的主人是谁？” 【我不能说】 “……那么，这个梦境的原主人是谁？除了恶意，它又依靠什么建立？” 藤蔓再次摇动了一下枝叶。 按道理，是不能说的。 可它看着这个犹在发抖的女孩，想到它旁观过的那个夜晚，旁观过的那些梦境—— 是布朗宁唯一一个费心放进一部分意识将她从噩梦里拉出来，又是他唯一一个费心营造满是正面情绪的连环梦境供其玩乐的存在。 掌握了那样可怕的梦境能力，小布朗宁明明最不愿意去动用了，却为了她，直接学着凭空在梦里造出童话国度，造出没有血的树洞和鲜艳的月季花。 除此之外，就连他自己的深层梦境，小布朗宁都不愿意营造一丝半点的美好呢。 如果它告诉她……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别让她……不……不能是她……求你……】 小布朗宁，一定会很开心吧。 每次带他到他的深层梦境，他都会把这个女孩的名字紧紧握住，藏进最深最深的树洞。 如果小布朗宁开心……他就会更早地允许它穿过他的肋骨，一定。 藤蔓摇摇枝叶，在安娜贝尔看不到的背面，柔嫩的尖端长出尖刺来。 半边藤蔓，半边荆棘。 【嗯，都是布朗宁】 安娜贝尔微微瞪大了眼睛，听见藤蔓轻快地歌唱： 【那原本是洛森·布朗宁的可怕梦境，也是洛森·布朗宁的可怕曾经】 【大部分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洛森·布朗宁是乖孩子，他从不屑于美化他的记忆】 藤蔓哼唱： 【怎么样怎么样】 【你赶快害怕】 【你赶快逃开】 【去质问他，去责骂他，去远离他吧】 【没关系，我会帮你】 “我……” 安娜贝尔皱起眉，心跳却微微加快。 她其实猜到了一点，只是，不敢相信。 藤蔓看着这个干净的女孩，露出难受与作呕交织的表情。 【跑啊，跑啊，我会帮——】 “我要回去。” 安娜贝尔咽下呕吐感，暂时抹去“他们真的将他一次次拍卖”的认知。 “我要回去。”她握紧拳头，“没关系，我不害怕了，我要去看看他的曾经。” . 第147章 第一百零四十四章 课外辅导的效率取决于导师（中） 第一百零四十四章 课外辅导的效率取决于导师（中） 大抵因为她所陷入的东西本身是个梦境, 又大抵因为她本身的状态就是半梦半醒，安娜贝尔说出决定后，只是一晃眼，就回到了那个可怕昏沉的房间里。 ……梦境魔法, 真的很可怕。 切入点模糊, 逃出点模糊, 意识都可能被操纵, 完全无法找到法杖还击, 甚至无法保持清醒——而法师界竟然没有相对应“梦境”的任何记载, 起码，泡在典籍里长大的安娜贝尔, 从未见过“梦境”领域的研究。 安娜贝尔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些对那条藤蔓的主人的警惕：能够有选择地提取某些人的记忆或梦境，再将其转化成折磨他人的武器……对方要么是沉寂多年心理变态的法师学徒, 要么是位剑走偏锋的邪典法师, 而且还拥有不小的魔法天赋。 况且，这次他是抽取了布朗宁过去的记忆, 转化了布朗宁的噩梦——如果他直接放弃了伊娃，闯入梦境，折磨稚嫩版的布朗宁呢？ 呵。 把布朗宁拼命想要掩藏、有可能还在淌血的伤疤挖出来做坑害别人的手段，安娜贝尔倒是觉得, 藤蔓的主人对布朗宁比对伊娃更狠毒、更阴险。 她今晚被卷进梦来只是个意外, 对方肯定还没察觉自己, 这是个好机会。 会对布朗宁下这样狠手的家伙……必须要调查清楚、早做防备……接着，以绝，后患。 “喂。小姐姐, 你瞎愣什么？” ——心里咕嘟嘟对不知名敌人淌着厚黑学的大小姐回过神来, 就对上黑衣精灵半是困惑半是不耐的眼睛。 安娜贝尔：“……” 忍住, 忍住，把这个版本的布朗宁当熊孩子就好，这不是她男朋友，不能上手糊也不能对着哭。 安娜贝尔低头一看，嗯，依旧是那套有伤风化，穿在别人身上她想冷笑，穿在自己身上她会大哭的半透明服装。 她冷静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我要换一套衣服。” 洛森暂时收起马鞭，有些新奇地撑着下巴，歪个脑袋看她，一张极端漂亮的脸天真又纯洁： “小姐姐，你不准备为了贞洁一头撞死在餐车上啦？我只在古代电视剧里见过穿着暴露就尖叫一声往柱子上撞的人类。” 说罢又抿嘴一笑：“我没什么见识，有点新奇，你再闷头撞一下啊，刚才没出血哎，撞得太轻了。” 安娜贝尔：“……” 忍住。 忍住。 转换一下思维，不就是“布朗宁看见莫名其妙的半裸女郎歇斯底里毫不动摇，他这只精视女性肉|体为西瓜，绝不会色迷心窍”嘛。 明明这个年纪是雄性最躁动的年纪。 ……嗯，她反而该感到欣慰才是，冷静。 安娜贝尔有点头疼地收拢双臂挡住自己：“不管你信不信，洛森·布朗宁，我其实不是拍卖会的客人，出现在这里是……” 听到这个陌生人念出了自己的全名，洛森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他在地下场所赚钱从来披着马甲不用真名，唯一一个知道他真实姓氏的，是拥有一套拷问手法的伊娃·斯威特。 “那你是谁？我绝不认识你。” 他直接打断这个俘虏，再次仔仔细细打量她一遍。 这个时间段的洛森绝对能认出她的脸，看来梦境对自己这个外来者做了一些面目改变的处理。 但安娜贝尔没想遮掩，她要解决眼下的危机，就必须得到布朗宁的全力帮助才行，就告诉他，她是未来经历了某个魔法实验事故的安娜贝尔·斯威特，宿敌肯定能确认—— “你总不可能是安娜贝尔·斯威特。” 黑衣精灵突然嗤笑一声：“除去这张陌生的脸，你的三围与她极其接近，如果说你使用了某种混淆身份的伪装魔法，从身体上我能判断你是安娜贝尔·斯威特，毕竟那个蠢货拥有我所见过的最贫瘠的胸部，实在印象深刻——但我今天上午才折断她的手臂，最高级的治愈药水也不能抹去那块淤青。” 安娜贝尔心里“咯噔”一下。 她怎么忘了，这个时间段的布朗宁，还在与自己互相…… “哦。” 一直观察她表情的黑衣精灵突然伸手，抓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仰起头来。 他眼睛里的深绿色缓缓向更深的漩涡转变：“你，知道安娜贝尔·斯威特。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无论哪个版本的布朗宁，都聪明到让她心惊肉跳。 安娜贝尔没有被他的手抓痛，她知道他多数时候不屑于对人类使用暴力，他只是采取了一个最方便施压审问的姿势。 ……被这样抓在手心，没人会觉得他只是只刚刚成年的小精灵。 况且，这样暗沉的眼神，足以超越粗糙的暴力。 “我认识她。” 安娜贝尔按捺下疯狂跳动的心脏，一字一顿：“我知道你恨她，我知道你在泽奥西斯学院就读，这些全部都是从你的亲妹妹，洛莉·布朗宁口中听见的——我是她的人类朋友，我刚刚误会你被关在笼子里才会谎报数字拍卖了你——我发誓，我对你没有恶意。” 洛森暗沉的眼神逐渐消散。 安娜贝尔看着他的恶意消失，眼底衍生出更多的困惑与烦躁来。 “你认识莉莉？” “我认识莉莉。” “你要如何证明？” “都可以。” 安娜贝尔平和地说：“莉莉告诉我，你是个非常有能力的哥哥，我想你有一百种方法测试我是否在说谎。哪种方法测试我都可以，我也没有必要骗你，布朗宁。” 这些话说完，出乎安娜贝尔意料的是，洛森没有再逼问她。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沉吟片刻，便松开了抓住她的手。 “我知道了。” 洛森立刻站起，将马鞭放在一边，收起了阴阳怪气的表情。 他淡淡道：“待在这别动，我出去给你拿一套能穿的衣服，穿好后详细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这么相信她了？这么简单？ 【数分钟后】 安娜贝尔展开他递来的服装，稍稍松了口气。 一套规规矩矩的女仆装，裙摆到脚踝，衣领有扣子，长袖长袜全部遮住，特别令人安心。 再稍稍掀开衣摆打量，发现里面还有一条朴素的白色平角…… 安娜贝尔脸红了红，没有开骂。 刚刚洛森离开时她把自己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半透明的暴露服装里，还穿着半透明的暴露…… 总之，全是恶意。 洛森没说话，他当作看不见女孩脸上的红晕，直接捂住眼睛，转过身，还对她招了招手示意。 安娜贝尔立刻忙不迭地把自己从内到外换了一遍，将那些辣眼睛的内衣外衣都推进床底。 感到被衣服全部包裹，她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所有镇定。 “咳，我换好了，谢谢你。” 他没说没关系。 “现在说说。你是谁？” “我是……” 我是未来的安娜贝尔·斯威特，这个梦境中唯一清醒的人，也是你未来的女朋友。 安娜贝尔吞下实话，升起一些微妙的酸意。 她没想到，有一天在布朗宁面前，用莉莉朋友的身份打掩护比报出“斯威特”的姓氏管用的多。 她一直以为“斯威特”在他那儿是最特殊的，不管敌对中，还是交往后。 但仔细想想，那点酸意就转化成叹息—— 【肮脏的穷鬼，血液里寄生着臭气熏天的虫子，一生一世够不上金字塔塔尖】 ——这话，是她当年亲口对他说的，就在他们相遇的第二天。 洛森当时直接冲过来，即使被她的防具烫到脱皮，也扭折了她的胳膊，表情仿佛是打算杀了她再杀了他自己。 安娜贝尔还记得，那之后，助理还向他索要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而他在学院消失了数天，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满满的金币袋子砸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不会再做亏本买卖”，再没直接伤害她的身体，你来我往的斗争缓缓制定规矩。 所以，照这个布朗宁所说，他上午才扭断了“安娜贝尔”的胳膊…… 他们的关系，正在最糟糕的冰点期。 他这时……是真切在憎恨我吧。 说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待在这样一个铭刻着斯威特家徽的地下会场工作，他又怎么会喜欢上我？ 布朗宁对我的喜欢……会不会，还掺杂许许多多的讨厌，只是他擅长说谎，把我蒙在鼓里？ 安娜贝尔抚过女仆装的白色衬领。 “莉莉的朋友”，这很好，这个只围绕拍卖场的梦境不可能让洛森直接用联络喇叭联系洛莉证实，它会帮助自己圆上许多逻辑漏洞，她一开始就推敲好的。 没什么好沮丧，他不是她的布朗宁，把他当作谈判对手就好，安娜贝尔，念出打好的腹稿。 “我是莉莉的朋友，我没有贵族姓氏，只有一个名字，叫安妮（anne），在法术建构区第……” 半真半假，安娜贝尔捏造出了一个贫民窟的女孩，她描述了莉莉小屋里所有的细节，前往洛森家的道路，第五层的生活环境，还抱怨了不方便的生活用水，几乎为零的居民保障……她说她结识莉莉是因为她喜欢的男生，有一次他疏远了自己，让她打工时恍恍惚惚的，无意间撞到从歌剧院下班的洛莉，和她讨论起小女生的恋爱话题…… 接着，察觉到洛森眼里的怀疑越发稀少后，安娜贝尔又红着眼眶，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是结束兼职时不敢走长时间夜路，闯进了一条从未走过的小巷子，却碰见了一个华丽的马车和一个古怪的男人。 她描述了男人身上的香水味，男人的皮鞋，男人的法杖，以一个贫民窟人类的口吻夸张形容出了上流贵族男士的小细节，又含糊道—— “……那之后，我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坐在了那个会场上。” “旁边的人都在喊价，我好害怕，又发现笼子里的是莉莉，就急忙把你拍了下来，想救你一起走。谁知道，你原来是她哥哥……还在这里工作。” 安娜贝尔最后揉着眼睛说：“我真的没有骗你的理由，洛森，我知道你家没有一点能被骗走的钱。除了钱，谁会无缘无故地骗人？讹诈的还会刻意绕开你，怕被你反讹诈。” 洛·反讹诈过好几次·森：“……” 这是大实话。 毕竟还不是那位成熟的泽奥西斯第一奸商，初入法师界就在拍卖会摸爬滚打的小精灵轻咳一声，想到自己刚刚对妹妹好友的恶劣言行，有些尴尬。 他彻底相信了安娜贝尔这套细节完全真实，构造完全虚假的瞎话。 况且，她看他的眼神，真的不含一丝恶意，还有那么点……恋慕的意思？奇怪。 “安妮，你似乎是被暗巷里的贵族法师害了，一般而言，贫民窟的人不可能坐在客人的位置上。刚才……是我误会了你，别害怕，对不起。” 安娜贝尔终于从他话里听到一点真实的温和感，她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个v。 多年宿敌经验，终于骗到一次，虽然骗的是10不完全版本的布朗宁，但也好歹是次进步！ “当务之急是从这里出去，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家里还有没有人……” “我想在这里工作！” 安娜贝尔急忙道：“我想跟着你……我、我……我家里没有人，今天的兼职没去也肯定被辞退了，催、催债的应该……我可以在这里帮你干活！我很能吃苦！” 洛森皱眉盯着她，那目光即使看在“妹妹朋友”的份上柔和许多，却也大概是看着傻子的眼神。 安娜贝尔·傻子·斯威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细细嫩嫩、白里透红、一看就娇生惯养的手。 ……干什么，手好看不代表不能吃苦！她可是抱着随时被当做“劣等货”侮辱的觉悟回到这个噩梦里的！ “……我，我虽然没干过粗活，但拥有良好的学习积极性，可以——”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大小姐着急的抢白。 洛森竖起戴黑手套的那只手，冲她“嘘”了一声。 安娜贝尔立刻捂住嘴，看他微微拉开门。 “这里已经处理得差不多，违规客人可以交给我。” 门外的人粗哑笑了几声，含着比布朗宁装腔作势时油腻得多的恶感。 “没胸没屁股的烂货，你也有调|教的兴致。” 安娜贝尔捏紧手心。 洛森则立刻跨出去，在安娜贝尔的视线中掩上门。 她听见他用很厌烦的口吻说：“没办法，工作……” “行了，别扯有的没的，夫人要见她。” “夫人要见？那你要给我点时间打理打理。” 门外人又粗哑地笑起来。他的笑声有点耳熟，像含了浓痰。 “你他妈有什么好打理，毛病一堆的破精灵，每次调|教连手套都不脱，难不成这次还要提裤子？” “莱尔，这不是没办法。” 洛森也笑着回复：“这个鬼地方一旦脱了裤子就穿不上，我可不想模仿你，考出侍酒师的执照，却因为脱了裤子变成那位太太的狗。” 安娜贝尔屏住呼吸。 ——门外的男人，竟然是莱尔·德。 母亲的那位……御用侍酒师？ 莱尔·德眯缝了一下小眼睛，往洛森挡住的房间后瞅了瞅，没看到什么人影，却看到了安娜贝尔之前随手塞进床底的半透明服装。 哈。惯会装样子的精灵。 “起码我能触碰擦着香水的贵族女人。” 他得意地说，“你只能用马鞭抽那些黄黄黑黑的皮肤，从人类的呕吐物里捡金币，是不是？” 安娜贝尔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不知怎的，一直竖着什么防备的洛森迅速向后屈膝，把她抵了回去，感觉像挡住了后方试图冲出笼子咬人的小动物。 莱尔没察觉到什么端倪，在安娜贝尔狭窄的视角范围中，梦境里的这个男人还没有那么臃肿、肥胖、丑陋，但挂着一对黑眼圈，脸色发青。 他粗声命令：“收拾干净点，小精灵，夫人要见她，立刻，马上。” “好好，我这就准备。” 洛森合上门，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这才低头向下看。 他很奇怪：“你在干嘛？” 安娜贝尔：“我要咬他！” “你不嫌脏？” “……” 对哦。 安娜贝尔闭上嘴，又收到他一次看智障的目光。 “你蹲在我的膝盖旁干什么，要抱我大腿？” “……你的大腿不能抱吗？” 当然不能，区区人类。 ——安娜贝尔读出如此骄傲的八个大字。 她忍了又忍，还是泄露出一丝丝咬牙切齿：“我就要抱。” “二十多岁的女人抱十八岁小男生大腿，不愧是人类，真不害臊。” “……” 你是个鬼的十八岁小男生，你将来哄我骗我拽我强吻我就想不起来了是吗，你们精灵各种操作狗的很，你全家都不害臊！！ 安娜贝尔怒极，决定黏在他的膝盖上。 正处在嘴贱（青春）期的小精灵只好弯腰撕她：“快点，准备一下，我们去见夫人，你待会儿在外面等我，别乱说话，我会搞定……” “我不！” 小精灵可没有心情哄她。 他这个年纪正觉得一切人类女性的肉|体都是大西瓜，一切人类女性的魅力都是雄性眼瞎——不这么做心理建设他迟早要被伊娃搞黑化。 “快起来。” 看在这是莉莉唯一的人类朋友份上，他苦恼地拽拽她，掏心掏肺教导了一句大实话： “我不是豪门有钱老男人，你这样的负责去抱其他老男人的大腿，我这么年轻帅气的精灵是要去抱贵族有钱老女人大腿的，我们俩各抱各的，你不要搞错对象。” 安娜贝尔：“……” 你就是我对象！！！ . 第148章 第一百零四十五章 课外辅导的效率取决于导师（下） 第一百零四十五章 课外辅导的效率取决于导师（下） 女仆安妮, 便正式开始了在地下拍卖会的工作。 谁也不知道那天洛森是怎么办妥了这件事——大家只知道，他让那个虚报五百万的傻子客人站在门外，自己走进了夫人的卧室，半晌后, 探出一张笑嘻嘻的脸。 “搞定。” 四周隐隐绰绰的目光波动起来, 难以置信的细语与流言传开。 安娜贝尔却没感到疑惑, 布朗宁就是布朗宁，她知道这家伙无论何时都坚持着“无所不能”，搞定他的上司没什么好奇怪——正如她二次进入梦境时给自己订立的方针： 【率先搞定布朗宁】 ……搞定布朗宁, 就是搞定这个噩梦梦境一半的难度。剩余难度，也可以让布朗宁带着她去接触、摸索。 按洛森的能力手段，安娜贝尔毫不怀疑, 假设顶替自己角色的真是伊娃·斯威特, 早在洛森针对“违规客人”的欺骗、坑害下, 滚进更深的泥潭。 布朗宁最厉害啦。 想到这里, 安娜贝尔不禁冲他微笑。 洛森：“你不要瞎笑, 安妮，你要对着贵族男人笑, 而且这种笑幅度太小了嘴角应该再翘一点，怎么矜持得像个对情人微笑的贵族小姑娘, 我们贫民不需要矜持, 我们要奔放……算了, 你暂时跟在我旁边干活, 我教你。唉, 连软饭都不会吃。” 安娜贝尔：“……” 对情人微笑的贵族小姑娘不想和他说话, 她板起脸, 转身拿起扫帚。 更正一下, 女仆安妮是一边在拍卖会工作、一边被自己的小上司言传身教《如何吃贵族软饭》。 洛森让她在自己身边工作没有别的理由，他不希望她回到贫民窟把这里的实情告诉莉莉，又不好直接这么表述，只能暗自防备她，并把她放在身边看牢。 当然，他其实不需要特地看牢女仆安妮，这场噩梦只围绕洛森与地下拍卖场展开，没有贫民窟、没有莉莉、更没有安娜贝尔与泽奥西斯。 这个梦境的原主人是他，便会以他为中心。 安娜贝尔为确认这点，还专门接过运送厨余垃圾的活，推着气味难闻的小绿车爬上地面拍卖场的后门。 门外，是一片厚度均匀的浓雾，与许许多多悬浮在浓雾中的眼球。 是的，密密麻麻的眼球，像真的生长在肉色眼眶里、链接着活生生血管那样转动、眨动着，伴随着“格叽格叽”的古怪声音，稍微走近几步，安娜贝尔还听到了低低的私语声。 有他走出上司卧室时收到的私语。 有他走进货品关押室时笼罩的盯视。 有那些客人们藏在面具后、注视着他的眼神。 那些在暗中紧盯着洛森，追逐他们一举一动的眼球…… 是人类，紧盯着这里唯一的精灵，紧盯着把他们困在这里无法逃脱的梦境主人。 恶意们把洛森·布朗宁共同关押在这所拍卖场里。 梦里的他毫无所觉，也许，是习以为常。 【这原本是他遭受的恶意】 【这原本是他遭受的噩梦】 “这不是。”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捏紧小绿车的把手，对这些东西说：“你们和他，都被某个人利用着。他不是你们的主人。如果你们能帮助我……” 密密麻麻的眼球“格叽格叽”动着。 深处操控一切的藤蔓不解地晃晃叶片。 曾遭受恶意的，现在掌控恶意的；曾遭受盯视、现在掌控盯视的；曾被关押的、现在出手关押的—— 【主人】一直都是洛森·布朗宁。 洛莉说他永远对所有物占有欲过盛，一个连一条疤痕、一个树洞、一张破沙发都不肯抛弃的家伙，怎么可能放过自己的噩梦，怎么可能允许它们被其他人解放。 可安娜贝尔抿紧嘴唇，拿出口袋里趁洛森不注意偷偷藏好的劣质晶石。 “既然你们不肯合作，就请离开吧。” 这些恶意是梦境主人的走狗，击退它们就是击退伤害、关押布朗宁的东西。没有它们的监视，以“地下拍卖会”为中心的布局，也迟早溃散。 她无法一直待在噩梦里陪着小布朗宁，找到答案离开之前，还要把它变成美梦。 安娜贝尔念诵咒语，艰难地控制着干涩流动的法术回路，让火焰在半空爆发。 这还是斯威特大小姐第一次拿劣质水晶施展法术，魔法被杂质阻塞的感觉很糟。 哪怕是抛开法杖施法，她也必须要有法术媒介——交流赛决战时，安娜贝尔能那么顺畅地引动古老的火焰魔法，也是因为她爆开了自己一直佩戴的家徽、那颗来自森林的奇异宝石。 宝石上刻印的下弦月与月季花本就涵盖魔法，宝石本体更拥有法师界第一的导魔性。 施法工具换成劣质水晶就暴露出短板……她大抵，一辈子都没办法做到那个天才的程度，徒手高速施法。 真是个令人嫉妒的天才。 安娜贝尔咬咬牙，加快了咒语的速度，索性让火焰一并烧开水晶中那些杂质，以水晶杂质为染料，膨胀出大团大团的火球。 眼球不安地颤动起来，浓雾也似乎被这火烧开空隙，出现了一丝外界的景色。 拍卖会外界的景色，是淡淡的月光，与月光下—— 【梦境外，斯威特私宅，伊娃·斯威特的房间】 成熟的洛森微微皱眉。 设定好的梦境壁垒，竟然在波动。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伊娃，没从这女人的笑容中看出丝毫破绽。 意志力再强，也不可能这时候还能清醒地与自己对话。 ……大抵是斯威特家某种高级防卫道具，率先反噬了梦境魔法，呵。 自不量力。 天才背在身后的手，合拢掌心，打了个响指。 【梦境内】 浓雾突然张开獠牙，安娜贝尔好不容易催发的火焰被反向扇动，密密麻麻的眼球们蜂拥而上。 那一点点跳动的红色，瞬间被吞没。 安娜贝尔脸色一变，踉跄几步，试图退回拍卖场的后门，却无济于事。 她所顶替的是要被这里所有恶意攻击的角色，就算避开角色设定，也是这场梦的闯入者。 引动恶意后必须一击即中，否则…… 仓皇中，安娜贝尔的脚底踩到某颗眼球，黏腻恶心的触感让她手指颤抖，这一抖，握在掌中的劣质水晶松了松，也被滑腻的眼球挤开，一并落进冲来的浓雾里。 施法媒介消失了。 她永远无法赤手施法。 安娜贝尔寒毛倒竖，眼球们竟然伸出了血管，血管藤蔓般爬上她的小腿，而翻滚的浓雾即将吞没通往拍卖场的后门，将她彻底关在梦境之外—— 如果是布朗宁，会怎么做？ 安娜贝尔眼角的余光瞥到那只才被雾气吞了一半的小绿车。施法时她把它停在了身边。 她扭动身体，奋力够向小绿车的把手，紧紧抓住把手。 “嘭！” ——劣质的垃圾车被引爆，炸开的火团暂时驱逐了雾气。 拍卖场的后门再次显露出来。 安娜贝尔倒在地上，缠住她小腿的血管一松，但也只是放松了一瞬。 可这一瞬足够了，正当血管再次攀升、收拢—— “安妮？你在外面做什么？” 洛森·布朗宁拉开那扇门，不解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仆。 安娜贝尔刚刚摔在地上时闭上了双眼，她没看见恶意们瑟缩起来，瞬间退避。 梦境的主人走近她。 诡异的浓雾立刻变成一条没什么异常的小巷。 她缓缓睁开眼睛，见再无异常，只以为是自己刚刚的引爆暂时击退了它们。 “……没什么。我被拜托运送厨余垃圾……” 话音刚落，安娜贝尔脸色就由白变青。 引爆的垃圾车成了碎片，她刚才那一摔倒，完全摔进了肮脏腐臭的内容物里。 斯威特大小姐，被垃圾包裹。 她吸吸鼻子，从未这么强烈地想哭。 真是个可怕的噩梦。 “哦。” 出乎安娜贝尔意料的是，她高高在上的小上司并没有发表“你怎么又笨手笨脚，到底会不会干活”的批评，他只是看着那辆被魔法爆开的小绿车叹了口气，口吻意外温和下来。 “没关系，有时是会遇到难缠的客人。” 洛森冲她伸出戴着半截白手套的手：“过来，我带你去洗澡。” ……难缠的客人？ 安娜贝尔刚想揉眼睛，抬手时却看见了手背上的菜叶与果皮，手指还插在半片蛋壳里。 她眨巴眨巴眼睛，把眼泪逼回去，刚想默默收手，却被洛森握了过去。 他随手拎开了她手背上黏黏糊糊的垃圾，表情自然地仿佛是拆开了她手腕上系的蝴蝶结。 “这种事习惯就好。” 拉起摔进垃圾里的笨蛋女仆，洛森抬起戴半截黑手套的右手，往小绿车的碎片丢了好几个魔法。 很简单的家务魔法，还有一个回溯魔法。 小绿车拼凑完整，把垃圾吞回肚子，又吐出一个被火焰爆开的虚影。 “有客人把它当做施法媒介物了，估计是看到你在倒垃圾，想吓吓你。” 洛森摆手驱散虚影，拉着还在发愣的安娜贝尔走回拍卖场：“客人们总是这样，你迟早还会碰上其他的，干燥的厨余垃圾算幸运啦，我有一次运送泔水桶，结果倒霉被一位心情不好的小姐撞见……那天还赶上贫民窟停水，我连家门都不敢进，只好脱掉衣服去游泳……” “以后注意别让客人看见垃圾。” 他牵着她，拿出可靠前辈的气势认真叮嘱：“弄脏了眼睛与鼻子的他们会发脾气。” 安娜贝尔的委屈消失了。 她堵在鼻子里的涩意却更加剧烈。 跟着他干活的这几天，她见识过什么是泔水桶。 “你不嫌我脏吗？” 明明嗅觉那么敏感，连玫瑰味的浴盐都挑剔得不行。 “为什么？” 洛森回过头来，深绿色的眼睛里没有她熟悉的笑意或包容。 这一瞬间，那抹深绿很可怕，像极了浓雾中的眼球。 “你不脏。他们才是脏东西。” 安娜贝尔停住脚步。 这样的洛森让她很陌生，但她不是第一次闯入噩梦的小姐，她是陪着他一起干脏活的小女仆。 “嗯。” 她反握住他的手，用力挤出一个笑来：“你也不脏，布朗宁。” 洛森动动手，没能抽开，眼底可怕的东西消失不见。 他扭回头，轻哼一声。 “但是你现在很臭，安妮，不要黏着我。” “……” 这只精日常嫌弃人类，忍一忍，本小姐不和梦里的智障计较。 洛森在拍卖场的工作除了扮演拍卖压轴品，还有很多——关于地下室货品的“处理”，整理账册“问题”，审核客人的“身份”——总之，一切能蹭到油水、又没什么人愿意去碰的工作。 即便是同一间拍卖场的工作，当然也分三六九等——大家最渴望的工作机会都在“前场”，做拍卖会的主持人、做迎宾、做侍者、做专门让客人们放松的“服务人员”——前场的工作都可以在拍卖会的客人们眼中露脸，还会定期发放崭新亮丽的定制服装，分配装饰用的高级魔法水晶。 运气好的聪明点的，攀上哪位客人，甚至可以争取到直接离开拍卖会的机会。 而后场……长年累月和各式各样的“脏东西”打交道，既有心理上的脏东西，也有生理上的脏东西。 没人喜欢脏东西。 龟缩在后场工作的人，要么没机会去前场，要么缺钱缺到快死，要么就是喜欢处理后场的“脏东西”，天生带点“癖好。” 安娜贝尔名下也有涉及某些交易的会所，但她一向管理严格、赏罚分明，每个员工老实待在岗位上，不存在高低之分，经验丰富的性工作者与站大厅的迎宾小姐待遇相同。 倡导开放平等的法师界为什么还要存在针对某些工作的歧视？ 专业认真的人在什么领域工作都值得尊重。 但拍卖场的主人明显不这么想，后场不存在公正制度，只有钉在墙上几百道可怖的惩罚条例，它让安娜贝尔想起斯威特老宅墙上的家规。 布朗宁也还是那个破毛病，自己处理脏东西可以，死也不愿意让亲朋好友去碰—下。 女仆安妮跟在他身边，只是做个清洁搬运的小助手，每次他真正处理东西，总把她关在门外，命令她“老实待着，不准进来”。 所以，安娜贝尔没亲眼见过他具体的工作内容，只大致结合实际猜出了一些。 ……她看看小精灵可怖的眼神，也决定不去完全弄清楚。房间里发生的，大抵是他拼命掩藏的伤疤。 安妮很会装傻，如果这能让他快乐。 大抵是她的乖巧起到一些效果，洛森那“她会向莉莉告状”的警惕放松了不少，逐渐把她当成可以交往的人类朋友。 于是洛森专门询问安妮的意见，告诉她，可以安排她到前场工作，那里更加得体、清闲。 安妮摇头拒绝了，说想跟在他身边继续干活，其他人让她害怕。 小精灵看上去被哄得很高兴，但他哼了一声，还是没冲她笑。 他在练习伊娃·斯威特的面具笑容，争取早日熟练营业去欺骗小姐姐，这时候太频繁地真实微笑，会破坏学习进度。 趁着他态度软化，安娜贝尔问洛森为什么不去前场工作。 “在后场工作的有三种人，好比莱尔·德，他属于天生带点癖好的人群……” 洛森用玩笑的语气说：“我是‘缺钱缺到快死’的那类。再说了，我还是个法师学徒，不需要借助客人的提拔帮助——我早晚会进入法师塔。” 是啊，你是史无前例的魔法天才，毫无疑问，你会进入法师塔。 安娜贝尔垂下眼睛：“为什么这么缺钱，你也可以好好在学院里读书。” 法师学徒，只要专注研究魔法就可以。 他完全没必要生活得这么辛苦，即便长大后还隐藏着这场噩梦。 可小精灵软化的态度重新冷硬起来。 “我说了我缺钱。”他生硬地说，“没必要向你解释原因，安妮，我不稀罕你的可怜。” 傻瓜。 于是小女仆停止询问，继续跟在他身边，还试图接过一切她能接过的活。 这个傻瓜不仔细看着，肯定会把自己折腾得越来越惨。 但洛森明显没收到她的体贴—— “安妮，你抢着拿扫帚就抢着拿扫帚，为什么又把扫帚卡住了？” “……” “安妮，别告诉我，你连簸箕都不会用。” “……” “安妮，你傻吗，这块是擦厨房砧板的抹布，那块才是清洁碗筷的布。” “……” “安妮，洗碗的时候不能涂太多洗洁精，要捏住这边用力……啧，果然滑脱手摔碎了吧。碗钱从你工资里扣。” “……” “安妮，切菜不要切这么一点点，你是在煮大锅饭，不是做米其林创意摆盘。” “……” 本小姐从小学习的就是米其林创意摆盘！！ 你不要在我旁边瞎逼逼，再逼逼我出去和你分手！！ 已经被扣光本月工资、开始被倒扣下月工资的安娜贝尔怒极，“啪”地放下菜刀，还没把情绪完全冷静，旁观指导的洛森就挤了过来。 他像对待同性好友那样直接用肩膀搡开她，柔软的栗发与脸颊一起蹭过，没注意到旁边的小女仆脸红。 十八岁的稚嫩精灵比穿着低跟女仆鞋的安娜贝尔矮一点点，瘦一点点，她向前伸手可以把他抱住，向上伸手可以摸他的头。 不像讨厌的宿敌，总仗着身高把她提起来晃，在打架中各种作弊耍赖。 细软，微硬，在手中捏捏会翘出胡乱的形状。 真的是，非常像巧克力的栗色头发。 货真价实的巧克力脑袋。 ……小号的布朗熊。 抱起来肯定也很舒服。 洛森抽出菜刀，“噼噼啪啪”切好菜，“噼里啪啦”开大火搅拌翻炒，还顺便拌了一大碗沙拉，全程只花了七分钟。 “等你做好菜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没好气地敲敲锅壁，不知道旁边的小女仆正觊觎他的头毛：“快把餐车推过来，再磨蹭食堂外快就挣不到了。” 安妮依言把餐车咕噜噜推过来，表情却还很不服气。 她看着他倾倒那些猪食般的食物，想到了布朗宁在自己咖啡厅主厨时制造的精致菜肴。 “你这是瞎烧一通。”你明明就能好好做。 “不然呢？” 洛森反问：“你觉得后场的员工食堂能有什么好菜？还是要我特意关照那帮人做大餐？你给刀工费吗？” 安娜贝尔·没见过低配置员工食堂·斯威特：“……” 这种经验之谈一听就是贫民窟经验，为防身份露馅，还是闭嘴吧。 她不再开口，反常的安静让洛森斜眼瞥了一下她。 他突然问：“你家里是不是有哥哥？” ……没，只有几个垃圾弟弟。 安娜贝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她顺着他已经肯定的目光，聪明点点头。 “有几个。” “怪不得。” 洛森咕哝：“你明明是贫民窟出身，却笨手笨脚的，什么活都干不好……” 安娜贝尔拳头硬了。她熟练忍住。 “……莉莉也笨手笨脚的，什么活都干不好，让她去别的建构层提点热水她能抱怨一个星期，手上一点疤痕都没有。” 说到这里，小精灵十分骄傲：“因为我很能干很强大，所以我妹妹一点都不会干活。你哥哥应该也是这样的，所以你才是笨蛋。” “让开让开，以后别碰这些事，你去干别的，否则你哥哥要打我。” 安娜贝尔眨眨眼。 “我哥哥不是这样的。”她小步追上推着餐车的小上司，揪着围裙的手紧了紧，还是没伸手去拽他袖口。 他不是她的布朗宁，他会甩开她的手。 但这又的确是她……喜欢的布朗宁。 “我暗恋的男生是这样的，他很喜欢宠我，不肯让我干活。” 洛森的脚步停下来。 “你有暗恋的男生？” ——不像字面意思，他询问的口气一点都没有不爽、反感、或暗搓搓的阴阳怪气。 因为这儿不是阳光灿烂的泽奥西斯，她也不是那个耀武扬威、分外独特的安娜贝尔。 不属于她的布朗宁，他大大方方地看着女仆安妮，坦荡而好奇地问：“他很有钱吗？” 安娜贝尔：“……没有，是个愚蠢的穷光蛋。” 洛森：“穷光蛋有什么好喜欢，赶紧甩了他。” 安娜贝尔：“……” 愚蠢的穷光蛋。 “不要，”她没好气地说，“太蠢了，甩掉他我放心不下。” 说这种话的女孩才蠢呢，哪有这样的恋爱理由，对没本事的穷光蛋不能心软，太纵容只能让对方一次次提出任性要求。 再会控制自己的人，也是被惯坏的。 除了《如何吃贵族软饭》，安妮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竟然还需要《如何不在恋爱中吃亏》的教导。 她究竟是怎么顺利长这么大的？ 比他大的那几岁可能被吃了吧。 洛森想了想：“你很喜欢他？” “很喜欢。” “认真的那种恋爱？” “认真的那种恋爱。” 洛森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他看得很仔细，安娜贝尔在炼金学的公共实验课上见过他这种神情，当时洛森是拿着水银棒、开着收音机、盯着玻璃罩里一条会跟着圆舞曲跳恰恰的七彩蝾螈。 ……她才不是需要研究的稀奇变异动物！ “你暗恋的那个男生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安妮叒揪紧了围裙。 洛森搞不懂，她为什么每次看着自己的眼睛和自己讲话，都要揪她的围裙、花边、系带、手。 如果不是这个安妮在遇见他之前就有“向莉莉咨询恋爱问题”的暗恋男生，洛森会猜测她喜欢自己，在他手下做女仆是故意接近。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洛森讨厌雌性对他的“爱恋”，也不觉得谁会眼瞎喜欢他这样的家伙。 现在口口声声说爱他爱的要死要活的伊娃，害他睡眠质量急剧下跌，动不动呕出胃里的酸水。 还是“憎恨”最方便。 他正走神，安妮终于“嗡嗡嗡”地挤出几个词。 “不单单是好看，他非常帅气，我很喜欢。” ——严格意义上，这是安娜贝尔·斯威特对当事精第一句坦诚的赞美与告白。 可惜的是，当事精正陷在噩梦里。 洛森摇头：“怪不得。你们小女生太容易看脸了，真好骗……” “不是看脸！” 安妮对他说话的声音变大了，她双颊涨红：“我、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隔得很远很远，看不清具体的五官，但仅仅是对视的眼神就——” “哦。你想说，一见钟情？” 安妮不再吭声。 她糯糯地动动嘴唇，似乎害羞到了极点。 “嗯。” 洛森不是很能理解她这幅陷入恋爱的傻样。 “这个世界不存在一见钟情。” 看着这样的安妮，不知哪个内心深处的秘密被戳中，洛森冷下脸，满是反感地说：“按道理，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愚蠢的见色起意，被琥珀金与月季红冲昏头脑，竟然自以为是“心动”。 那点点被动摇的情感完全不值一提，看清对方的神情，看清对方的背影，所谓的“心动”不过出于胆小鬼脆弱的自我控制力——对方的外形再漂亮，也是个姓“斯威特”的人类。 布朗宁不可能喜欢斯威特。 斯威特不可能喜欢布朗宁。 见色起意，雄性本能，很多很多的理由去解释在校门对视时跳动的心，他肯定只是暂时丧失了自我控制力。 【肮脏的穷鬼，血液里寄生着臭气熏天的虫子，一生一世够不上金字塔塔尖】 被该憎恨的迷惑。 对该仇视的心软。 ——这样的自己，再污浊不过。 斯威特，斯威特，那个最可恨的……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看见洛森眼底露出的恨意。她立刻想起，那是最初的布朗宁想起自己时会露出的眼神。 她不禁放松了揪紧的手。 “好吧。” 安妮腼腆地笑笑：“我想我能确定我自己是一见钟情，他可能是你说的见色起意。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这没什么好争辩的。” 【布朗宁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布朗宁说喜欢我，是不是一直骗我？】 ……不。冷静，深呼吸。 洛森·布朗宁是她所认识的最骄傲的家伙，他才不屑于利用自己的感情。 这个被我攻击的布朗宁憎恨我，那个原谅我的布朗宁才会喜欢我，仅此而已。 当年的我不也……一直一直，憎恨着他吗。 谁让她还不懂喜欢就初次一见钟情，被吓到也是正常的。 说起来…… “布朗宁，你一直在向我强调吃软饭最重要，我怎么没见你真的去吃软饭？你是不是连贵族夫人都没怎么接触过？” 她的小上司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接触过。” 但他没再解释，而是立刻收起波动的情绪，重新投入工作。 安娜贝尔把他古怪的表情记在心里，以为这又是一个需要仔细调查的秘密——但她没想到，很快，她就搞懂了。 梦境里的时间是扭曲且间断的，梦里的人嘴上说着“今天”“明天”“下星期”，但其实一直在某些特定的时间段打转。 毕竟，这只是一场梦，没有什么具体的时间概念。 梦外来客安娜贝尔也不清楚梦里的时间具体过了几天，她穿着女仆装跟在洛森身后，不停游走在拍卖场的各个角落，没有“结束后休息”“散工下班”的时间段，反正梦里的她不会疼痛、疲惫——只偶然，她能瞥到梦境里的时钟。 大多时候，梦里的时钟都在【22:00】之前。 当安娜贝尔第一次瞥见【23：12】的时间时，事情出现了变化。 洛森第一次脱下了制服与手套，穿着那件校服衬衫随意拉开椅子，坐在空空的员工食堂里，给了一个布包让她去打饭。 ……她大概终于来到了洛森下班、结束拍卖场工作的时间段。 安娜贝尔揣着布包走进做过活的员工食堂，打开那几个不锈钢桶，发现只有桶底的一层薄薄的剩饭。 ……大概明白了洛森【你费心做什么菜】的指示，这层稀薄的水，比他刚烧好的那桶“猪食”还惨淡。 如果不是经历了这场底层打工的梦境，大小姐往日看见这些东西，会直接当垃圾让仆人拿开。 起码，洛森刚烧好的食堂菜，都浓稠、滚热，里面的材料大块大块。 他揽下的活太多，又不肯和莱尔那帮同事一起去前场“蹭饭”，每次下班后，只能吃这些…… 安娜贝尔咬咬嘴唇，合上桶盖，弯腰想再去橱柜里找找没烧完的材料。 她用这些劣质食材给他单独做一顿，都比桶底这些东西好。 如果他在她旗下的产业工作就好了，员工食堂再不济也有干净水果新鲜牛排…… “喂，安妮，快点，你怎么打个饭也要磨蹭？给你五分钟，再慢扣工资。” ——安娜贝尔被催得又气又难过，只好把桶底的东西倒进他的饭盒里，端出去。 她少见没克制住情绪，铁皮饭盒“咣当”砸在洛森面前。 “这些能吃吗？你催什么催？” 洛森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不能吃那吃什么，吃空气，还是吃你那慢吞吞创造出的虚幻米其林？” 安娜贝尔：“……” 她气鼓鼓地在他对面坐下，本以为这只精牙尖嘴利故意怼她，却看他真的把那盒东西拉到面前，拿出餐具，还好整以暇地推了相同的一盒给她。 “快点趁热吃，安妮，员工食堂的食物全部都是免费的，你下个月的工资都被扣光了，还想着去地上的餐馆开小灶吗？” ……难道不是你扣光的？！ 安娜贝尔拿着被强制塞进手里的勺子，看着洛森万分珍惜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一瓶红彤彤的酱，一只油腻腻的小鸡腿，放在以往，大小姐哪个都会皱起眉说不要。 可洛森收到她的眼神，立刻警惕抱紧小布包：“这是我的老干妈，你休想我分给你吃。” 【这是我的醋栗果酱，你不要一直盯着看。】 ——安娜贝尔一时恍惚，觉得这令人生气的画面似曾相识。 “……我才不要你的老干妈。” “呵呵，谁知道。” 小精灵更加警惕地旋开盖子：“你今天摔碎了三个碗，弄折了两把扫帚，我不可能奖励你加餐，你想得美。” “……” “鸡腿也——” 安娜贝尔正要摔勺开骂，拽着这小混蛋去地上吃人吃的东西时，一个男人走进了空空的食堂。 莱尔·德弯腰，扣了扣他们的桌子，小眼睛和雾气里的眼球一样。 “夫人找你，布朗宁。” 洛森一动。 他冷漠地说：“我下班了，赶着回家，让夫人找别人。” “夫人说，这次的加班费有两百颗金币。” “……知道了，马上过去。” 莱尔·德收起手，又阴仄仄地看了眼疑惑不安的安娜贝尔。 “你新招的女仆，也可以一并过去……” “她不去。” 洛森不耐烦地打断道：“她是个笨手笨脚的蠢货，没办法讨夫人开心。既然已经传达了通知，莱尔，你该去其他地方了。” “……呵呵，那就再见……明天见。” 梦境里的莱尔一瘸一拐地离开，而洛森把辣酱拧紧放回布包，快速用勺子扒了几口饭。 “我吃好了，安妮，你来收拾，收拾完就下班。” “……等一下，你就吃这点？” 正要起身离开的洛森看看她，绷紧的神情突然一松，翻了个白眼。 “知道，喏，这个给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那根他很宝贝的小鸡腿。 安娜贝尔看着饭盒里的稀薄汤水，又看看他递来的鸡腿，某条神经被狠狠踩动——怎么哪个布朗宁都有这种可恶的破毛病—— “我不要你的鸡腿，你吃，我不饿！” 但他没有挑眉，欠揍回复“这鸡腿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吗，赶紧吃掉，多长肥一点好让我捏”，而是冷漠地说—— “你不吃，鸡腿就只能浪费了，我去夫人那里工作不能吃荤腥。” ……为什么去夫人那里不能吃荤腥？ 安娜贝尔还没能把这个问题酝酿到位，就见洛森直接把鸡腿往桌上一抛，转身走出食堂。 她立刻匆匆跟上，余光瞥到时钟—— 【23:21】。 这座拍卖场的“夫人”，的确叫过不少次布朗宁，但每一次，都在【20:00】之前，属于上班时间。 今天是那位夫人第一次下班后让布朗宁去…… 【我们要在噩梦中杀死伊娃·斯威特】 这个拍卖会场，在现实中，曾隶属于伊娃·斯威特。 洛森在后场工作。他说为了钱什么都做。 伊娃·斯威特后来丢失了拍卖场，据说是…… 等等。 安娜贝尔睁大眼睛，她终于猜到了什么——但那未免太——那不可能是布朗宁——他不会做出—— “洛森！洛森！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稚嫩的精灵，像烟雾一样消失了。 安娜贝尔疾跑着奔出食堂，发现长廊空无一人后才想起，这里原本是洛森的梦境。 洛森·布朗宁不想在这个时间段，让任何人窥见。 真是……她想的那样？ 不对，不可能，布朗宁说他没有真正触碰过任何女孩……他这么傲慢，不会在这方面骗自己……况且、况且，如果布朗宁真的和伊娃曾有那方面的关系，他对她的态度不会那样……他还是个精灵，精灵很吝啬那方面的……可还能有……还能有什么关系？ 安娜贝尔想不通。 她浑浑噩噩地走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无视窗外翻滚的浓雾，来到“夫人”的卧室外。 香精、酒精、与朦胧的灯飘出账幔，以及隐隐绰绰的私语声。 安娜贝尔第一次发现，自己对那些脏东西的知识很贫瘠，这世界上，还存在比母亲卧室里发生的那些更恶心的东西。 她竟然猜不出来。 因为闻所未闻，因为恶心透顶。 她…… 【你不需要知道，安娜贝尔。】 ……是不是不该贸然闯入这里，待在他身边？ 没办法保护他，是变相给他添麻烦吧？ 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洛森从不允许我去听去看…… 他在遭受什么呢？ 我真的要弄明白吗？ “铛……铛……铛……” 安娜贝尔脸色苍白地抬起头，她发现，“夫人”的卧室墙壁对面，也有一座时钟。 那口钟的指针上，生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球。 【2:19】 ……时间段又在跳跃。 这个时间段，自身就携带着恶意。 他认为，这整个时间段，都聚拢着恶意…… 安娜贝尔收回视线，缓缓抱住双臂，无视了走廊尽头逐渐逼近的浓雾。 她不怕。 想不明白，但起码，要站在这里陪他。 指针粘稠地滑到【2:20】时，身后的门，“嘭”地一声打开。 洛森·布朗宁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让安娜贝尔松了一口气的是，他衣着完好，神态和母亲房间里曾走出的那些人一点都不一样。 唇色发白，脸上没有任何血色，脚步虚浮。 安娜贝尔连忙去搀扶他，感觉这时候的洛森像感染了痨病。 不远处的浓雾逼近了，指针上的眼球越来越多，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似乎要冲破玻璃罩。 安娜贝尔无视了这些，定定地看着他。 “洛森，你没事吧？” ——洛森垂下眼睛，突然猛地推开她。 但浓雾与眼球也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推开，灯光再次亮起，背景干干净净的。 “我没事。”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安娜贝尔刚要假装轻松地笑他，就再次被他甩开了搀扶的手—— 洛森猛地冲出去，跑过长廊拐角。 安娜贝尔第二次被甩开，有所准备，立刻拔腿追上去。 “布朗宁！喂！喂！喂你——” 他没再跑了，也没再消失。 只是扶着墙，跪在地上，冲着角落的井盖低低地干呕。 听上去很痛苦。 但安娜贝尔没动，她怕自己再过去，会被第三次甩开。 不知多久，女仆的腿几乎要站麻了，她的小上司擦擦嘴，才肯转头看她。 “别过来。”他虚弱地说，“你不准过来，就站在那儿。” “……好的，我不过来。你需要水吗？” “不需要。我很好。一切都很好。站远一点，离我远一点。” ——话音刚落，他又转头呕吐起来。 安娜贝尔几乎没听到什么恶心的声音：今天一天都没来得及吃饭，他顶多只能呕出酸水。 她奋力将语气调整成稀松平常的样子。 “……哈哈，怪不得你不肯吃鸡腿。” “嗯。既然要……吐，我不想呕吐时太难看。” 他的手抠紧了墙上的砖缝，指甲里全是泥，在墙角蜷缩成很瘦很矮的一团，只肯让她看他的背影。 半晌，洛森·布朗宁喘匀了气。 他直起身。 “行了，没事。”他走过来，皱着眉批评：“你怎么这么蠢，安妮，我让你早点下班，你就早点下班，这么晚还待在拍卖场，小心遇上坏蛋。” 安妮吭着脑袋，没再揪紧东西，双手用力地握着拳。 洛森叹息。 “你打不赢夫人，安妮。她姓斯威特，斯威特全都是金字塔尖的坏东西。” “……” 拳头上的关节显露出来，一滴滴血漏出她的指缝。 娇生惯养的安妮，竟然掐破了她自己的掌心。 “能打赢。” 她轻轻说：“我会打赢每个斯威特，我肯定会打赢，哪个斯威特都不能欺负你，在塔尖的就踹到塔底，试图重新爬回来的就烧成灰烬。” 每个斯威特，都会被某个目的扭曲，不择手段。 这也许是血脉里无法克服的毛病。 可她明明不想和他们争抢权力，不在乎那么多的荣耀，更愿意拒绝去放纵自己享乐玩耍——她只想保护好一只小精灵。 如果这都不被允许…… 洛森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要发抖。” “……我没有发抖。” “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 “你……唉，算了，今晚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要。” 十八岁的洛森·布朗宁，真的比她矮，比她瘦，比她弱小，向前伸手可以把他抱住，向上伸手可以摸他的头。 不像讨厌的宿敌。 快长大、快变成……我讨厌的那个宿敌吧。 安娜贝尔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他。 “我喜欢你呀。” 你也是我的布朗宁。 . 第149章 第一百零四十六章 梦境的火种会随着告白落下 第一百零四十六章 梦境的火种会随着告白落下 i feel best with you ——【irror irror-平井大】 人类的艺术里, 告白似乎是一件浪漫、隽永、值得歌颂的事。 洛森不明白。 他平生第一次被女性夸赞那双绿眼睛，虹膜就被按在了烧红的铁板上； 他平生第一次被女性夸赞那对尖耳朵，右耳的伪装就被撕开踩在她脚下； 他平生第一次被女性夸赞嗓音好听, 喉咙就被插了橡胶管，十七瓶精馏伏特加逐个灌进胃里, 痛苦得连一个字母都发不出来, 即便自愈体质再强也留下了酒精过敏的毛病。 伊娃·斯威特, 拍卖场高高在上的女主人, 她说喜欢他、爱他、珍惜他、唯独只有她会注视他。 因为【喜欢】, 所以他成了她的玩具。 每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都伴随着好几句甜蜜的【告白】。 做什么都可以, 如何玩都坏不了, 再合适不过的玩具, 可以满足伊娃·斯威特毕生追求的所有“乐趣”。 ……这就是, 洛森·布朗宁在人类那里初次体验的告白。 然而, 尽管伊娃的情话与虐待交织在一起、一边给予他有利的知识技能一边反复折磨他, 结合美艳优雅的脸蛋气质, 手法理应能俘获任何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 洛森没有患上斯德哥尔摩。 即使记忆随着圣堂的火焰一齐烧毁，小精灵也莫名坚信，伊娃传达的不是正确的【喜欢】。 喜欢应当是……应当是……应当是某些、耀眼而灿烂、既像太阳又像月亮的东西吧。 他记不太清, 但总觉得，真正的喜欢应该藏在森林里的某个角落。 也许是某棵能看到落日的树，也许是能酿造果酱的醋栗丛。 森林之外关于喜欢的告白，肯定全是人类世界的脏东西。 嗯。 “我不喜欢你，安妮。” 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与入学那天对视的动摇一起在心底响起, 洛森·布朗宁后撤一步, 认真地看着这位勤奋、体贴、柔软的女仆。 她没什么不好的。 但真正的喜欢不存在这个地方。 “我不喜欢人类。” 他顿了顿, “我不会喜欢人类。” 安妮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她第一次和他对视时没有揪紧双手。 “那你……讨厌我吗？” “如果你要继续坚持‘喜欢’我的话。”洛森犹豫了一下，才补上后半句，“我会讨厌你。我真的很讨厌听到人类的……告白。抱歉。” 【我最、超级、无比、迫切地讨厌你。】 【这是我最诚实的回答。抱歉。】 ——啊，真是个斤斤计较的混蛋。 隔着梦境也要……报复我吗？ 从母亲那里拿回【喜欢】的安娜贝尔有些难看地挤出笑容，握紧淌着血的双手。 “我知道了，布朗宁，很抱歉。我刚才太……激动。” 从伊娃那里厌恶【喜欢】的精灵大大咧咧地摇摇头，放松了神情。 “没事，你不再‘喜欢’我就好啦，我也不需要这种情感怜悯……话说，呃，安妮，你不是有个正经暗恋的男生吗？” 他耸耸肩，发白的嘴唇勾出她最熟悉的讨厌笑容。 “别喜欢我这种家伙啊。” 安娜贝尔无比确定眼前的就是她的布朗宁。 她的布朗宁，聪明，强大，帅气，爱逞强，令人担心。 可他真的没有……“喜欢安娜贝尔”的属性吧。 ……哪个独立的生命会天然携带“喜欢某某”的属性呢？ 这是要她奋力去争取的结果才对，她真是在现实中他说出的甜言蜜语中昏了头。 “嗯。放心，布朗宁，我不喜欢啦。” 我会把“喜欢你”……藏起来。 第一次正式告白被拒似乎没造成什么影响，安妮继续跟在洛森身边，只是小上司有几次欲言又止，大概是想举荐她去前场工作，与自己拉开距离。 每当这时，安妮就用微笑无声回绝，洛森直觉她的微笑和以前的微笑不太一样。 ——但他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在一起工作的前提下，更注意拉开距离。 安娜贝尔其实真的不是很难过，这是梦境，她最重要的任务是查清布朗宁的曾经、再把这个梦的恶意消除——哪有什么剖白心意的时间呢。 她的喜欢，他的喜欢，全是次要的东西。 ……就算在梦里得不到，也一点都不值得难过。 嗯。 又是一个十一点后的深夜，安娜贝尔静静等在门外，注视着指针。 钟表里爬动的眼球越来越多，窗外的雾气已经涌进走廊，吞掉了第二盏烛台的光——梦境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大抵是察觉到外来者的气味，玻璃罩下的眼球纷纷张大瞳孔，将空空的孔洞对准她，里面似乎塞满不安鼓动、想要长出来吞噬她的血管。 安娜贝尔冷淡地别开视线，藏在围裙口袋里的手握紧了劣质水晶。 “嘭！” ——是今晚的布朗宁奔出了卧室，时间段再次跳跃至两点之后。 最危险的时间段结束了。 恶意们再次消退，安娜贝尔往他身边迈步。 “布朗宁，你没事吧？” 洛森捂着脸，弓着腰缓缓抠住墙缝，但还记得冲她摆摆手。 自那夜安娜贝尔忍不住抱紧他告白，洛森就一直拒绝让她搀扶。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不能让你继续误会——这是他白天能说话时一本正经强调的。 安娜贝尔熟练地退到一定的距离，看着他低低干呕，握紧拳头。 可今天似乎有些特殊。 小精灵痛苦地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吐出来，片刻后，却没有直起身。 他缓缓瘫倒在地。 “痛……” 小精灵第一次发出了近似哽咽的动静：“好痛……” 安娜贝尔心里一惊，再也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直接靠了过去搀扶他。 洛森没有推开她。 这不是好兆头，但凡他有点力气都会拒绝她的碰触。 “痛……撕掉……痛……” “布朗宁！布朗宁！哪里受伤，快让我——” 安娜贝尔分外焦急地去摸索他可能存在的伤口，却没摸到任何端倪。 衣着整齐，干干净净，只脸色苍白，他和之前的夜晚一模一样。 但如果只是精神折磨，为什么他会喊痛……哪里……哪里？！ 安娜贝尔找不到。 她快急疯了。 “痛……痛……” “布朗宁！你、你振作一点，我带你去医务室……你振作一点！来，搭住我的手！” 不仅力气，洛森似乎是疼得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不假思索的，他冲她伸出手。 安娜贝尔紧紧握住，敏感的神经甚至还让她特意用手背推开了他的衣领，看了看后颈与锁骨。 她在想象中深深恐惧的“红痕”“鞭痕”“勒痕”“淤青”……都没有出现。 小精灵似乎只是吓坏了。 ——当然，真正的伊娃在现实的折磨，压根没有什么底线。 不存在什么“蹂|躏你折磨你，还让你保有纯洁，爱护你的身体不让你受伤”的奇妙念头…… 伊娃·斯威特是个成熟的贵族女人，她的确尝试过和洛森发生关系，还尝试了好几次。 只是，自持斯威特的身份，她从未采取传统的“诱惑”尝试，也不屑于去碰触他，而是…… 注射致|幻|剂、兴|奋|剂、毒|品，把他的绳索解开，等着他发狂主动，欣赏他狼狈的表情。 可也不知为何，再刺激香艳的画面呈现在洛森眼前，再如何强效的致|幻|剂、兴|奋|剂、毒|品—— 能让一头崇尚纯洁的未成年独角兽瞬间提前发|情|期的剂量，放在他的血管里，只能带来极度的痛苦。 洛森从来没被激起什么。 他只是疼。撕心裂肺的疼。 他猜测自己是残耳后丧失了生理功能，毕竟他是唯一一个存活这么久的残耳。 【心甘情愿被触碰耳朵，仪式之后承认的伴侣，专属某人后才正式升起的情|欲】 ……重重的条件设定，洛森不知道，万幸的是，伊娃也没耐心去落灰的老宅藏书室翻找《自然繁衍史》，更何况那些落灰的藏书室只允许斯威特嫡系进出。 伊娃试了几次后，不得不得出“精灵这种麻烦生物是不是无性繁殖，或者二十岁才算成年”的结论，遗憾放弃了和他发生关系的打算，计划把这方面的□□放到洛森二十岁之后。 洛森没有意见，他相信自己会在二十岁之前偷走伊娃·斯威特身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经验、技能、人际交往面具、金币、续命的药品渠道、赚钱的窍门——到那时，他就没有死死忍受着留在这里为她工作的必要了—— 他会毁了她，毁了拍卖场。 就像毁了圣堂。 ……但人类实在比精灵丑恶太多，精灵们可能永远学不会伊娃脑子里滚动的手法或念头。 放弃发生关系，无法把心仪的小玩具作为异性完全标记，这位夫人很不满意，折磨变本加厉。 按她柔美的语调所说，叫“美丽的女士总有权力冲喜欢的人发泄小脾气”。 “小脾气”，是新式的痛苦。 因为魔法会真正伤害他，真要动刀子必须全是无魔法手段——伊娃寻找新手法发泄时，洛森有幸提前见识了斯威特家全套的古老刑罚，这也是未来的奸商认为德里克“顶多就那样”的原因。 万幸的是，伊娃·斯威特作为斯威特旁系，也没办法真正动用那些刑具，否则会引起嫡系——尤其是那位死板的大小姐——注意。 用了几次低级刑具，见无法对他产生什么大影响，伊娃不无遗憾地回到初始，通过洛森敏锐的五感折磨几下，时不时发明几个“小道具”丢给他用，造成的伤痕无伤大雅，造成的痛苦伊娃与洛森都认为“完全ok”。 哦，小精灵当然不蠢，他发现伊娃想看的是“痛苦”的表现后，就慢慢摸索着去表演自己的痛苦惨状——刑罚带来的粗糙疼痛，其实及不上耳朵发作时的万分之一——但特意夸大自己的痛苦，会让伊娃满意，伊娃满意，今晚的折磨就会早早结束。 偶尔，表演不够惨烈时，他还会刻意用手去抠自己的右耳，刻意在身上抓出血痕。 洛森的表演功底日渐精湛，面对伊娃也逐渐成了一件稍稍辛苦的工作。 直到伊娃意外发现，看似无坚不摧的小玩具，原来只害怕被弄脏。 口口声声说着厌恶精灵，反复标榜着满不在乎，不过都是说给他自己听。 洛森·布朗宁怕极了脏东西，怕极了真正成为他们口中的劣等，所以他拼命想去成为无所不能的存在，拼命想冲虚空证明自己的强大或力量。 ——本质上，他和那固执窝在典籍里、费劲去记忆每一个艰涩咒文的小女孩没什么不同。 但正如奸商曾为安娜贝尔设定的梦境，小精灵穿过镜子将她带离了空旷的帐篷——他和她，不知怎的，待在镜子的正反两面。 安娜贝尔的选择是龟缩，洛森的选择是承受。 害怕寂寞的小孩奋力避开人群；害怕污浊的小孩却泡进恶意里。 这场噩梦，是洛森·布朗宁要折磨仇敌的手段，他不肯做任何美化，任何修饰，欣然让污浊包裹自己。 更甚至，因为梦境主人的狠辣，梦境里的安娜贝尔所看见的——远远不是全部。 为加大难度，洛森特地删去了伊娃那些物理的折磨手法，抹去烧烫、药剂、刑罚，只留下了曾浸泡的污浊，甚至主动用之后的经验将那些污浊放大、增厚，把它完完全全当成一场恐怖游戏制造。 他留下了自己最厌恶的，删去那些【无关紧要】的。 所以，女仆安妮夜复一夜守在门外，只看着他完好无损地走进卧室，再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她永远不会发现青紫的勒痕、拔光的指甲、浸满血的注射针头。 那些是会在一小时之内全部复原如初的疼痛，成熟的奸商一点都不在乎，梦境只需要塞满浓稠、浓稠、浓稠的恶意，多到让每个闯入者喘不过气。 但偏偏是安娜贝尔。 她无视指针上爬动的眼球、不理睬逐渐逼近的浓雾，只看到小精灵发白的唇色——而这就足够她心疼了。 “布朗宁，布朗宁，清醒一下，你清醒一下，哪里疼……” 洛森张张口。 安妮的脸很陌生，她是个勤快体贴的好女孩，稍微照顾几次的陌生人类罢了，他一点都不在乎她。 安妮把手搭在他的脸颊上。 洛森应该拍开的，但他没力气抬胳膊。 ……她之前果然是说谎骗我。 她说“喜欢我”，一点不像是开玩笑，藏都藏不住。 但不行，不行，我不喜欢人类，我不喜欢她，我才不要—— 他在灭顶的疼痛里挣扎起来，想甩开她的双手。 伟大的布朗宁才不屑于骗取女孩子真心实意的喜欢。 他要的喜欢，他要的喜欢，在森林里…… “洛森。” 安妮颜色浑浊的头发滑落在他的鼻尖。 安妮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是脏脏的褐色，双颊布满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雀斑，额头与下巴还有许多的赘肉，是名副其实的丑姑娘，丑到没人能看清她五官的程度。 可她的手从他的脸颊轻轻滑下，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他一直觉得她的手好奇怪，太娇嫩太柔软，不像贫民窟的女孩，安妮的手似乎天生就该触碰宝石或丝绸。 安妮她…… 【喂！喂！泥巴脑袋！你清醒一下，清醒一下，我带了药，你靠过来……】 安妮低下了头。 丑陋而陌生的脸，但醋栗的甜味却窜进鼻尖。 头也痛起来，记忆被这股甜味搅拌成浆糊。 “洛森，哪里疼，你告诉我。” 【你是不是傻呀，泥巴脑袋。】 洛森·布朗宁再次张张嘴，这次他没有选择失声。 “耳朵疼。” 小精灵瘫在她的怀里，轻轻颤抖：“耳朵疼……耳朵疼……右边的耳朵好疼……” “安娜贝尔，我好疼。” ——抓紧她的手，好像在黑暗的树洞里抓住唯一发光的东西。 人类真讨厌，精灵的一见钟情原来真的不等于见色起意。 陌生的脸，陌生的发色，陌生的长大的身体，可只要被稍稍触碰，可只要看清她的眼神，就认出来了。 他憎恨……安娜贝尔·斯威特。 最憎恨她。 满脑子都必须是恨她，这样，才可以撑到工作结束，回到泽奥西斯找她报仇。 人类的【喜欢】被脏东西污染很多很多。 他深深、深深地恨着她，这样就好。 “安娜贝尔。” 但这大抵不是现实，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孩竟然会看着他露出这样快哭的表情，还把膝盖与手臂都借给他。 啊，原来如此。 这里不是现实。 “耳朵疼……安娜贝尔，我好疼。” 被一遍遍关押、一遍遍折磨的他抓紧梦境里陌生的宿敌，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伟大的布朗宁才不会哭。 才不会在……真正的宿敌面前哭。 “疼……我不想要工作……好疼……我讨厌金币……我好疼……我不要做生意了……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一动不动地抱着他。 蜷在膝盖上哭泣的少年逐渐变化，他的衣服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迹，他的手掌布满焦黑的灼痕，他右耳的位置上竟然只有一块残破的洞。 口袋里逐渐装满沉重的金币，金币又逐渐溢出口袋，滚在地上，带着红红的血，越溢越多。 拍卖会彻底关停的那天，洛森·布朗宁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回家，倒在妹妹眼前的。 但现实的他真正毁掉了那个地方，伟大的布朗宁凯旋归来，压根没什么好哭的。 ——梦境里的他狼狈地捂住眼睛，他们身后，巍峨阴森的拍卖场依旧伫立着，某个人所驱动的眼球与雾气用要把他们彻底吞噬的气势盖下来。 因为梦境外的布朗宁给梦境内的自己设立规定，他不许崩溃，不许脆弱，不许哭。 否则，就该连着那一瞬间暴露的软弱一起抹除。 可怖的血管已经罩住了安娜贝尔的头顶，眼球“格叽格叽”的颤动已经近在咫尺。 她动动手指，轻柔地制止洛森堵眼泪的动作。 “好。” 刹那间，月季色的红发从肩头倾泻，摊开的裙摆点起火星。 口袋里劣质晶石早已碎成粉末。 女仆鞋所接触的长廊地面也爆开裂缝。 整栋会场升温、摇动、摇摆——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鲜红烈焰在半空炸开，库房的门发出尖叫，建筑物里的奇异矿物被烧开了所有的法术回路。 以整座地下拍卖场为法术媒介，火焰女巫点燃了她能点燃的所有。 鲜红鲜红的头发在脑后摇摆，鲜红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与指缝滴下来。 可手臂与膝盖依旧柔软无比，珍惜地抱着被困在梦境里的精灵。 “好……我帮你全部烧干净。不要痛。” 以繁星为其火花。 他就是她的火种。 “嘭！！！” . 第150章 第一百零四十七章 梦境外的火种则被反射隔离 第一百零四十七章 梦境外的火种则被反射隔离 洛森打开盥洗室时, 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当握住把手转动几圈，安静反锁了门时, 他的微笑依旧很礼貌。 ——肋骨被击穿的小精灵在水池上的镜面显出身形，对着主人嬉笑地眨了眨眼睛。 颜色仿佛是他眼睛倒影的藤蔓小心翼翼探出白骨，爬上小精灵滴血的伤口。 与梦境中的意识一样，它颇为讨好地冲主人摇摇小叶子。 一半是翠绿，一半是焦黑。 藤蔓与小精灵——都被火焰烧成了半残废，模样恐怖得如同惊悚电影。 洛森快步走到水池前，漠然地从镜中的它们身上翻卷的黑色皮肉、大面积的烧伤上移开视线—— 他弯下腰, 扶住池沿，猛地呕出一口血。 ……接着，还有好几口血。 吐完最后一口卡在嗓子里的东西，洛森抬手打开水龙头, 看着鲜红鲜红的液体被水流冲洗干净, 又接了几捧水漱口。 感觉好多了, 只是嗓子不太舒服。 喉咙里还有点被火撩过的焦臭味——所幸盥洗室里飘荡着独属于斯威特家的高级香氛, 这多多少少缓解了一点。 法师界上层的复古潮流，所有与“高级”沾边的东西都要带点天然原材料。这种香氛的味道……是自然生长的薰衣草。 精灵敏感的嗅觉没有感到不适，太好了——继女朋友新换发膜里那可怕的人工香精、伊娃房间里浓到恨不得直接被打火机引燃的沙龙香后—— 他总算闻到了一点不会加重心理阴影的东西。 洛森·布朗宁关上水龙头。 他直起身，额发的发尾还坠着几滴水珠, 礼貌的微笑却已经消失不见——笔直地面对镜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辣鸡玩意。 镜中的藤蔓再次讨好地摇动了几下。 这次它从叶到枝都在摇, 被火烧焦的黑色碎屑噼噼啪啪掉下，就像从泥地打滚回来的小狗在摇尾巴。 ……如果不是一个是暗含随时反噬的威胁的纯（蠢）意识，一个是他自己脑部残障想给某人造美梦特意分出来的产物, 布朗宁同学真想对着镜子一大捧王水浇过去, 再叠加两大箱爆爆乐。 糟心。 “怎么搞的？” 藤蔓：还不是你护着的那只小女孩, 她一言不合就烧我，好凶好坏。 【我不喜欢那个姓斯威特的年轻女孩。】 藤蔓天真而委屈地对着主人汇报：【可不可以更改一下攻击顺序，我们先杀掉那个年轻的斯威特，再去杀掉伊娃·斯威特，好不好？】 洛森没说话，他微微笑起来。 ——用不着他说话，镜子里笑嘻嘻的小精灵便伸手掐住藤蔓蔓身，无视逐渐转化成荆棘的那块尖刺，大力且粗暴地撕拽起来。 藤蔓不再开口，它痛苦地扭动起来，逐渐龟缩为扒在小精灵肋骨外的一小团。 藤蔓心疼地看着自己被烧成焦黑色的半边身体、与被主人撕扯开的半边身体—— 那个年轻的小斯威特真讨厌，藤蔓不要跟着主人喜欢她了。 她呵斥它，驱逐它，烧它，还破坏了主人的计划，霸道野蛮，几乎拥有人类所有的劣根性。 而且…… 想到在梦境中所见到的，它不满地伸出尖刺，更深更里地扎进小精灵的血肉里。 而且，她凭什么抱着小主人，作出保护姿态。 主人才不会和肮脏的人类同流合污，主人是它选择的精灵，主人一定一定会被它所拥有，彻底成为它的一部分。 大抵是藤蔓钻的位置变深了，小精灵微微摇晃一下，有些不适地抚了一下滴血的胸口。 梦境里爆开的火焰魔法理应只能伤害到梦境里的存在，但这条定理建立在“法师界不存在梦境魔法”的前提下—— 梦境里的小精灵呈现出被火焰灼烧、半死半活的惨状，梦境外的罪魁祸首——洛森当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反噬，即使他能避免直接的火焰伤害，但被烧灼的感觉依旧在他施法的喉咙与手指间滚动。 可镜子里折磨藤蔓的小精灵，与镜子外安静思索着局势的洛森，都维持着一份笑容。 ……有些出乎意料，一个几乎被家主放弃的旁系能得到这么高级的魔法防具，防具还带着天生克制他的火属性…… 也许是德里克还没做好完全放权给蠢宝宝的准备？又也许他从海伦娜的昏迷中察觉到一些不对劲，所以刻意出手保护了伊娃？ ……嘛，他出手也是好事，这次带着火属性的高级魔法防具正好给我提个醒，要继续研究相应的克制……仔细研究梦境里的伤口，提前做出针对这种火焰魔法的解咒……从现在开始……有备无患…… 唔，受这么大面积的烧伤，是送上门的研究材料。 创造出蠢宝宝在交流赛上的魔法解咒后，这种防具上的火焰魔法破解咒肯定不难。 洛森眼睛一亮，立刻取过水池旁装饰用的一枝鲜花，指尖一转把它变形成试管——接着他弯腰，放开刻意的压制尽情吐了好几口血出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暗沉得多的红色液体装进试管，藏进口袋。 被梦境魔法转换、消化了一层的火焰魔法碎片，这不就到手了嘛。 也许是明白主人得到了有利的材料，镜中的精灵冲他俏皮地挤挤眼——但他半边身体被烧成了焦炭，洛森有点伤眼地挥挥手，让他彻底离开。 “行了，去养伤。幸亏还有后备方案。” 见情况不妙，就特地花费口舌扮演那个混不吝的样子……奸商走进盥洗室之前，已经成功离开了伊娃的卧室—— 和那女人交谈了大概六七分钟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藤蔓爬楼爬得再慢也该展开梦境魔法——以防万一，洛森完全融入“卑贱玩具”的角色，让伊娃欣然答应“择日前往老宅，给他袭击安娜贝尔创造机会”。 因为要顾忌蠢宝宝，洛森不敢在斯威特私宅直接动手，但如果伊娃主动回到老宅…… 他就可以亲手去抹除她，如同抹除海伦娜。 不急。 洛森告诫自己，你正挂着一颗定|时|炸|弹，还戴着一副可笑的听力眼镜。 杀死伊娃很容易，费劲的是善后处理，挂着这枚钥匙在老宅第三次犯事绝对要考虑德里克的通缉，而失去听力也许会让他的善后工作出现纰漏。 ……嗯，先养伤，把左耳的听力修复回来，再研究出破坏梦境的火焰魔法解咒。 奸商再次打开水龙头，不紧不慢地清理血迹——镜子上，水池里，脸颊旁，还有几滴溅到了眼镜镜片上。 啧啧，还是这么帅气。 自恋地欣赏了一会儿后，洛森在半空中画出钟表魔法，确认自己只在伊娃那儿浪费了八分半钟，在盥洗室浪费了两分钟整——看来做巧克力奶时要冒险用点火焰魔法加速了，谁也不知道那只敏感的蠢宝宝会不会半道惊醒。 他转身，打开反锁的门。 【十分钟后】 洛森端着托盘回到斯威特大小姐的卧室，期间再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把托盘轻轻放下，掀开床帐查看了一下—— 好消息是，蠢宝宝依旧窝在枕头里睡着，她的神经大概比他估测中粗许多。 坏消息是，蠢宝宝的脸色不好，她的呼吸很急促，在淌汗、挣扎、说出含混的呓语。 ……发烧了？ 洛森把手放上她的额头，又拿开贴了贴自己的。 温度正常。 “……醒醒，蜜糖宝宝，醒醒。” 安娜贝尔没有醒，她踢了几下小腿，轻薄的被子卷过小腹。 出于成年雄性的本能，洛森不得不暗暗唾弃了一下她睡裙裙摆可靠的松紧带。 下一秒，安娜贝尔侧过身，将腿大幅度一摆，架在了抱枕上——她还在挣扎中扭了好几次，可靠的松紧带不得不连本体带裙摆地往上大幅度逃窜—— 大片大片的白花花映上布朗宁同学的眼镜镜片。 ……出于男朋友的自觉，洛森不得不悔恨片刻，咬牙伸手，把她卷到小腹的睡裙重新拉下来，套好，再重新掖过被子。 这个玩偶熊晚期患者。 怎么连睡裙里都是…… 小熊图案。 嘶。 “安娜贝尔。” 害怕再次看到某块布料上似乎很好揉的小熊图案，洛森只好呼唤她的本名：“安娜贝尔，醒醒，我回来了。” 这只兔子的敏感点很奇怪，每次被叫到不同的外号，她都会随之做出不同的反应——蹬腿抖耳朵摇尾巴——唯独本名不同。 被叫到本名，她的扑腾会瞬间消失，乖乖巧巧地变成一团不动的毛茸茸，把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等着他弯腰来抱来亲。 而这次也起效了。 安娜贝尔听到了独特的呼唤，她彻底从梦中醒来。 她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还眨巴了好几下——洛森猜那是个有些恐怖的噩梦，他看见她的眼睛里还有点湿意。 他立刻变更了到嘴边的玩笑话，坐到她的身边。 女朋友安静而警惕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秒钟，洛森错觉她和自己分开了很久，眼神竟然包含着“你哪位”的疑问。 他又坐近了一点，英勇地忍耐下那股令精头皮发麻的香精味，发现她下意识收紧了抱枕头的爪子。 ……抱枕头干嘛。 “做噩梦了吗？” 洛森放柔语气问，很轻缓地搂过她，贴过去亲亲她的额头——同时手上稍显粗暴地扯开了兔爪里的破枕头。 抱枕头干嘛。 “嗨，蠢宝宝，你醒啦。” 她还是不说话。 她的噩梦有那么可怕吗？ 是不是应该再投放一点美梦进去？ 洛森若有所思地rua了rua她的红发，怀着大无畏的精神俯下去，又亲了亲安娜贝尔的发旋。 因为香精味，他的安抚没能在头发上停留太久，破天荒长久蹭在了耳根、脸颊——洛森一直觉得这些地方远没有头发能带给她安全感，毕竟安娜贝尔把“日常贴贴”与“深层交流”分得太开，直接亲吻她的皮肤可能会带给她错误的暗示…… 有时候，她在他那里洗完澡穿着t恤，笨拙使用吹风机时无意露出半截腰——洛森靠过去，只是想单纯亲亲含着水珠的肚脐，把她弄痒而已。 ……但她就是会陡然尖叫一声，扬手一吹风机凶狠砸下，用“你是禽兽”的表情宣布，她今天来大姨妈。 机灵的男朋友只好退而求其次，每当他想单纯亲亲她的身体部位时，就转嫁给她的头发。 这一次，实在是对刺鼻的香精暗暗叫苦，洛森把最终的轻吻埋在她的颈侧，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 她手边没有吹风机，但他也不想被枕头打。 然而，令他吃惊的是，安娜贝尔没动，眼睛依旧睁得很大。 里面不断冒出泪水，泪水又“吧嗒”“吧嗒”“吧嗒”地淌下。 “……安娜贝尔？” 她死死盯着他，“吧嗒吧嗒”淌眼泪，既没有尖叫也没有高喊。 洛森皱起眉。 他收紧搂她的手，改成抱紧她。 安娜贝尔顺从地靠进大号布朗熊的怀里，哭泣声依旧是很安静的“吧嗒”。 不，那不是哭泣声。 仅仅是水滴落下而已。 大大的，温暖的布朗熊抱着她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认命般整张脸埋进她的头发，尽其所能地收拢这个抱抱。 “梦醒了，梦醒了，不要怕……” 我不怕。 安娜贝尔终于挤出完整的句子：“我只是替你哭……” 哈？ 洛森不解地拍拍她的后背，有点莫名其妙。 但他没表现出自己的困惑，而是微微把她摇晃起来，好像要重新哄她睡觉。 ……大号的布朗熊，抱着她时永远可靠又温柔。 “布朗宁不会哭。” 他哄道：“蜜糖宝宝，你不要哭，替我笑一笑吧。” . 第151章 第一百零四十八章 新学期新气象与超新星关注级（上） 第一百零四十八章 新学期新气象与超新星关注级（上） 【数日后, 泽奥西斯学院，男生宿舍区】 “我想……” “不行。” “那就……” “不行。” “只要……” “不行。” 扒在上铺护栏上的捷克同学愤怒地闭上嘴，选择保持安静。 大约二十秒后, 遥远的书桌上传来：“不行。” “……我刚刚压根就没说话！” 他的天才室友把被腐蚀一半的铁制直尺扔进炼金处理培养皿，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柄木质直尺, 眼镜镜片反射的光线不变, 手肘依旧稳稳压着大片大片的演算稿纸。 “你刚刚在思考。”洛森平和地说，“那很吵。” 捷克几乎是立刻就嚷嚷出声：“别胡乱玩梗, 我可不是雷斯垂德, 你也不是什么福尔摩斯——” 洛森刚刚说的反讽与某部著名刑侦剧第一季的台词完全相同，他甚至稍稍模仿了一下那股盛气凌人的腔调——刷剧无数的捷克太太瞬间就听出来了。 可被指出恶意玩梗的精灵依旧很平静, 他手里的铅笔稳稳地沿着刻度滑动： “一，你当然不是雷斯垂德，捷克, 以你的智商二十年也当不上警长；二，我当然不是福尔摩斯, 我拥有一个切实的女朋友；三，如果你能把刷剧的时间用在月相观测上, 现在就不用扒着上铺护栏要死要活, 试图让我帮你完成那厚达五英寸的假期月相变化记录表。” 说罢, 布朗宁同学秉承着兄弟爱, 从百忙之中抽空来递给捷克一个惋惜的眼神：“开学第二天的第一节课就是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听说这堂课的教授假期正好抓到爱人劈腿, 你加油。” 捷克：“……” 他瘫在上铺, 怒而打了个滚，把脑袋一拱，扒住护栏就发出了极似“汪汪汪”的哭声：“洛森！” 洛森：“哎, 大侄子。” 捷克：“……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洛森！五英寸厚的月相记录表啊！五 英寸厚的记录表啊！是人能写的完的？？” 我那不仅早早写完全部假期作业还处理一堆产业变动目前正第四遍背诵复习开学典礼致辞的女朋友是什么，赛亚人吗。 洛森摇摇头，把“赛亚人”划掉，更改成“赛亚兔”。这个说法比较可爱。 捷·不知道他正纠结什么问题的形容词·克：“洛森！洛森！一张表一颗银币！洛森！球球你了，球球你大佬……” “我已经不缺钱了。”解决龙之后，经济状况真的大有改善，虽然目前主要依靠以前的生意积累——和安娜贝尔确定关系后，洛森推掉了所有涉及敏|感领域的长期兼职。安娜贝尔习惯来他家突击后，洛森又推掉了所有夜晚的工作。 再考虑到女朋友较为模糊的态度，布朗宁同学谨慎地停止了需要依靠魅力（色相）哄骗小姐姐的业务。 鉴于过往洛森寻找生意时的前提条件都是“来钱快，风险大，回报高”，这么一划分，他的大半业务都被迫暂停。 没办法，总不能趁着大好的热恋期，跑去问女朋友“你介不介意我用四十个不重复的词汇夸奖性感的脱衣舞娘并卖给她们手工聚拢内衣”吧（。） ……对了，这正巧提醒他，要准备准备找点新生意做，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捷克：“……你不能傍上了富豪女朋友就遗忘初衷！洛森！洛森你别忘了当年我免费请你吃的汉堡！免费请你喝的冰阔落！还有你硬是猜拳从我手里赢走的辣条！洛森！” 洛森慢吞吞地说：“我没有‘傍上’富豪女朋友……”应该把‘傍上’换成‘逮住’，“而且，我女朋友最近禁止我吃垃圾食品。” 蠢宝宝最近格外古怪，他总觉得那不仅仅是准备开学典礼致辞的原因。 捷克：“你——” “捷克，抱歉，我也在忙。” 捷克郁郁地望向床下那遥远的书桌。洛森这次回校后似乎又把它加宽加大，现在他的书桌足以称为“工作台”。 ——挤满试剂管、羽毛笔、 烧瓶、墨水、各类金属粉末、符文刻板、椭圆弧石……捷克甚至注意到一把放在半腐烂的红苹果上的土星光环焊接枪。 ……那玩意儿不是用来调整宇宙咒文望远镜倍率石的吗？？他从哪里弄到的？？为什么放在苹果上？？ 捷克又奋力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剩下堆积的器材道具自己完全不认识；他又怀着微薄的希望瞅瞅洛森一直在“唰唰唰”用铅笔涂画的羊皮纸，发现…… 看不懂，绝对不是英文，也不是阿拉伯数字，好像连直尺画出的线段都不是捷克概念中的线段了（。） 捷克收回视线，决定继续瘫在床上。 室友看上去的确很忙，而且不是一般的忙，是学神级别特有的忙——有美感，有氛围，认真观察一下他具体在忙什么，就会觉得自己是智障（。） 今天也是和大佬同宿舍的一天，学渣痛苦地捂住脑袋，感到自己必须从今天开始好好学习，否则可能这辈子都毕不了业，就算成为法师也将终身被大佬的阴影笼罩。 “大佬，球球你，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 ——笼罩吧，笼罩吧，五英寸的月相记录作业啊，球球大佬快笼罩我吧！ “捷克。”大佬慈爱地叹息，态度一改最初的冷漠，“其实，我可以帮你写其他作业，但不能是月相记录表。再如何伪装每日观测记录，也需要用到专业的月相形状测量器——而我没有这件道具，也无法坐在宿舍找到最佳观测角度，替你写这项作业就必须要出门，走路，前往天文教室。” 捷克悲喜交加：“既然可以，那你就去啊？？大佬球球你出宿舍一趟，我可以给跑腿费！” 洛森：“这不是跑腿费的问题。” 捷克：“那是什么问题？” 洛森：“学校论坛隐藏板块第一热帖，自己看。” 捷克便拿过手机自己看。 映入眼帘的是三团巨大、炽热、崩溃的火苗图案，后接彩色闪动强调字体—— 【绑架布朗宁，按头斯威特，cp打榜季，我们必第一！】 捷·布朗宁阵营粉头·克：“……” 大佬又慈爱地叹息一声。 “我不想出门就被你们一闷棍敲晕，再和斯威特绑进‘不xx就无法逃出’的魔法房间。她在那种房间里绝不会妥协，只会强迫我听她背诵第五遍开学典礼致辞。” 捷克：“……” 【斯威特对我背诵了四遍的开学典礼致辞并满脸紧张距离特近地征求我的修改意见】，这你从进宿舍开始也炫耀了有五遍了啊！！ 谁爱……要不是粉头，谁爱听！可恶！ “这个行动和我无关。” 捷克嘟哝道：“肯定是斯威特阵营那边的死忠粉，似乎她们假期还专门对目前的低迷情况开了一个反思大会，开完会有个怒变阵营的还发私信嘲讽我……” 【太太就直接进入小黑屋码字吧，除了码字什么都不要干了】 布朗宁同学本精：“你不行啊捷克，磕个cp竟然都没女生愿意带你玩，啧啧啧，整个布朗宁阵营粉是不是都不行啊。” 这就涉及到了专业领域的嘲讽，而且被向大众隐藏恋情的正主嘲讽实在太炸裂了。 捷克太太从上铺跳起，再次扒过护栏：“我假期可是码了整整——” “七十六万字《离婚之后无法忍耐的第六十个湿热夜晚》，我懂我懂。”正主欣然肯定，“把码字的时间精力稍稍分给你的月相记录作业，现在就不需要要死要活了。” 洛森微妙停顿了一下：“顺便一提，最新章有点ooc，蜜糖宝宝遭遇那种状况不会要死要活，她会先想办法鲨了我。” 捷克太太：“……你特么既然忙就不要追我同人文还看上瘾啊！你倒是去现实实现同人情节啊！！你去啊！！” 沉迷研究的大佬破天荒把脸抬起来，给了室友超出一个眼神的神情动态。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jpg 捷克太太：“……先！去！结！婚！！！！” 布朗宁同学若无其事地收回表情，重新投入研究。 “对了，既然你今晚不补作业，大大，饿饿，饭饭。” 捷克：“……” 正主天天追同人文浏览论坛帖关注cp粉动向还光明正大表示“哎嘿就是不官方发糖打我啊”，动不动就骑脸同人太太。 太气人。 太气人！！！ 什么破正主！！ 什么破cp！！ 不磕了！！ 说不磕就不磕！！ 捷克同学狂怒地把自己从护栏上扯开，狂怒滚进被窝，掏出枕头下的psp游戏机，打算一局两局到天明。 正巧这时，洛森摆在书桌（杂物堆）里唯一一块净土的手机，嗡嗡一动。 捷克鲤鱼打挺跳起：“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斯威特的短信电话或视频？” 洛森：“……” 他没有打开手机，而是伸手过去，调至静音，并谨慎地将其翻扣在桌面上。 “没。”礼貌的回答中蕴含无数儒雅之言，“外卖电话而已。” 捷克分外失望地躺回去。 洛森以闪电般的手速翻过手机、解锁敲字、回复“在忙”、又闪电关闭。 捷克在床上，悠悠地叹了口气。 “我想……” “不行。” “那就……” “不行。” “只要……” “不行。” “……你还没问我要干什么！！万一我只是想吃外卖呢？！你现在和一开始一样冷漠了！” 呵呵。 洛森面无表情：“你现在不是想抄作业。你现在只是想问‘斯威特什么时候来我们宿舍玩，我能不能带着相机在场’。” 捷克：“她是你女朋友对吧！她难道不能来你的宿舍吗？她肯定会来的对吧！你们整个假期都在秘密约会对吧！开学后肯定会在你宿舍里继续秘密约会对吧！” “不管怎样，你都不可以在她来时抱着摄像机躲在我的床底。” “那……” “不行。最低级的录音笔都不行。闭嘴。停止思考。停止呼吸。” 可恶！！ 什么破cp！！ 捷 克在床上发出了哼哼唧唧的控诉声。 他的直男室友无视了该声，直接起身打开宿舍门，五分钟后，又打开门回来。 捷克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 嘁，真装样子，什么“女朋友禁止我吃垃圾食品”，这么晚了不点烧烤炸串，外卖竟然是装在粉色便当盒里的虾排三明治，还贴着一片可爱兮兮的便签纸。 “对了，咨询你一件事……斯威特不会做饭吧？你觉得设定她是厨房杀手会不会比较可爱？” 洛森打开垫布，拿出三明治，近乎苦恼地看着里面大片大片的绿色蔬菜，与仅仅洒了一层细盐调味的白灼虾排。 “嗯，厨房杀手比较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cp粉共识：斯威特大小姐如此高贵冷艳，就算谈恋爱也不是会做便当用粉色便当盒并在便当盒上贴便签纸备注的小女生。 捷克啊捷克，唉(心情复杂） . 第152章 第一百零四十九章 新学期新气象与超新星关注级（下） 第一百零四十九章 新学期新气象与超新星关注级（下） “都排查清楚了？” 德里克·斯威特掏出了自己的表链。 浅金色的外壳在手指常年的摩挲下晶亮而光滑, 原本完工时那层防止氧化的魔法刻印也或多或少变浅了一些——斯威特家族的主人所拥有的这块从不离身的怀表，从旋钮到表链，都是由法师塔内的炼金大师用目前最先进的魔法技术提取出的黄金组成—— 就某种意义上而言, 这是一块概念里不可能存在、不含杂质的“纯金”。 纯金太软太易氧化，唯一能保存它完整性的, 就是外壳上的魔法刻印。 倘若魔法刻印消失, 总有一天，这块象征荣耀的怀表也会沦落成人类社会里那种庸俗饰品的外观吧。 但他过去并未相信。 德里克转动着它。 光滑的表壳倒映出男主人纯正的琥珀色眼睛。 琥珀色, 没有杂质的黄金, 斯威特家的正统嫡系血脉，毫无争议的第一。 这些年, 在外奔波的德里克也曾听闻过某些有心人递来的传言，这些传言有的关乎海伦娜，但更多的, 关乎安娜贝尔…… 在德里克看来，无一不滑稽可笑。 正统的嫡系不可能没有卓越的魔法天赋。 正统的嫡系不可能被区区“敬爱”束缚。 正统的嫡系不可能屈服于“母亲”身份。 正统的嫡系不可能害怕、懦弱、寻求着安全感。 ——如果安娜贝尔·斯威特被这些弱点折磨, 那么，她就不会是继承人, 也不可能是斯威特家承认的正统嫡系。 德里克不在乎中间发生了什么。德里克不在乎海伦娜曾打的小主意。 ——说实话, 经历过上一代和父亲母亲的数个私生子的浴血争斗, 德里克实在不愿意在内宅中浪费一丝半点的精力, 他自觉已经给安娜贝尔·斯威特营造了最完美的继承环境。 如果这样她还会被击败、甚至寻到自己这里来哭诉——德里克会非常失望。 并非失望女儿的不 成器，而是失望一个正统嫡系的“失格”, 失望自己这么多年提供给她自由成长的优越资源…… 寻求他人帮助, 无异于给斯威特的荣耀抹黑。 【no tears， no pg， no sg 】 【glory is everythg】 ——这是德里克写在斯威特家规里的。他的女儿不可能连这几个单词都读不懂。 而事实证明, 安娜贝尔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优秀，她无坚不摧，天赋卓绝，拥有同龄人之间最优秀的魔法能力，同龄人之间最强大的手腕—— 哦，在法师塔开会时，德里克当然也听说过亚瑟·泽奥西斯略带骄傲的宣言——据说他捡到了一只堪称鬼才的贫民窟崽子，养在学院里，所有教授都赞叹那小孩是千年难遇的法术天才—— 但那种，嗯，贫民窟的……东西？ 呵。 也只有不讲究的亚瑟会去……饲养。 再如何天才的小子，也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法师学徒……给点甜头，栓上链子，他会心甘情愿为斯威特家做事的。 德里克完全不觉得他会有和自己女儿同台竞争的权利。 安娜贝尔是最优秀的，毋庸置疑。 那些传言……哼，不过是滑稽可笑的谎言罢了。 斯威特不屑于理会谎言。 只有无法通过正面战胜敌人的蛇鼠之辈、必须藏在阴影中畏畏缩缩的劣等生命，才如此依赖谎言。 对海伦娜还要稍稍防范几手，他的女儿就没有顾忌监视的必要，是时候让她放手去做…… 德里克摆摆手，就此处理了许许多多心怀鬼胎的告密者，一并阻绝了老宅私宅方向的所有通信渠道。 他一向如此，一种类型的麻烦一次解决，没有“再考虑”的选项，实在浪费时间。 每次，百忙之中抽出空闲，回去与安娜贝尔见面，德里克都会长久地盯视她的眼睛—— 与女儿琥珀色的眼睛对视就像在照镜子，德里克极其满意，因为每次他都能在安娜贝尔 的眼睛里看见与自己眼睛里相同的东西。 斯威特的正统嫡系，最纯正的黄金，为家族荣耀燃烧一切。 ……然而。 “这就是人类魔法能做到的极限。” 德里克·斯威特，轻柔擦去了能曾令他引以为傲的琥珀色。 男主人的手指用力抹过倒映自己眼睛的怀表表壳——不如描述为“抓”更确切，光滑的表面直接被弄出丑陋的辙痕，怀表完美的外形被破坏的那一刹那，仿佛某种利器在大脑皮层上刮出肉坑，恶心至极—— 德里克直接擦除了怀表上那几颗维持用的魔法刻印。 斑驳的痕迹几乎立刻就显现出来——被空气污染，被阳光污染，被长年累月的摩挲污染。 ……这是一双人类的手。 人类的手，法师的天赋，斯威特的血脉。 生来比普通人类高等，祖先驱逐了许许多多的异人类，而现在，他又站在了整个法师界的顶端。 可他握不住纯金。 握不住。 魔法的极限，似乎只能维持着这份骄傲的可笑表皮。 德里克是名强大的法师，但斯威特成为法师的目的不过是冲法师界“彰显强大”，他究其一生追逐的不是魔法研究这种虚无、漫长且极有可能毫无回报的东西—— 那座森林。 极适合魔法传导的矿石、闻所未闻的珍贵木料、材质不明纯度可怕的金属、艺术价值极高的雕刻品、画作、布料、饰品…… 他们有纯金。 还不仅是纯金。 他们藏着许多，德里克·斯威特力所不能及的东西。这让他如鲠在喉。 德里克曾告诫自己，不要小瞧那些羸弱的精灵，要警惕，隐藏在森林中的精灵就像深海中的鲸。 可深海的鲸只有一具臃肿的躯体。 森林中的精灵们，守着千亿万亿的无价之宝啊。 精灵。 他们口中的“圣堂”，他们信仰的“月亮”，他们崇尚的“纯洁”……似乎愚昧，又仿佛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契约。 从未有法师对这个似乎柔弱无用的异族做过深刻的研究，在真正 接触那片森林前，德里克也曾认为，那是个只要施展火焰魔法就会俯首称臣的弱小种族。 ……远在他刚刚驯服邪龙德鲁拉根三世的时候，年少轻狂，以为世上再没有比斯威特更强大的东西。 他踩过龙背，迫使龙头低下，从这头恶名远扬、堪称战力最高的异族口里得到屈服的承认。 他洋洋得意的说，德鲁拉根，带我去世上最珍贵的藏宝之地。 ——邪龙便张开龙翼，带他去了那片森林。 笼罩着无法穿破的迷雾、空气中仿佛漂浮着许许多多的眼睛。 最可怕的龙只敢降落在最边缘，远远隔着雾气，鳞片竖起，阻止他下滑的动作。 【就是这儿了，主人。】它低沉地说，头颅对着地面，【人类永远无法进入的森林，藏着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 【我不能进入。您想进入，必须要取得精灵的信任。】 德里克从未见识过那样令人血脉贲张的一幕。 他几乎能听见沉寂多年的野心嘶吼。 一帮羸弱落后的种族，守着无尽的财宝。 仅仅依靠着无名之物的庇护……仅仅依靠着他们祈祷时口中的【森林】？ 可怕的是，事实如此。 藏书室里的祖先典籍救了他一命——德里克发现一件事，他这才发现这件事—— 祖先研究过精灵。 斯威特的祖先甚至崇拜过精灵所崇拜过的力量，所以，斯威特的家徽是交叠的下弦月与月季花。 【下弦月的那天，我们的圣堂会举行典礼，典礼中将沟通森林。】 【既然要合作，不妨把“斯威特节”定在下弦月这天。】 【虽然我们很欢迎您的来访……但毕竟，考虑到洁净……】 精灵们所拥有的，与他们自身的力量几乎不成正比。 德里克费尽心机，才建立了那么一条生意链——一条他必须建立、精灵们却可有可无的生意链—— 精灵们的资源让斯威特家掌握了整个法师界闻所未闻的魔药、矿石、木材。他的家族在他的带领下前所未有昌盛、富有，无知的贵族 们只知道用一句心照不宣的“斯威特”解释—— 没人知道，德里克的女儿随手分配给一家普通咖啡店做家具的木料，取材自古书上记载千年、法师们可遇不可求的灵树。 精灵们口中，这东西却“怎么点也点不着的废料，森林不喜欢，您尽管拿去吧”。 不仅如此，他们还把最纯净的宝石做成柱子上的雕花，把没有丝毫杂质的金属当作耳坠的小装饰，把流淌着丰富魔法的矿脉尽数铺到一间被称作“圣堂”的小破庙里…… 精灵们所拥有的，让他过往所有生命中骄傲的东西都成了笑话。 他们甚至掌握着是否允许外人自由进入的钥匙，只要一个不愿意，所谓的“长期合作”就将陷入泡影！ 那么家族目前建立的所有财富都将失去支柱！ 德里克·斯威特从未如此窒息，他寻找到一座宝山，却不得不忍耐着蚂蚁的规则，时刻担忧被蚂蚁们拒之门外，没有半点主动权。 法师界的第一，仰赖一群不通魔法的落后异族鼻息？ 开什么玩笑。 斯威特……斯威特……斯威特的荣耀不容玷污。 他的家族，必须时刻凌驾一切。 从那时起，斯威特家有史以来最强横的主人就再抑制不住野心，前所未有，他展开掌权生涯最周密认真的筹谋，家族内政全部丢给妻子，连继承人的教育都抛在脑后。 驯服了邪龙，没道理会败给一帮精灵。 从【圣堂】开始。 记录每条【矿脉】的地点。 抓住精灵的【戒律】…… ……最后，掌控那所谓的【森林】。 德里克·斯威特，这位法师计划对人类从未踏足的神秘领域展开一场战争。 没错，不够。 尽管狼人不得不伪装在人类中喘息、吸血鬼不得不钻入地底、美人鱼与独角兽不得不沦为观赏笼里的漂亮宠物、最伟大的邪龙也俯首称臣—— 精灵们不在法师手中。 【森林】不在法师手中。 ……不在德里克手中。这让他无法忍受。 他起初的计划 很顺利。除了针对圣堂的布置被那个什么作死的圣子意外烧毁，没有任何意外。 这些年，德里克不知做了多少铺垫……进行多少调查……在多少从未踏足的地点反复实验……接触多少过去不屑于接触的异族…… 他布下一张广阔的网，每一个细节都不容出错，复杂到自己都不得不用纸张记录、以免混淆。 最终，那些纸张全部积累成珍贵的资料，被他尽数藏好，用了最古老的保险措施，确保没有任何一个法师能通过那些纯粹的物理陷阱。 金钥匙藏在戒备森严的老宅，比家谱的位置还深，没有谁能毫发无损地抵达那儿；文件柜藏在他的私人帐篷里，德里克自信没人知道打开挂毯、打开机关的方法。 就算有了钥匙，有了文件柜，还必须全部解读文件里那些他殚精竭虑创造的魔法密码——密码中叠加了一个成年斯威特所能拥有的所有知识储备，叠加了一位强大法师能记忆的最繁复的瞬时触发咒语，还混编进去普通人类创造的物理编码…… 即使、即使、即使出现了那么一个才华远超德里克的天才，他把密码全部解读，掌握到所有的线索，也要花时间、花精力去探索那些被标注的地点，一点点研究、更改德里克曾做过的手脚—— 德里克挑选的可全都是森林地下矿脉中最刁钻的节点，他不信，一个比斯威特还才华横溢的人物，会为了一个落后种族或一点点的小好奇，屈尊前往公海岩洞、荒岛边缘…… 那些地点，德里克自己全副武装前往时都险些死亡。真正恢弘的自然面前，法杖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他不信。 滑稽可笑至极。 然而……即使他如此谨慎，如此缜密…… “主人。排查已经全部完成。” 一个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蹦出来阻挠他？！ 德里克用力抓着不再剔透的怀表。 微微摇晃的表链依旧倒映着他的眼睛。 结冰的琥珀色，滚滚烫在火里。 “说。” ——可德里克已经猜到了属下要带给自己的答案 。 “……没有一个家族动向诡异……法师塔近日忙于一场学术交流会……亚瑟·泽奥西斯依旧待在泽奥西斯校长室里，守着家人……德鲁拉根的反抗似乎仅仅出于他店铺的焚烧……主人，是不是……” 德里克看着自己的手。 握不住真正的【纯金】。 他冷笑一声，将这块不再纯正的怀表丢到一边，表盘碎裂。 属下轻轻一抖，喃喃挤出最后小半句：“……是不是，并非任意一个势力干扰，对方是单独的个体？” “你是说，袭击者真的只是一个毛贼、强盗、阴暗猥琐的个体，背后没有势力帮助，这样乐颠颠地来盗取我的东西……” 德里克一脚踩在怀表上。碎裂的表盘几下就变成零星的沫子。 属下瑟缩了一下，明明没遭到任何惩罚，却无端被主人可怕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仿佛后脑勺也被狠狠踩住。 “……结果，全身而退，至今没有痕迹？” 排除所有的势力干扰，调查所有可疑的强大法师。 没有。 没有。 “两次，两次，两次偷窃……” 德里克笑出声，“我真的要夸奖他了，不是吗，两次完美犯罪，每一次都让我的追查重点偏移？” 第一次，金钥匙被窃，他动手排查每一个进入斯威特老宅的贵族势力。 第二次，文件柜被窃，当天进入那顶帐篷的只有海伦娜、与一具在交流赛中被女儿烧死的尸体，而海伦娜更是数天后直接陷入了昏迷。 德鲁拉根开始不安分，伊娃竟然和女儿爆发了矛盾，精灵那边更是频频动作，破天荒往法师界派了不少长老…… 滑稽。 真滑稽。 属下硬着头皮劝说：“主人，也许……” 德里克摆摆手。 滑稽，可笑，荒诞无比。 经过如此漫长、复杂、几乎顺便把整个法师界上层势力梳理一遍的调查——他早已隐隐猜到了这个答案。 只不过，不愿相信罢了。 一如当年年少轻狂的少爷，他踩着龙背，看向那座笼罩在迷雾中 的森林，几乎不敢相信。 ——看守着如此多的财富的生物，竟然这么愚昧落后。 ——一次次挑衅他尊严却又全身而退的家伙，竟然真的，只是【个体】。 “我被那位无名氏，”他轻轻地说，“耍得团团转啊。” 只这么一句平和的感叹。 寂静的房间里，再没有任何生物敢发出声音。 属下怕得发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那位一向乐于往家主眼前凑的前辈会甘心把机会让给自己了……只是通报一个结果……一个滑稽荒诞的结果……这个结果真的不是他们错误调查后敷衍主人的吗？ 究竟为什么会有一个完全不依托势力的【个体】，在主人监视下完成了这么可怕的挑衅？ 斯威特的怒火……对方绝对没见识过斯威特的怒火吧？ 一旦触碰他们的底线，便不存在什么“贵族的优雅”，不存在任何“游刃有余，轻视慢待”。 被激怒的斯威特，便会抓住对方任意一个破绽，逐个逐个啃咬过去，直到剥开对手的所有防御——偏执顽固，不死不休。 真正被他们视为“敌人”的，会遭受全力以赴、毫无保留的疯狂攻击。 如果不是这血脉里的可怕个性，斯威特也不会成为压在法师界上端，死死的第一名。 “去。把那天的法杖拿来。” ——果然。 属下心里暗暗叫苦，嘴里却不得不劝说：“既然留下血液，一位优秀的法师不会没有准备……” 德里克看了他一眼。 “那绝不是法师。” 他每个单词都像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我交过手。那是个学徒。” 鸡鸣狗盗，阴沟老鼠，依赖谎言的劣等之徒。 法力没有他磅礴，势力没有他广阔，也许钱财方面也—— 可这样的东西耍了他！耍了他！整整两次！ 学徒、学徒、该死的只是个学徒—— “那根法杖，法杖，拿来——现在！” 德里克所咆哮着要求的，正是在斯威特老宅，他唯一一次与那个窃贼交锋时，沾上他鲜血的法杖。 在 法师界，血液是个太敏|感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依据于鲜血生效的魔法，也有太多太多依据于鲜血生效的诅咒。 只需要一滴血，配合适合的魔法，也许能把你的灵魂都控制住。 ——然而，正是因为血液本身的高敏|感度，只要是个略懂魔法的学徒——哪怕是只会囫囵念几个短短单词的入门级学徒——他们都会生起防范，在留下血液的第一刻施展防护。 因为曾经血液诅咒带给法师界许许多多的混乱，法师塔还专门针对这种情况推出了最简易的防护魔法，基础安全，一咒生效——自那以后，针对血液的恶意攻击魔法就退出了潮流，成为鸡肋魔法。 而德里克·斯威特正巧诞生在血液体系魔法消失殆尽、沦为鸡肋的时代，那时的他只花几分钟就掌握了法师塔开发的傻瓜式防护魔法——就再也没关注过这退潮流的东西。 这也是德里克一开始，完全没有使用法杖上残留的鲜血去调查那个窃贼的原因。 可现在……他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这么做的地步——这可能是对方唯一留下的破绽。 不管这手段多幼稚、成功的希望多渺茫。 “拿来。” 德里克·斯威特接过那柄废弃的法杖。 冰冷的琥珀色看着杖身上干涸的血迹，它像是枯萎的花。 法师缓缓闭上眼，半晌，念起自己脑子里最古老的血源诅咒魔法。 斯威特家的底蕴之深，足以打碎一个毛贼的一切。 他会付出代价…… “哇。” 【开学第一天，上午八点整，泽奥西斯中庭，长廊】 ——梦境魔法的创始者与心理恶意唯一掌握者，偏过头，就抓住了即将窜进自己眼睛里的那缕血色。 “哇塞……是血源诅咒魔法。” 洛森·布朗宁略带新奇地咽下豆浆，把手上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放在膝盖的纸袋里，双手抓紧了那缕鲜红的诅咒。 谁啊，挑别人吃早饭时放诅咒。 “还是上上个世纪的，啧啧啧，诅咒这个东西可不是越古老越好用，时代在发展，魔法在进步。 . 第153章 第一百零五十章 同人行为需要小心避免碰瓷正主（上） 第一百零五十章 同人行为需要小心避免碰瓷正主（上） 前注：本章所有吐槽均为人物观点, 不代表作者意见 【震惊！开学典礼实录！】 【818那个新学期第一个被点名的学长！】 【你所知道或不知道的斯威特与布朗宁交战趣闻？！】 【cp打榜季异军突起，北极圈宿敌组有望赶下黑马贵族组，布朗宁x金币依旧沉寂, 试问冠军在何方？！】 捷克滑动鼠标，唉声叹气地又翻过一页论坛热帖。 这个论坛的前两页几乎全部都是越来越长的奇妙标题、越来越多的小火苗后缀——每个帖都是热帖, 每个热帖都有人在最新评论区疯狂“啊啊啊”顶帖。 “你们是逮到一点糖渣就在提前过年啊……一帮没出息的。” 沸腾的谣言, 疯狂的绯闻。 竟然连——“那天从主席台逃走后双方穿进平行世界扮演恋爱长跑多年的倦怠期情侣”——这样的说法都出来了。 关键是，这个明显的cp粉高|潮脑洞帖, 还被当做“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生生骗到了几千热度…… 同人圈第一太太从鼻子里“嗤”地喷了一口气，移开鼠标, 点开文档窗口，“啪啪啪”开始敲击键盘。 作为一位今天假期作业没交被教授连环夺命水晶球砸出教室的同学，他今晚其实只想刷刷贴打打游戏的, 才不想日更去惯那帮自我炸烟花的cp粉。 ……可惜，一篇关于“主席台下秘密的四十分钟”已经在不可抗力下码到一半, 别问，问就是手的锅, 和太太那塞满黄色废料的脑洞没关系。 捷克刚刚刷论坛吃瓜其实主要是找找状态, cp粉具体的爆|炸盛况, 他作为布朗宁粉头已经从消息爆炸的聊天群与另一位斯威特粉头反复发来的满屏“啊啊啊啊啊”中……大概了解了一些。 刷论坛主要是想看看这帮人兴奋至极时产的脑洞, 从而让自己的“四十分钟”中长篇剧情稳一稳，以免直接尺度走偏, 导致他被追更的室友一通爆锤。 ——没错, 和正主住在一起被正主天天催更，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事！就连这种原本能狂欢一下的爆|炸绯闻，他都在知道“这两人已经交往”的前提下保持了酸涩的心情！！ 最离谱的就是他写的文, 一天到晚被评人物ooc也就算了，室友这混蛋对他产的小黄文要求还极高，什么“不能有正面描写”“不能有声音描写”“不能有动作描写”——特么的他写个黄文还要被下铺那个独占欲过盛的人形审查器死死盯着打码，好不容易憋出意识流又被嫌弃不够热辣刺激！ ……所以捷克此时独坐在宿舍里，赶着十二点即将降临的时间，“哒哒哒”敲字也是被逼无奈。 神出鬼没的室友最近忙于某项高深研究，他似乎是搞定了之前书桌上那些的书面工作，这个时间点往往偷溜到教学楼里某个实验教室忙碌——所以，这时的室友是绝不会提前回宿舍的。 唉，真正热辣刺激的脑洞只有室友不在时，才能顺畅写啊。 捷克同学摇头叹气，保持着佛系而酸涩的表情，双手在键盘上“哒哒哒”敲道： 【主席台下太过逼仄，她喘不过气，试图往外爬动，却被撕开了贴身的……】 “我回来了。” 捷克同学“啪”地一声关闭文档，以人类能做到的极限速度重新戳开自己刚刚浏览的论坛。 “唰唰唰”跳动的小火苗热帖们欢快地排列着，夸张大号的标题阐述着不少奇异脑洞—— 但这些和捷克同学绝没有关系，捷克同学只是单纯看帖吃瓜罢了，捷克同学才没有建立新建文档呢。 “晚上好，洛森，哈哈，你今天回来得挺早啊？” ——反常早归的洛森没答话，他径直走到自己混乱的书桌前，拖出椅子，抱住椅背，把头一耷拉。 捷克：“……干什么，哥们，深更半夜撒娇去找你女朋友。” 洛森抬起脸，晃晃悠悠地瞥了一眼捷克的电脑屏幕。 “哦，你也在刷帖。” 捷克瞬间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端倪。不是因为了解洛森，捷克单纯了解他这个表情，他旁观洛森带着这个表情走进宿舍太多太多太多遍—— “你又和斯威特吵架了？” 洛森“嘁”了一声，用力别过脸。 “我现在不想听蠢货的名字。” 捷克：“……” 他那被cp粉们的浪潮好不容易激起的热情和灵感啊，哗啦啦，全没了。 究竟为什么他要和正主住在一起？嗯？ 究竟为什么他要提前知道这么多秘密？嗯？ 究竟为什么他莫名来到了吃瓜最前沿，前到别人还因为次时代小糖欢庆过年，我就要从快乐中被一盆冷水惊醒，开始操心“情侣吵架闹脾气，疑似分手风波”？嗯？ 谁特么说“发现cp是真的，住在cp最旁边”是上辈子积德啊？？ 你站出来！！！ 你有本事拿走我的苦难，让我cp直接官宣啊！！ 捷克同学咽下了汹涌的泪水。 他觉得自己满脸苦难，但室友的表情看上去更充斥着苦难。 自从“和安娜贝尔交往”后，捷克感觉有一个世纪没从他嘴里听到“蠢货”的评价了，每每提起都是“我女朋友”的炫耀……这次估计，吵架的规模很大。 “斯威特她怎么了？你今晚不是在教学楼准备实验？” ……典礼时终于稍稍解决了她最近不肯亲不肯抱的“小问题”，今晚，当然是约她出来补上约会了。 开学这段时间他们其实都很忙，洛森费了好大的功夫挤出时间，才配合上蠢宝宝那张拥挤行程表的空闲。 所以，他今晚原本打定主意要……嗯……稍稍过分一点。 本以为会和假期时的约会一样顺利，或者更顺利，泽奥西斯遍地的施法材料甚至让洛森顺利营造出了一个铺着天鹅绒的小空间。 环境，氛围，条件，不都比贫民窟的破沙发好？ ——可全怪那只蠢·宝·宝！ “突发状况。”洛森越想越气，“她简直有病！” 捷克的苦痛里掺入了 点疑惑。 “你们不是热恋期？你现在对她还有一个吻哄不好的气？” 洛森：“……” 捷克：“……” 片刻后，捷克同学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了悟了。 这货，怕不是一个吻都没捞到。 “……洛森，究竟出了什么事有什么问题，你要和她好好交流，斯威特不是胡搅蛮缠的普通女生……” 她就是！ 一丁点小脾气没及时哄就要发酵成大脾气！ 发泄大脾气的方式就是冲他胡搅蛮缠，一旦胡搅蛮缠起来还是地狱级！ 布朗宁同学忿忿地咽下即将脱口的辩驳，他很鄙视这帮学徒对安娜贝尔牢固的“高贵冷艳”滤镜，但也完全舍不得分享他自己的“又蠢又乖还娇气”滤镜。 “还不是你们这些帖闹的。” 他只好忿忿瞪了捷克的电脑屏幕一眼：“有哪个脑残彻底磕上了头，打破你们cp粉订立的‘万事不扰斯威特’规矩，直接给她转发了整理好的同人文资源包。” 薇薇安·脑残·兰姆：“阿嚏！” 捷克好像明白了他们吵架的原因。 他略尴尬地挠挠头，苦痛与怨念消失，还十分心虚地转转电脑椅，挡住下方新建文档的小窗口。 “这……她第一次知道你们的同人文？” 洛森“呵呵”一声。 “她第一次看限制级十八禁。点进去时估计还因为cp名有点小开心。” 捷克：“……” 捷克同学懂了。 捷克同学沉痛地拍了拍布朗宁同学的肩膀。 “这……对不起……是我们cp粉疏于管理……” “那资源文包简直是狗血小白文的集合体！”洛森提高声音，“没有一篇是同人精品，全部是报社又黄暴的东西！第一篇就是bds|！第一篇！！我s！她！开场就是限制级！！” 捷克：“你冷静……” “第二篇开场直接一条龙，劈腿堕胎车祸失忆，我还被设定成见鬼的花心大少爷，用三位数的美女吹酒瓶！！我去他大爷的 吹酒瓶！！我现在被蠢宝宝管得只能喝白开水和牛油果奶昔！！” 捷克：“你淡定……” “第三篇还玩最最最古早的虐心替身梗！！斯威特能替身谁啊？！啊？！你说说斯威特这个姓氏能替身谁啊？！结果三十万字的同人文前二十万字都是我疯狂嘲讽她‘只是个拙劣的替身’，后十万字据说要搞追妻火葬场——脑残渣男都大搞替身来精神pua你了，火葬场十万字够用吗？！一千字虐心二十九万九千字火葬场好不好，或者直接火化倒进垃圾场啊？！！” 捷克：“……她只读了前面虐心的二十万字对吧。压根没看到火葬场就弃文了对吧。” 我懂。 我很懂。 洛森恨恨锤了一下椅背。 “她没弃文。她直接跑过来——”刚和他见面就——“高声怒斥我是脑残渣滓王八蛋，还情绪激烈地表示这辈子都别肖想任何脖子以下的发展，再死皮赖脸缠着要约会就滚去和下水道的老鼠约会。” 捷克：“……” 天。 他小心翼翼地劝说：“洛森，斯威特也是第一次看，第一次看就接触到以你们为主角的这么……夸张的……产物，她只是被吓到了，难免……你有没有告诉她，文章里的事情不是真的，仅仅是他人的臆想。” 洛森清晰地冷笑一声。 “是啊，我告诉她，她是脑子进浆糊的蠢货，才会相信文章里瞎编的破玩意。” 捷克：“……” 真是灾难。 “所以，你们吵了一大架，你就直接回来了？” “是她先对我摔门离开！” “你不能这么骂她……” “她先那么过分地骂我！” “你要哄……” “每次都是我哄！” “你得道歉……” “每次都是我先道歉！” “……” 捷克：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些一谈恋爱就变成傻瓜模式斤斤计较的天才。 但他没有说“我知道你只是最气愤‘这辈子都别肖想任何 脖子以下的发展’的宣言，满脑子黄色垃圾的雄性让让女朋友怎么了”，而是又和洛森互相沉默了一会儿，转过电脑椅。 捷克又新建了一个文档，“哒哒哒”敲起字来。 “行，消消气，我这就帮你新写一篇角色调换的大杂烩，她s你，她劈腿你受伤害，她找替身你替身，然后反复折磨你渲染你的绝望，再发给斯威特看。” “……” 大约三十秒后，耷拉在椅背上生闷气的室友烦躁地“嘶”了一声，抓着头发直起背来。 “别费这个功夫。”很没好气，“那个蠢宝宝真要看到这种题材，会哭上一个礼拜。” 哦。 捷克耸耸肩，关闭文档，重新点回论坛。 片刻后。 “你待会儿要出宿舍吧？给我带点烤串回来。” 后方又烦躁地咕哝了一会儿。 接着，椅子脚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耷拉的熊慢吞吞站起来了。 “……我是去哄女朋友，捷克，没法经过食堂。”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洛森（进门）：她是蠢货！！ 洛森（出门）：去哄蠢货！！ 捷克：你说我说你什么好，吵架的时候就不要……唉，算了，你也不用我劝，还是回头码字吧，新开一篇【火辣刺激的冷战期】好了。 以及，求点进文包的安娜心理阴影面积jpg . 第154章 第一百零五十一章 同人行为需要小心避免碰瓷正主（下） 第一百零五十一章 同人行为需要小心避免碰瓷正主（下） 【泽奥西斯学院, 女生宿舍区】 “布朗宁是混蛋！！” 独自窝在扶手椅上抓着手机刷帖的助理有点想掏掏耳朵，但只稍稍想了一下，同样挂着斯威特姓氏的淑女把掏耳朵改成矜持的摸脸颊。 她另一只手倒是完全不矜持, “唰唰唰”在手机上光速敲打着“啊啊啊啊”与表情包，动作快到美甲上的亮片都“哒哒哒”晃出亮线。 “好的, 小姐。” 我知道了, 您每次和布朗宁同学吵架都会在宿舍里这么呐喊。 以及不知为何，每次假期结束回到学校的第一天, 你们总要闹出点大新闻来。 上次是校门口候着公然贴贴举高高……这次是……这次是…… 嗯。 这两位总把围观群众当瞎子, 但她可不是瞎子，她有智慧的眼睛。 助理按下触摸屏, 一脸冷漠地继续在某个脑洞帖帖下打出“啊啊啊啊”。 “他！是！混！蛋！” ——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从门口进来就在发泄情绪的小姐“嘭”地一声把什么东西砸了下去。 对于教养良好的她而言，瞎砸东西发泄情绪的行为只可能是“布朗宁限定”, 毕竟布朗宁同学在“让斯威特血压升高”方面太过优秀，他这个特长还是针对所有斯威特的, 海伦娜之流暂且不提，冷静如助理也有过血压升高想把他一闷棍弄晕送给小姐的冲动—— 可就算是“布朗宁限定”, 小姐也从来是对着当事人瞎砸瞎扔, 没有吵过打过后还余怒未消地在房间里“碰碰哐哐”的情况——起码, 助理从未见过那样的情形—— 她从浏览的同人文帖中抬起脸, 终于屈尊从百忙（磕cp）中瞅了一眼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没有瞎砸东西，修养良好的她只是脱下了手套, 将其“嘭”地一声, 重重甩在了玄关的吊柜上。 她甩手套的表情就像要补给某不在 场的同学十几个大耳光。 难道不该？！ 别说那些大大超出她接受限度的性描写，就文章里布朗宁那又和小姐姐喝酒又对小姐姐念念不忘的事迹，不分是留着过年？！ 跑去质问他不正面回答, 还敢骂她蠢货？！还敢骂她蠢货！！ 又没耐心，又不温柔，总被误会和别人这样那样，还死活不愿意解释，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解释，傲气和脾气一样大，犟得自己难受也活该，活该，我现在天天在学习家业调查中忙得晕头转向是为了谁啊，好不容易单独见面他满脑子就是那什么，男生总满脑子那什么，一点都不知道我……我看他也没比文章里的描写好到哪去……还骂我，还、还不哄我…… 反正！布朗宁！是混蛋！！！ 不过，助理可不是操心劳力还被读者反复欺压的捷克太太——她若有所思地注视了一会儿，直到安娜贝尔气呼呼地弯腰，脱下了那双雅灰色的系带平跟鞋，一路走向卧室，脚踝上的粉钻链子一晃一晃。 “小姐，这么晚了您刚刚穿成这样出门，是约会吗？” ——安娜贝尔一个趔趄。 她转身，接触到助理尖锐的目光后，欲盖弥彰地遮住了脖子。 这位小姐今晚还戴了一条和脚链配套的项链，细细的粉钻波浪状分布在起伏的银链上，衬得她脖颈的皮肤盈盈发光，侧面曲线又长又柔软——尽管对于男生偷偷找她约会时暗搓搓的那什么心思十分鄙夷，但大小姐还是十分鄙夷且心机地突出了一下魅力—— 这条项链和脚链其实都是某精灵送给她的手作礼物，虽然制作用的宝石是高价的真货（据满嘴跑火车的对方说粉钻是从什么魔法工具上免费抠下来的，他才没有花钱买），但精灵手下的东西，设计价值还是全部远远胜过材料价值。 可经手了斯威特小姐数个首饰盒的助理，她见到的可全都是材料价值远大于设计价值的东西。 有时，斯威特家族的大型内部会议，简直是互相比较 谁能承担更多更大的宝石走路——他们的首饰就和他们的家徽一样，需要的是能彰显地位的分量。 当然，不会呈现出暴发户般的粗莽感，沉重式的华美罢了。 ……可这样小巧、有设计感、轻盈的首饰…… “您新买的？”助理顿了顿，敏|感地皱起眉：“您没有这样的审美，谁替您挑选的？” 安娜贝尔：“……” 你礼貌吗。 斯威特小姐自觉她上司的威严岌岌可危，她轻咳一声：“没谁啊。” “我没在您今晚的日程表上看到哪家少爷的预定。不是应酬，对方也不是贵族吗？” “……” 女人总能从女人的身上发现很多问题，正如之前薇薇安所迅速察觉的，斯威特小姐面对约会的衣着打扮太“隆重”，边边角角都写着特殊，太容易暴露她的小心思了。 这才只是重新和助理住在学院宿舍的第几天？ 安娜贝尔神色不变，手在背后捏紧：“好吧，其实，今晚我是去玩男……” “我知道了，小姐。” 是小姐假期时在外面包|养的小情人，那位几天就把小姐迷得晕头转向，还害得她大清早起来打包男装店的小情人。 ——可恶，今夜沉迷磕同人的她半点细节都不想知道，那个天杀的该死的仗着脸蛋就花言巧语蛊惑小姐的狗男人！！ ……没关系，没关系，看情况这个狗男人也在学院读书，她迟早能抓到……而且，看小姐发脾气的样子，今晚是布朗宁同学主动出击打扰了她和小情人的相处吧…… 呵呵。 活该，谁让你整个假期疯狂掉线，交流赛还搞边缘ob。 想到这，助理“唰”地起身。 “热水已经放好，我就先告退了，请您早些休息。” “哦，哦哦，好……” 今晚的她要保持终于有糖吃的愉悦心情，才不想理三次元的小姐这些破事，嗯，回去重刷一遍布朗宁阵营的那位粉头太太的□□合集吧…… 安娜贝尔目送助理走下公寓一楼，又清晰听见她关上房间的门，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她的动作轻了很多，走进卧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卸妆卸首饰，然后洗澡背书攻读典籍，翻看最新的调查资料，预习明天的课程，分析布置老宅那边的…… 一忙起来，似乎就没怎么想到布朗宁。 没想到布朗宁，自然不会有生气之类的情绪波动。 说到底，今夜的约会，原本也是她近日拥挤的行程表里，唯一一个可以喘口气的空闲。 ……唯一的空闲，还要用来满足男生脑子里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文章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恶心。恶心透顶。 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辛苦，他就是想做那些恶心的事情。 ……恋爱真的好麻烦。 布朗宁也真的好混蛋。 十二点半整的时候，安娜贝尔疲惫地揉揉眼睛，把做好的分析处理干净，没看完的资料放进床头柜的抽屉…… 她抱过床头那只藏在行李箱里偷渡来的玩偶小熊，往被子里一埋，就失去了意识。 今夜又做梦了，但，不是被精心编织后，悄悄送给她的美梦。 安娜贝尔今夜做的是她自己的、真正的梦。 ……首先，是那些文章里所描写的性|行为。 她冷冷地站在某个第三者的视角看着，两位演绎的主角面部模糊，女性有点像母亲，男性……更加模糊、扭曲，在她曾经所见过的那些男性形象里反复变化。 她就那么看着。有点无聊，有点恶心，稍稍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当初交流赛时那样害怕的情绪—— 【那只是文章里的假东西。】 【布朗宁不可能对我那样。】 ……好吧，在潜意识里，她还是很确定的。 只要那个走出房间，衣衫不整且满身痕迹的人不是布朗宁，她便没有太多的情绪了。 安娜贝尔旁观了好一会儿，几乎从头到尾，按照自己之前了解的再结合文章里看到的， 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她总结了一下：这事真的很恶心，就像在看粘在马桶圈上的口香糖。 布朗宁对我不会那样。 那次用腿……被单方面冷战之后，他连我上衣都没怎么脱过了，我忙起来之后更没有再去过他家。 开学典礼那天，他好像怕吓到我，亲吻止步于嘴唇，回到最初时的触碰。 ……但他肯定也是想的。 我将来也总会…… 我不可能一辈子无理由的拒绝他，那样很过分，我不可能一辈子这么过分。 大抵是感知到安娜贝尔郁郁的情绪，梦中画面一转，演绎着安娜贝尔想象中那些恶心场景的男女消失了。 接下来，是她在文章里所看到的布朗宁。 凉薄恶毒，花心浪荡，失去后再后悔。 还左手一个小姐姐右手一个小姐姐。 安娜贝尔：“……” 她拳头的确有点硬。看着那张脸做出这些事的确有点受不了。 但本质上……情绪也没什么波动，甚至没有刚刚的恶心感。 莫名还有点好笑。 大概是，她很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布朗宁——是别人幻想中的布朗宁，绝不是现实中的洛森。 真正的宿敌可干不出这些蠢事。 ……等等，潜意识明白得清清楚楚，那她为什么还…… “安娜贝尔。” 虚假的布朗宁消失不见，最终，真实的，勾着她熟悉角度讽笑的家伙出现了。 清清楚楚，一字一顿，和几小时前那副混蛋腔调一模一样。 “你是脑子里塞满了浆糊，还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安娜贝尔·斯威特“轰”地炸开，什么抑郁什么恶心抛之脑后，她立刻冲上去，然后猛地冲那张脸挥出一记左勾拳—— 左勾拳奋力击开了被窝。 她醒了。 安娜贝尔：“……” 她收回拳，迟钝地看着手指缓缓放松，张开，再收紧。 被子好像被蹬开了，小熊玩偶依旧抱在胸前，只是做了乱七八糟的梦，她 感觉有点喘不上来气。 安娜贝尔无声地张口，闭口，如此循环了几下还是心里发闷—— 她缓缓坐起身，拉开厚厚床帘。 床帘外就是正在翻阳台栏杆的入室窃贼。 窃贼一愣，继而隔着拉门玻璃，在月光下冲她做了一个“嗨”的手势，烨烨生辉。 安娜贝尔：“……” 她抱着玩偶，没拉被子，也没尖叫，默默看着男朋友翻进阳台，轻盈地摸进自己的卧室。 洛森这是第一次见她呈现出“死鱼眼”的状态。 他走近她，又略略尴尬地打招呼：“晚上好。” 然后伸手把她滑下来的睡衣肩带提好了。 安娜贝尔继续用死鱼眼看他。 “你躺下来。现在，躺我旁边。” “……？” 还有这等好事？ 布朗宁同学立刻身手敏捷地躺下了，其灵活程度不亚于刚刚翻她卧室阳台。 他躺好，酝酿了一会儿，还没想好要接着说什么，就见旁边的安娜贝尔抬起了手。 一只小熊玩偶“啪叽”摔过来。 一只羽绒枕头“噗叽”砸上去。 再然后，是厚厚的被子，几乎弄出了“轰隆”的声响——起码，被铺天盖地的床上用品迅速掩埋的布朗宁同学，是这么幻听到的。 女朋友森冷地宣布：“死吧。” “……” 不就是吵了一次架吗？至于吗？？ 洛森试图在枕头与被子下挣扎：“蜜糖…… “你刚刚又在梦里骂我！！你混蛋！！你……你混蛋！！” “……” 这是什么新鲜的生气理由。 她怎么总有花样生气理由。 被掩埋在羽绒和棉花下的家伙只好伸出双手，摊开掌心，抖了抖，示意她任意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行，行，做噩梦了是吧，继续打，打打打。 你早晚是我老婆jpg . 第155章 第一百零五十二章 发脾气与被哄好的一百零一种方式 第一百零五十二章 发脾气与被哄好的一百零一种方式 i jt want you on now ——【day dreak】 安娜贝尔无疑是个麻烦的女孩。 “火焰女巫”“傲慢魔女”“斯威特继承人”“大小姐”“校园女神”……这些头衔, 也足以代表她超出寻常的麻烦程度。 她绝非一句情话能够哄骗的糖宝宝，绝非一次亲吻能够糊弄的蠢兔子。 正如某位宿敌所指出的，“小脾气不及时哄就发酵成大脾气, 大脾气发泄出来就要拼命胡搅蛮缠”—— 与最擅长点燃的、毫无“克制”可言的火焰相仿, 这位小姐发脾气的方式一向爆裂、无理、没有分寸，更别提她最近还在重重压力下。 不过，秉承良好的教养, 安娜贝尔发脾气的情况十分稀少——面对属下不会, 面对朋友不会, 面对亲人更不会。 发生什么仪态都要保持优雅，是母亲教给她的；遇见什么挫折都独自解决处理, 是父亲教给她的。 这些教导里绝不包含“发脾气”。 ……唯独一个布朗宁，热衷于惹她发脾气, 有时还会嫌弃她太宁静所以主动跑来撩她发火，平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否则就在聊天界面里给她发流泪熊猫头表情包质问她是不是感情淡了兴趣浅了不爱他了—— 不知这只精有什么大病。 安娜贝尔完全搞不懂这个巧克力脑袋究竟是怎么想的。 ……反正每次的胡搅蛮缠全都针对他！活该, 受着吧！ ——凌晨一点零二十分，头衔巨多的麻烦女孩用尽全力地摁着自己的被子, 被子下是她的枕头，枕头下是她的小熊玩偶，小熊玩偶下是她遭受“ax级胡搅蛮缠”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并没有做出什么剧烈反抗，但安娜贝尔费劲地摁着, 甚至发出了“哼哧哼哧”的声音。 无他, 又要注意给对方残留空气又要注意大幅度表达自己的愤怒, 骤然袭击他时她还呈鸭子坐的姿势（抱着熊）坐在床上，爆发锤精灵时直接一个腾跳再扭腰—— 如今的大小姐既要不停调整胳膊的力道怕真把对方用枕头闷死，又要撑着崎岖别扭的姿势撑在他上方, 还要偶尔活动活动发麻的脚踝，同时起起伏伏给予这混蛋满是怒气的间歇性压迫—— 长时间胡搅蛮缠下来，她手酸脚麻腰痛还心累，所以发出了“哼哧哼哧”的声音。 躺平任锤的男朋友动了动。 他用唯二露在被子枕头外的手比了一串手势，安娜贝尔读出他是建议她换个姿势继续发火，这样可以保存体力，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安娜贝尔：“……” 有时她真心觉得，多年的宿敌生涯领悟到的“宿敌常用手语知识”，没有提高智慧线，只降低了怒气点。 但安娜贝尔冷哼一声，觉得虚心接受一下这个能让自己更轻松的建议没什么大不了。 冲他胡搅蛮缠，让他领教自己的厉害才是最重要的，今晚不计较这点小事了。 她欣然放开了哼哧哼哧碾压他的爪子，掀开笨重又不好摁压的被子。 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的男朋友表情笑嘻嘻的，头发被枕头被子先后折腾成了鸡窝状，但他眼睛里闪动的东西狡黠又深邃，看得出，这货完全没有任何悔改之心。 安娜贝尔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谎话精这次连假装无辜来哄骗自己的套路都懒得弄！ 从梦中存续至今的怒火“轰隆隆”在耳边炸起，安娜贝尔冷着脸拍拍裙摆，调整了别扭的坐姿。 她今晚没穿那些刻意靠拢甜食大大漫画风格的甜系少女睡裙，没有蕾丝也没有泡泡袖——修女式的古典睡袍，就连颜色都是普普通通的雅灰。 安娜贝尔也再没什么“打扮可爱和他见面”的心思了，她近乎自暴自弃地撸起袖子，跪直，再猛地一跨。 洛森眨眨眼。 安娜贝尔挺直着背骑在了枕头上。 她的两只手则摁在枕头上方的两角。 玩偶压着他，枕头压着玩偶，她压着枕头，形成了一个垂直的好方向。 “闭嘴。” 安娜贝尔烦躁地拽拽灰扑扑的裙摆，让腿能分得更开、骑得更稳一些，“这是惩罚，不准狡辩。” 说罢她就往下一扑，整只代替被子压在了枕头上。 表情阴冷：“我压死你。” 洛森：“……” 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她是全世界最麻烦的女孩的原因。 每次胡搅蛮缠到最后就是花式黏糊，这样子完全没有哄她去终结“惩罚”的想法，只想把她惹出更大的脾气（。） 没有了被子，区区一只枕头一只小布偶绝不可能压住他什么——但洛森保持着被压迫却死不悔改的状态，假装只有两只胳膊能动，颤颤巍巍地伸出去，隔着枕头搂住了发脾气的女朋友。 女朋友响亮地用鼻子说：“哼！” ……但她没有动静，似乎交缠在她腰侧的两只胳膊是空气。 布朗宁同学躺在床上，抱着玩偶、枕头、与扒在枕头上的女朋友。 他开始认真思考抢在目标德里克之前先毁灭【枕头】这个仇敌的可能性，这是第二次女朋友抱枕头不抱他了。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安娜贝尔穿这种睡袍的妙处，原来它的裙摆没有松紧带，垂坠感做得这么好，薄薄的一层完全能感受软……这和搂校服版本的女友可不一样……他好久都没搂过睡衣版本……等等，他有搂过睡衣版本吗…… 但安娜贝尔真心没觉得这是个抱抱。 刚刚布朗宁给出建议，说让她换个省力气的姿势——于是她换成了这样，不用别扭撑着，直接趴下来既不废力气，又能用自己冰冷的表情给予男友压迫力。 用力碾压了一会儿，她冰冷地询问：“怎么样？”知道认错了？ 布朗宁同学正望着她灰色大裙摆下露出的那截白嫩嫩的脚腕出神。 他暂时把这个版本的安娜贝尔手感提到第一名，并在心里构建了不着痕迹捉住脚腕并从大裙摆滑进去缓缓向上……的多个手法。 安娜贝尔察觉到他在走神，她暗暗咬牙，又奋力压了一下。 洛森闷哼一声。安娜贝尔莫名感到这声音一点点熟悉，还有一丢丢危险。 ……她应该是在哪里听过的，但听的时候，可能意识并不清醒。 想不通的她烦躁地提高了声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洛森的脑子里嗡嗡嗡出现了几百种“手法”，他不禁诚恳道：“手感很棒。” 安娜贝尔：“……” 她恨恨地往下一压，脸用力往枕头中心一埋，不说话了。 洛森有点怕她把自己闷死，稍稍从满脑子的“腿”“腰”“好耶”中扯回了一下理智。 仔细想想，就明白她刚才到底在问什么。 “呃，我是说，你的重量比被子大多了，碾压惩罚的效果非常好？” 安娜贝尔：“……” 闷在枕头中心的女友沉默了好一会儿，洛森犹豫片刻，搂她的手上移，撸了撸她逐渐膨胀的头毛。 浓密的月季色红发，失去发膜与发带，很容易炸成乱蓬蓬的毛。 洛森一缕、一缕、一缕地往下顺着捋，极富耐心——这还是安娜贝尔第一次主动给他看没打理过的头发，她交往后在他面前格外注意形象，殊不知当年他连中国结都替她打上了。 炸毛也要被撸的安娜贝尔：“……” 她埋在枕头深处，悲愤地发出了“呼噜噜”的气音。 洛森：“哎，我不是说了，‘呼噜噜’太像猫，你要发泄改成可爱的‘叽叽’叫啊。” 枕头深处立刻回以超大声：“呼噜噜噜！！！” 洛森：“……” 行行，这只兔子在发脾气呢。 他留恋地搂着她，隔着一层枕头轻嗅醋栗的甜味，发自内心的……不怎么想哄。 哄好了就不给抱了，表情严肃地和他保持正常男女社交距离，谈学业谈理想谈未来的道路，共同阅读成山成海的教科书……可怎么办。 这不是洛森杞人忧天，斯威特小姐已经有过一次先例了，蠢宝宝铆足劲后的“认真”谈恋爱反而会出大大小小的问题，明明这样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娇气就可爱极了。 如果他们还在无忧无虑的假期，纵着她谈学业谈理想谈未来的道路当然可以，但今晚…… 接吻，拥抱，以及更亲密的……算了，更亲密的肯定做不了，仅仅拥抱就很棒了。 时间表里唯独的这点空隙，洛森只想留给触碰而已。 女孩的柔软通过柔滑的绸缎传到手心，好像一并软化了近日绷紧的神经……他甚至不怎么想说话。 【如果能和她一起在这张床上睡着就好了】 ……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可惜，要赶在清晨五点钟之前翻阳台离开，这样才不会被她的助理发现。 “呼噜噜，呼噜噜，呼噜噜……” 枕头里还规律地传出这样的响动，对方似乎气得没力气了，但用卓然的毅力和他继续赌气。 洛森回过神，无奈地猜，她会不会又在心里忿忿什么“斯威特的荣耀不可侵犯”。 捍卫荣耀的毅力用到这上面，德里克知道了肯定会犯心脏病。 ……还是哄哄吧，发脾气后不被搭理她可能会哭…… “蜜糖蠢宝宝。” 洛森放开摸她脑袋的手，之前那一下一下捋毛的动作已经把她的头发理得很顺了。 也只有他有这个耐心，安娜贝尔对待自己的头发从来是一大罐粗暴直接的柔顺剂，所以助理每天早晨要坚持起床替她梳头，她怕小姐再这么处理自己头发迟早处理秃。 摸脑袋的手撤开，贴在腰边的手也撤开。 埋在枕头里的安娜贝尔更气闷了，她有点想抬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改成稍稍不满地晃动脑袋。 ——可这一晃，她直接从枕头上滑了下来。 是洛森猛地抽开了他们俩中间的枕头，他抽开枕头再把它砸向床脚的动作粗暴无比，与温柔垫住栽下来的安娜贝尔的另一只手完全不能比。 安娜贝尔又觉得此情此景有点似曾相识了。 她称得上茫然地跌进他怀抱里，因为姿势变换得太突然，甚至想不起来要继续绷着气。 没有枕头，默默拿开玩偶，完完全全没有障碍物的拥抱。 布朗宁同学满意极了，他继续假装着“啊我只有四肢能动弹”的无力感保持咸鱼躺，两条胳膊却把她箍得死死的，仿佛胳膊里的零件锈住了必须保持永恒的凝固——但他没用力掐她，只是环得很近很近。 他从来不会用力掐她的。 只这么一个小细节，安娜贝尔膨胀的怒气像被一枚小针轻轻一戳，“咻”地戳破了。 当然，她被安抚地顺了这么久毛，此时又被完完全全藏进大号布朗熊的抱抱里，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安娜贝尔，你听好……” “今晚是我不好。” “今晚是我不好。” 洛森顿了顿，诧异地低头瞧她。 女朋友不扒枕头了，两只手缩在一起扒着他的t恤领，垂着眼睛，乖乖巧巧的。 洛森别开视线。 她此刻看上去太好亲了。 他重新开口： “对不起，我让你生气。” “对不起，我让你生气。” ——安娜贝尔不满地拍了他一下。 “不要模仿我说话！我先说！” 洛森转回视线。 “好，你先。”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继续道：“是我先骂你……” “是我先骂你……” “……喂！” 都说了不要和我同步说话！ 她又锤了一小下，所捶打的地方立刻轻微震动起来——是他在憋笑。 “喂！喂！我在好好道歉，你不要抢我台词，别笑，喂——” 接下来的申诉，都消没在吻里。 是开学典礼那天的吻。又亲密，又安全，又小心。 安娜贝尔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每次接吻都会闭眼睛。 “……好啦。” 好一会儿后，他轻声说：“我原谅你。” “我、我也原谅你。” 他的手又开始上滑了，但这次没停留在令她安心的头发上。 是……肩膀。 安娜贝尔轻微抖了一下，明白了什么，又闭上了眼睛。 她被缓缓按住，翻过来，倒进柔软的织物，迎接不一样的吻。 那种带着滚烫的热意，曾让她害怕不已的东西。 可是…… 热意没有跑到其他地方。 烫烫的东西眷恋地在她的脸颊上停留，慢慢消散——它这次甚至没有涉及到脖子或耳根。 安娜贝尔睁开眼睛，洛森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只是眼睛里的绿色深的吓人。 “……不往下做吗？” 他看了她一会儿，最终，露出一个没有危险感的笑容，摇摇头。 “今天不做，放心。” 说完后他便一并撤开了拥抱和热度：“你睡吧，明天要早起。” 安娜贝尔微微咬了一下嘴唇。洛森立刻伸手挡住了这幕景色。 他出声警告：“别这样。” 安娜贝尔就是故意的。但她嘟着嘴说：“我没怎样……” “今天真的不做。” 洛森深吸一口气，认真道：“而且，我不会因为被拒绝这种事就讨厌你。” 可是他今晚也太克制了。 已经做到那样的吻，他哪次都没这么克制…… 安娜贝尔心里有点微妙的不舒服，但她说不清那点不舒服是为什么，明明以前每次他主动撤离她都会松好大一口气。 “可以做的。” 安娜贝尔撇过头，“今晚约会不就是为了往下做……我没关系，反正你哪次都没有真的进去啊。只要不是真的进去，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洛森：“……蠢宝宝，在这方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相信我的自制力？我很危险你知道吗？” 哼。 安娜贝尔踢蹬了一下被子，那点点微妙的不舒服又放大了一些。 但她确定那不是生气，她不清楚那种酸酸涩涩的小情绪是什么原因。 失落，烦躁，羞恼，小小的不满足？ 洛森撑在她旁边看了她一会儿，接着他转身，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整理衣服准备翻阳台走了吧。 也是，他明天的课程表也……等等！ 我明天早上没课，他的课程表也早上没课，为什么要突然打住，表示“今晚不行”啊？！ 洛森正在低头抚平自己t恤上被她刚刚抓皱的部位，就感到背上被踢了一脚。 回头一看，女朋友背对着他躺着，侧脸埋在枕头里。 “怎么了？” 等了好几十秒，她嗡嗡地说： “床头柜抽屉，有润滑油。” “……醋栗味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洛森·试图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布朗宁：迎风爆炸jpg 提前预警：下章会有大量细节，下章会有大量细节，下章会有大量细节（重要的话说三遍） 好好品细节不要再误会了——（震声） . 第156章 第一百零五十三章 雨水带来的碎片和吻和夜晚（上） 第一百零五十三章 雨水带来的碎片和吻和夜晚（上） 安娜贝尔喜欢洛森穿浅色t恤。 最好还是圆领, 大大方方露出男生特有的喉结，被拥抱时能够最直接地接触到颈侧的动脉，靠上去就能一并感受震动或起伏。 曾经, 天天礼服套装的小姐并不知晓t恤的魅力, 直到她无意中看到了运动会台下的蠢熊。 晕厥了一次的蠢蛋被匆匆赶去的校医扶起来，他被聚拢过去的两个长辈强制脱掉了厚厚的玩偶服，一位年长美丽的夫人还满脸担忧地把一件t恤往他头上灌。 洛森一边有些不适地抓着低低的t恤领, 一边接过矿泉水, 面对几位长辈的脸上的笑容尴尬又局促, 少有的，像做错了事听训的小孩。 安娜贝尔当时一直偷偷在看台上望着他, 还攥着一瓶贴着三铜币小卖部标签纸的冰镇绿豆汤。瓶身明明是隔热的魔法玻璃，贴附着冰冰的水珠—— 可它被攥在她手里太久了, 汗液、心跳与复杂的情绪一起，把过冰的温度烘到正正好好。 她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走下这打着阳伞放着冰沙的阴凉看台, 走到最下方, 再把这瓶东西好好递给他。 用力一锤把瓶子砸过去才是宿敌的姿态……但中暑的他脸色太苍白了，宿敌不屑于挑选这样的时机出手。 安娜贝尔只是偷偷看他。 抱着当时不甚清晰的心情, 想，这家伙穿浅绿色的t恤，原来还不赖。 她最近很喜欢绿色。所以只是单纯在欣赏浅绿色的平民t恤衫。 又透明，又白皙, 暴露出来的线条……嗯, 打上去一定很痛吧, 又找到了新弱点啦，这也是我一直忍不住盯着的原因。 台下的洛森和那位强制他换上夏装的夫人说了几句话，又旋开瓶盖, 仰起她偷偷盯着看的漂亮线条。 他喝水的动作很粗鲁，单纯图快，只是咕嘟嘟瞎灌。 安娜贝尔的手指悄悄在玻璃瓶的标签纸上抠起来。 【呛死活该】 ——虽然这么想，但莫名的，她也感到干渴。 那天攥在手里的绿豆汤没能送出手，安娜贝尔默默喝完了一整瓶。 从那以后，她就偷偷注意起洛森穿t恤的时候——甚至为此买通了学院摄影社，与他曾玩闹着加过的运动社团。 然而，洛森很少穿t恤。 不说t恤，安娜贝尔也很少能见到他穿其他款式的衣服——除了校服衬衫以外的衣服。 一套深色的长袖校服，穿遍春夏秋冬。他的衬衫上打着次时代的补丁，补丁还被墨水仔仔细细涂成与衬衫本身相仿的深色，廉价洗衣粉的味道闻一遍就能记住。 家务魔法一遍遍遮掩修饰，最终把那几件少得可怜的衬衫折腾到没办法使用魔法修饰，只能小心翼翼用最质朴的物理手法维持表象。 安娜贝尔恶劣地想，他这些烂衬衫的里面比外表更糟糕，否则为什么总要把扣子好端端扣起来——就算不扣，他也要在会暴露那一小片皮肤的地方遮上一条校服领带。 真奇怪。 明明一点都不讲究，听课写题时衬衫袖口蹭得乱七八糟，仪表再干净，衣服也总有那么一块沾着墨水药剂或粉末——安娜贝尔知道，那是因为那块布料脆弱到不能再经过任何浸泡搓洗，所以洛森只好留着那么一块污渍。 衬衫永远遮的严严实实，夏天只肯解开几颗扣子再挂上领带，袖子很少卷上手肘，衣服只有那么几件，却勤奋地洗来洗去。 一个粗鲁的讨厌鬼，却这么用力地维持得体洁净的外观，还能让所有其他人觉得他“放荡不堪”。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不穿我偷偷丢过去的那些t恤，只肯偶尔换换高领的丝绸衬衫？ 安娜贝尔不明白。 起初，她觉得，这大抵是巧克力脑袋的臭脾气，他心高气傲，觉得他自己的线条特别好看，凡人都没资格去偷偷看。 这让她更生气了。 可后来，她知道他是精灵，就猜测，这可能是他骨子里作为精灵、依旧喜爱‘洁净’、不肯暴露皮肤的小习惯。 再后来…… 夏天的太阳消失不见，运动会里纷纷扰扰的杂音从她耳边散去。 这是个安静的夜晚。窗外好像有雨的声音。 而安娜贝尔曾抠动着小卖部标签纸的手指头，抓在了不会划花她美甲的地方。 温热的，有起伏，埋进去的感觉非常棒，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吟游诗人专门写诗赞颂。 【爱人的肩膀】 ……重点是前面的修饰词吧。 安娜贝尔皱紧眉，手上乱攥的力气忍不住加重，指节微微发白。 她浆糊般的脑子里闪过一点点担忧，万一划伤—— 其实，也本不会划伤。 自从某次听见他不经意的抱怨疼痛，安娜贝尔就再没做过尖利的美甲，甲盖削得圆润可爱。 现在的她不记得了，现在的她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碎片般的思绪在空白的脑子里时不时闪动一下。 ……安娜贝尔喜欢洛森穿浅色t恤。 尤其是看着自己亲手挑选的浅绿色，在自己床上，被自己一点点抓皱。 床帐拉得很紧，他也记得她的要求，今夜依旧没有开灯，因为开灯她就再没办法放纵自己抽泣或尖叫，开灯后她只会难堪地把嘴唇咬到发白。 所以，没有灯光，月光也透不进来。 黑漆漆的。 但安娜贝尔就是知道那是浅绿色，就是知道她在抓皱他的t恤衫——她的脑子里甚至能浮现出布料被一点点卷曲、褶皱时出现的痕迹，浮现出自己的汗液逐渐浸透那里—— 这画面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来。 但她再一次被他温柔地展开。 “在想什么？” 他说话了，稍稍变了一下姿势，附身贴在她耳边，微微带喘。 安娜贝尔发着麻侧过脑袋。 然后她感到自己被不轻不重地抽打了一下。 “别吸。” ……被抽打的部位也发着麻，那该死的是只有犯错的小孩才能抽打的地方！ 而你该死的知道我不能听你贴这么近再这么喘！ 安娜贝尔挤出呵斥来。 “不准打……” 这听上去太像求饶了，她立刻把后续的话闷进枕头里。 洛森似乎是笑了好一会儿，安娜贝尔辨别不了，因为在她的呵斥出口的同时，刚刚教训犯错小孩的动作又变了变。 他放轻力道，安抚性地拍打了几下，又揉了好一会儿，和寻常抱着她摸她头时的手法没有任何不同。 ……但那该死的不是头发！更不是头！这种“安抚”简直恶劣得令人发指！ 安娜贝尔伸脚踹他。 可脚也被一并抓住了。 洛森拖长语调说：“哇，滑溜溜的，好多汗。” 安娜贝尔忍无可忍屈膝怼他：“没有汗，是你自己拿刚弄过我——” “你怎么自己嫌弃自己呢，蠢宝宝。” 她攻击用的膝盖也被抬起来，他后撤了一下，动作更大，肩膀从安娜贝尔手中滑脱。 后者心里一慌，正要上前把他的肩膀捉回来，就猝不及防地冒出一声尖叫。 就像喜欢他穿浅色t恤，安娜贝尔同样喜欢和他接吻。 两种吻，前一种是让她格外安心的触碰，后一种是目前唯一能让她迷迷糊糊妥协躺倒的东西。 都很喜欢。 但安娜贝尔从未细究过这些吻的什么技巧、时机——她一直认为这些吻如此具有诱惑力的原因是吻的主人，也拒绝去相信什么“灵活度”的证明与比拼—— 但事实上，总有那么一些时刻，安娜贝尔深深憎恨着对方的舌头，牙齿，与嘴唇。 愚蠢的熊。 舔蜂蜜罐这样下流的行为就好像是他的本能。 同样愚蠢的兔子呜呜咽咽地瘫回去，在温度冰冷的织物上胡乱收缩着肉垫，没有毛毛可以抓的感觉糟透了。 食草生物在被吞吃时抓挠食肉动物是种奇怪的本能，也只有这个时候兔子有理由肆意伸爪去玩熊的自脖子到肚子的毛毛。 尤其是毛茸茸的肚子，兔子前爪挠不到还会特意屈起后爪踢，后爪踢不到就用兔耳朵去蹭，总之毛茸茸的熊肚子是必须要玩够本的，也只有这个时候熊会纵容它玩—— 可每次遭遇这个，安娜贝兔都觉得很委屈。 兔子是活生生的吃草有爪有尾巴的兔子，不能充作蜂蜜罐拎起来舔啊？ 堂堂一头熊，不去爬悬崖掏蜂窝，总舔兔子干嘛？兔子能产蜜吗？ ——能。 这里是法师界，法师界的兔子就是能产蜜，而且不要和一头吃上头的熊谈论什么自然科学。 过了一会儿，专心致志的洛森不得不腾出一只手，垫住往下瘫的安娜贝尔。 蠢宝宝永远越亲越乖，到了这种时候，她基本除了嘴上骂几句，再没有丝毫反抗意识，被怎么摆弄就怎么配合摆弄，真真切切展示着“一被亲就拐走”的好哄属性。 而另一方面，又像秉承宿敌传统和他较劲似的，这只兔子死不服输，毅力惊人—— 被按住索取呼吸的时候快窒息也不会伸爪子推他、明明在肉食动物的爪子下瑟瑟发抖、但宁肯埋进哪里闷死也不会出声叫停、“混蛋”“流氓”“骗子”“蠢货”几个词翻来覆去的从头骂到尾，哪怕到了即将被吞进獠牙、耳朵尾巴都软绵绵摆不起来的时刻、也会哭着继续骂他，拒绝一切求饶式的示弱。 ……虽然坚持不服输的她可能完全搞不懂，怎么亲都不被拒绝、怎么过分都不会叫停、某些特定时刻听到软绵绵的哭腔翻来覆去地骂，在这时完完全全表达着另一种意思，除了刺激他还是刺激他。 今晚也一样。 明明已经快软成一滩抖动的毛毛了，还坚持用卓越的毅力展现草食动物的柔韧度，拼命去“反抗”他。 腰顺应着后腿的弯曲，悬空挺出漂亮的弧线，仿佛在跳芭蕾舞。 森林里年长的肉食动物曾告诉它，这样绷紧的草食动物能爆发力度极大的后踹，这往往是它们逃脱捕食的秘诀。 ……草食动物的柔韧度啊。 是因为吃了太多草，没啃过骨头吗？ 熊把爪子往上一搭，摸到猎物濒临崩溃的颤抖，湿漉漉的触感几乎要实体成大颗水珠挂上他的爪尖，感觉用力一按就会榨出什么来。 真爱逞强…… 兔子正用爪子挡着脸小声哭，就突然感到那里可怕的温度消失了。 即将被吃掉的可怕感觉猛然打住，它不禁睁开眼睛。 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它蹬起的后腿就被放下砧板——没能在砧板上放平，一只软软的织物垫上了腰部。 宿敌感觉自己的毅力遭到了挑衅。 “……我不要东西垫，我可以，你拿走……” “它也要吃一点。”洛森重新附上来，安娜贝尔立刻捉住了自己刚刚攥紧的衣料，“否则对它不公平。” ……谁不公平？ 安娜贝尔没反应过来，可她所攥住的温度再次开始上升—— 垫在那儿的东西也贴着她的皮肤滚动起来，熟悉的小爪子小尾巴，熟悉的小耳朵。 她烫得发抖，不知是因为讨厌的令她无从适应的感觉重新升起，还是因为那东西出现在这个场景这个时间的羞耻度。 “拿开呀……拿开……洛森……你拿开……你混蛋……” 他侧脸亲亲她的耳朵。 沙哑而温柔的好听嗓音，这时候每次都会耐心地哄她。 “不要。” ——可这一次，恶劣极了。 安娜贝尔一瞬间狠狠揪紧她最喜欢的t恤衫，可这还不足以宣泄，她又红着眼睛咬住他的肩膀。 垫在腰下一起起伏的，是蜜糖宝宝睡觉的时候最喜欢抱在怀里的小熊玩偶。 混账、流氓、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某些时刻的雄性不能这么骂呀，蜜糖宝宝。 （快来骂我） （连滚带爬躲过藤蔓和眼球） ps：视评论情况，明天可能还有更多细节（摸下巴 . 第157章 第一百零五十四章 雨水带来的碎片和吻和夜晚（下） 第一百零五十四章 雨水带来的碎片和吻和夜晚（下） 贵族小姐的卧室。 这个地点有点暧昧, 有点含蓄，天生就带着暗示。 实不相瞒，洛森·布朗宁出入过许多贵族小姐的卧室, 也出入过很多次——这听上去是个欠揍的人生赢家, 再结合奸商什么生意都做的真实经历改改，就是部升级种马文—— 可洛森对“贵族小姐”这个群体的感官一点都不好，更别提某位带给他地狱般体验的斯威特夫人。 她们的卧室, 其实也都千篇一律, 完全不符合吟游诗人嘴里的溢美之词。 香薰, 蜡烛，花朵, 层层叠叠可能缠死人的流苏缎带，厚重华丽绣满咒文的床帘, 不知道的还以为床里藏着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而且窗外还扒着一堆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氓试图偷看。 当然, 因为奸商所涉及的“生意”原因, 他眼里这些小姐们的“睡衣”可一个比一个开放大胆，各种各样走在“时尚”最前沿的新潮款式…… 过分的暴露, 过浓的气味，过重的氛围，一切都让精灵反胃。 为了生意，他记下了许许多多的香水名称, 许许多多的口红色号, 但内心不可避免地对这些东西升起反感——更别提最爱用香水与口红的某位斯威特夫人给他留下的阴影—— 但是, 无论夜晚白天，无论是学院还是酒店街，聚拢在洛森周围的女性没有哪个会素面朝天, 习惯素颜的清纯女孩也不可能因为他的脸买走那些昂贵无用的装饰品…… 洛森只好没日没夜泡在这些东西里。这是生存，他没得选。 况且，化妆打扮是一种常规化的社交礼仪，哪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出言指责。 安娜贝尔也是这样，举止端庄的斯威特小姐的妆容甚至还是洛森见过的最厚的，虽然他们每次打架都能把妆打（蹭）一半下来。 他知道她常用的粉底色号、口红色号、睫毛膏色号，知道她下手重从不敢涂腮红，甚至能分清今天是镜面唇釉还是哑光唇釉—— 无他，和宿敌打完架后气急败坏地洗衣服，搓搓衣领上沾到的颜色质感就知道了。 ……安娜贝尔也没怎么涂过镜面唇釉，那家伙常用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暗色调哑光，每次都让洛森洗衣服洗得很绝望，最终他不得不专门发明了一瓶宿敌专用洗衣液——又名强力卸妆水——才能去掉衣领上的哑光唇釉。 唯独令精欣慰的，就是这位身价高昂的大小姐从不使用次等货，她所有化妆品都是没什么味道的纯天然产物，洛森很少闻到什么浓郁的气味。 可是，交往后安娜贝尔开始试着擦香水。 薇薇安说那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小心机。 洛森每次都会认真夸赞她的香水味道，再补充说她很可爱，但他清楚那些盖过醋栗甜味的香水他都不喜欢，淡雅或浓郁……都不喜欢。 他嗅到好几款熟知的牌子，稍稍回想一下这些香水的外观，就明白了。 它们无不拥有造型精致的玻璃瓶，加以独特可爱的装饰物。 “期待热吻”的瓶子上插着一枚雪花做的小雏菊，“心动夏天”用毛线拴着剪贴报纸般的标签纸…… 安娜贝尔购买它们，为的不是产品，为的不是吸引他，只是为了好看的包装。 好比小男孩收集心仪已久的扭蛋，小女孩收集公主牌麦片盒里的硅胶玩偶。 她就是只小孩。 蠢宝宝习惯给自己划下许许多多的界线，这其中肯定有一条是“交男朋友后才可以购买甜嫩嫩的少女系裙子首饰化妆品”，因为交男友后就有了“为了蛊惑他对我死心塌地”的完美理由，她再也不用为了自己偶尔忍不住在糖果色橱窗外的驻足伤脑筋。 蠢宝宝自己都觉得，她这么打扮是为了讨好他。 可洛森知道她只是自己喜欢，喜欢这些可爱精致花里胡哨的东西，穿着杏黄色的小裙子和他逛街时，她连笑容都会真实许多许多。 ……但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她的香水味，不喜欢她穿轻飘飘的过膝裙，不喜欢她开始习惯用镜面唇釉烘托嘴唇的质感，不喜欢她特地穿上浅色系带鞋突出白皙的脚踝，暴露给沿途经过的许多人看。 阳光下，街道上，他总觉得自己换到她的哪边都挡不住其他人灼热的视线，而那些暴露在外的肌肤，最深最深的夜晚，她也只允许自己触碰几下罢了。 洛森真的不喜欢。 一丁点都不喜欢，负面情绪小气泡一般冒出来，和糖果色的安娜贝尔——不仅仅是他眼中的，更是现实意义上许许多多人眼中的——作为情侣走在一起，这些小气泡变成小碎片，在阴影或镜子里扎着他的手心。 那些小小的碎片，绝不是几个轻飘飘的吻能解决的东西。 洛森自己知道这些想法很坏。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东西，遇见安娜贝尔前却也没想到能坏到这个程度。 你不能要求一个女孩停止擦香水涂口红，也不能要求一个女孩停止穿漂亮的裙子鞋子，强制她停止展示她光彩照人的一面——仅仅是为了照顾你个人的感官。 ……所以他从没说过，每次她这么打扮都会夸她好看。 这点小小的自我调节，奸商情绪波动再大也能做出来。 安娜贝尔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贵族小姐。 她的衣着打扮，她的举止言谈，总会有那么几点拉扯住他的情绪，让他在反感与好感之间来回摇摆。 这很正常，洛森告诉自己必须习惯。 习惯她的香水，习惯她的口红。 习惯她卧室的香薰，蜡烛，花朵，习惯那些层层叠叠可能缠死人的流苏缎带，习惯这一切他看到就喘不过气的…… 哦，对了，唯独她的睡衣和那些小姐的睡衣不一样，真真切切的维多利亚古董，那些不存在的流氓们肯定不稀罕扒着窗户偷看。 ……洛森不知道自己该调整出怎样的情绪，角色定位换成“男友”后，他无比确信自己不会在看到她穿那些小姐们穿过的性感款式时反感，他暗搓搓为她在梦里勾勒的款式还要……咳。 可今夜，这些东西都消失了。 她卧室里没有点着香薰、蜡烛，放花朵的地方放着他送她的古董糖果盒，悬挂的流苏缎带也换成了他送她的礼物——项链、脚链、choker、t恤链、手环、兔子棒球帽、还有一条他们在第三层建构区打□□抽到的奇怪女式皮带。 床帘的外观没变，可材质轻薄许多，他伸手撩动的时候再没有沉重感。 洛森甚至没看见随处镶嵌的下弦月与月季花家徽。 他有点茫然，鲜明感觉到这间卧室刻意把他讨厌的元素完全抹去了。 ……是这间卧室的主人把那些元素完全抹去了。 它依旧是间贵族小姐的卧室，但有一半成了恋爱少女的怪奇博物馆，博物馆里陈列的展品全是他送给她的东西。 洛森不知道这些布置是不是刻意的。 他确信自己从未暴露过对贵族式卧室的厌恶，他的情绪明明就是他自己该解决的问题，发泄给他人等于软弱。 安娜贝尔可能是无意中…… 无意罢了。 想到这，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安娜贝尔还在喘气，她瞪他一眼，把被子拉紧了一些，拉到下巴的位置，除了可以亲的纯洁脸颊什么都不留给他。 也不嫌热。 洛森刚要笑她，醋栗的甜味窜进鼻尖。 ……没有香水。没有香氛沐浴露。很简单很纯粹的醋栗味道。 他好像知道刚刚差点彻底过线的原因了，今晚她身上竟然什么都没涂抹。 “今晚没弄发膜吗？” 这话一出，洛森感觉安娜贝尔还想瞪他，可惜在瞪之前已经先一步用转过去的后脑勺表态了。 ……嗯，可以亲的纯洁脸颊也没留给他。 她埋在枕头里嘟哝：“你不是不喜欢香精味。” 我是不喜欢，但我没对你说过。 我没对你说过的“不喜欢”，就不是你该改变的东西。 洛森垂下眼睛，笑着说：“我喜欢啊，你上次换的水蜜桃味，对吧？” “骗子。” ……谎话几秒钟就被戳穿，这也是和宿敌交往的头痛之处。 “蠢宝宝，我……” “如果你又要来那套‘我喜不喜欢没关系，不要考虑我的意见，恋爱时不停考虑我的意见完全没必要，你该抛弃那套陈腐道德，况且我很喜欢’的宣讲，就闭嘴。我今晚不想和你就恋爱价值观吵架。” “……” 好吧，她完全堵死了这个话题。 于是洛森撑起身，掀开床帘，抓住床下自己皱巴巴的t恤往头上套。 他动作了一会儿，背上就又被踢了一脚。 不轻不重的。 回头一看，安娜贝尔重新转过脸，拉得很紧的被子留给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眼睛里盛着不满和委屈。 “你去哪儿？” 洛森顿了顿，同时感到t恤上的湿渍。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她嫌弃： “你好邋遢，这样走会丢我的脸。” 我的t恤变成这样是因为谁啊。 洛森看看阳台的拉门。雨爬上玻璃。 “外面在下雨，出去全身都会被打湿，不会有人看出来。” “嘭”的一声，一只被折腾得乱糟糟的枕头砸到他的背上。 再看过去，她拉起被子遮起眼睛，彻底不说话了。 ……倒是直接说声“不要走”嘛，真不可爱。 洛森只好自动翻译出“不要走”，欣然捡起那只绝对不能让她助理发现的枕头——说到底每次都是他用家务魔法整理，这位大小姐热衷糟蹋床上用品和他，让她垫条干毛巾她能张嘴咬死他，今晚垫玩偶就差点没被咬死——再拉开她的床头柜抽屉。 安娜贝尔在被子下独自委屈了好一会儿。但实际上只有几十秒钟。 几十秒钟后，身旁微微下陷。 她闷在被子里，顺着床垫凹陷的趋势一路滚进对方的拥抱。 “……怎么，不出去淋雨了？” “我刚刚没打算走。” “骗子。” “真的没打算走。” “那你下床干嘛？” “呃，把你踢到床脚的润滑油拧紧放回抽屉？” “……” 安娜贝尔不吭声了，但洛森知道她正咬牙切齿地悔恨和他说话。 他又欣然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外面罩着的被子。 “你不能这样，蠢宝宝，好女孩不应该在床头柜抽屉里放润滑油，你要学好。” ——刚才还借着便利对她疯狂使坏的混蛋是谁啊？？ “那不是我买的。” 安娜贝尔不甘不愿地辩白：“薇薇安送给我的。” “兰姆小姐不会送给你润滑油，她只可能送给你房卡。”或男人。 “……助理送给我的！” 她也不会，她只会送给你我的电话号码，或者几个g的超精品小黄文。 洛森心知肚明：“我知道了，别人送给你的，都是别人太龌龊。” 安娜贝尔·别人·斯威特：“……” 不是你在联络喇叭里和我大谈什么“法师色|情界对润滑油的强烈需求”，又从那以后没再对我做什么吗？！ 愚蠢的女孩才会等待袭击，她这样一边准备道具一边等待袭击的聪明女孩叫有备无患！ ……当然，安娜贝尔绝对不会告诉洛森，抽屉里那瓶润滑油其实是那个邀请他“指导哄人”的夜晚就买好的。 她那天当然知道可能要发生什么——只是等待过程中紧张过了头，搬来一大堆的书消遣，越看就越上头，他来时满脑子只有教科书了（。） 而且，那晚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他对自己发膜气味的不喜，因为他独处时从未刻意和她拉开距离。 她一直在等他吻她，他们可是一起呆在她的卧室里啊，他为什么不吻她？ 是讨厌她的发膜味道吗？ 早知道就不追求潮流，网购什么乱七八糟的“斩男香”了。 可那之后，安娜贝尔就被拉进了那个噩梦。 她……深刻认识到洛森不仅讨厌她的发膜，还讨厌香水、口红、贵族女人的卧室。 因为那都代表着伊娃·斯威特，代表着让他疲惫不堪的“生意”。 也几乎代表每个姓斯威特的女人。 想明白的时候，有那么几天，她很惶恐。 因为自己全身上下布满让他讨厌的元素。 ……可洛森看上去没什么波动，真正的大号的布朗熊和梦里的小精灵似乎完全不同。 他依旧说喜欢她的香水，会像每个普通的男生一样凑近轻嗅，愿意陪她挑选口红，以及和口红配套的衣服。 所以，安娜贝尔只好悄悄地做实验。 开学典礼的那天她没再喷香水，只轻轻抹上一层无味的唇膏。 不是猜中那天他会来找自己，只是觉得要从那天开始随时准备而已——就像那瓶从私宅卧室偷偷带到学校宿舍的润滑油。 而果然，第一天，他还是来找了她，牵着手带她藏进一个很适合接吻的地方。 在幕布下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在心里计时——发现这次的吻比过去长一点点。 比过去所有的吻，都长一点点。 而且他的拥抱比之前的拥抱，紧一点点。 诚然，这能用久别重逢来解释。 所以她推开他，悄声说要补妆，让他暂时走开，又一起牵着手偷偷摸摸回到她的宿舍楼下。 特地换了一支味道有些浓郁的哑光唇釉，在树下主动拽住他的袖子。 他依旧低头亲她，眼神很温柔。 那只是比上一个亲吻减少了几秒钟的吻。 可在安娜贝尔看来，缺少的几秒钟就是“许多”。 他也没有耍赖般去蹭她的脸颊，他说她可爱时的嗓音没有微微低下。 宿敌肯定没注意到这点区别。 狡猾的布朗宁，最细小的地方才能抓住破绽。 【你喜欢我的新换的香水味吗？】 【你喜欢我新涂抹的唇釉吗？】 要是喜欢，他为什么会在干干净净的她脸颊边蹭那么久。 他最喜欢的，是这样干净的吻吧。 就算不讨厌过去的吻，态度说不定也只是“ok”罢了。 这么简单的答案，布朗宁也习惯叠加上谎言。 安娜贝尔可以骄傲地说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洛森的人，但即便是她，也只能从他掩藏的一千个谎言中猜到一百个罢了。 他有好多好多秘密，不仅仅关于他们的感情。 他藏起的秘密，他戏谑的眼神，他含混不清的暗喻，这些都让她的男朋友更加引人心动。 她从不厌烦猜测他的秘密，这和与他吵架一样是她喜欢的事情——但涉及到接吻这样亲密纯净的接触，安娜贝尔不能理解。 只要简单的一句【我不喜欢】就好。 她会丢掉气味大的唇釉，抛弃浓郁的香水，把含着香精的发膜扔进垃圾桶，重新装饰稍显沉重的卧室。 安娜贝尔从不觉得为他做这么一点小事叫“妥协”。那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可涉及这些小小的退让，洛森总会表示不赞同。 真奇怪，明明做退让的是她，他却不能忍受。 【永远不要把他人的喜好要求放在自己的喜好前面，永远不要先一步选择利于他人的东西，你总这样，蠢宝宝，能不能抛弃次时代的道德观念？我简直受够了你们斯威特家这种——】 听听，听听，莫名其妙。 为了喜欢的人付出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沾到一点洗洁精、溅到一点热油是能要她命吗？ 我父母都没说过这种胡话—— 接着，他们就会爆发争吵，仿佛洗个碗拖个地等于世界大战。 安娜贝尔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考虑和这个抠鬼住在一起，涉及到这些见鬼的“原则问题”，她往往吵得喉咙发干，最终抱着抱枕不理睬他——这也正中对方的下怀，那个抠抠索索的混蛋会立刻抓起工具做完她之前吵着要做的工作，一张脸臭得好像抢他抹布等于抢他金币。 事后一个亲亲还哄不好，起码要两个亲亲。 安娜贝尔将其总结为：破毛病。 等见到小精灵也死活不让被娇宠的下属干杂活，安娜贝尔又将其上升为：顽固的破毛病。 从小到大，布朗熊这个破毛病大概没救了。 但她可是个斯威特，斯威特死都不会放弃和布朗宁斗争—— 洛森越这样，安娜贝尔越要和他争锋相对，掐得有来有往，吵得永无宁日。 唯独有一个地方，洛森的纵容下隐藏的“不喜”，她可以退让的“小事”……安娜贝尔保持了沉默。 “洛森。” 她轻声说：“你刚刚，最后，没有问我。” 在身旁抱着她的精灵没有叹息。 “你依旧不会答应。”他平和地说，“我也说了今晚不会做。” ……可是，以往每次都会，试探性地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为什么？” “早点睡。” 布朗宁的固执在这点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可唯独这点，安娜贝尔不得不装聋作哑。 她认为自己依旧没有准备好。各方面没有准备好，各方面需要筹谋。 而事实上，安娜贝尔明白，他如果选择直接…… “其实你下次可以不问我。” 她躲在被子里，知道自己正被抱着又不用直视他眼睛说这话的感觉真好： “虽然无法答应，但我不会拒绝你。你想要的任何事。所以……直接做就可以。” 明明初吻，他就是这么做的。她根本没有答应，他却直接贴过来了。 为什么非要等待她的答应呢？ 她一直是个会在承诺上左顾右盼的麻烦精。 斯威特从不怕向他人许诺，从不怕承担别人的期待或未来——可偏偏，安娜贝尔知道，洛森所要求的“承诺”，是“承诺交付她自己”。 他拒绝让她承担他的任何秘密，却又贪婪索要着她的全部秘密。 但她也是同样的。 简直是另一场宿敌之间的拉锯战。 没有尽头，势均力敌，针锋相对。 想到这儿，安娜贝尔忍不住攥紧手指去揪裙角。 “所以，如果你想，可以直接无视我的……” ——但安娜贝尔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此时没有“裙角”，而且手指刚刚攥得太紧，现在完全没有力气。 洛森正一如既往无视了这只蠢宝宝说出的超级无敌蠢话，手准备放到她的后背哄她睡觉，就见被子里的小动物探出头来。 她脸涨得很红。 ……每次之后都很红。 “把我的睡裙还给我。” 哦。 她这次反射弧比上次还长。 布朗宁同学正正经经地说：“不要闹，快睡觉。” “……把我的睡裙还给我！！” “不要……” “不准说什么‘不要闹’！布朗宁！我没和你闹！” “我刚才没说‘不要闹’。我说的是‘不要’。” “……你不是正穿着衣服吗！凭什么我就……这不公平！违反了宿敌规矩！” 布朗宁同学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他又把t恤脱掉了。 斯威特同学尖叫一声躲回了被子。 “现在非常公平，没有违反宿敌规矩。” “你把衣服穿上！” “不要闹，快睡觉。” “把！衣！服！穿！上！” 他们大概重复以上对话拉扯了三个来回，安娜贝尔没力气和他折腾了。 她刚刚可才被恶狠狠折腾了一通。 她拿出了杀手锏——装哭：“我要我的睡裙……呜呜……” 洛森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去床脚拿来了她的睡裙。 “喏。” 被子开了一个小口，一只手警惕地把睡裙拿进去。 洛森在心里默数，数到第四十秒时，他抬手堵住了耳朵。 被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然后是真切委屈的哭泣声。 ……感谢斯威特家族的防窃听魔法，贵族小姐厚重床帘上绣的那些咒文总算派上用场了，否则她这一嗓子能惊动整个女生宿舍区。 “这才不是……我的睡裙……” 布朗宁同学捂着耳朵指出：“我不穿睡裙。” “呜呜呜……你混蛋……你混蛋……” 她哭了好一会儿，被子又开了一个小口，一团嘲唧唧的破布被羞耻地扔出来。 洛森不得不重新捡回这件被嫌弃的睡裙，摆出一脸罪魁祸首不是他的无奈表情，勤勤恳恳地调动指尖的家务魔法。 可才施展了一半，被子又委屈地说：“我这件睡裙从来没用魔法清理过，一直是仆人手洗。” 大小姐。 洛森只好带着它走进浴室，用花瓶变出一个搓衣板，还拿了几个瓶瓶罐罐，勤勤恳恳调配了大小姐级别的高级洗衣粉。 洗到一半时，门外传来兔子吧嗒吧嗒的跳动声。 洛森：“……又怎么了。” 吧嗒吧嗒跳动过来的兔子探出一个脑袋。和一双扒着门框的手手。 她盯着他搓衣板旁边的瓷砖，小声说：“我想洗脚。腿上也黏糊糊的。” 咳。 这下布朗宁同学的耳朵也有点红。 他别过脸，把她的睡裙又在搓衣板上翻了个面清洗：“不用，我刚刚替你用热毛巾擦过了。” 安娜贝尔改成盯着浴缸旁的落地灯：“我就是觉得不够干净，想再洗洗。” 大小姐。 洛森只好把洗了一半的睡裙暂时放下，走过去抱她。 安娜贝尔松开扒住门框的手，歪出半边身体来让他抱——这位小姐当然不肯光着脚直接踩没有地毯铺垫的浴室瓷砖，太冰啦——这时，洛森才注意到，她身上只穿着他那件皱巴巴的浅绿色t恤。 大小姐很自然地被公主抱到浴缸边缘，眼睛自始至终盯着那顶落地灯，嘴里还在嘀咕：“大晚上不穿衣服进女生浴室，布朗宁，耍流氓。” 被抢走了t恤的布朗宁：“……” 究竟是谁耍流氓，谁应该很清楚。 而且被公主抱时爪子应该搭在熊脖子上，不要搭在熊肚子上。 布朗熊一声不吭地调整浴缸上的魔法设置，让水龙头流出的水保持适合的温度，又掬了几捧水，一点点帮她洗脚。 安娜贝兔在他的幻觉里抖了好几下兔耳朵，才咬咬唇，说：“你现在不要碰我脚，我怕你耍流氓。” 洛森立刻放开了。 “那你自己洗。” “我不会洗脚。” “放点水在里面踢几下搓几下。” “我不要，而且那样洗不干净。” ……大小姐。 洛森瞥她一眼，可是只穿着一件男式t恤的女孩连瞥一眼都很危险，他怕自己今晚真的冲动做出什么来。 只好转身找来一根软管，冲软管叠加施了几套魔法，其中包括思维魔法和家务魔法。 很快，一只会自主学习的软管汲着温热的水流，开始充当斯威特小姐辛勤努力的洗脚工。 而洛森回到搓衣板旁边，重新充当斯威特小姐辛勤努力的洗衣婆，没工资的那种。 洛森·洗衣婆·布朗宁觉得恋爱果然不能谈，一谈全是亏本买卖。 安娜贝尔侧坐在浴缸边缘，腿放在浴缸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踢打着，好像在专心玩水。 可洛森知道她在看他。 “喂，男生洗女生的睡衣也太不像话了，要不你放在那里吧，明天我自己洗。” ……他就知道。 洛森：“不需要，男生都是会在梦里偷偷幻想洗女生衣服的物种，而且给女朋友洗睡衣是他们的毕生梦想，蠢宝宝，你不要打扰。” 安娜贝尔觉得他在编瞎话诓她，但她没有证据。 她蜷蜷脚趾，软管用水流细心地清洗着缝隙。 “可我想帮帮你。” 洛森洗衣服的动作一顿。接着他叹了口气。 “之前是你先说的，‘我今晚不想和你就恋爱价值观吵架’。” “可是……”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蜜糖宝宝，我现在手上全是泡沫，你去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对准只穿了一件t恤的你自拍三十张，全部选择俯视角度，侧躺冲镜头比心也可以，注意要像现在这样羞答答地拽着t恤下摆，然后你自己挑一张最涩的设屏保。” “……” 这份帮忙具体而沉重，隔空被耍了一脸流氓的安娜贝尔立刻闭上嘴。 糟蹋了我这件睡裙，我还能穿哪件睡衣啊，真是。 ↑拥有一个衣帽间的女人 于是她磨磨蹭蹭洗完了脚和腿，期间洛森已经利落地洗好了她的睡裙和那些床上用品，还用魔法迅速烘干。 烘干睡裙后他立刻叠好，放进了安娜贝尔的衣帽间里，再空着手走回浴室，面不改色。 安娜贝尔假装没有看见，她重新一只手拽着他的t恤下摆，一只手冲他伸过去要抱抱。 她就这么被抱回了床上，假装这个奢华的卧室不存在任何替换睡衣。 就是脸皮比宿敌薄许多，没能做到面不改色，蜜糖宝宝重新埋进被子时脸颊还是红扑扑的。 宿敌则面不改色地扯走了她一半的被子，因为没有t恤穿的精灵会很冷，而刚刚光着上半身洗衣烘干整理床铺的时间都只存在于平行宇宙，和这个宇宙的布朗宁绝没有关系。 窗外还在下雨。 夜晚的细雨。 安娜贝尔红着脸埋了一会儿，埋着埋着她又从被子下埋到了另一个家伙的抱抱里，不知怎么埋的，大概是魔法吧。 “今晚，你到底为什么没有向我提问？” 斯威特都这么喜欢刨根问底吗？ “我不想说，这显而易见，蠢宝宝……” “我说了很多遍，洛森。” 安娜贝尔抬起头直视他：“我没有做好准备答应你，但我永远不会拒绝你。只要你想……” “蜜糖宝宝。今晚我们必须就不同的恋爱价值观争吵吗？” “……我只是觉得，我们该就这个话题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那个噩梦，那些文章，那些会溢出浓稠恶意的贵族卧室，还有那只小精灵。 她的膝盖上曾承担过他的眼泪，她的裙摆曾不可抑制地冒出火焰。 经历过那一切，她明明不舍得再拒绝给他任何东西。 她想把任何东西都给他，甚至有点痛恨不能顺利准备好的她自己，痛恨被文章被母亲激起的夸张反应。 安娜贝尔喜欢洛森穿t恤，更喜欢穿洛森的t恤。 安娜贝尔不喜欢洛森的吻止于脖子以上，更不喜欢他习以为常的撤身离开。 她……不是一个适合被等待的人。 她是个麻烦精，就该被他直接拽出来，强迫接受才对啊。 被他直接拽出来的话，她不会有任何不满的。真的。 “安娜贝尔·斯威特。” 这是他第二次说她的全名。安娜贝尔迷茫地从里面读出了强烈的怒气。 “你要更珍惜自己。”洛森缓缓地说，“女孩有权利拒绝让她害怕的性要求，这是世界定理，你给我把它死死记在你只会读书的蠢脑子里。” ……加上梦里的，安娜贝尔确信她是第三次被骂“蠢”了，没有亲昵含义的那种“蠢”。 她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洛森，你搞清楚——” “我承认，我很渴望你，各种意义。但你的回应、你的承认是我要亲手争取的东西，如果你主动用这样的姿态给我，就是在侮辱我——不是作为恋人，作为宿敌。我们不是一直是宿敌？” 安娜贝尔停止了挣扎。 她渐渐明白，洛森正用宿敌的规则告诉她某条每个被珍惜长大的正常女孩都懂的常理。 “我爱慕你。” “我把对你的爱慕摆成筹码，可这些筹码里，除了爱慕也有许许多多别的东西。我看见你的筹码也端正摆在我对面。我们俩一直都在试图用筹码从对方那儿赢得什么东西。我不能完全理解你想从我这里赢走的是什么……我不能完全理解你……你永远戴着漂亮的面具。但我告诉你，安娜贝尔，你对我的【交付】，是我渴望赢得的战利品。” “我要你吝啬付给任何一个人的【交付】。我知道你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有这个东西，但我就是要赢这个东西，不管付出多少筹码。” 他的呼吸吐在她的发旋上。 “现在，你的提议就是把我的战利品换成中场休息的参与奖励。我不能忍受。听着，安娜贝尔，你该死的能不能把这件我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提到谁都买不走的天价？拿出全世界最吝啬的气场？否则我真的很火大。我想把我的筹码全扔在你的脸上，砸死你算了。” 安娜贝尔默默听着。 她有很多东西不太懂，有很多东西从未接触，但宿敌之间的规矩，是绝对绝对烂熟于心的。 “我明白了，洛森，我收回刚才的提议。” “那可真是可喜可贺，蠢宝宝……” “那，万一我一辈子都没法自己说服自己拿出你要的那个战利品，一辈子不让你赢走呢？” 她仰起脸看他。 黑漆漆的，其实看不太清，只能听到略略急促的心跳。 安娜贝尔突然后悔关灯，她想看他这时候的眼睛。 ……过了许久，洛森的心跳平稳下来。 他说：“那也没关系。我是精灵，没有那么强烈的繁|殖需求。” 安娜贝尔猛地甩开他的手，坐起身来。 她抓起法杖，迅速在床帘里点燃了一顶魔法灯。 灯下的洛森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绿眼睛又亮又狠，带着初见那天让她心率失齐的蓬勃生命力。 窗外的雨哒哒哒敲打他爬上来的那棵树。 “……洛森，我假设的，是一辈子。法师的一辈子。许多个百年，或许很多个千年。” “我当然知道，蠢宝宝。” 他垂下睫毛，撑着脸颊，又亮又狠的神色消失了一些，重新变成慵懒的玩笑：“许多个百年，或者许多个千年。我觉得到那时你一定成长到愿意真正上手帮助我的程度了，不用每次都被拽着手，让你摸你还哭。” 安娜贝尔难以置信地低喊出来。 “我是说一辈子不和你做|爱！你是傻瓜？！” “我知道，嘿，那当然很难捱。但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和我做|爱，我长得这么帅。” “……” “都说女人四十一头虎……什么的……你再冷淡，四百岁的时候说不定也会拥有需求啊。嗯……但你那时候会有很多皱纹……我斟酌一下我那个时候对满脸皱纹的臭脾气老太太有没有需求……” “闭嘴！不准想象！而且法师该死的是可以青春永驻的，你这辈子休想见到本小姐的皱纹！！” 闻言，枕头上嬉皮笑脸的混蛋还像模像样叹了口气。 他重新伸出手臂，捏了捏她的脸，又向上抬起，揩揩她的眼泪。 “好啦，蠢宝宝。把灯关上，睡觉吧。” 安娜贝尔哭的停不下来。 她本以为见到小精灵之后再也不会出现这么丢脸的哭泣，但事实上，她随时可以，只要对着这只从小到大都一派混蛋的布朗熊。 从小到大，都用相同眼神看着她的布朗熊。 “我、我害怕……洛森……万一我一直没做好准备，万一我将来不够喜欢你，连今晚这样的行为都不允许你做呢？” “不会啊。”他笑着说，“我可以自己争取。” “我、我是说，一点点都不行，一点点脖子以下都不行，只准你僵硬地亲亲我……我可能会变成那么讨厌的……” “别哭，哭什么，没什么好怕的。我会坚持触碰你脖子以下，放心吧。” “你不懂……” 她的右手被牵起。 这是曾经在睡梦中轻轻触碰过精灵的左耳，无形中完成仪式的手，安娜贝尔暂时还不知道。 她泪眼朦胧地看他牵着她的右手，举到唇边，碰了碰无名指。 “你看，蜜糖宝宝。这不就亲到脖子以下了，多简单。” 【万一我这辈子都没准备好呢？】 不会的。 有些沉重的，淤积在心底的东西，并不会那么难于去除。 如果遇见了独一无二的存在，如果遇到奉上所有筹码也要奋力赢回的战利品。 ——那么，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被珍惜着的女孩，总有那么一瞬间知道，她准备好了。 这就是安娜贝尔的那一瞬间。 她的骑士是一头笨拙愚蠢的熊，可他也会弯腰，学着人类的优雅轻吻她的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糖果小姐，你愿意把手放到我的爪子上吗？】 【好呀。】 不能是“必须给你”。 必须是“想要给你”。 i thk i' ready ps：久经波折还爆更的作者要看多多的评论！！！ . 第158章 第一百零五十五章 准备好却迎接着猝不及防（上） 第一百零五十五章 准备好却迎接着猝不及防（上） 第二天上午没有课, 小姐又提前在行程表里预约了某场不能允许她陪同的家族产业会议，所以助理开着顶配的防窥视魔法，和朋友又是视频和粉丝群又是互动, 结束后又重刷了两遍珍藏资源, 彻彻底底嗨了一整夜。 顺带一提，重刷完第二遍资源时，助理小姐发现那位布朗宁阵营的大手太太发表了动态。 【求求你们快点结婚-最新动态：夜宵没了, 看样子室友不打算回来了。nd, 有女朋友很了不起吗？！哄个人还能哄到哪垒啊？！细节倒是透露一点啊？！！ 我去你棒棒糖的狗粮jpg】 助理立刻回复：【太太的室友是情侣狗, 这个点抽不出空给太太带宵夜情有可原。太太本人是单身狗吧，这个点也没别的忙吧, 码字，赶紧的, 更新（：】 两分钟后太太发表了新动态。 【求求你们快点结婚：总有人天生眼瞎，我这辈子都带不动了, 真的带不动（：】 助理：莫名其妙。 她退出私密论坛, 又刷了一遍学校总论坛，正好同时刷到甜食大大的动态。 【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女朋友哄好了, 所以停更。】 助理：“……” 谈什么恋爱！谈恋爱有什么意思！大大你不是求而不得的舔狗人设吗！这么晚还闲得慌发动态，倒是更！新！啊！ 【1l回复-大大你以女朋友的情绪波动为由咕了多久你能不能有点ac数？！区区女朋友的情绪波动有糖果小姐的可爱出场重要吗，而且你这家伙发表‘和女朋友又吵架了，停更’动态时还带着“糖豆人中”的标识啊你个渣渣？！！】 ↑并不知道甜食大大在和谁谈恋爱 甜食大大没有回复。 他看上去是发了一下停更动态就直接下线了, 和某吃不到夜宵的单身狗太太秒回评论完全不同（。） 助理猜这只万年鸽子精又去打游戏了——甜食大大最近在“嘤嘤嘤我是舔狗”与“嘤嘤嘤我女朋友生气”的人设里来回摇摆, 反正哪个方便停更就用哪个原因说明, 所以没多少粉丝相信他真的有女朋友，毕竟谁会平均两天一次的惹女朋友和自己吵架啊—— 而且，根据某些（不靠谱的）坊间流传, 甜食大大是泽奥西斯的男学徒，同时也是斯威特后援团中的中坚成员，如果他要有女朋友，肯定是位和校园女神相似的贵族女学徒。 泽奥西斯的女生宿舍区外有多少层层叠加的防护魔法暂且不提，贵族女学徒宿舍外的家族防御阵就够男学徒喝一壶，更别提她和她家小姐这个笼罩在禁区魔法水杉林里的超安全位置—— 不管情侣狗单身狗，泽奥西斯内部的男学徒，是绝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去贵族女生的宿舍里做什么的。他们会被层层防御阵直接削死，或背负着不光彩的名号出现在医务室里嚎啕。 ……除非花到极点又天才到极点的布朗宁同学，他出入女生宿舍区熟练得就像出入他家。 不过，助理对自家小姐的安全可太放心了—— 按照她对这对小学鸡互掐的长时间观察，“花心肠布朗宁就算走遍全女生宿舍区也不可能主动靠近小姐的宿舍”—— 布朗宁同学就是那种为了金币可以多次出入贵族小姐卧室，碰到小姐却坚持要蹲在门外种蘑菇，不被主人邀请坚决不肯进的奇异小学鸡。 有时候助理真的很奇怪布朗宁同学那传言中的花心与应对小姐时展现出的过度清纯，后来她不琢磨了，把布朗宁同学当作间歇性神经病就好。 助理想了想，又补上一条评论。 【就算真的脱单也只能通宵打游戏吧，大大快点画更新。】 ……如此接连对线了两位大大后，助理欣然退出论坛，贴上面膜开始刷剧。 既然已经这么晚，助理就没打算睡下。 她这次是计划清晨直接去楼上敲小姐房门——反正小姐每天准时五点钟起床——再替小姐梳妆打扮，送走小姐后回去补觉到下午。 【数小时后】 助理揉揉眼睛，打开梳妆台上的魔法眼霜稍微抹了抹，拿开耳机与面膜，换上工作制服就前往二楼。 ——理应如此。 “小姐？” 她在开门时就僵住了——本应清晨五点准时睁眼的小姐早已出现在楼下，头发乱蓬蓬的，衣着倒是整整齐齐。 安娜贝尔回头望了她一眼。助理注意到她涂抹了同款熬夜用的魔法眼霜。 “早上的产业会议有些情报变动，我需要提前准备资料，就早起了。” 安娜贝尔淡淡地说：“我自己弄点早饭拿回楼上吃就好，待会儿你完成任务就可以去休息。会议时间快到时我会带着通讯水晶外出，中午不回来。你可以自行安排上午没课的时间。” “好的，小姐，但您……” “嗯，过来帮我扎一下头发，发带和梳子都在这里。” 助理只好走过去——走进一楼的厨房里，因为小姐没有坐在哪只扶手椅上，她正拿着法杖站在煎锅前，整洁得体的校服外系了一条围裙。 即使她们宿舍的厨房配置完全魔法化（不需任何手动操作，自动净化任何油烟污渍），即使知道小姐接受过全套的淑女训练，助理看她站在这里下厨还是有点心惊胆战。 在学院的早餐，追求效率的小姐一律采用私宅仆人通过镜像魔法送来的营养餐，更多时候她会拒绝仆人送餐，一片吐司一杯咖啡快速搞定——她们宿舍公寓一楼的厨房只是彰显格调的摆设罢了。 助理站在小姐背后扎头发，忍不住偷瞄她煎锅里的食物。 ……好几片滋滋冒油的培根，小姐早上什么时候喜欢吃肉了？还是煎肉？ 安娜贝尔没有理睬属下偷偷摸摸的打量，她挥挥法杖让鸡蛋自己打散和牛奶搅拌，洁净透明的搅拌碗自动把磕开的蛋壳丢进处理箱，可鸡蛋磕开时的力道却大了许多，一声在高级厨房里格外清脆的“咔”。 这声“咔”把助理通宵后有些涣散的思维集中起来。 她醒醒脑子，同时诧异地注意到安娜贝尔也出现了“醒脑子”的动作——她向上提提法杖，下一枚打开的鸡蛋重归轻柔无声。 刚才的磕碰，竟然是操作失误。 助理仔细瞧了瞧她，发现小姐的神情疲倦又冷淡。 ……咦，但不是“和布朗宁同学大吵一架”的愤怒或反感……小姐表现挺平静……顶多是，呃，郁闷？一点点的懊恼？ “梳好了吗？” “噢！咳，好的，我是说……稍等……现在梳好了，小姐。” 一如既往在脑后盘成发苞的三股辫，一如既往均匀分开再垂下的发带。 在优秀厨具的辅助下，斯威特小姐几乎是在头发扎好后就把做好的食物装进托盘，让托盘飘在自己身后走上二楼，姿态一如既往的端庄得体。 助理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她还是觉得奇怪。 “您今天的早餐，是不是……” “嗯？” “……有点多？” 安娜贝尔停在楼梯上，看看她，再看看托盘。 班尼迪克蛋，酸奶油配烤土豆，华尔道夫沙拉与焗番茄，以及一大壶的鲜奶茶。 是符合她身份的高级早餐——但不该出现在清晨五点半，应该作为早午餐。 还是那种几位小姐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早午餐。 “很多吗？” “很多啊。” “我觉得不多，今早天气较以前有点变化。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天气很容易让人感到饥饿？日照太强烈了，出门必须补充足够热量才行。” “……” 助理不禁望望窗外。 太阳没出来，雨下了一整夜。 她再回头时，斯威特小姐已经镇定地挥挥法杖，让托盘飘到了助理看不到的地方。 助理：“……您开心就好。那么，祝您会议顺利，容我先回房间了。” “嗯，去吧。” 她大概是还没睡醒吧。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甩去“小姐是不是背着我在房间里偷偷喂流浪狗”的脑洞，通宵一夜的助理打着哈欠回到了床上。 吃多点也好……小姐太瘦了，一片吐司一杯咖啡才是不健康……她深刻怀疑小姐的身材不够凹凸就是因为她摄入的食物太少……不能给自己做这么多早餐说明严肃的小姐懂得生活情调…… 【楼上】 安娜贝尔推开卧室门，蹑手蹑脚地走近梳妆台。 她挥挥法杖让托盘落在了房间里喝茶用的小桌子上，然后坐定，对着镜子拍拍双颊，拿出东西化妆。 今天的行程表排的很满，没有任何一个空隙她能去见布朗宁，除了下午的学院学习，上午主要是家族那边……所以今天必须完成一个足够厚重的妆容，安娜贝尔不得不把前几天才丢到最底层的那些化妆品捞出来。 化妆对安娜贝尔而言是一种礼仪习惯，而她每次化妆的目的都是画硬轮廓、凸显气场——平心而论，这位校园女神的素颜完全没有瑕疵，而过分肝学习出现的黑眼圈、黑眼圈、和黑眼圈统统能用魔法眼霜解决。 所以，了解到洛森的喜恶后，安娜贝尔完全不觉得在他面前保持素颜是什么大问题。 公开场合无法避免，就随时注意着和他独处的时机，多用几次卸妆水的事嘛，施法随身携带全套化妆品也不是很难。 而如果下次再忍不住购买那些漂亮的香水瓶子，收藏进柜子里摆着不用就好啦，反正不差那点钱。 想到之后的策略让她自昨晚某刻后就抑郁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安娜贝尔对着镜子画唇线，眼睛却忍不住往旁边瞥。 镜子里，后方床帐安安静静的。 ……啧，不会吧，他真没睡过我房间这个柔软度的床？ 安娜贝尔突然想到，某个夜晚布朗宁穿着玩偶服扒在她的按摩浴缸里昏昏欲睡，与更早的某个早晨他在老宅一路睡到下午茶的时间（大概），直接错过早餐。 一直有点失眠症，窝进抱抱才能睡好的安娜贝尔这才意识到，就客观意义而言，她的四柱床当然比他的小破沙发高出不少等级，而这个巧克力脑袋忙起来可是能在发生脓液爆|炸的坩埚旁睁着眼睡着呢。 在睡眠这方面他和她的安全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好的环境条件，没有大号抱抱安娜贝尔也无法安眠；洛森倒好，安全感格外充沛，给他一个支点，他能睡遍全世界（。） 没有闹钟，这位擅长压榨自己的肝帝绝不可能自然醒来。 而今早她特地把他凌晨三点半（简直丧心病狂）的手机闹钟调到了中午十一点半。 安娜贝尔轻声关上粉底盒，心里叹了口气。 走之前，大概是没办法和这个抠抠索索的笨蛋道声早安了。 ……算了，自交往以来她就没从他那里得到过一句早安。通宵狂魔。 全部整理完毕，清晨六点整，安娜贝尔挥动法杖给桌上的早餐罩上一层保温魔法，重新拉开卧室的门把手。 她穿着高跟鞋，但一丁点都没发出磕碰声就溜出了房间——只是，完全在走廊上站定后，安娜贝尔又回头，从门缝里瞅了瞅。 床帐里依旧非常安静。他睡得很沉。 按照以往，她是会有点小小的不爽的。 不爽他又乱七八糟接生意，不爽他又糟蹋他自己。 但今早，嗯…… 谁让凌晨三点钟把人猛然摇醒、闹了好大一个乌龙、羞耻到不敢再和他说话对视、直接造成他补眠的罪魁祸首…… 是她自己呢。 安娜贝尔神情复杂地伫立了好一会儿，愧疚，悔恨，抑郁，羞耻，试图读档重来。 最终，她转身轻轻带上了门，把心里刷屏的咆哮体关在卧室外。 【数小时后】 捷克同学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室友。 打着哈欠，穿着昨天的衣服，将半开的破书包扔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早上好，捷克。” “现在是三点钟，我们的下午第一堂课。” “哦，下午好，捷克。” 捷克想打人。 他从教授的可怕目光下压低嗓音咆哮：“你彻夜未归！” 洛森胡乱点点头，扯出书本立好，再拽出羊皮纸，然后又捏着笔把头往上一耷拉，进行课堂睡眠。 捷克：“……你不要装！你不要这么夸张炫耀！我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你……你！” 我干了什么？ 洛森掀起眼皮，无精打采的。 “你误会了，捷克，我做了一晚上的仆人。” “哈？我告诉你，洛森，你现在再对我说谎就——”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布朗宁同学揉揉太阳穴：“我一开始就没抱着那些心思。” “今晚不做”“不做到最后”“早点睡”“早点休息”反复强调。 ——完全是因为，今天是蠢宝宝的生理期啊。 怎么会有连自己生理期都记不清楚，生理期前一晚上缠着男朋友各种挑战他自制力极限的笨蛋？啊？ 结果她倒好，之前哭了好久才睡下，凌晨三点钟又突然把他摇醒，一脸坚决地说什么“开始吧，我准备好了”，积极要求…… 空前积极，刚睡醒的布朗宁同学完全抵挡不住。 结果…… 结果折腾出不少经血，害得他又重新把床上用品洗了一遍，摸去厨房煮了姜糖水，又哄人哄了半个多小时（。） 哦，她倒没主动要求他这么做，只是一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小声哭，被哄的时候还抽抽巴巴地让他赶紧去睡觉，表示她哭完就好，又呜呜咽咽地对他道歉，说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法师发明生理期也可以随便做的高级魔药。 蜜糖……蠢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上章：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蠢宝宝。（因为你马上要来大姨妈了，你能不能用你的蠢脑子记记生理期啊—— 安娜：呜呜呜他习惯抽身离开了他不特地问我了我讨厌这样！ 这章：算了，这么蠢别记了，以后我记着就行。 安娜：呜呜呜呜呜可恶一定要成为法师！ 成为法师的奇怪理由又增加了jpg . 第159章 第一百零五十六章 准备好却迎接着猝不及防（中上） 第一百零五十六章 准备好却迎接着猝不及防（中上） 相较某只身上自带几十个肝、仗着种族天赋胡天胡地、时间管理做到极致的精灵, 安娜贝尔很难做到交叉时间的分配。 安娜贝尔习惯认认真真彻底完成一件事再去完成下一件事，效率就比真正的天才低许多，也很难劳逸结合。 为了补偿浪费的效率, 她便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努力。 因此, 安娜贝尔的体质很差。 她每晚熬夜学习、日常失眠、时不时因为种种原因空腹喝下冰镇酒水、黑咖啡……在家族的饮食也很寡淡，“甜食”与“大块肉”是斯威特家厨师绝不会端上餐桌的东西。 这位小姐扎进书堆生存的生活习惯又令她极其不爱户外活动、能不外出就不外出——遇见洛森前，安娜贝尔连走路步伐都保持着最规矩的幅度, “跑步”是天方夜谭。 当然, 她无法完全缩着不动, 斯威特小姐日常的礼仪课与舞蹈课的强度能让寻常女孩手脚抽筋、浑身骨头噼啪作响。 只是，寻常女孩完成高强度的形体训练后也许能给自己买杯奶茶奖励, 斯威特小姐只能坐回不舒服的餐桌，操作刀叉, 用缓慢的速度优雅切开指甲盖大小的盐煎鱼肉。 更别提她生长发育最关键的时候，检测出了不理想的魔法天赋——法师塔严格规定, 法师界所有青少年对魔法天赋的检测与开始魔法学习的时间段, 必须是身体转向成熟的时间点，过去有过太多小孩因为提前接触魔法学习夭折了—— 海伦娜也不得不遵守这个规定, 但她等得很不耐烦，安娜贝尔初潮降临的第一天就被推去检测了天赋。 ……接着她就被海伦娜直接扔进禁闭室，经历了好一轮“天赋开发训练”。 懵懵懂懂被关住时，裙子上还有没来得及擦洗的经血。 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的“训练”是因为太辛苦而失败, 还是因为对初潮的害怕而失败。 那些“训练”导致的高烧也直接烧没了安娜贝尔关于童年的所有记忆。 ——海伦娜是这么告诉她的, 安娜贝尔后来其实有点怀疑, 但她那场高烧的确痛苦漫长，况且，她也不是很在意自己堆满课程的童年记忆, 更不可能怀念那位面目模糊的前任“未婚夫”，便懒得去弄清真相了。 这样的她，还能在生理期的第一天通宵不眠，清晨六点整穿上高跟鞋健步如飞奔波一天—— 完完全全依靠金币。 造价高昂的魔法眼霜完全能遮盖所有通宵留下的痕迹，造价高昂的魔法药膏完全能消除女性生理期带来的所有不适。 法师界可不存在痛经，毕生献给魔法研究的大法师们甚至早早就解决了女性分娩的风险，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无痛无伤无后遗症。 足够的金币，足够的学识——这两者只要拥有一项，你不会在阳光下的法师界遭遇任何差异化歧视。 当然，如果你既没钱，又进不了法师塔，痛经难产妊振纹依旧存在，还是老老实实锻炼身体吧，只有百年生命的普通人类不还老老实实在法师界下的普通世界里生活着吗。 所以，初潮之后，安娜贝尔就对“生理期”失去了概念——不仅是她，许许多多的贵族女学徒都没什么概念—— 一点药膏就能完全屏蔽经期时身体的不适，至于生理上会自然流出的血液？ 市面上还提供专门的魔法小贴片，往内裤裤腰的位置一点，压根不用考虑什么侧漏什么染脏什么透气性，魔法会自动清理，连自己在流血都感受不到，超短裙随便穿。 当然，价格非常非常贵，只有贵族买得起。 结果，安娜贝尔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的生理期感受，会不会痛经会不会嗜睡。 “卫生巾”“卫生棉条”或“暖宝宝”等物在安娜贝尔概念里是“贫民传说”一般的古怪玩意，除了狼狈至极的初潮，这位小姐甚至再没见过自己的经血。 洛森第一次给她送红糖水时，安娜贝尔还莫名其妙了很久，后来阅读藏书室里的典籍才知道，这是古老人类生理期时常喝的一种饮品，宿敌送这个不是挑衅（。） ……这样的她，发生了昨晚那样大的乌龙……反应可完全不同于普通人类。 她自己都没碰过那些……血，却把那么脏的东西搞得到处都是，还麻烦男朋友陪着一起收拾清理。 无异于长大后的成人被伴侣发现自己尿床……不，比那还羞耻！ 可恶。 可恶。 可恶。 她怎么不能直接去死呢？ 【下午四点三十分】 重新换回平底鞋的安娜贝尔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桌上，悲愤地戳羽毛笔。 上午的行程顺利走完，下午的行程也即将结束，接下来是晚上的独自学习。 这是最后一堂课了，笔记也全部做完，十分钟后她要第一时间冲去图书馆。 安娜贝尔便用这几分钟放纵了一下自己的私人情绪。 悔恨、羞耻、恼怒——压抑着忙了一整天，它们排山倒海袭来。 魔法药膏又正好在此时动作，它自动在手臂上显现了钟表魔法，提醒安娜贝尔早上涂抹的量到了快失效的时间，让她再去卫生间重新涂抹。 品质高昂、完全无副作用、效果超绝的唯一代价：每次涂抹必须切实涂到子宫外的皮肤——换言之，必须脱掉内裤涂。 可安娜贝尔一丁点都不想动。 平生第二次见到经血的大小姐快恨死了“生理期”这个东西，光是垂头瞥瞥她都要羞耻到哭，如果这不是长在她身上的身体部位，如果这不是魔法都无法完全控制的生理规律——安娜贝尔简直想一把火把“它”烧死！烧死！ 一个会流出脏东西的不雅地方，让本小姐这么狼狈！ 短时间内看都不想看，休想让本小姐用手去摸去抹啊？！ ↑一只可以和自己的生理反应赌气的死板古董 这位三观歪斜的女同学单纯且强烈地憎恨着自己满是污秽的子宫，就差弄个思维魔法做出战斗小人和生理期打架—— 提醒又在手臂上亮了亮。。 安娜贝尔冷笑一声，最后一下用力戳坏了手上的羽毛笔，这才直起腰，拖过自己写笔记用的小本子。 她慢条斯理地换了一支崭新的羽毛笔，翻开本子里的一页空白，蘸蘸墨水，重新落笔。 情绪发泄完了，剩下的行程是学习，她要赶在去图书馆之前把这最后一堂课的教授的板书重新默写一遍，争取掌握课堂内容，在图书馆里的时间要尽量留给深层研究。 “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这门课是天文系别课中的一门辅修，它有太多晦涩绕口的长单词，词根来源遍布多个语种，安娜贝尔每每学习这门课都要带上三本不同的厚字典，一边查词一边记笔记，然后课后再把自己不懂的长难单词默写一遍，背诵记忆。 之前安娜贝尔对这门辅修课的难度还有些怨言…… 起初，她选修这门课完全是为了凑够能与布朗宁并列第一的分数，维持斯威特第一的荣耀——可学起来一个头八个大，学久了都会犯晕眩病，布朗宁的脑子果然不是人脑子——但假期归来后，安娜贝尔就决定把这门课完全吃透——不仅仅是为了高分。 月相元素指标是许多法师改良古老魔法时的基础参考，安娜贝尔最近有了一个想法，要实现它，就必须完全掌握这些晦涩无比的元素指标。 这次快速默写的问题应该不大，几分钟前她才抄完所有板书。 安娜贝尔一笔一划地书写，抑郁的个人情绪逐渐沉浸在学习里，很快就抛去了生理期的“小问题”。 当她默写到第三行时（仍未默完一个整单词），笔尖突然一顿，抬起头。 ……教授已经离开了，教室里的同学们也走得差不多，这堂月相课经常提前下课，很少有学徒愿意规矩等待几分钟后的下课铃。 安娜贝尔又往后看看，确认自己坐的就是最后一排。 她皱皱眉，重新低头默写。 ——几秒钟后，又猛地抬起头。 “谁在那？” 谁？胆敢在学院里隐身对她使用攻击魔法？ 四周静悄悄的。 安娜贝尔等了一会儿，突然抽出法杖，神情冷漠地站起—— “嘶！” 试图起身的那一刻，腰腹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仿佛有人把攻击魔法直接打在了她的小腹上。 安娜贝尔满脸冷汗地跌回座位，咬牙抬起法杖，在周围画下了一个火圈。 “滚出来……” 无人应答。 她弓腰喘息着，一边注意着教室里的动静，一边忍不住去抚摸伤口的位置——可那疼痛又瞬间加剧了，安娜贝尔沙哑地喊了一声，倒伏在桌上。 ……再强横的攻击魔法也不可能无声无息跨过她的火焰……等等，难道？ 她抓紧小腹，堪比攻击魔法的威力正在里面搅动。 手臂上提醒的钟表魔法，不知何时已经归零了。 ——她的药膏，失效了。 要知道，魔法药膏可不会宽容赌气不理睬它的主人，生理期同样不会。 “混……嘶……” 这就是痛经？ 典籍上记载的……那些……嘶……贫民病…… 本小姐怎么会有这种贫民病？ 这个该死的……污秽东西，让我丢一次大脸不够，还要让我第二次对它妥协吗？？ 不可能！ 安娜贝尔恼火地握紧拳头，刚要挥动法杖施法，小腹里却又传来一阵比刚刚猛烈多倍的—— 痛经的时候，千万不能情绪激动，否则会进一步加剧疼痛，甚至导致痉挛。 ——很遗憾，这个常识，今天之前连痛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小姐并不明白。 可怕的疼痛加剧了她的怒火，烧却理智。 她绝不认输、执拗狠辣的血脉基因在这一刻被瞬间点燃——可恶的、可恶的、可恶的生理期——本小姐可没空理睬你这样污秽的—— 安娜贝尔豁然站起，运用卓然的毅力，抱起书本，走向门口。 区！区！生！理！痛！ 克！服！给！你！看！ ……情绪越激动，疼痛越剧烈。 最终，在这恶性循环下，斯威特同学出离暴怒了。 她咬牙往外走，真正和自己的子宫展开了一场鲜血淋漓的拉锯战。 ——令人惊叹的是，坚毅不拔的斯威特，她真的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深夜十一点半】 结束了校外兼职，又赶回教学楼，趁着特定天气下的湿度做完他所想要的那部分魔法研究，洛森揉着太阳穴看看教室上的表，还是决定去一趟图书馆，碰碰运气，试一试能不能接到女朋友。 这个点接她回宿舍，在路上牵着手，是他们长久以来的心照不宣。 ……十二点半他还要回建构区忙着沟通一些稀有法术材料的进货渠道，这一去就是又一个通宵，那地方还没有电子网络信号——万一待在那里的时候错过蠢宝宝的什么短信呢。 不太放心。 洛森知道安娜贝尔这几天的时间表几乎全满，下午六点在打工的地方也收到了她表示要专心学习、暂时不与自己见面聊天的短信—— 他们说出口的“忙起来”一向是“忙到连睡觉时间都必须压缩”，这时候，双方绝不会轻易去打扰对方的工作学习，这也是宿敌相处的一条不成文规矩。 ……但不知怎的，洛森就是有点担心。 昨晚他重新洗了一遍衣服和床后，就撑不住睡着了；虽然睡之前蠢宝宝似乎被他哄好了，哭声也逐渐变小，但按照他今天中午发现的食物分析…… 怕不是抑郁了一晚上没合眼，第二天清早又专门起来给他做大餐，想着什么“补偿”吧。 班尼迪克蛋，酸奶油配烤土豆，华尔道夫沙拉与焗番茄，一大壶的鲜奶茶，那一托盘闪耀着高级气息的食物差点没把布朗宁同学眼睛闪瞎。 当然，能吃到这么费心思的手作食物他很高兴，吃之前专门咔咔咔拍了一个g的照片留念，下午上课时还特地从手机里翻出来，对室友表示“这是我女朋友做的，没什么，就是让你看看”。 但仔细分析一下就知道…… 吹毛求疵的大小姐肯定从酱汁到配菜一律制作，杜绝任何便利半成品——谁知道她在这上面花了多长时间。 洛森记得她是早晨六点半的产业会议，可昨晚乱七八糟折腾到三点多才睡下，她还做了这么多东西…… 肯定是通宵。 昨夜哭声变小也是她特地伪装的“被哄好”假象，为了让自己放宽心赶紧睡觉。 ……竟然还能理直气壮指责他是骗子，明明她也差不了多少。 生理期就请假一天，在床上好好躺着啊。 蠢宝宝这样一定会陷入“好羞耻好污秽好可恶”的怪圈，从而抑郁一整天，指不定就理智掉线做出什么蠢事。 唉。 洛森真心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作为兄长，洛莉初潮时的衣服裤子床单都是他帮忙洗的，毕竟女孩生理期不能碰冷水，但他们家洗衣服只有冷水…… 姨妈巾也是洛森买回来又教给洛莉戴，红糖水暖宝宝泡脚桶一应俱全——反正布朗宁家的女孩就算在贫民窟成长也不能长成小可怜，他们家的必须做最飒最优越的。 除开洛莉，布朗宁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更别提，他为了赚女人的钱付出多少啊，开发产品时，妇产科大夫的技能都快学得七七八八了—— 况且，看女朋友哭着弄了满床的血，还能纠结自己欲|望没满足的……怕不是有毒。 蜜糖宝宝总能忧虑到他完全不care的点，但他分外忧虑的（“一抱就软一亲就乖真的太好拐了”）点，蜜糖宝宝却完全不care。 头痛。 洛森转身锁上实验室的门，加快脚步。 唯一令精欣慰的，是蜜糖宝宝的体质意外很好。 她的生理期非常规律，只偶尔有一到两天的前后误差。洛森还特地观察过，发现她的身体每次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穿着高跟鞋小跑和穿运动鞋没区别…… 当时他还奇怪了一段时间，蠢宝宝那个不健康的生活状态，这时候却毫无反应，和书上的不一样。 莉莉身体那么好，这种时期也会有点嗜睡呢。 大概是有钱人家的什么高级疗养药吧，有钱真好。 想到这，洛森抵达了图书馆。 一如既往。 万籁俱寂，里面的灯光全部熄灭，门口有一个抱着书摇摇晃晃的小影子。 洛森放下了莫名提起的心，跑过去，又逐渐放慢脚步。 离去建构区还有一小时，足够他陪她慢慢走回去。 “嗨，蜜糖宝宝。” 洛森捧过她手里高过头顶的书，笑嘻嘻地对着她打招呼。 安娜贝尔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愣住了。 “蜜糖宝宝？哭宝宝？醒醒，嘿，我送你回宿舍。” “……你来干嘛？” 她沙哑地说：“我发了短信说不想和你见面，让你该忙什么忙什么，我这边也没时间！” 洛森一如既往忽视了这只兔子嘴里别别扭扭的蠢话。 他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 “你的嗓子怎么回事？” 好哑。 “没事，你不要管……” 安娜贝尔试图挥手推他，洛森敏捷捉住她的手，摸到一阵湿意。 ……与血腥气。 他脸色一沉，立刻抬手在半空点出魔法灯，又摊开她的掌心瞧。 洛森的施法速度与他抓人的速度一样快，安娜贝尔躲闪不及，被完全控住了。 弯弯的月牙，指甲在掌心掐出了一颗颗血红色的月牙伤疤。 洛森脸上那点笑意瞬间全部消失，他赤手抓过点燃的魔法灯，直接去照她的脸。 安娜贝尔在强光下闭闭眼睛。 她的脸色白得像沾了四层漂白水的骷髅石膏像，昨夜还无比红润的嘴唇发紫。 洛森熄灭灯光。 在黑暗里，他轻柔地问：“谁干的？” “……你不要管，我已经赢了。” “谁干的？” “我赢得了最终胜利，一点都没被影响，顺利走来图书馆，顺利完成了所有学习任务。” “谁·干·的？” 他真是不依不饶。 明明不想被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 安娜贝尔撇撇嘴，神情像被老师捉到在课上玩陀螺的小男孩。 “……污秽的子宫，我战胜了它，就这样，它再也不能拿疼痛威胁我了。” 洛森：“……”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幻听了。 “谁？” 安娜贝尔后知后觉，“子宫”这个词讲给男朋友听有点羞耻。 她轻咳了一声，委婉道：“‘痛经’，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生僻名词，但我战胜了这个古老且不齿的生理现象。” 洛森：“……” 安娜贝尔骄傲：“我从c座教学楼的五楼阶梯教室开始，一步一步，结结实实挺直腰杆走到了图书馆，又一步一步走到我的自习座位上，用力掐着手，把所有威胁性疼痛驱散，进入知识的海洋，完成了所有订好的学习计划。” 洛森：“……” 安娜贝尔：“本小姐！战胜了！痛经！区区生理痛罢了！哼！” 洛森：“……” 骄傲宣读完战果的安娜贝尔听见她的男朋友开始深呼吸。 ……细小的心虚再次闪过她的大脑，宿敌这个深呼吸的状态，有点像被什么气疯了。 “所以你走开。” 她怂兮兮地伸爪子戳了他一下：“我、我要靠自己的力量，继续走回宿舍，为这场漂亮的胜利画上圆满句号。所以，巧克力脑袋，我不要你接我……” 男朋友的深呼吸加重了。 听上去他需要一台呼吸机。 安娜贝尔不禁担忧起来：“布朗宁，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你哪里痛？” 她男朋友：“……” 被你气的。 心口疼。 布朗宁同学两眼发黑，他艰难地摁着快破表的血压，秉承着宿敌你来我往的传统，挤出一句话。 “你现在完成学习了，安娜贝尔，你应该摆脱学习的状态，再想想你说的话。” 安娜贝尔愣愣点头。 她迟钝地转动了一下脑子，把自己从深度浸入的学习状态里拔|出|来。 然后…… “呜！” 然后，英勇的斯威特同学阵亡了。 洛森接住她，把痛得瑟瑟发抖的蠢蛋抱好，大步走向医务室。 “今晚你就住在那儿，我会通知你的助理，再推掉晚上的工作，”察觉到蠢蛋试图张嘴说话后，他立刻补充，“我的行程表被打乱和你的生理期无关，如果有意见，以后你在感到不适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我解决，而不是犯蠢忍到现在。” 安娜贝尔想说你别瞎胡闹，我涂一下药膏就一点问题都不会有了，但她痛得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我……” “我今晚必须要给你上一堂正常生理课，阐述‘痛经’这个名词的正确释义——安娜贝尔·斯威特，你最好紧急补习，否则——” 被她气疯的男朋友咬牙切齿：“否则我立刻用rpg火|箭|炮轰击你那宝贝得不得了的斯威特老宅，让你的宝贝家规宝贝母亲宝贝戒律一同消失，我说到做到！” 安娜贝尔：“……” 有病哦。 突然生的什么气啊。 她晕乎乎地想，把冷汗涔涔的脑袋搭在他肩膀上。 洛森动作一顿，把手放上去，以强硬口吻里完全不同的柔和程度，摸了摸她的头。 安娜贝尔的意识其实已经不太清醒了，她没有注意到什么仪表，更没法注意到自己汗湿的头发，那个“告诉他我有药膏抹一下就能完全止疼”的想法一闪而过，与理智一起消失在凌乱的疼痛里。 奇怪。 明明从下午开始，疼过了好久，走出图书馆时，已经不怎么疼了。 但一被他抱起来，就好疼好疼啊。 ……她是不是变坏了？ 小小的安娜懵懂地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去看禁闭室那扇关紧的黑门。 长大的安娜贝尔懵懂地摇着脑袋，把头顶送进洛森的手心里，蹭了好几下。 洛森收紧了拥抱。 ……蠢兮兮的，兔子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蜜糖蠢宝宝。 又好亲，又好抱，一股脑地送给他好东西，唯独不知道心疼自己。 【你们这对不是半斤八两】 《如何在生理期时无意识把男朋友气到要毁灭我的家族》 . 第160章 第一百零五十六章 准备好却迎接着猝不及防（中下） 第一百零五十六章 准备好却迎接着猝不及防（中下） 薇薇安·兰姆赶到医务室时, 洛森正靠在墙上摆弄手里的古怪装置，古怪装置的外形有点像联络喇叭——低配版的联络喇叭，不安定的伞形振幅时不时弹出绝缘皮, 薇薇安眼睁睁看着它落在洛森的衣角上, 灼出一颗破洞。 听见她走近的脚步声，洛森关闭装置，抬起头来, 不耐烦地拍了拍衣角上的魔法振幅, 仿佛是拍掉了一沓烟灰。 他之前似乎是在和什么人通讯, 此时看着薇薇安的表情满含杀气。 兰姆小姐脚步一顿，猜他是不是生意上出了大问题。 “你们贵族就是这样教养女孩的？” ——话一出口, 她就打消了之前的猜测。 能让布朗宁这么不客气、把敌意摆在脸上说话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个。 薇薇安走近, 转身看向医务室。 洛森一直靠在医务室外的学院长廊上，他右肩紧紧挨着那层隔离用的魔法光膜, 光膜里是一个宽敞的病房。 薇薇安看过去, 就像看着一块毛玻璃，只能看见病床外的白色帘子拉得紧紧的, 还隐约能听到一些瓶瓶罐罐磕碰的声响，校医的叱责声，与助理低低的劝说。 ……助理在里面那个照顾蠢蛋，薇薇安松了口气。 “斯威特家很特殊。” 薇薇安收回视线, 离开光膜, 抱臂靠在洛森的对面。 她等候的姿态几乎与对面的男生相同, 嘴上却冷冷道：“斯威特犯蠢是她自己的事，布朗宁，你可别地图炮所有的贵族女学徒。我们有脑子, 我们也有会抹药膏的手。” 洛森清晰地冷笑一声：“自成年来，你带着她几乎逛遍了每一个明面上的牛郎俱乐部，她却该死的连痛经是什么都不知道？” 薇薇安恼火起来：“我能怎么办，她伪装起来一套一套，我前段时间才知道斯威特性知识匮乏，她连套都不会买——可在那之前她几乎每晚都会和她母亲安排的男人走进酒店，还会神情自若地和我开车！” 洛森不说话了。 他垂下头，手臂绷紧，低低地说了一个词。 那是一个绝不该进入贵族小姐耳朵的粗俗词汇。 薇薇安懒得计较。 她突然想到之前那场宴会，醉红牛的斯威特满场傻笑，逮着她就不停重复“布朗宁想泡我”，遇上不顺心的事还会认认真真说f开头的词，说那个词的神情就像泡在巧克力奶里。 斯威特果然一直在被布朗宁带坏。 各方面都被带坏。 ……怎么不被带的更坏一点呢？ 学学他，学学肆意享乐和随心所欲啊，不要偏偏只去学固执、不服输、对自己发狠。 “我可没教她这些。” 洛森低着头轻轻说，薇薇安这才意识到她刚刚把叹息说出声了：“那个蠢货本就固执、不服输、全世界最擅长对自己发狠。” 他却也没否认自己身上存在这些毛病。 薇薇安看着丝绸鞋鞋面的眼神闪了闪，半晌，她抬起头来。 不知何时开始，布朗宁身上常穿的衬衫换成了圆领的短袖t恤，浅浅的颜色，衬得他肤色更白。 医务室门口亮起的那枚铁艺灯，浅颜色的短袖t恤，都让薇薇安把他手臂上突出的青筋看得清清楚楚。 “行了。” 她低低地说：“你现在对你自己发狠也没用，掐出痕迹让她看到只会更难受。” 闻言，洛森缓缓放松力道。 他尖锐的口气比薇薇安还夸张：“我可没做掐自己这种蠢事，这种蠢事只有里面的蠢货才能做出来。我只是在幻想掐死那个蠢货。” 薇薇安懒得提醒他。 这家伙放狠话时的表情简直就是进行剖腹产的手术室外的丈夫。 他们俩又互相沉默了一会儿。 一个是明面上没有关系的异性仇敌，一个是被助理通知后半路赶来的敌对家族继承人，这两个现在其实都没资格走进医务室，站在“家属”的位置细细询问医生注意事项，再对自己折腾自己的病人发火。 安娜贝尔的助理和校医都在里面，这时候再进去也没必要。 洛森也不懂她们贵族女学徒应对这些事的方法，助理赶来时不算紧张的神情让他默默把准备好的热水袋和红糖都放了回去…… 果然，是有什么女性专用的私密高级药物吧。 这里不需要他。 也不需要这些贫民慰问物……停留只是增添尴尬。 那一瞬间洛森甚至有点悔恨了，他不该把蠢宝宝送到医务室再叫来她的同性下属，他应该把她悄悄偷渡回自己的宿舍里，逼问出解决她毛病的方法，这样现在就不用被推出来手足无措…… 但，只是一瞬间。 她自己肯定不知道她惨白的脸色有多吓人，无所不能的布朗宁除了找校医找助理，竟然完全忘了任何办法。 被气得不轻，又何尝不是被她吓得不轻。 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寻求他人帮助”。 ……其实他应该赶紧离开的，洛森了解安娜贝尔，彻底清醒后，她第一反应就会是让他离开去忙他自己的事，如果确认到他今晚推掉了建构区的行程，她说不定会哭得比痛经还惨。 毕竟是个把自己折腾成那样，还下午六点钟准时掐着他打工休息的点给他发短信，叮嘱他不要过来见他的宇宙级蠢货。 所以洛森想好了。 他要等在这，直到她的助理探出头来说“ok”，确认蠢货好好睡着了，再离开。 薇薇安也在他对面抱臂等候着，洛森猜她和他是一样的想法，毕竟兰姆家的小姐不该第一时间出现在斯威特小姐的病房外，传出去会给双方家族带来影响。 她助理为什么这时唯独通知薇薇安？ 难道蠢宝宝没有其他别的女性朋友？ ……朋友少也是好事，就她那个好哄的破性格，朋友一多就容易被抱着坏心思的人骗的团团转。 薇薇安·兰姆……还算可以吧，起码不会把蠢宝宝骗的团团转，作为贵族，她的人品罕见的不错。 勉强是个不赖的朋友。 半晌后，洛森动动僵硬的肩膀，打算去长廊那头的饮水机冲一杯速溶咖啡。 薇薇安抬起头。 “其实以前有人劝我和你上床。” 洛森：“……” 真见鬼的“不赖朋友”。 和蠢宝宝混在一起的，果然不是白痴就是蠢货。 他冷静地说：“你与其费心找这种话题，兰姆小姐，我们不如继续维持之前尴尬的沉默。” 薇薇安：“……我能怎么办，除了这个我还能和不熟的异性说什么话题？” 洛森：“你该反思一下你自己，我和陌生异性之间的话题从来不是上床。” 薇薇安：“用脸哄骗异性的钱又高级到哪去了？” 洛森：“……”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薇薇安咳嗽一声，“我是说，仅仅有人劝过。我是泽奥西斯玩的最开的女学徒……而你是泽奥西斯玩的最开的男学徒……所以，的确有人起哄。什么‘一较高下’，什么‘几人斩比赛’……还有人统计过我睡过的数目与你睡过……” 洛森理解地点点头：“兰姆小姐，这个话题正从‘非常尴尬’走向‘异常尴尬’。” 薇薇安：“……总之，你知道为什么即使有人劝，我却没对你出过手吗？” 洛森耸耸肩，不走心地说：“兰姆小姐眼光好。” “因为你不像一个能‘玩’的男人。”薇薇安翻翻白眼，“你这个人太特立独行，散漫惯了，全凭心意做事。我听闻过你做的事，知道你绝不会对贵族女人感兴趣，就算要睡贵族女人，也单纯为了骗走她们的金币。” 她冷笑一声：“即使我乐意花金币去购买一个美妙的夜晚，也不乐意和一个不会沉迷我的男人浪费时间。布朗宁，她们都说你说话好听又讨巧，但我知道，你对待女人冷漠得像个混蛋。你拆开她们衣服的时候会不会在暗地里被香水味熏得作呕？” 洛森没有反驳。 他无所谓地说：“当然，兰姆小姐和我拉开距离的选择非常正确。我也很明白兰姆小姐的态度，所以容我去倒杯咖啡……” “不过，我不能武断断定，你本人与传言里的混蛋没有差异。”薇薇安不耐烦地打断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你的脸不对我胃口。我不喜欢和比我漂亮的男人睡觉。” 洛森：“……” “而且斯威特一天到晚吐槽你是病歪歪的医务室常客，我更不喜欢和体力不好的男人睡觉。” 洛森：“……” “听以前一个和你有牵扯的贵族小姐说你时间还短，我最不喜欢和技术不行的男人睡觉了。” 洛森：“……” 嗯，不愧是蠢宝宝的朋友，这熟练升高的血压，这打人的冲动。 他有点想逼问薇薇安那个试图和他牵扯却没得手就酸溜溜放谣言的贵族小姐是谁——洛森不怀疑有，但他没想过这谣言如此夸张—— 但算了。忍住。 一帮污浊的人类，不在意，不生气。 他又不是满脑子雄性尊严的男“人”，不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 洛森沉心静气，佛光普照：“好的，那我就去泡咖啡……” “不过，”薇薇安清清嗓子，“过去的斯威特应该搞不清这些区别，她看上去也挺喜欢你的脸。” 没错。 她还是决定……说出来。 看在布朗宁今晚推去所有私事等在医务室外，看在一番接触后他对安娜贝尔没有任何的轻慢。 薇薇安·兰姆终于不甘不愿地给予对方认可，也终于决定放下自己顾虑重重的隐瞒。 “现在的斯威特就不同。” 她深吸一口气：“假期里，她在外面包养了一个男宠，对方体力技术都很好，据说还喘的很好听，你打工的时候她估计在和那个男宠偷情，而且玩得乐不思蜀，天天待在一起鬼混。我个人认为体验过真正快乐的斯威特是不会再考虑你的，洛森，你有必要做好心理准备——谁让你没有看住她，坚持要搞小学鸡式暗恋呢。对吧。” 洛森：“……” 【医务室内】 刚准备解除魔法光膜，通报小姐的身体情况恢复的助理指尖一抖，倒吸一口凉气。 ……她听到了什么？ ……这个不想嗑瓜子在该死的说什么？ 本以为今晚也会是一次糖——这么一来今晚岂不就是她cp在现实里的彻底终结—— 【医务室外】 布朗宁同学站定了。 按照人设，此时应该回复“哦，我可没暗恋她，你不要搞错了”。 按照实际，他应该说，“我假期和她达成交易，成为了她的男宠”。 ……但他心肝脾肺肾都被蠢宝宝的蠢朋友气得疼，头晕脑胀的，继图书馆前两眼发黑，又在医务室前两眼发黑。 洛森非常、非常、非常想冲进医务室，对里面的病患发火，让她和她的朋友解释清楚。 但他不能，里面的病患已经不是可以单纯辱骂击打的宿敌——今晚他正疯狂憎恨自己怎么不能再把她宠得娇气任性一点，疯狂憎恨自己即便是交往关系也夹枪带棒的言行——如果他能和蠢宝宝理想中的贵族绅士一样优雅温柔—— “我就是那个天天和她呆在一起鬼混的家伙，我不是男宠，我是安娜贝尔·斯威特的男朋友。是我送她过来，是我等在外面，是我担心得像个白痴，待会我还要假装自己是一只阴沟老鼠悄悄溜走，满意了吗？” 去他的。 去他的！ 洛森回头，死死瞪着薇薇安：“你还有什么鬼话要告诉我？” 医务室内外，两个女人同时捂住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我要顶着所有人的眼光待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可连这样的事都无法实现。 不是我不愿，仅仅是因为她不敢。 我在对她的朋友嚷嚷。……我知道我这样很坏。 我的感受。（y feelg） 这真坏。（so terrible) . 第161章 第一百零五十八章 准备好却迎接着猝不及防（下） 第一百零五十八章 准备好却迎接着猝不及防（下） 老实说, 洛森并不是一个会瞻前顾后、悔恨自己错误言行的家伙。 就算是不慎遇上伊娃·斯威特，与她牵扯了那样一段时间——这位同学也能捏着沾满自己血的金币，在拍卖会彻底崩塌的那一天, 愉悦至极地做出“收获颇丰, 可喜可贺，下次还来”的总结（。） 人类社会的毒打让这只随心所欲的精灵学会周密计划、谨慎部署——但在此之前，要知道, 他可是精灵族出了名的无法无天、自由散漫、“比风还难抓”。 像“被雅各嘲讽后有点不爽, 于是‘呼’地冲过去把他的脑袋按进红菜汤又‘唰’地抢过他的饭碗往外跑, 最终在重重追杀下不得不皱着脸把苦苣沙拉一口气倒进嘴里”这类破事…… 洛森不是第一次干了。 也永远不会最后一次干。 哪怕一时冲动做出的错事发生了几百次，他也坚持不寻求他人帮助, 坚持不后悔——大多时刻还能从这些“错事”里发现不错的机遇呢。 好比那晚与德鲁拉根的争斗，大抵整个法术建构区都不会相信, 他们的“教父”陨落的最初原因，仅仅是一只年轻气盛的雄性为了揉女朋友的月匈疯狂跑圈（。） 顺便一提, 干完德鲁拉根的第二天晚上他就揉到了（。） 手感比梦中的幻想还好。好一千万倍。 ……嗯, 咳，总之, 洛森是一只不肯后悔的精灵。 哪怕此时、此刻，他气急嘴瓢，说出了女朋友拜托他隐瞒的最大的秘密。 女朋友的好友正捂着嘴瞪他，洛森说不上她是什么表情, 既不是“我家白菜竟然被猪拱了”也不是“我家白菜终于被猪拱了”, 那表情十分扭曲, 像是两者的综合体。 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布朗宁同学甚至琢磨不出，薇薇安捂嘴是为了捂住尖叫还是捂住怒吼。 他不后悔。 布朗宁从不后悔。 他一丁点都不……后悔！ “好吧。” 从不后悔的精灵在内心发出咆哮，面上自然地笑：“其实我刚才是在开玩笑……” “你那是开玩笑？！” 另一个高亢的女声插入了死寂的长廊。 只听“嘭”的一声, 安娜贝尔的助理一手举着法杖一手举着药膏从医务室的魔法光膜中闯出来——她表情里某种飞速飙升的战斗力会让人误会她是举着一柄冲|锋|枪闯出来—— 然而，她的眼睛正无可抑制地淌着泪水。 这就让等在门外的家伙完全忽视了她古怪的热情。 洛森脸色一变。 助理死死盯着洛森，喜极而泣地说：“你……” 后一个单词还没能伴着激动的泪水滚出来，刚刚官宣的某位就急忙打断：“她怎么样了？你为什么哭了？” 助理哽咽：“不……” 不是的，我家没心没肺的小姐一抹药膏就重新生龙活虎了，我现在单纯流淌着喜悦的泪水，你不要打岔，赶紧说清楚！ ——但这位苦尽甘来的cp粉粉头在哽咽，她完全丧失了把以上复杂的心理活动说清楚的语言能力。 她擦擦泪，更激动地试图表达清楚：“不……” 洛森彻底被这女生两个带哭腔的“不”吓懵了。 安娜贝尔的助理一直是个冷静干练的女孩，围观他们斗殴时眼睛里写满“呵呵”，洛森还知道她会在网上披马甲吐槽自己上司、披马甲稳固安娜贝尔的校园女神地位、披马甲掌控一整个斯威特阵营粉—— 操控舆论、辅助工作、发泄心情、平衡个人兴趣与职业要求，这些方面她简直是个女版的甜甜大佬。 洛森清楚她是安娜贝尔身边最可靠的属下，所以今晚他第一时间联系了她。 但她却……泣不成声？ 不只是简单的生理期问题吗？ 难道女生的痛经会导致……？ 助理吸吸鼻子，还没能酝酿出第三个“不”，就被猛地推开。 施法速度快到所有学徒都无法看清的天才赤手捏着咒语破开了那层光膜，细微的皮肉烧焦声此时没被任何人察觉，外面的两个女人一个在怀疑人生一个在哭。 洛森这一生都没这么惶恐，他冲过去拉开床帘：“安娜——” “丹拿先生，我今天流了一整天的冷汗，想补充一些水分……呃，布朗宁？” 安娜贝尔捧着西瓜汁呆乎乎地抬起头，嘴里还咬着吸管。 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在这干嘛”。 旁边的校医则捧着记录板嘀咕：“就算有药膏你现在也不能喝这个……啊，布朗宁？……谁让你进来的，布朗宁，这是女学徒的个人问题，出去，守点礼貌！” 安娜贝尔则略显不安地晃晃手，手中盛西瓜汁的杯子里，五六颗冰块哗啦啦碰撞在一起。 她的气色比拽着白色床帘的精灵好上几百倍。 并且，一边晃着杯子里的冰块，一边附和着校医的话冲他点头。 “布朗宁，你别闯进来啊，快走开。” 又晃晃冰块看向外间，压低嗓音：“你会让我助理误会的！” 洛森：“……” 洛森深吸一口气，默默把施咒闯入房间的右手背在身后。 他看看这蠢货没事人般的状态，又看看这蠢货手里的冰镇西瓜汁，又看看这蠢货不安焦虑的小表情。 “布朗宁，呃，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今晚你有工作吧，快走……” 洛森：“……” 洛森抬起左手就是“啪”的一巴掌。 一如当年雅各小精灵的红菜汤，安娜贝尔红彤彤的冰镇西瓜汁，“哗啦”摔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被男朋友一爪糊翻饮料的安娜贝尔：“……” 抱着记录板正准备好言相劝的校医：“……” “嘿！”她恼火道，“你干嘛，这是我的饮料！” 痛经还深更半夜喝冰镇西瓜汁，喝死你活该。 ——但洛森没再说出口，他怕自己说出口会遭到类似“我们贵族用的药膏就是可以完全屏蔽反应啊，想吃多少冷饮吃多少冷饮，你什么都不清楚不要瞎管我”的反驳，想想都知道只可能是这样的反驳—— 如果不是这蠢货生理期，他上前直接和她打一场的心都有了。 于是布朗宁同学冷笑一声，冲她比了一个中指。 宿敌式中指，清纯不做作。 “screw you” ……宿敌式辱骂，更清纯更不做作，发自内心，诚实无比。 抹上药膏就活蹦乱跳的蠢兔子立刻从病床上跳起：“你滚——” 布朗宁同学转身就走。 怒气值堪堪涨满半条的安娜贝尔：“……你去干嘛？” 怒气值早已破表的洛森：“滚·去·工·作。” 然后他“哗啦”摔上了白色床帘，走出门后犹不解气，又转身，抬起背在身后的右手闪电般扔了一个高配的隔离光膜过去，特地用魔法放大出砸门般的“咣当”声，这才彻底离去。 正准备跳下病床的安娜贝尔：“……” 她有点茫然地坐回被子里。 “他这是干嘛？他生什么气？” 突然出现摔她饮料对她竖中指，还用那种词骂她，她都没生气呢！ ……从图书馆前开始，布朗宁就生什么气啊？？ 他每次用全名喊我，都是我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 我好好的学习、工作、战胜软弱的病魔、状态恢复后喝一杯西瓜汁解渴，这些行为里有什么大错吗？ 呃，我今天一整天，从头到尾都没和什么贵族男孩说话吧？我有说过话吗？ 安娜贝尔万般不解，满头问号，一时间，感觉精灵的心思比月相形状的晦涩名词还难懂。 她只好瞪着洛森重新补好的那层魔法光膜发呆，犹疑且恍惚。 状态像抱着胡萝卜看苜蓿草的兔子。 旁边的校医干咳一声。 沃尔夫·丹拿今晚是第一次看洛森抱着女孩出现在医务室门口，也是第一次看见他把慌张直接摆在脸上的表情。 作为校医，洛森最初接触魔法在手上留下的疤痕就是他帮忙处理的，刚刚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洛森背在身后的手。 ……不加防护直接闯进来，肯定又被魔法烫到了。 “你别紧张。” 他安抚道：“我猜，他主要是在气他自己。” 气自己完全不懂贵族女学徒的私密药物什么忙都帮不上，气自己担惊受怕这姑娘还有心情吸西瓜汁，气自己慌慌张张闯进来闹了乌龙，气…… 唉。 这小混蛋天天气他们，终于也有被别人气的时候了。 沃尔夫与捷克不同，捷克是对室友存在太多“渣男滤镜”的年轻男孩，大量写同人又锻炼了他站在女生视角的共情能力，所以，他压根不会帮着洛森说话。 沃尔夫校医是与校长一起看着洛森成长的犬科长辈，他悠悠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忍住。 “他脾气不好，斯威特小姐，你要哄哄他。” ……话刚出口校医就有些后悔，把“斯威特”这个姓氏与“哄哄某人”放在一起，不是笑话吗。 说起来，小混蛋喜欢的女孩竟然顶着这个姓氏…… “他脾气很好。” 出乎意料的是，斯威特姓氏的女孩转头认真看他。 “肯定是我哪里犯了很大的错误……丹拿先生，怎么哄？” 沃尔夫张张嘴，有些错愕。 他还没酝酿出答复，门口的光膜又波动起来—— 两位贵族女孩一前一后冲进房间。 前方的薇薇安：“你在和！” 后方的助理：“布朗宁！” 前方的薇薇安：“交往吗！” 后方的助理：“啊啊啊！” 安娜贝尔：“……” 她立刻翻身钻进被窝。 “我是病人，我在痛经。” 薇薇安却直接冲过去扬她被子：“有了药膏你痛个鬼——” 助理则一边拽着床帘擦眼泪，一边哆嗦着掏出手机。 “你们停下，你们停下，不准拽我被子——” 安娜贝尔矜持的命令逐渐在这兵荒马乱中转为大吼：“不准上论坛！助理！把手机丢开！不准曝光——别拽我被子——不准曝光！你们敢现在上论坛曝光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你们——” 助理捏紧手机，激动的泪水越擦越多：“结婚了吗？！领证了吗？！” 薇薇安则抓着被子，差点喘不过气了：“怀上了吗？！我要当教母！” 安娜贝尔：“……” “nope” 她一脸冷漠地放开已经被完全扯开的被子，一个飞扑就往床下钻。 三十秒后，堪堪缩好脚脚，床底之外传来震聋欲耳的尖叫。 这次是结结实实的愤怒，与沮丧。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行吗？！他不行吗？！！” “你们冷静一下，冷静一下，真是有病……不，薇薇安，你疯了吗，放开我的脚踝，就算你现在把我从床底拖出来你也当不上教母！！助理！助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被拖出床底的兔宝宝：洛森！！！救命！！！ 巧克力：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扔来了一只不开心的布朗熊jpg . 第162章 第一百零五十九章 女孩的睡衣派对并非只有粉色（上） 第一百零五十九章 女孩的睡衣派对并非只有粉色（上） 向【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发送信息： 【……晚上好。】 【晚上好~】 【晚上好（爱心）（爱心）（爱心）】 【兔兔晚安jpg】 -3分钟后-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挥手)(挥手)（再见）（再见）】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在忙, 没空晚安。】 安娜贝尔：你忙你还显示了整整三分钟的“正在输入中”。 忙着瞪着手机屏和我继续生闷气吗。 她只好继续发送萌哒哒的表情包——安娜贝尔发现发送萌哒哒的表情包比装成萌哒哒的样子去哄他容易多了，毕竟过分软绵可爱的表情包还可以用“是制作表情包的人的锅，和本小姐无关, 本小姐在网上就是这种风格”来解释—— 发萌系表情包也就是做下心理建设、点点手指的事, 实在不行总有一千一万个理由甩锅表示表情包里的意思并非本意呢。 ……装成萌哒哒的样子去哄他就太难了。 且不论“装成萌哒哒的样子”，“哄男朋友”这个课题对安娜贝尔堪比法师级古典悬疑典籍，她的唯一经验是“等男朋友主动来哄我”, 之前唯一一次鼓起勇气要学又因突发状况半途而废, 最后还因为遭遇的噩梦被他抱在怀里拍拍亲亲。 结果, 那次她也就多了一份“等男朋友主动来亲我”的经验（。） 这经验在他和自己都各自忙于学业工作、完完全全挤不出时间见面的前提下—— 【睡不着觉jpg】 【给我亲亲jpg】 【打滚求晚安jpg】 这次对面回复很快。 -您好, 您的聊天对象【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已下线-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把手机往枕头旁一扔, 忿忿地拉起被子, 蒙住脑袋。 半晌后，被子下的生物发出“呜呜呜咕咕咕”的叫声，一边叫一边蹬腿滚动。 可恶！ 可恶！ 可恶！ ——见不到面要怎么哄啊！ 这可是兔子表情包都哄不好的情况！ 那家伙不是看到兔子就会瞬间降智超好说话吗？ 兔子表情包都哄不好了, 是红色紧急情况！ 红色紧急情况她仅仅靠着短信能做到什么？按照书里的方法, 红色紧急情况下的雄性只能靠亲密接触来哄啊！ 她……她又不是情话信口拈来的布朗宁！她哪来的左一个哄人方法右一个哄人方法！ ……归根结底, 吊儿郎当的布朗宁什么时候这么爱生气, 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要和我生这么大气？？ 他们的角色定位出错了吧？！ 是我擅长生气, 而他擅长哄我啊？？ ↑恋爱关系里少有清晰的自知之明 可恶的布朗宁……呜呜……竟然不睬她……竟然直接拒绝和她短信聊天……本小姐的睡前时间可是宝贵到每分钟几百金币的……今天还做好了熬夜煲联络喇叭粥的准备，为防止你要开通讯水晶石, 本小姐还专门翻出了那件马卡龙蓝色的甜美小睡裙……唔唔……没有例行晚安……早知道就用这个时间多背点咒语了……布朗宁……讨厌鬼……咕唔……咕…… 安娜贝尔蒙在被子与枕头里, 蹬腿时发出的埋怨逐渐转化为兔子的叫声。 正当这只人类要发出某夜扒在男朋友身上时发出的“呼噜呼噜”, 从而达成完美的“反生气”——又名“试着哄布朗宁却不知道怎么哄便反向生气他对自己的冷漠态度, 从而让布朗宁察觉到我更气，自主消气赶来哄我”——时，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被子里, 因为要不到晚安短信正无理取闹的兔子一顿。 两分钟后，端庄得体的斯威特大小姐拽紧披肩、压平炸起的头毛、拉平滚动时弄皱的裙摆，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她的助理。 也只可能是她的助理。 “这么晚了。” 安娜贝尔尽量以上司的气势开口：“有事吗？” 这栋女生宿舍里，另一位斯威特姓的贵族轻咳一声。 安娜贝尔突然注意到，她穿着一件橙红色的宽大棒球服，从衬衣领贯穿至左侧衣摆用白色印刷着一道大大的字母横幅，上书“jt do it”。 安娜贝尔：“……这是？” 助理面无表情：“我睡衣。” ……你开心就好。 上司心虚地紧了紧身上的烟灰色小披肩（里面正罩着一件集泡泡袖蕾丝边蝴蝶结为一体的可怕东西呢），并不打算就“斯威特晚间穿着礼仪”对助理发表任何意见。 她略温和地问：“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助理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她的目光莫名犹疑——游动起来。 “找您……核对一下，明天的行程。” 安娜贝尔动了动。 她仿佛感到助理的眼神在“游动”——越过她的脸，往她打开的门缝后游动。 “呃，好的……明天，最主要的是早上的讲座活动……为了与对方促进良好合作关系，你需要仔细完成记录……然后上午有现代施咒理论，我们这门课不需要一起上，所以要麻烦你上完课后十点钟之前出现在我教室……接着中午有一次午餐会……到两点钟……下午两点钟接着……下午还有两堂课……是三堂课还是两堂课？助理，报一下行程表，麻烦你帮忙核对一下细节。” 作为斯威特继承人，她真的非常称职了。 ——但很明显，助理此时并不真的在乎。 “核对行程表”只是一个借口。 “助理？助理？” 安娜贝尔从繁重的行程表里抽开，重新与助理对上视线。 ……这下，她确认对方的眼神一直在往她的卧室里“游动”。 “你在看什么？” 助理收回游动的眼神。 “我在看您的卧室，”她眼神里的热量让安娜贝尔不禁后退一步，“布朗宁同学正藏在床底吗？” 安娜贝尔：“……” 她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前天，夜晚，在医务室里——”她努力镇定道，“我们说好了。” 助理往前逼近几步。安娜贝尔这才意识到她不该倒退，她应该先关上房门。 “我们并没有‘说好’。” 进入主人卧室的助理完全没有下属的自觉，一双眼睛狼似的在一切能藏人的角落打转。 她那战斗力过高的眼神让主人又倒退了好几步。 “是您奋力扒在床底，抓着床脚，一边踢蹬试图拽您的兰姆小姐一边以死相逼让我们保密，挣扎中您的确含糊不清的表示了‘帮我保密就告诉你们’，但这两天内，您并没有就自己当时含糊不清的表示做出任何回应。” 助理站定：“综上所述，我认为，您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您试图蒙混过关。” 安娜贝尔又一次拽紧披肩。 她含糊不清地说：“我会告诉你们……” “‘但不是现在’‘但不是立刻’‘稍等，时机还不够成熟’。”助理一顿，“小姐，作为您的属下和朋友，我很熟悉您的话术。” ……作为我的属下和朋友，为什么你用这样的气场在卧室里靠近我？ 安娜贝尔说不出话。 她第一次发现，一句撒娇一次装哭就能主动退让、不再逼迫她的布朗宁，真的脾气很好。 ……现在看看，助理对她已不存任何怜悯之心，助理的眼神里燃烧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姐。” 助理拔高声音：“为什么您还没和布朗宁同学私会？” 安娜贝尔：“……哈？” “您今晚穿了一件浅色睡裙！您今晚熄灭了所有熏香！您今晚提前叮嘱我早早上床休息！” 助理把手一划，被压抑过久的尖叫在眼神中噼里啪啦燃烧：“我刚刚锁住大门，在您的阳台下蹲了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可布朗宁同学没有来！他为什么没有来？他要来只能从阳台走才对！！” 安娜贝尔：“……” 助理把棒球服一掀，大腿一跨：“您看！您看！您看！蚊子包！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二三四五六！结果布朗宁同学没有来！布朗宁同学没有来！” 安娜贝尔：“……” 她虚弱道：“你不要这样。” 助理尖利地笑起来。这一刻她的笑声非常非常斯威特。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您知道我等了多久？您知道我等了多久……我也不会真正打扰你们什么！我只是蹲守在那里，想看到布朗宁同学爬窗户进入您的卧室！” 她竖起两根手指，悬在自己鼻尖快速戳着空气：“用这双眼睛！切切实实看到！确认！前天的所有！不·是·梦！！” 安娜贝尔觉得属下像哈o波特电影里的食死徒。 ……她第一次发现哈0波特电影里的食死徒很可怕。 “咳咳，助理，你需要冷静，而我是你的上司……” 所以你不能对我做什么！我本就有权力命令你无条件隐瞒我的情感状况！ ——但安娜贝尔还没能在助理可怕的眼神下酝酿出足够放这话的气势，助理就用更高亢的一声冷笑打断了她。 “我就知道您要这么说。” 助理转身：“兰姆小姐，您听到了。小姐不打算告诉我们任何细节。” “哈，我怀疑斯威特也没什么细节可说。” 安娜贝尔张张嘴巴，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也走进了她的卧室。 她进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摔上，用魔法反锁。 “布朗宁真没来？” 薇薇安环顾四周，失望无比：“这么好的夜晚？这么好睡的女孩？他没来？” 安娜贝尔·好睡的女孩·斯威特：“……” “喂！” “你吼什么吼。” 敌对家族的大小姐直接走上前来，展示着她身上那条暗红色的吊带镂空纱—— 安娜贝尔急忙闭上眼睛。 “你穿成这样干嘛？！”她不得不继续吼道：“我的房间不是牛郎俱乐部！” 薇薇安冷哼：“这是我衣柜里最保守的睡衣。” 安娜贝尔：…… 那你衣柜里的东西加在一起能凑整一块布吗？？ 她还没吼出下一句，就感到身上一凉。 ——薇薇安上前，直接扯开了安娜贝尔的烟灰奶奶色小披肩。 “你助理毕竟还是你下属，有的事只能我来做。” 薇薇安上下打量一番，嫌弃地把奶奶灰披肩扔到地上：“现在我知道布朗宁为什么没来你卧室了，这是什么？嗯？迪士尼乐园的主题扮演？还是糖果游戏里的布偶服？” 安娜贝尔：“……你们两个今晚究竟是——” 薇薇安把她推向床：“来开睡衣派对。……顺便改造你这可怕的品味。说真的，你觉得‘可爱’等于从头裹到脚吗？脖子要露……锁骨要露……靠，奶奶式花边你裁掉好不好？” 安娜贝尔迷茫且愤怒地抓住自己的睡裙。 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助理：“别胡闹了，最后一次警告，明天我还有行程——” “小姐明天的全部行程取消。” 助理抱着胳膊，棒球服上的“jt do it”醒目耀眼：“讲座我可以代劳，课程缺席几次无关紧要，午餐会推掉，没必要和那些不懂爱情的老女人浪费时间，笔记作业我都可以……” “您现在，去谈恋爱。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助理：什么鬼讲座！什么鬼课程！什么鬼午餐会！什么忙忙忙！ 快点快点快点私会上床doi然后结婚给我立刻马上！！ 针对兔宝宝的拖延症：布朗宁有怜悯之心，cp粉没有jpg . 第163章 第一百零六十章 女孩的睡衣派对并非只有粉色（下） 第一百零六十章 女孩的睡衣派对并非只有粉色（下） 睡衣派对, 顾名思义，一帮女孩穿着睡衣进行的私密社交活动。 安娜贝尔自认永远都搞不明白这项私密社交活动，睡衣就应该是老老实实穿着睡觉, 而不是穿着它给一帮陌生人瞧、又进行打球划水滑板吃爆米花等粗鲁行为的—— 当然, 多年后在男朋友的二手破沙发上，一边穿着他的校服衬衫一边吃着他自制的焦糖爆米花，还坐在他的抱抱里看碟片……这种行为既没穿睡衣也不叫派对, 大小姐非常自觉的把自己的一系列打脸行动都划归到“约会”这个范畴里。 反正不是睡衣派对, 嗯。 睡衣派对是要和很多莫名其妙的女人在一起才能进行的嘛, 男朋友又不是莫名其妙的女人, 他只是个烦人精罢了。 约会就是可以穿短裙、装可爱、露背露腰露脖子的嘛。 之前也提过多次, 按照这样封建古板的观念, 斯威特小姐在同龄贵族的社交圈真的非常自闭——多亏了助理的经营，大部分正经的学徒会把她当作高高在上的女神崇拜，但也永远少不了对她这样自闭行为诟病多多的贵族女孩。 拥有斯威特这个姓氏, 就可以不与她们建立亲密关系, 蔑视她们的“低级趣味”吗？ 事实是, 可以。 这让那些女孩更加嫉恨了——安娜贝尔这么多年没遇过贵族男性的真心追求, 与她“傲慢魔女”“恶毒狠辣”等不好的名声, 也与这些女孩有着不小的关系。 当然，风波不大, 日理万机斯威特继承人从未意识到这些同龄女孩搅出来的小问题, 知道了她也懒得管, 谁稀罕放下身段和她们红着眼抢夺那些“风流倜傥, 前途无量”的贵族男孩呢—— 一没有她家世好，二没有她成绩好，三没有她长得漂亮。 呵呵。 抢那些男人的爱慕干嘛？她很闲吗？ 更何况, 在出了名的爱玩爱交际的兰姆大小姐举办的私密派对上，少数几个爱挑风搞事的女孩就提过斯威特大小姐的“自闭”—— 被兰姆大小姐皮笑肉不笑地嘲讽了好一通，又当场给了脸色看后，再没谁敢真正舞到安娜贝尔面前了。 安娜贝尔就此完全忽视了同龄女孩之间鸡毛蒜皮的斗争，能让她耐下心虚假营业的只有父母命令、家族利益。 ……这间接纵容了她自闭倾向愈发严重的社交态度，怎奈何，唯二能推她出去玩的两个女性同龄人一个唯她命令是从，一个巴不得她更叛逆更胡来。 助理是前者，薇薇安是后者。 助理可以因为偶尔间揣测到的一个眼神保持高度严密的口风，一个字没向海伦娜透露洛森的存在，还通过论坛间接创造了良好的学院舆论环境，让小姐想和布朗宁打几架就和布朗宁打几架； 薇薇安简直求爷爷告奶奶地想把安娜贝尔培养成叛逆少女，但凡有个新店她就要把人拖出宿舍去浪，拼命用自己的三观让对方感受“自由的快乐”——又名玩男人，玩男人，与玩男人（。） 这样唯二称得上朋友的两个女人在旁边，斯威特同学简直完全没进行过任何正常的闺蜜活动（。） 她体验的闺蜜活动要么是完全没有，要么就是……过分刺激了。 “所以，你们到现在还没上床？！” 这是薇薇安。 “小姐觉得婚礼定在哪天比较吉利……我这就展开调查……” 这是助理。 安娜贝尔抱紧枕头，往后缩了缩。 这其实没什么大用，因为她们三个都挤在她的床上，除非她创造一种崭新魔法缩进地里，否则逃不开围追堵截。 “你们不是说今晚是睡衣派对吗！” 这时候斯威特小姐终于肯承认“私密社交活动”的好处了，起码她概念里的睡衣派对绝不会讨论这种话题： “零食呢！电影呢！打球滑板或跳舞！还有对同龄男生评头论足啊！” 薇薇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薇薇安的手上还拽着之前从她睡裙上撕下来的半截泡泡袖。 “你这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青春校园电影。还是90年代的青春校园电影。” 曾在男朋友的二手沙发上吃着焦糖爆米花看青春校园碟片的安娜贝尔：“……” 助理则翻开一页小本子，签字笔勤勤恳恳地“唰唰唰”游动，大概是在计算一个符合星象的婚礼日期—— 她的语气和往常跟在安娜贝尔身边汇报行程一样平静：“我们不对任何同龄男生评头论足，小姐，我们看不上同龄男生，今晚只谈论布朗宁同学。” 也的确看不上同龄男生只愿意谈论布朗宁的安娜贝尔：“……” 好烦。 这两个女人好烦。 薇薇安“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想起什么重要情报似的敲敲手心：“对了，布朗宁有几块腹肌？” 安娜贝尔：“……” “快点，快点，你说让我们对男生评头论足的，快点爆点料让我们评头论足啊。” 我没让你们单单针对我男朋友！！ “我怎么知道！” 安娜贝尔气红了脸，抱着枕头大声道：“我说了好几遍我和他没做过！” 薇薇安轻轻“啧”了一声。 “得了吧，斯威特，你肯定是嘴上说着不做，又仗着对方不会强迫你就在底线前拼命试探，想摸想戳的都摸过戳过了。” 助理平淡点头，只拿笔的手微微颤抖：“我想也是。能抓的地方也抓过了吧？” 安娜贝尔：“……我才不说呢！死都不说！” “嗯，这反应，小姐抓过了。” “哈，我就知道。” 这两个女人真的好烦。 “我不管，你们今晚一个比一个有病，所谓的睡衣派对可不是用来逼问这种低俗事……” 薇薇安：“你摸布朗宁腹肌时会觉得那低俗可耻吗？” 安娜贝尔秒答：“那不低俗！手感超棒！” “哦——” “哦——” 你们是小学男生吗！ 还带起哄的！ 斯威特小姐又气又羞，实在没眼看下去——穿着宽大棒球服做睡衣的助理还好，穿着镂空暗红色吊带睡衣的薇薇安盘着腿耷拉着肩简直没眼看—— “睡衣派对不是这样的！一个两个都不守规矩！要开就好好开！” ……于是，十分钟后，爆米花、汽水瓶、电影碟片、地毯上的彩色气球和乱七八糟的男明星海报都到位了。 风驰电掣布置完这一切、比工作时效率还高的助理重新坐在上司的床上打开小本本，表情严谨。 “您选好婚礼日期了吗？” 薇薇安则放开盘在一起的腿，变成妩媚的贵妃躺：“所以，你们为什么不上床？” 安娜贝尔错觉什么都没改变。 ……她们只是意思意思用魔法铺了一层背景布糊弄我而已！她们完全没打算对自己的目的做什么遮掩！ “你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关注我的情感问题！” 她恼火地抱着枕头：“这是我自己的私事！” 助理写小本本的签字笔一顿，合上本子，正打算公布自己多年cp粉粉头的身份，就被一旁的薇薇安按住了手背。 “我当然不想管你的私事，斯威特。” 曾数次成功把自闭儿童拖出宿舍享受生活的兰姆小姐老辣发言： “可你在异性方面能处理好什么私事？嗯？不要寻求我的帮助？不需要任何建议参考？一直瞒着所有人偷偷摸摸，你能和他谈出朵花来？你以为自己这件宝宝睡衣能起到什么决胜战袍的作用，还是以为你的颜值能把漂亮到不像人的布朗宁迷得理智丧失？” 句句死穴，词词ko 安娜贝尔卡壳了。 大约四十五秒后，她揪紧枕头，大声道：“我当然不需要你的帮助！区区恋爱！” 薇薇安没说什么，薇薇安保持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给她推去了一罐维生素功能饮料。 “喝点水，消消气。” 安娜贝尔警惕道：“我不喝红牛！你休想把我弄醉骗我说什么！” “这不是红牛，斯威特，这是东鹏特饮。” “……噢。对不起刚刚吼你。咕嘟。” ——于是，五分钟后。 醉红牛——更正，醉强效功能性饮料的斯威特同学抛开了一直抱在胸前的枕头。 薇薇安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不继续抱着了？你不觉得我们能对你起什么威胁了吗？” 安娜贝尔很不矜持地抓了一把焦糖爆米花。 “我根本不觉得你们会起什么威胁。”她说，“我刚刚只是想挡住被你撕坏的睡衣，你竟然把我的荷叶领和泡泡袖全撕开了，兰姆，你这个放荡的女人。” “那现在怎么不挡了？” 助理心说：因为小姐醉了。 可安娜贝尔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一挥手：“因为本小姐感觉自己这样很棒，挺拔又丰满，而且这个撕开的口子似乎能够看到沟，以后本小姐要多入几件吊带睡裙穿。” 薇薇安立刻发出了超大声的嘲笑。 助理无声地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被功能饮料弄醉的家伙“嘎吱嘎吱”开始嚼爆米花，她一边嚼一边把两条腿屈在胸前，肩膀小动物般缩紧下沉，还满意地打量着那道并不存在的沟。 “斯威特，现在你可以说说，你和布朗宁的情况了吧？” 薇薇安循循善诱：“任何一点细节，一点点就好，什么方面都好。当然，我很欢迎你告诉我腹肌……” “腹肌？” 安娜贝尔歪歪头，然后她大大方方地说了一个数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数字，薇薇安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助理不得不把话题从这个私密方向撤回来：“小姐，您和布朗宁同学的恋爱，究竟是否……” 是不是认真的，会持续多久？ 可依旧，她这个问题没能好好问出来。 喝醉的大小姐把嘴一撇，眼角一垂，眼泪说来就来。 “布朗宁不要我了。” 她委屈巴巴地控诉：“他一直说忙和我冷战，今天还拒绝对我说晚安，我怀疑他要和我分手。” ——这一瞬间，两位女同学继承了远在男生宿舍区的捷克太太的同款痛苦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宿敌手札： 不要轻易把蠢宝宝灌醉。 否则你会被她气到心累。 . 第164章 七夕番外 离婚之后无法忍耐的第六十个湿热夜晚 七夕番外 离婚之后无法忍耐的第六十个湿热夜晚 前注：本章选自捷克太太的同人小说, 与正文正主或作者无关，视评论情况决定是否有后续~ -1- 离婚之后无法忍耐的第六十个湿热夜晚。 安娜贝尔瞪着天花板，瞪了良久, 还是没憋出, 缓缓从被子里抽出潮乎乎的手。 又热又黏，又湿又躁，她觉得自己从新做的大拇指美甲到没能完全拉直的头发丝都在颤抖。 安娜贝尔喘着热气, 瞪着眼睛, 摆着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手还是缓缓伸向了床头柜。 -2- 凌晨两点零四十分, 离异两月的布朗宁先生接到了前妻的电话。 -3- “家里冷风空调坏了……救命……” -4- 凌晨两点零五十二分, 离异两月的布朗宁先生赶到了前妻的家。 他深夜赶来并非出于什么不可描述的小目的, 别的女人半夜打电话表示空调坏了他还会怀疑是刻意勾引，但前妻那个弱智半夜打电话表示空调坏了……家里气温就绝对是热到她完全睡不着的程度了。 她宁愿为空调低头，也绝不会说谎故意勾引他。 ……讲道理, 夫妻多年, 把“安娜贝尔·斯威特”和“勾引”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布朗宁先生可以毫不顾忌地发出爽朗的嘲笑声。 至于他来的这么快, 也不是暗含余情未了的小心思—— 前妻的家就在他对门, 一栋公寓楼，唯独两户人家, 就是独居的前妻和他。 打开家门, 穿过走廊, 再打开一扇防盗门就是了。 -5- ……布朗宁先生也不想的, 他离婚时无比坚定地要和前妻划清界限重新开始，原本该往死里抗拒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情况。 奈何曾经离婚时他脑子进了许多水，为了争一口莫名其妙的气全力耍帅, 为了表现自己雄性生物的自尊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前妻，分文不要，净身出户。 房子车子年薪奖金，股票期货无数生意等等，以及曾小心积攒的那丢丢私房钱，全部成了对方的。 ……而对方还是个完全能躺在金钱里游泳的现代版史高治呢，缺什么都不可能缺钱，这种女人也完全不需要他用钱来补偿什么“逝去的青春”，多的是成山成海的小奶狗小狼狗扑拥而上填补空虚。 ……真不知道他离婚时的脑子里进了多少水。 其实拿到离婚证时布朗宁先生就清醒了，明明在没和前妻恋爱之前他也是个精打细算的穷苦学生—— 但对着旁边斯威特小姐那张冰块脸，布朗宁先生着实说不出“你能不能把书房地板再借我睡一会儿，等我找到房子再搬出去”的话。 他只好一手抓着离婚证一手拖着一只小行李箱，状似十分潇洒地离去—— -6- 在公园长椅上睡了两天。 -7- 第三天晚上，收服了一条流浪狗，从一个试图夜袭的流浪汉那里抢到了热水壶。 -8- ……第四天他不得不揣着流浪狗孝敬的火腿肠与流浪汉孝敬的热水壶满城市租房，又是毕业季又是招聘季，一天之内找到合心意的房子太过困难—— 焦头烂额下，为了抢占一个前所未有的白菜价好房源，布朗宁先生提前花光了身上所有现金，预付了三个月租金。 这套好房源三个月的租金都比一晚青年旅舍的价格便宜，如果不是租房中介是他确认过的可靠大机构，布朗宁先生都要以为这是仙人跳陷阱。 -9- 第五天布朗宁先生就欢天喜地搬进了白菜价的单人出租屋。 结果第六天早上他就看见前妻打着哈欠从对门走出来扔垃圾。 -10- “你搬新家了？我们家呢？” 对方把叮铃哐啷的垃圾袋往箱子里一砸，脸色很不好。 哪个女人都不会对刚离婚的前夫有好脸色，这点他十分理解，他对她也没有好脸色。 可布朗宁先生忍不住皱眉，他的听觉一直很灵敏，听出里面是喝空的啤酒瓶。 “不想住，那破房子住起来闹心，容易联想到前夫。” ……搬了新家后却和前夫住对门就不闹心了吗？？ -11- 当然，前妻这么富有的现代史高治，她想住哪套房子住哪套房子，想买哪套房子买哪套房子，她们有钱人的脑回路是自己永远都参不破的，这点布朗宁先生离婚前就明白了。 ……他可不是现代史高治，净身出户后经济状况空前拮据，又撞上工作井喷期，退租另找也不可能了。 褪去离婚时脑子里的水，在公园长椅上度过难忘夜晚的布朗宁先生也舍不得那三个月的预付租金啊。 -12- 这就导致了整整两月的邻居生涯，抬头不见低头见。 起初遇见了必要互相嘲讽几句，互相给对方脸色看——久了便懒得搭理，低头忙自己的事，只默默展开了“谁能冲邻居把防盗门摔得更大声更有气势”较量。 后来，前妻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事，还会给他打电话求助。 水管漏水、保险丝烧断、灯泡不会换、大门钥匙忘带……都是非常符合邻居身份的疏离小忙，布朗宁先生帮着帮着也就习惯了。 -13- 安娜贝尔·斯威特这个女人就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从恋爱第一天到结婚多年再到离婚后两月，他就没指望过她学会家务自理。 而和他结婚后她也养成了不请家政的毛病，毕竟粗手粗脚的家政哪有会自主把文件整理归类、还给她泡巧克力奶的丈夫香。 ……虽然如此，两月间十二次水管破裂、十八次保险丝烧断、二十五次大门钥匙忘带、三十二次灯泡爆|炸…… 也太夸张了吧？？ 两个月顶了天也才一共六十二天啊？？ -14- 布朗宁先生十分困惑，但想想，前妻过得越不好他就越开心，也不去计较她这些年越发倒退的自主生存能力了。 今晚也是，索性他第二天（暂时）没有工作，就带着工具来到了前妻家里修空调，暗搓搓看她的笑话。 她一身细皮嫩肉，一点点轻捏就会起红印。 这样的三伏天，在湿热的被子里裹着，说不定还会起红疹。 看安娜贝尔过的不好洛森就开心，所以他接近凌晨三点在前任卧室里修空调一点怨言都没有。 ……虽然他很困没错。 ……虽然他是免费空调工没错。 -15- “你明天没工作吗？” 安娜贝尔站在他身边，抱着胳膊，隔着一个十分礼貌的距离。 洛森不想和前任进行什么尴尬的邻居攀谈。 如果不是他舍不得那三个月的租金，根本不可能和前任当这两个月的邻居。 “是控制变压器损坏。” 他收回手：“我家里有这个牌子空调的备用变压器，换上后就好了。” “这样……损坏的是哪个零件？你指一下，我认不出来。” “就这个。这个不知为何有点像被铁锤砸了一锤的变压器。我怀疑你的空调是被故意弄坏的，最近有没有请过什么家电维修人员？” “嗯……这个……” -16- 尴尬的沉默维持了好久，背对她检查空调的前夫突然意识到什么，淡淡“噢”了一声。 “有来你家修水管的人？” -17- 安娜贝尔条件反射：“你不就是在我家修水管的？” -18- ……嗯，多少年了，还对荤段子一窍不通。 -19- 洛森面色镇定地回头与她对视，没有解释她刚刚的反问里涵盖的另一层意思。 “我是问，你的情人们。” -20- 布朗宁先生十分严谨地加了一个“们”，这并非恶意揣测，毕竟美丽女富豪的单身公寓里有多少陌生男人进进出出，对门邻居的猫眼看得一清二楚。 ……加起来真的可以组一场足球联赛了，当年只做布朗宁夫人真委屈她啊。 -21- 安娜贝尔之前和他进行邻居式寒暄的好脸色突然消失了。 “没必要提他们。”她冷漠地说，“没有一个能碰到我卧室空调，我没让他们进过我卧室。” 布朗宁先生想问那你们的地点是沙发是茶几还是客厅地板，但他忍住了。 -22- “空调换一下变压器就可以，明早我来更换，现在太晚了，你去我那儿睡吧。” “好——” 洛森顿了顿，想到什么后立刻补充：“我睡沙发，放心。” “……好。” -23- 怎么同样的单词，前后两次回复的音调还不一样。 她喉咙痛？ -24- 凌晨三点零二十四分，洛森倒在了自己客厅沙发上，把柜机空调调成睡眠模式， 其实有一丢丢心疼，净身出户的这几月他独自在家连电风扇都舍不得开，唯恐电费单支付不起，简直梦回贫苦初中生时代。 今晚身娇体弱的前任再次驾到，她颈椎不好不能直接对着冷风吹，卧室空调是直接对着枕头的——洛森只好打开主卧的门缝，再调低客厅的柜机空调，间接冷却她。 唉。 闭上眼就能浮现这个月的电费单。 ……这个一夜回到解放前的凄惨故事告诉人们不要轻易谈恋爱……不要轻易结婚…… 当然，更不要轻易离婚，或者离婚的时候划分财产不要脑子进水…… 生闷气也好不服气也罢，哪有钱重要。 起码现在洛森自认自己回到离婚那天绝对会就财产划分和安娜贝尔打持久战——起码打上三年持久战，死死拖着不离婚，挖走她一半家产做实自己在谣言里这么多年的“凤凰男”身份—— 至于再回到离婚那天，看着离婚协议前一声不吭的妻子，他还会不会立刻站起撕毁协议书，表示除了离婚证什么都不要…… 那就是时间倒转后的事了，反正和现在这个自认能狠下心的势利眼布朗宁没关系。 -25- 其实，他们离婚的原因，就是刚刚洛森默默转移话题的原因。 说起来有些丢脸，他和妻子多年恋爱长跑，最后快到四周年纪念日时，却因为某些事……怀疑妻子给自己种植青青大草原。 他的理智当然相信对方的人品……可还没犹豫着给自己做好心理工作调整心态、排解压力，就被几则媒体报道砸懵了。 各种各样的豪门继承人花边绯闻铺天盖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小报写不到。 当然，一些绯闻也不可能真正动摇洛森—— 真正动摇他的，是妻子那段时间的态度。 她开始频繁晚归、经常出差，偶尔他试图和她进行沟通，询问她一些真实细节时，总被不耐烦地堵回来。 久而久之，便导致了许多陈年矛盾的爆发。 越吵越累，越累越吵，每次的沟通完全收不到回报……等等死循环下，洛森对她提出“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 他对天发誓自己口中的“分开一段时间”只是“你睡主卧我睡书房地板，我们暂停亲密接触暂停吵架”，结果隔天妻子就直接领回来一个公司里的男孩，器宇轩昂地对他表示“要离就离不要嘴上逼逼，你敢不敢真离”。 洛森自觉不是佛祖。 他少年时期养成的痞性差点没让他把那个年轻男孩当场扔进水泥搅拌机。 ……冷静过来后，就算知道男孩眼神躲闪可能是借机上位，就算知道妻子人品可靠不可能背叛婚姻—— 但这些行为还是点炸了最后那条底线。 洛森当然敢真离，他当机立断，离婚后带着一点衣物和日用品就离开，从草拟离婚协议到正式签字再到领离婚证，前后不过三小时，帅气的高效率行动与之后在公园长椅上连睡三天的凄凉形成鲜明对比（。） -26- 前后不过三小时的流程，这导致安娜贝尔·前布朗宁夫人·斯威特领离婚证时人还是傻的。 这位一向娇气的小姐当时没有哭也没有闹，这让洛森也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正明白了，他们这段婚姻里的感情也差不多走到尽头，没闹出矛盾没发生谁谁借机上位，离婚也是迟早的事。 只有在乎的，安娜贝尔才会又哭又闹又吵，这点他太了解她了。 -27- 当然，他不知道，自己拖着行李箱走后，从懵逼状态回神的前布朗宁夫人又哭又闹又吵，抱着酒瓶从玄关滚到卧室床脚（。） ……还伴有“他宁愿睡公园长椅都不回来睡我”的无能狂怒。 -28- 期间她被赶来的好友糊了多少次头毛痛骂“已经被老公宠成宝宝就不要效仿高段位作精”，就不得而知了。 -29- 言归正传，布朗宁先生觉得自己离婚离得挺好。 除了没有钱、没有吃、没有穿……以外，都很好，嗯。 他自觉这辈子再无遗憾……等工作忙完了，就抽空去酒吧，也组一个能打足球联赛的数目的小姐姐们回来…… 哎，等等。 不算离婚的这段日子，他也素了小半年了。 ……转念一想，他还没碰过前妻以外的女孩呢。 对面简直后宫选秀般一个接一个进门，没道理他一个成年男性脱单至今还这么凄惨吧？ 对啊？ 他干嘛只能在猫眼后面看着猜测？他可以亲身体验！ 洛森是名画家，就算他这两个月再怎么忙于工作，艺术圈里排解欲|望的事太好促成了。 只是以前他盖着斯威特的所有权章，下意识避开那些——仔细想想，这两个月周围也有许多机会，只是他潜意识还没从“已婚”身份里转换过来，忙碌时自然拒绝了她们。 听说现在很流行和渣前任离婚当晚就和陌生人一夜情啊。 虽然落后了这么久，他是不是该赶赶潮流？ -30- 想到就做，雷厉风行的布朗宁先生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收拾自己，反正今晚主卧有那么个存在他也睡不着，这样“她睡主卧我睡沙发”的情况太容易让洛森产生“我们只是在冷战，一切都好”的错觉。 当他套上外套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点点头，便很自然地转身走向主卧。 -31- “我出去一趟，明早不回来了，中午再修空调，你自己记得买早饭吃，零钱放在桌上。” “唔，好，你去哪？早点回来，不准喝酒。” “不喝酒，我只是去酒吧找小姐姐睡觉。” “……” “……” -32- 如上一段对话过于流利，双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乃至他们温温和和地对完话，才意识到彼此现在是什么身份，自己嘴里说的是什么。 -33- “不好意思，斯威特，是我刚才说漏嘴了。” ……这就十分尴尬了。 布朗宁先生掉头就走，明明已经是自由之身，但他却心虚得指尖有点抖。 当他抖到玄关时，背后的主卧传来“吱呀”一声。 口气很轻。 “布朗宁，今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纪念日。” -34- 这无疑是超大杀伤力的武器。 堪比终结者。 -35- 洛森皮再厚也知道，她这句提醒一出，自己绝无可能在今天走进酒吧—— 他只好默默脱下外套，回到沙发，拉起毯子把自己罩住。 “抱歉，睡吧。” ……让你嘴贱！让你手贱！让你腿贱！让你自动走回主卧敲门再自动通报行程！ 你今天睡的沙发可不是以往冷战时必须战战兢兢夹着尾巴缩着的沙发了！ 你今天睡的沙发是自由的沙发！ 是单身狗的沙发！ 是想带哪个人回来滚都不会被戳脊梁骨的沙发！ 是…… -36- 布朗宁先生还在心里泪流成河地列排比句，突然就感到，毯子上沉下一团柔软。 -37- “喂，今天是结婚四周年纪念日。” 来人轻轻地问：“有生理需求的话，要不要我？” “纪念日性|爱包含在法定婚姻里，不用负责。” -38- 布朗宁先生很想指出她的言论是杜撰。 但她的手已经缓缓向下滑进了毯子里。 柔软。黑暗。 -39- 接着，水到渠成的。 沙发，茶几，客厅地板。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今日并非法师，今日的离异夫妻也十分迷惑行为大赏。 你想追我？……哦，那是我对门。邻居。……我们是前任。……刚离异，没什么，感情不好……他经常来我家修水管修空调……嗯，对，过去式了……喂，布朗宁，我又忘带钥匙了！你帮帮忙！你过来……呵呵，介意什么，我们感情不好啊。 . 第165章 第一百零六十一章 提前知晓秘密也会带来烦恼（上） 第一百零六十一章 提前知晓秘密也会带来烦恼（上） 捷克敲完今日更新的最后一字, 从键盘上撤回手。 “唉……” 不满意。 这个描写不对啊。 这个发展有问题啊。 这个情节是不是安排到下个章节展开比较自然？ 对方这时候最顺应剧情发展的台词应该是…… 卡文好痛苦。 想到这，他不禁扭头看向隔壁书桌上正忙碌的室友：“洛森，洛森, 你来看看, 提提意见？” 这是一个寻常的周三午后，他们四十分钟后就要赶去教室上课，但没有哪一个人肯睡午觉。 捷克是想利用午休时间、早点码完更新方便晚上回来玩游戏, 他的室友是…… 无时无刻不在挤压时间的大佬要忙他看不懂的大佬事宜, 捷克不想提。 更何况最近他……唉。痛苦。 捷克的室友从书桌上抬起头, 也没推拒, 立刻抓着咖啡杯过来了。 他迅速施法给自己的咖啡杯满上了热开水, 又捏着勺子在里面搅动几下, 便俯身去看捷克的电脑屏幕。 捷克闻到了那一股分外熟悉的咖啡味：室友连着不知使用了多久的劣质咖啡粉，每次他通宵通到过分时都会给自己冲上一杯，冲一次的粉还能反复冲泡三次, 一直泡到杯子里只能尝出最朴素的白开水味。 他……不禁心情更加沉痛了。 自恋爱以来, 室友的劣质咖啡粉都换成了极其香醇的咖啡豆。 前段时间变本加厉, 他的常备饮料换成了白开水和牛油果奶昔。 可这几天, 牛油果奶昔重新降为劣质咖啡粉——看在捷克太太智慧的眼睛里, 这变化简直就是“光洁如新的屁股下巴离婚后变得胡子拉碴”（。） “你前期性格描写就ooc了，捷克, 到这里剧情卡住也没办法。” 洛森可不知道室友的写手脑洞里又冒出了什么奇妙的比喻, 他指指捷克刚刚敲下的段落：“不如更换整个剧情发展方向？你看, 你这里写的是斯威特反复无理取闹, 通过破坏家电设备的低级手段骗我主动接近，再试图骗我心软。这就导致接下来我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温和，说话也轻声细语, 没能在结尾与她展开冲突。” 说到正事，捷克正正脸色，拉回脑洞，将双手放上键盘。 “那怎么改？” “改成我拒绝修理家电，立刻搬走，继续睡公园长椅。” 捷克：“……” 捷克默默移开键盘上的手，扭头看他。 布朗宁同学很淡定：“公园长椅怎么不能睡了，公园长椅能享受大面积卧室、高度清新的空气以及无限贴近自然的生存环境。” 人类就是矫情，比起床他还更喜欢睡树呢。 捷克：“……” 布朗宁同学继续科普：“公园长椅还配带优秀的生活资源，极大地方便日常生活，清晨起来把手往地上一摸就能摸到热狗包装纸，而包装纸里往往装着你免费的早餐——虽然那不完整，不卫生，但却是免费的。可以免费吃早餐，可以贴近自然环境，为什么要住在斯威特对面忍受她的无理取闹？你文里的角色太ooc了。” 捷克：“……” 他默默把文档叉掉。 “兄弟，你对我的同人文提建议，不要掺杂个人感情。” 尤其不要掺杂你最近对斯威特的个人感情。 洛森指出：“你写的同人文就是讨论我个人感情。” 捷克：“……那你还天天追更追得这么积极！” “这不一样，我看小说是为了看现实里无法发生的美满好事，你看你这篇同人里我竟然和斯威特成功离婚了，这就是美满的好事。” 洛森平和地说：“而现实中我和她是无名无分的交往关系，三垒遥遥无期，见家长会导致决斗，生一次气生一星期都被晾着没人哄……这么一看，我追更你的同人文非常合理。” 捷克：不就是女朋友不搭理你的单方面冷战吗，怨气要不要这么浓厚，都快在背景板里实体化了。 他小声说：“那你还天天看不上我文里的设定。” 人家好歹能切实娶到斯威特呢。 ……这货不是嫉妒虚拟对方娶到虚拟斯威特吧？ “我当然看不上你文里的设定。无论如何，离婚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这个词一旦真正被摆上台面，在我这里就立刻展开黑|化|囚|禁等分支剧情，不会存在破镜重圆。” 女朋友一星期没搭理你而已，不要这么可怕！！ ……而且，有本事先·去·结·婚·啊！！ 捷克小声嘀咕：“我让你来给我提提建议……” 不想听你倾吐恋情黑泥，这些黑泥我听得越多就越写不出甜甜的同人啊，这样下来岂不是永久卡文，恶性循环。 洛森倒也没有再倾吐黑泥的意思，他之前只是切实对室友的问题做出回复罢了。 听到他这么说，洛森又仔细看了看捷克码好的存稿：“说真的，我觉得就是刚刚这个段落的问题。‘我’的反应太软了，导致和斯威特的关系表现力降低；表现力一降低，你后半部分掀起的剧情争执就有点生硬，会有点崩坏人设。” 捷克遗憾地“啊”了一声：“可是我后面就想写你们吵着吵着吵到床上，为此我铺垫很久了。” 洛森：“……” “那怎么改，要不改成斯威特出于个人生理需求邀请你做炮|友？床上热情床下翻脸？咦，这个发展扩写一下也不是……” 洛森：“……” 他真心觉得和室友再聊下去会浪费宝贵的生命。 “仅仅床上床下的反差也不够，我看，还可以安排你们是同事，上班时争锋相对，下班后在办公室的写字台上……” 布朗宁同学扭头就走。 精灵不能和满脑子黄色垃圾的人类待太久，这是常识。 “去教室占座位了。” “哦……喂！不要砸门！” 嫉妒什么。 三垒没上公开无望还不肯对女朋友先服软、转而去嫉妒同人文设定的小气家伙。 ……这么一想，室友好像是挺委屈？ 但哄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哪个男生隔三差五就和女友赌气啊。 和女孩计较做什么……和那位斯威特计较做什么。 名副其实的校园女神、天才学徒、斯威特继承人，这些头衔哪个拿出来都能把他兄弟压得死死的，更别提他之前左拥右抱的破事…… 哪个女孩不渴望一段纯洁完美的爱情。 捷克太太每篇同人里都不得不违心把洛森设定成“除了安娜贝尔以外谁都没碰过”呢。 可现实中，他那些之前劣迹斑斑的…… 唉。 所以捷克总觉得，什么事洛森都要让让斯威特，什么矛盾洛森都要主动去调节化解，毕竟人家都肯答应和他在一起，不仔仔细细哄着宠着，斯威特掉头和其他贵族男生交往怎么办呢？ 他至今都觉得洛森和安娜贝尔秘密交往的消息是场梦，偶尔听到他们之间的矛盾或争执，看到室友疲惫或抑郁的表情，才会感受到些微真实。 【如果一切顺利就好了】与【果然一切不顺利】并排站立。 ……天天在现实里忍不住给自己找玻璃渣吃，再转化成纯糖写出来，就这样还要被读者催更，他真的好难哦。 捷克太太收回目光，望向磕磕绊绊不尽人意的文档，长叹一口气。 半晌，他还是重新移动鼠标，把那个段落之后的所有文字全部删除—— 洛森说得对，的确该从这里改起，太生硬了。 就改成……嗯……冷漠避开，嘴上放狠话，但该关心的继续关心？ 【三十分钟后】 “我不关心你。” 洛森漠然地说，挪动了一下前排挡脸用的教科书，以此挡住窗外移动的阳光，方便自己继续睡。 旁边的室友摊在书本与纸堆里，埋在胳膊中，低声喃喃：“我在卡文……” “写不下去今天就不写，上课不要拉我说话。” “……你的智商又不会被说话耽误魔法学习！” “魔法学习不会耽误，你耽误我上课睡觉了。” 捷克：这种人究竟为什么能泡到校园女神？？ 捷克又颓丧了好一会儿，最前方教授的声音仿佛摇篮曲。 他不禁发出每个卡文的太太都会发出的含混哼哧。 “别吵。” 洛森叹气，“实在不行你暂停手上这篇离婚设定的，换一篇更，你不是有很多坑没填吗？” “但没填的坑我就不想回头填了……” “那就开新脑洞？” “……” 新脑洞全是黄文，过不了你这个人形审查机关。 捷克太太一卡文就喜欢产黄色脑洞，因为他毕竟对那两个人的恋情矛盾了解不深，总觉得任何矛盾睡一觉就好了，不行，就再多睡几觉嘛。 可又因为捷克太太“悲观现实主义cp粉”的复杂身份，写清水甜文还好，他一产黄文就容易产虐虐的黄文，又肉又虐又刺激的黄文，他笔下的黄文基本都是be，最常见走向是“睡着睡着布朗宁自认只是个排解寂寞的玩具，心灰意冷告别离开，斯威特怔愣许久，花费金钱寻找下一个玩具”（。） 除非写段子，但他的黄文段子往往被呼吁扩写，一扩写就忍不住加虐点啊！ 捷克还在抑郁，洛森突然又说：“你可以写清水虐文。” “双向暗恋，不停错过，最终天各一方的秒速五厘米式故事。你今晚更一篇短篇试试。” 捷克心里一沉。 “兄弟，没必要，斯威特只是忙，她……没时间而已，你别这么消极。” 洛森：“我没有消极，我只是想今晚把你的短篇发给她看，把她虐哭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不愧是幼稚园毕业的坏精灵。 还有你们不要夸捷克太太，捷克太太可不会一个字一个字搬运他的论坛同人给你们看（哼 . 第166章 第一百零六十二章 提前知晓秘密也会带来烦恼（下） 第一百零六十二章 提前知晓秘密也会带来烦恼（下） 【泽奥西斯学院, 下午五点整】 ……这一整天挤满的课程总算结束了。 身边的室友已经趴在桌上彻底睡熟，洛森有理由怀疑他，所谓的“卡文”只是又一个上课开小差的借口。 ……但管他呢, 捷克每次面对连堂大课的结果都是一觉睡到放学, 反正他靠着大神室友的划重点，每次考试总能混到一个还可以的分数。 洛森也从没想过去督促捷克好好学习，他知道, 这种边玩边学的方式也是适合捷克本人的方法。 法师学徒们大多如此。 没谁会像安娜贝尔那么……拼命学习。 拥有魔法天赋的存在无一不聪明绝顶, 寻常人眼里天书般的字符他们就是能够迅速理解、寻常人终其一生无法理解透彻的含义他们就是能迅速掌握—— 泽奥西斯学院作为全法师界最顶尖的魔法学院, 捷克又只是个家族平庸的小贵族, 他能在这里“当学渣”, 本身天赋就是其他学徒里的佼佼者了。 ……所以, 在这，图书馆无人问津，分数并非什么决定性的东西, 吊车尾与中庸没有太大差别。 除非你像那位出了名的布朗宁, 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把晦涩无比的咒语倒背如流；又除非你像那位金字塔上的斯威特, 年年月月蝉联年级第一。 再怎么不重要, 从入学至今保持着并列年级第一的两位学神, 还是会受到学院同学们的崇拜的。 洛森其实不在乎那些崇拜，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 永远不可能仅凭成绩从那些贵族眼里得到“崇拜”, 他们对他的追捧不过是出于礼仪、过于稚嫩、或仅仅出自好看的皮相, 想和他玩。 所以他姿态放得很好, 有时，依旧不得不把同学当成社会上的种种对象，做到八面玲珑。 “那么, 今天的课程就到……” 讲台上的教授在做总结了。 洛森眨眨因为困倦而模糊的双眼，微微晃了晃有点昏沉的大脑。 他不再看睡成一滩猪的兄弟，独自低头，在抽屉里操作手机登上了学校论坛，熟练地点进那个秘密网站。 文章，图片，脑洞，团建，黄色垃圾，黄色垃圾，还有黄色垃圾。 ……唉。 这年头的cp粉怎么总想着制造黄色垃圾。 一边暗自谴责，布朗宁同学一边镇定地连点了好几个“收藏点赞下载保存”一条龙。 现实里吃不到，看看不行啊，看看犯法吗。 作为论坛画圈第一的画手、与一己之力造出布朗宁x金币同人的文手，洛森自己其实也非常非常想产同人，老实说他的彩铅他的墨水他的羽毛笔已经饥|渴|难|耐…… 但每次产完粮他就忍不住把东西撕掉，总觉得让任何智慧生物看到自己产的粮，都相当于直接看到自己关于女朋友的幻想。 这设想太令精火大。 他才不要把女朋友的梦境或幻想分享给网线后的陌生人。 宁愿自己画自己写自己看再自己撕，哼。 ……大略扫完cp粉的最新动态，确认安娜贝尔的那两个朋友没有在论坛上透露那天他在医务室外的言行，洛森又退出这个秘密论坛，去学校总论坛晃了几圈。 一如既往无视了消息提醒里999+要死要活的粉丝催更，甜食大大确认了一下论坛环境没出大事——粉丝宣称他再不更新就用意大利面面条割脉自杀当然不算大事—— 又手速极快地点了点，切换成洛森·布朗宁的官方个人账号。 这个号所有泽奥西斯学徒都知道，所以洛森动态很少，一般发动态也只是为了营造花心渣渣人设，某种意义而言，这个号比甜食大大的号官方许多，私信与关注表里几乎全是做生意的小姐姐，每次更新每次动作都经过精打细算。 而甜食大大的关注列表是对所有人隐藏的，标注着“私密”的小框框里，只孤零零躺着一个“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名字。 毕竟这个号本身，就用来绘制他对暗恋女孩的心情动态。 ……交往后洛森也没敢告诉安娜贝尔自己的网上状况，一个专门画关于她的拟物漫画，一个则挂着一长串“漂亮姐姐”“可爱妹妹”“性感小猫咪”的异性关注表……他还要不要女朋友了。 别提他另外的一二三四五网络业务小号，涉及“角色扮演陪聊”“睡前语音定制”“网游情侣任务代做”等的东西……就算现在全停了，洛森也……有一丢丢心虚的。 偶尔，他觉得和安娜贝尔交往的自己像是古代准备遣散后宫的帝王，和对方维持长久关系当然需要“遣散后宫”，但帝王遣散的是花他银子的女人，自己遣散的是一堆小钱钱…… ……好吧，来路不明、沾染桃色嫌疑的小钱钱。 本来嘛，自觉撇清以前这些业务也是他该做的，但洛森从撞见安娜贝尔发表“我喜欢玩漂亮男人”言论后就有点不是滋味，撞见那位利昂少爷围堵安娜贝尔的事后，就更莫名了。 我这边已经自觉做到干干净净了，你怎么还要忙于和那些男孩见面搞暗示？ ……是啦，是啦，有些应酬推脱不了，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们贵族的社交礼仪潜规则就是…… 洛森都明白，洛森不想听解释，洛森就想女朋友指着树指着月亮对他发誓，表示和一切雄性生物拉开距离——他也不要求她真的拉开距离，对自己口头这么说说，表现一下就行。 ……但想想也知道，蜜糖宝宝才不会做那种事。 她要发誓肯定都会每个字每个词真切做到，不做到的誓言她从不会轻易出口，是个人品好到他只能揉她头的傻姑娘。 于是，和面对她衣着打扮的改变一样，洛森没提起，只心里稍稍有点不爽。 心里不爽，再看看自己这边自主撇清的业务，就很不舍了。 我的小钱钱。 只需要说几句台词、压低声音撩一撩就能哗哗哗到手的小钱钱。 稍稍打了一点点擦边球的小钱钱而已。 斯威特又不知道，斯威特又不在乎，我还主动撇清。 ……肉疼。 肉疼啊。 肉疼的布朗宁同学为了防止自己后悔，交往后很久没上这个“洛森·布朗宁”的官方账号了。 这次上号，也不是因为最近的冷战想找关注列表里的小姐姐们做什么，只是想看看论坛里自己的相关动态。 抄作业……代写论文……业务……业务……擦边球业务……业务……擦边球业务…… 【洛森·布朗宁： id魔法小天才：查到学长今天的课程表啦！耶耶耶，学长今天和我同一堂课，马上放学，我要邀请学长一起去食堂！】 洛森手指一顿。 ……片刻后，他又往下滑动了一下。 【洛森·布朗宁 id布朗宁的小粉丝：今天教学楼那天有个水星系炼金实验室爆炸了呜呜呜，学长没事吧？预计二十分钟后会有局部强降雨哎……】 是他的粉丝啊。 洛森点进这几个动态的id主页看了看，略有些诧异地发现，这几个姑娘是不混cp圈的唯粉。 换言之，真的把他当成“男神”来“追”的粉丝。 ……很稀少。太少见了。 这里是亚瑟·泽奥西斯用他法师生涯所收集的全部的政治能量划出来的一片“净土”。 “法师塔与斯威特家族共同承办单位”，多么奇怪而艰难的词啊。 洛森也是受亚瑟的庇护才能在这里读书。所以他想，虽然也需要赔笑脸，虽然有时也很辛苦，虽然某些小贵族的眼神依旧让他想起伊娃的卧室…… 但洛森永远不会用看待社会生意的眼光，去看待泽奥西斯的学徒。 他很努力地把他们当成单纯的同学相处。 尽管有时，有点破功。 想了想，洛森合上手机，将它放回抽屉。 那些女孩与他无关，别阴谋论她们私底下的一二三四五了，往深了想只会让情绪更加糟糕而已。 教学楼这边马上要下雨，这是个新消息。 他是学徒，完全可以变一把伞回去，不知道那些小粉丝在着急什么。 ……不过，下课后他要去其他层继续今天中午的实验…… 洛森指尖敲了敲。 【id洛森·布朗宁：水星系炼金实验室爆炸，即将迎来强降雨。不知道哪位好心的小姐姐能借我一把伞？摊手jpg】 ——发送之后，他便立刻闪电般抽回手。 同时，不知响应什么似的，窗外猛地响起隆隆的雷声，阴云遮盖住了那一点点阳光。 睡成一滩的室友模模糊糊醒来，正好掐着讲台上教授结束课程的时间点。 “……怎么？下雨了？” “嗯。” 洛森把抽屉里的那只手慢悠悠塞回口袋：“捷克，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要去食堂抓紧点吧？” “……哦，行……谢谢提醒……” 捷克还有点恍惚，但他立刻揉着眼睛把书本扫进书包。 收拾完书桌后，看见洛森还坐在原地不禁一愣：“不去食堂？” 洛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不去，我留在这里，有点课堂任务没完成，之后待在教学楼做实验。” 捷克挠挠头，点头离开了。 反正法师学徒可以自己变伞，也不怕这一点点被炼金实验室波及到的小雨。 洛森望着他离开，又望着许许多多的学徒离开，很快，雷声渐渐消失，雨点密集地砸上窗玻璃。 他安静坐在座位上等了一会儿，猜测这次的炼金事故后果比较严重。 指尖随着雨滴打在玻璃窗上的频率，又轻轻敲打着课本。 ……她是不是看不到？ 她肯定看不到。 洛森抿紧嘴，还是再次摸出手机，点出某个人的单独聊天界面。 【教学楼这边有炼金实验事故。你在图书馆吧，我在b座，你带伞了吗？】 ……好的，果然没有回复，甚至没显示已读。 洛森深深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行了。 小女生啊他。 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忙。 他直接起身，快速收拾好桌上的课本，拖着半新不旧的书包，插着手离开了b座教学楼，熟练地钻进通往高层炼金实验室的安全通道。 走这边很快，不会被学徒们注意，也不会被检查教室的员工发现。 ——而在他钻进安全通道的下一刻，图书馆的方向，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手里是一把红月季般的雨伞。 一位赶着离开让自己尴尬犯傻的破地方，一位赶着接可能被雨困住的男朋友。 直接，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而这是纵容下的，最后一次了。 . 第167章 第一百零六十三章 通讯水晶消失的花瓣链接未来（上） 第一百零六十三章 通讯水晶消失的花瓣链接未来（上） 【泽奥西斯学院, 晚上十点整】 安娜贝尔·斯威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窗外还在下雨，似乎是今天下午发生在教学楼那边的炼金事故波及到了某位法师的星象魔法，原本的局部暴雨变成了整个泽奥西斯区域的强降雨, 有点像数天前天气的复盘。 她望望窗外, 雨珠爬在透明的玻璃上，缓缓滚过那些隐蔽的防御符文。 安娜贝尔不禁想到数天前那个下着雨的夜晚，又想起了数天前那个夜晚被谁抱在怀里做着什么。 ……一如那个情人节, 她还是这么讨厌雨。 雨曾经只能让她联想到各式各样的糟糕事情, 雨现在却也能让她联想到一些美好至极的事——可那些事情越美好, 独自望着雨便越难受。 她不喜欢孤独。她能装出享受孤独的得体模样。 但她也从来不肯让任何其他人挤入她的世界, 她不需要任何人怜悯——只一个混蛋, 他半强迫半哄骗地把她拽了出来, 完全无视她的反抗。 安娜贝尔其实不太明白，每次她琢磨突然对宿敌升起的恋情总倾向于用“拽”这个描述，就好像之前她这份感情被锁在什么狭隘的地方……或者, 她模糊不清的记忆至今也被锁在…… 她总觉得自己有许多东西被锁住。 与他交往后, 偶尔瞥到他含着很多秘密的眼神, 这点模糊的感觉更明显了。 曾被锁住的。 依旧被锁住的。 ……可却完全说不上来, 那点被锁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安娜贝尔理应不在乎这点小细节的。 她喜欢布朗宁, 布朗宁也喜欢她，他们彼此在乎, 这就很好, 她希望他们的关系不需理睬闲杂人等, 不要被任何东西干扰。 而且布朗宁肯定知道她身上被锁住的东西是什么, 布朗宁永远知道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东西，宿敌本精就是她行走的魔法记录仪。 他没有开口向自己透露，那, 她身上被锁住的东西就不重要吧。 可是…… 洛森·布朗宁，他毕竟，还是她的宿敌。 安娜贝尔沉默了一会儿，脱下今天下午被雨水打湿的鞋子，光着脚走到阳台。 窗外除了黑色和雨水再没什么了，雨夜里的水杉林黑黢黢的。 没有爬在树干上笑嘻嘻的精灵，【森林】在她眼中重新恐怖肮脏起来。 无论是哪里的【森林】。 虫子，泥，雨。 现在想想，梦里那根藤蔓的主人，也和【森林】关系匪浅吧？ 【森林】。 【精灵】。 【父亲】。 【宿敌】。 安娜贝尔冷冷看了好几分钟，光裸的脚踩在地板上，脚心也冰冰凉凉的，仿佛今天下午跑步时也一并被冷雨泡了一遍。 ……她没有自虐的爱好，几分钟后，便光着脚踩进浴室，慢吞吞地躺进放满热水的按摩浴缸。 温热的水流很快就冲走了身上那点冷意，安娜贝尔闭闭眼，刻意删掉了脑子里因为调查资料浮出的冰冷怀疑。 她拒绝理睬任何会破坏他们关系的东西。 拒绝。 他不告诉她的秘密，她身上被锁住的东西，肯定会破坏他们现在的关系。 安娜贝尔其实也不冷，她讨厌雨，包里总备着一把隔离雨水的魔法防具，没有任何状况能让大小姐淋到讨厌的雨水。 恰恰相反，除去被手边那些资料牵连的怀疑，她现在心里热得不行。 烦。 气。 火·大。 【id洛森·布朗宁：水星系炼金实验室爆炸，即将迎来强降雨。不知道哪位好心的小姐姐能借我一把伞？摊手jpg】 ——他今天下午的动态究竟是什么意思？嗯？！ 明明已经有了女朋友吧？ 话里话外这么暧昧，竟然在公众平台发动态问陌生女孩借伞？ 一个法师学徒借什么伞？ 都·是·借·口—— 别告诉她那只精灵是因为她这周的表现对她生出什么厌倦，转而重新和那些漂亮女顾客玩暧昧啊？！ 一想到这，大小姐重重踢了一脚，水花哗啦啦溅出浴缸。 安娜贝尔今天的行程也很紧，上午的课结束后她就投入了家族那边的调查工作，忙得连午饭没吃。 好不容易从那些资料里喘口气，就奔到图书馆，为了之后对付伊娃的计划，抓紧时间翻阅典籍。 但她这一整个星期状态其实都不好，饿着肚子独自缩在那个小小的自习角，就更没办法沉下心。 每隔三十分钟，她就忍不住抬头抓过自己的手机点进聊天界面，生怕错过什么信息提醒。 想看甜食大大的漫画调整心情，想等男朋友的主动联系，脑子乱乱的。 结果五点多钟，安娜贝尔就刷到了那混蛋的动态。 ——交流赛结束后的第一天，她就很有女朋友自觉的把“洛森·布朗宁”的论坛账号设成特别关注了。 起初还喜欢抓着手机天天看，后来赌气不看了，因为看到他账号撒娇卖萌嗷嗷叫的粉丝会火大，间接联想到自己小本本上那些百花齐放的小姐姐。 ……作为一个有粉丝后援团的校园女神，安娜贝尔再怎么喜欢冲洛森胡搅蛮缠，也知道不能提这个。 他们俩一个有男粉后援团一个有女粉后援团，她的男粉后援团规模还比他的女粉后援团大得多呢，安娜贝尔每次酸完他那些唯粉的动态，就会升起心虚感。 谁让她的异性唯粉更夸张，对着她的演讲照片张口老婆闭口老公，动不动就是什么舔屏什么想睡（。） 这点她很佩服洛森，如果是洛森的唯粉发表类似言论，安娜贝尔肯定当场爆|炸——可洛森从不在乎那些男粉，偶尔刷到了还会截屏发给她，和她开玩笑，故意拿这个逗她。 安娜贝尔完全做不到，她的小本本上还记着（洛森叫过小姐姐的）387个女孩……咳。 看多了她索性屏蔽洛森账号的那些花痴动态，只看洛森自己发的动态。 幸好他不爱混论坛，动态很少，和自己交往后的动态更是清清白白，再没有过任何异性。 每次都会第一时间刷他动态、第一时间点赞窥屏的安娜贝尔十分满意，有种“哼这是我男朋友”的骄傲感，她闲的无聊的时候甚至会特地取消那些赞，再一边重新浏览，一边逐条赞回来。 ……“热爱悄悄反刍对方空间动态”，这种蠢兮兮的行为就导致，今天下午的安娜贝尔是第一个看到洛森动态的。 她只愣了几秒钟，心里的怒火就“忽”地腾起—— 干什么！ 这混蛋想干什么！ 她反刍他的交往后动态有几十遍，就没见过他再暗示什么“小姐姐”！ 这个点他在上课吧，特地上课开小差用手机发动态，是想暗示哪个女孩给他送伞啊？！ 他们是在冷战，但她这个女朋友又不是隐形了！ ——当然，大小姐并没有原地气上几小时，从兔子直接气成仓鼠。 几秒钟后，她就从座位上跳起，抓着手机要给他发消息。 结果噼里啪啦在输入框里写了一堆感叹号，又发觉质问的口气太强势了，咬着嘴唇噼里啪啦改动……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右上角的电量闪了闪，直接黑屏。 下午时不时刷新动态刷新聊天界面，手机电量耗光了。 ……偏偏是这时候！ 安娜贝尔心烦意乱地把手机一扔，推开正翻阅的典籍。 她是不想看他账号的那些粉丝动态，但刚刚刷新的时候瞥到好几眼，有好几个小姑娘暗搓搓暗示要给他送伞吧？还有个女孩宣称要鼓起勇气邀请他去食堂一起吃饭…… 她记得布朗宁今天下午的行程没有校外兼职，课后的行程是他含糊其辞的“研究时间”，鬼知道会不会用这个时间和对方吃饭？ 布朗宁不会真的和那些女孩玩暧昧，但万一那个小粉丝借口要和他谈生意呢？全泽奥西斯的女学徒都知道他对“谈生意”来之不拒！ ……她都一星期没见他了！有应付顾客愉悦粉丝的时间干嘛不来找她？小贵族能给他提供的便利有本小姐提供的便利好？ 话说他现在还要什么便利，他们是情侣关系，缺钱本小姐直接分一半私库给他又不是不行……他总不要我的钱！全泽奥西斯他就是不肯要本小姐的钱！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好好的牛角尖直接被大小姐钻成了深渊地道。 而且，而且，他们现在还在冷战…… 正巧这时，教学楼那边的雨云也扩散到了图书馆。 安娜贝尔乱七八糟的小心思，立刻被担忧盖住了。 法师学徒当然可以用魔法变一把伞。 著名的魔法天才想变多少伞多少伞。 但担心某人“会不会淋雨感冒”，和他是否有能力变伞、是否是个魔法天才无关。 而且布朗宁那混蛋的身体…… 于是安娜贝尔不想了，她掏出包包里的防具，又用羽毛笔变出那把红伞，一边打着防具一边抓着红伞就往教学楼跑。 顺带一提，她变伞的魔法完全是从洛森情人节那天的手法学过来的，安娜贝尔只会变那把红月季般的伞。 可她紧赶慢赶跑到他上课的教室，发现人走光了，只有几个女学徒抱着书待在门口闲聊。 这些女学徒既没有能购买防具的财力，也没掌握高级变形魔法，更不肯让雨水淋湿自己新做的发丝——大多数学徒遇到下雨其实还是直接用书包挡着冲回宿舍——只好呆在那里等雨停。 安娜贝尔找了一圈没找到洛森，只好放缓脚步，假装不经意路过那些女学徒，想打听一下洛森的去向。 她原本猜是食堂，或者他通过什么秘密通道躲到了上层的炼金实验室。 如果那些女学徒提“布朗宁学长与他室友”，安娜贝尔就知道他和捷克结伴去了食堂；如果那些女学徒提“布朗宁学长消失不见”，安娜贝尔就会去高级炼金室找找。 可那些女学徒在用她很讨厌的口气咯咯笑。 “果然成功啦，也不愧她盼了这么久盼到这个机会，”女学徒突然提高声音，“雨天送伞，真浪漫，我就知道布朗宁学长也会答应的。” 安娜贝尔愣住了。 她再怎么钻牛角尖，再怎么瞎生气闹别扭，她也知道，洛森绝不可能和其他女生玩暧昧。 可那些聚在一起咯咯笑的女学徒她都认识，斯威特的旁支，不可能是一帮被刻意引导着误会的蠢货。 安娜贝尔突然转头。 “你们看见布朗宁了？” 那些女学徒立刻不说话了，但聊八卦时特有的窃笑声更响了。 有一个学徒还小声问：“斯威特小姐，您又要报复布朗宁学长吗？” 这一刻，安娜贝尔心里的担忧全消失了，被压下的火立刻窜上来。 布朗宁竟然真的跟着陌生女孩打伞走了，而这帮路人甲只会以为她抓着伞赶来是要找他打架。 她太生气了，竟然还有点喘不过气。 【对所有人隐瞒我们的关系】，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决定带来的负面影响。 以前，再如何演绎“宿敌”，洛森都会偷偷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对她做鬼脸、比手语，实在不行就暧昧地眨眨眼睛。 安娜贝尔被他这些小细节撩得头晕脑胀，怎么可能再去注意周围人的眼光？ 她说“不公开”，他答应后的一举一动也从未让她觉得他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布朗宁极其擅长对她传递潜台词，他精心经营的地下恋情绝不存在【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你】，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会不停暗示【你是我女朋友，他们都别想亲你】，他甚至会在一堂百人的公共课悄悄回头，冲她的位置比心。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令安娜贝尔无时无刻不心跳如擂鼓。 可如果他不出现在她身边，他不回复她的消息，他不对她说晚安，更拒绝和她见面呢？ 这状况已持续了一星期。 旁人再了然说“啊，斯威特学姐，你是来和布朗宁学长打架的”。 ——才不是。 她是他女朋友，她来送伞，担心他淋雨生病，尽管他是个精通变形魔法的天才，她还会犯蠢担心。 ……但她说不出口，不能正大光明质问她们那个女生是谁，不能冲上去把陌生女生的那把破伞扔到地上。 她过去从没有因为不公开的关系感到委屈，因为布朗宁非常细心地维护着每一个可能让她感到委屈的小细节。 所以……是她自己，让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安娜贝尔掐着伞，扭头就往回走，每步路都走得胸口发闷。 她生自己的气，清清楚楚的。 她又为自己感到难过，觉得刷新他动态等待他消息还颠颠跑来送伞的自己又蠢又笨，活该现在丢脸。 安娜贝尔拒绝去向那帮女学徒打听布朗宁的去向，她才不要假装宿敌的身份路过那对男女，光是想想指尖的火焰魔法都快炸出来了。 气。 ……难过。 薇薇安他们说的果然是对的，“不要因为布朗宁的小情绪就颠颠凑过去哄，女孩必须做足姿态，没人会珍惜自动送上门的感情”。 安娜贝尔忍耐了整整一个星期，她不主动联系他，不主动给他寄东西，更不会主动去找他——更何况，她也完全没有时间去找他，这一星期她切切实实忙碌着，三餐都不稳定。 一闲下来，薇薇安和助理就会把她拎过去，教她正确处理男女关系，教她调整对男友的态度，教她针对异性的手腕、保护自己的方法，更教了她许许多多的生理期常识。 她们强调的许多东西其实和洛森曾对她强调的东西是相同的，“爱惜自己”“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要事事考虑对方”“生理期的时候就该让对方宠着”“必要的时候随便撒娇随便胡搅蛮缠”“金钱花销与家务都该男方承担”…… 她焦虑地询问过，布朗宁生气了怎么办？ 朋友便反问：他为什么生气？ 安娜贝尔不知道。 朋友又追问：他有没有对你解释原因？ 安娜贝尔说他不理睬她，只说他忙，没有空。 于是她的两个朋友都很不高兴，她们说： 凉拌，晾着，男生哪有这么大脾气，你是斯威特，斯威特谈恋爱要把自己当小公举，该怎么任性怎么任性，你又不是他妈，非要惯他。他敢对你摆脸色，你也对他摆脸色，看谁先低头。 安娜贝尔听从了她们的建议。 这一个星期，她不发消息，不给他寄东西。 她的态度很强硬，但心里焦躁得不行，总觉得这样会把布朗宁推远，这样会让他更生气，她应该找过去亲亲他抱抱他。 可她也是真的忙。他也真的忙。 他们完全没有见面的时间，所谓的冷战只在聊天界面与学院快递之间体现罢了。 今天下雨之前，她还对他很愧疚，觉得朋友的建议不能完全听从，最了解布朗宁的还是自己，以后从她们那里咨询恋爱建议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布朗宁脾气真的很好，和她们口中的“男生”不一样，他是最好的，永远不会对自己无理撒气。 布朗宁如果真的生气就该被她多哄一哄、让一让、蹭一蹭的。 哪怕她不太会。但她可以努力学。 可是…… 你看，才仅仅一个星期啊。 她不理睬他，他就可以直接走到其他女孩伞下了。 “我真蠢。” 晚上十一点整，又气又难过的安娜贝尔把自己从浴缸里拽出来，她怕自己深呼吸时被热水呛死。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里也乱七八糟。 安娜贝尔擦干自己，穿好睡衣返回卧室。 已经快到了睡觉的时间点，明天依旧很忙很忙。 ……可她睡不着。 怎么也咽不下今天这份怒气。 凭什么？凭什么？ 仅仅一星期。 一星期的疏远就能让他赌气做出这种既不尊重其他女生、也侮辱她感情的破事。 那他口中的喜欢是什么破烂山寨品？ 那她之前交付自己的决定是多大的笑话？ 安娜贝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愤怒与难过一起发酵，随着窗外讨厌至极的雨，她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最令她胸口闷痛的，还是逐渐在心里清晰牢固的想法。 十一点三十分的雨夜。 她忍不住、忍不住、忍不住—— 【洛森·布朗宁不可能做出她们口中的事。】 【他发的公开动态也许只想暗示我，他是全世界最棒最帅气的布朗宁，才不屑牵扯其他女生让我在意。】 【……那你怎么解释今天下午的事呢？难道那些女学徒都故意说谎了吗？】 【没错。她们都在故意说谎，她们可能根本没看到布朗宁。】 【她们是斯威特的旁支。你是说，比起自己的家族，你完全信任布朗宁？】 【我……】 安娜贝尔抬起手，遮住眼睛。 这太令她难受了。 “恋爱”能让她变得如此愚蠢、如此不知轻重？ 为了撇清布朗宁的责任，她竟然在心底暗暗怀疑自己家族旁系女生在对自己使手段？旁系的女学徒为了什么要在她面前造谣？嗯？ 这和那些为了“爱情”背叛家族责任的懦弱人类有什么区别？她不允许。 她是斯威特家的继承人……斯威特未来的主人！ 计划已经在施行了，伊娃，母亲，父亲，为了保护布朗宁铲除这些人的威胁有理有据，事出有因。 可平白无故地抹黑陌生的旁系女学徒？ 她……她……她不要……她不能…… 她决不能变成这样。 安娜贝尔掐紧掌心，呜咽声漏出来。 可就像窗外的水杉林。 即便满是厌恶、充满排斥、恨不得咬破嘴唇—— 安娜贝尔的另一只手，还是逐渐伸向床头柜。 她把那枚月季状的通讯水晶扣在掌心。 几秒钟后，和所有瞬间显示“已读”、立刻最快速度回复的消息一样，对面回应了相同的热度。 “安娜贝尔。” 视频在空中弹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就听到口气冷硬的追问。 “下午我发消息想让你带伞来接我一下，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回复？电话也不回，联络喇叭也拒接——我很担心你，你在哪，是手机没电还是把手机丢在了图书馆？” 安娜贝尔咬紧的呜咽声突然就放开了。 她抬起头，水晶那一头，洛森皱着眉，拿着试管与羽毛笔，头发上没有任何水痕，背景也不是宿舍。 “……你还在教学楼上层的高级炼金室？” “对。” “没回宿舍吗？” “没有，下课后就在这里待到现在。” 宿敌口气依旧很恶劣：“雨下到现在，也没法走。” 心里堵住的什么东西，“咕嘟嘟”地化开，沉进胃里。 真的是她们在说谎。 真的是故意对她造谣。 为什么……背后主导是…… 不。 现在，这些无关紧要。 安娜贝尔移开手臂，洛森立刻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怎么回事？谁惹你哭了？” “没有谁。” 重新蹦出来的蜜糖宝宝扁着嘴说：“布朗宁，我中午和晚上没吃饭，现在好饿。” “你这个点还做什么炼金实验，过来带我出去吃烧烤好不好。” “……这么晚还吃烧烤，你也不怕长胖，蠢宝宝……” 可安娜贝尔看到他立刻站起，拿起椅背的外套。 “洛森。” “嗯……” “洛森。” “嗯。” “洛森。” “……干嘛？我有耳朵，大小姐。” 安娜贝尔缩在被子里，看着他皱眉收拾实验台上的草稿纸。 “对不起。这个星期一直想来哄你，但我太忙了。” 她小声说：“而且我真的不会主动哄人，以后你可以告诉我错在哪里，我会尽力改正，或者主动亲你。” 他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算了。” 男友看她的眼神和冷冰冰的口气完全相反，几乎蕴含着一切能用眼神传达的潜台词： “你这么笨，怎么改。主动亲我几次吧，我会勉强考虑一下原谅你的。” 【我已经被你哄好了，你真厉害】 ——他的眼睛这么说。 安娜贝尔在被子里吃吃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也许存在擦肩而过，但宿敌之间从不会存在误会。 只要一次联系，一句话，一个眼神。 （划小重点：十一点半做实验的洛森已经自己猜到安娜贝尔手机没电和把手机丢在图书馆了哦） . 第168章 第一百零六十四章 通讯水晶消失的花瓣链接未来（中上） 第一百零六十四章 通讯水晶消失的花瓣链接未来（中上） 心情一好, 自然就再也不计较那点小委屈小情绪。 一如某精灵曾无奈指出的，这位最该任性妄为、胡搅蛮缠的大小姐是全世界最好哄骗的蠢宝宝。 她只对他有小脾气，而小脾气不及时搭理会膨胀成大脾气, 大脾气彻底炸开后会使用类似“抱着枕头扒在男朋友身上宣称压死对方”的方法复仇, 再被几分钟的摸头或一杯巧克力奶哄好。 爱生气是真的，好哄也是真的，“全世界最蠢最笨”……别问, 问就是宿敌特有的八千米滤镜。 “布朗宁。” 大约三十秒后, 通讯水晶那端的女朋友就重新从被窝里拱了出来, 嘟嘟哝哝地说： “我又突然不饿了, 这么晚吃什么烧烤, 我要减肥。你把东西收拾收拾赶紧回男生宿舍睡觉啊, 都快十二点了，你不要总是熬夜。” 我就知道。 洛森没有停下收拾东西的手：“不是中午和晚上没吃饭？” “吃过了，刚才随口骗你的, 巧克力脑袋。” “吃的什么？在哪里吃的？什么时候吃的？我可以现在给你助理去一个联络喇叭。” “……” 安娜贝尔憋了一会儿。 鼓起勇气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 她在布朗宁面前撒谎的功力应当提升了不少才对, 不要怕他的追问, 也不要怕他的拆穿！ “今天午饭和晚饭的时候助理不在我身边，你联络她问也没用啦。我也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吃的了, 反正当时忙着工作, 几口随便塞的——我中午买的是学校三铜币小卖部的总汇三明治与橙汁, 晚上买的是三铜币小卖部的铜锣烧。不信, 我可以拿给你看包装袋。” 泽奥西斯三铜币小卖部部长：呵。 当我瞎吗，账本上的收支登记可没有你。 斯威特大小姐是整座学院唯一不光顾他小卖部的学徒，她在维持“斯威特荣耀”方面固执得要命。 可她也馋他小卖部的零食馋的不行。 还是宿敌时期洛森就发现了, 亲自看店时，他眼睁睁看着蠢宝宝用雀斑和鸡窝头把自己掩饰起来，埋伏在小卖部几十米开外的草丛里，一旦有个学徒在小卖部购买了榛仁巧克力棒，她就会在对方离开时立刻跳出草丛，自以为很隐秘地完成一套“小卖部之外单独高价购买巧克力棒”交易，付出远高于三铜币的价格后，再乐颠颠地抱着零食离开。 ……他当时没有揭穿，因为看宿敌把自己制作的巧克力当宝贝异常解气。 甚至从那以后他就提升了小卖部的巧克力系零食的原材料品质，所用的可可豆都从次品换成了稀有品，亏点钱也无所谓，反正他小卖部里的巧克力棒几乎都进了宿敌的口袋。 她这次所说的什么三明治什么铜锣烧包装袋，也肯定是之前想吃时，盯着别人手里的产品看，盯到能用变形魔法伪装同款包装袋了吧。 但三明治和铜锣烧相对巧克力棒便无关紧要，大小姐只有抢夺巧克力棒的精力，她总不能时时刻刻守在那个不上台面的小卖部外，包揽它产出的所有零食。 “布朗宁，现在太晚了，我这边雨也很大，听说今晚的强降雨气候影响了整个泽奥西斯区域，我这边的雨真的大不骗你，阳台旁的那颗水杉树一定特别滑……” 洛森决定不再和蠢宝宝费口舌，他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拿过链接视频的通讯水晶，往外走。 “你刚刚说，想让我来带你吃烧烤。” 安娜贝尔：那个时候还有点委屈嘛，所以想见你。 “现在又不想让我过来，蠢宝宝，你怎么这么善变？” 安娜贝尔：现在一点都不委屈了，心疼你熬夜啊。 但她嘴上永远不可能说得这么直白，并非羞涩，海伦娜的教导与斯威特的血脉永远令她无法琢磨透自己在情感方面的心思，反而容易自己把善意歪曲成恶意解释给自己听。 就好比那个冷冰冰的家族会议，她主动提议，违抗海伦娜的命令救出了禁闭室的欧文，取消把他逐出家族的决定，还表示会从私库里划出他的月度生活费。 ——对于这个决定，安娜贝尔只会用各种“家族考虑”“继承人考虑”“各方利益”“荣耀名声”来解释，她自认这就是大方冰冷的决策而已，永远不可能考虑内心深处那些微的“这毕竟还是我亲弟弟，我要照顾他”。 今晚也同样。 “我就是很善变。”嘟嘟哝哝的口气理直气壮起来：“反正我是你女朋友，薇薇安她们说女朋友就是可以胡乱任性。你现在不准冒雨过来带我吃烧烤，不准爬我公寓阳台旁的树，不准见我——否则我就和你继续闹脾气。” 洛森：“……” 他真想伸手进屏幕，狠狠捏一下她说这话时鼓起的脸。 ……他未来一定要把通讯水晶石开发出全息投影般的功能。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蠢宝宝，你再这样下去，我闲下来一定要抽空给你安一个心理测量仪。” 虽然每句话都为蠢宝宝在心里做翻译也很开心，虽然宿敌之间分分钟理解真实含义——但这个说话方式不能惯她，惯到将来求婚时条件反射说“no”怎么办，他岂不是多好几次的单膝跪地。 ……咳。 思想过于遥远的布朗宁同学眼神略略漂移。 安娜贝尔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不用啊，你可以天天灌我红牛喝。” “……” “我之前和薇薇安她们在一起的时候红牛喝多了，她们说我当时抱着瓶子重复你的名字，还用不重复的词汇吹了你好久的彩虹屁。哈，我看是她们喝多了。但我喝红牛之后嘴会变甜性格会变软是真的，那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头顶那块的毛全被她们两个rua炸了。” “……” 洛森开实验室魔锁的动作一顿，复杂的咒文施展到一半，立刻在指尖与锁芯发生了一个小小的爆炸。 “我不是说，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喝红牛吗？” 安娜贝尔幡然醒悟。 “哦哦，我记错了，那天喝的不是红牛，是东o特饮。” “……” 洛森只好冷着脸重新开锁，高级炼金实验室的门锁一向复杂，他之前断了一次，就必须重新开始。 他把通讯水晶石握在了另一只手的手心，安娜贝尔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的衣领，以及颈后微微变长、因为没有梳理而乱翘的头发。 她真想伸手进屏幕，戳一戳他颈后翘起来的头发，能戳到耳朵就更好了。 ……她未来一定要把通讯水晶石开发出全息投影般的功能。 请人开发，嗯。 这种略带痴汉嫌疑的事斯威特小姐才不能摆在明面上干。 彻底钻出被窝的安娜贝尔双手撑在脸颊两侧，用最大的限度接近屏幕。 对着他一发呆，口气就变软。 “布朗宁，你真的不用过来了，外面的雨好大，快点回宿舍休息吧。” 宿敌冷哼一声。 “你说我不过来我就不过来吗？我偏要过来，蠢宝宝，你以为伟大的布朗宁是能被蠢蛋命令的？呵呵。”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Ｃ 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放下了屏幕外趴在床上翘起的腿。 惯常的挑衅开始了。 惯常的吵架也要开始了。 可大小姐还没酝酿出一个足够辛辣精妙的还击，洛森就一把拉开门—— 雨：“哗啦啦啦！” 雷：“轰隆隆隆！” 风：“呼哔哔哔！” 暴风雨：“呼——嗷——” 最终，“哐当”一声，被拉开的门在大自然的伟力下，满是欣喜地撞回了门框。 视频另一边的安娜贝尔：“……” 视频这一边的洛森：“……” 半晌，他对着紧闭的实验室大门，糊了一把脸。 满脸满头发都是雨。 刚刚旁观了一场暴雨直播的安娜贝尔小心翼翼道：“洛森，你没事吧……” 差点忘了，被引动的骤降暴雨虽然覆盖整个泽奥西斯区域，但它的源头可是教学楼那边爆炸的某个水星系炼金实验室——更别提，爆|炸事故直接引动的星象魔法，也是那位法师以泽奥西斯教学楼为节点曾施展的。 安娜贝尔的宿舍公寓就好比在暴风圈外，而洛森…… 好巧不巧，这位同学留在了暴风眼外，距离内最大程度受伤害的圈。 如果这里不是魔法学院，他所待的实验室都可能被水淹。 洛森又抹了把脸，好不容易能够睁开眼睛了，就重新伸手要去开锁—— 可高级炼金实验室的魔锁立刻欢天喜地地重新上锁，一层层闪动的咒语法阵圈圈套牢，一套古老的大型隔离魔法重新生效，立刻就把刚刚开锁的魔法实验室与恶劣天气隔开。 大约二十秒后，整座实验室“嗡嗡”一响。 “ebsp;evacuation! prote plete!” （紧急避难，保护完成！） ……还附带语音通报，十分智能。 安娜贝尔：“你出不去了哎。” 洛森：“……” 安娜贝尔：“不是我的命令。” 洛森：“……” 安娜贝尔：“你旁边……嗯，除了实验器材……没有其他女孩吧？我就是问问。” 洛森：“……” 布朗宁同学大怒，登时抓着水晶石，带视频环顾一圈。 “你自己看，我清清白白！” 斯威特同学一眼就看到了重点。 “怎么实验室里连睡袋都有？洛森？！你之前是不是为了做研究在实验室里直接通宵？你多久没回宿舍了？！” 布朗宁同学：“……” 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应该是两个人单独在实验室时被关啊，关一只精像什么话，这个炼金实验室一看就逊啦 （指指点点jpg） . 第169章 第一百零六十五章 通讯水晶消失的花瓣链接未来（中下） 第一百零六十五章 通讯水晶消失的花瓣链接未来（中下） 深夜, 暴雨，教学楼。 睡袋，灯光, 实验室。 与脸颊红润的女朋友。 洛森·布朗宁面无表情地抱着自己的小膝盖, 坐在这些令人浮想联翩的关键词里。 他极其渴望浮想联翩，但现实是没有一丁点空间留给他浮想联翩—— 孤孤单单一只精，窗外风啸雨凄凄。 别说浮现联翩, 就算现场脱衣都不会得到任何互动（。） ……布朗宁同学突然有种把自动魔锁炸飞的冲动。 聪明至极的自动魔锁还在重复：“ebsp;evacuation! prote plete! ebsp;evacuation! prote plete! ergency……” 保护你个毛线球。 保护我孤孤单单一只精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把我一星期没见到面没有亲亲抱抱玩贴贴的女朋友也拉过来保护啊！ 抱着小膝盖坐在小睡袋里的精灵几乎攒了满腔的儒雅之词, 只想要喷薄而出。 可脸颊红润的女朋友——通讯水晶石那边被气到脸颊红润的女朋友—— “说！你这混蛋通宵几晚了？！为什么要在实验室里藏睡袋？！睡袋有宿舍床舒服？直接睡在实验室懒得回宿舍了是吗？！你觉得自己是长在肝上吗？！还是你以为精灵的肝比人类的肝数量多上四十倍？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区区一块破巧克力！通宵, 通宵, 就知道通宵, 破巧克力通宵几百夜也只是颗巧克力罢了！！就算肝没了, 眼睛瞎了，破巧克力就是破巧克力，你看谁会心疼你！！” 洛森：“……” 他动动被抱紧的膝盖, 以一个十分少女的姿势侧躺下去, 背对水晶石, 继续自闭。 另一边的安娜贝尔：“怎么了？不敢看我了？不敢和我说话了？哈！你通宵的时候倒是设想一下现在的后果, 你通宵的时候倒是做做会被我骂到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啊？！愚蠢！” 洛森……洛森不吭声, 只背对她拉上了小被子。 二手睡袋的拉链“吱呀吱呀”响了一阵，逐渐出现了一个完整自闭的椭圆形。 弱小, 无辜, 但能睡jpg 大概是场面安静了一会儿, 又大概是意识到他在休息（自闭）, 水晶石那边高亢且密集的辱骂声消失了。 洛森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逃脱了容嬷嬷的紫薇格格。 ……不行，摆正心态, 那边的只是暴怒状态的女朋友而已！又不是什么史前巨兽！ 就算是史前巨兽，也是宿敌变的史前巨兽！ 布朗宁什么时候怕过宿敌！ 她再骂，她再骂试试，她敢再骂就怼回去！怼回去！ 这么想着，他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便重新鼓起了勇气。 不鼓起勇气不行，既然今晚倒霉被自动锁在了实验室里，他不能真的浪费被锁起来的时间吧。 泽奥西斯的高级炼金实验室都配备一整套的自我封锁体系：无他，高级炼金实验产生意外的比例太高，据可靠资料记载，一位沉迷炼金的大法师，一生平均三天一次引发一场重大炼金实验事故，平均七天一次引发一次地震（。） 而魔法领域中，炼金这个东西又和单纯的咒语或观测不同——沉迷炼金的大佬们更多是要研究某种具有针对性方向的魔法，再予以改造或创造—— 法师学徒们所要求掌握的炼金学，顶了天也不过是重复练习某些复杂步骤罢了。 可炼金学往深了讲，可以连贯所有学科知识，达成“魔法的创造”。 ——也就是说，达成“法师”。 如果你运气够好，实力够强，一场实验，一次结果公布，就能从学徒变为法师。 可许多学徒在进行炼金实验时根本无法定下确切的实验方向——就算研究成功，研究出的东西要么微小到对魔法研究毫无贡献——譬如在贵族女学徒之间广为流传的药膏与小贴片，发明这东西的学徒靠它大赚特赚，但的确因为“无法术贡献”，他没能靠这两样东西被法师塔承认为法师——要么，就是太宽泛，太笼统，研究出来的东西的确“可以”，但毫无利用途径。 而且，正如之前所提的，法师操作高级炼金实验都会产生数不清的事故或意外，洪灾、火灾、暴风雨……死在事故里，或死在事故间接引发的自然灾难里，都是炼金法师们的日常。 毕竟谁实验做上头时能记得抓法杖呢，炼金这个东西越研究越疯魔，法师界历史上还有沉迷实验把法杖扔进炖锅和洋葱牛奶一起煮，把被菜刀砍碎的法杖当成鸡骨头直接吃下去的案例（。） 像那种把法杖夹在耳朵后面，实验进行到一半要刻录咒语时满世界找法杖的，也很多很多（。） 所以，法师学徒通过炼金实验成为法师，风险又大，难度又高，回报又低。 如此一来，这个性价比过低的道路也没有什么学徒会去尝试了，大多数还是愿意走法术理论研究。 泽奥西斯的高级炼金实验室，便也无人问津，从一开始向学徒开放，改成了向教授开放—— 巧合的是，泽奥西斯炼金学的教授，正好是法师塔里的著名炼金大法师。他教导基础操作时漫不经心，涉及到真正的炼金实验，要求极高—— 他每年都会向学校打报告，要求增加炼金实验室的设备与防护措施，减少意外发生的几率。 亚瑟·泽奥西斯是位好校长，他和德里克·斯威特分庭抗礼，作为校长，他常常笑呵呵地从贵族势力与法师塔势力（主要是德里克）那边搞钱，以此膈应贵族势力与法师塔势力（主要还是德里克）。 一旦搞来钱，资金必有小半投给炼金实验室。 长此以往，泽奥西斯的高级炼金实验室成为了全法师界公认的最高配置，最安全防护——那些法师们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实验室除外，当然。 不过，这位天天要求资金搞实验的大法师，又是个宅属性过重的单身狗。 自布朗宁同学入学，通过某些手段把这位教授的宿舍改造成一个天然实验室后，教授就十分欣慰地告诉了他这座高级炼金实验室的解锁方式，大手一挥，表示他想来就来，随时欢迎。 教授自己则欣然宅在了教师宿舍里，做实验做得昏天黑地，除非上课，决不露脸（。） 不过，洛森也不敢在这位法师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虽然教授表示了“随意使用”，但每次他借用也是要向教授报备大概内容与大致原因的……给老师留下好印象，更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然而，往往当洛森强烈需要做炼金实验时，他所研究、处理的都必须是不外传的秘密——这就令他在使用这间实验室时，拥有了太多的局限性。 譬如交流赛前夕，为了在海伦娜的委托与安娜贝尔的胜利之间找到出路，洛森不得不打着“沉迷网游，建造拉普达”的借口，躲在宿舍里狂肝数夜，生生靠着那张破书桌、劣质咖啡粉与敲敲打打才能敲出热水的饮水机炼金，炼出了那个古老火焰魔法的解咒。 他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他掌握了那种火焰魔法的解咒，如果报给教授使用实验室，说不定研究到一半就被看懂的教授抓出来，抓到法师塔，强制认证成法师了。 ……那他还能在德里克眼下搞什么小动作，过早曝光对阴沟老鼠而言，下场只有一个。 死。 因为是精灵，因为是从圣堂逃出、怀揣金钥匙、与【森林】关系千丝万缕的精灵…… 【精灵圣子】要真正成为一位法师，绝不是拿着创造性研究成果、大摇大摆走进法师塔就能办到的。 稍有差池，大摇大摆走进法师塔的下一秒，他就会被押送回斯威特家族的地下室。 ……唉。 布朗宁同学肝实验肝到耳朵疼时有多羡慕这所触手可及的实验室啊，有亮闪闪的咖啡机，有十八个不同种类的槽位的饮料机，有冰块有开水有打奶泡用的热蒸汽，还有一个小吧台，吧台下的柜子里放了整整三排的老o酸菜牛肉面，牛肉面对面就是压缩饼干，同样整整三排，堪称资本主义实验员待遇。 一个抠惯了的穷酸鬼遭遇这么多免费供应的食物，却不能吃不能碰，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铺垫了那么多伏笔——终于可以稍稍向教授透露一点内容，确认秘密的安全，再借用这所高级实验室加快研究进度了——这次要通过炼金处理的东西又多又杂又繁琐，洛森自信来十个炼金法师也不可能从大略的报告内容理出头绪—— 好不容易能享受这些资源了吧，可偏偏，又遇上其他实验室事故引发的暴风雨。 投入大量的资金建造的高级设备，法师塔一帮法师设计的高级防护魔法，立志“从根源减少炼金风险或事故，做到100分安全”的泽奥西斯炼金实验室，瞬间启动，还配备语音智能。 操作手册上说好的实验室一定会把主人一直关到暴风雨停，自动魔锁会通过检测确认外界环境适宜法师居住走动（。） 布朗宁同学在享受到资本主义实验员待遇之前就遭受了资本主义试验员压迫，贫苦精灵完全搞不懂只是下个雨实验室干嘛把他锁起来，大不了游泳回去，他依旧会像风一样帅气。 锁就锁吧，能不能让之前一直沉迷研究的孩子晃到免费食品区，吃口热的？ 不能。 他女朋友在背后虎视眈眈，布朗宁同学指天发誓，假使自己在她眼下嗦上一口泡面，就会遭受一次毒打。 嗦上两口泡面，就会遭受两次毒打。 死不悔改坚持嗦第三口泡面，还要当着她的面喝泡面汤的话——女朋友肯定会怒吼一声，哪怕被暴风糊上教学楼窗户，也要游过来给他送营养沙拉。 ……压缩饼干和碳酸饮料就更别想了。 浓咖啡应该还会让蠢宝宝尖叫出声呢。 洛森：有妈的感觉就是如此辛辣且痛苦jpg ……话说她为什么要把好好的恋爱变成当妈？ 嗯？ 等等？ 蠢宝宝明明假期时和我逛街约会还是相对正常的啊？那时候她再如何也没有天天对我三令五申让我健康饮食健康作息吧？我记得，有一次还带她去了一家炸鸡店呢，她满脸新奇地盯着炸鸡的油锅看了五分钟。 上学后她怎么在这方面变化这么大……难道我应该在“在电影院被猛然夺走手里的可乐，又塞来一杯牛油果奶昔”时就毅然拒绝吗……但当时只是觉得她强制我喝绿色饮料的表情可爱，就顺势很开始喝牛油果…… 可爱就能答应吗？醒一醒！理智你醒一醒！可爱也不能答应！这可是关乎饮食 ……牛油果奶昔真的巨难喝。 ……营养餐真的巨难吃。 ……可爱也是真的可爱。 ……好想喝一口泡面汤。一口就好。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午餐晚餐也没吃的洛森：啊。巨饿。 胃倒不是很难受，他的身体已经养成狂肝期麻痹神经的习惯了。 如果不是刚刚在心里碎碎念泡面，洛森是真想不起来，自己“也没吃饭”的事实。 好比某只蠢宝宝待在图书馆狂肝忘记生理痛，她的宿敌在实验室狂肝也能忘记胃痛，半斤八两的两个家伙，其实谁也没有教训谁的资本。 洛森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想尽早做一只养生又懒散的好精灵，这样他就能像刚刚的蠢宝宝一样，理直气壮地对准她生理期不注意身体的行为，从头喷到尾。 洛森又拉了拉睡袋拉链，背后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 ……她切断通讯了吧？ 她是不是切断通讯了？ 她应该是挂了，这个点是她往常睡觉的时间，我记得蠢宝宝的课表，明天她要从早晨七点半上课上到下午两点半…… 而我刚刚乱七八糟想事情时，呼吸维持得很平稳，手脚摆放得很安静，绝对给她造成了“洛森睡着”的假象！所以她才放心切断了通讯！ 布朗宁同学眼睛一亮，立刻找到了今夜的曙光。 安娜贝尔一走，就可以吃泡面，吃压缩饼干，灌满好几杯浓咖啡，重新利用这被浪费的时间，投入我刚刚做到一半的研究！ 哦，放下研究去陪女友吃烧烤当然不叫浪费时间，被关在实验室里和女友视频聊天也不叫浪费时间，浪费时间专指“窝在睡袋里自闭并休息”。 自闭是不允许的，休息也是不允许的，时间就是金币。 当然，谨慎如布朗宁，他还是决定先试探试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呃……” 装作梦呓的样子，悄悄从睡袋里伸出了一只手。 后方没有动静。 “蠢宝宝……好烦。” 装作说梦话，激怒通讯水晶那端的宿敌。 后方没有动静。 ——万岁！她真的切断了通讯水晶！ 布朗宁同学立刻从睡袋里钻出来，连滚带爬冲向食品区，打开柜子抱住一桶老o酸菜牛肉面就冲向开水池—— “原来你想吃方便面？” 洛森：“……” 他默默关闭开水闸门，扭头。 依旧闪动的通讯水晶，依旧看着他的女朋友。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趴在床上，她抱着那只小熊玩偶，一边冷笑，一边用手折腾小熊玩偶的耳朵。 “我就想看看，你瞒着我想做什么。” 一直保持安静地窥屏，守株待熊的安娜贝尔“呵呵”一声：“泡面？” 洛森：“……” 他颇为镇定地重新打开开水阀门，在女朋友的视线下默默把整桶冲泡完毕，再把移液枪放在泡面盖上压紧。 义正言辞：“起码我没有瞒着你抽烟。” 安娜贝尔：“你舍得给自己买烟？” 洛森·抠到连烟瘾都没有·布朗宁：“……” 可恶。 他把泡面桶端到吧台上，又走过去，垂头丧气地捡起了那颗通讯水晶。 “你怎么还没有挂断？” 她冷冷瞥他一眼，没说话，又用力戳了一下小熊玩偶的肚子。 洛森看了看被她一只手无辜揪紧的熊肚子。 “……你是不是无意识保持安静，在那边窥屏，想等我睡着后转过来，看看我的睡脸？” 安娜贝尔高声厉喝：“臭不要脸！” 洛森看了看被她两只手使劲揪紧的熊肚子。 噢。 臭不要脸点头：“我知道的，我懂，蜜糖宝宝，我睡前也想看看你的睡脸，再幻想亲你一口。” 安娜贝尔瞬间用力扔出了小熊玩偶，她大概是笔直扔向了通讯水晶，因为整个投影在半空的屏幕立刻被毛茸茸的熊脸所覆盖。 洛森眨眨眼，伴随着那边熊脸外“呼哧呼哧”的画外音，走回吧台。 大约四分钟后，重新做好心理建设、捡回小熊玩偶的安娜贝尔，就看见这只精兴致勃勃地掀开了泡面盖。 当着她的面。 “哇，真香。” “……” “嚯，看，这面。” “……” “嚯，看，这汤。” “……” “嚯，看，这酸菜。” 安娜贝尔忍无可忍。 “你干嘛？你有病？” 非要冒着惹怒我的风险泡面，泡了面却一口不吃，大晚上故意对我推销？ 洛森：这不是怕真的吃了，你会冒着被暴风雨糊倒的风险冲过来送便当嘛。 他笑眯眯地把塑料叉子放下，刚刚对宿敌行为做出的正确推测让洛森心情极好，以至于他能完全忽视此刻终于放松的神经，屏蔽掉那点习以为常的胃痛。 “好啦，好啦，我也不会真的吃。今天晚餐时正好碰上几个学妹在这边教学楼的练舞室上形体课，我托她们带了盒饭，七点多才吃，八点刚刚吃完，现在一点都不饿，刚刚泡面只是出于被你管得太紧，想趁机闻闻这个味道罢了。” 安娜贝尔闻言，想到了那几个刻意聚在一起对她说谎的女学徒。 那几个女学徒后来还给布朗宁带了盒饭？ 她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没表现出来。 “是吗，那就好。你不准吃泡面哦，一口都不行，太没有营养了，要知道你的胃……” “知道，知道。蜜糖宝宝，最近你怎么这么像管家婆？” “……你才是管家婆！不准叫本小姐管家婆！” “ok，ok。小管家婆。” “你以为加个‘小’就会显得这个称呼很可爱吗，巧克力脑袋？！” 他直接笑出声了。 一边笑，一边歪头，撑住一侧脸颊。 “很可爱。” ……可爱个毛线球！ 安娜贝尔憋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不肯再说话了。 洛森笑了好一会儿，才堪堪赶在她恼羞成怒之前止住，但嘴角还是翘翘的。 “我不是问题，蜜糖宝宝，问题是你。不是之前说没吃饭吗？去弄一点吃的吧，正好我们在视频，要不要我在这里教你煮面？你拿着通讯水晶去楼下厨房吧，厨房里有什么材料？” 安娜贝尔看看他搅动的那桶泡面，与面汤的雾气里，那双微微笑弯了眼角的绿眼睛。 “……这么晚了，我才不要下厨房，我要睡了。” “嘿，大小姐，这不是我被全法师界最高级的炼金防护魔法关在了实验室里，没办法第一时间冲到你家的厨房里给你煮面吃……你行行好，体谅一下我嘛。” “我又没让你过来煮面。” “你刚刚还想让我带你吃烧烤。” “我才没有。我要睡觉了。” “你有，你撒娇说想见我。” “……我才没有撒娇！你不要颠倒黑白！” “嗯，没撒娇，就是想见我？” “……” 安娜贝尔不想和他聊天了。 越聊越生气。 她小声说：“我要挂断通讯了，和你说话真浪费时间。” “是吗？我还以为你就想一直和我说话，最好能看着我睡觉——你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是不是？” ……法师界该增添一道法律，专门写明“宿敌进行恋爱交往时不可以运用宿敌功力读心”！都给本小姐伪装成互相不了解也不可能拆穿潜台词的陌生异性！ 洛森又笑了笑，这次他的笑和安娜贝尔讨厌的官方笑容不同。 那是一种属于精灵这个种族的，内敛而微细的笑容。 安娜贝尔很少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就好像他这个笑里含着什么东西，某种必须小心呵护、小心拨动的东西。 “蜜糖宝宝，你乖一点，午餐晚餐没吃会把胃弄坏，快点去你的小厨房煮面。我会在这里一直和你聊天，只要拿着通讯水晶石，我哪里都不会跑。” 哼。 女朋友脸上写着拒绝，但她那端的画面逐渐晃动起来，洛森看见了逐个逐个向下的台阶。 ……也看到了偶尔闪过的一段白皙，一片柔软。 她的睡裙肩带又掉下了肩膀。 她总是把睡裙肩带掉下肩膀。 洛森喉结一动，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不像话，这仅仅是视频而已。 ……仅仅是视频。 毫无所觉的安娜贝尔拿着通讯水晶，踮着脚尖，一路走进了小厨房。 她先挥挥法杖设下了隔离一楼（可能出现的）助理耳目的魔法，又把水晶放在了一个正好的角度，让那边的洛森既能看见流理台，也能看见她的整个上半身。 安娜贝尔拿过煮锅，本该去拿面条，可还是没忍住，又瞥了一眼视频。 夜很深，他那边的实验室也不再灯火通明，只吧台上方亮着一盏橘色的护眼灯。其他的东西都模糊隐在黑暗里。 这画面让“学院”与“研究”的存在，都十分模糊。 唯独灯下的主人公、与他搅动面汤的手指格外清晰。 ……她顿了一下，收回要点亮整个厨房的法杖，再次踮起脚尖，够到某盏小灯的灯绳。 “咔哒。” 同样是一盏小小的灯，暖橘色的光芒，几乎与视频里的光完全一样。 灯光造成的视觉错误，就好像他们站在同一个地方，站在一起。 【如果他现在正站在我家厨房】 暖光下的洛森好像又笑了笑。 ……这令她想起他们第一次产生混乱的夜晚，他坐在贫民窟小家的凳子上，对着昏黄的油灯剪指甲。 咔嚓，咔嚓，一下，一下。 特别特别喜欢把玩的手指。 特别特别喜欢扣住的手背。 安娜贝尔心跳有点快。 现在的她明白他剪指甲是想对自己做什么，更明白他对自己做那种事时…… 她真正的想法。 真正的感觉。 【如果他现在正站在我家厨房……】 【我想……】 【想……】 “洛森，我想做|爱。” 这句宣布脱口而出，安娜贝尔吓了一跳。 可她还没把手里的煮锅在地上砸出“咣当”，那边的泡面桶就“哗啦”一响—— “哗啦啦！” “咣当！！” ……片刻后，方便面与煮锅，同时砸在了两片不同的地板上。 一时不察打翻今晚宵夜的布朗宁同学：“……” 他握着仅存的塑料叉子，和低头捡锅的女朋友对视了一下。 “……我发誓，蜜糖宝宝，我今晚没有对你进行任何暗示，任何要求，我只是想远程指导你填饱你的肚子，再哄你去睡觉。” 满地捡锅的安娜贝尔也很狼狈，但察觉到男友疯狂游移的眼神后，不知怎的，她镇定了下来。 “洛森，我没和你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 她早该认真通知他了，如果不是乱七八糟的生理期，苦闷无比的冷战期——在之前那个雨夜，她就该认真通知他这件事。 “不是今晚。我当然不是要求你今晚做什么……你还被关在实验室……我是说，呃，正是因为你被关在实验室，你没办法突然出现让我……咳。今晚，我才有这个勇气告诉你。” “i thk i’ ready（我想我准备好了。）” 他好像更混乱了。 “哦……哦。你怎么……你不是……抱歉，我是说……咳……你……我……”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 她觉得这个决定要说明得清晰彻底，不能包含任何暧昧的潜台词——指望被晾了许久的男友理解这方面的潜台词，实在是强人所难。 “我想做|爱。和你。下一次约会。或者下一次见面。做到最后……最后的、真正的那种。这不是玩笑，布朗宁。” “你……同意吗？” 布朗宁同学迎来了空前的紧张、忐忑与混乱，他自出生以来心跳从没这么剧烈过。 “可我没时间去校外的酒店定房间。” 第一条思绪脱口而出：“我最近很忙。……真的很忙！对不起！” 安娜贝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蜜糖宝宝，这种事要氛围，要感觉，要铺垫的呀（怜悯 安娜贝尔（举起法杖）：布朗宁，你头过来，不要怕，你头伸过来。 . 第170章 第一百零六十六章 通讯水晶消失的花瓣链接未来（下） 第一百零六十六章 通讯水晶消失的花瓣链接未来（下） “先做面汤, 西红柿切片。” “……” “切西红柿之前要把蒂横向切除。” “……” “哎，洋葱最好快一点片，否则会被压碎的洋葱汁弄出……” “……” “蜜糖宝宝, 蜜糖宝宝, 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咚”一声把手里的菜刀剁到砧板上。 一开口仿佛含着冰雪风暴：“干嘛？” 视频对面指手画脚教她煮面的男朋友：“……” 他缩缩脖子，再不敢大声逼逼：“你不睬我。” 我睬你？ 我还睬你？ 安娜贝尔气不打一出来，但到底还保留着基本的涵养, 没有冲着屏幕上投射的影像吼出来。 半夜三更对着男友的视频大吼“忙忙忙, 忙死你算了, 忙成什么样没空约会没空抱我啊王八蛋”……着实不合适, 好像她是什么被始乱终弃的怨妇。 但此刻大小姐绝对没法对着这个王八蛋挤出什么好脸色, 她优秀的涵养只能让她艰难转头, 继续“哐哐哐”剁砧板。 她男朋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洋葱片剁成了洋葱碎末。 接着凶神恶煞的女朋友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被洋葱熏的。 “蜜糖宝宝……” “闭嘴！谁是你家宝宝！” 安娜贝尔恶声恶气地用袖子擦眼泪，又伸手，要从上方的隔板把一把煎锅拿下来。 她一边擦眼泪, 一边放狠话, 脚尖还用力往上踮, 十分努力十分霸气了。 可洛森眼睁睁地看了三分钟。 他突然想到了斯威特老宅那个除了炫耀财力以外毫无用处的大型甜品柜, 设计者把它直接建成了一堵白色玻璃墙, 为了拿取淡奶油，他不得不跳到柜子上徒手攀岩, 跳下时还间接开启了藏在柜子后的密室机关。 斯威特家的厨房是不是总…… 三分钟后, 安娜贝尔依然在够那柄煎锅——出于炫耀财力的目的, 它高高高高的被架在米色隔板上——她一边哭一边够, 汹涌淌出来的眼泪已经搞不清是洋葱的原因还是小腿酸胀的原因，或者是被什么糟心东西气哭—— 就算被糟心东西气哭，那东西也说不清是什么。是过分拔高必须要男朋友帮忙才能够到的隔板, 还是她男朋友本精的糟心言行呢。 又是三分钟后，安娜贝尔的哭声更响了。 她男朋友不得不用微弱的声音建议：“你要不要……” 抓起你放在砧板旁的法杖，把煎锅用最简单的悬浮魔法调下来啊。 安娜贝尔崩溃了。 “你闭嘴！你以为矮子就没有人权，矮子就必须跟在你这个王八蛋身后请求帮助吗！” 吼罢，她抄起法杖，用力一挥，二楼衣帽间里“嗖”地飞出一个血光飞溅的尖锐物体——大小姐可不会什么柔和的家务魔法，她连让远处的拖鞋轻柔飞到自己脚下都不会，拿拖鞋拿衣服这种事向来是教给仆人做的。 所以，此刻，那东西只是在某种飞行攻击魔法的加持下，炮弹般轰进厨房，“嘭”地砸在全自动搅拌机的亮起的法术屏障上。 ……小型炮弹这才停下，仗着它良好的质量，在地上反复弹动了两圈。 洛森心情复杂。 他看着安娜贝尔哭哭啼啼地弯腰，踢掉脚上的拖鞋，用力套上这双鲜红鲜红的13高跟鞋。 ……都抓起了法杖，为什么不直接把煎锅弄下来呢。 “你再看不起矮子试试！矮子也能撑起一片天！” 放完狠话后，大小姐踩着高跟鞋，总算够到了煎锅。 她把煎锅“嘭”地扔上魔术灶，熟练点燃火焰，热油煎蒜，又把西红柿洋葱之类切好片的蔬菜丢进去，噼里啪啦开始翻炒。 一边翻炒一边继续对着锅哭。 洛森：“……” 他觉得，这姑娘可能是气昏了，她完全遗忘了用法杖把煎锅弄下来的简易手法。 ……还是不提醒了吧，提醒了她会更气。 想到这里，本就微弱的语气更加小心翼翼： “哭宝宝，你待会儿记得不要放盐，现在进锅的眼泪的量够咸。” 安娜贝尔：“……” 就算是个不爱哭的女孩，到这步也要被他这话气哭了。 爱哭的女孩早已被气出了眼泪，良好的涵养也能被他这句鬼话气到蒸发。 她把手里的木铲用力一捅，一片西红柿飞出了煎锅。 “你有病吧布朗宁？你忙什么？你忙什么忙到没空和我——” 洛森急忙打断：“番茄酱番茄酱，哭宝宝，加番茄酱！” 哭宝宝才不理他。 她操着锅铲，继续骂骂咧咧：“不就是让你把（消音）的（消音）进（消音）和我（消音），你之前也早就（消音）（消音）（消音）过，现在本小姐同意（消音）（消音）你就该感激涕零地（消音）（消音），都到这一步了你忙个（消音），一只臭不要脸的雄性精灵这时候还跟本小姐搞欲拒还迎？！” 洛森：“……” 他麻木地揉了揉左耳。 安娜贝尔无疑是个乖宝宝，这个乖宝宝被他气到这种程度也不会爆出什么儒雅之词——说到底她掌握的儒雅之词词汇量少得可怜，顶了天了也只能骂出“混账”或“王八蛋”—— 所以此刻，安娜贝尔嘴里冒出来的消音内容，都不是什么污浊的儒雅之词，是精准正确的学术用语（。） ……搭配哭宝宝此时红红的眼眶，这通科学合理的叙述性辱骂，尺度更大了。 洛森深吸一口气。 哪怕是为了女友待会儿的宵夜，为了她喝面汤时的甜咸度——此时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安娜贝尔。” 她的抽泣声稍稍降低了一些。直白称呼蠢宝宝的名字总能第一时间安抚住她。 “你之前向我提出的……我……当然愿意。我之前只是，太紧张了。你知道，你一直没有答应，我基本不再抱希望，可刚刚却突然听到了肯定的回复……” 洛森谨慎地斟酌着每一个词：“我很开心。谢谢你。” 安娜贝尔揩了一把眼泪。 洋葱汁导致的灼痛感消退了不少。 “嗯。” ……这是气消了一点点，愿意认真听他说话了。 一直缩着肩膀，低身下气，就差隔着视频给她土下座道歉的精灵总算放大了一点点音量：“但是，我认为，这种事该为你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地点，专门营造良好的氛围……” 伊娃还没处理干净，德里克的追查依旧是隐患，更别提他终将回去的森林。 索性已经等了她这么久，就不急一时半会，他可以多等一等，把所有后顾之忧解决，再…… 【weddg night】，就是一个完美的时机。 早在她第n次拒绝时，洛森就做好了，一直等到那一天的心理准备。 忍耐固然艰难，但比起扮演她幼稚敌人的漫长拉力赛，它简单太多太多了。 可她怎么突然…… 安娜贝尔嘴角往下一撇：“婆婆妈妈的，明天中午我把卡寄给你，你直接去酒店开房。开个房能浪费多少时间？还是你忙成了陀螺吗？” 洛森：“……” 真质朴。 真简约。 真蠢。 他也有了点火气，无他，蠢宝宝提起做这事就像提起要去菜市场买两根白菜的口气一样——她到底知不知道——但洛森艰难咽下骂她蠢的冲动，张张嘴，还没挤出下一句，又听她颐指气使地继续命令： “是，的确，我们双方最近都很忙，但再忙也不可能抽不出40分钟吧？这样，别去校外开房了，我不想在路上花费时间，我们就直接在学院……这样，你去体育仓库找找能用的垫子，然后铺一层干净的床单，准备好了联系我。如果这样你还怕抽不出时间，我带个计时器过去，四十分钟一到就掐表走人。” 洛森：“……” 体育仓库？ 体育用品垫？ 她知不知道她刚才提出了什么只会出现在小电影里的限制级py？？ 小黄片导演按住太阳穴，用力压下自己脑子里奔涌的“体育用品一二三四五六七使用大全”：“蠢宝宝，你……” 安娜贝尔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你忙，你忙。我把计时器调成35分钟行了吧，35分钟总能挤出来吧？” 洛森：“……” 他把她气哭，她再把他气炸，他气炸之后反过来开骂把她气哭，这果然是一个极其符合宿敌规矩的恶性循环。 “你以为初夜是什么？蠢宝宝？掏出铜币买黄瓜吗？” 蠢宝宝骄傲地挺挺胸脯，手里的煎锅已经倒入了高汤，西红柿片和主人一起耀武扬威地在汤汁里舞起来。 “斯威特从不会低头认输，破处而已，再疼能有我那天战胜的生理痛疼？” 她不提那天的生理痛还好，一提洛森就被重新涌上的怒气气得两眼发黑。 没见过这么蠢的兔子。 “你……” “啧，行，那就调成30分钟吧，巧克力脑袋。” 布朗宁同学忍无可忍。 他拍案而起，手里还抓着泡面的塑料叉：“你自己算算，我什么时候只需要30分钟？！” 这是什么莫大的侮辱！ 安娜贝尔横了他一眼：“你瞎吼什么，本小姐做过调查资料，书上说处男都是秒——” 洛森：“好了闭嘴，我知道你要说哪个词。” 安娜贝尔不依不饶：“而且谁会认真计算这种事的时间啊，害不害臊。反正之前我们……的时候，我顶多只需要几分钟。” 她男朋友简直咬牙切齿：“是你快，不是我快。” 是我厉害，不是你厉害！ ……这话太羞耻太小学鸡，不纯洁的布朗熊完全没法讲出来。 他绝望地捂住脑袋。 原来不要脸不是最无敌的，最无敌的是一无所知的纯洁。 纯洁的蜜糖宝宝则完全意识不到几分钟是个多彰显对方技术优越的成绩，她继续摆出了高傲的姿态： “好吧，就算不用书上的记载衡量你，布朗宁，那我按照资料里的平均值给你七分钟，这总行了吧？” 行个鬼。 就算把人类初次的习性与精灵初次的习性混为一谈，你也给我考虑上雄性生物禁欲多年一朝开荤的反弹力啊！ 是是是，我是能忍，面对你是忍来忍去——可我那是一直在吃素才能忍，一直吃素和吃过一次荤能比？你见过吃过一次荤的能忍住不吃第二次荤？ 不要把恶臭的雄性真当成安安全全的童话生物！ 天真无知的安娜贝兔瞥他一眼，爪爪把一把面条呼噜噜倒进一旁的煮锅里。 她好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自信满满的“安排”伤到了对方的自尊心。 书上说男性在这方面的自尊心一定要重点照顾，就算不舒服也要装作超级舒服的样子，尽一切可能捧场。 洛森：“你·调·查·资·料·时看的哪门子破书？” 安娜贝尔：“……我说出来啦？” 洛森：“你说出来了，从‘书上说’开始，一直到‘捧场’。” 安娜贝尔：“……哦，呃，我看的《短暂的和谐：早泄下的性|爱指南》。内容特别丰富特别齐全。” 洛森：“……” 好烦。 他好烦。 他迟早要去点炸斯威特家族图书馆。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同意。” 她男朋友的语气辛酸而疲惫：“起码是空闲的一整天。绝对不能是体育仓库，也不能是任何掐着表的分钟计算。你自己安排。” 安娜贝尔用筷子戳了戳逐渐发软的面条，哼道：“布朗宁，你真麻烦。” 她是不是仗着我现在被锁在实验室里，没法过去揉搓她？ 安娜贝尔又说：“承认一下嘛，承认一下时间长短没什么好羞涩的，你承认了我们就可以方便安排，七分钟速战速决，又快又好。” 她就是仗着我被锁在实验室里，没法过去揉搓她。 洛森：“我不管。要么你抽出一整天开房间，要么就不做。” 天知道，他从未想过要用这种强制性的口气逼迫一个女孩好好对待她的初夜。 这种事究竟为什么要逼迫？？ 蠢宝宝的脑子里究竟有多少浆糊？？ 安娜贝尔犹豫了一会儿，但或许是男友此时的脸色太难看，她还是妥协了。 “呃，那就……我看看行程表……这个星期六？” “……我要找教授做实验报告。这个星期四可以吗？” “不行，我有两场讲座，和一次必须赶去老宅的家族性午宴……” “好吧，那下个星期一？” “下个星期一我想待在图书馆复习学期末的课程测试……下个星期五行吗？” “不行，下个星期五我有打工，从下午两点钟到晚上十点钟都在建构区，第二天清晨要赶回学校做实验。下个星期六晚上？” “……不行，好几个家族提前预订了一场商业晚宴，我必须出行……”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一时间，空间里只剩煮锅里的面条“咕嘟嘟”滚动的响声。 忙。 双方都忙。 忙得彼此彼此，不相上下。 ……而原来，仔细一算，接下来还有两个星期，不能见面，不能约会，不能牵手或亲吻。 安娜贝尔捏紧了法杖，终于在半空翻出了行程表的一面空白。 “那，下下个周三？” 洛森一愣。 下下个周二，正是他要潜进斯威特老宅，彻底解决伊娃·斯威特的日子。 而到那时，再也不用日夜颠倒地做实验，再也不用费尽心力去布局…… “好。” “……那说好啦？” “说好了。下下个周三，我们约会。” 当然。 当然不仅仅是约会。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终于舍得伸手，关闭了滚烫闪烁的水晶石。 今晚视频了太久，她宝贝得不得了的红色月季石，消失了……十一片花瓣呢。 还剩六片，暂时收起来不用了，接下来就和他发短信打联络喇叭吧。 下次见面，让男朋友重新雕刻一只新的月季水晶好啦，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所以之前说，是纵容下的最后一次啦（摊手 . 第171章 第一百零六十七章 热烈爱慕的与被热烈爱慕的 第一百零六十七章 热烈爱慕的与被热烈爱慕的 i loved you first 是我先爱你。 ——引自罗塞蒂《虽然我先爱你》 【姐姐。】 她回过头, 那个问题从眉眼冷凝的男孩口中展现。 那时，他们还很年轻，踩在整个世界金字塔的塔顶, 似乎拥有无限风光的未来。 年轻的他们, 关注到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德里克·斯威特曾对她说：【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家徽上的月季？ 家徽上的月季只不过是一枚图案，一团线条, 它会和下弦月的图案摆在一起, 象征荣耀、金钱与权力, 象征【斯威特家族】。 那朵月季也许会伴随着下弦月刻在任何一种称得上顶级的材料上——矿石、香木、魔法水晶—— 但它不会有什么颜色, 也不需要什么颜色。 于是伊娃·斯威特作出了答复：【我没有兴趣, 弟弟。】 果然, 斯威特家的继承人不在乎她的回答。 伊娃知道他在她面前问出这句话更多的是要说给他自己听，德里克是个过分冰冷的斯威特，他不在乎任何人的回复, 更遑论她这个关系不咸不淡的堂姐。 他们的关系也从未密切过——非要说的话, 也就是父亲与主母互相争斗时, 伊娃没有插过手, 更没有参与那帮兄弟姐妹的搏斗。 她没帮他, 也没针对过他。 所以他不会帮她，也不会针对她。 这就是斯威特之间所能做到的, 最多的“血脉亲情”了。 她知道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弱胆小的堂姐, “不争不抢的斯威特”简直堪称斯威特的耻辱——哦, 还是个有些许怪癖的耻辱。 但就像他满不在乎地对她“说”出这个问题, 伊娃也不曾在乎他们的评判。 荣耀，金钱，权力。 她统统不在乎, 她想要乐趣，想要……鲜活的、怦怦跳动的东西。 从一开始就是。 她是这一代最怪异的斯威特，她不喜欢抢夺新衣服、新鞋子、新领地、主母的眼光—— 她喜欢坐在树下，一点点撕碎蝴蝶的翅膀。 她喜欢待在落地窗前，看着慌不择路的雏鸟被亮起的法阵烫成焦肉。 而牵扯进那些繁琐的权力划分，不会给她带来任何鲜活的东西——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理睬那些面红耳赤、愚蠢至极的“兄弟姐妹”？ 无聊。 也大抵是因为她纯粹的旁观态度，斯威特家的继承人想解解闷时，偶尔会凑到她身边，说几句话。 【姐姐。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不知何时起，他最常说的话，就是这个问题。 伊娃不知道，但她已经回答过一次，绝不会浪费时间回答第二次。 她自认不在乎家徽月季的颜色。 【我仔细想了几天，觉得，是红色。】 冰冷傲慢的继承人也不在乎她的回答，他自言自语道：【权柄的红。火焰魔法被点燃时的亮光，因为我们是法师界最古老的火焰魔法家族。】 伊娃懒散地“嗯”了一声，目光追随着窗外一只绿色的小鸟。 它正在防御魔法上徒劳地挥动翅膀，模样可爱极了。 ……那之后，德里克·斯威特终于杀死了那令他耻辱的父亲，监|禁了状若疯癫的母亲，用最为简洁的手段进行兄弟姐妹之间的清洗。 嫡系少爷成功坐上了家主的位置，没掺和那些事的伊娃得到了一个好差事。 用来处理家族肮脏交易的地下拍卖场，污浊到嫡系们连半掌鞋底都不愿踏入，但她甘之若饴。 伊娃欣然入住了那所拍卖场，拥有许许多多鲜活的小东西，与把他们撕碎、拉扯、碾成碎末的权力。 她沉浸在自己的乐趣里，玩得很开心。 不久后，便听闻家主雷厉风行地选择了一个女人，给群龙无首的内宅空降了一位女主人。 那个女人出身微末，但有足以震慑整个内宅的强横手腕，与一头纯正的红发。 伊娃·斯威特坐在婚礼宾客席的第二排，猜想，那就是所谓的红月季。 【姐姐。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无趣。 她这个弟弟，竟把妻子的位置随意批给一个象征荣耀的家族标志物吗？ 不过一个外姓杂种，靠着发色传承斯威特的血脉。 太过无趣。 伊娃看不惯海伦娜隐在眼中的偏执，看不惯她趁着德里克外出的机会大肆揽权，看不惯她得了便宜后又阴奉阳违的嘴脸。 但这位主母对权力的追求、管教内宅的种种手段与她无关。 那女人身上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对伊娃而言，没有鲜活气息的东西，不过是不能玩的废物。 她便又回到自己的领地里，消遣娱乐，但不知怎的，有些提不上劲。 【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是啊，是什么颜色呢？ 是鲜红色吗？ 她转动法杖，随意撕扯开一件不听话的旧玩具，竟然没能从鲜血淋漓的画面里获取什么快乐。 她觉得脏，往后退了几步，招手让仆人更换身上的浴袍。 伊娃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不怎么喜欢鲜血。 她只喜欢鲜活的生命。 ……鲜活的，怦怦跳动的生命。 它们应当是有颜色的。 可那是什么颜色？ 不会是鲜血的颜色，伊娃讨厌腥味。 更不会是火焰魔法的颜色，伊娃讨厌德里克所追逐的“荣耀”。 那会是…… 【向您问好，姑姑。】 某一天，伊娃·斯威特万般不情愿地从自己的乐趣里抽身出来，参加了斯威特下任主人的生日宴。 她对德里克和海伦娜的血脉毫无兴趣，想也知道，那会是一个综合了父母所有无趣之处的小废品。 德里克早已冻结的琥珀色眼睛，海伦娜流淌美丽与罪恶的红发。 小小的女孩对她行了一个标致的礼。 伊娃惊讶了一瞬间，心里有些微的不快。 惊讶的当然不是什么鲜活气息，那两个无趣家伙的女儿怎么可能拥有鲜活气息，她死气沉沉的状态仿佛是从棺材里爬出来—— 但女孩是真的漂亮。 她几乎继承了父母相貌的所有优点，即使年龄小，也能看出长大后的风姿。 ……斯威特家最俊美的大少爷，与法师界最美艳的交际花……啧，真羡慕这身出生就披上的好皮。 伊娃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对魔法研究没有半分兴趣，终有一天会自然老去，如今的容颜也不过靠着魔法维持。 鲜嫩的皮囊，死寂的芯。 ……不爽。 真不爽。 她所喜欢的，鲜活的生命，才理该拥有这么美丽的皮囊……披在这个小东西身上，浪费，浪费，太浪费…… 【安娜贝尔真可爱。来，这是姑姑的礼物。】 当然，这是斯威特家的继承人，伊娃浮动的心思只能在心里转转罢了，对安娜贝尔升起无可抑制的厌恶感后，她甚至开始避免直视德里克的眼睛，生怕被他窥视出什么不对的心思，剥夺了自己目前最爱的游乐场。 生日宴后，她继续回到拍卖场，但在暗中，伊娃挑选目标的口味越发挑剔。 不仅要鲜活的气息，还想要鲜嫩的皮囊。 可不知是不是美丽的生命总会受到优待，拥有鲜嫩皮囊的人，往往连她第一次的玩耍都受不住。 能撑到最后的，全都骨骼错乱，五官扭曲……玩具不再美丽，伊娃也逐渐失去耐心。 渐渐的，不够美丽的玩具甚至不能让她多看一眼，哪怕某些玩具到那地步依旧闪动着鲜活的气息，也是被她玩脏玩旧了。 伊娃逐渐焦虑起来。 普普通通的玩具再也不能填补她的无聊。 她缓缓扩大范围，从英俊成熟的男人，逐渐到…… 【夫人，愿为您效劳。】 即将成年，介于青涩与成熟的少年。 第一次见到洛森·布朗宁时，他刚刚被德鲁拉根三世赶出店铺，死死抓着一瓶辨不出颜色的药剂，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铜板，指甲里藏着一块黑漆漆的面包块。 他沾染着所有她厌恶的污浊。 可那眼睛亮得仿佛洁净如新。 她停下脚步，情不自禁，因为这个少年亮闪闪的眼睛会让所有女孩觉得该为他停留一世纪，为他掏空所有的金币。 无比鲜活的气息。 无比美丽的皮囊。 以及…… 【夫人，没有问题。】 愿意献出全部取悦她的决心。 仅仅为了金币。 他跟在她身后，模仿她的笑容，模仿她的手腕，像块海绵，孜孜不倦地复制并学习她身上所有的一切。 接着，他就用从她那里拷贝的笑容接过马鞭，用从她那里学到的手腕处理脏污，用她身上的一切为自己换取金币。 而他永远能陪她“玩耍”下去，不仅仅是撕扯数百遍都会愈合如初的漂亮皮囊，他被撕扯时脸上挂着的表情、对她的态度—— 唯一一个不会尖叫，不会哭泣，不会露出狼狈之态的玩具。 他甚至会在这时对她笑，对她表忠心，谄媚又贴心，似乎那些伤口全是主人的奖赏。 天，这只精灵像是为她量身定造。 洛森·布朗宁再美妙不过，没有谁比伊娃·斯威特更清楚。 伊娃从未欺骗过洛森。 她说，他是她最棒的玩具，也是她最喜欢的小精灵。 拥有过那么多鲜活的玩具，他是最美丽的。 拥有过那么多美丽的玩具，他是最鲜活的。 怦怦跳动，时刻垂死，挣扎反复，时时刻刻都为着某个目标搏斗的生命。 伊娃为他惊艳，为他倾倒，更有时，她察觉到他私下为击败自己做的手脚，会兴奋得喉咙干渴。 她知道他是精灵，她知道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挣到金币，她知道他挣金币只是为了从那头龙的手里换取吊命的药物，她知道他全世界最懦弱胆小最惜命…… 她还见过他最不堪、最恐惧、最脆弱的模样。 太棒了。 知晓他所有的秘密，拥有他所有的关注，只要招招手就能拥有他，随时随地可以用血水把他溺死在自己的游乐场，再把尸骨埋进她的床底。 天……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战栗。 不行。 这是极品，她要慢慢玩，好好玩，一丝一丝全部玩干净。 伊娃觉得自己喜欢他。 觉得自己珍爱他。 她的心被这份爱情牵动得左摇右摆，身为斯威特，竟然被这样一只小精灵，蛊惑得差点忘记了身份。 她给了他许多许多异人生物不该拥有的权利，心里怜惜，觉得终有一天，可以把他当成小宠物炫耀给整个社交界，光明正大地带进家族会议里。 哦，伊娃甚至决定把他一直带在身边，不管她会出于利益交换嫁给多少贵族，小精灵会是她身边唯一的永恒。 她甜蜜地幻想了他们之间许多的未来。 她最喜欢把他溺在自己最常用的香水里，让他窒息，这样喜欢的小精灵全身都会沾染上她的味道。 喜欢他。 爱他。 【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是红色。 他的血，他的伤痕，他濒临崩溃时为了不尖叫而咬破的嘴唇，他在休息室自以为隐秘藏起的那瓶醋栗果酱——伊娃还记得她专门把果酱扔在他头上打碎的那天，他趴在地毯上，绝望、憎恶、又不得不笼罩虚假笑意的眼神，美极了。 全部，全部，是美丽的红色。 然而……好景不长。 伊娃知道，洛森那样鲜活凶狠的生命，总有一天，会长齐爪牙，从她身上撕扯下肉来。 他的少年时期太短暂，成熟得太快，实在不够她玩。 少年长成后，该如何把成熟的他绑在身边呢？ 当然……没谁比她更清楚了。 用仇恨。 用刻骨的仇恨，甩不脱的噩梦，这辈子都无法逃脱的恶意与污泥。 是的。 她每一次对他的折磨，都是为了让他更长久地待在自己身边。 伊娃要成为洛森一生的阴影，永远不能提及的肮脏秘密，他的每一个噩梦每一次失眠…… 休想让一个斯威特学会放手，斯威特喜爱的东西必须彻底刻上本人的烙印，拴在身边，这是血脉的天性。 伊娃·斯威特则要成为洛森的一切。再没什么比这方法更容易给他留下烙印。 她……多爱他啊。 伊娃也对自己早早做了相应准备……被他击败根本不是意外的结果，当然，伊娃没想过会输的那么惨。 加上安娜贝尔·斯威特的插手，她竟一败涂地。 登上离开的马车时，他来送她。 在此之前，虽然输了拍卖场，但伊娃依旧抱有满意。 他肯定会恨她，她会成为他全世界最恨的女人，而这样的他会不满仅仅发配乡下的处理，洛森一定会专门来找她，折磨她，报复她……爱她。 她最了解她的小精灵，凶狠凉薄，睚眦必报。 【夫人，好走不送。】 ——可那一刻，伊娃的所有布局，全部崩裂了。 来送她离开的洛森真的仅仅只是来送她离开，他看着她的眼神有嘲讽，有冷意，有厌恶…… 唯独没有恨。 唯独没有【在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那样对待他！ 她那样折磨他！ 她——每分每秒——都在—— 自那天，洛森·布朗宁再也没出现在伊娃眼前。 他摆摆手，转身，前往阳光明媚的某个地方，仿佛真的能把那些污泥一并扔在烧毁的拍卖场里，仿佛他每晚都会好眠。 这几乎让伊娃疯了。 快恨她。快恨她。快恨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恨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在意她—— 在意她啊！ 她的喜欢…… 她的爱…… 那不是谎言，我所对你说的每一句赞美每一句情话都不是—— 【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是红色。 是她的珍爱，为她带来的痛苦。 伊娃独自生活了很久很久，如同行尸走肉，每天都盼望心爱的小精灵出现在门前，折磨她，报复她。 她无法接受“忽视”。 她可是斯威特……这世上唯一会为他驻足停留的贵族……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好久不见。】 终于，某天，她等到了回来的机会。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她奔去见他。 在一家牛|郎俱乐部，当然。 依旧是虚假的微笑，依旧是轻浮的姿态，她一手调|教长大的小精灵和想象中没有任何不同。 伊娃知道这是他彻底被自己拉了下来，这说明他再也摆脱不了她曾经亲手为他染上的污浊—— 连人格都布满了伊娃的痕迹。 这令伊娃欣喜若狂。 她搭住他的手，用他们共同的小秘密威胁他，邀请他重新陷入对自己的仇恨，试图在那双眼睛里掀起独属于她的在意。 可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年轻女孩，洛森的视线轻盈越过她，露出了一个伊娃从未教导过的细小微笑。 【抱歉，我是这位小姐的玩具。】 “玩具”。 他把这个词这么轻易的提出来，不含任何负面情绪，似乎心甘情愿。 可这个词本该属于他们，属于她专属的噩梦—— 而被他看着的女孩，漂亮至极，正是多年前伊娃匆匆一瞥的那个小女孩。 果然是鲜嫩的皮囊，一只白皙的手就令她忍不住掐紧折扇。 一张皮罢了。 一张皮……罢了。 伊娃知道她的内芯和她的父母一样恶毒冰冷，名为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年轻女孩绝不可能是洛森追求的明亮存在，她和伊娃都是斯威特，都是在污泥里长大的东西。 小的时候，她就学会撕扯蝴蝶翅膀，看着烫焦的动物尸体打发无聊时光。 安娜贝尔一定也是一样的，她会用恶毒的视线盯着她的兄弟们，她会因为德里克的放养彻底冰冷，肯定也会在海伦娜的教导下成为扭曲的可怜虫。 每个斯威特都这样。 洛森只是看不清。 或者，他看清了，也只是想骗取安娜贝尔的金币罢了。 少年时他做戏就几乎让自己真假不分，成熟后，她又哪能看出真情假意呢？ 没错。 金币至上的布朗宁，用足够成熟的手段勾搭上潜力巨大的继承人，仅此而已。 伊娃一遍遍地说服自己。 一遍遍，一遍遍，不厌其烦。 【姐姐，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是红色。 是红色。 是红—— “伊娃·斯威特。” 【周六，斯威特老宅】 安娜贝尔·斯威特把一叠调查报告扔在她面前。 收买，恐吓，曾经那点点微末的人脉，几个被煽动的愚蠢旁系女学徒。 伊娃捏紧扇子。 她依旧很美，却比初次见面时苍白太多。 “我·说·过。” 安娜贝尔多看一眼这女人都要忍不住杀她的冲动：“离布朗宁远一点。你想做什么？你以为几句见缝插针的谣言，又能做什么？” 伊娃抬眼。 多么鲜嫩的皮。 “姑姑只是担心你，小安娜。” 她慈爱地说：“如果你真的和那只虫子存在什么真感情，一点点的谣言，无疑能让你从这段错误关系里脱离出来，不是吗？” 憎恨他。 厌恶他。 抛弃他。 让他重新成为……我的…… 一把火焰“轰”地砸在她们对峙的桌面上，调查报告噼噼啪啪地变成纸屑。 伊娃刚刚恢复如初的脸又出现了灼痕，但她这次一动不动，甚至没打开扇子挡一挡。 有什么好挡的，对面的婊|子拥有这么漂亮的脸蛋，再精心防护也比不过的。 安娜贝尔深呼吸。 “把她重新关回去。”她施号发令的样子真的像极了冰冷无情的父亲，“关进禁闭室。立刻，马上。” “伊娃，亲爱的姑姑……听着。如果你再敢动什么手脚，我将动用刑罚……最传统的家族火刑。你见过那是什么吧？” 伊娃不动。 左右的仆人上前把她架起，试图拖动她。 可她依旧死死坐在椅子上——半晌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你是个斯威特，小安娜。” 听听。 折磨她，侮辱她，无法忍耐喜爱的东西被任何其他存在染指。 ……是的，当然，一听就听了出来。 这位年幼的小斯威特，和她一样喜欢布朗宁。 压根不是什么金钱交易。她的在意昭然若揭。 想占有他吧。 想摧毁他吧。 愚蠢……愚蠢。 她们可都是斯威特……看看她在做什么……她是和自己一样的扭曲东西……也会得到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伊娃要笑出眼泪来了。 “斯威特，斯威特，斯威特……你觉得布朗宁会喜欢一个斯威特？” 大家一起散发臭味吧，不管皮囊如何，不管血统高低。 不都是，得不到他半点在意的可怜虫。 安娜贝尔狠狠皱起眉，她觉得这女人疯了，或许比自己的母亲还要疯。 “拉下去，关起来，你们愣什么？” “小安娜，呵呵，哈，咳……告诉我。” 伊娃轻柔地问：“亲爱的，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莫名其妙。 安娜贝尔：“当然是红色。” 情人节那天他送来月季是红色，下雨的时候他专门变形的伞是红色，通讯水晶石、手机聊天头像、乱七八糟的昵称，亲手制作的果冻，或者蛋包饭上用番茄酱画出的图案…… 太多太多了。 宿敌最喜欢红月季，鬼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到这个程度，喜欢到安娜贝尔一听见月季就忍不住联想到红色。 ……唔，又想到他了，处理公事真的很枯燥…… 安娜贝尔暗自叹息一声，不愿再逗留在这里和一个疯女人浪费时间，转身离去。 而被她丢在身后的伊娃，笑声越来越大。 姓氏一样。 秉性一样。 答案也是一样的。 安娜贝尔·斯威特……太棒了。 她彻底被那只精灵抛弃的那一天，伊娃拭目以待。 洛森·布朗宁……永远，也只会，是属于她的小精灵。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what lor is the rose on the faily eble 斯威特们都觉得，是红色。 为什么？ 德里克：是权柄。是火焰魔法的荣耀。 伊娃：是他的血。是他的伤痕。是他的痛苦。 安娜贝尔：因为布朗尼最喜欢红月季啦。 而布朗宁也觉得是红色。 因为蜜糖宝宝就是最漂亮的红月季。 . 第172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还在苦恼的与理应苦恼的（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还在苦恼的与理应苦恼的（上） 结束在老宅的工作, 安娜贝尔垂头丧气地回到学院。 哦，准确的说，她是心里垂头丧气、表面趾高气扬地回到了学院。 这位同学忙碌勤奋地度过了二十余年, 从未认识到, 仅仅两个星期是这——么漫长的时光。 竟然才只过了一星期。 竟然才只过了一星期！ 【呃，那就，我看看行程表……这个星期六？】 【……我要找教授做实验报告。】 实验报告有什么好做的。 教授有什么好找的。 实验报告和教授都没有她重要吧？ 哼！ 说到底还是怪混蛋巧克力脑袋太婆妈, 非要坚持什么鬼的“仪式感”, 以往约会他可从没在意过“仪式感”, 每每进入漆黑电影院便闭目冥想、每每进行烛光晚餐便哈欠连连, 每每洗鸳鸯浴便睡成咸鱼…… 安娜贝尔仔细一算, 种种事迹, 都能现场编成一部《我想谋杀混蛋男友的第三百次》（。） 不过，事实上，他们可以肆意约会的日子满打满算只有那个长长的假期—— 所以, “每每”的次数并没有大小姐嘴里抱怨得那么多, 大多时候安娜贝尔为了不浪费见面时间, 更乐意和他腻在贫民窟的小屋里。 如果不是混蛋布朗宁总要对着干一样把她不停拽出小屋、花钱花时间花精力带她瞎玩—— 最喜欢大抱抱的蜜糖宝宝, 可以直接团在他的二手沙发上扎根生长。 带她出门玩带她出门约会, 抱抱怪还要扒着那快露出弹簧的沙发扶手蹬腿和他闹。 洛森的沙发与安娜贝尔的关系，好比箱子与猫。 对此, 宿敌往往会用嘲讽的语气表示“你把我的沙发皮啃下来要照原价赔偿, 蠢兔子”, 这才能把她成功拉扯进一场约会—— 因此, 加上那次夜晚的大逃亡，他们也就一起正式去过四次电影院，进过二次能点蜡烛的中高档餐厅吃晚餐, 洗过一次“鸳鸯浴”。 这些约会中，“把我的女朋友从我的沙发上撕下来”已经耗费了洛森小部分精力，陪她去电玩城、炸鸡店、游乐园、街边摊、小商品市场等等地方体验平民快乐更耗费了洛森大部分精力——去往这些地点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挑战“把我的女朋友从泡泡机玩具店里撕下来”“把我的女朋友从泰迪熊玩具店里撕下来”“把我的女朋友从滚热的炸鸡油锅前撕下来”“把我的女朋友从巧克力爆米花机前撕下来”等等项目…… 这无疑是对体力、耐力、心理承受能力的三重挑战。 按照蜜糖蠢宝宝对这些东西的高度粘性，与她日渐成熟的装哭技能——与其费力撕扯她，洛森宁愿掉头去参加铁人三项。 种种磨难后，她终于愿意和自己进行步骤正规且稍稍高雅的约会，环境陡然安静下来，她也陡然沉稳起来。 洛森此时已经没心思再欣赏，他到这个步骤时，只一个字：累。 ……更别提斯威特大小姐对“浪漫约会”的认知总有些偏差，她好像认为灯光昏暗背景朦胧的场合才叫浪漫…… 这些场合成功让通宵、打工、布局、学习、撕扯傻瓜女朋友的多重疲倦淹没洛森，又是在毫无防范必要的蠢宝宝身边，他瞬间就能睡着。 所以，这些洛森表现糟糕的约会，安娜贝尔也要背一半锅。 ……哦，对了，大小姐嘴里的“鸳鸯浴”也不可能是布朗宁同学脑子里的那种水花四溅热气四溢的“鸳鸯浴”…… 蜜糖宝宝的“鸳鸯浴”经历出自一次游乐园之行，当时她兴致勃勃地要求参加一个要在水里寻宝的限时竞技项目，可走进去一看，一个巨大的水池里面起码有两百号人，大小姐就有点犹豫，怕挤怕不卫生。 男友建议她可以施魔法给自己上一层防水屏障，直接穿着衣服下水，然后全程用设定好的定位魔法找“宝物”，这样既不用进水也不怕碰到别人。 安娜贝尔采纳该建议，兴冲冲地在更衣室里挥着法杖捣鼓了三十分钟，可全副武装出来后，说好一起拿第一的男友精影都没了（。） 安娜贝尔的胜负欲不需多言，当即负气把消失的混蛋男友丢到一半，撸起袖子在五分钟内找到了所有“宝物”，取得胜利，又下水花了二十分钟寻找她男友—— 最终是在水上滑滑梯旁边找到的，面朝下，睡得死沉死沉，仿佛一具浮尸（。） 此次经历让安娜贝尔两天没和洛森说话，并发誓再也不要和他出现在世界上任何一团水——哪怕是同一块水洼——里。 洛森的解释是这样的：“抱歉，滑滑梯的色调太暗了，而且靠上去的触感很像浴缸……”而我今天凌晨四点半才上完便利店晚班啊。 【那你为什么要上这种对身体消耗大的晚班？】 【挣钱啊……蠢宝宝……】 【那你为什么要挣钱？】 【当然是养……】 【我不用你养！你知道本小姐有多少钱吗？本小姐可以养八十个你！但凡你问我要——】 【行了，别提这个好吗？】 【不行，我说了一万遍我可以给你钱！】 【我不要你的钱。】 【你看不上？】 【哈，对，我看不上。】 【……你拿着！】 【我就不——】 ……接着，又是吵架一二三四五。 唉。 这么一回忆，那些他表现糟糕的约会他们往往会爆发争吵，而吵过之后呢，又会无比默契自然地和好。 安娜贝尔以往是不喜欢这些争吵的，即使再怎么喜欢和洛森吵架，插在约会之间的争执往往会破坏她对“完美一天”的感官，晚间抱着布偶小熊复盘时，总会不太爽地撇撇嘴。 可这个星期，好漫长好漫长。 再没有相见，再没有触碰，通讯水晶缺失的花瓣让安娜贝尔连视频都不敢发起，生怕自己在下一场视频直接用完—— 她以前，最讨厌不讲仪式感，搞砸她浪漫约会的布朗宁了。 ……可现在，她巴不得布朗宁在“真正进行第一次”这件事上少一点仪式感，粗鲁一点莽撞一点直白一点——几十分钟的时间完全能挤出来啊，再忙也可以匆匆见上一面吧，体育用品仓库她去看过了，明明铺层床单加点蜡烛就完全可以—— 为什么非要腾出一整天。 为什么非要开房间。 那种事……那种事…… 反正是由你来亲我。 反正是全部交给你。 那我不需要任何仪式感的准备工作啊，只要能见到你，碰到你…… 在哪里发生都无所谓的。 ↑并不真正知晓地点py一二三四五的安娜宝宝 【好想见面】 【想见面】 【想】 ——当然，她并没有把这些念头编辑成文字，发送成信息，设定对象是布朗宁。 安娜贝尔对洛森尚有怜悯之心。 她好歹明白吊了人家这么久还反反复复用这种语言进行深夜刺激，再让人家坚持住，多忍一个多星期是惨无人道的事情。 但她对其余人就没这么好心了。 “斯威特。” 安娜贝尔停住脚步。 不远处，一个分外眼熟、分外可恶、活该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女人抱臂站着。 “……少见，你怎么假日还在学院里？” 而且假日来学院里找我。 见不到男朋友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点，安娜贝尔轻盈地走过去，避开那些试图追踪她的摄录魔法或话筒。 薇薇安·兰姆神情抑郁地瞪着她。 “你说呢？” “哼，我可不知道。” “……你和布朗宁，最近怎么样？” 安娜贝尔越过她，甚是优雅地往小花园走。 “我之前郑重和你们说明了吧，薇薇安，我讨厌你这样逼迫我吐露我的感情状况。” 还没追究你们灌我红牛、引诱我和布朗宁冷战、间接导致我差点把他气成河豚的事呢。 薇薇安转身跟上她的脚步，脸色十分难看。 “你以为我想问你？有个智障这几天天天深夜在校园论坛私聊我的id，给我不停发送‘好想见男朋友’‘好想亲男朋友’‘好想和男朋友xxoo’等垃圾信息。” 安娜贝尔顿住脚步，居高临下地一回头。 “是吗。哪个不知廉耻、毫无矜持的智障会做这种垃圾事？” 薇薇安：你。巧克力蛋糕粉碎机。我特么把你空间里所有的漫画追更与金币打赏看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薇薇安：我球球你赶紧doi不要祸祸我，我球球你不要再发送深闺寂寞文学，我球球你，你有本事直接截屏转发给布朗宁啊，你有本事当天开摄像头给我直播过程事后语音描述一遍回味啊，欲do不do在这里祸祸我算什么本事！！！ . 第173章 第一百零六十九章 还在苦恼的与理应苦恼的（下） 第一百零六十九章 还在苦恼的与理应苦恼的（下） 薇薇安跟着安娜贝尔走了好一会儿, 脸上阴郁的表情让路过的学徒们纷纷退避—— 兰姆小姐和斯威特小姐的不对盘并不是泽奥西斯学院的秘密，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好比兰姆家族与斯威特家族的关系—— 万年第二与万年第一，互相虚假营业与互相真实嘲讽。 当然, 也许是出于贵族的教养, 兰姆小姐从未像某不要脸的宿敌那样公开出现在安娜贝尔身侧、展开小学鸡式的打斗，学徒们大多能在周末或假期的商业区看到她们一起携手逛街，营业气息十分浓厚, 笑容十分虚假。 你知道, 和一个斯威特做长期朋友的秘诀, 就是时刻坚信自己“和她没有真感情”。 “薇薇安, 我不认为一个幼稚恋爱脑的垃圾信息能让你浪费时间堵在我这里。” 安娜贝尔没有回头, 讽刺的语气听上去倒是像模像样的：“这可是周六, 你们不是有什么……哦，抱歉，我不记得了, 什么什么派对？” 薇薇安：“周六摩登小亮片派对。” 安娜贝尔立刻发出了一声冷笑。薇薇安说不上这是嘲讽她的派对起名水平还是嘲讽她本人。 “……这些都不重要, 派对天天都可以举办。今天小亮片停办, 明天还可以办小葱片爆闪片, 随便哪个片。” 薇薇安阴着脸说：“重要的是, 我担心那个幼稚恋爱脑连黄片都没看过，就打算挑战她完全没有概念的高难度行为——或者, 简单翻译一下, 性|爱。” 安娜贝尔·幼稚恋爱脑·没看过黄片·斯威特：“……” 这就涉及到人身侮辱了。 她可别把自己当成那个过去的斯威特！ 现在的斯威特知道许多许多许多事情！ “谁说的？我看过好几部！” 薇薇安：呵。 主语动不动就随着激动的情绪更换继而暴露本性, 老毛病了, 懒得讲她。 说话间她们已经深入了学院女生宿舍区旁的小花园，浓密的榭寄生与接骨木遮掩住了旁人的耳目，更何况安娜贝尔一直行走的方向还是最深处的中心地带——那里建着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子, 专供某些出身大贵族的学徒进行私密谈话。 哦，学院里当然不可能敞开聊一些家族内部业务——左右女贵族们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哪怕仅仅是谈论某些心仪的衣服首饰，她们也更喜欢拉起隔离魔法私下交流。 前天，安娜贝尔调查那几个传谣言的女学徒时，就是和她们一个个单独在这里约谈的。 理由只是“想和几位同学喝喝下午茶聊点私密话题”，所以当时她问校长借到这座亭子的短期使用权十分容易……也不排除校长看她时异常慈爱欣慰的目光原因…… 安娜贝尔自认和泽奥西斯校长没什么私人交情，介于她父亲和亚瑟·泽奥西斯的隐形竞争关系，她不可能在任何社交场合见到对方联络感情—— 可那位胡子大叔借亭子时看她的眼神太慈和了，简直是公公看儿媳，还问她要不要黄油提子小曲奇当茶点，要告别的时候硬是往她手里塞了两大袋校长限定版的食堂猪肉大包子（。） 顺便一提，猪肉包子味道的确非常不错，就是分量太多安娜贝尔完全吃不下，她只咬了几口，留了两个包子放进宿舍冰箱。 其余的包子她重新包装了一下，又抽空多做了几十个包含葱、姜末、荸荠的健康猪肉包子，今天特意起早全副武装去了一趟寄件中心，把它们全部快递寄给男朋友吃了。 反正他一定没在好好吃饭，随时都需要补充营养。 刚啃过一板压缩饼干就收到两大袋猪肉包子、并被快递上的粉色便利贴勒令趁热吃完的洛森：“……” 球球女友别再当妈，爱情简直令我肥胖jpg 薇薇安并不知道，同一时间的布朗宁同学正在厚重的实验报告前，挂着痛苦面具奋力用包子噎死他自己——她向前走了几步，无视安娜贝尔在后方“你回来你什么意思”的忿忿质问，抢先进入了那座小亭子。 进去后一看，茶壶，点心碟，蛋糕架，小银勺，还有一堆书籍，最上面一本题名： 《蕾丝内衣大全》 薇薇安：呵。 她登时脸色缓和下来，优雅地坐定，优雅地翘起二郎腿。 安娜贝尔气势汹汹地赶到，还没进行二次强调，就见到她这个模样。 “薇薇安，注意礼仪——” “你都准备好了算计好了，故意用迂回的方式撩拨我，想找我过来聊天，寻求经验丰富的‘建议’是吧？” ……安娜贝尔决定首先转身，把隔音魔法全部落实到位。 她才不和区区兰姆讲话。 更不能向区区兰姆寻求建议。 区区兰姆开始惯例阴阳怪气：“喂，吱个声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没看过黄片吧？” “……本小姐看过！本小姐已经不是你概念里那个纯洁宝宝了！本小姐现在和你一样成熟！……与性感！” 你有本事说“性感”的时候不要停顿这么长。 薇薇安一扫阴沉的脸色，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小拇指的美甲：“那你说说，看过哪几部？” 安娜贝尔在这点上倒真没有虚张声势，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现在的她虽然没看过粗俗的“黄片”，却追更过好几个系列的知名色|情电影。 还是和男朋友一起看的，哼，这可是非常限制级非常成熟非常擦边球的行为了。 ……虽然男朋友他看着看着就睡成死狗，完全没进行任何限制级行为就是了！ 想到这，她自信满满地报了一串名字出来。 薇薇安一听就笑了。 “这个导演的系列片？他是出了名的老司机，拍的全是情感意识流，直接暴露画面不超过两只手的数，最擅长暗示与象征——你确定你能看懂？” 安娜贝尔：“……” 的确看不太懂。 ……但能隔着屏幕感受到热辣与刺激，感受到满满的性|张|力！ 可薇薇安不和她玩虚的，宝贵的周六时间没空和区区斯威特拉扯，宝贵的周六时间就是帅气小哥哥的人鱼线： “说出五个不同的体位名称。” 这有什么难度，经验丰富的安娜贝尔立刻自信地背出了书上列举的前二十个。 薇薇安头一点：“嗯，不错，你觉得哪个最爽？请给出确切理由与感想。” 安娜贝尔：“……” 她不禁抗议：“你这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思考题！” 薇薇安反问：“你以为性|爱是什么？靠读书就可以精通的选择填空？” 安娜贝尔：“……” 蜜糖宝宝发自内心想说是，但大概明白这不是标准答案，只好闭嘴。 薇薇安和布朗宁不一样，在这种问题上胡搅蛮缠的话，薇薇安是会真的弹她脑瓜崩的。 而且会刻意弹得很痛（。） 薇薇安手指一夹，开始一本本地扔那堆书籍：“这些是什么玩意儿？嗯？你从哪个迂腐沉闷的藏书室翻出来的？你们老宅里有多少猎奇东西啊？嘶，看看这个……准备一张切出圆洞的白色厚床单，在受洗日将自己包裹住，继而躺平……不好意思，你们家具体是活在哪个朝代的？中世纪？” 安娜贝尔：“我知道这本离谱啦！我再怎么保守也知道这本很离谱啦！我阅读这本只是想复刻一下插图上的蕾丝古典睡袍！” 薇薇安不以为然：“这件层层叠叠的破布袍子有什么好……” 安娜贝尔：“然然然后用魔法改成露背的款式！” 薇薇安：“……噢。” 看不出来啊。 多多少少竟然有点进步了。 薇薇安把陈旧的藏书随手往软垫上一扔，心情复杂地拿起了茶碟。 “要我说，你与其宅在这里看这堆破书，还不如直接租几部黄片。” 她打断安娜贝尔打算开口的动作，竖起手指，“我所说的‘黄片’，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电影导演拍摄的片子——他的色|情电影太艺术太意识流了，而且是纯纯的女性向色|情电影，很多行为真实的男性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对于现实的参考价值不大，只会过分拉高你的期待，反而会毁掉初次经历的美好。” 安娜贝尔小声逼逼：“我可没假设什么即将到临的初次经历……” 薇薇安装作听不到，继续谆谆教导：“我建议你去租几部真正的‘黄片’——男性向的，简单粗暴的，有大量暴露画面的——那种片子虽然看多了会引起一些心理厌恶吧，但会用最直白的方式教导你‘在哪做’‘怎么做’‘如何做’，还会展示许许多多取悦男性的方式或技巧。再说，你现在也不是完全没经历过了，也下定决心要……看几部男性向片子不会被影响到什么深层心理吧？” 安娜贝尔好像明白了一点薇薇安的意思。 的确，她在观看那个导演的系列片时，没看到任何取悦男性的直白镜头展示——所以，他拍的片子才叫“不够现实的女性向色|情电影”？ 但也没有很不现实吧，布朗宁他每次都会真正…… 薇薇安喝了口茶：“不要觉得学习那些取悦对方的方法是耻辱，斯威特，现实的性|行|为就是这样，最好的状态是放开身心，同时取悦对方与自己……如果指望和那些过分女性向的电影一样全程躺平，效果要差很多。当然啦，如果你愿意直接花钱勾搭帅气健康、业务能力优秀的小哥哥……” 薇薇安那“再次引诱斯威特陪我一起去牛郎俱乐部浪，到时我抱一个斯威特抱一个，花钱才能买到快乐，别理脾气大的狗男人”……等理论还没说完，就抬头看见了安娜贝尔的表情。 薇薇安：“……别告诉你之前真的只是躺平。”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小声逼逼：“我有伸手挠。” 还有咬。 就是总留不下牙印或抓痕，除非是他耳朵附近的区域，可那时候我怎么敢再碰他耳朵……精灵的超强自愈体质，嘿呀，好气哦。 薇薇安拔高声音：“你真的只是躺平吗？” 安娜贝尔·抱抱怪·斯威特开始咳嗽：“严格意义上不是躺平，他会一直抱着我……因为拥抱是个还不赖的东西吧，书上说可以安抚神经……什么的。” 兰姆小姐：啧。 谈恋爱很了不起啊。 什么破烂神仙爱情。 薇薇安“咣”地把茶杯重新放在茶碟上，安娜贝尔以不易察觉的幅度抖了一下。 “既然你只需要负责躺平，不需要多余知识，找我干嘛？” 深闺寂寞文学之后是幼稚炫耀文学，我受够这个在小学鸡边缘反复横跳、用一脸纯洁的表情刻意和我透露一丢丢细节的臭女人了！!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 她的眼神不禁瞟向一个位置。 薇薇安顺着她的眼神瞟过去。 《蕾丝内衣大全》 “别告诉我……” “我只是想挑一套合适的衣服。” 斯威特小姐矜持地清清嗓子：“都是因为他把仪式感看得很重，还坚持要什么房间，所以想着多少回应一下期待……当然，意思意思随便回应一下。” 薇薇安毫无波动地看了她一眼，捡起那本《蕾丝内衣大全》，打开。 满满的标签贴与满满的记号笔痕迹扑面而来。 薇薇安毫无波动地合上。 “不好意思，你（优雅之词）吗？” 安娜贝尔：“……兰姆，礼仪！” 已经被她折腾出死鱼眼的兰姆小姐再无所惧。 “这种东西还要做笔记？这种东西还要研读？你以为这是什么？？草药笔记吗？？” 薇薇安一巴掌拍在茶桌上，蛋糕架上的杯子蛋糕晃了晃，上面的塔状奶油“吧嗒”一声掉下来：“去买啊！去试穿啊！去·逛·街·啊！” 安娜贝尔眼神游移：“哪里有贩卖这种衣服的……” 薇薇安：“情·趣·内·衣·店！” 安娜贝尔头毛一炸，也一巴掌拍掉了点心碟里的黄油小曲奇。 “兰姆！礼仪！注意礼仪！淑女不可以用你这个音量吼出这个地点！” 薇薇安超大声：“我就是要用这个音量对你吼出这个地点！” “本小姐压根不是要买情趣内衣！本小姐不可能穿情趣内衣！庄重！优雅！庄重又优雅！” 薇薇安继续超大声：“你把我诱骗过来聊天就不是为了庄重优雅！你就是想穿性感火辣的内衣，可能还想要能烘托聚拢罩杯的内衣！” “……你不要侮辱我！我警告你！兰姆！” 薇薇安声嘶力竭了：“那你别把前扣式且后置交叉绑带的法式蕾丝文胸用红色记号笔圈起来啊！！” 安娜贝尔：“……” 她们安静了好一会儿。 一方面原因是双双都吼不动了，只能互相瞪着眼睛呼哧呼哧喘气；一方面原因是斯威特小姐实在忍不住脸红了。 几乎和她刻意在书里圈起来的那件内衣一样红。 半晌，斯威特小姐低着头给自己倒了一整杯冰奶茶，抖着手手加了好多珍珠。 “网上都说，”她发出细细的声音，“网上都说红色显皮肤白，而且这款能弄出沟。” 薇薇安把自己重新扔回座位，气呼呼地给自己倒了一整杯冰咖啡。 她总算搞清斯威特这么迂回婉转的操作是想把自己骗过来聊什么，她也真是辛苦了，怪不得要使用这么迂回婉转的操作。 薇薇安不得不生气。 生自己为什么真的让斯威特被布朗宁拱的气，生真的拱到对方看样子还会继续拱下去不撒手的布朗宁的气。 兰姆小姐的心情就像被大龄剩女的女儿委婉要求一件性感内衣的老母亲。 一方面她真心觉得太好了这天终于来了我要去订购一车鞭炮； 另一方面她真心想要掐死那个让女儿动心买性感内衣的混蛋。 更糟心的是，那个混蛋他，大概，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按照斯威特的别扭性格，她很可能会翻烂十几本类似《蕾丝内衣大全》的书籍做好笔记，最终却仍然选择柜子里那件穿了两年保守内衣…… 很可能。 很可能啊！！ 薇薇安几乎要发出磨牙声了，她不得不给自己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好吧。你想要一套合适的‘衣服’。之前的经验呢？之前你穿的是什么？” 安娜贝尔乱七八糟地搅动着长长的茶匙，长长的茶匙乱七八糟地搅动着圆滚滚的珍珠，圆滚滚的珍珠则冲着冰奶茶中的冰块撞来撞去。 她出神地望着互相争执的珍珠与冰块，脑子里的回忆也乱七八糟的。 “我之前……主要是你那晚嫌弃的睡裙吧，有泡泡袖的，有一点点蝴蝶结……里面的衣服，就，呃……” 【我听说女孩约会时会穿配套的内衣。没想到是真的。】 他还这么嘲讽过我呢。 他说这话肯定是嘲讽。 我之前穿去见他的…… “……就很普通的纯色内衣，在网店买的私人手工产品。比较贴身，比较柔软，款式没什么特别的。” 那些来自于他网店里的内衣。 剪裁可以让她变得更丰满一点点、更好看一点点……但其实款式与颜色都简单朴素，舒服又透气，安娜贝尔日常出行也爱穿，没有任何暧昧的含义。 可她总觉得，穿着那些内衣去见他，好像被看穿了什么。 布朗宁本就深绿色的眼睛会更深更深，他会冲她很恶劣的笑，似乎知道那些是他手上卖出去的内衣。 ……但他怎么可能知道呢，那家网店的月成交件数是四位数，她只是那次发烧时一并买了数个罢了，做网店老板的怎么可能…… 亲手打包亲手运送的网店老板：咳。 那以后，每每穿着这些普通的内衣，和他来到“夜晚”这样敏感的时机，安娜贝尔会心跳得很快很快，仿佛自己衣服里的真的是什么性感过分的款式。 不知怎的，她直觉布朗宁也很喜欢，他每次都会用对待杂志上性感款式的态度对待那些普通内衣。 ……所以，“买件刺激一点的”只是在安娜贝尔的脑子里转一转，她从未切实采取过什么行动。 她直觉布朗宁喜欢自己身上朴素简单的内衣，也直觉布朗宁喜欢自己睡裙上略显幼稚的泡泡袖与蝴蝶结。 就算此时捧起《蕾丝内衣大全》，她也刻意挑出了那些符合自己本身审美的——介于开放保守之间、可爱气息浓郁的。 但说到底，安娜贝尔还是很忐忑——对待这方面的事，再没谁比薇薇安更了解了。 如果她说自己的睡裙过分幼稚，说自己的内衣过分保守—— 那没准，是该换换呢？ 毕竟布朗宁是个太擅长说谎的骗子，她的一切他都会装出很喜欢的模样，要试探出真实喜欢与虚假喜欢，她要仔仔细细布局才行。 好比他对香水、口红、卧室布置的看法，如果不是那个梦，安娜贝尔自认永远都意识不到对方的不喜。 “没趣，你是该换换了。” 薇薇安不知道她心里细密繁复的考虑，她把手一摆，那本《蕾丝内衣大全》就丢到了安娜贝尔的膝盖上。 后者仿佛惊醒般弹动了一下，赶紧把膝盖上的书放回包里。 “别乱扔！如果让别人捡到……” 薇薇安翻翻白眼：“捡到就捡到，谁能越过你那么多的笔记与标记看到里面的图片？就算看到又怎样？你找的这些基本都是白丝，男人就是嘴上说着白色蕾丝最美、内里对黑色网眼斯哈斯哈的生物。” 安娜贝尔：不，这我很确定，雄性精灵绝对更偏爱白色蕾丝，布朗宁恨不得糟蹋我衣柜里所有的白色蕾丝睡裙。 ……思想又进入了夜晚区域，她又轻咳一声，脸颊有点烫。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好？” 薇薇安立刻从包里抽出了好几本杂志，速度快得像抽卡。 “喏，你自己挑挑。” 安娜贝尔探头看去。 然后她吸着冷气缩回来。 “薇薇安，你——” “我身上正穿着其中一件。” “你！” “这只是我寻常使用的购物目录杂志。还不算真正的战衣。” “……” 于是安娜贝尔悄悄坐了过去，缩得很小。 薇薇安瞥她一眼，屈尊降贵地在桌子上摊开那几本杂志。 两个女孩肩并肩，头靠头地翻阅了好一会儿。 “太夸张了……” “你猜空出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咳咳，我当然知道，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别小瞧。不就是……” “回答正确。怎么样？我觉得这件很不错。又刺激又可爱吧。” “……它空出来的区域太大了！我知道空出这点是为了什么，但不代表我能接受！” “那下一页……” 最终，她们翻完了桌上所有的购物目录。 冰奶茶与冰咖啡都见了底。 薇薇安做出总结发言：“你比木头还古板，斯威特，我建议你去儿童乐园买衣服，然后不要开什么房间了，你可以邀请他和你一起去儿童乐园玩蹦蹦床。那也是一张弹性好的大床啊。” 安娜贝尔·否定了杂志上所有款式·斯威特：“……” 她臭着脸回怼：“反正我不会穿你常穿的这些的！太过分了！太不符合我价值观了！太……那什么了！反正我绝对不会穿，简直辣眼睛！你给建议也要结合我本人的实际情况啊，你真觉得我适合你穿的这些吗？” 这话有点道理。 闻言，薇薇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会儿。 “的确，这要结合具体看，太火辣的应该也不适合你，说到底还是要现场试一试，看实际效果……斯威特，你三围多少？” 安娜贝尔刚要回答，薇薇安又摇头：“我是说你的真实三围，不是你助理给制衣裁缝的官方数据，也不是论坛上流传的版本——最真实的，最新的数据。” 这有点难，大小姐从没量过，更别提每隔几个星期自己量一次。 她想了想：“你等一下哦。” 然后掏出了手机。 薇薇安……薇薇安看着安娜贝兔吧嗒吧嗒用爪爪握着手机敲字母，心里有点不详的预感。 这女人正常和助理和裁缝发信息绝对不是这个状态。 大概五分钟后，蜜糖宝宝抬起头来，报了一串数字。 “布朗宁说准确性很高，没有问题。” 薇薇安：“……” 都到了可以向对方坦然询问自己三围数字的程度，为什么你们还没有滚床单啊。 去滚床单啊。 去滚床单啊！！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恐怖，蜜糖宝宝愣了一下，又举起手机补充：“放心，我没和他说什么有的没的，就说我们在逛街买裙子。” “……等等，他又发了信息来，说要给我寄金币让我多买几件裙子……嘁，穷鬼，真稀罕他那点破钱。” 然后蜜糖宝宝又低下头开始握着手机吧嗒吧嗒敲字母。某个专属幻觉里的兔耳朵一抖一抖。 薇薇安：“……” 够了。 她受够了。 “走。” 兰姆大小姐重新阴着一张脸站起来：“去逛街。去试穿。立刻。马上！” “哎，等等，薇薇安，都说了我不去那种实体店，就网购……薇薇安！不要拽我！我的书要收拾……你的杂志也要收拾！快把你的杂志收拾起来！哎哎哎，你别拽我，你慢——” 【与此同时】 布朗宁同学终于吃完了那两大袋的肉包子。 他揉着胃倒在厚达十六英寸的报告里，感觉自己需要很多很多消食片才能抢救成功，并不知道学院的另一角发生了比吃下两袋肉包更厉害的事件。 手机又亮了亮。 “逛街……大小姐的周六真幸福，唉。” 他又抬头看了看实验室的时钟。 ……十五分钟后还要赶去女生宿舍区那边的小花园中心清扫凉亭赚外快，真不知道亚瑟把那地方借给女学徒吃茶点干嘛。 希望那帮贵族小姐收敛一点，别给他制造太多垃圾。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兰姆小姐摊开的购物目录：垃圾，是说我吗（： 请原谅通宵多次、沉浮报告、又被猪肉包子撑死的布朗宁，这位肝帝完全没有紧张感与苦恼感，他都快忘了这件事（： 同时的安娜（为挑选一根无味唇膏反复紧张） . 第174章 第一百零七十章 宿敌之间的较量或许命中注定（上） 第一百零七十章 宿敌之间的较量或许命中注定（上） 【周日, 凌晨一点整】 捷克太太叒卡文了。 他满面愁苦地揪了揪头毛，揪完后发现头毛的厚度似乎令人堪忧的变薄了一点点，便胆战心惊地放下了手。 放下手之后, 他瞪着空白的文档和闪动的光标, 满脑子“这样下去我迟早会秃啊”的愁苦叹息。 ……五分钟后，捷克同学索性放弃，他直接往论坛里发送了请假条, 无视下方瞬间此起彼伏的讨伐评论, 转而拎起了手柄, 伸了个懒腰, 奋战超级玛丽。 其实捷克太太今天卡文卡的不是“怎么写”, 而是“什么时候写”——能让他真正纠结无比、辗转反侧的其实只是文章里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描写小细节——特别是又虐又肉的中短篇黄文—— 而他今夜痛苦卡住的, 正是一本偏正剧向的异世界设定同人文。 这本的主线剧情一直很顺利，从开文的第一章设定起，捷克太太就全部构建大概了, 不可能存在写到一半挠头想主线的情况。 今天令他卡住的, 是“要不要把这个情节过渡到下个情节, 这个情节太甜了舍不得啊, 再多写一点这个情节着重描写吧, 那要不直接删了下个情节，但下个情节关乎主线, 不其实主线不重要, 重要的是下个情节真的好带感好刺激斯哈斯哈斯哈”（。） 简单的说, 贪心, 两个都想要（。） 这么一纠结，就怎么也写不下去了，只好暂时放松远离文档……嗯他不是摸鱼, 超级玛丽有什么好摸鱼，哎等等，那边的金币没碰到…… “砰。” 是宿舍门被撞开了。 沉迷超级玛丽的捷克太太斜着肩膀用力按动手柄，头都没回：“回来啦？晚上好。” “……啊，晚上好，捷克。” 男生宿舍里的“晚上”似乎等同于凌晨，毕竟这个空间可能不存在美容觉——更别提这间宿舍里的两位男同学一个比一个爱熬夜，只不过前者单纯的生活习惯差，后者是把自己忙成了陀螺。 洛森和捷克的凌晨一向很热闹，以往布朗宁同学不算太忙的时候，还会带回来烧烤或炸鸡，与几听冰镇的肥宅快乐水，坐下来和捷克一起打游戏，凌晨两点也可能依旧灯火通明。 反正，如果这间宿舍有第三个室友，是不可能像某位小姐一样，偷偷摸摸瞒着熟睡的室友把交往对象偷渡进来的。 不过今天布朗宁撞门的动静有点大，捷克猜他现在已经累成了僵尸状态，上楼时都可能是半爬半走、摇摇晃晃的。 最近室友很少回宿舍，就算回归也是深夜，且一直保持僵尸状态，他会“叮铃哐啷”地（不停磕碰在障碍物上）回到宿舍，再“叮铃哐啷”地（不停磕碰在障碍物上）把自己扔到下铺上，一觉躺尸到闹铃响…… 这几次，洛森的被子都是捷克帮忙扯开盖的，这家伙一沾枕头就睡着。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待在那座炼金实验室里研究什么玄奥东西，要消耗这么大精力。 捷克继续摆弄手柄，没有回头看，等待他一路“叮铃哐啷”撞回床上。 “喂。” 可今天，他室友没有往床上倒，而是先走过来，往他书桌上丢了几本东西。 “今天兼职时捡到的垃圾，捷克，你应该感兴趣。” “……我为什么要对你兼职时捡到的垃圾感兴趣啊？” 捷克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神往那几本东西上瞟，刚刚瞟到，就发出一声激昂的“嗬”，并且手忙脚乱地丢开手柄、打开台灯、关闭超级玛丽—— 这下，是捷克方向发出了一系列的“叮铃哐啷”。 他室友则神思恍惚地半闭着眼，摸索着宿舍内部路线，试图继续往自己的床上倒。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捷克，不用谢。” 捷克抓着那几本，语无伦次地好一会儿。 “说了不用谢，兄弟，没必要模仿猩猩叫。” 捷克……捷克的语言逻辑能力瞬间回归了。 “为什么这东西是垃圾？” 他低声重复：“为什么这东西是垃圾？！” 不好意思，请问你眼瞎吗？？？ “当然是垃圾。”半闭着眼睛，睡意朦胧的室友“嘭”一声撞在了衣柜上，揉揉被撞红的额头，又摇摇晃晃转换方向：“今天下午我去清理女生宿舍区那边的花园茶歇处时发现的，大概是几个漂亮女学徒翻阅后随手丢在那里，找了一圈也没人认领……不是垃圾是什么？你们贵族总随手乱丢，纸张也能循环利用啊，太浪费了。” 捷克：“……这和浪不浪费纸张有关系吗？这可是女生的大尺度……咳咳，购物目录啊！！你看到这几本东西只能想到浪费纸张？” 那他们广大单身男同胞的生命岂不是一直在浪费纸巾！ 他说不下去了，“女生宿舍区”“小花园”“茶歇处”“漂亮贵族女学徒”，再结合手上这几本各种“嗯哼”的杂志，捷克同学都要被自己的关键词与脑洞烫化了。 昏昏沉沉的洛森则一头撞在了立柜上，他再次捂着额头，摇摇晃晃地调转方向，看样子真的完全没把那几本东西放在心上。 心真大。 ……心也太大了！ “所以我带给你了。”心特别大的布朗宁同学坦言，“我又不需要什么作案材料，这几本购物目录在我这和废纸没区别啊。” 捷克同学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女朋友了不起吗？有女朋友很了不起吗？” 洛森一愣，满是睡意的脑子里硬是被“女朋友”这个词弄得清醒了一点。 他努力睁开眼睛，找到了床铺的正确方向，稍微不那么摇晃地走了过去。 “这和蠢宝宝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几本辣眼睛的购物目录罢了，我只是没兴趣，捷克。” 而且作为排斥咳咳的精灵，他本能就不太爱那些纯粹出于自我满足的手艺活，更别提洛森在被安娜贝尔意外弄出状况之前，某功能完完全全过着太监般的冷淡生活…… 那之后，不得不“成年”，开始日常面对某晨起问题的洛森，还对整个精生迷茫了好一会儿。 他是个正常健康的年轻雄性，正常健康的年轻雄性在早晨总会出现某状况。 可他也是只正常精灵，正常精灵过去二十多年的精生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甫一出现，就真的有种“区区人类休想玷污我”的恐慌感（。） 洛森更没从这问题里发现什么特殊感觉，要知道这完完全全和对安娜贝尔的臆想、触碰、渴望无关—— 在他看来，早晨的这个自然状况就是很烦，很重，很累赘，偶尔想直接撸袖子拿刀剁了自己的……咳。 ……不过，针对此状况，洛森特意为此做了做自己的心理工作与思想工作，在怀疑精生时没闹出什么笑话，只是从来不愿意效仿同龄人“处理”罢了。 反正他晨起一直有冲冷水澡清醒大脑调整状态的习惯，不需要任何特殊处理。 当然，捷克并不知道对方作为精灵的种种隐情。 在他看来，根本不存在不乐意进行手艺活的雄性，尤其他们还这么年轻——尤其这还是万花丛中过的布朗宁。 “这些你都看不上？” 捷克不禁咕哝起来，“你口味这么叼？那平时看的是什么等级的作案资料？” 洛森：“……” 人类好烦，他好困，想睡觉。 “反正不是这些。”半真半假地应付着，洛森终于顺利找到了自己的床，“太辣眼睛太夸张，我才没兴趣……呼……” 捷克张张嘴，还想再问，却看到室友已经沾到了枕头。 睡死了。 ……秒睡。 他又看看手里的杂志——又名“薇薇安·兰姆随手丢弃的内衣目录”，要知道安娜贝尔那些小本本她第一时间就做贼般塞进包包了—— “布朗宁这家伙，难道是喜欢纯欲风的闷骚？” 这些能叫辣眼睛？这些能叫夸张和垃圾？ 没有欣赏眼光！ 当然，已经睡昏的室友不会骤然跳起，和他展开一场关于xp的深夜辩论赛。 捷克兀自吐槽了一会儿，又在寂静的宿舍里左看右看，做贼般把那几本杂志收进抽屉最底部。 过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平复了激动且暗搓搓的心情，又起身走过去，试图帮沾到枕头就昏迷的室友盖被子。 但今天有些许不同。 捷克的手堪堪在空中伸了一半，就被猛地抓住—— 洛森陡然睁眼，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他的眼神让捷克后背有点发凉。 那绿色极深极深，仿佛最深处的漩涡里，滚动着什么不可名状、即将扑出的藤状生物。 那生物似乎被囚禁得极深、又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笼而出。 “……嘿，兄弟？你醒了？” 洛森缓缓放开他的手腕。 他垂下眼睛，同样缓慢地坐起：“我刚才做了噩梦……担心你看杂志后过于激动要对我下手，抱歉。” 捷克：“嘿！”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 后背的凉意被他的瞎话一激便退去了，捷克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转身重新去玩超级玛丽。 可身后的室友没有重新躺下，他似乎是呆坐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 直到捷克玩入神了，翻出了自己的头戴式耳机。 洛森猛地从床上跳下来，迅速冲进了洗手间—— 他甚至没能来得及打开水龙头。 血，血，血，血，无可抑制地呕出来，对着镜子吐了一塌糊涂。 他鲜红鲜红的血，藤蔓翠绿翠绿的血，还有来自梦境的，带着烧灼气味的黑血，与来自斯威特老宅的，那位家主捏着血源诅咒弄出来的脓血。 洛森扒在洗脸池旁，弓着腰，无声呕吐了许久。 这些都是按照计划，意料之中的生理反应。 洛森也没受伤，只是难受罢了，呕吐本身就是挺令人难受的事。 ……比起呕吐，他更讨厌噩梦，最讨厌那个最近频频搅破他在伊娃身边布置好的噩梦、让他被梦境折射反噬得像被火烧的无名氏。 区区一个伊娃，斯威特家哪来的这么多法宝让她保命，哪来的这位火焰法师为她护航，竟然还能破坏他的梦境魔法？ 洛森早已决定亲自前往老宅处理伊娃，但这不代表他愿意让对方一刀就断气，死得轻轻松松—— 潜入斯威特老宅根本没法对伊娃做什么额外折磨，如果要在德里克的眼皮底下杀她且全身而退，必须要快准狠……更何况德里克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这个个体的存在，保不齐就在老宅布置了天罗地网。 但洛森到底有些不甘心，哪怕一个噩梦也好，他总想丢一个噩梦过去让对方也尝尝他当年—— 可丢一个噩梦，那位无名氏法师就烧一个。 藤蔓只被烧得吱哇乱叫，受伤后还会变本加厉地缠着他的肋骨，吸取他身体里的血补充——而他放在梦境里的另一个自己对此只是笑，哪怕他在镜子里出现时几乎被烧成了半边骷髅的形象，也一个字不肯向他透露那位法师的信息。 洛森当然不能忍。 他无法忍受任何的软肋，近日这些精心构造的梦境在火焰下的溃退，藤蔓时不时施加的可怕反噬，几乎让他对“火焰魔法”的神经敏感到了极限。 他也不可能像动画片里的失智反派那样，一个个梦境，愈挫愈勇地丢过去给对方送经验。 恰恰相反，洛森巧妙地变化了噩梦梦境的参数、标度，通过一个个被毁坏后的遗迹研究，已经琢磨出了不少东西。 他相当于是拿自身的反噬反应，去试探对方的魔法实力。 在炼金实验室里忙碌的日日夜夜也专门为了这位来路不明的火焰法师——洛森从不敢抱侥幸心理，一个踩在悬崖边上左右摇摆的亡命徒必须时刻做好最坏打算，把这位的变数也算进与德里克的周旋里—— 而他的最终目标，是在周二的期限之间，研究出所能研究的所有、针对对方的……解咒。 不是交流季时，那一种在多部典籍上有详细记载的古老火焰魔法。 是依照模糊不清的梦境魔法，与自身收到的灼烧反噬感，反面推算出那位法师目前掌握的所有火焰魔法，再一一做出解咒。 即便对于法师塔的法师，这也是个不可能的工程，所以洛森才能堂而皇之地提交整理实验报告，因为炼金教授不可能相信他报告里“浅显的研究”意味着“深入且繁杂的对应创造”。 毕竟，只是阐述那“浅显的研究”，就花了十六英寸厚的羊皮纸——还没算上单张长度。 不难。 洛森觉得一点都不难，毕竟他是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基本把胃吐空后，洛森划动咒文让家务魔法清理了这些狼藉，又把梦境反噬的那部分黑血单独存好，拿出口袋里随身的本子，草草对着它记录了几个最新的数字。 接着，他打开水龙头，刷牙洗脸，脱掉t恤处理了血渍，再镇定地走出洗手间。 室友依旧戴着耳机在玩超级玛丽。 洛森躺回下铺，把被子拉到头顶，盖住冷汗涔涔的自己。 胃稍稍有点难受。 他闭上眼睛，在睡意里挣扎想起，自己似乎有什么胃病。 是不是要弄点药吃？ ……但好困，不想起床。 半晌，没有睡着，枕边的手机响了响。 洛森拖过手机屏。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今天和薇薇安逛街新买的日历标注贴，巧克力形状的，怎么样？】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图片][图片]】 的确是巧克力形状的小贴纸，还用魔法做出了微微透明、可以戳动的质感，贴在她的行程表上。 第一张图是单独拿着贴纸包装袋，第二张图是贴纸贴在表上的模样，只不过标注贴纸刻意强调的日期打了欲盖弥彰的马赛克。 洛森忍不住笑了一下。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很可爱。】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本小姐才不会告诉你这张贴纸是标注的哪个日期！】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你怎么还没睡啊，快滚去睡觉！把手机合上！】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兔兔晚安jpg】 洛森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给你发射心心糖jpg】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蹬腿踹你去睡觉jpg】 【世界无敌巧克力蠢熊：给你发射心心糖jpg】 ……如此往来丢了好几回的表情包，洛森终于抵不住困意，把手机重新向下盖住。 他划出钟表魔法看了一眼。 【凌晨一点零三十分】 ……便缓缓蒙过被子。 胃似乎好多了，手心暖暖的。 安娜贝尔…… 周三。 下下个周三…… 他一定，要尽量地表现好一点。 【下下个周三，凌晨一点零三十分】 下雨了。 洛森躺在床上，胃部抽痛，手心冰凉。 安娜贝尔就躺在他旁边，背对，轻轻抽动着。 于是他伸手过去，想抱抱。 大约过了几秒钟，或者几世纪。 她小声说：“我们分手吧。” 洛森停了停动作，缩回那只试图拥抱她的手。 “嗯，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下章开始交代前因后果，作者只是想悄咪咪试试倒叙手法，听说提前揭晓答案就不会虐了，大家不要着急不要着急（顶上锅盖） . 第175章 第一百零七十一章 宿敌之间的较量或许命中注定（下） 第一百零七十一章 宿敌之间的较量或许命中注定（下） the witbsp; ed scissors to bsp; her hair and ph rapunzel dowower 女巫用剪刀绞断了她的头发, 把莴苣推下高塔。 ——引自《莴苣姑娘》 “下下周三”在安娜贝尔的眼中或许很漫长，但在洛森眼中，太快。 ……没什么可比性, 一方虽然忙于工作但中心思想还是“究竟那天的我要穿怎样的内衣做怎样的发型”, 另一方则必须活过“下下周二”才能迎来“下下周三”—— 不过，这种活过今天才能迎来明天的方式也是布朗宁同学的生活日常，之前和安娜贝尔的第一次约会也是“活过海伦娜追杀并重新长出双腿再蹦跶去约会”呢, 他对此心态特别好。 当时在通讯水晶上，洛森迟疑片刻同意这个日期，归根结底, 也是怀着一丝“奖励”的隐秘心思——如果能成功处理伊娃, 他就再也不用担忧在德里克那里的隐患，能够投入全部身心处理森林与圣堂那边的事—— 而森林与圣堂那边的事经年累月，积蓄良久, 绝不会短短几天就决定来抹杀他, 洛森大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把那边的事拖个十几年洋洋洒洒阶段解决。 周二, 然后周三。 死里逃生, 然后真正能和女朋友一起毫无顾虑地睡懒觉。 ……是的, 布朗宁同学其实对于他女友能否真正意义上进行“睡觉”抱有很大怀疑，他估算了一下, 觉得蠢宝宝临阵脱逃哇哇大哭说害怕的可能性占8333——所以他只敢期待一下“一起睡懒觉”了（。） 综上所述, 洛森决定周二之前把重点放在“如何活下去”上, 等到成功活下去, 他会调整心态, 重新转换思维, 花费一天一夜进行空前紧张焦虑的“如何邀请女友去开房”（。） 【周二晚, 十点整，斯威特老宅】 ——好吧，他现在就开始不合时宜地紧张了。 隐藏在灌木丛里的精灵不着痕迹地换了换主力腿，视线从拿着法杖巡逻的仆人们划过。 他不禁摸了摸脸上的赘肉——扯不掉什么也抹不开什么，这次不是什么刻意的化妆效果也不是面容奇奇草，为求万无一失，这次洛森依旧去那家裁缝店使用了低级的再造魔法。 现在的他，完完全全是德尔·莱——那位中年猥琐侍酒师的形象。 ……可就是莫名有种把脸上的假象扯开的冲动。 他是不是太紧张了？ 没什么好紧张的，专注，冷静。 ……我就知道做这种玩命的偷窃工作不能抱有太多期待……该死，日期越近他的期待也莫名被拉得更高……洛森，忘记明天的约定，忘记明天的约定，忘记蠢宝宝那个愚蠢的巧克力日历标签……如果今晚你输了你就不能……该死，忘了明天，忘了那个蠢宝宝！ 洛森用力咬了一下舌头。 鲜血的锈味终于让他冷静了下来——肋骨里躁动的藤蔓传出的阵痛也是。 ok。 首先…… 精灵缓缓俯身，痊愈的左耳贴紧与地面平行的叶片，存在的气息逐渐稀薄。 他静静伸出右手，胖乎乎的赘肉表象下，深绿色的魔法流过疤痕，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 之前过度担心某人用它直接撕开了校医室的魔法屏障，又因为忙碌与抠门没用过什么自然药膏——如今右手手背上的伤疤还没有好全。 布朗宁的手永远只有他的宿敌在乎，可那次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安娜贝尔更不可能意识到他这里增添的新疤。 洛森皱皱眉，但下一秒就松开，加大了咒语的施加速度。 这点疤痕无关紧要，斯威特继承人也无法看清徒手施法速度可不是徒有其名。 ——大约三秒后，藤蔓静静地从地下钻进古老的宅邸，而某些声音通过右手的血管传入精灵的耳朵。 “……真不知道小姐怎么……” “嘘，伊娃夫人并不是我们……” “可那是禁闭室……” “再怎么说，毕竟还是家主大人召回的客……” 洛森又皱了皱眉，这次他没能很快松开。 出现了一点点小意外。 本该被囚|禁在自己卧室的伊娃，是怎么惹到了安娜贝尔？ 上上个星期她就从卧室被移送到了家族禁闭室？ 蠢宝宝干嘛要做出这种决定？ 以她的性格，不是深仇大恨，不可能主动把亲人关到老宅的禁闭室里。 洛森本以为她会确保伊娃一直好吃好喝地关在自己的卧室里……究竟上上个星期伊娃是突然做了什么…… 洛森脑中突然闪过上上个星期时自己在教室里刷到的女粉丝动态，什么“赶来送伞”……但只一秒，他就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伊娃·斯威特是个可怕毒辣的女人，她绝不会动用自己的秘密人脉，做这种与小女生争风吃醋无异的蠢事。她又不是真的对自己抱有什么恋爱情感。 啧。 抛开原因不谈。 ……斯威特老宅和斯威特私宅的布局可完全不同，伊娃被安置的卧室在地下一层，可禁闭室却在…… 洛森又听了五分钟，确认消息无误，无声咒骂了一句。 他把右手收拢成拳，轻轻叩动了一下泥土，钻入地下的藤蔓瞬间缩短，回到他指尖。 洛森向前爬动了一会儿，又缓缓贴上墙垣。 幸亏他画下了老宅每个角落的地形图。 他小心地绕过巡逻的仆人，在其中一队与另一队交汇时轻轻跳到了没有挡板的走廊视角曝光处，又飞快向上一扑，抓住了二楼窗缘的铁艺栏杆。 ——一楼，一个女仆若有所察地抓着法杖转过头来。 走廊外的灌木毫无异常。 洛森悄无声息地用自己创造的魔法撬开了二楼的外部法阵，从窗户滑进宅邸。 他抓住铁艺栏杆捂得死紧死紧，绝不让那点皮肉被魔法烫焦的“嘶嘶”声传入下方仆人的耳朵。 大约一分钟后，检查完毕的女仆重新抓着法杖，走回队伍。 洛森缓缓放开了铁艺栏杆。 感谢再造魔法，表面上只是莱尔·德的肥手被烫焦了，不会有属于洛森·布朗宁的血肉残留在这里。 毕竟他还要时刻警惕给德里克做诱饵的那个血源诅咒魔法，对方可别在潜入期时就循着诅咒找过来。 黑暗的二楼走廊里，穿着燕尾服的胖男人从上衣口袋里缓缓抽出一张白手帕，无声地系在了血肉模糊的右手上，再戴上了那双白手套。 接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副单片眼镜，低下头，无声顺走了左侧小厨房里停放的餐车。 【五分钟后】 伊娃独自坐在禁闭室里，靠着一把柔软的扶手椅，丝绸扇子搭在膝盖上。 她双眼紧闭。 这间禁闭室位于斯威特老宅内部最深的塔楼，窗外没有任何景色——窗外没有任何可以逃跑的空间。 花园，外墙，树——不，什么都没有。 而唯一通往外界的是斯威特仆人专用的拉杆式电梯，电梯建在外墙上，滑轮组上斑斑的锈迹意味着它只能由魔法驱动，驱动时还会发出刺耳响亮的摩擦声。 就理论上而言，只要房门一关，电梯一断，伊娃便生活在孤岛上。 就理论上而言，没人能进来，没人能出去。 就理论上而言…… 伊娃缓缓睁开双眼。 抵在喉咙上的，是一枚小巧的酒刀。 刀片在黑暗中如此闪亮，刀片所倒映的红色——她脖子上缓缓被划开的痕迹在这里如此美丽。 理论。 它们永远无法概括她的小精灵。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伊娃笑了。 如果不知晓这个女人曾做过的事，她此时绽放的笑容像个等待情人迎接自己的小女孩。 “嗨，布朗宁。” 靠背后，刻意用稍钝的刀背磨开她血肉的凶手一顿。 伊娃转不过去头，她的肩膀被另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死死按着，力道大到能按碎里面的骨头。 但她也没试着转头，拿酒刀的那只白手套臃肿丑陋，她猜可爱的小精灵根本没用他本来的面目来迎接她。 真可惜。 ……真可惜。 “你真的……没喜欢过任何人，对吧？” 无论年老的斯威特，还是年轻的斯威特。 侍酒师只停顿了一瞬间，缓慢而痛苦的折磨便继续划动了。 他不关心这女人的任何话语。 刀背生生磨烂的手法太过痛苦，伊娃在扶手上抠断了自己的美甲。 其实被继承人关进禁闭室时她就明白了自己的结局——但能死在心爱的小精灵手里，比死在那些讨厌斯威特的手里好太多。 她一直在等他。 而他真的来了，果然好可爱。 ……血沫已经开始堵塞声带，好冷酷的小精灵，都不肯留给她发表遗言的时间。 但伊娃坚持说完自己要说的话。 她是个斯威特。 斯威特永远不会输。 “金钱至上……你就是这种怪物……我亲手……咳咳……亲手调|教出的怪物。” 伊娃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张大嘴唇，奋力吐掉血沫：“你……会输。没人可以……欺骗斯威特……怪物……被我扭曲的……” 洛森·布朗宁转动酒刀，刀刃狠狠砍在最后。 禁闭室里再无声响，扶手椅上的女贵族垂下了头。 谁会输，谁又是怪物。 洛森其实有点想冷笑，对着这个曾给自己带来噩梦的女人——但他又懒得再在她身上浪费半点时间，最需要抓紧时间、最关键的，是完成目的后的逃脱时刻。 没人可以欺骗斯威特？ 抱歉，我成功欺骗的斯威特几乎能包括你们半个家族。 他把沾血的刀片往一旁甩了甩，甩去最后一滴血点，又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回白手套。 花费几分钟处理完现场，侍酒师迅速走向禁闭室内的盥洗室，缓缓推出了那架伪装用的餐车。 接着，他迅速推着餐车，走向自己来时使用的仆人电梯——为了处理掉锈迹与声音，他在电梯上花了好大力气——进来时则直接绕过了被层层封锁的门，从电梯井上方的管道爬进了禁闭室—— 【噼啪】 洛森脚步一顿。 在这一瞬间，出于直觉，他瞬间做出了一个动作。 伸出白手套，摆动指尖，让在室外警惕的藤蔓竖起尖刺——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是火星。 是骤然升起的火焰。 洛森瞳孔一缩，迅速后撤，藤蔓无声的尖叫砸进了他的肋骨——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清晰的冷笑声。 “雕虫小技。” 【没人可以欺骗斯威特。】 “呼啦”一声，整扇门被火焰所吞没，红色的獠牙张开，露出门外挥舞着法杖的女人——女人有一头月季色的红发—— 【没人可以欺骗斯威特。】 洛森背在身后施法的左手在抖，但在被高温所扭曲的室内空气里，这点颤抖微乎其微。 他算到了每一个变数。 德里克。 海伦娜。 伊娃。 仆人。 法阵。 唯独没有算进…… 安娜贝尔·斯威特冲他举起法杖，琥珀色的眼睛里不再流淌蜜糖，它倒映着火焰。 “莱尔·德。” 这位继承人称得上慵懒的说：“没想到是你。卑鄙的贼。” 她的鞋尖踩着烧焦的藤蔓。 洛森不得不放开了背后施展攻击魔法的左手——他的左手颤抖得太厉害，肋骨上藤蔓无声的尖叫太疼太疼，就连心脏也——他完全无计可施—— 贼猛地转身撞向低矮的窗户。 主人脸色一冷，爆裂的火焰立刻追赶上去。 “轰隆！” 五秒钟后，斯威特老宅最深最深的塔楼，被轰出一个炮击般的焦黑缺口。 等在室外的助理顿了顿，抱着行程表走进去。 她的小姐正踩在缺口边缘的砖石，眯着眼睛打量塔楼下方深深的黑暗。 深深的黑暗，没有任何零星的火花，空气里只有焦糊的气味。 助理也望了一眼。 塔下的黑暗恐怖得几乎能够吞没她的眼睛。 “小姐，这座塔一共421米。” 对方不可能还存活。 小姐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你知道，布朗宁做事一直要求万无一失。” “……所以？” 安娜贝尔抓着法杖，转身走向电梯。 “去通知父亲。还有所有仆人。” 她对助理下令：“具体路线按照我制定的围捕计划来，必须见到那个贼的尸体。” “就用最简单的鲜血魔法追踪，鲜血魔法每个仆人都会……刚刚的攻击一定会让他失血。” “速战速决，快点，本小姐还要去睡美容觉。” . 第176章 第一百零七十二章 发生在一秒钟内的争斗抉择与谋算 第一百零七十二章 发生在一秒钟内的争斗抉择与谋算 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做一个贼的基本要求。 而在此基础上，又对可能完全不存在的危险做到“谨慎”，是一项美德。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他能在法师界几大势力下左右横跳、存活至今的秘密，无非是时刻谨慎到—— “嘶。” 不能用了。 洛森靠在柱子上, 撕下了身上最后一块属于莱尔·德的焦黑皮肉，一边干咳着吐出火灰一边凝出清水冲洗皮肤。 他必须要把身上每一滴属于莱尔的血洗净, 以安娜贝尔的仔细, 她不可能看到疑似死亡的现场便轻轻放过，绝对会追来寻找窃贼的尸体。 而家仆们搜寻他踪迹的魔法也不可能过于复杂, 洛森猜, 安娜贝尔最可能命令所有仆人使用鲜血追踪的魔法。 ……正好，当这具名为莱尔·德的皮囊榨干最后一滴血, 洛森·布朗宁就能从斯威特老宅抹去最后一丝气息。 斯威特继承人针对窃贼释放的火焰魔法能够瞬间烧焦任意一只精灵——如果这只精灵没有额外套上一层低级再造魔法的话。 火焰魔法能烧死精灵, 但无法烧穿魔法。 虽然套在再造魔法里活动的每一刻, 精灵都会感到钢钉扎穿皮肉的痛苦，但为了可能存在的危险，这是值得的。 而他为“谨慎”所付出的这份痛苦, 果然在今夜收到了回报。 正因为洛森今晚扮演莱尔·德时使用的是低级再造魔法, 所以这层低级表象完全被刚刚的火焰烧穿——或者说，刚刚的火焰，仅仅烧到了他这层由再造魔法塑造的假皮。 他草草扎起不再合身的燕尾服，谨慎检查了第三遍。 没有流血, 没有伤疤。 只是左臂有点毛病, 刚刚从塔上跳下来时, 在高速坠落下伸手去抓挠砖石并对自身施展悬浮魔法——那瞬间造成的巨大摩擦力叠加着火焰, 真正损伤到了他的手臂。 ……但不是什么大毛病, 左手的神经暂时被截断，无法抬起施法罢了，回到学院找沃尔夫做手术，再用绷带绑上十几天就能重新好全。 他还有右手呢。 想到这里，洛森抬起右手。 右手手背上的伤疤不禁让他停顿了一瞬间。 【这是我像个蠢货一样，过分担心她，撕开医务室……】 【简直如同蠢货……】 【不过是个卑鄙的贼。】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洛森闭了闭眼，重新念动咒语，让塔上枯萎了一半的藤蔓本体静静缩回指尖。 当务之急是逃离这里，他没时间理睬自己糟糕至极的心情。 【与此同时】 安娜贝尔真的很厌恶伊娃·斯威特，即便这女人已经被闯入家中的窃贼变成了尸体。 她皱着眉，先是安排好了对禁闭室现场的保留处理，再对仆人进行了一系列的命令发布—— 都怪伊娃·斯威特，死了都不安生——不，这个简洁迅速的死法，简直是便宜她了。 安娜贝尔想起这女人前几天发了疯要求与自己见面的神情，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被劈腿的纯情小可怜—— 【亲爱的，这几天你最好在我周围加强警戒。有一只可爱的贼会来和我约会……我想，他是你一直都很想抓住的贼。】 安娜贝尔将信将疑，但结合那些被她拦截的梦境魔法看，伊娃口中的“贼”太可能是试图用恶意杀死洛森的那个无名氏了——与拍卖会有联系、对伊娃与洛森有恶意、操控藤蔓、暗中引导她的调查轨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终，安娜贝尔还是按照伊娃所说，在她周围设下了一系列隐蔽的警报。 所以，当警报被触动时，她第一时刻就赶到了现场。 ……竟然是周二晚上！ 都怪伊娃！ 都怪那个贼！ 哪一天不好，偏偏挑这一天，她刚敷完面膜，涂完护理的乳霜，破天荒十点整就熄灯钻进被窝，准备进行一个能让皮肤“焕然一新”的高级美容觉呢！ 想到这里，安娜贝尔看了一眼宅邸墙上的挂钟。 ……而现在已经十一点整了，离明天约好见面的时间还有不到8个小时！ 8个小时能让常年熬夜的皮肤焕然一新吗？ 不能！ ……该死的贼，就不能快点暴露出自己高空坠落后摔碎的尸体吗！ 本小姐明天的约会有多重要你耽误得起吗？！ “还没找到？” “抱歉，小姐，但……” “但是什么？别告诉我，对方的血管里流淌的是空气？” 因为小姐空前暴躁的气场，前来汇报的仆人结巴了好一阵，才前言不搭后语地表达清楚了。 对方不是没有留下血——他们绕塔调查了一圈，发现，到处都是血迹……与碎片。 安娜贝尔冷笑：“你是说，对方摔下去时，不忘绕塔一周均匀喷溅自己的血方便你们追踪，再一边往前跑一边从自己身上削点什么烧焦的部件丢下来，为你们的血液魔法做到最大的利用。” 仆人涨红了脸。 这个假设的荒诞性几乎具象化成了几个□□裸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而另一边，助理重新小跑过来。 安娜贝尔从她的神色里得到答案，她收起冷笑，嘴唇紧抿。 “……父亲那边也没有结果？” 助理摇了摇头。 瞥见小姐可怕的脸色，她轻声补充：“家主大人会在明早于塔楼展开大型波纹追踪魔法，小姐今晚可以先回去休息。” 波纹追踪魔法可以刻录下一定范围内的一切动态，包括一只虫子震动翅膀的频率——对方将无可遁形。 但安娜贝尔不会这么想。 “明早？”她重新抽出法杖，十分笃定，“明早那个贼早就逃之夭夭，抹掉了全部痕迹。” “可小姐，老宅的防护……” “如果防护这么严密，他如何潜入进来的？你们为什么没有在窃贼潜入的第一时刻抓捕对方？” “……”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是安娜贝尔从洛森身上学到的谨慎——斯威特并非无所不能，在与宿敌的争斗、在梦境中的战斗里，安娜贝尔早就领悟了这一点。 在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存在只有那么一只精灵而已。而为了与对方匹敌，她决不能像父亲母亲那样过分高傲地把视线放在上空，那样会忽略地面的太多细节，从而错过许许多多的真相。 这只窃贼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潜入了斯威特老宅，杀死了伊娃·斯威特，又以一个无名氏法师的能力创造了她闻所未闻的梦境魔法，编织出那么多可怖尖锐的噩梦——还有毁灭拍卖会、间接针对父亲、了解她并引导她调查海伦娜等等前科—— 安娜贝尔绝不会小瞧对方，她毫不怀疑，对方会在追查工作暂停的第一刻，一缕轻烟般彻底消失在这里。 今夜，她第一次抓住了对方的尾巴，就绝不容许给他第二次逃离的机会。 这个贼对整个斯威特家族的敌意太强，对布朗宁的恶意太大，对她的了解程度深刻到安娜贝尔毛骨悚然……这样的存在，必须…… 【是同一根法杖在今天使用了曾刻录在这里的魔法！】 【短期效应的……低级再造魔法？】 安娜贝尔一愣。 曾经埋在家族犊皮纸收藏馆里，为了追寻那个无名氏踪影，反复调查确认的日夜。 对。 她记得。 是查到过一次…… 可低级再造魔法的痛苦……仅用于给尸体入殓……不可能…… 【痛苦无关紧要。】梦境的小精灵曾抛着金币，轻浮地说，【到手的金币才最重要。】 “再搜寻一次。塔下的痕迹可能只是破碎的低级再造魔法，对方没有流血。” 助理诧异地开口：“可小姐，低级再造魔法是用来给尸体——” 安娜贝尔没有回答，她心里一沉，某种奇怪的预感压在胃里。 助理只看到了一抹海浪般翻涌的袍角——安娜贝尔匆匆走进塔外的夜色里。 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个猜想绝不可能，我一定是错过了什么细节，想岔了。 越过最深的塔楼，越过仆人们匆匆行动的走廊，穿过前厅，走出东侧围墙，然后…… 是老宅的花园。 安娜贝尔飞快地划过花园边缘的灌木丛，拐进观景用的大型迷宫里。 她来到第一处岔路口。 稍稍停顿。 一边被树枝堵住，一边铺着洁白的鹅卵石。 贼会往哪里走？ 【布朗宁会直接跳上树枝】 安娜贝尔转身，用法杖不断划开挡路的树枝。 她胃里的东西似乎已经膨胀到了喉咙。 接着，是两丛花丛。 一边开满满天星，一边栽满红月季。 安娜贝尔不假思索地拐入月季丛里。 然后，然后…… 【十分钟后，迷宫内部的树林】 后方的气息在逼近。 洛森实在被追得烦躁不堪，他拖着无力的左臂转身，迅速隐到一棵树后，决定直接击昏那个好奇心强烈的仆人。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将它缓缓压入肋骨里，小心地像把它关进密封的玻璃罐。 “咔嚓。” 对方追来了。 真蠢，高跟鞋踩在叶片上，聋子都能听见。 洛森不再犹豫，他盯着地面浮动的树叶，缓缓勾起手指。 ——安娜贝尔立刻回头，可不知从哪儿长出的一截藤蔓凶狠地圈住了她的喉咙，力道大得仿佛是压在伊娃脖子上的酒刀—— 她发不出声音，双脚离地，两眼发黑，但条件反射地狠狠将法杖向上一挑。 “嘭！” ——几米处的树后再次炸出一团火焰，一个灵敏的黑影飞一般闪退出来，为了避免沾到火星，他采取了最标准的就地滚动—— 喉咙上的藤蔓似乎松了松，安娜贝尔用力去抠，但下一秒，飞速滚来的黑影狠狠摄住了她的脚踝。 他用几乎要捏断她骨头的力道，将她凶狠地往下拽，似乎要通过这动作挤压她所能吸入的全部空气。 安娜贝尔的指甲抠破了藤蔓，绿色的汁液溅了她满脸，这好歹从缺氧昏迷的边缘让大脑清醒了一些——叶片一抖，她瞬间抓住了脖子上的家徽，然后—— “轰！” 困住她的藤蔓在半空被炸开。 安娜贝尔倒向林地，甚至没来得及护住脸，第一反应就是念动咒语，将燃着火的法杖死死戳向敌人的心脏—— 可下一秒，火光同时照亮了双方的脸。 安娜贝尔张张嘴。 她的大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但另一只手飞一般伸向抓着法杖的那只手，对准伸直的关节，一拳擂了上去——她的咒语已经出口了，只有这样才能改变施法的方向—— 可洛森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弄断自己的手肘。 精灵的速度，比人类快太多太多。 他的眼睛飞快地往小树林外瞥了一下，然后，对着她做出一个口型。 安娜贝尔分辨不出来。 在这一秒的最后一刻，洛森握着她的手腕，把燃着火的法杖，深深插进了自己的肋骨。 “轰——”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狼狈至极地滚落在地。 火灰与烟尘扑了她满脸。 “安娜贝尔。” 德里克·斯威特走出阴影，拨开树叶，负手来到她身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那团爆开的灰烬，琥珀色的眼睛毫无波动。 “你彻底烧死了那只贼。” 父亲冷淡地夸奖道：“做得很好。” “现在从地上起来，注意仪态。我们要调查他的身份与目的。” 安娜贝尔跌在树叶里，定定地看着逐渐消散的灰烬。 她说不出话来，喉咙里的东西仿佛也被火焰炸开，一并烧却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感觉神经。 “是的……父亲。” 第177章 第一百零七十三章 专属仇恨与专属爱意的等价交换（上） 第一百零七十三章 专属仇恨与专属爱意的等价交换（上） you will always be y girlfriend everyday was like weekend 你永远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曾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周末一般。 ——引自平井大-《girl friend》 那是什么感觉？ 仿佛滚烫的焦油漫过口鼻, 浇入血管，一直泡过名为心脏的位置。 比独自待在禁闭室痛苦，比收到一整盒蟑螂痛苦, 比成年时那场意识不清的高烧痛苦，疼痛的程度超过她所体验过的所有曾经。 安娜贝尔不知道那是如何发生的。 但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罪有应得。 【每个斯威特都无可救药。】 【每个斯威特与情感无缘。】 我知道了。 ……我明白了。 但这只是一次尝试, 好吗？ 他只是我尝试时偶然遭遇的一个无关轻重的玩具…… 无关轻重, 无关紧要…… 你们没必要直接毁掉他。 你们没必要让我直接毁掉他。 抱歉，以后我不会尝试了，以后我不会再反抗，我会把自己锁的很好很好。 那个无关轻重的玩具……可不可以完整的还给我呢？ ……不。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愿意做我的玩具。没有玩具会喜欢一个拿火烧伤自己的主人。 是的。是的。这是罪有应得。我活该。 但请你们先把他还给我……真的，他无关紧要……只是个玩具……相信我……他一点都不重要…… 求你们。 别毁了他。 “安娜贝尔, 进来。” 父亲命令她的声音稍稍拉回了一丝丝神思, 但还远远不够。 安娜贝尔从冒着泡的黑色焦油里抬头望了他一眼, 仅仅是抬头的一个动作, 她错觉好像在焦油里被烫开了脸颊上的所有皮肉。 ——这是好事, 因为她不用再费心做出什么表情了。 “父亲。” 她没有动, 仅仅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书房门口。 德里克皱起眉。 他开始良久且专注地审视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没什么波动, 每次与父亲的谈话开头她都会遭到这样漫长的打量。 这很正常，因为她的父亲每一次与她谈话都会相隔几年，安娜贝尔过去会幻想他这么打量自己是因为那点可能存在的微末关心, 但事实上，她猜他如果不仔细打量的话，走在街上无法认出自己这么一个女儿的脸。 【他们可能连你的五官都不在意。】 【而唯独在意你的被你一遍遍用他们惯常的手法伤害。】 【为什么, 你——我——不能立刻去死呢？】 她只是静静站着，面无表情，耳朵边满是焦油沸腾的声音。 【死去就无法感受痛苦。】 【死只是另一种懦弱的逃避。】 “安娜贝尔。” 许久后，德里克缓缓开口：“难道你认识刚才那个化成灰的贼？” 布朗宁才不会化成灰。 他不可能死去, 他是握着我的法杖主动那么做的，他做之前还特意对我比了一个口型，虽然我现在完全无法理清那个口型说了什么。 布朗宁无所不能，他那么做有他的理由，他一定还活着，说不定那只是一个可以从所有追杀者眼里正大光明逃脱的方法。 ……可他活着，与我杀了他并无冲突。 他侥幸活着。 而我杀了他。 不管主动被动，不管计划伪装。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斯威特……我和我的母亲一样恶毒恐怖……我和那个伊娃一样恶心疯狂……我曾接触过他的每一块皮肤就该被焦油全部烫脱！我才是那个该被活活烧死的混账！ 你们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这些……斯威特。 “我不认识那个贼，父亲。”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手心掐出了血，“您怎么会认为我认识一个卑劣的贼？他那样低贱的存在可不会出现在任何一场舞会。” 德里克收回了视线。 但他看上去并没有被这个回答说服。 “到我的书房来。我们需要谈谈。” “是的，父亲。” 安娜贝尔迈开腿。 这很艰难，她刚刚挣开藤蔓从空中落下时似乎摔伤了脚踝，更何况她浑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泡在焦油里。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直一直瘫在那里，捧着灰尘嚎啕大哭啊。 但不可以。 她是安娜贝尔·斯威特，她这个恶毒冰冷的斯威特不值得任何发泄渠道。 德里克把左手的手指放在右手上，期间一直转动着右手的戒指。 那枚戒指是象征家主的戒指，上面有一块梨形切割的古朴红宝石，德里克是从自己父亲的手指上切下来的。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枚代代相传的家族戒指，平时一直习惯摩挲的是那枚金怀表。 ……但今晚一切都发生得很快，被女儿通知时他没来得及带上那枚怀表，就第一时间施展了准备已久的…… “安娜贝尔，从你们的第一波搜寻开始，我就在暗中跟着那个无耻的贼。” 德里克缓缓地说：“我想我看清了他真实的脸。亚瑟·泽奥西斯抚养的那个贫民窟法师学徒，和你一个学院，成绩一直是并列第一，名字是……洛森·布朗宁，对吧？我记得他。因为有个可笑的传言说，他和你一样优秀，是注定成为法师的年轻天才。” 安娜贝尔真庆幸自己此刻泡在焦油里。 天，这一瞬间她真庆幸自己站在布朗宁对面那恶毒冰冷的反派阵营。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父亲。既然您一开始就搜寻到了他的踪迹，看清了他的脸，为什么没有立刻抓捕那个可恶的贼？” 当然是因为那柄金钥匙。 “第一次偷窃时，他从我那偷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德里克转着戒指说：“我检查过，他没有随身带着。我原本想跟随他到赃物藏匿点。” 所以才会从树林的阴影里走出，所以布朗宁才会瞥那一眼。 没谁能比精灵更敏锐地感知到森林里所发生的事，安娜贝尔猜，他拐进小树林时就意识到了有个难缠的跟踪者，只是没想到是两个跟踪者，其中一个借着她毫无掩饰的鞋跟声音重新隐匿了自己。 如果不是从那名跟踪者的身上感知到了危险与杀气，布朗宁也不会一开始就采用那样狠辣的方式袭击她吧。 等到看清她的脸后，他迅速判断出还有第二个跟踪者，以及那个跟踪者的身份——能瞒过布朗宁的敏锐，也只可能是一位强大老练的法师了，毕竟法师掌握了太多他们无缘学习的强大魔法，布朗宁的知识面可能根本没有父亲用来跟踪他的那个隐匿魔法，这才百密一疏。 而为什么布朗宁没有随身带着…… 安娜贝尔在心底无力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在漆黑的焦油里只带来了痛苦。 因为星期二之后紧接着便是星期三，因为今晚之后就是和她一整天的正式约会，他出发时便特意摘下了那枚偷来的金钥匙，希望不被她发现端倪。 嗯，金钥匙。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但仅仅一枚小钥匙，让他一直戴着就戴着，大不了她多费点心，帮他在父亲的搜寻里打掩护，暗中帮他偷偷混淆父亲属下的视线，不断给他们错误的方向拖延他们的时间，再不济就用繁重的家族报告堆满他们的桌子—— 她曾以为那只是一次必要的“借用”，而且布朗宁从不会无缘侵占别人的财物，他迟早会归还钥匙的，不是吗？ 可布朗宁还是会在每次约会之前，特意摘下脖子上的金钥匙，把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宝物随手塞进书桌抽屉，好像与和她的约会比起来，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废弃钥匙圈。 他真的很害怕被她发现，自己是个窃贼。 害怕她会非常在意他曾做过的事，害怕她会因为这种小事讨厌他，在这方面笨拙又慌张，完全无法勘破我的心知肚明，和梦里小精灵糟糕的圆谎水平一模一样。 ……巧克力脑袋，他真傻啊。 【而我真的不值得拥有他。】 “父亲，那太糟糕了。抱歉我不知道您的计划……” “没关系，毕竟我没有特意通知你。”德里克停顿了一下，“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前期，在搜寻洛森·布朗宁的身份时，我总觉得家族里有人在调查过程里错误引导，而能够干扰我属下的……” 安娜贝尔状似担忧地皱起眉，迅速打断了他。 “父亲，我真的很抱歉，既然我已经烧死了那个贼，您还能找到您要追回的财物吗？” 德里克“嗯”了一声，从刚刚的话上转移走了注意力。 “这很简单。亚瑟·泽奥西斯抚养的贫苦学徒不可能有什么特殊藏匿点。我想我只需要搜寻一下他在学院的宿舍，或者他贫民窟的老家。” 是的，当然，金钥匙就放在他宿舍书桌的第三层抽屉里。 “这范围太宽泛了，父亲。”安娜贝尔轻声说，“而且泽奥西斯校长不可能允许我们大张旗鼓地去搜寻学院宿舍，也不可能给我们这个低贱学徒的老家地址。” 德里克冷哼一声。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亚瑟单独沟通。” 安娜贝尔从他的表情里得出，所谓的“单独沟通”并不会是多顺畅的“沟通”，也许会是一场胶着的谈判，毕竟德里克·斯威特与亚瑟·泽奥西斯这两位法师的敌对是出了名的。 不谈水平不分上下的魔法造诣，两位法师的基本政见便截然相反——亚瑟主张与异人生物和平共处，大力推进一系列珍稀物种保护计划；德里克主张挖掘异人生物的秘密，彻底侵略并占有他们残余的领土。 法师塔在这两位大法师之间的立场格外微妙： 一方面，法师们的确对异人生物所代表的隐秘魔法资源趋之若鹜，他们不能理解亚瑟的坚持； 另一方面，德里克掠夺后得来的资源只希望利于他自身，放任他侵略异人生物只会加深斯威特家族在各个魔法市场上的绝对垄断，而这是法师塔绝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放任德里克，万一将来法师界不再视“法师”为最高存在，反而崇尚“斯威特”这个姓氏呢？ 又考虑到一部分法师于泽奥西斯学院任职，德里克本人就把继承人送进了泽奥西斯进修，并没有彻底撕破脸的打算——法师塔下定决心，在两位法师的拉锯战里保持了绝对中立。 但现在却不好说了。 安娜贝尔不清楚洛森所做的，更不清楚森林与圣堂那边的隐秘——洛森对德里克布局的接连破坏让他不得不加快动作——安娜贝尔只知道，父亲绝不会放过一个偷窃机密的贼，为此，他一定会彻底撕破与亚瑟的表面工作，说不定还会勒令自己退出学院。 “对了，安娜贝尔，我也会尽快带你办理退学。你今晚的表现非常好，继续待在象牙塔进行书本知识的填补是种浪费。之前我对你说的历练计划，我希望你可以提前开始修习。就跟在我身边。” 果然。 安娜贝尔说：“好的，父亲。” ……那么，加上谈判、手续，布朗宁应该还会有三天以上的时间撤离。 希望亚瑟校长强硬一点。 但不能完全指望别人。 她是否应该再说谎否定布朗宁的身份？ 不，现在说谎太迟了，父亲亲自见过布朗宁的脸，一个轻飘飘的谎言不可能再争取三天时间……更有可能导致她被父亲察觉、清算，而这时她绝不能被父亲排除在调查过程之外，被彻底排除在外就没办法暗中操作去帮助布朗宁了。 应该有什么别的办法。 ……对，她应该派人提前通知亚瑟校长，并在父亲与他谈判时做点手脚…… “不过，安娜贝尔。”德里克突然说，“既然你目前还是泽奥西斯学徒，也许能够通过一些渠道搜查洛森·布朗宁的宿舍？你要明白，和亚瑟谈判起码花费三天，而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些渠道？ 是说她偷偷藏在手机壳里的宿舍钥匙吗？ 安娜贝尔摇摇头，露出了局促且不失礼貌的笑容：“父亲，抱歉，我是位淑女，男生宿舍区一向是……” “你母亲在你这个年纪可没这么保守。” ——虽然这话很像叱责，但德里克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他看上去十分满意。 “醉心魔法是一件好事，但适当的放松也很必要。之前我向你承诺的，安娜贝尔……那依然有效。你不再需要联姻，只要你能成为法师。” 安娜贝尔没说话，继续把笑容刻在脸上，漆黑的焦油烫得她忍不住直接割破动脉。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青睐的对象？”德里克话锋一转，“你很年轻，你们的学院里都是年轻的孩子，要说前途光明能力顶尖的……我想，那位布朗宁活着时也是一个还可以的选择，对吧？” 啊。 在这里。 “父亲，您在说笑。” 安娜贝尔的声带似乎已经残破不堪，它痛得像吞下了一千根银针： “我不认识任何低贱的贼，我也不喜爱那位布朗宁。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像只讨人厌的跳蚤，骄奢放纵，恶习累累……我不在乎任何魔法学习以外的东西，也耻于同龄人的所谓‘恋爱’。而且，这是您教导我的。” 德里克停止摩挲戒指。 他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很耐人寻味。 “我只是问问看。你真的不认识洛森·布朗宁吗，安娜贝尔？” “不，父亲。我不关心斯威特以外的任何姓氏。”安娜贝尔抚上领口沉重的家徽，“for lory（为了我们的荣耀）。” 这最后一句总结理应让德里克彻底满意。毕竟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可德里克依旧没露出安娜贝尔预想中的神情——她的父亲，一直沉默、冰冷、遥远地在某个地方摇摆，好比表链—— “安娜贝尔，我同样厌烦询问你重复的问题，这是浪费时间。” 德里克第一次对着女儿放轻声音：“但你刚才停在书房外的表情就像六岁的我。” “我六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当着我的面烧死了我的狗。它叫文迪，两岁大，是一头健康活泼的史宾格犬，我喜欢带着它打猎，还为它专门订做了两个软垫。” “你看，因为我在它身上花费了太多不必要的情感与时间，我的父亲把它活生生烧成了灰，告诉我，没有什么比‘斯威特的荣耀’更重要。” 安娜贝尔抿紧嘴唇。 这是父亲第一次“柔声”和她说话，冷淡的表情微微解冻——可她却毛骨悚然。 “我承认他的教导很正确。”德里克继续说，“但这不妨碍我恨他。二十四年后，我杀了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杀了我的狗。当然，也为了成为家主。” 他脱下了那枚红宝石戒指，放在桌案上，磕碰出清脆的声响。 父亲冷漠且专注地注视着自己逐渐长大的女儿。 “当我六岁，在心里下定决心要杀了我的父亲，为我的狗报仇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镜子度过了一天一夜。镜子里的我呈现出的表情，就是你刚刚的表情，安娜贝尔·斯威特。” 安娜贝尔保持着静默。 这是从她的母亲身上学来的，不管内心沸腾着多少污水，总有方法把沉默与冷淡表现成“柔顺乖觉”。 也多亏此时淹没她的焦油，见过那捧散开的灰后，再没有什么能动摇安娜贝尔的心情。 她时刻泡在痛苦里。 “安娜贝尔，这是最后一遍询问。你认识洛森·布朗宁吗？” “我不认识，父亲，不管您问多少遍。我不认识偷窃我们的贼，我厌恶学院里的布朗宁。” “是吗。” 德里克往后靠了靠，重新套上红宝石戒指。 “如果这是谎话，安娜贝尔，我很期待你成长到足以杀死我的那一天，我早对你说过成为家主的方法。现在下去吧，已经很晚了。” “……是的，父亲，再见。” 安娜贝尔转身离开，每一步每一步都踩在合适标准的距离上。 德里克一直坐在书房里，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一小时后，周三，零点三十分】 洛森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这大抵不是错觉，谁让他在五分之一秒内给自己施加了变形魔法＋分解魔法＋防护水膜＋透明化隐形凝固＋针对女朋友杖尖的火焰的解咒魔法呢，他的大脑没有随着身体一起爆炸简直是个奇迹。 我真是个天才。 布朗宁由衷想到，分解后再重组还差点被雨冲进下水道的身体痛得无与伦比。 我应该赶紧赶往校医室，再给女朋友发送报平安的短信，再奖励自己一整盒胜利炸鸡……必须要是肉很多汁很丰满的那种炸鸡……不能是全部布满面粉的那种……嘶…… 这可真痛啊，还不如直接被火烧呢。 ……开玩笑的，他才不想死。 高速叠加魔法几乎透支了他的全部精力，洛森的意识已经逐渐苏醒了，但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抬抬手发短信了。 不能感知周围环境、失去一切掌控力的感觉糟透了，所以他只放任自己休息了几秒钟，就奋斗着睁开眼皮。 很难，在全身疼痛，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他的眼皮上仿佛压着一辆悍马跑车。 洛森奋斗了好一会儿。 黑光，白光，雪花片，嗡嗡嗡就没停过的耳鸣。 好的，没错，继续，就差一点点了。 很快，很快，很快就—— 洛森的视野终于清晰起来。 他眨眨眼。 看向左边。 安娜贝尔正捧着一截焦褐色斑驳的条状物，类似于烤糊的猪肘——她正双手捧着一截烤糊的猪肘，对着它无声哭得涕泗横流。 洛森：“……” 他选择闭眼。 再睁眼。 确认了那截烤糊的猪肘是他自己的左臂。 ……再闭眼。 大概是“希望能够立刻昏迷”后的五分钟后，他在自愈体质下逐渐恢复了一点精力，重新睁开双眼——并撑起左手，试图证明它并不是属于自己身上的东西。 而事实非常不幸。 他的左手比之前睁眼时的惨状（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起码失去了猪肘一般的浮肿，洛森猜是自愈体质排掉了魔法堵塞时累积的脓水——可那属于精灵的白皙皮肤已经毁了大半，左臂总体呈现出一种烤红薯外皮的焦褐感，上面还皲裂出了不规则的黑色裂纹，从大臂延伸到指尖——表现效果十分之非主流。 当然，经过高空坠落下四百多米的摩擦、火焰魔法接连两重的烧灼、与一大堆高级魔法的极速叠加，它只变成这个非主流模样没有彻底断掉，是不幸中的大幸。 没关系，自愈体质会让它复原的，只不过和他曾经震聋的耳朵一样，会比较慢。 ……大概。能复原。吧。 洛森眨眨眼，扭头看向右边。 他这才发现这是安娜贝尔在学院的卧室，身下的是安娜贝尔的床——这有点奇怪，因为他记得他彻底失去意识时是返回学院，倒在自己宿舍的床上，而捷克今晚颠颠去外面参加了联谊，并不在宿舍—— 但管他呢。 这里的主人正背对着他，静静坐在右侧的床沿。 窗外下雨了。 窗户噼里啪啦。 窗内很安静。 “你醒了？” 我刚刚就醒了。 “那正好，我们分手吧。” 洛森试着把左臂举起来。 ……未果，他只好试着把自己整个上半身支起来，靠坐在枕头上。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新纹身，它好像是有点过于前卫……”他玩笑道，“但反应不用这么激烈吧，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没回头。 她继续冷漠地背对着他。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哦，那什么原因？” “我不喜欢你了。我一点都不心疼你现在的样子，这是你活该，你咎由自取。” “我刚刚看见你捧着我的猪肘……左臂哭了，蠢宝宝，你哭的一脸鼻涕。” 安娜贝尔停顿了一下，镇定且冷漠地说：“我不喜欢卑贱的贼。” ……哇。 洛森扭头往身后多垫了一个枕头，收起了玩笑的口气。 “虽然我知道你在说谎，大小姐，但这句谎话也令我非常生气。你不该把它说出来的。” “我没有说谎——” “如果你要和我玩什么‘不得不忍辱负重独自承担假装移情别恋从而对我口出狂言，让我彻底失望并和你分手’的把戏，我告诉你，蠢宝宝，我这里从不存在‘破镜重圆’。” “分手就是分手，离开就是离开。你要是再刻意侮辱我一个词，一个词——那哪怕八百年后一切尘埃落定，我也不会重新和你在一起，我会彻底改变人设当花花公子，每十年换一个小姐姐谈恋爱。” 安娜贝尔：“……” “好的，我表达清楚了。现在你想好合适的新分手理由了吗？” 安娜贝尔：“……” 她暴怒地扭过头来：“你敢每十年换一个小姐姐，我就诅咒你秃头！” 洛森：“法师界有魔法生发水。你诅咒吧。” “你——” 洛森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安娜贝尔到嘴边的话只好变成：“……你还好吗？” “我不好。” 他说，脸色比她的床单还白：“我很冷，很痛，而且胃疼，我觉得我快死了。” 安娜贝尔急忙起身，小跑到靠近病人的左侧，拿着药瓶去检查他的情况。 “你会没事的，我刚刚涂了药包扎过，三四天就能好全……” “我有事，我事情很大，我需要非常多非常多的照顾，现在不能进行任何严肃谈话。”洛森闭着眼睛说，“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我好几天都没吃饭了，胃疼。”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 “好吧，你想吃点什么？先吃饭再谈。” “想吃炸鸡。还有烤红薯。” “……” “咳咳……” “……” 三十分钟后，斯威特小姐把装着新鲜炸鸡和烤红薯的托盘扔在了床上。 布朗宁同学哼哼唧唧：“你砸疼我了。” “……哪里疼？我明明避开了所有的……” “幻肢疼。” “……” 大概是发觉了她眼神中饱含的杀气，布朗宁同学立刻伸手抓起炸鸡，以免她出声对自己咆哮时掀翻整个托盘。 ……炸鸡真的很好吃，比学校食堂的还好吃，肉又多汁又饱满，脆皮正正好好……真不愧是斯威特家的特供食材……嗯，还有斯威特小姐经过新娘修行锤炼的特级厨艺。 这不是可以好好做菜的嘛，为什么要专心制造苦苣沙拉这种东西啊。 安娜贝尔坐在床边，沉默地抱着臂看着，脑子里还在思索一个合适的分手理由。 直到洛森说：“你怎么没有配冰可乐，炸鸡要配冰可乐的，热橙汁配炸鸡是邪|教好不好，啧，我就点了道炸鸡，结果炸鸡没做好。” 安娜贝尔开始想把冰可乐的拉环拉开浇在他脸上。 浇之前再抓着冰可乐的易拉罐疯狂上下左右摇晃。 “洛森·布朗宁，你在胃疼！见鬼的冰可乐！老实低头喝你的热橙汁！” “……你好凶。你都不会哄我。” 安娜贝尔：我哄你个毛线球。 她呼哧呼哧着喘着气，硬是忍到这混蛋吃饱喝足，忍到他用家务魔法洗净双手，洗脸擦干，再忍到自己去拿开托盘，将其稳稳放在茶几上—— “现在吃好了？吃好了来谈谈。” 洛森拉了拉被子。 “我困了，现在需要睡眠。” 安娜贝尔一字一顿：“等我们谈完了，你就可以安心养伤了。” “不要，我不想和你谈。” “……布朗宁！” 布朗宁选择背对她，把被子拉到头顶。 “布朗宁！我警告你！不要假装你是个闹脾气的七岁小男孩！我·不·是·你·妈！！” “我不想和你谈，我妈也不会在谈话时和我提分手，而且我没有妈。” “……” “不分。” “……” “死都不分。” “……” “……别扯我被子！” 安娜贝尔拽着被角，发出了嘶嘶的气音：“这是我的被子！” “既然你要和我分手，它就不是你的被子了！它现在是我偷走的被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安娜贝尔快气死了。 她真希望自己可以一脚把这混蛋踹下来，但令她更生气的是她舍不得。 那些淹没口鼻的焦油就这么退去了，随着这混蛋说的话与这混蛋幼稚的举措。 但愤怒，悲伤，后怕，自责。 这些东西并未退去，它们无法轻而易举地退去，它们几乎要压垮她。 安娜贝尔转身爬到床的右侧，也背对他躺下。 她发誓自己躺下时只是想抱紧双臂表示坚决不让步的态度，但不知怎的，渐渐的，她蜷缩起来，抱紧了她自己。 生活并非一场童话。 你也不可能永远活在某个讨厌鬼亲手创造的童话世界里。 总有些决定，有些选择，不会由固执犯倔的他想起，必须由你来亲手操作。 因为布朗宁从不做选择，那是个宁愿粉身碎骨也要用命拼出第三条路的傻子，没有选择他就创造选择，不管要付出多惨烈的代价。 他可以。他那么肆意。 但她……不，不行。 她不能看着他付出代价。一丁点代价都不行。 她都不确定，再像今晚这样看到他第二次化成灰，会不会彻底疯掉。 所能做的，不过是在有限的选择里，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进行折中，与对方周旋…… 她做不到他那样啊。 她不是……能创造奇迹的布朗宁。 她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他创造的奇迹上……她受够了……她杀了他……如果不及时止损，将来还会…… 斯威特，真是可怕又可悲的怪物。 “布朗宁，我们分手吧。” 【而我真的不值得拥有他。】 安娜贝尔看着窗户，窗户外应该就是那棵他拿来翻阳台的水杉树，可惜现在下着雨。 雨水让什么都模糊不清，连窗帘都变成晃动湿润的色块了。 雨真讨厌。 “父亲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最多帮你拖延一周。而且，我很快就要被办理退学。” 雨真讨厌。 “我已经通知了亚瑟校长……他会想办法做好你的死亡证明。你不能再在泽奥西斯待下去了，布朗宁，你必须离开，尽快，而且我发誓我会替你照顾好莉莉。” 雨真讨厌。 “退学之后我会跟在父亲身边进行魔法修习。布朗宁，你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再和我联系了。不会有手机信号。不能有通讯水晶。不能用联络喇叭。不可以见面，不可以交谈……我是认真的，布朗宁，不管你怎么想，我也绝对不会再联系你。” 她…… 她真讨厌，她自己。 不仅仅是窗帘，几乎所有的颜色都在安娜贝尔的视野里模糊、湿润、并晃动起来。 她坚信这一切都是因为雨，而自己绝对没有发出抽泣，从头到尾都很安静。 “你在听吗，布朗宁？你不能装睡，就算你装睡我也要分手……” “没有，我在听。”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 安娜贝尔听不清，到处都是雨声。 “你刚刚说的这些，蠢宝宝，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 “你不懂——” “我并不害怕你的父亲。我有很多方法让你不能退学。亚瑟不需要被迫接受任何谈判，如果由我提供手头上的证据，亚瑟甚至可以反向施压。我早就安排好了莉莉的身份与藏匿点，如果我出了意外，没有任何人会威胁到我的妹妹。就算、就算你不得不离开，而我不得不‘死亡’——我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趁你父亲离开时出现。我们不需要联系。我会直接来见你。我会一直陪伴你。” 安娜贝尔忍不住了。 “你是布朗宁！你是个魔法天才！”她抽泣着说，“你不能从此隐姓埋名，躲躲藏藏，就为了和我这种……这种人，谈什么破烂无聊的恋爱！” 他安静了下来。 “安娜贝尔，很少有人能真正伤害我。” 这句话的潜台词……安娜贝尔宁愿自己读不懂这句话的潜台词。 三次告白被拒，两次被她点燃，一次交往被甩。 ……一直口口声声地说要保护他，也一直在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他。 【而我真的不值得拥有他。】 【全是我活该。】 “求你了，洛森，求你了……只要你离开泽奥西斯，我，我知道，父亲永远也抓不到你了。” “安娜贝尔，我不接受这种分手理由。我不接受。如果你执意，我们将来就没有可能性。” “听着，我不在乎那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将来要多久？我们要成长到那程度要多久？我只要你安全、健康，洛森，我要你离开……” “不。” “洛森……” “不。” “洛森……” 安娜贝尔无力地牵起嘴角。她想到了一个属于宿敌的完美还击方法。 “我也是，洛森，很少有人能真正伤害我。别逼我再提一次了，好不好？每提一次，我都很痛苦。” “……”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洛森早就转过了身，艰难地冲她的肩膀伸出手。 但在这时，他不得不放弃了。 的确很痛苦。 手臂。肩膀。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苦。 “我们分手吧。” 他只好缓缓收回手。这太难了。 “嗯，好。” “……你同意了？” “我同意了。” 安娜贝尔窸窸窣窣地动了一会儿，也转过来。 雨夜的确很黑暗，房间里的确没有点灯，他也是没有丝毫夜视能力的精灵。 但洛森能清晰看见她脸颊上闪闪发光的泪痕。 他简单评价：“哭得真丑。” 于是安娜贝尔冲他笑，笑着笑着又哭起来。 洛森再次试着伸出手臂，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伸出的是那只长得很丑的左臂，便艰难地更换成右臂。 期间，安娜贝尔一直安静地等着，保持微笑，脸颊上的痕迹时不时再闪动几下。 ——终于，这次，他奋斗成功了。 他抱住了她，再用一只手，笨拙得把她圈进怀里。 蠢宝宝又哭了：“我说我们分手……” “知道，知道，嘘，这是分手抱抱。” 洛森抱着她，同时微微摇晃着她。 可能是希望她睡着，也可能是希望她停止哭泣，或者两者兼有。 奇妙的是，渐渐的，安娜贝尔真的不哭了，她合上了眼睛。 这真是又一个布朗宁所创造的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本章强推bg平井大-《girl friend》 作者尽力了嗷，想来想去必须是这个发展，但过程可以温柔一点……下章就是拍卖会篇的正式结束啦，然后直接开新地图！不会分开太久的！ 又及：接下来还有一更是24k纯糖大字数番外，本章遭不住的孩子们零点左右来看看，下章遭不住的孩子们也可以回来看看（心虚 我对你们这么好还不能给点评论吗（可怜巴巴 第178章 番外 关于我和我全世界最讨厌的先生的日常 番外 关于我和我全世界最讨厌的先生的日常 前注：现代无魔法设定, 可以看做霸道总裁爱上我au的未来发展 -1- “我要和洛森·布朗宁分手。” 午后，咖啡厅，财经杂志上最年轻美丽的董事长这么气宇轩昂、郑重严肃地宣布。 “……” “我要和洛森·布朗宁分手。” “……” “我要和……喂！我在说话！” “……” 她的朋友薇薇安·兰姆翻过一页时尚杂志, 终于愿意抬起眼皮，勉强搭理了一下她。 -2- “可是你已经和洛森·布朗宁结婚七年了, 分几百次都没用, 应该去办理离婚才对。” -3- 安娜贝尔·布朗宁：“……” “我说我要和布朗宁分手！” “哦，是那个画画的，还是现在坐在我面前嚷嚷的？不好意思，我认识两个布朗宁，容易搞混。” “……薇薇安！我是认真的！你听我说啊！” “嗯嗯, 知道了, 分手之前先办一下离婚。要不要我帮你预约律师？” “……把律师电话挂掉, 立刻！” -4- 她的朋友之所以叒和丈夫搞这种完全没有结果的小学鸡吵架, 归根结底, 还是因为一个儿童节礼物。 讲道理, 薇薇安也不是很懂这对夫妻的脑回路, 究竟为什么已婚七年还要互送儿童节礼物，他们真的是小学鸡吗—— 话说他们婚后就“到底要不要改夫姓”已经吵了三年半，男方坚持“当然是继续叫斯威特这样我可以继续给你起糖果相关的昵称讽刺你”, 女方则坚持“结婚后改姓才有仪式感而且我就要改姓布朗宁我就要让所有人叫我布朗宁太太你有本事咬我啊混蛋”…… 薇薇安听到这些吵架理由时心情是十分茫然的，她很想让她的朋友把这些理由写下来，加上标点符号, 再仔仔细细看看它们是什么（。） ……最终这对重点奇异的夫妇只好妥协了一下，安娜贝尔可以改姓，洛森保有叫她斯威特给她起各种糖果外号的权利（。） 并且，“全世界最大的财团继承人把自己原本的姓氏改成了中间名, 乐颠颠戴上了一个巧克力蛋糕般的新姓氏”一度上了头条新闻，成为一段时间的圈中热点，听说还引发了安娜贝尔在疗养院的父亲犯心脏病（。） 她那位除了拿分红就什么都不操心的母亲甚至专门找上了门要“聊聊”这事，结果直接被安娜贝尔叫秘书打发走了——并礼貌表示她再逼逼就停了她的信用卡，总裁想姓什么就姓什么，财团股价不会为此降低的。 哦，不是总裁，婚后的她已经在处理职业交接，准备放权当董事长了。 ……股价的确没有降低，但海伦娜的呼吸频率降低了，她直接气得接上了新款呼吸机。 -5- 他们结婚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安娜贝尔会这么疯，所以谁都没有强烈反对——所谓的门第之见，当然可以在特殊情况前抛开——谁会反对女儿嫁给一个一张画能卖出亿单位价格的人形聚宝盆？ 可谁知道，这真的不是什么“商业联姻”，这是一场过了明路的叛逆私奔。 当安娜贝尔试图把“称呼你的董事长为rs browng”写进财团员工条例时，海伦娜看着被停掉的信用卡，咬牙切齿地咽了这口恶气。 远在疗养院的德里克倒是想管，可他正忙着动用所有人手反对“称呼你的董事长为rs browng”这条员工条例（它当然不能写进条例，简直离谱），而好不容易阻止了这个奇葩行为后，洛森本人又专门赶过去找岳父道歉并安抚—— 结果，现场围观布朗宁夫妇关于改姓的第三百多次争吵后，德里克把门一摔，决定继续去打高尔夫。 谁爱管谁管，反正他管不动，也管不了了。 -6- ——总之，经过那次长达三年半的改姓争吵，薇薇安已经对安娜贝尔挂在嘴上的任何“争吵”不感兴趣，她宁愿面无表情地看上一部《杀死比尔》。 别问，问就是她还没结婚，而就算一个月换三个男友都在这对夫妻的“争吵”前黯然失色。 说回今年儿童节的礼物，是的，是的，两个弱智在一起当然要过儿童节…… -7- 顺便一提他们今年没过情人节，因为去年情人节洛森往安娜贝尔脸上扔爆米花，而安娜贝尔往他脸上砸吸管。 -8- 今年儿童节，安娜贝尔送洛森的是一块陀飞轮腕表，可以一定程度上还原天体运动——据说是星际迷航的周边，但薇薇安相信请星际迷航主演来签名都花不了那么多钱—— 但这不是重点。 安娜贝尔每逢节日赠送给对象的礼物总是价值过分高昂，高到她对象绝不敢拿出来上街……布朗宁先生早已麻木，为了妥善保管这些东西他不得不买了十几个保险箱，并发明了十几种密码编法。 重点是洛森送的礼物——即使是薇薇安，也不得不承认，洛森比她好友会挑礼物得多。 今年他送安娜贝尔的是一头身高两米的巧克力色泰迪熊，从头到尾纯手工缝制，绒毛比春天的嫩芽还柔软。 而且这里的“纯手工缝制”指的是“布朗宁先生纯手工缝制”，绝对卫生安全，这头熊甚至还有一顶歪戴在右耳上的小帽子，小帽子的帽檐用红色的毛线绣着“only for sweet”（斯威特特供）。 这头熊无疑俘获了安娜贝尔的心，并立刻得到了安娜贝尔的全部宠爱。 ……问题就出在这里。 -9- 儿童节的一个月后，某天深夜，薇薇安刚结束与性感小哥哥的一次“交流”，身心饱满地洗澡吹头发，穿着睡衣靠在床头刷论坛玩。 刷着刷着就发现手机叮咚一响，洛森·布朗宁发了一条朋友圈。 ……薇薇安抬头看了一下，是深夜十二点没错。 她又低头看了一下。 【我，我老婆，和她的两米高泰迪熊jpg i’ ok（：】 薇薇安：你的颜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ok。 图片就如同文字一般凄惨，面无表情的布朗宁先生挤在照片左下角，盖着厚厚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布朗宁太太背对他睡在旁边，而霸占了整个右上角的正是被布朗宁太太死死抱在怀里的大号泰迪熊。 薇薇安意思意思可惜了一下，又意思意思怜悯了一下这个夜生活被玩偶夺走的倒霉蛋——一天到晚秀恩爱遭报应活该——便将其抛到了脑后。 可谁知道，第二天安娜贝尔起床后看到了这条朋友圈，并对此作出了激烈的反应。 -10- “什么？你不经过我同意就在朋友圈曝光了比利时（那头泰迪熊的名字）的照片？布朗宁，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比利时的隐私！” 洛森：“……” 他看看抱着玩偶吃早餐的老婆，再看看对面形影相吊的自己。 他镇定地放下了叉子。 “不好意思，你让我尊重一团什么棉花废物的隐私？” “你说谁是棉花废物？！” “哈，你正抱着谁谁就是棉花废物。” “你……！那我现在就来抱你！” “来就来啊？！” -11- ……理所当然的，他们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吵。 -12- 并且引发了一系列后续反应。 -13- 在早餐桌上，安娜贝尔抱着玩偶公然嘲讽了洛森“没有比利时长”——当然，这头熊两米高——又嘲讽他“抱着不够软”——当然，洛森并不是棉花做的——还嘲讽他“就没有能够安安分分被抱着一动不动的时候”——当然，洛森是个功能健全的男人—— 而对此，洛森毫不相让地嘲讽了安娜贝尔“是个长不大的蠢宝宝”——论调很经典的嘲讽了——又嘲讽她“手感就那样”——当然，安娜贝尔同样不是棉花做的——还嘲讽她“倒是在关灯被抱住之后动一动不要装死啊”——当然，安娜贝尔还是个宝宝—— 总之，吵得很凶，非常凶，其激烈程度堪比当年的“改姓争吵”，而兴起时双方都做出了毁灭性|行为—— -14- 安娜贝尔高声宣布她的床上只需要一头熊，另一头不到两米的将失去一个月的夜生活，并且会视对方表现考虑延长这一个月的期限； 洛森则冷笑着说她制作的苦苣沙拉难吃得像沙子，当着她的面把牛油果奶昔换成了冰可乐，并且用餐巾纸揩掉了炒饭上挤好的番茄酱（。） -15- 这真的很过分。 对吧。 -16- ……当天夜晚，和薇薇安在咖啡厅发了好大一通牢骚的安娜贝尔满脸生气地回到家。 因为她发了太久的牢骚，之后为补偿薇薇安又陪她逛了好久的街，到家后洛森已经坐在餐桌上吃饭了。 安娜贝尔在外面的餐厅吃过了，而且她没忘记他们在互相生气，所以【我在外面和薇薇安吃过了，冰箱第二层有剩菜，你记得拿出来微波炉转十分钟再泡一杯牛奶麦片，没吃饱我回来给你带泡椒鸡爪】只是短信形式通知了他，而不是一通电话。 她满脸生气地换了鞋，满脸生气地“咚咚咚”走过去，满脸生气地把两盒泡椒鸡爪放在餐桌上。 洛森抬头，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安娜贝尔看向他的手，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17- “你叫外卖了？你竟然叫外卖吃？……而且还是炸鸡外卖！” -18- 布朗宁先生后知后觉地放下了手里的炸鸡腿。 -19- “呃……我以为……你不是和兰姆去逛街了吗？我等到七点半你还没回来，所以就……” “冰箱里有剩菜，桌上也有水果，而且我特意发短信让你冲麦片吃，说回来带鸡爪！” “什么短信？我根本没看到任何短信……” “哈。” -20- 安娜贝尔掏出手机，刚准备把短信怼在这混蛋的脸上，就注意到信息旁一个红彤彤的“未发送，信号弱”标识。 ……她太久没使用短信功能了。 但这不妨碍安娜贝尔继续生气，即使错误在没及时检查的她与发送失败的手机，布朗宁太太就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把所有错误都推给布朗宁先生。 她生着气给对方煮了一碗麦片粥，生着气丢掉了他外卖袋子里的纸盒状破饮料（“那是免费赠送的，蠢宝宝，嘿，你真浪费”），生着气盯着他吃完饭，然后生着气去洗澡。 碗啊盒子啊桌子啊她丢的歪七八扭的高跟鞋当然都由布朗宁先生清理，当然。 因为太专注于生气，安娜贝尔在洗澡与护理上花费了太多时间，等她换好睡衣爬上床时，洛森已经靠在双人床的另一边，关闭了卧室的灯光。 安娜贝尔走过去，“唰”一下拉亮了左右两盏床头灯。 洛森：“……” 他冲她笑了一下，穿着浅色的t恤，弧度正好的笑。 安娜贝尔铁骨铮铮：“说好一个月没有夜生活就是一个月！斯威特从不违背承诺！” 洛森：“……” 他冲她展示无名指：“不好意思，夫人，你现在改姓布朗宁了。” 安娜贝尔冷哼：“当我和布朗宁生气的时候我依旧是个斯威特！” “……” 行吧。 洛森耸耸肩，躺下睡觉，把被子拉好。 -21- 只剩安娜贝尔坐在床上，瞪着眼睛，气节高尚。 过了五分钟，她勉勉强强伸爪，戳了一下洛森的脸颊。 “喂，晚安吻不算夜生活的。” -22- ……没有反应，对方睡着了。 -23- 安娜贝尔钻进被子，一jio踢向对方。 被踢醒的洛森：“……怎么了？” 安娜贝尔大声说：“你影响了我和比利时共度的空气！”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提比利时，洛森那原本“看在老婆鼓着脸生气真可爱的份上就不气她了”的打算顿时消失。 他阴森地看了一眼那只毫无廉耻心的玩偶，今早的火气也上来了：“什么空气？棉花废物和短信发送残疾共度的弱智空气？” 安娜贝尔：“……你！” “我什么我？” 洛森气势惊人地把被子一掀，抱过枕头便冷笑： “我去睡书房！” -24- ……放出如此富有男人气概的狠话后，布朗宁先生拖着枕头走进了书房。 -25- 书房的条件其实并不差。 自从洛森某次负气睡沙发、却遭遇某人深夜求抱抱、偷偷拱来拱去找位置时激发了沙发原始住民的火气、反遭遇了一系列惨无兔道的行为、并导致腰窝被沙发扶手勒出一块淤青、一戳就泪眼汪汪……等事迹后，他们家的沙发就换成了可以改成折叠床的，他们家的地板就铺上了绒毛毯，他们家的书房就…… 嗯，总之，书房的条件并不差。 洛森颇为熟练地把枕头扔在角落里那只宽敞得微妙的单人床上，又抽出柜子里的毛毯，一系列动作后正准备关灯睡觉，又犹豫了一下。 因为“比利时在看着我们，它的眼睛太纯真了，所以不行啦你不要这样”等理由，他老婆已经有段时间没允许他放开限制胡闹了，大多数时候都必须关着灯盖着被子，还要控制力道让她事后可以清醒地处理自己……因为安娜贝尔只有清醒地清理了自己之后才好意思抱着那头泰迪熊睡觉…… 对大多数已婚七年的男性，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对布朗宁先生不一样啊，他那拥有“一亲就变乖”特性的妻子简直是宝藏，自从订婚后那天和对方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洛森就彻底告别了“要关灯”“要拉窗帘”“不许某某”“某某不行”的克制生活。 打擦边球和真的做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进行到某个时刻的安娜贝尔完全不存在“保守”二字，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她叫什么就叫什么，实在叫不出来只能呜呜咽咽摇头的样子可爱极了……而只要抓住时机，你能让被深吻后的安娜贝尔答应任何事。 没错。 任何“事”。 -26- 包括但不限于数件原本只存在于他画板上的内衣、数种原本只存在于漫画电影里的台词，某u盘里高清的照片音频与视频…… -27- 大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洛森爱死婚后的安娜贝尔了，他现在想想自己可怜巴巴苦苦哀求使尽浑身解数才能蹭到一口口肉汤的未婚时期就会升起由衷的怜悯之情—— 当他没把蜜糖宝宝娶到手时，对方会谨慎羞涩地说，布朗宁你把灯和窗帘都关上，然后你必须答应她，老老实实地按照她的要求，最大限度地告诉她你很安全，你很温柔，你是全世界再无害不过的童话生物。 可当他把蜜糖宝宝娶到手时，她依旧会谨慎羞涩地说，布朗宁你把灯和窗帘都关上—— 然后你可以用所有过分的方式把她亲到头昏脑涨，诱哄着让她展示自己，甚至可以把她抱到浴室的落地镜前，打开最亮的灯再骗她不努力一点的话就会被别人发现…… 哦，然后她会做出特别特别可爱的表现，包括但不限于一边哭一边努力一边问他有没有好。 甚至事后她也不会就这些行为和你生气，她只会不轻不重瞪你一眼，因为没有任何一本书籍表示“已婚夫妇不可以拥有稍微过分的性|生活”……或许太过分了她会红着脸警告你下次不行，但下次…… -28- 下次你再多亲她几次就ok了。 -29- 同居真好。 结婚真好。 合法真好。 耶。 -30- 综上所述，被过分好哄的妻子纵容出太多次超限制级体验后，那些“关着灯拉着被子动作要小不能过分”的体验，实在不及布朗宁先生半点温饱。 他支着脸坐在书房里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慌着睡觉，抽出了自己的画板开始工作，顺便守床待兔。 -31- 大约二十分钟后，书房的门被“砰砰砰”敲响了。 -32- 洛森打开门，穿着睡衣且没有抱泰迪熊的安娜贝尔出现在门后。 虽然这有可能是她抱不动那头两米高的泰迪熊，但看不到那头该死的棉花废物让洛森心情很好。 “怎么了？” 安娜贝尔：“……你没给我晚安吻。” “所以呢？” “睡觉之前要给晚安吻，这是规矩。” “哦，写在哪本书上的规矩？” “……已婚七年的宿敌规矩！没有哪本书上有写！你还有什么废话要讲吗？” -33- 洛森笑了笑，低头给她晚安吻。 -34- 三分钟后，安娜贝尔滑到他怀里，模糊地想，晚安吻应该不是舌吻才对。 -35- 十分钟后，她失去了自己的睡裙，并忘记了去纠正这一点。 -36- 第二天上午，安娜贝尔困倦地蹭了蹭脸。 她的丈夫在旁边低声对她说早安，并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早安吻——很纯洁的那种。 “……唔，早上好……等等，比利时呢？你把它一头熊丢在卧室吗？你没有把它抱过来？它会很孤单的……” 洛森：“……” 他早上的好心情立刻消失了一半。 “不好意思，你能有一秒钟不要提那团棉花垃圾吗？” 安娜贝尔：“不——” 剩下的话又被堵住了，只是这次对方明显很恼火，才两分钟安娜贝尔就有点迷糊。 “等、等等！” 她慌乱地推拒：“昨天晚上才，而且现在是早上……” “所以？” 他吹了一口气，安娜贝尔更迷糊了一点，但她自认已婚七年的自己是非常有定力的成熟女人。 “所、所以，你放开，我今天还要准备视频会议，很重要，所以……洛森！不要闹了！” 安娜贝尔几乎要失去反抗力了，她用最后的理智说：“你都几岁了！大清早的，真丢脸，又不是什么黏黏糊糊的热恋期，你是巨婴吗！” -37- 这句的效果很惊人。 -38- “知道了。” 布朗宁先生明显被她怼的失去了兴趣，他咬了一下她的嘴唇，退开了一点距离，没好气地说，“我去帮你拿你的破熊，然后再把早饭和套裙拿过来。” 布朗宁太太忽然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失落，也许是对方刚刚撩拨得太狠，现在退开得太快了。 但她哪里还好意思讲，又不是第一次之后的小女生了： “……我现在这样不能见比利时，太……我要……我要去洗手间。” 哦。 洛森退开更多的距离，好整以暇地撑着手看她。 “那去啊。” 安娜贝尔：“……” 如果她会魔法就好了，如果她会魔法，就能从床上跳起来咬死他了。 或者让榴莲飘在空中，砸到他的脸上。 -38- ……还是算了，如果她会魔法她也舍不得，啧。 -39- 安娜贝尔奋力挤出这句话：“我去不了，你抱我去洗手间。” 洛森：“呵，你都几岁了。大清早的，真丢脸，又不是什么黏黏糊糊的热恋期，你是巨婴吗。” 安娜贝尔·被原话怼回来·气到窒息·动弹不得·布朗宁：“……” -40- 于是，理所当然的，好不容易稍微缓和一丢丢的情况又焦灼起来，双方又爆发了空前激烈的争吵。 -41- 当然，是在安娜贝尔被洛森抱到洗手间之后。 -42- 从那一刻开始，那头泰迪熊所引发的争端一直没有完全平息—— 是这样的，每当洛森被安娜贝尔和她的熊气走，总会被单独一只的安娜贝尔以“晚安吻”或“抱抱”为由蹭回来，蹭舒服的她清醒后再要求她的玩偶熊，然后周而复始，周而复始。 原本这头熊可能又要创造第二个“三年半改姓战争”，但洛森某天回到家，安娜贝尔还在生他的气，晚上她一边抱着熊一边背对着他并往他的方向蹭，暗示一个睡前抱抱，或者别的什么。 “抱歉，蜜糖宝宝。” 洛森草草亲了一下她的肩膀就拉上了灯：“明天我要出差，有个地方需要设计教堂。” 近几年他已经很少出差了，基本宅在家画画。 “哦……那地方在哪？” 洛森报了一个地名。 -43- 而那个地方和这里竟然该死的隔好几个时区。 -44- 安娜贝尔有一丢丢的小情绪，但她到底不是小女生了，不会把“你要去多久呀”“这么远真讨厌”“你能不能不要走”挂在嘴边。 她点点头，又问了他一些工作细节，起来翻手机调查了一下那边的气候与风俗，然后第二天早起帮他收拾了行李，送他去机场。 临登机时洛森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直到安娜贝尔不耐烦地反瞪回去。 “你干嘛？” “没什么，有点意外。”他想了想，“以前我出差的时候，你会故意钻进被窝，闹着不出来。” 安娜贝尔哼了一声。 -45- “你以为我像你这么幼稚啊，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笑笑，却在形形色色划过的人流里重新挤回来。 抓住她的肩膀，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46- “好啦，我会尽量早点回来，不会让你太想我的，蜜糖宝宝。” -47- “……滚去登机！注意安全！……不准舌吻！” -48- 即使没有说出口，洛森也成功地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仅仅三个星期后，他就紧赶慢赶地结束了工作，偷偷买了加急票回来—— -49- 当然，大半夜风尘仆仆站在家门口，打开门面对一室黑暗时，有点觉得自己像傻瓜。 倒不是什么失落之类的负面情绪，只不过，都多少年了，自己怎么还和莽莽撞撞的学生时代一样呢。 说不定对方完全不会惊喜，很大程度上她会抱着她的熊抱怨他开门声音太大吵醒了自己…… -50- 洛森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而安娜贝尔的确抱着她的熊。 -51- 她的二米高的泰迪熊，穿着他的浅绿色t恤衫，头上的小礼帽被扯掉了，换成了滑稽挂在上面的枕头套。 ——他的枕头套。 而他的枕头压在她的头下。 -52- 洛森在她身边坐下，有点哭笑不得，又实在被可爱得有点心软。 “嘿，蜜糖宝宝，醒醒，醒醒……我回来了，可我应该睡哪啊？” 枕头没有，被子没有，你整只还斜着扒在我的位置上。 -53- 安娜贝尔睡意朦胧地睁开眼。 “布朗宁，哈欠……你睡我不可以嘛。” -54-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55- 布朗宁先生又倾身给了她一个晚安吻，撑在枕边的手上，婚戒闪闪发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发纯糖的我可以扬眉吐气要评论了（耶 欢迎来磕已婚七年夫妇的纯糖细节~ 第179章 第一百零七十四章 专属仇恨与专属爱意的等价交换（下） 第一百零七十四章 专属仇恨与专属爱意的等价交换（下） i proise this the st text that i’ll send 我发誓这是发给你的最后一条消息。 then you will never hear fro aga 这之后你我再也不会联系。 ——jake iller-st text 安娜贝尔醒来时, 洛森已经离开。 她第一反应是对方如何在重伤的情况下翻越自己的阳台，是不是加重了伤势——接着，她想起, 哦，这已经不是我应该担忧的问题了。 因为现在再没有能光明正大担忧他的身份, 她应该重新成为那个抓着法杖站在阳台诅咒他摔死的人。 ……安娜贝尔安静了好一会儿, 指尖在被套上无意义地划动着。 他离开时一定一并整理了床铺与枕头，因为她找不到任何一道属于他的褶皱。 安娜贝尔……其实说不上自己具体的心情。 她一点都不伤心。 这当然。 甩人的那方永远不会心碎，这是世界定理——“斯威特甩了布朗宁”也是她曾在喝醉后嚷嚷着要达成的终极梦想。 【分手】是她所要求的结果，这也是必然走向的结果，这是不得不达成的结果…… 她如释重负。 ……她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啊。 况且, 窗外讨厌的雨已经停止, 一切都和离开的精灵一样安静。 这个空间里再也没有讨厌的东西了。 她可以把厚重的床帘、鲜花、香薰都重新摆出来。她可以重新使用自己压箱底的口红。 昨晚也睡了一个很好的觉。有抱抱的好觉。 尽管以后可能再没有那样真实的抱抱, 但母亲已经不再管束我了, 我可以立刻去买三头大号抱抱熊。 她交往时就想缠着布朗宁买, 只是苦恼买了抱抱熊之后对方会生气, 现在就没有顾虑啦。 抱抱熊的超大抱抱肯定会比他感觉更棒, 广告宣传语上说可以“包裹一切”呢。 没错，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一段从春到夏，反复努力还没能满一个季节, 对象无与伦比差劲的幼稚恋情而已。 她没谈恋爱之前度过了很多年的日子，接下来还要正常度过很多年的日子。 就这样。 ……就这样。 可安娜贝尔的指尖依旧在被套上无意义地划动着，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 独自坐了很久。 直到明显属于早晨的阳光投进了窗户，水晶上，属于昨晚的最后一丝丝水迹彻底蒸发消失。 安娜贝尔的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她是想这么说的，但略略诧异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嗓子好像坏掉了。 于是安娜贝尔缓缓下床, 披上外套，去开门。 门外站着她的助理。 神采飞扬。 “小姐，您终于醒了！您之前就反复提醒我今天要准时叫您起床，我们需要做脸、按摩、化妆、还有这是兰姆小姐叮嘱要今天寄给您的包裹……您怎么了，别呆在这啊，不是和布朗宁同学约好九点钟见面吗？” 安娜贝尔的喉咙动了一下。 她接过助理手中的包裹，温和平静地说：“谢谢你的通知，助理。但我和已经布朗宁分手了，不会再有什么约会。你现在可以去休息一会儿，还有，准备一下，父亲那边的属下大概会在午餐后来帮我办理退学手续。” “什……” 助理错愕的表情被安娜贝尔关在了门后。 不知为何，她现在有点想要安静的环境，而且刚刚艰难使用声带的感觉太难受了。 安娜贝尔拿着包裹走向自己的书桌，缓缓坐下，摸出剪刀，开始拆包装。 一枚卡片落在她的脚背上。 安娜贝尔缓缓弯腰，把卡片捡起来，放在一边，然后继续拆包裹。 ……包裹里的，是一件柔软无比的织物，与一根管状的圆柱体。 安娜贝尔费劲地分辨了一下，不仅是声带，她的视觉与行为好像都卡住了，做什么都艰涩无比，现在仅仅是坐在书桌前打量物件，她就觉得自己需要一副老花镜。 好吧。 薇薇安寄给她一件雪白的内衣，与一管无色的醋栗味唇膏。 内衣是前扣式的法式蕾丝，后背还有两根细细的交叉绑带。 卡片里写着【真是见鬼的纯欲风，终于找到了你要的款式，而且唇膏的口味是纯天然水果提取物，不含任何香精，你可真挑剔……话虽如此，你还是要先穿我挑的那些，这件过分少女的尽量压箱底，知道吗？】 薇薇安在说什么胡话，早晨竟然寄给她这么不成体统的东西。 安娜贝尔把卡片随手插进《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的教科书里，又把教科书放进准备收拾打包的那个区域。 对，她要开始整理行李了，以免父亲的属下来办理手续时发现不得体的东西，更为了防止有心人在她退学后窥视她的卧室。 安娜贝尔起身，把那根唇膏扔进垃圾桶，又拿着内衣斟酌了一会儿。 虽然这么不成体统的东西完全不该呆在她的衣柜里，但将来结婚时不用浪费时间逛街去讨好联姻对象了，直接把它穿在婚纱里应该能得到对方许多的迷恋吧。 安娜贝尔把内衣叠好。 ……等等，她根本不在乎将来丈夫的迷恋，她没必要讨好任何人。 安娜贝尔歪歪头，发现自己的思绪竟然随着声带、视觉、行为一起迟缓起来。 怎么变得这么笨。 于是安娜贝尔把这件恶心的内衣也扔进了垃圾桶，转身走回床前。 她在床沿坐下，拉开抽屉，计划先拿出记事本，整理一下打包行李的流程——这样便会简化很多，数年的学院生涯挥挥法杖就能在十分钟之内清理完毕。 可她的手指还没碰到记事本的搭扣，就见封皮上闪过几缕魔法催动的纹路。 伴随着纹路闪动的，是自动摊开的记事本，它欢快地拨动着纸页，在提前设定好的魔法下雀跃无比地停在了最后一页。 是一张标注着日期的行程表。 今天的格子上贴着一张巧克力形状的贴画。 ……哦，日历标注贴的设定魔法。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安娜贝尔把手指轻轻按在微微透明的巧克力上，思维、声带、行为都维持着缓慢且安静的卡顿。 可某种比特意的魔法质感更透明的液体“吧嗒吧嗒”落在她的行程表上，打湿了今天这个日期，打湿了记事本镶着宝石的搭扣与漂亮的魔法纹路。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和昨晚的雨一样，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 安娜贝尔翘起指甲。 她看着一滴落在上面的透明水滴，又看着这滴水滴迅速变成一整片湿润。 一整片的湿润倒映出泪眼朦胧的她自己。 哦，我在哭。 这可真奇怪，因为我完全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而且我的心情平静又轻松，再没有半点难受的东西堵住喉咙或胃了。 停下。 停下。 停下。 ……没有效果，一定是某种神经反射也卡顿了，身为斯威特，怎么会无法命令这软弱汹涌的泪水呢。 真奇怪。 安娜贝尔慢慢合上本子，躺回床上，再把本子紧紧压在胸前。 现在她看不见那个巧克力日历标注贴了，但她的眼泪依旧对着某个日期不停地流淌，这让一点都不难过的安娜贝尔十分恼火。 停下。 ……求你。 【中午十一点整】 今天的泽奥西斯学院发生了数件大事，其轰动程度让所有学徒都有种脑子嗡嗡作响的错觉。 一，安娜贝尔·斯威特正式办理退学，接她离开的马车就停在学院门口。 二，安娜贝尔那位大名鼎鼎的父亲走进泽奥西斯，主动约见了据说和他十分不对盘的泽奥西斯校长，双方关进会议室后到现在还没出来。 三，泽奥西斯学院论坛那位知名的“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大大正式宣布退圈，退圈之前他承诺会放出手头上所有的存稿，但再也不愿意续写糖果小姐的故事，糖果小姐和整个甜食王国不得不迎来腰斩。 四，洛森·布朗宁死去了，因为他周二晚上在校外吃炸鸡时意外走进了一家安全措施十分不规范的三无小店，啃鸡腿时意外遭遇了煤气爆|炸。 “——而这就是你编出来的死亡理由？！！” 某间宿舍里，本该待在会议室里的泽奥西斯校长亚瑟·泽奥西斯把通告狠狠拍在桌上：“你还记得你是个顶尖的法师学徒吗？！！我给了你三·个·小·时！整整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让你编造死亡事故——而这就是你编出来的东西！！煤气爆炸？！” 校医沃尔夫·丹拿一边调配着药水一边气愤补充：“而我早就告诉你别去那些价格便宜的三无小店吃东西了！！” 啃鸡腿时不幸遭遇煤气爆炸的布朗宁同学眨眨眼。 他艰难地动了动几乎被包成粽子的左臂，还拿着一块啃了一半的烤红薯。 “吃红薯吗？” 身边，没有强大涵养也没有丰富阅历的捷克同学则出声咆哮：“吃你（和谐）（和谐）的红薯！” 洛森：“……” 可是再不吃它就要凉了。 而这是我特意点的烤红薯，从前女友那里得到的分手礼物，最后一块呢。 精灵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和这三个抓狂的雄性人……两个雄性狼人，一个雄性人类说话了，继续低头啃红薯。 沃尔夫则重重勒了一下手中的绷带——介于这只精此时的身体状况，他还能委屈巴巴地坐在宿舍床上做出“啃红薯”的动作，简直是个魔法奇迹。 所谓“快死也要先气死别人”的布朗宁式坚持吧，大概。 “我没办法做太多了。” 校医焦头烂额地说：“看到胸口这边的黑纹没有？还有这片褐色的凹陷？魔法纹路与火焰依旧在起效……孩子，你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把自己烧成灰再把自己的灰用魔法重组一下。 精灵又咽下一块红薯：“没关系，三四天就能复原。” 校医：“除非能弄到市场里最顶尖……” 是啊，斯威特家族内藏的魔药，魔药市场里最顶尖的产品。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烤红薯当分手礼物。 洛森动了动左臂：“放心，只是看着吓人，一定能很快复原。” “我指的不是你这根左胳膊！”沃尔夫黑着脸训斥，他真搞不懂现在年轻人不把自己命当命的恶习，“你的左臂像是被抹了什么神奇药水，它的状态倒是看着可怕内里好得很，三四天就能重新活动——我指的是这里！这里！” 他拿药瓶用力怼了怼洛森的心口。 又气又恨地看到对方果然疼的白了白脸，拿着红薯的手指都抖了抖。 ——此时，这只精灵已经彻底脱掉了上衣，在专业医生的检查下，看着吓人的左臂完全不是什么问题，看着更吓人的胸口才是—— 从上臂开始，焦痕一路爬进更深的位置，几乎布满了整个上半身，最终在最靠近心脏的肋骨处开出深深的黑色“花朵”，而那“花朵”的缝隙时不时还渗出红色。 血，或未曾熄灭的火星。 洛森现在的样子吓人极了，不止左臂，除了脸以外的所有皮肤都完全被毁去了本色。 再没有“白皙，透明，漂亮”的关键词，不看脸只看身体，你会以为这是一只变异的火焰半兽人。 捷克是今早八点发现他的，昨晚的联谊没有成功，他又和几个朋友换场吃了宵夜喝了酒——后半夜迷迷糊糊回来时，只看到下铺一个躺着的影子，就揉着眼睛爬上上铺睡觉了。 等到他第二天早晨被闹钟吵醒，看到时间的那一刻才猛地意识到不对劲——这个点，室友早就端着咖啡在下方的书桌忙忙碌碌了，再不济他们宿舍里也会有点声音，而不是完完全全的安静。 ……连另一个生命的呼吸都不存在，完完全全的安静。 捷克探头一看，就被下铺那形似烧焦尸体的东西吓得肝胆俱颤。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具尸体长着室友的脸，于是急忙连滚带爬地跑去喊校医—— 不一会儿，校医来了，校长也来了，室友也醒了—— 他好整以暇地把自己套进一件整洁崭新的长袖衬衫里，坐在床上啃红薯，见到撞开门的三个雄性还晃了晃头，问他们要不要吃早餐。 捷克才不和这家伙玩什么虚的，他在两个成年狼人犹豫着判断情况时就冲了过去，迅速扒下了布朗宁同学用来遮掩的衬衫—— 然后校医咆哮一声冲了过来，校长阴着脸挥动法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布朗宁同学逃不了，在大法师的禁锢与长辈的死亡视线下，他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啃红薯。 现在，并不知晓洛森真实种族的捷克主要在气室友今早对自己造成的精神污染（与他对他自己身体干的不知道什么鬼事），缓过劲后，他就积极地配合校医指挥，往外跑了好几趟，在不被其余学徒发现的前提下运送一些医务必须品，路上还顺便买了点零食给自己压惊。 在捷克离开宿舍忙碌的几段时间内，洛森迅速完成了与亚瑟的证据交接工作，商量好了接下来的对应措施，帮助他去拖延与德里克的“谈判”，处理了所有捷克不应该听到的事情。 全身烧伤对法师学徒而言只是家常便饭，他们学习魔法时甚至可能意外掉一颗头下来，而只要有校医的帮助，魔法的治愈——他们不消几天就能重新生龙活虎。 所以返回宿舍的捷克此时嚼着零食坐在旁边瞪室友，愤怒远大于担心，也不觉得洛森嘴里随随便便的“哎呀放着不管三四天就ok啦”有什么问题。 ……可两位狼人长辈暗自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全身烧伤对学徒们只是小事。 但针对不能使用治愈魔法，只能靠自身体质与昂贵药物硬挺的精灵？ ——致命，且毫无挽回余地的。 “没关系。” 洛森却说，点点胸口：“这里的伤也只是看着可怕而已，我知道什么能解决它。” 不管施加了多少层魔法，他毕竟亲手把一根点燃的法杖插进了肋骨，而精灵的肋骨可无法叠加魔法防护或解咒——所以，即使身体重组，这里依旧残存着恐怖的火星。 昨晚醒来时他只以为自己是在犯胃病，浑身疼痛是脱力——现在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洛森不禁为自己健康的胃感到欢欣。 还要感谢那位大小姐自持礼仪没撕开他的衣服，嗯。 不过那时就算解开也看不到什么吧，这伤势好像是愈演愈烈的……？ 但没关系。 【肋骨】，这个位置是洛森主动插进去点燃的，也早在他的预想中。 只是……会多痛一点而已。 亚瑟听懂了洛森的暗示，明白他对此准备了后手，不可能完全等死，便稍稍放缓了眉。 但也只是稍稍而已，等打发了那个该死的德里克，他要拉上贝丝一起来谴责这个胡闹的小混蛋。 想到这里，校长瞥了一眼不明洛森身份的捷克，拿着洛森策划好的死亡证明，没好气地说：“那我们先把休息空间留给你，晚上再来。沃尔夫，处理好了就过来，我们去校医室讨论剩下的事情。” 校医瞪着病人那致死的可怕伤势，觉得校长的脑子一定被门夹了。 这是小崽子说几句好话就能轻轻放过的嘛？！他们可能都要给他准备棺材了！ “沃尔夫，过来。” “等——” 几欲爆炸的校医被涵养良好的校长拉走了。 宿舍里只剩下了嘎巴嘎巴吃零食的捷克。 洛森：“……吃红薯吗？” 捷克冷笑一声，又塞了一把薯片。 “你究竟惹上了什么事，要立刻假死离开学院？” 被全法师界第一的家族通缉，怀揣这个家族族长最珍贵的赃物，算吗。 洛森的眼神飘向书桌第三层抽屉，但他只是稍稍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现在它一点都不重要，洛森已经得到了地图、计划书、所有资料，这枚钥匙里隐藏的所有秘密——那个文件柜的锁已经被他彻底撬开存在法术微缩盘里，为了不给德里克留下尾巴，洛森待会儿打算直接溶了这枚金钥匙，正好换点路费。 ……重伤快死的第一天他就要紧赶慢赶上路了，真惨。 “还好吧。”洛森含糊道，“就那些事呗。” 捷克知道了他不想说。 他冷哼一声，拿过了平板。 “快点，联系方式，手机号码通讯水晶和联络喇叭，登记一下我们俩交换，交换好了我直接把东西放你微缩盘里。” “……哦。” “你行李待会儿自己收拾吧？有多急？” “最好今晚走。” “……行吧。” 捷克烦躁地挠挠头：“你现在这个样也不能参加什么欢送宴吧？” 洛森眨眨眼：“如果校医不会杀了你的话，或者那个欢送宴提供的食品只有白粥。” “……薯片能吃吗？别告诉校医。” “能。我当然不会告诉校医。” “喏。” “呃，能不能给我一袋红烩牛肉味的……好吧，好吧，青瓜味的也可以。嘎吱。”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洛森重新半死不活地靠回枕头，捷克又扭头回去划拉平板。 他不觉得室友此时的伤危及生命，所以捷克此时的关注点在两位成年长辈都远远抛开的“小事”上。 “你……真打算退圈啊？如果在外旅行时不方便更新，你可以定期把稿子寄给我，我帮你用‘甜食不共戴天’的账号更新。” 洛森咬破一枚薯片，被青瓜口味过分清爽的感觉弄得皱了皱眉：“没必要，捷克。” 但别的他没再解释。 “哦，你真该看看论坛现在的样子，你的粉丝几乎要疯了……还有一个给你打赏很多的大粉，说今天她磕的cp没了她追的漫画也腰斩了，扬言要用意大利面上吊死给你看。” 洛森：“那上吧，面条不断算我输。” 捷克：“……” 他放下平板，又挠了挠头。 这次是苦恼大于气恼的挠头。 “洛森，你……” “我讨厌青瓜味。红烩味没有，番茄味的你买了吗？” “还有两袋原味，不是，我想问你……你真和斯威特分手了？” 洛森撕开了原味薯片的塑料袋，把青瓜味丢在一边。 “对啊。”他用右手抓了一把薯片，把袋子垫在膝盖上，继续吃得嘎吱嘎吱，“怎么了？” “我还以为……呃……你现在的反应，看不出来是分手。” 布朗宁同学耸耸肩，带动了左臂上缠绕的绷带。 “我是布朗宁，我没心没肺，我活该被甩。” 捷克：“……” 你得了吧。 直接退圈，弃坑自己最喜欢的故事，宣布不再绘制那个角色的任何画面，连对方一面都不见就要带上东西去旅行—— 如果这叫没心没肺，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真的“没心没肺”了。 捷克轻声问：“真是她甩的你？” 洛森吃薯片：“她甩的我。” 捷克：“……因为什么？你们之前不是好好的……” 洛森：“不因为什么，她甩了我，就这样。情侣分手哪有什么原因？不适合，你是个好人，我闺蜜不喜欢你……自己去网上搜，捷克，那么多分手原因。别问我，我在吃薯片。” “……” 这还叫没心没肺。 “你应该把这身伤给她看。” 捷克不得不把平板放到一边，侧脸，惨不忍睹地避开室友蓬勃的怨气：“分手的时候你应该解开衣服，把这身……” 洛森：“分手的时候对斯威特解开衣服，没错，真是个好建议，然后现在你就能看到我脸上新鲜的巴掌印了。电视剧里分手总要扇耳光的对吧？不扇耳光不完整。” 捷克：“……” “我只是想说，你应该让她知道你的伤，这样她就会不忍心提分手了。” 哈。 她不会，她会哭得倒不过气，一边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强烈要求和我分手，好像他们之间存在的情感是洪水猛兽。 ……是啊，谁让是我先求着她告白，先求着她说喜欢，先求着她逼着她在一起交往呢。 结果当然是求着她不分手，又直接被甩了。 【卑鄙的贼。】 骂的真好，鄙夷的真好，他奋力偷来的东西果然被迫还了回去，谁让对方是那个与他处处作对、不肯相让的斯威特。 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什么理由。 分手就是分手，离开就是离开。 伟大的布朗宁永远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也永远不可能选择回头。 ……而洛森，也真的不想再去恳求、追逐了。 斯威特做的很对，他们的关系的确是没有意义的，只会一味地给对方增添负担……说不准现在斯威特正苦恼于这个负担，头疼地丢弃着自己送给她的礼物吧，毕竟她不能被她父亲发现。 看在他这一身烧伤的份上，行行好，干嘛要再理睬“恋爱”这种无聊的小事。 快快乐乐吃薯片多好。 赶在伤势爆发恶化之前，接下来他有很多要忙。 洛森抓起第二把薯片，被有些粗糙的调味粉刺了刺嗓子：“她不会。” 到底是一点都不愿意多说，无论替她解释，还是添油加醋给她抹黑。 ……他真的真的很想添油加醋给她抹黑就是了，那个负心霸道坏女人。 捷克叹息一声。 “好吧，兄弟。你会……下一个女孩更好。虽然可能没有斯威特漂亮，但一定会比她可爱，对吧。” 不会的。 洛森咽下卡嗓子的薯片，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去哄她，找她道歉挽回她……之类的。” 每次他们吵架，朋友一直这么说。 “唉，是斯威特甩了你，又不是你甩了她。” 捷克摇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但一直求着她一直哄着她的关系实在是……我是说，你现在都这样了，还要被甩，唉。” 他到底是布朗宁阵营的cp粉。 尽管数量稀少，粘稠度不高，但在cp塌房的时候，也会和对面来势汹汹的妈妈粉一样，“抱走我们正主，独自美丽，不约不约”。 要知道，现在安娜贝尔退学的消息一出，已经有一大票的cp粉来布朗宁阵营跳脚谩骂渣男混蛋了——更别提知道他们在交往的几个人。 无论如何，情侣分手，女方亲友总是会在男方上奋力挑错，恨不得翻出十大罪证……这是人之常情。 起码现在，捷克的账号已经被斯威特阵营的粉头拉黑了。 洛森立刻秒懂：“哦，我现在的论坛账号一定很热闹。捷克，平板拿过来，正好我们学习一下辱骂渣男的四百种不同方式。” 捷克：“……”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捷克，我是布朗宁，我没心没肺，我活该被甩。” 捷克：“……” 于是他们登上了洛森的论坛账号。 共同欣赏了泽奥西斯学徒们丰富无比、种类繁多的词汇量。 ……纷纷发出“嘶”的赞叹。 “这也太狠了……斯威特只是公布退学，她没在社交平台上公布和你分手吧？” “没，如果她在社交平台上公布了，此时我们俩应该赶紧去买两袋子压缩饼干，而且此时我们宿舍窗户已经被泼上红油漆了。” “……等校长对外公告你的死亡证明，她们就会消停吧？” “我觉得不会，他们会彻底达成‘布朗宁死了所以女神伤心退学’的逻辑，更加心疼无比。虽然不会来轰炸我的私信，但可能和其他试图悼念我美化我的同学掐起来。” 校园女神，粉丝一多，脑残粉就多。 塌房的cp粉和愤怒的唯粉聚在一起，足可以掀翻论坛。 捷克不由得拍了拍洛森的肩膀。相对完好的右肩。 “下次别找这么有公众影响力的女神级人物了，兄弟，我觉得邻家妹妹的类型就挺好，说不定比斯威特更适合你。” “……” “哎，就是那种又可爱，又娇气，又黏人，一天到晚缠着你给你发信息，恨不得时刻挂在你身上要抱抱的类型……注意力放在斯威特身上太久了，从来没考虑过这种女孩吧？可爱才是王道，兄弟，可爱才是王道，振作起来，我们去找一个萌萌哒的少女。” “……” 洛森默默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室友，觉得以对方的智商，可能无法读懂自己眼神里的杀气。 于是他把平板界面一切：“不聊这些事了，捷克，打游戏吧。联机恐怖游戏怎么样？” ——谢天谢地，捷克是个男生，他不是真正的“闺蜜”。 宿舍里很快响起噼里啪啦的游戏音响。 ——可捷克好不容易暂时忘记cp塌房的悲伤、从cp粉彻底转成唯粉的决绝时—— “叮咚。” 是洛森好不容易屏蔽的私信又响了。 捷克撇撇嘴，烦躁点开它：“是哪个学徒这么不依不饶——” 【安娜贝尔·斯威特：退学手续处理好了，我十一点半就走。】 【安娜贝尔·斯威特：对不起。再见。】 捷克立刻手忙脚乱地接住扔到地上的平板。 他的室友从枕头上摔下来，撞翻了药瓶，倒在地上咳嗽。 “捷克……借我一件没有血的长袖衬衫，快。” 【与此同时】 安娜贝尔放下手机，切断信号，把这最后一部能够联系对方、特殊制作的白色手机也丢进垃圾桶。 她毫不怀疑跟在父亲身边的修习不会再接触任何网络信号，所以留下这么一个可以跨越网络信号互相联系的东西，只会徒增父亲的怀疑。 是当时放在糖果盒一起寄来的，她还记得。 ……对，回到私宅时还要一并处理那个古董糖果盒。 安娜贝尔颔首向守在马车旁的法师学徒点点头，父亲的属下立刻脱帽回以敬意。 “小姐，时间已经……” “嗯，我知道。” 安娜贝尔提起裙子，坐上马车：“出发吧。” 车轮动了动，快速运转起来。 安娜贝尔先是看了一会儿逐渐变小的校门，那里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影。 接着她收回视线，把手互相交叠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笔直，发带分开，在肩膀后均匀垂成一个端正的夹角。 斯威特家的大小姐，就和她坐着马车来时一样，再没有任何不得体的举措了。 接下来，她会先去私宅待几天，处理事务与…… “嘭！” 赶车的学徒急忙抓住了缰绳，他扶着自己的帽子，第一反应就是回身询问： “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他这才抽出法杖，跳下车，去检查那古怪的巨响。 ——深绿色的藤蔓，不知何时从地下扎出，捆住了马车上所有能用来移动的部位。 “这是什么魔法……嘶……” 学徒苦恼地敲击着法杖，想到的第一个方法就是火攻——但难保会烧到车厢里的大小姐—— 车厢里的大小姐可不知道他的苦恼。 她死死抠着白手套，瞪着闯入这里的敌人。 “走开……”安娜贝尔低声嘶喊：“布朗宁！你在这里干嘛！” 洛森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长袖衬衫让他看上去精神奕奕的，再没有昨晚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安娜贝尔抬手：“你赶紧走，还有把我的马车——” 最后一个词被狠狠撞碎。 马车下的藤蔓又发出“嘭”的巨响，它以要把整座车子拉进地里的力道压弯了车轮—— 而安娜贝尔的前任恶狠狠地咬向她的嘴唇，手背带疤的右手垫在她的脑后。 安娜贝尔有理由怀疑他是想通过吻杀死自己。 因为她喘不过气了，而且她尝到了被咬破的血味。 这样粗鲁、恶劣、凶狠的吻，是从不该在“情侣”这个概念里的。 它绝对是仇人才会施加的报复。 “放——唔——” 不知多久，几乎在她快窒息时，洛森松开了她。 车轮也逐渐转动起来，听起来那位学徒终于找到了驱逐藤蔓的方法。 安娜贝尔试着推他，但又被他此刻的眼神逼得不敢动作。 “……你究竟想干嘛？” “没什么。”洛森终于开口，舔掉唇上的血，“告别吻，这是分手后的必要流程。你没看到书上这么写吗？” “书上写的”成功唬住了安娜贝尔。 她抿嘴，反抗的力道变小了许多：“好了，那么这个流程过了，你赶紧走……” “我会一直恨你。” 洛森突然开口：“我会一直恨你，安娜贝尔·斯威特。” 安娜贝尔停止了动作。 “我会一直恨你。” “……” “一直，一直，直到我失去我的全部情感。” “……” “我恨你。我绝不会再联系你。” “……” 她再没有比此刻更希望自己读不懂他的潜台词。 因为她没法对应他做出表面仇恨的表情。 “好的。” 安娜贝尔尽全力瞪大溢满泪水的眼睛：“不管是否联系，我们一直都会是宿敌。” “我也一直恨你。布朗宁。” 他冷笑一声，而她哽咽着闭上了眼睛。 满是血味，充满仇恨，只属于宿敌的吻再次撞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我会一直恨你。 直到情感丧失，直到月亮坠落，直到太阳燃烧殆尽。 我会一直恨你。 所以我们会是永远的宿敌。 i hate you i hate you so uch ——可在宿敌规矩的潜台词里，恨就等于爱。 拍卖会篇结束，最后一篇，预计全文篇幅最长的森林篇下章开启~ 第180章 第一百零七十五章 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纯粹的巧合（上） 第一百零七十五章 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纯粹的巧合（上） 【八年后】 法师塔建在马哲尔加海峡边, 紧邻蒙多维山脉。 这座象征法师界最高权力、最高荣誉的塔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塔”——也并非中古意义上的“城堡”—— 事实上，非要形容的话，它就像是一座巴比伦空中花园, 只不过同时拥有石柱、喷泉、羊皮纸、巨型日晷、拱形窗户与笔直漆黑的柏油公路、便利店、打印机、钢化玻璃幕墙、多部电梯、wifi。 顺便一提，它是真正通过魔法浮在半空中的, 它门口的公路是个从地面悬空延伸、极大极长通向半空的半透明缓坡, 这道缓坡公路会随着气候与节日随机更换外观。 而且不管你是拥有古典马车的守旧贵族，还是喜欢开跑车的时髦学徒，或者骑着独角兽的新潮小姐—— 你们统统都得把自己的驾驶工具弄上这道缓坡，再把它（或它们）老老实实停在法师塔地下二层的停车场。 每小时还必须交十二颗铜币停车费。没有铜币就刷卡。接受金币找零。 ……没错。 法师塔就是这样会想方设法从每个细节抠钱的法师界最牛官方机构，毕竟研究魔法真的很烧钱, 而法师们和贵族们的关系太微妙了（。） 上坡要钱, 泊车要钱, 如果你只是待在一楼大厅抱着胳膊等人, 同样最好花点钱买杯咖啡。 “不。” 薇薇安·兰姆摘下自己的墨镜, 冲端着咖啡的售货员假笑。 “我不需要一杯咖啡。” 她染成浅蓝色的发丝卷曲着在脸颊边跳动, 略妩媚地咬着镜腿, 上上下下把这位外表中年的法师打量一遍，“你觉得，我如果买一杯咖啡, 你能年轻几百岁？” 外表中年的法师涨红了脸。 “我的外表年龄是4——” “抱歉，抱歉，爷爷, 我是说真实年龄。” “……” 试图通过卖咖啡要她电话号码的法师憋红着脸走了。 啧，这群书都读死的魔法呆子。 法师学徒薇薇安戴回了自己的墨镜，也没心思理清“在法师塔里呆了几百年还被打发到第一层的休息大厅卖咖啡的法师是在整个法师群体里混得多差的法师”这种小事，反正她就是要敌视、歧视整个法师群体——她是说, 不就是法师吗，不就是能正式进入这座闪闪发亮的城堡工作吗，不就是一帮走了大运的书呆子—— “兰姆。” 薇薇安在墨镜后翻了好大一个白眼，然后转身，冲来人扬起格外甜美热情的笑容。 “哎呀，您好，斯威特大法师，好久不见，今晚可以抽空赏脸兰姆家的晚宴吗？” 一边甜美热情地笑着，一边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法师几乎被她勒断气了。 她试着挣脱、未果——只好从声带里挤出词—— “兰姆，我们昨晚才在酒吧见过，而且一小时后我们就约在泽奥西斯酒店街最大的俱乐部参加你那该死的庆祝派对，可以请·你·放·开·我吗？” 薇薇安满脸热情地在她耳边说：“闭嘴，斯威特，我雇了记者在那个角度拍照，明天的新闻头条必须是兰姆继承人与斯威特家的年轻法师友谊长青，否则我现在就用丝巾勒死你。” 安娜贝尔·斯威特：“……” 她抽动了一下眉毛，默默等着薇薇安完成一系列虚假营业。 等到薇薇安终于肯示意记者离开，而她的气管终于逃脱了那条丝巾时—— 薇薇安一把拉住安娜贝尔的胳膊，用高跟鞋所能做到的最高速度冲向停车场。 “快点快点，派对还有一小时就开始，你需要梳洗打扮——她们说请来了每一个愿意接受邀请的学院同学，你还记得和你上同一堂月相形状的莎伦吧？” “……不记得了。” “莎伦为了见你一面激动的打翻了蟾蜍毒液，现在躺在校医室！哈！” “……哦，这是值得笑的事吗？” “我是说，斯威特，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法师，德里克后第二位大名鼎鼎的火焰法师，而且你还是个女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法师，这个岁数这个登记时间已经破记录了，你知道那帮无聊的女人总把年龄看得很重，所以她们总会对女性法师说酸话……可现在你和她们一样年轻，还是个法师，哈！——所以给我立刻出发去店里，换掉这套丑到爆的制服袍子，今晚你将是派对明星——你已经是整个年轻贵族圈的明星了——斯威特，知道吗？” 真不明白朋友从一个星期前就揪着“成为法师”这点反复发疯是为什么。 “我跟在父亲身边经历了整整六年的魔法修习，又花了整整两年闭关整理我的法术理论报告，薇薇安。一头猴子都能成为法师。” 薇薇安：“哈！本小姐依旧是个学徒！而且本小姐不是一头猴子！惊喜吗？！意外吗？！” 安娜贝尔：“……” 为了防止再次被威胁用丝巾勒死，她不得不在薇薇安疯疯癫癫的横冲直撞中插入话题： “薇薇安，事实上，我并不是‘史上最年轻的大法师’。” 薇薇安此刻已经冲进了电梯。 闻言她凶狠地扭回头来。 “什么？！” 安娜贝尔的高跟鞋尖稍稍后退了一小步。 但她面上还是很镇定的用法杖点亮了负二层的按钮。 电梯门关闭。 “你刚刚让人抢在你前面办理法师注册了？” 薇薇安放声在密闭的空间里质问道：“你让人抢在你前面了？嗯？为什么？斯威特式的优雅步伐？慢吞吞的走路？还是什么写在书里的谦让礼仪？” 首先，谦让礼仪不是写在书里的，它应该从小被你铭记在心里。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没，完成答辩和注册的过程都十分顺利，父亲也早把我的报告给前辈们看过……” “那是怎么回事？哪个家伙还能抢在你前面？嘿，我在休息大厅时都打听清楚了，今天只有一场法师资格答辩！斯威特家族预定的答辩！” “……薇薇安，冷静点。” 安娜贝尔现在稍微有点后悔用这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刚才我注册结束，去七层办理法师塔的入职登记时，意外听到一位老法师说，有个在外地修习的法师学徒，提前我一个月，向法师塔递交了超过五百项的创新法术成果，间接导致法师塔在三个不同的领域推出划时代的魔法研究。所以，如果那位学徒能成功赶回来注册报到……他才是史上最年轻的法师。” 薇薇安：“……” 她停止了吼叫。 特别平静。 “不存在这种学徒。”薇薇安和蔼地说，“斯威特，创新法术成果不是一银币五包的糖果。超过五百项？不好意思？那位学徒是什么能把一分钟当一年用的世界级时间管理大师吗？” 安娜贝尔：“可……” “没有可是。那只是那些书读傻了的呆子喝咖啡时编出的都市传说。哦，如果你告诉我对方两百多岁，可信度还会高一点点。” 安娜贝尔：“那个老法师说，对方和我一样年轻，不到30……” 薇薇安：“虚报年龄而已。不好意思，你们有人真正见过那位‘学徒’吗？嗯？那些成果和身份资料是怎么寄过来的？” 安娜贝尔：“……据说是传真。而且收到的时候打印员太惊讶……用咖啡弄脏了一大半的纸质报告。” 薇薇安：“哈。” 电梯内安静了。 安娜贝尔默默地看着数字逐渐跳到“-2”，暗自庆幸朋友的情绪完成了“该死她竟然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法师”→“该死她不是史上最年轻的法师”→“哼我就知道她是史上最年轻的法师”的过程。 ……起码比开始时疯疯癫癫的状态好多了，而现在她们可以平心静气互相交流了，不是吗。 “停车场到了。” 情绪平静下来的薇薇安没再扯着安娜贝尔跑，但因为对方慢吞吞的动作，她不得不扯着她快走。 慢吞吞的安娜贝尔：“等等，我家的马车在……” “你是去参加派对，斯威特，不是参加会议。” 薇薇安把墨镜推向头顶，从牛仔裤后袋拿出法杖—— “看看这台！我新买的，怎么样？” 一辆大红色涂装的阿斯顿马丁闪了闪车灯。亮蓝色的车灯。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转身就走。 “我家的马车是在……” “斯威特！回来！你必须坐着我的新车去参加派对——你今天必须坐进‘跑车’这个时尚东西里！你回来！你这个次时代的维多利亚古董！” 安娜贝尔：“不。” 这位史上最年轻的法师、史上最古板的小姐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但嫌恶之情已从这个简单的“nope”里溢了出来。 薇薇安跺了跺脚：“今晚的派对我可是特地请到了那个摇滚歌星——” 安娜贝尔立刻转身回来。 “哪位摇滚歌星？” 薇薇安冲停车场的天花板翻翻白眼。她现在每一次见斯威特都要翻好多次白眼。 “有一把无比酷炫的手制电光吉他，绿眼睛的那位摇滚歌星。” 安娜贝尔迅速坐进自己坚持八年未曾坐入的“新时代垃圾”里。 薇薇安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她还没来得及把车钥匙插进锁眼，后座的家伙就急不可耐道：“莉莉现在怎么样？演唱会还顺利吗？新专辑卖的怎么样？签售会是不是——” 薇薇安重新“啪”地戴回墨镜：“不，没有任何生物在和她联系时‘稍稍’提过你，你今晚可以亲自去问问莉莉。” 安娜贝尔：“……” 她一脸冷漠地靠回车后座。 “我刚刚追问的不是这种问题。” “哦，你在乎的不是这种问题。” “……我在乎的是电光摇滚。 “没错，你在乎的是电光摇滚。” “……薇薇安，快点，我们一小时后要参加派对。” “啊。” 薇薇安一边倒车一边说：“莉莉新发的专辑叫什么名字来着？斯威特？既然你这么在乎电光摇滚。” 安娜贝尔：“……” “我是史上最年轻的大法师。现在我命令你赶紧开车，兰姆……嘶！你为什么要打开车载音响播放这种刺耳朵的噪音？” “哎，斯威特，这明明是你爱的电光摇滚。” “……” 安娜贝尔决定还是保持沉默。 保持沉默永远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有点想低头玩手机游戏了，可她的手机八年前全部扔进垃圾桶了，跟在德里克身边学习与闭关学习都不需要什么新潮的电子产品。 所以安娜贝尔的手指只是抽动了几下，便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对于一切与“假装”相关的东西，她现在都很在行——于是薇薇安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立刻关闭了吵闹的车载音响，老老实实开起车来。 她花了五分钟左右绕出来，找到停车场出口的收费处，然后迅速驶近—— 咦。 没有收费显示，也没有保安。 薇薇安降下车窗，往收费处的窗口里看了一会儿，发现那扇小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些嘈杂—— 法师塔负二楼的停车场可不只是用一根简简单单的杆子拦住，如果没有收费的保安施法，你压根无法穿过魔法光膜。 她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安娜贝尔依旧静静睡着。 ……薇薇安皱眉，只好下车，走向收费处。 “有人吗？缴停车费，麻烦来人操作一下把光膜去掉……” 小门里不仅仅是嘈杂，而且是烟雾缭绕的。 薇薇安可不是挑剔的安娜贝尔，她拨拨新染成淡蓝色的卷发，饶有兴致地走了进去。 小屋里摆着几张桌子，香烟、酒精、油炸食品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而最里面、烟雾最重的小桌子，坐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法师，似乎正和对面的法师玩纸牌。 薇薇安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当然不是那个外表年龄七八十岁的保安，他对面的法师背对她，一头栗色的长发扎成低马尾，漂亮修长的手指夹着纸牌与香烟，隐在烟雾中那一小块模模糊糊的侧脸线条英俊极了。 按照她遍阅帅哥的经验，只凭留长发的背影与一小块模糊线条就能这么带感的，绝对是个极品。 “我打扰你们了？” 薇薇安走过去，看着保安，手指却搭在栗发法师的椅背上。 “抱歉，但我和我的朋友急着缴费离开……或者你能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吗，先生？” 栗发法师动了动，侧过身来，似乎是通过烟雾打量她。 他指间的香烟应该是劣质的，因为它点出的烟雾太浓了，薇薇安靠这么近都看不太清这个男人。 “抱歉。” 不过他听上去也很性感，“我不和蓝头发的女孩约会。” ……尽管对方的品味似乎很差，但薇薇安实在有点眼馋，她决定继续调情：“哦，那你愿意和红头发的女孩约会吗？” 大不了一盒染发剂解决嘛。 “不。” 对方却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恨红头发的女孩，她们要么是蠢货要么是傻瓜。” 薇薇安：“……所以你真的不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不能，真的很抱歉，漂亮的小姐姐，我才刚刚从火山回来，身上连一枚铜币都没有……我发誓如果我有铜币肯定会请你喝酒。” 现在薇薇安听出来了，对方口吻里的轻浮与放荡与她如出一辙—— “当然啦，如果我真的有铜币的话，得先把停车费付给这位保安。每小时十二铜币，法师塔简直是在抢钱，是吧？” 薇薇安对他的兴趣正随着他说出的话减少。 但看在这极品的背影与模糊侧脸上，她还是最后打算搏一搏： “哦，所以你也是停车在这里的法师咯？我喜欢开车的法师。我停在这的是阿斯顿马丁，你呢？” “摩托车。” “……哇哦，摩托车还是挺酷的。哈雷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 “抱歉，我对摩托车的牌子认识不多，所以也不知道那些顶级的……”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什么牌子都买不起。” “……” “不过我的摩托车是自己组装的，超酷。” “……” “所以我说每小时十二铜币真的很不合理，对吧，要不我也不会坐在这和对面的先生玩纸牌……好的，摊牌……嘿，我又挣回了一小时车费！再来一局？行啊，再来一局我就能免费停车啦……小姐姐……哎，小姐姐，你走啦？” 安娜贝尔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除假睡状态下车看看，就见薇薇安气愤地钻了回来。 她把自己重重地扔在驾驶座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冷哼。 安娜贝尔不禁挥了挥手：天，她一股烟味。 “真倒霉，我刚才遇到了一个扫兴的奇葩。……可恶，为什么有那张脸的要做这种穷酸事？上辈子穷大的？还是掉钱眼里了？” “……怎么了？” “哦，你已经清醒了……没什么。就是保安在玩纸牌，五分钟后他会过来收费放我们通行……不到五分钟，也许两分钟……好吧，他已经走出来了收钱。” 薇薇安嗤笑一声：“一直在被那个穷酸鬼出老千都没察觉到，算什么法师啊。” 安娜贝尔不明所以地探出头。 小房间里依旧烟雾缭绕。 薇薇安瞥她一眼，又忿忿补充：“出老千的也是个法师……出老千的确挺帅，但为了一小时十二铜币的停车费出老千？没见过的！简直极品！” 安娜贝尔：“……” 她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 “所以，你一开始就不要看脸去撩陌生男人啊，薇薇安。走吧，派对快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一个也许并不需要我指出的细节： 长发。 第181章 第一百零七十六章 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纯粹的巧合（中上） 第一百零七十六章 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纯粹的巧合（中上） 当助理开门走进来时, 安娜贝尔已经完成了全套的晚宴妆，靠在梳妆台阅读，手边是一小杯咖啡利口酒, 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波浪状的银戒，红发盘在脑后。 ……一切都很得体, 只除了她身上穿着浴袍。 “已经八点钟了。” 助理略艰难地反手关紧房门——派对上的声响几乎要掀翻这间屋子的隔音魔法——视线移向房间的另一角：“最多再拖延五分钟, 不能再迟——小姐必须在八点零五分出去和受邀宾客见一面。” 助理说到“见一面”时，特意加重了说话的力道。 房间的另一角，薇薇安满脸焦躁地把一件黑色罩衫丢在床上。 她脸上的神情令人联想到找不到食物的哺乳期母狼。 “是的，她需要出去和客人见面——但总不能穿着这些东西出去？！” 安娜贝尔翻过一页报告。 “但应该也不能穿着身上这件浴袍出去见面，兰姆, 虽然这是你花费一个小时挑剔我的衣柜后, 唯一允许我套上的衣服。” 她冷冷地说。 薇薇安完全不能理解, 为什么她还能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 不满自己“浪费时间”的行为。 “你看到自己的衣柜了吗？说真的, 这几年你有没有好好看过你的衣柜？” 安娜贝尔不为所动, 年轻的火焰法师又翻过了一页报告。 助理则好好看向了她的衣柜, 然后她震惊且理解地感叹了一句：“f。” ……安娜贝尔抬抬眼皮，发现是助理在说这个儒雅之词时，她又把头默默低了回去。 薇薇安：“对吧！对吧！你——助理——你这几年为什么没有好好看着她的衣柜, 啊？！” 话说到最后，这位贵族小姐已经绝望到破音了。 助理脚步略仓皇地走过去，拎起一件奶奶灰的毛线开衫, 也逐渐同步了薇薇安的绝望：“小姐为了法师答辩在法师塔脚下的小城市闭关了整整两年……而这两年期间，她只允许我们定期上门运送生活用品、做最基本的打扫工作，根本不允许任何人进行她的卧室或书房……不好意思，兰姆小姐, 我实在无法在前两年干涉小姐的衣柜，所以它……” 所以它从一座能称为“时尚公寓”的宽阔衣帽间褪变成了一个不到两米宽的木柜子，而这个柜子还没被塞满（。） 至于里面被安娜贝尔勉为其难、留存至今的衣服…… 它们就像是曾祖母的衣服。 而且还是一位一辈子没出过修道院的冷酷曾祖母，不是那种花花绿绿的可爱曾祖母（。） 薇薇安翻遍了整个衣柜，竟然还在里面找到了三件款式颜色一模一样的休闲西服外套——三件一模一样的“替换装”便捷西服，在一个贵族女人的衣柜里，嘶，这惨烈的事实几乎让她昏过去了。 助理不得不开始翻找自己的联络簿：“兰姆小姐，你知道离这里最近的礼服店在哪儿吗？” 薇薇安恨恨地远离这个散发着书呆子迂腐气味的衣柜：“礼服店？难道它们提供五分钟快递服务吗？那个女人——我是说正装作听不到我们俩说话的那个女人——她还有五分钟就要出现在所有客人面前了！” 被点名批评的那个女人：“我不穿成品礼服。它们不够精致。” 薇薇安立刻指着她的衣柜，发出极其刺耳的嘲笑声。 安娜贝尔：“……好了，薇薇安，没必要这么激动，解决问题的方法有许多。” 而如果你不是昨晚在酒吧嗨过头，今天中午才给我联络喇叭通知我派对的事，我完全有空挑选一套得体的裙子。 事实虽如此，在两个贵族女性好友看奇葩般的眼神下，安娜贝尔明智地咽回了一系列解释说明。 她放下那本厚重的《法师塔新手法师行为范本》，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薇薇安，你可以借给我一条裙子，我可以用法杖把它改成我的尺码。我记得你在这家俱乐部有一个专门的房间。” 薇薇安愠怒的表情动了动，变为困惑。 “可你以前不是觉得我的衣服……” 安娜贝尔平和地说：“没关系，只是稍微少一点布料。庆祝派对也需要少一点布料的着装，原本我的礼服在这个场合就不够合适。” 她所说的这些的确是事实。就算是原本属于那个斯威特大小姐的宽阔衣帽间，也没有适合“庆功派对”的裙子。 可助理飞快地瞥了一眼安娜贝尔手边的饮料。 那的确只是利口酒，没有掺杂红牛。 她收回视线时又撞上了安娜贝尔的视线，平静无比，带着隐隐的锐利。 “我没有失去理智。”安娜贝尔突然对她说，“放心。只是一条裙子，没什么大不了。” ……小姐真是越来越像家主大人了。 助理草草点头，手心里渗出一点冷汗。 薇薇安还有点茫然——她记得以前让斯威特穿暴露一点对方可是会涨红着脸要死要活—— “哦，好吧，那我这就去我的房间……” 助理急忙抢白：“不用，我立刻去兰姆小姐的衣橱拿衣服。正好，兰姆小姐，您可以和我一起去房间外安抚一下那些客人。” 安娜贝尔点头：“帮我拿她衣柜里颜色最低调的那件。不要亮色。谢谢你，助理。” 助理匆匆关上了房门，一并关上她和薇薇安一出房间就爆发的“窃窃私语”。 仿佛她更换一下穿衣风格是多么疯狂的事。 明明这两个家伙一天到晚怂恿我“穿着性感”。 ……其实也说不上更换穿衣风格，只不过是找到目前状况的最优解答，去薇薇安房间借一件礼服也是能让她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客人们面前、再以最早的时间离开…… 两年幽居的闭关日子过惯了，如今的安娜贝尔真的很讨厌派对这样嘈杂的场合——换句话说，一切会发出嘈杂声音、携带嘈杂背景，聚集人数大于等于四的地方。 当她对着镜子完成了浓郁的晚宴妆时，心里其实已经希望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看书了。 今天完成了法师身份注册登记，明天就是正式入职法师塔的第一天，她还有许多正事需要准备，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和朋友们两年没见面，也两年没踏入什么正经社交圈的话，安娜贝尔一定会拒绝今晚的“庆祝派对”。 想到父亲留给自己的简讯，她略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端起咖啡利口酒啜了一口。 没办法，这是她能找到的口感最符合“甜品”的酒精饮料……安娜贝尔已经八年没摄入什么甜食了，也早已习惯口感丰富多彩的酒精。 她自己都很诧异怎么当年的自己会排斥酒——毕竟成年人再盯着甜食吃实在有些丢脸——尤其是装在锡箔纸里的巧克力，安娜贝尔认为它现在是最不体面的垃圾食品。 说真的，看看那些热爱巧克力的家伙，看看他们傻兮兮的表情吧。 只有和小孩子一样幼稚的低能儿才会喜欢吃巧克力。 虽然像今晚这样，隐隐感到烦躁、焦虑时，她还是倾向于来口甜一点的东西…… “甜味缓解心理压力”可是正经写在书上的，她给自己倒一小杯咖啡利口酒只是出于尊重魔法，没有任何潜在因素的感情倾向。 ……对了，感情，怎么连父亲也开始乱七八糟地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今晚还特别传讯叮嘱…… 【五分钟后】 安娜贝尔·斯威特终于出现在派对上。 她穿着一条v领的吊带黑色鱼尾裙，腰臀的曲线一览无遗，停在膝盖处的开衩晃出隐隐约约的一片雪白，骨感十足的颈线与腰背还把这条裙子隐约的轻浮感反衬出了一种很高级的性感。 毫无疑问，这个未满30岁就成为法师青春永驻的女人正处在她最成熟完美的年纪，当她端着酒杯露出礼节性的笑容时，没有哪个男学徒会想起当年念书时，“傲慢魔女”的相亲传言。 尽管姗姗来迟，但这位年轻一代的女神永远是焦点。 不过，女神她自己不这么觉得。 她一边微笑着把酒杯举到唇边，一边咬牙切齿地对左侧的可恶女人说：“你这条该死的裙子是打算穿去妓|院工作的吗，兰姆？” 薇薇安：表面反应不同，骨子里果然一样激烈。 她莫名松了口气，还有心情调侃：“音响太大，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啊，斯威特。” 安娜贝尔低声咆哮起来：“我在说，这是件该死的妓|女套装！” 薇薇安揉揉耳朵：“是你让我挑选衣柜里颜色最暗的一件。这起码是条黑裙子。” “这是一件露锁骨露胸口还露小半个背的高开叉！” 薇薇安：“开到膝盖不叫高开叉，而且先生们不会紧紧盯着你的锁骨看，放心吧。”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咬牙切齿地转到右边，酒杯上的眼睛依旧浮满礼节性微笑——虽然她的咆哮声已经快盖过背景的摇滚音响了：“助理！助理！我所要求的‘法杖修改’呢？！” 右边的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可是小姐，给这件裙子暴露的地方加上半透明的魔法细纱，会让您看上去更放荡。”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 “你可以直接说我看上去像个妓|女。没关系，助理，我只会为此掐死兰姆。” 薇薇安：“……喂！我才不要被掐死，斯威特，你要为我准备热水浴缸、玫瑰花瓣和香薰精油，然后割腕什么的。” 安娜贝尔拿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告诉自己不能拔出法杖当着客人的面对兰姆家继承人进行决斗，然后在各种各样的视线中忍耐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她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轰碎那顶香槟塔，掀翻舞台上那个对她抛媚眼的男歌手，再把香槟塔的碎片泼洒在全场每一个盯着她看的雄性生物的脸上。 安娜贝尔咬牙切齿地放下了酒杯。 是她选择要穿的裙子，是她考虑不周没能提前买到派对礼服，是的，是的，都怪她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赶紧从这该死的派对溜走，然后回家上床背诵《法师塔新手法师行为范本》，明早八点她就要在法师塔上班打卡，仅仅因为一件“稍稍”过分的裙子就在前夜大发雷霆是很幼稚的行为。 ……冷静，冷静，安娜贝尔，只是让那些男人看看而已，又不会少几块肉。 现在，趁派对气氛再次上升，你悄悄混进最僻静的地方，再施一个隐形魔法离开…… 安娜贝尔已经瞄准了某个在柱子与柱子之间的小夹角。 可她正准备不着痕迹地向那儿移动时—— “嗨！安娜！安娜！你能听清我吗？” 安娜贝尔一愣。 她迅速转过身，朝向最混乱最嘈杂的地方，看到洛莉·布朗宁背着自己的吉他盒，被挤在跳舞的人群中，奋力地冲她挥手。 洛莉甚至用上了自己的手机闪光灯，她一边不停地开启它，一边把手机当成信号棒一般用力摇晃着。 ——而这才终于引起了斯威特大法师的注意力，因为她从不肯看向派对最吵闹的角落。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洛莉和她的视线完成了对接，她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更兴奋地蹦跳起来：“嗨！安娜！好久不见！我的演唱会结束啦，现在要到——我到你这边来！我到你这边来！等等！我来了——你们让让！” 因为背景音乐的巨响，她最后半句话是吼出声的，嗓门比贵族女孩大得多的多，连安娜贝尔附近的一小波男学徒都忍不住回头去看洛莉的方向。 清纯漂亮到无与伦比的脸蛋，格外前卫的朋克打扮，以及上下蹦跳时那在运动背心里分外汹涌的……风景……球们。 那波男学徒立刻纷纷调转枪头，冲着她挤去。 安娜贝尔：“……” 她头皮一麻，立刻抬手揪住一个小贵族的耳朵往后拎——“她还在学高中数学，你给本小姐滚去搭讪别人”——又忙不迭地回吼道： “站在那儿别动！我来找你！站在那里！不要往我这挤——我来找你！” 洛莉一愣，打量周围一圈，讪讪意识到什么，这才停止了上下蹦跳（波涛汹涌）。 但她保留了奋力挥舞手机，让闪光灯变成信号棒的动作。 而讨厌嘈杂的斯威特大法师，只好彻底放弃自己偷偷溜走的计划，立刻奋力钻进群魔乱舞的人群。 ……鬼知道为什么莉莉会出现在派对最混乱的角落，我明明特地派人接她从单独通道走的……大概是他们布朗宁家族都有寻觅混乱的天赋……什么鬼天赋……什么鬼遗传基因……什么鬼波涛汹涌……才这个年龄怎么就发育到……明明我在她这个年龄根本就没有这么……谁推我……别吵，别踩…… “本小姐说了别踩！” 安娜贝尔烦躁地踢出鞋尖。 旁边某个沉迷跳舞的学徒猛地一撞，因为踢打而失去平衡的她直直跌在了某个人的手臂上。 是很传统的贵族男性味道，高级香薰与淡淡的须后水。 安娜贝尔立刻把尖锐的鞋跟怼进地板，在胸口撞上对方之前堪堪打住。 “你好，先生。” 她礼貌地捏住了对方的手套，保持平衡，嗓音回归淑女：“抱歉我撞到了你。” “没关系，斯威特小姐。” 对方笑了，语气有些古怪的亲昵感：“好久不见。” 闻言，安娜贝尔抬起头。 ……发现对方是个陌生人。 斯威特小姐礼貌地把“你谁”咽回去，回应道：“好久不见，先生。” “哦，抱歉，是不是这里不适合谈话？来吧，请和我去个安静点的地方。” 对方的腔调很优雅，但他去揽安娜贝尔肩膀的手不太优雅：“真的太久不见了，整整八年，我们要好好叙叙旧……” 说真的，你谁。 安娜贝尔一边假笑一边扭着腰甩掉那只肩膀上的手：“哪里，先生你看上去一点都没变。” “承蒙斯威特小姐夸奖。”对方说，“你变了许多。更温柔，更美丽了。” 安娜贝尔·正想着直接给对方一个头槌从而钻到莉莉那里·斯威特：“……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笑了。” 虽然依旧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但这暧昧增加的语气给了安娜贝尔一些提示。 大概是，以前被母亲逼着到处相亲时，遭遇到又恐吓走的某个贵族男性吧。 周围拥挤的人群让他们不得不贴得很近，即使安娜贝尔试图拉开距离，也会遭到更大的反弹。 而且刚刚为了不在摔倒时贴到人家身上，安娜贝尔怼穿高跟鞋时绝对给自己的脚踝造成了巨大伤害——该死的薇薇安，她的这件妖艳破裙子让自己连距离异性几十厘米都不自在，否则也不至于摔个跤就应激反应，真摔进陌生异性怀里亲密接触一下能怎么样啊，她刚刚为什么要脑抽用高跟鞋怼地板，嘶—— 所以，安娜贝尔只好继续抓着陌生男人的手臂往人群外挤，一边应付着对方的问话，还一边努力和对方保持距离。 ……她就知道，该死的派对！一开始就不该来！ 【与此同时】 洛莉·布朗宁的动态更新了，而一只手点进页面。 一张欢呼雀跃、闪光灯乱打的自拍。 【来参加朋友的派对，wrrrrrrrr~ （颜表情：彩虹彩虹彩虹彩虹） 耶！】 ……手指顿了一会儿，点开自拍，放大某个角度，调整清晰度。 穿着格外性感的礼服的漂亮女人，低着头靠近她肩膀的西装男人，与女人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左手中指，应该是订婚戒指。 手指又停顿了一会儿，退出照片，默默给这条动态点了踩。 而大约两分钟后，捷克·乔治端着满满一托盘快餐走回来。 “久等了，哥们儿……为什么我新换的手机屏幕碎了？为什么它躺在垃圾桶里？为什么——它在垃圾桶里爆炸了！！它在我眼前爆炸了！” 手指的主人握过一大杯冰可乐，含含糊糊咬住吸管。 “冷静，捷克。魔法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多年不见的亲人好不容易回来并试着关心妹妹后的第一反应：踩你动态。 第182章 第一百零七十七章 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纯粹的巧合（中下） 第一百零七十七章 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纯粹的巧合（中下） 这天的早些时候, 薇薇安·兰姆的阿斯顿马丁驶进俱乐部时，捷克·乔治刚刚被人叫出办公室。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匆忙地抓着自己还没全部拉上拉链的公文包, 就一路小跑奔出了泽奥西斯学院的大门——脚步急促、轻快、忐忑、难以置信、还有些沾沾自喜—— 在看到门口的家伙时，全部归零。 “嗨, 兄弟。” 洛森·布朗宁抱臂靠在一辆通体漆黑的摩托车上, 一边冲他打招呼，嘴里一边含糊嚼着口香糖。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听到‘有个胸围是d的美女停在门口找你’时瞬间下班。速度真快。” 捷克：“……” “不，”他面无表情地反驳，“我听到的传话是‘门口有个骑机车的长发辣妹找你’。” 而且那个传话给我的女学生满脸的兴奋看上去格外真实。我是确认她说的是实话才瞬间下班冲出来的。 ……可恶！为什么没有考虑到传这话的学生性别是女！ 骑机车的长发辣妹却立刻扭头：“什么什么？那个辣妹的机车在哪？” “……现在的有些学生习惯把男人也称为辣妹。网络用语。” 而且你为什么会第一反应去关注辣妹的机车啊。 “是吗，现在的学生网上冲浪怎么越来越不矜持。” 洛森没有找到辣妹的机车, 略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捷克上上下下打量对方一番, 觉得哪里都很值得重点询问, 却也一时想不起该从哪里问起。 与薇薇安不同, 他的情绪其实相对比较平静—— 因为这八年, 他和洛森一直保持着基本的联络喇叭联系。 捷克偶尔还会被要求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有活的火焰蝾螈吗, 兄弟, 借我用一下，三个月后还给你”），也早在一星期前就收到了洛森要回来的消息。 ……以及“别告诉其他任何人我要回来, 否则我就会因为某种魔法意外死在半路上”的奇葩威胁（。） 所以，捷克大概知道洛森这几年一直在荒无人烟的奇怪地区做研究，洛森则知道捷克依旧待在泽奥西斯深造、同时跟在沃尔夫·丹拿教授后做助教, 在治愈魔法与异人生物之间斟酌自己的研究方向…… 今天他们见面，便更倾向于在两个时区工作、一直在q|q上间断聊天的高中同学。 “捷克，你接下来也没什么紧急要做的事了吧？正好我晚饭还没吃，不如我们……” 洛森一顿, 打开了捷克助教的手。 捷克·试图摸这辆摩托车把·乔治：“……干嘛。我一直只是在喇叭里听你描述，我还没正式见过她呢！她可真酷……最高时速多少？” “没有最高时速。” 洛森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与车身颜色相同的小盒子，鼓捣了一下，黑色摩托立刻变为一片闪进盒子的剪影：“我能创造输入多快的速度魔法，她就能跑多快，最近我还在测试她和飞行魔法的匹配度，抠门的法师塔，为了收停车费专门建了一道直通停车场的悬浮缓坡……” 捷克：这家伙说谁抠门呢。 鉴于逐渐逼近下课时间，而刚刚那个传话的女学生似乎叫了一帮姐妹回来搭讪，捷克看见她们在教学楼那边拿着手机和联络喇叭逼近了—— 他只好讪讪收回手，拽着洛森离开校门，压低嘴里的抱怨：“你都不让我骑一骑她，试试手感。” 洛森一边很顺从地被他拽着离开，一边冲那些被逐渐拉远的女学生吹了声口哨。 ……这货的姿态十分之欠揍，而且眼熟又耳熟，捷克想了想，发现之前的演唱会公开v上，洛莉·布朗宁也是这么对待男歌迷的——一边背着吉他盒飞快逃跑，一边还不忘回头对那帮男生吹口哨。 啊，布朗宁家左拥右抱的混蛋基因。 ……为什么我没有左拥右抱的布朗宁基因！ 捷克忍不住酸道：“真不够义气。” 待会儿立刻把你妹妹在v里撩男歌迷的剪辑给你看，气死你。 洛森以为捷克还在纠结被他收起来的摩托车——他当然不会猜到亲妹妹昨天用一模一样的姿态对男歌迷吹口哨—— “不好意思，捷克，没听过‘男人的摩托后座只能坐漂亮女孩’吗？” 捷克：不好意思，现在我知道你不是男人，你这个混蛋雄性精灵。 洛森想了想，又说：“好吧，虽然我不介意载着你兜风，但泽奥西斯区域毕竟是你工作的地方。人们认识你的脸，不认识我的脸。 捷克：“……我才不想坐在后座！我是想骑一骑她，作为一个纯正的异性恋去兜风！” 洛森点头：“可以，你先学会骑自行车。” “我当然会——” “不附加辅助魔法的那种自行车。” “……” 拥有一辆摩托很了不起吗！ 青春期男生才会得意于这种破事！ 成年男人冷哼一声，抱紧公文包：“说起来，兄弟，我这几年已经交往过三次对象，目前还拥有一个在暧昧期的女同事。” 洛森冲他晃晃收摩托的小盒子：“正好，介绍一下，我女朋友，比利时二号。她是不是很辣？” ……不要给摩托车起名字！也不要把摩托车当成你的女朋友！还有不要把摩托车当成炫耀资本，摩托车也是有感情的！！ 捷克不得不压抑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成年人不能对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友疯狂吐槽。 “比利时二号，这名字真蠢。我还以为她叫‘午夜风暴’或者‘暗夜行者’……” “说真的，少打游戏，捷克，成年人了。” “……喂！你的起名是比利时二号！” “比利时二号怎么了？比利时已经死在罪恶恐怖的女魔头爪中了，比利时二号是对比利时的缅怀纪念。” 捷克停住脚步。 “三星期前我还刷到那只棕毛兔子的推送，斯威特继承人抱着它上了贵族生活杂志的访谈栏目。应该是被喂养了什么高级药草，它看上去活得比我还好。” 洛森则没有停住脚步：“捷克，看，那家快餐店竟然还开着！晚上就吃那家快餐吧，你说呢？……或者我们再走远一点？我听说那个女学生说，酒店街有一家新开的快餐店评价不错……” ——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捷克深吸一口气，有点后悔自己提到“斯威特”的莽撞。 他一直避免在洛森面前提这个姓氏……避免八年了。 【如今】 他就该一直避免的。 捷克痛苦地关闭满是咆哮的联络喇叭，痛苦地看向垃圾桶里阵亡的手机。 “为什么？”他灵魂发问，“为什么你要用我的账号给莉莉的动态点踩？” 而为什么你能瞬间从一张群魔乱舞灯光乱晃的自拍照里发现最最最最角落的安娜贝尔·斯威特？ 我原本只是好心把手机借给你，看在你八年没信号的凄惨上，让你上上网…… 但你不能毁灭我的新手机！ 你会遭报应的！ 快餐店内，洛森若有所思地捏起一根薯条。 “为什么你叫我妹妹‘莉莉’，而且她会因为‘你的账号给她的最新动态点踩’特意打联络喇叭过来大吼大叫？” 捷克：“……” 他的怒火瞬间熄灭。 捷克助教也坐下来，也捏起一根薯条。 “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 “莉莉和我只是普通朋友。” “哦。” “……你是因为觉察到这个才引爆了我的手机吗？” “……” 洛森若有所思地捏断了薯条。 接着他又拿起第二根。 捏。 捷克：他绝对不是因为觉察到这个引爆了我的手机。 他就是因为发现了照片最最最角落的安娜贝尔，还发现了人家中指上的戒指和人家旁边的男人。 “好吧，好吧，我和你解释清楚，洛森，真的，别生气……” 捷克和洛莉绝没有任何超越朋友的关系，他之所以顺嘴叫她莉莉，来源于之前的一场乌龙。 意外的，他们在一个网游里披着马甲相遇了，又披着马甲搭伙做了一系列的情侣任务。 洛莉·布朗宁这几年失去了兄长的管教，又在某斯威特的纵容下越发嚣张，她几乎已经完全继承了布朗宁家的混蛋基因—— 所以，自然而然的，她对着网线那边和自己做情侣任务的家伙撩了起来……像在网上哄骗每一个帅气小哥哥（其实不分男女）给自己买皮肤那样，一举一动尽显渣女嘴脸。 而一把年纪却只拉过女孩子手的捷克果然上当（。） 也许是他在被骗过程中过分呆傻的特质得到了布朗宁基因的一些怜悯——和洛森之所以能与捷克真正成为朋友一个道理——最终，洛莉给了捷克现实的联络账号，说他是个不错的家伙，也许可以面基在现实中成为朋友。 捷克抱着见到萝莉音女神的期待颠颠跑过去面基，下一秒，迅速被对方的脸秒杀。 洛莉·布朗宁的确很美。 ……但那可是女版的他兄弟啊。 当年他巴巴向兄弟“求介绍”时，就被一句“你对我女装有性趣吗”怼回来了啊！ 太像了。 各方面都像到捷克惨不忍睹，无语凝噎。 所以，那之后，洛莉很高兴自己多了一个真真正正能维持纯洁友谊的异性人类朋友，也很高兴该异性朋友会和她维持稳定适当的距离—— 在其他男生起哄要带她出去蹦迪时语重心长告诉她别去否则会有报应； 在其他男生起哄要带她出去喝酒时语重心长告诉她别去否则会有报应； 在其他男生起哄要带她出去嗑药时语重心长告诉她别去否则会有报应…… 捷克成功通过一系列的“语重心长”（大实话警告），升任为洛莉关系最好的异性朋友。 而刚刚打来咆哮的联络喇叭是因为： “她不能接受，自她开通社交账号成为歌星以来，我作为她朋友竟然是第一个给她动态点踩的异性，打破了她‘没有任何一个小哥哥不喜欢’的记录。” 捷克痛苦地说：“而且莉莉还通知我我的账号私信后台已经被她的男粉丝爆破了，目前被禁90天，还引发了一场小型公关危机，她呵斥我在事情解决之前最好不要上网。” 而这都是因为你用我的账号！ 洛森捏断了第二根薯条。 “我怎么知道，我自己的账号八年前就被那帮斯威特脑残粉爆破了，只能用你的，捷克。” ……这是捷克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斯威特”这个姓氏。 不仅仅是见面以来的第一次，更是八年来的第一次。 他瞥向坐在窗边的好友，看见对方慢条斯理地拾起第三根薯条，与对方背景板中几乎实体化腾起的黑暗气息—— “说起来，斯威特订婚了，你知道吗？” 他就知道是因为这个！ 他就知道！ ……为什么这家伙不能发现得晚一点？ ……为什么这家伙发现的时候我就坐在他旁边？ 捷克战战兢兢地扭头：“是啊，哈哈，我原本打算……” “多久？” “那什么……” “他们订婚多久了？” “……” 捷克无比痛苦地吸了口气。 无比小声：“起码两年。” 洛森愣了愣。 然后他放下了薯条，说：“哦，我知道了。” ……意外的平静，意外的稳定。 没有捷克想象中的火山爆发，也没有他暗自提防的rpg火箭筒，更没有什么要死要活。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洛森，发现对方已经回归常态，认认真真地吃起餐盘里的东西。 薯条，鸡翅，汉堡包。 他在泽奥西斯学习时就喜欢的东西，如今一样喜欢，只是八年都生活在荒郊野外，无缘去拥有而已。 洛森·布朗宁也没有表现出恐怖过头的平静，吃晚饭的过程中，他一直在和捷克交谈，聊聊这些年泽奥西斯的变化，聊聊捷克的那个暧昧期女同事，聊聊他接下来的准备，聊聊他对亚瑟等狼的抱怨或无奈。 最终，他们吃完了这顿一点不营养不健康不抵饱的快餐，洛森弄出家务魔法来清洗双手，窗外的泽奥西斯酒店街已经点上了属于夜晚的彩灯。 捷克看看他，又看看窗外。 “去喝酒吗？” 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因为这只奇怪的精灵不能摄入任何酒精，酒精会让他过敏，变成丑陋可怕的卡西莫多。 捷克与他曾度过的任何学生时光都没有“一起喝酒”这项。 但今晚的洛森说：“好。” ……于是，他们走出快餐店，继续走了一些距离，来到一家看上去很高级的俱乐部。 俱乐部里似乎在举行什么大型的派对，即便仅仅从门前经过，洛森都能听见里面隆隆的音响。 他挺喜欢吵闹，但今晚不想混进去吵闹。 洛森略过这家和自己格格不入的俱乐部，带捷克拐进一旁的小巷。 小巷里，放着一排自动售货机，售货机里是各式啤酒和小菜。 “这家最划算。” 洛森指指另一排：“捷克，那边还有长椅。” ……捷克又想吐槽，但他忍住了，傻子都知道现在不合时宜。 他们买了两听啤酒，一袋开心果，一袋花生，然后坐在长椅上。 洛森用食指打开易拉罐，尝了一口，略略皱起眉。 “别这样看着我，捷克，我不打算自杀。我这八年的研究有很多，其中一项，三年前就解决了身体酒精过敏的毛病。” 哦。 捷克这才放心拉开拉环：“所以你能想喝多少喝多少了？” “想喝多少喝多少。” 洛森顿了顿，又补充：“但最好别喝太多，我明早要上班，酒量也不算好。” “原本，这个时间点，我应该在整理那间分配给我的法师公寓……对了，今晚我能睡在宿舍里吧？” “当然，亚瑟说你随时可以回来。” “……他真爱操心。犬科生物。” 洛森放下啤酒，拆开开心果袋子，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 这让捷克想起八年前，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宿舍床上吃薯片。 “……那不一定是真的，洛森，我是说，目前为止，斯威特家没有任何公开的信息表示继承人正式订婚……” “但你确定她订婚了。” “……对。” 捷克往长椅靠背上靠了靠：“两年前，我去法师塔那边出差，在法师塔下那个小城市落脚……据我所知，两年前，斯威特刚刚结束和她父亲的修行，搬到那里闭关研究。” “我当时在咖啡馆，见到斯威特从门口走进来。穿着很朴素日常的衣服，做了点掩饰……但我能认出她来，当然。” 捷克挠挠头：“我当时有点想上去和她打声招呼，毕竟是同窗同学，据传她就快成为法师了……但又觉得十分尴尬，所以不知怎的，就直接给自己施了一个隐形魔法。” “然后？” “嗯，然后，斯威特没有发现我，她直接走到我对面的位子坐下，左手中指上戴着那枚波浪状的戒指。咖啡店的女招待过来，很熟稔地问她是不是要‘老样子’，然后她转转中指的戒指说——” 【当然，请给我一杯红茶，再给我的未婚夫一杯无糖可乐。他三十分钟后会下班来接我回家。】 “……然后我就抱着公文包跑出来了，太尴尬了，洛森，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在联络喇叭里解释……而且那之后我一直盯着斯威特家族的官方消息，从来没有关于未婚夫关于订婚的……” 洛森摆摆手。 “了解。” 他把开心果扔进嘴里：“果然是斯威特作风。大概是依旧瞒着她父亲的地下恋情，依旧瞒着所有人的订婚……两年，哈。” 捷克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什么了。 因为他旁边的家伙把开心果嚼出了钢筋的感觉。 “女人就是这样的。时候到了，年龄到了，谈恋爱自然要奔着稳定，奔着结婚。女人。哈。” “兄弟，你还……” “嗯，我当然没什么问题，捷克。我是脑子犯抽和斯威特交往过，但那是多少年……八年前的破事了。八年前，恋爱长度不满一个季节。” 洛森停顿片刻。 一时间，空气里只有他咀嚼开心果的咔嚓声，与旁边俱乐部闷在室内的音响。 “……那真的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大碍。我们现在也不是学生，不是小孩。她订婚了……还维持了两年……今晚特地为对方做出改变穿了性感的裙子……这没什么不好。真的。我没有问题，这之间没有任何问题。” 捷克晃晃啤酒罐。 “那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他为什么坐在这里？ 真是个好问题。 如果能假装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就好了。 洛森轻笑一声：“当然是心情不好，捷克，那个愚蠢的斯威特几乎完全否定了布朗宁的魅力。你知道，我一直在和许多女孩交往……而我还以为我是个让女孩很难忘的家伙呢。结果，和她谈了那么一段时间，她迅速就走出了我的影响……订婚两年，按照斯威特的性格，那之前一定是喜欢并和对方谈上很久了……我之后，她花了多久时间去找到下一个交往对象？六个月？三个月？两个星期？天……” “我知道那是很短很短，没什么所谓的恋爱啦。” 洛森又喝了一口啤酒：“但这感觉真糟，被甩，又被立刻抛之脑后。我单纯是因为这个情绪不好，捷克，你觉得哪个家伙能对‘前任订婚’这件事感觉良好？大家都会想冲着前任吐口水的。” 捷克想了想，发现的确如此。 他伸出啤酒罐和洛森碰了碰。 “那我们就别坐在这里了吧，真冷，兄弟，回宿舍喝怎么样？坐在这里喝酒太凄惨了，超过‘情绪不好’的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二次分手呢。” 洛森也想了想。 “二次分手”与“自以为对方一直有留恋所以自以为还能保留情感”都太凄惨了。 于是他点点头。 “那走吧，捷克，我们回宿舍喝酒。” “说起来，洛森，我刚刚看到你口袋里有打火机？怎么你现在，难道……” “不，哈哈，不是你想的……我哪里有钱买尼古丁……” ——而就在他们将啤酒罐扔进垃圾桶的五分钟后，隔壁俱乐部的门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鬼鬼祟祟的红发女孩溜了出来，抓着法杖，抱着肩膀。 “咸猪手的神经西装男……如果不是明早要上班……本小姐……” 她一边嘟嘟哝哝咒骂着，一边转身走向停车场。 但当她走到一半时，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迅速回头看了一眼。 ——但什么都没看见，只有街上的灯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左手中指的戒指是订婚戒指，上章洛森主要注意到的是这点，他知道安娜贝尔不可能是“因为觉得戒指好看所以随手套上”的性格。 至于本章捷克的视角嘛……大家不要慌，德里克上章还就安娜自闭的感情生活“传了简讯”，真的不存在其他男角色。 提示：安娜给对方点了无糖可乐，哪个贵族男性会喜欢无糖可乐。 第183章 第一百零七十八章 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纯粹的巧合（下） 第一百零七十八章 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纯粹的巧合（下） 今天是安娜贝尔·斯威特正式作为法师入职法师塔的第一天。 作为一个十年如一日清晨五点起床的好学生, 她没有迟到、没有匆匆忙忙、也没有叼着一块抹了黄油的面包疯狂奔跑。 不管读书工作，不论假日工作日，真正自律的好学生就是可以每天五点钟起床。 ……虽然她这几年的失眠症状愈演愈烈, 也不可能睡过头就是了。 安娜贝尔在公寓里花了一小时整理自己的着装，三十分钟接收处理家族那边的所有消息, 又花了二十分钟吃早餐, 十分钟书写确定自己的今日行程表，五分钟检查自己专门施过微缩盘式扩展咒的白色皮包—— 然后她花了三十秒关闭薇薇安重复强调“穿得鲜亮点”的通讯喇叭，走出家门。 安娜贝尔目前依旧住在紧邻法师塔的那个小城市，她以“刚刚入职事务繁多”为由拒绝了家族那边要求她回去入住私宅的命令——反正安娜贝尔目前已经接过了斯威特家族的一切内政，德里克已经完全不会在意这些事, 助理默契地担任着在她家族那边的发言代表人, 没有长辈能管到她这些小细节—— 所以, 今天的安娜贝尔也没有豪华马车、专业仆人接送。 今天的安娜贝尔也独自一人。 六点十分, 她走出家门, 便一边默默背诵着昨晚睡前看的手册内容, 一边往法师塔的方向走。 是的, 安娜贝尔打算步行上班。 不仅仅是上班第一天，之后的日子也依旧如此。 ……这也是唯一的上班方式了，因为大小姐拒绝坐上拥挤吵闹的公共交通工具（地铁、公交车、电车等）, 也拒绝坐上一切来源普通人类社会的新潮垃圾（机车、跑车等），更拒绝练习自行车、电动车、独角兽等东西的骑法（在公众目光下叉开腿的坐姿太不优雅了）。 综上所述，这位很麻烦很古板的大小姐只能步行上班。 反正这位小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与她昂贵无比的魔法体力小贴片也能支撑这个决定, 而且，步行到城市边缘时，就可以直接施展飞行魔法飞上通往法师塔的缓坡。 大约七点四十分，安娜贝尔将一整部《法师塔新手法师行为范本》二次背诵完毕, 她把这本厚厚的基本没人会领取的册子放回皮包，扣好搭扣，又抽出法杖，给自己施展了一个飞行魔法。 她保持轻盈且优雅的姿态飞上了缓坡，并礼貌停在不会打搅任何交通工具的最外侧，预计五分钟后就能抵达自己的工作地点，半空中还有闲心低头看了看腕表。 正正好好，比定好的上班时间提早十五分钟，不会显得急迫也不会过于失礼。 七点四十五分，安娜贝尔稳稳降落在法师塔的入口处，发型都没乱。 对了，顺便一提，两年的独居生活也没让她学会给自己扎三股辫再紧密盘成髻—— 助理的梳头手法对她而言太难了，目前安娜贝尔依然把“麻花辫”当成一项练习耐力的高难度项目——以往，她出门整理头发的方法一直是往头上扣一个宽檐帽压下碎发、再用法杖规整细节。 这样弄出来的造型便优雅又漂亮了。 可今天上班，戴宽檐帽就有些不合适。 早上，安娜贝尔特地对着镜子和自己的黑皮筋搏斗了数分钟，总算扎出了一个还算利落的朴素丸子头。 所以斯威特大法师顶着这个丸子头平稳降落时，脸上很镇定，其实心里有些小得意，成就感冒出来一咪咪。 然而，下一秒—— “嗡嗡嗡——” 一辆黑色的摩托车龙卷风般刮过她身侧，刮得她的橡皮筋“唰”地弹开，整只被气流弄得往旁边一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要迟到了！” ——电光火石般闪过去的黑色骑手戴着头盔，头也不回地喊道，只眨眼就消失在停车场的入口处。 被气流糊了一脸头发、长裙差点就被迫走光的斯威特大法师：“……” 啊，这种拳头变硬、青筋直跳、血压升高的感觉。 这种简直不能fu吸，很想掐住什么疯狂摇晃，或者伸腿踢人的感觉。 很久没有过了，八年没有过了，自学生时代对峙那家伙以外就再没有过了。 忍住。 忍住。 你不再是学徒。 你现在是个成年法师。 要学会忍耐、忍耐、忍耐…… 斯威特大法师吐掉了刚刚被风糊到嘴里的头发。 她竖起中指，对那个骑手远去的方向高声喝道：“fxxx！” ……又吞下了剩余数个优雅之词，怒气冲冲地掏出皮包里的宽檐帽，压在头顶炸起的蓬乱红毛上。 哦，去他的吧，她是斯威特家的继承人，她想在上班时间戴什么帽子就戴什么帽子！ ……混蛋！混蛋！如果让本小姐知道那混蛋是谁……本小姐要砸了他的摩托车！ 本小姐要直接铲了他的停车位！ 本小姐要把热咖啡泼在他的脸上，再用加持着烈焰魔法的考勤卡啪啪啪扇他耳光扇到他辞职走人！！ 【八点整，法师塔第十三层】 洛森·布朗宁踩着最后一秒钟钻进了办公室，并不知道宿敌对他隔空施加的一系列恐怖诅咒。 作为一个学徒时代就日常踩点进教室在后排睡觉的家伙，指望他上班第一天提前几分钟到，还不如指望他去死（。） 布朗宁大法师这一生唯独的几次“非踩点，提前到”都出自他和前任的约会，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和前任约会时踩点是真的会遭到暴打（。） 况且，今早踩点，他是有原因的。 “什么？换部门？” 接待他的中年法师几乎是立刻就惊恐地抬头：“我们部门哪里不好吗？我们项目哪里不好？我们这里有全法师塔能为新手法师提供的最好的资源——别走！布朗宁法师！别走！” 这可是行走的五百项法术创新成果，纸质文件他们只拿到了一百多项，还有三百多项在这位法师的脑子里啊！ 这可是行走的大金子！大宝贝！ 布朗宁法师：“……先生，请不要躺在地上抱我的大腿。” 中年法师：“不！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除了我这里你还想去哪？！说！是不是八层炼金部的那几个小贱人勾引你的！加工资！我给你加工资！双倍！三倍！双休日？三休日？一周上三天班怎么样？” 目前连口香糖都没钱买的布朗宁法师：“……” 这的确非常诱人。 但真该死。 谁让他脑子里进水严重。 “不，先生，放心，我很快就会到您安排的岗位工作，只是有急事，需要去十二层的魔法网络监测部门做一些研究。” 洛森竖起手指：“两个星期就回来。最多两个星期。只是在那里挂职研究。很快就会回到您的楼层参加您的项目。放心。” 中年法师不舍地收回扒人腿的手：“两个星期就回来？” 洛森：“两个星期就回来。” “你保证？” “我保证。” “我不信，除非你说我们的项目是你最喜欢的大宝贝。” “……” 洛森拔|出腿就往外走。 中年法师：“别别别，别别别，这个项目真的很需要你，我说错话了，我说错话了——” “哇哦。” 安娜贝尔在接引法师的带路下走到自己的办公楼层时，就听见那些同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侧头听了听，原来是这层的总舵法师刚刚在办公室里出言，无比恳切地挽留自己的同性小情人，后者不堪其扰，捂着脸直接钻进电梯遁走了。 ……原来学徒变成法师还是这么八卦啊。 她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作为法师塔记录上最年轻的法师，安娜贝尔享受许多优待，这其中就包括一间施有多重空间叠加的高配置办公室。 按常理来说，刚刚完成注册的新手法师在法师塔只能拥有低层的某个小格间，直到法师塔一层层完成对你研究成果的评估、验证，你才能一层层升上去——从“与许多新手同事被分配”到“自主选择研究项目”“自主选择工作范围”。 等到你待在法师塔的时间变长，还能拥有法师塔上层的某一整层，可以正式独立研究，拥有整个法师界承认的大法师身份。 当然，那个级别的大法师所需要潜心研究的东西基本闭关十年二十年都弄不出来，法师塔内经常活动、正常上下班的，只限于一些普通法师。 但即便是普通法师，大家也拥有自主挑选工作内容的权利——所以，只要不出什么巨大纰漏，法师塔里一般都是“其他部门抢着要你”而不是“你抢着去其他部门”。 所以，上司与属下在这里的身份高低其实是隐隐反过来的——想也知道，在法师塔内部做人员管理工作的法师，与真真正正做魔法研究的法师，哪个更强大。 甚至法师们来法师塔只是走个注册报告的程序，挂职在法师塔，实际归入各大家族工作或自己有额外的工作，这都很正常。 譬如泽奥西斯校长，他在法师塔拥有一整层的研究空间，但主要活动空间是泽奥西斯学院，除非重大会议否则不会前来； 譬如德里克，他是斯威特家族的现任家主，也拥有一整层空间，可目前连重大会议他都推给继承人代为出面了； 再譬如安娜贝尔·斯威特，史上最年轻的大法师，人家完全可以直接挂职拥有一整层的研究空间，就赶回斯威特家族接手家主的位置—— 但她坚持跟着正常程序慢慢来，坚持先当三四个月的新手法师，坚持背完那本厚厚的行为规范手册，坚持不回家族在法师塔打卡上班，所以…… 不知道内情的法师们只好觉得，她是下凡来体察民情了（。） 你会如何对待来体察民情的大领导女儿呢？ ——起码，一路上，安娜贝尔已经被这位接引法师过分尊敬的态度弄得有些枯燥了。 她是认认真真来上班做项目的，她真的不是什么想玩玩的太子爷。 一个专门划给她的办公室，这几乎已经踩到了安娜贝尔“当一个优秀新手法师”的底线。 ……但现实如此，以自己的背景，要求他人不要“区别对待”是愚蠢且粗鲁的。 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争取在同事关系上好好相处吧。 “那么，这就是你目前的办公室了。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来找我……” “不用不用，麻烦你了。” 安娜贝尔急忙说，顺手指了指对面空荡荡的办公室：“那边是？” 接引法师一愣：“那边的办公室划给一位和你同期就职的新手法师，据说是未经过正常注册流程就被法师塔批准参加这个研究项目的特例，所以也有一间办公室……但他好像还没来上班，大概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哦，原来对面还有一个特例，我的情况不算太特立独行。 安娜贝尔稍稍放松了一点，但很快，她想到什么，又皱了皱眉。 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的家伙。这可不是好兆头。 她抬起法杖点了点，关闭了自己办公室与对面办公室相对的玻璃门上的百叶窗。 【下班后去购置窗帘等用品】，顺便记在行程表上吧，以防万一。 【数小时后，午休，第十三层法师塔】 ……不仅如此，还是第一天上班就旷工的家伙。 安娜贝尔拿着便当盒走出办公室，对着对面的空荡荡挑了挑眉，心里的印象分一降再降。 只希望那位未来同事是个人怠惰，没有其他的坏习惯吧，大不了自己注意一点避着他。 ……为什么她的办公室要单独建在这条走廊里，单独和这个同事的办公室面对面啊。 安娜贝尔转身，走过这段静静的走廊，穿过休息间，这才走进其他同事工作的开放大厅里。 她停在通往大厅的透明水晶柱后，正酝酿着走向某个似乎还坐着人的格子间所要念出的开场白，就见楼口的电梯一响—— 一大堆用魔法羊皮纸包裹的外卖们像快乐的小鸟一般飞向自己的主人，同事们欢呼雀跃地跑出格间，一拥而上。 扒在柱子后抱着自制便当的安娜贝尔：“……” 好吧。 她早该认清现实了，学徒时代满脑子读书一个人在食堂吃饭，成为法师以后也活该满脑子工作一个人吃饭。 ……幸亏她家有钱到可以无视同事们，她这方面贫瘠的社交能力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不，果然还是觉得，前几天租了一堆职场影碟回公寓观摩学习的自己像傻叉。 我是傻叉。 ——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时代的大家根本不可能带手作便当上班，这个时代和大家一起集体点外卖才能拉近距离啊！手作便当肯定是被分分钟孤立的我真是傻叉！ 同事们已经聚在某张漂亮宽敞的大桌子上共同快乐外卖了，安娜贝尔唾弃了一会儿自己的智商，抱着便当盒，又转身回去。 总不能浪费食物吧。 明天再和大家一起点外卖好了。 今天就依旧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吃午饭好了。 和之前的两年一样一个人吃饭。 ……为了今天她还特意煮了两个特别朴素特别平民化的白煮蛋呢，还用很接地气的方式装在不隔热的塑料袋里了。 手心烫得有点痛。 ……手好痛哦。 斯威特大法师重新回到办公室，打开便当，撒开爪子，默默把那个烫烫的塑料袋丢下窗户。 高空抛物不道德——但反正这是法师塔大家会悬浮魔法，反正这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在室内，而且反正本小姐心情不好。 哼。 【与此同时】 “——嘭！” 第十二层的布朗宁大法师被坠落物击中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灭掉指尖的烟，痛嘶着摸向自己的脖子，摸下来一个塑料袋。 袋子里装着两颗圆滚滚的白煮鸡蛋，外壳完整。 ……谁啊！ 有病啊！ 高空抛物不道德不知道吗！ 万一有人午休没饭吃只能溜到阳台点根烟呢！ 万一有人没有法杖也用不了法杖只能手动施展悬浮魔法呢！ 能不能考虑一下贫苦法师的个人情况！没素质！没道德！ 洛森探出头向楼上看了看，试图找出那个午休时间往楼下扔白煮蛋的蠢蛋，可第十三层的百叶窗已经紧紧拉上了。 ……别以为拉上百叶窗我就不知道你是谁，我记得很清楚，十三层的这个位置正好对着他们给我预留的办公室！ 嘶，被砸得好痛，两个星期后看我怎么教训这个没公德心的未来同事…… 人类太讨厌了。 洛森叹了口气，又捏了捏手中的塑料袋。 好饿。 要不把这两颗白煮蛋吃了？ ……算了，在法师塔被抛弃的白煮蛋，说不定做过什么炼金实验，内含毒素啊。 洛森把塑料袋扔到一边。 好饿…… 今早为了不迟到，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虽然也没钱买早饭就是了。 其实，以洛森的社交能力，就算他没钱给自己买食物，也远不会沦落到“午休时间独自躲在阳台上饿着肚子点烟”的程度。 但今天他实在是没心情去和同事小姐姐说好话哄骗她们给自己买午饭——是的，布朗宁大法师目前的财政状况已经凄惨到必须靠骗人才能吃午饭，比那能蹭食堂免费沙拉抵饱的学徒时代还凄惨——他恨不得自己没在法师塔上班，如果是泽奥西斯学院，起码他站到门口还能骗到女学徒给自己买口香糖吃—— 可是，目前，他不得不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魔法网络监测的研究上，洛森实在是没心思也没空闲去琢磨什么赚钱的生意了。 他想，也许今天下班时去塔下的24小时便利店看看，有没有零工可以做吧，这样以后午休就能蹭便利店的员工餐。 至于为什么要抛开回来时定好的计划，转而投身研究魔法网络监测…… 唉。 谁让他脑子里的水暂时倒不出来。 洛森揉着被砸疼的后脑勺，兀自望着法师塔外的风景呆了一会儿，突然有那么点希望，自己的烟里真的包含的是能让人类成瘾的尼古丁。 如果真是，现在他一定会忍不住吸一口。 洛森低头，看向那根熄灭的烟。 半晌，他又摸出打火机来将它点燃，等待它飘出强烈且浓郁的烟雾，等待它包裹住自己，等待烟雾再次从肺部渗透到肋骨，并习以为常地忍受肋骨深处、某个生物在烟雾的聚拢下发出的挣扎与嘶喊。 计划一切顺利。 香烟则在他指尖越烧越短。 洛森神情莫名地看了一会儿，动了动，终于低头，将它试探着搁在唇边。 “——咳咳、咳咳、咳……” 太难吸了。 他咳嗽着把这根即将烧没的香烟拿开，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 人类。 无论多久，有些东西还是没法习惯。 按照目前不得不常备烟盒打火机、一天平均几次就要点起烟雾灼烧肋骨的身体情况，洛森其实应该顺理成章伪装成一个老烟枪，他现在对着陌生人也是这么伪装的。 但其实，嗅觉敏感的精灵永远只能把点燃的烟夹在指尖，假装“吸烟”罢了，谁也不知道，常常待在烟雾中心的他比那些只略略嗅到烟味的路人更反感。 只是些点燃的强刺激性草药产生的烟雾就如此难吸……鬼知道真正的香烟吸起来是什么味道，他当年为了挣钱究竟又是怎么和那些老板们打好关系、下定决心学会吐烟圈的。 ……当年，为了偷走一个可恨的女孩反复压榨自己的极限，仿佛什么都能做到。 真是愚蠢，当年的我。 洛森一直等到所有烟雾完全散开，午休的时间即将截止。 他打了个响指，幽绿色的火焰腾空出现，静静地吞进了燃尽的烟纸。 洛森又拿出一颗糖扔进嘴里，想象正咀嚼的不是西瓜味口香糖，是一个真真切切能填饱肚子的大西瓜。 在想象中吃完了午餐，他嚼着口香糖离开了阳台。 接下来还有许多工作。自作自受脑子进水找来的工作。而且便利店的面试在五点钟，他必须赶在这之前做完工作提前下班。 ……嘶，现在的他也没比当年的他好到哪去就是了。 【数小时后】 一天很快过去，时间接近下班。 安娜贝尔放下羽毛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因为对面的同事没来上班，所以他们重点研究的项目没有正式展开，今天她只是在做一些资料整理的准备工作。 ……但按照安娜贝尔一贯的高标准，这准备工作也足够她忙了。 她抬眼看了眼墙上转动的指针，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加班，就收到了薇薇安的通讯喇叭。 ——打来反复询问她上班第一天有没有穿鲜亮美丽的衣服，并强烈要求下班后带她去逛街扫货，填补她那“惨不忍睹”的衣柜，当然。 安娜贝尔被她在那边的咕咕叨叨吵得头疼，她只好放弃了加班的打算，收拾东西，背起自己的白色小皮包，走出办公室：“知道了，薇薇安，你……” 为了方便行动，安娜贝尔把联络喇叭悬在头顶左上角的空间里，一边走一边对着它低声说话。 正当薇薇安提到“你的衣柜根本不可能吸引到任何异性生物”，而她不耐烦地用“一个人也很好特别好格外好”应付着好友的盘问时，安娜贝尔和一个女同事同时走近了电梯口。 安娜贝尔适时挂断了喇叭，暗自松了口气。 真不知道这帮人为什么要这么关注自己的感情生活，明明她已经成为大法师了，大法师里有不少终生未婚、献身魔法的呢。 一个人的生活多香，谁要花精力去维持和什么乱七八糟男人的感情。 “……你好？嗨，斯威特法师？” 安娜贝尔愣了愣。 是一旁的女同事主动找她搭话了。 她的眼神有些犹豫，但表情又跃跃欲试的，明显是听到安娜贝尔刚刚与薇薇安的联络喇叭，想和她说些什么了。 ——这不就是千载难逢，拉近同事关系的好机会吗！！ “嗯，你好。” 听好了，斯威特，不论她接下来说什么，你都要微笑点头再说“是”！ 女同事犹豫不决地说：“你也觉得现在对象很难找，对吧，斯威特法师？抱歉，我可能有点冒昧，但刚才听到了你和朋友的聊天……” 安娜贝尔：“……” 是【恋爱好难可我好想谈恋爱啊为什么遇不到好男人】的话题，杂志上排行前十的女同事拉近关系话题！ 安娜贝尔·只想毕生献给魔法·斯威特立刻微笑，点头：“是。对。现在好男人可真不多见。” 女同事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安娜贝尔感觉到什么属于“情感话题”的雷达开启了。 “对啊对啊，斯威特法师，你不知道，我曾经……” 【二十五分钟后，法师塔一层，休息大厅咖啡馆】 “……唉，所以，我们女人真的要为自己的幸福主动争取，不要看到对方的脸就和对方睡，不要一味追求外表……虽然外表也算重要，但我已经很清楚了，外表并不是主要的……” 安娜贝尔微笑，点头：“没错，没错，太有道理了。” 她眼角的余光不禁瞟向了咖啡馆墙壁上悬挂的时钟。 ……再不走，薇薇安可能又要冲进法师塔大厅发飙了。 但对面的女同事依旧源源不绝，明显她憋了一肚子的情感话题相关言论，而今天撞上了一个最优秀的倾听者——又名只要你主动释放善意、和她说话邀请她喝咖啡就会乖乖听你倒苦水的自闭宝宝——水龙头一旋开，再关上就很难了—— 安娜贝尔完全无法把“不好意思我要下班了”插进女同事的演讲里。 于是她不得不说：“但其实，法师塔里应该有许多帅气的男同事。” 所以去寻找他们宣泄情感的苦闷吧，不要对着我演讲了。 女同事立刻响应到了错误的信号。 她话锋一转：“的确，法师塔的男法师质量都很……” 好的，【我们来聊聊哪个异性同事更帅气更迷人更令我欲罢不能】话题开始了。 ……这个话题比之前的话题还要令安娜贝尔汗颜，因为她真的很久、很久、很久没从异性身上感觉到“帅气”这个单词，私以为所有蹦到自己眼前释放交往信号的男性都是烦人的虫子，只想伸出高跟鞋碾死。 ……傲慢魔女被压抑多年的本性趋使，没办法。 安娜贝尔觉得嘴角的笑发僵：“这我倒是不……” 女同事：“哎哎，说起来啊，你知道吗，今天法师塔入职了一位男法师，就在我们楼下，正好是和你同期的，还曾在泽奥西斯进修，你大概认识，叫……” 安娜贝尔有点不耐烦地打断她：“不认识，不怎么感兴趣。” 可女同事谈兴愈浓：“你不知道哎，下午我借送文件的名头特地去十二层看了一眼，那位男法师的颜值，简直了，嘶，我发誓不到一星期十二层就会挤满女同事……说不上来、简直没有词汇形容的好看，而且还不是那种高颜值冷酷风的好看，是想和对方上床的那种……” 安娜贝尔：你刚刚还说不要一味追求外表。 女同事收到了她一言难尽的眼神，大手一挥：“帅到那个级别的可以免谈！睡了绝对不亏！绝对不亏！” 安娜贝尔：我不是很懂你们颜狗的世界。 女同事大概也不是很懂她老修女的世界，再次遭到一言难尽的眼神的她激动地拍了拍桌子：“斯威特法师，你不懂！你没有去现场看！如果我有拍照就好了……第十二层的研究不允许私自拍照……但只要你去现场看看对方，你就懂了！我告诉你，他把长发绑成低马尾的……” 安娜贝尔立刻说：“我不喜欢长发的男人。” 当然是短发最好看。 女同事恨铁不成钢：“不不不，对方的颜值如果是短发也绝对很能打，但长发就凸显出那种气质——你听我——” 安娜贝尔不想再听了。 她可以浪费时间迎合同事聊情感话题，但唯独不能和任何人聊起某个特定的异性。 因为她会忍不住想起……接着疯狂在心里比较，疯狂在心里反驳，疯狂在心里咆哮，然后为了“保持优雅”，活生生噎死自己。 她很想告诉自己，成年人必须摒弃这种小女生攀比式的炫耀冲动，更何况你拼命想炫耀的对象已经和你再没什么关系——但她忍不住，忍不住就是忍不住，这冲动大抵是需要再一个八年来抵御的东西。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不讨论，不提起。 万幸的是，就在她要爆发的那一刻，第十三层的总舵法师急匆匆地跑进了咖啡馆。 “哦，你在这里，蒙娜法师！” 蒙娜是女同事的名字。 总舵法师把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袋子放进女同事手里，半抱怨半庆幸地说：“这是注册部门刚刚发下来的员工名牌，你忘了今天还要接收名牌吧，竟然直接就下班……啊，斯威特法师，你也在，太好了。” 女同事起身，抓着袋子连连对总舵道歉，总舵则摆摆手，笑呵呵地看着安娜贝尔，说：“正好正好，我原本想，你没下班的话还要额外寄回你的公寓呢。这是注册部门给近期注册成功的法师发放的正式名牌，斯威特法师，你拿一下你的，明天插在办公室门口那个长方形的空缺上就好。” 安娜贝尔对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女同事的话匣子不了了之，拿了名牌，她就能去找薇薇安了。 然而，或许是因为工作出了纰漏，或许是因为刚刚还在聊私密话题，拿着袋子的女同事明显慌了手脚—— 安娜贝尔要伸手去翻找袋子时，她匆匆把袋子打翻在了卡座上。 “哗啦啦”，名牌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天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笨手笨脚的！” 安娜贝尔没开口。 因为一块名牌正好倒在了她的鞋面上，而这块小牌子上面，正正方方刻着： 【洛森·布朗宁】 只瞬间。 真的是瞬间。 她坚持八年避开这个名字的毅力，泡沫般瓦解。 安娜贝尔缓缓弯腰，把这枚名牌拾起来。 她轻轻念道：“洛森·布朗宁。” 女同事嗡嗡说着什么，安娜贝尔已经听不清了。 要见薇薇安，要去买窗帘，她今天接下来所有写在行程表里详细规划的一二三四五也消失不见。 安娜贝尔抓着这枚名牌，想都没想，立刻扭头看向总舵：“他在哪一层就职？” 突然被质问的总舵法师有点茫然，他摸摸后脑勺，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布朗宁法师今天提前下班了，我下电梯时看见他在塔外的便利店……” 情感超越理智，冲动席卷思考。 安娜贝尔拔腿就跑。 仿佛是古老落后的动画片一样，她起跑的速度太快，冲撞得太踉跄，以至于那顶宽檐帽晃晃悠悠地打着转落在了咖啡馆，以至于她整只成旋风状刮过正要进门的薇薇安·兰姆，差点把薇薇安的裙摆掀走光，并完全把那句愤怒无比的“斯威特”抛之脑后—— 安娜贝尔冲出法师塔，往缓坡上纵身一跃，挥舞法杖加持飞行魔法，法袍在背后猎猎拂动。 她以这样惊人激烈的模样降落在法师塔下的便利店门口，呼吸急促，脸色涨红。 便利店内的收银员不禁恐惧地放下了扫码枪。 “……对、对不起，本店禁止法师决斗，如有需要，请出门左转……” 安娜贝尔：“……”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压下头顶炸起的头毛。 “不是来决斗，我来找人。” 与此同时，斯威特法师的视线如同镭射光线一般唰唰唰扫过整个小店。 ……没有。店里空无一人。 如果他来过，那么已经离开，而自己肯定……已经错过了。 这事实让安娜贝尔冷静了些许。 起码今天，她失去了找到他的机会。 但那个王八蛋就在法师塔里上班，没错，大不了明天把整座塔翻过来，本小姐肯定能找到！ 安娜贝尔放任自己呼哧呼哧进行剧烈运动后的休息，弯腰，按着膝盖，一点都不优雅地发出野兽般的大喘气，然后还索性蹬掉了磨脚的高跟鞋。 高速短跑真要命。 这期间，收银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直到安娜贝尔转身拉开冰柜，拿了一瓶冰茶。 “你好。”她说话时还夹杂着“呼呼嗬嗬”的喘气，但因为每个单词都在着重强调，所以收银员听得很清晰：“我买这个。” “哦，呃，一共一银币……” “顺便问一下，你们店里，刚刚又进来一个法师吗？” 这位法师询问的架势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顺便，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能够随时拔出法杖与对方决斗。 店员畏缩地拿着收银枪，往后退了退。 “对不起，我不清楚……” “男性法师。绿眼睛。”安娜贝尔描述，“栗色头发，而且……” “哦，你说的是刚刚来应聘的那位布朗宁法师？” 安娜贝尔：“……” 震惊又带回了不少理智。 她不禁换了只手扶膝盖。 “应聘？” 为什么那货成为法师后还要来便利店应聘？？ 店员却读不出安娜贝尔满脸的问号：“对，他大约五分钟前直接骑车离开了，很抱歉，我想您暂时找不到他……但没关系，布朗宁法师从明天起，每个中午都会在我们店做兼职，事实上，他刚刚预支了两个小时的薪水，买了……” 安娜贝尔：“等等，为什么他才应聘成功就能预支薪水？” 店员支支吾吾起来，脸上浮起小红晕。 安娜贝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个女店员。 长得还蛮漂亮的女店员。 ……想骂脏话的冲动终于带回了斯威特法师全部的理智。 所有的感动啊激动啊情不自禁啊，呼啦啦全没了。 别问，问就是王八蛋不值得。 什么花心王八蛋。 什么花心王八蛋！ 斯威特大法师腰不疼了，气也不喘了，她抬起法杖迅速整理了自己的仪表，蹬回丢在门口的高跟鞋，重新美丽高贵、端庄平和起来。 “这样。” 她分外优雅地对这个女店员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只是被哄了几句好话就答应给对方预支薪水的女店员：“……” 店员尴尬地轻咳一声，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位法师大概不是来决斗的，她的气势像是来抓奸的。 在这空前可怕的气势下，女店员不禁老老实实地报告：“这是布朗宁法师的购物小票，他刚刚走得匆忙没有带上，我想他预支薪水只是生活紧迫，并没有购买不该买的东西……” 所以揍人的时候揍轻一点——她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安娜贝尔微微颔首，气宇轩昂地接过那张购物小票，气宇轩昂地走出店外，气宇轩昂地无视店员在后面弱兮兮的“您的冰茶”，气宇轩昂地来到柏油马路对面的长椅上坐下，气宇轩昂地低头。 一盒口香糖。嗤。 一桶泡面。嗤。 一个碗。嗤。 一瓶护发素……一瓶护发素？ 安娜贝尔·斯威特惊人激烈的气势，就像被一根针戳破的气球一样，“啪嗒”破裂了。 【十分钟后】 薇薇安·兰姆气急败坏地顶着被吹乱的发型，开车冲到法师塔下。 当她看清柏油路边上的长椅时，不禁用力拉住了手刹。 薇薇安从车上跳起，又气又担心地问：“到底怎么啦？” 法师塔下，长椅上，捏着一张购物小票，迎风“吧嗒吧嗒吧嗒”冒眼泪的红毛兔子抬起头来。 她哭得连jio都屈进爪子里了，抱着膝盖直接哭成一团抖动的红毛。 “布朗宁……布朗宁……布朗宁他和新女朋友同居了！呜呜呜呜呜呜哇！” 薇薇安：“……” 她和蔼且怜悯地在这只智障旁边坐下。 “你怎么知道的？” 在梦里见到的吗？ 安娜贝尔：“他买护发素了——他竟然买护发素——他以前自己洗头从来不用护发素的！他自己洗头只是随手抹一把洗发水再冲掉而已！他现在竟然买护发素——他是给女朋友买护发素！他们在同居！他们是互相买护发素的关系了他们马上要结婚了要生小孩了呜呜呜呜哇哇！” 薇薇安：“……” 半晌，她不禁感叹一声：“八年了。” 原来弱智是真的能够变得更弱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布朗宁法师（面无表情）：我只是留了长发。 安娜贝兔，就是一种会面对仅仅撩过两句话的女孩气宇轩昂黑气满满，又会对着一张购物小票瞬间崩溃哭成一团的生物。 【该生物仅限布朗熊捕获】 第184章 第一百零七十九章 小学鸡的世界也不存在火葬场（上） 第一百零七十九章 小学鸡的世界也不存在火葬场（上） 薇薇安不得不花了半个小时说服安娜贝尔, 一个人在八年中是可能会培养出良好的洗头习惯，学会在使用洗发水之后使用护发素的（。） 而且她还慈祥无比地拿过小票，对着弱智强调, 一个只肯给同居女朋友买18铜币一大罐的廉价护发素用的雄性是绝对会被甩的，就算他真的有新女友, 也肯定是分手边缘关系破裂的新女友了（。） 终于, 团在长椅上的弱智减少了眼泪输出。 她改为红着眼眶吸鼻子。 “好叭。”蜜糖宝宝委屈巴巴地说，“所以这是布朗宁自己用的。……他不可能给女朋友买廉价护发素的，薇薇安，你说的，（吸鼻子）, 有道理, （吸鼻子）, 布朗宁是真的养成了良好的洗头习惯, 对吧？” 薇薇安：不管你正在哪个荒郊野地, 你最好立刻养成良好的洗头习惯, 布朗宁。 她慈祥点头：“当然。” 得到朋友肯定回复的蜜糖宝宝放心了一点点。 “没错。”她开始自言自语, “布朗宁才不可能有同居女友……如果有，她怎么还能让他买泡面吃。太不称职了。” 薇薇安随口回复：“这倒不一定，也许他们吵架了, 布朗宁那家伙一直很擅长惹女生生气……” 话说到一半，薇薇安就悚然一惊。 旁边的吸鼻子声又消失了。 薇薇安颤颤巍巍扭过头。 蜜糖哭宝宝：“布朗宁他和别的女生吵架——他竟然和别人吵架——呜呜呜哇！！” 薇薇安：“……” 谁让你嘴贱。 谁让你嘴贱！ ……于是她又花了三十分钟说服越哭越傻的弱智。 要知道，安娜贝尔花了八年时间把自己维持成高贵冷艳的“斯威特法师”, 可仅仅一张小票就让她基本现了原形。 现在她的状态就好比八年没吃冰激凌的冰激凌狂热者，甫一沾到冰激凌，就“哇”地哭出来，边哭边吃, 边吃边哭，整只越化越软，完全停不下来。 最终薇薇安只好硬着头皮祭出一记杀招——又名，残酷的事实—— “斯威特，你进入法师塔工作的事，整个法师界都知道。既然他也回到了法师塔，为什么没来见你？” ……对啊。 为什么没来见我？ 因为…… 【分手就是分手，离开就是离开。】 【我恨你。我绝不会再联系你。】 【如果你执意，我们将来没有可能性。】 ……因为，他是布朗宁。 不会回头，不肯后悔，被她亲手推开的布朗宁。 安娜贝尔揉揉眼睛。 “他知道我在这。只是一直躲着我。毕竟，我们……学徒时代是不对付的宿敌。” 薇薇安：八年了。八年了。为什么可怕的宿敌理论又要开始了？ 她戴着痛苦面具，深深地弯下腰——这次轮到安娜贝尔回归正常，而薇薇安泫然欲泣地捂住了脸。 只是，这一次，薇薇安终于不需要像在学院时那样，劳心劳力、花费口舌去和一个弱智纠正“宿敌”的定义。 成年人的世界，实在有太多心照不宣。 譬如仅仅用于假装敌对的“宿敌”说法，譬如偶尔会不屑提起的“前任”身份，譬如刚刚还完全崩溃、焦虑无比、明摆着依旧暗暗把对方当作【心仪异性】的表现…… 安娜贝尔不知道薇薇安看出了多少，但她此时不在乎。 八年前她是个喝了红牛后可以把“布朗宁”这个名字挂在嘴边说一万遍的傻子，八年后的她只是能做到控制自己不喝红牛而已。 八年。 她学习，她工作，她竭尽所能地提升自己，自认一切安排完美紧凑。 她明明已经认定可以独自一人活到几百年后，把毕生的喜怒哀乐都献给魔法。 ……那仅仅只是因为，见不到那个讨厌的傻瓜啊。 他不来见自己，的确是明智的决定。 他不能接近自己。 他不能接触自己。 他不能让我感受到任何存在感。 否则…… “薇薇安，走吧，我们去吃饭，然后立刻扫货。” 安娜贝尔揩干眼泪，像每只看到红果果的兔子那样奋力弹起：“我衣柜里的东西太丑了，我需要很多新衣服，还要做发型。” 否则，独断专横的斯威特，绝不会再次放手。 【第二天，早晨，七点五十九分】 布朗宁法师再次踩点抵达大厅。 他一边匆匆往电梯口跑，一边划出钟表魔法来看表—— 这个点，习惯提前十五分钟上课上班的斯威特肯定已经在办公室，而他直接乘电梯去十二层就能完美错开—— 对，没错，布朗宁当然知道斯威特在法师塔。 学徒时便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并不会在成为法师后降低威能，更何况他回归文明社会、从路人小姐姐那里借到手机后，第一时间所做的就是点进法师界最大的网站，搜索“安娜贝尔·斯威特”。 查看莉莉的动态其实都排在远远远远的之后（。） 而搜索结果也很好地缓冲了他回归时十分上头的冲动，最大程度地还原理智，让巧克力脑袋还原成“荒郊野地历练八年的布朗宁大法师”—— 无他，“安娜贝尔·斯威特”的相关信息铺天盖地，这位从校园女神升级成法师界女神的人物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头条新闻。 其中一半是她进驻法师塔要为斯威特家族“再创辉煌”，另一半是她与各类贵族公子的花边绯闻，具体到时间地点角度动作（。） 洛森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已经脱离了那个相对单纯的学院，而自己八年的隐匿失去了太多的话题度。 法师界不在乎布朗宁，法师界只在乎斯威特，再多的舆论攻势再多的网络水军，也无法把他们推上同等的地位，制造让所有人信以为真的绯闻。 ……这事实太令人沮丧。 更别提之后收到的订婚消息——洛森当初被通知时之所以如此平静，是因为他早就在头条新闻上看到了安娜贝尔中指上佩戴的戒指，那时他就有了些预感，只是不肯相信真的存在那个“未婚夫”而已。 后来他切实看到了她和对方在一起的照片，这才被现实的耳光闪醒。 为此，洛森第一天回来时没去注册法师； 第二天特地卡点离开总舵法师的办公室与那个接引法师错开； 便利店应聘成功后匆匆骑车离开生怕撞上她下班； 昨天上班时，实在气不过订婚的事故意擦过去吹乱了对方的丸子头…… 如果不是必须握着车把，成熟伟大的布朗宁法师当时还想伸手过去揪对方的丸子头（。） 实在气不过。 嗯。 气不过。 情绪不好。 所以他故意糊炸那蠢蛋一头的红毛的。 他就要故意糊炸那蠢蛋的红色丸子头。 ……反正，他不想见她。 一点都不想见她。 不想在工作地点见到可恨的前任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见到了说什么？ “嗨好久不见，我现在比学徒时还要贫穷，你能不能掏出钱袋接济一下我让我避免饿死？” ……简直惨不忍睹，能够写进《碰到前任时最尴尬的开场白》里，成为《多年不见前任落魄成乞丐》的案例解说了。 就算要见，洛森也起码要重新赚回许许多多的金币，起码要找到一个比她更漂亮更可爱的女朋友——鉴于这个条件的难度，他可以改成“起码要制造一个比她更漂亮更可爱的仿生魔法女朋友”——起码要让布朗宁这个姓氏被整个法师界铭记…… 这样他就能非常成熟体面地去偶遇她，说一声“好久不见，恭喜你订婚，这是我的祝福”，再竖着中指扬长而去，顺便用摩托喷她未婚夫一脸尾气。 哦对，那天他一定要特地把魔法摩托暂时换成柴油驱动的摩托，喷出漆黑且强烈的烟雾，最好是能让“未婚夫”这种生物嗅一口就立刻去世的（。） ……综上所述，洛森不想见安娜贝尔。 他现在太讨厌她，太恨她，所有糟糕的情绪都是因为她，如果他真的见到她，一定会忍不住…… 忍不住…… “布朗宁。” 布朗宁法师僵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咖啡馆旁边的垃圾桶后钻出一只蹲伏的生物，该生物的神态同时综合了气急败坏与眉飞色舞： “我就知道你会卡点上班，这个角度能蹲守法师塔休息大厅里所有的电梯……被逮到了吧，哈！” 这是情急之下、代替了“好久不见”的宿敌式宣言。 “叮！” 这是电梯门开了。 布朗宁法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迈开腿，一个闪现窜进打开的电梯，然后疯狂按动关门键。 斯威特法师极其迅猛地扑过去。 布朗宁法师继续疯狂按动关门键。 斯威特法师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 布朗宁法师略放松地对她挑衅地微笑。 斯威特法师一咬牙，一跺脚，一鼓作气直接伸出右爪去卡电梯门—— 布朗宁法师用比之前速度更快的闪现戳向了开门键，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了闭合的电梯门。 “蠢货，手伸进电梯门找死很好玩吗？！” 这是情急之下、代替了“好久不见”的宿敌式回复。 ……而斯威特法师趁着这个机会顺利地钻进了电梯，恐怖片般的电梯惊魂结束了。 电梯门合上。 电梯缓缓上升。 电梯内的空气逐渐凝固。 ……斯威特法师夺命狂奔冲进电梯要和同事挤同一部的骁勇逐渐丧失。 布朗宁法师没和她说话，他从来不和蠢货说话，而且依旧在气她刚刚不管不顾伸爪。 半晌，斯威特法师憋出一句：“……我去第13层。” 布朗宁法师不说话。 斯威特法师看了一眼电梯按钮，然后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13层的按钮已经被点亮了。 ……布朗宁法师不得不出言警告：“别多想。手滑。” 哦，反正12的按钮和13的按钮一个在第一列最上面一个在第二列最下面，你说手滑就手滑。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直视前方，目不斜视：“布朗宁法师，你的法师名牌在我那里，改天去我办公室拿一下。” 洛森：“不去。” 安娜贝尔：“这是工作，配合工作，布朗宁法师。” 洛森：“没义务配合你工作，不去。” 安娜贝尔：“……” 电梯上升到7层了，安娜贝尔实在憋不出什么话题，而且她向对方示好的冲动逐渐变成想打对方的冲动。 她今早提前半小时去楼层做了考勤打卡，然后就回到休息大厅，挑选了一个最佳位置——蹲守在咖啡馆的垃圾桶后，一蹲就是三十分钟。 布朗宁肯定会特地错开自己的上班时间下班时间，甚至他可能提前收到风声午休时间从楼层消失……真是该死的无所不能，她毫不怀疑他能提前逃走……安娜贝尔知道，只有蹲守在这里才能见到他。 ……刚刚之所以会胡乱冲向电梯搞生死时速，还是因为她一直在找记忆里对方的样子，差点没认出来他站在电梯前…… 低马尾，皮夹克，黑靴子，拿着一只棕色手提箱。 如果再有点烟雾或灯光，如果这里是酒吧或舞厅——这个背影绝对会第一时间吸引到薇薇安的所有注意力，再被安娜贝尔皱皱眉、干脆忽略。 那是属于成熟男人的，某种叫“性张力”的东西，安娜贝尔一点都不喜欢，古板的她会把这东西引起的躁动一律划归为“不正经”。 她记忆里的精灵绝没有这样的背影，她记忆中的布朗宁又干净、又阳光，在安娜贝尔的想象里，他周围一定聚拢了一帮男女同事，他们会很和谐地交谈寒暄，时不时发出笑声……或者他会急匆匆地跑过来，和经过的法师讪笑着打招呼…… 他一定会是人群的中心。 这并不奇怪，因为读书的时候，布朗宁就是一个发光体。 但当她的视线匆匆掠过电梯前的背影时，却觉得那是个烟雾缭绕、神秘莫名的家伙，对方没回头时就不由自主被引动的心跳让他无比讨厌、恶俗，安娜贝尔飞快撇开视线。 ……如果不是，电梯门快开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讨厌的事，微微不爽地侧过了脸。 背影也好，气质也好。 但那双绿眼睛里的东西什么都没变。 不爽的小情绪，暗自嘲讽什么人的调调，虚假营业的“愉快”笑意……她一眼就全部看清。 所以，此时她和他站在同一部电梯里，想不起询问他为什么要留长发，想不起去打量他现在的模样，甚至想不起“哦布朗宁是长发所以护发素真的是他买给自己的”的恍然大悟—— 她只觉得他一点都没变，而他们正站在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距离再如何拉远也不可能超过一米，眼神再如何相互避开也不可能再避开八年。 真切靠近他的感觉太好了。 安娜贝尔甚至能想象他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回到同一个公寓…… “洛森。” 洛森动了动。 她在想什么，她以为现在还是好好叫一声名字我就会乖乖听使唤的时候吗。 可安娜贝尔只是沉浸在幻想中，单纯想叫叫。 “干嘛。” ……虽然口吻极度阴阳怪气，但她的幻想还是被回应了。 安娜贝尔便又拥有了一些勇气。 “午休时间，要去一楼喝杯咖啡吗？” 洛森目不斜视，安静如鸡。 安娜贝尔只好又说：“布朗宁法师，午休时间，请你和我去一楼喝杯咖啡，我们有些工作必须处理。” 这是很官方，很得体，绝挑不出任何错误的提议。 可布朗宁法师干脆道：“没钱。” 安娜贝尔：“……” 很好。 他这就开始了。 “中午我要去塔下便利店做兼职，我也不能浪费那份员工餐。还是有什么工作，你不能在上班时间处理吗，斯威特法师？呵，那你的工作能力可真差……” 安娜贝尔：“我请你喝咖啡。再买一份炸猪排定食套餐。” 洛森：“中午午休是吧，好的我知道了。” “叮”一声响，电梯抵达了12层。 布朗宁法师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潇洒的背影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为了一顿免费午饭能勉为其难和前任讨论工作的家伙。 安娜贝尔松了一口气。 她想，单独约他出来谈话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看来这家伙最近是真的饿得不轻。 远去的洛森也松了一口气。 他想，果然和前任见面就是一个愚蠢至极的错误—— 那是个已经订婚的狠心坏女人，你不能只是呆在电梯里三分钟就忍不住想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洛森（反复默念）：不能见面不能见面不能见面我不亲她我不亲她我不亲她…… 安娜贝尔：兔兔飞扑jpg 啊你们在想什么，同事之间午休去喝咖啡只是讨论工作。对吧。 第185章 第一百零八十章 小学鸡的世界也不存在火葬场（中上） 第一百零八十章 小学鸡的世界也不存在火葬场（中上） i don’t wanna wait for you 我不想再等你。 i jt wanna wake up o you 我只想在你身边醒来。 ——引自eily zeck-give it all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然后呢？” 【夜晚, 九点整】 安娜贝尔有些不适地往后退了退。 助理却更急迫地撑着桌子往前探—— “然后呢？午休的时候你们说了什么？关系定下来了吗？决定要如何发展了吗？有没有看重的戒指店？还有还有，我可以立刻订到酒店街最大的豪华酒店顶层套房——为什么晚上九点您还穿着整齐坐在家里？出去！出去！快模仿兰姆小姐风情万种地出去！立刻烧掉您所有的高领奶奶灰！您为什么还穿着这件高领奶奶灰？！脱掉！脱掉！快脱到身上只剩比基尼！快！” ……即使隔着通讯水晶，隔着法师塔到斯威特老宅的遥远距离, 安娜贝尔也有一丢丢地被助理吓到了。 真恐怖。 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穿着高领奶奶灰的毛线披肩, 此时不得不再次往后缩了缩, 同时，手指悄咪咪在小茶几下抖了抖。 但面上还是一派斯威特式的镇静：“助理，注意礼仪，我们今晚进行通讯的主要任务是处理近期家族内政。” 呆在老宅那边恨不得扒穿水晶屏幕穿越过去的助理：“……” 她毫不留情地指出：“水晶联通时您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团在沙发上，开场白就是‘布朗宁今天和我重逢了’。” 肢体语言和开场白都完全没有任何处理近期家族内政的意思。 安娜贝尔：“……” 作为一个脸皮稍稍变厚的大人, 被戳穿的她轻咳一声, 没有脸红。 当然, “没有脸红”也只是因为戳穿对象不够让她感到窘迫, 今天早上大小姐可是对着一个被点亮的电梯按钮就能脸红的小学鸡。 “这样, 抱歉, 助理, 是我太失礼了。接下来，我们把心思放在这季度的产业……” 助理“咣”地拍了一下桌子。 背景的墙壁“嘭”地掉下一本书。 “处理什么家族内政！处理什么家族内政！布朗宁同学——布朗宁先生回来了，您就该立刻脱掉这件丑陋的奶奶灰毛线披肩冲去过夜生活——” 安娜贝尔：她好可怕。 ……她怎么比读书时还可怕。 “助理。” 安娜贝尔小声逼逼：“你是不是, 反应太激烈了？我们才刚刚重逢，中午也只是单独吃了一次午饭……” 什么酒店啊什么戒指啊什么夜生活啊，这也太……咳, 太不知廉耻了叭。 事情要慢慢来……循序渐进嘛。 他们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 布朗宁也不是会后悔回头的性格。 她需要周密的计划、缜密的准备、与长久的时间…… 助理：“我反应激烈？我反应激烈？——是您不知道如何把握机会，是您还在无意义磨蹭！您根本就不知道——” 她又“咣”地拍了一下桌子，背景的墙壁上又“嘭”地掉下一本书。 安娜贝尔再没有空余地方能往后缩了。 她只好小声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助理顿住了。 这个金发碧眼、冷酷高效的女孩定定地看了安娜贝尔一眼，突然抬手, 抓散了自己同样紧绷的发髻。 “不。” 她几乎是在叹息，“您没有什么应该知道的。” 关于布朗宁。 关于这八年。 ……她命令过自己，为了小姐，为了斯威特家族，必须对那个无意中发现的秘密守口如瓶，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 天知道，即使是八年前，她也没有这么渴望过他们能在一起，他们能互相陪伴。 起初，助理营业论坛cp，仅仅是她看出了小姐的那份掩饰在讨厌中的喜欢，所以她要为小姐营造一个良好安全的舆论环境。 后来，她也渐渐被周围所有人影响，觉得整个泽奥西斯的男学徒再没有布朗宁更优秀的了，而小姐就该与最优秀的异性相配。 所以那时候，助理磕cp，还处在“要把最好的男孩配给最优秀的小姐”阶段，布朗宁代表的那个角色是“可替换”的，他就像是芭比娃娃那个谁都记不住名字的男朋友。 助理更看重的当然是“芭比娃娃”。 娃娃的配对男友可以有，但也没必要。 再没谁比助理更了解斯威特家族的血脉了，斯威特们从来不存在真正的“爱情”，也正因为此，小姐被“初恋”所激发的那份幼稚、青涩、微小无比的“喜欢方式”这么珍贵。 ……可偏偏，这对幼稚、青涩、只肯将极微小的一部分喜欢袒露在外给对方看的小学鸡情侣，用了一种最成熟的方式，决定他们分开。 时间不到。 地点不对。 不够强大。 还需等待。 列出一二三四的原因，就这么干脆地互相远走，不再联系。 助理至今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提分手的那个人是谁——但不论布朗宁是否是提出分手、做出最完善决定的那个人，最终，他也还是同意、并忍耐了分离。 这样漫长的分离。 最终，一位成为法师掌握权柄，一位也许……在荒无人烟的角落创造了奇迹。 小姐曾不停不停地在她耳边强调布朗宁是个意志如何如何坚定作风如何如何潇洒的人，他从不后悔，他对自己的决定永不置疑。 可助理却终于了解到—— 洛森·布朗宁，这个男人曾用最青涩的手法占据安娜贝尔的全部学徒时代，结尾时却接纳了最成熟而痛苦的方式消失，消失后，则依旧，在用…… 最幼稚，最孩子气的做派，坚持了一个长达八年的秘密。 一个他大概永远不肯告诉安娜贝尔的秘密。 所以，当今晚，助理听到安娜贝尔说，“我和布朗宁重逢了”，她不会像薇薇安那样冷笑着发表“早该来了都死哪去了”，也不会无语至极地劝安娜贝尔冷静。 作为唯一一个知晓那秘密的斯威特，助理比任何人都不冷静。 再没人比她更明白，洛森对安娜贝尔，不是“同样优秀便很相配”的异性，不是“可以有没必要”的娃娃男友。 青涩，肆意，却又成熟，理解，最深处还藏匿着无法压抑的孩子气。 这样的一份，她作为斯威特闻所未闻的感情。 不再关乎男人女人。 不再关乎矜持拉扯。 ——一个斯威特要有多幸运才能遇到这份感情？ 助理是真的想第一时间冲过去把磨磨蹭蹭的小姐绑起来，再直接打包丢进布朗宁的卧室。 就这样她还不放心，她还想冲去珠宝店定戒指直接一套流程帮小姐把对方套牢，套得死死的。 ——求求他们了，只要在一起，什么都行。 可对面的小姐还在叽叽歪歪：“助理，你最近对我好凶……” 助理：如果能把你凶到你前男友床上，我可以立刻凶死你。 ……这是直属上司，忍住，忍住。 她冷硬地说：“既然您今晚没有什么事情，我想，我们还是提前结束通讯吧。祝您晚安……” 而我会立刻动身前往法师塔采取行动的。 可安娜贝尔到底没让助理暴躁地挂断通讯水晶。 毕竟她的开场白就预告了这趟通讯的主要目的： “其实……嗯……吃饭的时候，我们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有什么火花……你知道的。” 安娜贝尔艰难地说：“事实上……其实……” “布朗宁他一直在埋头扒饭，连一眼都不看我。” “我、我看他实在吃得太饿太香，就忙着给他点单加菜补充营养了……等到午休时间结束的时候，才和布朗宁说上一句话。说‘下次见’。” 助理：“……” 助理忍无可忍，她猛地锤了一下桌子，往前冲进水晶屏幕。 安娜贝尔在水晶那端惊恐地撞在了自己的沙发靠背上。 “……好歹我们单独吃了一顿饭！好歹他愿意被我约出来喝咖啡！好歹、好歹我说了一句‘明天见’，而且他点头了——” 助理咆哮道：“那下班时间呢？下班后您做了什么？” “他、他又提前下班了，我完全堵不到他……” “您不能直接翘班守在他办公室门口吗？！” “……第二天上班就翘班，态度太不端正了。” 要什么端正的态度！ 助理：“追人不需要端正的上班态度！追人必须死缠烂打，紧紧黏贴，瞄准机会就往前冲！” 万幸的是，这时的安娜贝尔没有再别别扭扭地来一句“我没有要追他”，让助理彻底气炸。 这位小姐虽然对自己的认知一贯不清晰，但她对布朗宁的认知太清晰了—— 洛森那股“死不回头”的倔脾气安娜贝尔一清二楚，从毅然决定蹲守在垃圾桶后三十分钟开始，安娜贝尔就没指望用什么矜持含蓄的高姿态“吸引”他。 为此她今天特地顶了一枚炸鸡腿形状的发卡上班呢，就希望吸引到他一点点的注意力（食欲）。 被分手的布朗宁只能追回来，别指望他主动嬉皮笑脸再追你，这是宿敌看一眼就能明白的道理。 所以，此时，安娜贝尔垂头丧气、大大方方地说：“我一直没有追雄……男人的经验，只是一直被男人追，而且以前那些人追我的时候我都无视并遗忘了，现在就没有任何经验能总结。所以想打通讯水晶问问你。” 助·也一直被男人追·理：“……” 搞得好像我就知道似的。 ——话虽如此，一个优秀的助理决不能对上司说“不”。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急迫的语气，试着重新冷静一些：“所以，您打电话过来是想询问，‘追男人的经验’。” 安娜贝尔“唔”了一声。 “很接近，但其实……”她举起手，手指捏出一丢丢距离，“不是这个。因为布朗宁应该不能归为常规的男性，所以常规追人经验对他是没用的，还是必须靠我自己摸索……我想问的总结经验，是，呣，就是那个……” “‘怎么追男人，不算变态’？” 助理：“……” 安娜贝尔：“咳，因为今天下班后没堵到他，我一气之下就……借口有重要工作潜入了12层，找到布朗宁的办公室，再用魔法撬开他的个人资料柜，找到了他目前的住址。” 助理：“……” 安娜贝尔：“然后，哎嘿，我回家路上就顺手买下了他住址旁边的公寓。” 助理：“……” 安娜贝尔从沙发上蹦起来，通讯水晶终于显示出后方背景——除了一只沙发一只茶几，什么都没有的毛坯房。 助理：“……” “我刚刚八点半才顺利搬进来……还没开始整理装修。” 助理的上司颠颠跑到窗户边，将奶奶灰色的毛线披肩罩上头顶挡住红毛，鬼鬼祟祟地撩开了一丝窗帘。 “你康，旁边就是布朗宁的公寓。” 然后助理眼睁睁地看着安娜贝尔又架起一副望远镜。 “他正靠在窗户旁边操作笔记本电脑。这扇窗户是书房的窗户……啧，这个望远镜没有魔法加持，我看不清他的电脑屏幕是什么……可恶，明天去买一架新的……不知道这附近的店里有没有卖高魔加持的望远镜……” 助理：“……” “所以，我想问问你。” 在某方面斯威特到极致的高效率上司收回望远镜，压低嗓音：“这样追男人过不过分？算不算变态呀？如果这样不好不礼貌的话，我还是搬回去……” 助理的理智与情感在搏斗。 助理的法制意识与个人冲动也在搏斗。 助理内心想要“啊啊啊啊”的部分与想要背诵个人隐私条例的部分正互相试图勒死对方。 “小姐，这扇窗户只对着书房，没对着浴室吧？” 蜜糖宝宝不明所以：“没有呀。只能看到书房。” 助理成功击倒了自己的法制意识。 她成功把自己的法制意识按在脑子里的黑|化黄色监|视py同人文库存里狠狠摩擦。 助理咽下了万千试图涌出喉咙的话语。 “好，现在没有问题了。” 反正对象是布朗宁。 所以没问题……吧。 【对面】 什么也没操作，背对着窗户，开着笔记本电脑镜面反射的布朗宁法师面无表情。 半晌，他把镜面反射窗口最小化，窗口专门在屏幕右上角对准了对面那个愚蠢的裹着奶奶灰的红毛脑袋，又兀自点开工作软件，伸向了手边的咖啡杯。 ……几十秒后，调整出一个相对比较帅的姿势端起了咖啡。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助理：我就知道（： 小安娜，偷窥一个五感发达的精灵，就像偷窥一个刺客一样危险呀（怜悯 当然，如果对方愿意让你偷窥着玩（。 第186章 第一百零八十一章 小学鸡的世界也不存在火葬场（中下） 第一百零八十一章 小学鸡的世界也不存在火葬场（中下） 中断了和助理的通讯, 安娜贝尔又重新罩上奶奶灰毛线衫，鬼鬼祟祟地靠近了窗户。 只不过这次她的鬼鬼祟祟是“心安理得的鬼鬼祟祟”，与未曾询问助理时那“担心行为变态的鬼鬼祟祟”的感觉完全不同。 起码, 斯威特法师现在已经完全把“悄悄扒在别人公寓对面偷窥”的罪恶感摒弃，“可恶为什么我没有记得买高魔加持的望远镜”占据了所有思想。 ……她当然是要不满意的, 毕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近距离“接触”呢。 斯威特小姐之所以能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法师, 就是因为她时时刻刻保持着对自己的高度要求标准——在“努力追前任”这桩事上也要一并做到高标准，当然。 安娜贝尔一边埋怨着自己没买高魔望远镜，一边眼巴巴地扒着那丝丝打开的窗帘，继续探头。 只看一下是不可能的，要多看几下下。 毕竟在电梯里时她碍于气氛连眼神都不敢乱撇、在咖啡馆里时她全身心沉浸在“找服务员加菜”、下班后……下班后她连对方一抹影子都没逮到。 这么一想, 她还没有细细打量过现在的布朗宁呢。 ……都怪不周密的自己！都怪这幅差劲的人类制造望远镜！ ↑其实只是不会调节无魔法望远镜的倍率 不知多久之后, 安娜贝尔手酸了, 脖子也痛了。 ……而且“想象布朗宁就坐在我旁边安静工作”这个行为似乎对她多年的失眠症产生了神奇效果, 安娜贝尔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她竟然有点困了。 ……好吧, 也是时候离开窗户整理公寓了, 否则明天被布朗宁发现会很尴尬的，她原本预备用“哎呀好巧我一直住在这里”的理由蒙混过去。 安娜贝尔恋恋不舍地缩回脑袋，拴紧窗帘。 说起来, 布朗宁一杯咖啡喝了好久，就没见到他起身离开窗户去倒水。 那家伙是不是又在用廉价咖啡粉混日子，为了省钱反复泡反复泡？ ……肯定是的。 看来我还要想办法送他一桶原烘焙咖啡豆。 ……不, 那家伙会懒得动手磨，送他高品质咖啡粉吧。 再送一台法压壶和……不不不那家伙说不定还会忘记定期清理滤芯……那直接送一个仆人……算了，仆人不行，万一仆人长得可爱就……还是直接送器材吧, 大不了我买定期清洁自动冲泡的款式。 这么想着，安娜贝尔回到沙发上，弯腰探向茶几，准备拿起手机网购。 ……接着，又想起，自己应该先买一部手机。 几乎过了整八年修道生活的大小姐叹息一声，只好坐下来摸出小本本，开始一项项记备忘录。 记录如下： 买手机[网购，开始经营社交平台并试着加对方好友] 买电脑[研究整理这个时代的新东西] 买高魔望远镜[下划线·重点] 买游戏机[找寻共同话题] 买厚窗帘[屏蔽对面日常翘班的同事] 和薇薇安逛街[衣服、手包、首饰、鞋] 约莉莉见面[打探消息] …… 规划完三页纸——且正反两面全部填满后，安娜贝尔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追男人果然任重而道远，快赶得上她当年读书时头秃不已的期末课题了。 布朗宁当年死缠烂打地追我还告白三次是怎么做到的。他真神奇。 ……绝对是场激烈的持久战。 持久战最不能输的就是心态。 制定了初步大纲，调整好心态，安娜贝尔呼出一口气，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法杖，念动咒语。 对一个强大的法师而言，移山造海填平悬崖都在能力范围之内，更别提小小的家居装潢。 ……好吧，其实是她急着入住，就在买公寓时直接问卖家要了一整套的临时装修包。 临时装修包这东西就相当于山寨的电脑安装包，它被压缩在一个极小的方盒子里，入住时用法杖操作一下就能装好全套家具设施——包括电力水管等等一切，就好比一个瞬间张开的家居小帐篷——只不过这东西的魔法存效期是30天，你不可能指望它维持你之后的生活。 再加上造价昂贵，这个产品也逐渐成了贵族学徒市场之间的热门的东西，毕竟贵族们可以“还算不错地度过更换地址时那尴尬空白的两天过渡期”（。） 起码某布朗宁法师宁愿睡在公园长椅上，也不可能掏钱去买这种鸡肋产品的。 这个房子的前主人说来也有些凄惨，她在提交自己的法术报告之前一咬牙提前买下了法师塔附近的房源——然而，提交之后，她所做出的成果并未得到法师塔的承认，她依旧只能做一个学徒。 心灰意冷之际，她只好响应母校的号召，回到泽奥西斯做食宿全包的图书管理员，打算继续在魔法研究上深造——这才让安娜贝尔立刻买定入住。 这位卖家也恰巧是安娜贝尔的一个迷妹——最年轻最美丽最强大的女法师，安娜贝尔自己都觉得这些头衔夸张得让她脸红——所以，资深迷妹卖家知道她要暂住后，格外积极热情地将装修套餐改成了泽奥西斯贵族学徒的款式。 ——便如此刻，仅仅一分钟，安娜贝尔停止念咒，放下法杖，恍惚中回到了在泽奥西斯的宿舍。 四柱床，鲜花装饰，悬浮的香薰，厚重无比的帐幔，下弦月与月季花相交的家徽图案。 这可真是…… 久违。 安娜贝尔走向四柱床，把自己扔进床帐。 她摸着宽敞无比的床，看着空空荡荡的床顶，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后悔这么冲动搬来。 她还是更喜欢……自己在这两年，一直窝居的那个，小公寓。 毕竟那里面的一切，都是她在最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件一件，精心挑选的…… 安娜贝尔闭上双眼。 她把自己那套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或窥探的小公寓，与洛森安静工作的背影并列在一起。 ……半晌，安全感重新袭来，她睡着了。 【深夜十一点三十分】 布朗宁法师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前抬起头来，捏了捏鼻梁，动动隐在长发里的尖耳，侧身看向对面。 他是看不到什么，但精灵的耳朵能听到一切。 对面那个蠢货的呼吸，变得匀净、平和，不再有烦死精的起伏波动。 按照他对人类与对宿敌的双重经验判断，这说明对面的蠢货陷入了睡眠。 ……早该睡了，十一点半还不睡的家伙是想低血糖脖子痛内分泌紊乱导致生理期失调再冲我胡乱撒气吗。 那我可不会奉陪，愚蠢孱弱的人类。 ↑十一点半还不睡的家伙 布朗宁法师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发现被偷看时，他是很烦的。 全世界哪个生物都有权利报警来隔|离自己发疯跑来偷窥的前任，全世界哪个生物都有权利对这种麻烦前任感到烦躁无比。 他有权利感到烦躁，他也有合适的理由感到烦躁，而且他绝对正在烦躁，并加深对前任的恨意。 ……明明都是和其他人偷偷订婚的女人了，还要对他纠缠不清。 花心滥情。 装哭耍赖。 三心二意。 黏黏糊糊。 可怜巴巴。 超像兔子。 ……列了一会儿诋毁对方的短语后，布朗宁法师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于是他决定拿着这杯喝空的咖啡，去厨房给自己重新满上一大杯提神醒脑、加强理智的饮料。 但当他怀着烦躁、恶劣、憎恨、不齿等等负面情绪起身时，很负面的布朗宁法师不得不注意到，对面的窗户，还透着灯光。 ——睡着了，灯没关。 不愧是只蠢兔子。 说不定连被子都没盖好。 于是，十分负面的布朗宁法师拿着杯子，原地停驻了一会儿。 ……他才不管她有没有关灯，有没有盖被子！ 让她冷死好了，而且反正斯威特交得起浪费的电费！ 他很负面！ 他现在很负面！ 他就要继续烦躁！ 而且怎么她未婚夫不知道帮她关灯帮她盖被子？ ……那男人怎么搞的？没眼睛还是没手啊？ 等等。 虽然订婚了，但保守如那个蠢蛋，说不定压根没和对方同居。 既然没同居，说不定她没让那男人碰…… ……就算没同居她也订婚了！不准再想！你想个毛线球！撬人墙角当第三者是人类才会干的恶心蠢事！ 什么叫“哦她竟然没和别人上床她心里一定还有我”啊，大脑你醒一醒，再搞这种酸巴巴的卑微文学我立刻把你掏出来烧烂拌馒头吃！！ 布朗宁法师下定决心，他压住了所有试图反抗的情感冲动，沉着脸离开了书房。 只是，几分钟后。 安娜贝尔的窗户被一片幽绿色的影子悄悄推开。 它比藤蔓坚硬，又比枝条柔软，行动的模样顺从流畅、似乎是被什么所驱动着，没有【森林】那样的自我意识，身上还长着可怕的尖刺。 ——幽绿色的荆棘，静静滑进了安娜贝尔的房间。 它“啪嗒”爬上开关关闭了灯光，又伸进床帘，托着绒被向上提，直到能盖住女孩的肩膀。 安娜贝尔翻了一下身。 正准备退去的荆棘惧怕似的往后缩了缩，收起了身上的尖刺。 半晌，它用最柔嫩的绿色内芯，蹭过去，轻轻贴了一下她的脸颊。 【与此同时】 在厨房泡咖啡的布朗宁法师“咣当”砸碎了杯子。 他瞬间收回那抹幽绿，瞪着自己的手指。 半晌，也屈起来，将刚刚感受到柔软的那部分，放进掌心蹭了蹭。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本章出现的【荆棘】可看作无自主意识的【藤蔓】，它是完全属于布朗宁法师的哦，同步动作，同步传达感知。 我想替你关灯，替你盖被子。 我想就躺在你身边。 伸手放到你的脸颊旁边，然后低头，实现一个像电影里那样久别重逢、急不可耐的吻。 第187章 第一百零八十二章 小学鸡的世界也不存在火葬场（下） 第一百零八十二章 小学鸡的世界也不存在火葬场（下） 【凌晨一点整】 捷克的手才堪堪举到一半, 还没叩到实感，门就从内打开了。 作为一个法师学徒，他明明不该惧怕“门没有人推也没有风吹却自动打开”这种事…… “进来。在书房。” ……可配合上朋友隐在一片漆黑里的传声, 与他这顶多只有几度的口气，捷克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紧紧手里的大塑料袋, 向前迈了几步, 塑料袋内的东西互相摩擦出刺耳的音响。 “保持安静。” 只闻其声不见其面、仿佛恐怖片boss的朋友顿了顿，口气低到了零下几度：“我邻居睡着了。” 捷克：你以为你邻居和你一个种族，隔着一百米都能听见虫子拍翅膀啊。 而且你邻居睡着了和我走路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邻里关系了。 ……虽然很想这么把吐槽喷射过去，捷克还是收敛了动作, 蹑手蹑脚走进了洛森的公寓。 这个行为的难度挺大——无他, 公寓中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里面行走几乎媲美在深水区域游泳。 捷克硬着头皮走了好一会儿, 终于, 他循着魔法的痕迹找到一扇闪着微光的门—— “你来了。” 手里拿着连接到一半的数据线, 洛森·布朗宁回过头来。 他背后是数百台悬浮排列在一起、占据了整面墙、微微亮着绿色荧光的显示器——这上百台悬浮的显示器本身就由浅绿色的咒纹、细密的不知名流动性金属、圆形的卢恩符文构成——而显示器上亮起的荧光就是这房间内唯一的光源、也是捷克刚刚瞥到的光源了。 这由魔法组成、呈现效果极其赛博朋克的一幕差点没震花捷克的眼。法师学徒瞻仰法师的魔法成果，总会有种飘向空中的玄妙感。 ……他就该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搞懂这个学神室友的魔法研究。 “你……你家里怎么不开灯？” 洛森：“穷, 省电费。” 捷克瞬间被这接地气的回复拉回地面。 他挠挠头，缓解了刚刚那么一瞬间“觉得我兄弟很伟大很牛逼”的尴尬错觉，把手中庞大的塑料袋递过去。 洛森接过袋子, 一边拆开翻找一边问：“都买齐了？” “按照你短信里说的，都买齐了。” “很好。” “呃，我姑且问一下，魔法材料和幻影墨水能够理解, 能量棒也能理解，可为什么还有一只塑料咖啡杯……” 洛森没答话，他把杯子拿出来，小心地打开一个小纸袋，倒入了些许褐色的粉末。 之后，又小心地用玻璃棒引流，倒入了适量的热水。 捷克不禁屏住了呼吸。 接着，洛森搅了搅杯子，将其端到嘴边，喝了一口。 “啧，这个盗版牌子一点咖啡味都没有。” 捷克：“……” 洛森：“你看什么看，我杯子碎了。” 捷克：“为什么？” 他这句为什么代表了许许多多的问号。 可洛森面无表情地统一回答：“脑抽。” “……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大半夜的突然用紧急求救信号开头，给人发‘去超市替我采购东西再送过来’的短信，胡来也有个……” “捷克，我喊你来，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节省一只杯子的钱。其实，今天我……” 捷克：你刚刚说了“不仅仅”是吧。你就是打算让我替你节省一只杯子的钱对吧。 “兄弟，你能不能看开点，别这么小心眼。” 捷克心累地叹了口气，挥手打断了洛森，无视对方的欲言又止，“决定和斯威特订婚的陌生男人又不是我，我只是通知你这个消息，你没必要一直折腾我，这真是太幼稚太无语了，你又不是那些刚入学的小学徒，能不能尽量保持成年人的冷静，做到一个法师该有的样子，处变不惊……好好，好好，你刚才想讲什么？” 洛森放下举起的手。 他保持着成年人的冷静道：“我找到那张照片里的男人身份了。” 捷克腾地跳了起来，脸险些砸在洛森泡好的咖啡杯上。 “什——什么——是哪个野男人？！走，洛森，我们去找他决斗！” 洛森：“……” 因为今晚要宣布讨论的事情太多，他决定暂且无视朋友说一套做一套、啪啪啪自打脸的表现，对此不发表评论。 成年的布朗宁法师继续冷静道：“照片里的男人并不是斯威特的未婚夫。不要弄坏我的新咖啡杯。” 捷克：“什——什么——怎么会？那斯威特怎么会和他共同出现在——” 布朗宁法师做了一个压低音量的手势。 急迫的捷克·前cp粉头子·乔治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也许是角度错位，也许是某个意外，或者对方是斯威特除未婚夫以外的地下情人。” 说到这，洛森接上了手上的数据线。 他身后的特制魔法显示器闪了闪，最终汇成一块巨大的显示屏—— 屏幕上，是那张自拍照片经过数重处理后，单个放大的男性侧脸头像。 头像停滞了大约三十秒后，又迅速衍生出一系列信息——正面演算图，上空演算图，动态模拟，当时场景模拟，多个角度切换，然后闪现到几条模糊的新闻报道配图与—— “约瑟夫·利昂。” 洛森淡淡地说：“青年法师学徒交流赛时，他是斯威特在报纸上的最佳绯闻对象，和她一共约会三次，在剧院被媒体拍过亲密照片，并且在某次产业会议直接试图与斯威特在盥洗室发展亲密关系。” 捷克：“……后半部分也是你调查出来的？” 洛森：“不，我记忆精确。” 捷克：“……斯威特法师还记得这人姓氏以外的名吗？斯威特法师应该记忆也很精确。” 洛森：“闭嘴，你要不要听了。我说记忆精确就是记忆精确。” 捷克：“……” 行吧，具体到时间地点次数的“记忆精确”。 这点醋也能连着吃八年也是小心眼得很厉害了。 “斯威特多年前就对他表现过一定程度的反感，所以我想，即便排除斯威特对感情的忠贞观、假定她在‘未婚夫’之外还存在‘地下情人’——这个利昂也不可能是她的选择。” 洛森动动手指，删掉了显示屏上所有的图像：“所以，你所说的那个‘未婚夫’，他重新成了一个无从下手的神秘形象。” 捷克突然有点不详的预感。 “仅有的线索是你提供的，‘两年前，法师塔下小城市，出差时停留的咖啡馆，即将下班的未婚夫’……所以，我特意钻进法师塔第12层的魔法网络数据库，找到了这些。” 随着咒语在键盘上的输入，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段清晰无比的视频。 是加持着隐身咒语的捷克，与穿着朴素、走进咖啡馆的安娜贝尔·斯威特。 两年前的她把自己遮盖在黑框眼镜与巨大宽檐帽里，裹着一件厚厚的围巾，脸上还点着雀斑。 那时是初冬。 捷克瞠目结舌地看着。 两年前的安娜贝尔在屏幕上款款坐下，对着女招待点单要求红茶与可乐，嘴唇开合，说了那句话。 ——并让捷克再次切实听到，因为他的朋友坐在旁边，又隔空“唰唰唰”画了几个咒符。 捷克瞠目结舌地转过头去。 “我弄出了声音，这样你能理解得清楚一点。”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我才没对着一段两年前的视频要求音画同步！ 重点是、重点是—— “那是一家学徒限定的古朴咖啡馆！根本不存在任何电子监控！一个掌握魔法的学徒的过去影像也不可能被录入普通人类的监控设备！魔法网络的数据库里不可能有——” 洛森点头：“当然，这又不是监控，这是我在魔法网络研究的数据库上做了反复精加工和魔术定位后，又叠加了几层还原魔法，最终达到的时间追溯效果。它比监控有效多了，喏，还可以更换视角，只要在这个时间范围内。我管这个魔法叫‘be viewer’。” 他话音刚落，显示屏上的视角就变成了女招待的眼睛，两年前的捷克鬼鬼祟祟的透明身影完全消失了。 两年后的捷克：“……”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要短路了。 短路之后爆炸。 boo。 “你等等。你等等……” 捷克甚至顾不上去惊叹刚刚朋友口中的东西是多么又一个牛逼的创新魔法——带画面带声音却能完全与施术者隔离、安全性百分百的时间回溯可不是牛逼坏了吗——他也顾不上去吐槽这个随意的魔法名，还有为什么这只精真的能把过去的时间按照想看的视角‘调台’啊——最最关键的重点是—— “你放弃之前决定进入的13层，暂停计划去12层无偿研究，就是为了搞明白这个？” 捷克越说越难以置信：“为了搞明白你前女友的现任是谁？你直接换了研究范围？” 这已经不是小心眼了，这是针尖大的心眼吧？？ 洛森瞥他一眼，有些意外他这么震惊的反应。 “这和前不前任没关系。”布朗宁法师一脸理所当然，“搞明白宿敌的现任是谁，然后去找到对方，送给他朴素的大麻袋，照脸给他几百拳再照关键部位给几百脚，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捷克：……这不正常！这一点都不正常！你清醒一点！你不要直接把“酸涩无比怅然若失文学”转化成“街头暗巷痞子暴力实录”啊！ 人家只是恰巧和斯威特订婚了而已，又没有杀人放火！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但兄弟，你不能这样，这是不对的……” “看完再发表意见，别瞎想，捷克。我想揍对方并不是为了什么嫉妒撒气，我单纯手痒。揍不到他就只能揍你。” 被噎回来的捷克：“……” 他只好闭嘴继续看。 视频已经到了自己仓皇离开的时候——安娜贝尔独自坐在咖啡桌前，一边阅读手里的书，一边等着那位“下班来接自己的未婚夫”。 ……一小时后，对方却未曾出现。 对面无糖可乐里的冰块已经全部化开。 而一小时五分后，安娜贝尔抬起头，再次叫来女招待。 女招待的笑容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可怜：“他又爽约了？” 安娜贝尔没什么波动，她似乎是习惯了，仅仅点点头。 “……还是老样子，一只炸鸡腿，一盒辣椒洋葱圈，一杯无糖可乐打包带走？” 安娜贝尔依旧颔首。 “他工作很忙。”她简单地说。 半小时后，女招待拿来食物，而安娜贝尔喝完了自己那杯咖啡。 她重新慢慢把围巾裹住自己的口鼻，无视了附近桌男人若有似无的视线，一手拿起打包盒，一手抱着书离去，身影淹没在初冬的小雨里。 稀松平常，仿佛这再正常不过。 五分钟后，女招待来收拾桌子。 她一边用小喷瓶喷洒清洁喷雾，一边翕动嘴唇。 布朗宁法师用咒语放大了那句话。 “每个星期都是这样……” 最终，女招待也退出了画面，视频戛然而止。 布朗宁法师终于停下咒语。 他陈述道：“所以你看，他们感情不好。更确切的说，感情冷淡。哪个合格的未婚夫会让未婚妻每个星期都在咖啡馆里等待一个半小时，再让她拎着餐盒主动去找自己？” 捷克沉默了一会儿。 他懂了。他知道洛森想干什么了。 但既然那枚戒指还戴在斯威特的中指上，这行为就是不对的—— “捷克，不，我压根不会做你想象中那样恶劣的事。撬墙角这种低贱的人类行为我才不屑于干。” ……说这话时洛森的神情很认真，捷克便稍稍松了口气。 “我不会和前任复合。我只是要拆散她和现任的感情。” 捷克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而且提得十分夸张，他感觉自己要得心梗了。 “洛森，你——” “我什么我。斯威特是我的宿敌，我依旧非常憎恨她，再没有比我更憎恨她的了。所以，我要竭尽所能去破坏宿敌的感情，让她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求而不得是作为宿敌的职责，不用谢。” 即将得心梗的捷克不想发言。 布朗宁法师继续侃侃而谈：“况且，你看，我本就不可能做什么‘退出求偶斯威特的舞台放手让对方幸福’的行为，退出之前我必须要炸掉斯威特的专属求偶舞台，这才是符合宿敌、仇人、憎恨的最佳……” 捷克：“那你现在发誓，拆散他们之后不会转而趁虚而入。” 洛森：“……” 捷克：“你发誓啊。你发誓你拆散他们是想看斯威特不快活，所以就算她被甩你也不能去哄她开心。” 洛森：“……” 捷克：“发誓啊。发誓不会被动复合。” 洛森：“……” 好友可疑的沉默无疑昭示了许多东西。 捷克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嗓子：“是啊，你不撬墙角，你这是暗示墙角来撬你——你这是高明的‘被迫复合’！！洛森！你要不要脸！” 洛森·没怎么要过脸·布朗宁：“……” “你真烦。”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恨她、我恨她、我恨她、我恨她——我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要说一百万遍你才信吗，捷克。” 捷克：“那你先把研究范围换回来啊。你压根就不主攻魔法网络研究。你回13层享受你的三倍工资富足休假啊。” 洛森：“……” 捷克：“呵。”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所以我说你们低估布朗宁法师啦，精灵的心眼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小的（摊手 回看之前的时间线： 布朗宁法师：我才不在乎呢，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我要换层。不为什么。脑子进水。 第188章 第一百零八十三章 拙劣的追求方式未必就无法起效（上） 第一百零八十三章 拙劣的追求方式未必就无法起效（上） 【一周后, 傍晚七点整】 助理是在泽奥西斯酒店街最吵闹的酒吧找到的她们。 最吵闹的酒吧，最混乱的吧台，一位法师与一位法师学徒, 还有一整排五光十色的鸡尾酒。 当助理怒气冲冲地踩着高跟鞋冲进来，推开醉醺醺的试图往她肩膀上搭的男人—— 斯威特法师已经喝完了她的第三杯麦芽威士忌。 兰姆学徒则低头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 用手调整出傲人的沟壑, 放在炫目迷离的灯光下。 斯威特法师没有跟着她的动作试图调整自己的沟壑，她只是愣愣地盯着那两团又白又大，半晌，喝下了自己的第四杯麦芽威士忌。 ……这是好事，因为这说明她还没完全醉, 完全醉倒的斯威特法师会学着薇薇安的动作笨拙调整沟壑, 并抓着法杖, 对着凄惨的结果怒斥一声“大起来”（。） 这发生在多年前, 某个红牛喝多的睡衣派对。 顺带一提, 当时她还抓着法杖对着枕头的玩偶小熊大喝“变布朗宁”, 未果后一边哭着一边拿法杖敲小熊的头。 ……总之, 斯威特继承人千杯不倒的技能还是很有用的。 助理冲过去，强硬地挤开姿势逐渐妖娆的兰姆小姐，一并挤开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鸡尾酒——怒气冲冲地坐在了她们中间。 已经有些醉意的兰姆小姐对助理举杯轻笑：“周日快乐, 欢迎加入。你下班了？” 助理：快乐你xx。 ……她没有把这话诉诸于口，她只是把后续的脏话写在了脸上。 兰姆小姐“咯咯咯”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略夸张地抖, 而随着她颤动的动作，对面几个男学徒明显咽了一下口水。 斯威特法师也咽了一下口水。 “等我变成这样，就可以穿性感的紧身裙了。”她略带羡慕地说。 助理：“……” ……这边的虽然没有完全醉，但她也开始上头了, 否则不会冒出这种可怕言论的。 她响亮地清了清嗓子。直属上司后知后觉地扭过头来。 “……我早上就提交了今天的事务处理安排……有什么事吗，助理？” 助理：“我需要和您核对一下您的财务支出。” 安娜贝尔一愣。 薇薇安俯身去够列在鸡尾酒末端的啤酒：“怎么，难道斯威特没钱了？” 话没说她就又是一阵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对面的男学徒们眼神发直。 助理一脸冷漠地转头看她，掏出了自己的本子。 薇薇安施法打开啤酒瓶盖，一脸莫名地回视助理凶残的目光，并把瓶口放进嘴里。 “小姐这周一买了一个热气球，与塞满热气球的白色百合花，赠送人的名字是洛森·布朗宁。” ——薇薇安“噗”地一声喷出了嘴里的啤酒。 安娜贝尔不明所以：“然后呢？只是一些便宜的鲜花，没到你必须赶来向我核对数目的程度吧。” 助理翻过一页：“周二，您买了一座毗邻马哲尔加海的海景别墅，房产所有人的名字是洛森·布朗宁。” ——薇薇安咳出了啤酒沫。 安娜贝尔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然后说：“这项其实不存在，布朗宁表示拒绝，我已经把房子退回去了。” 助理瞥了一眼咳得惊天动地的薇薇安：“那请您阐述一下布朗宁法师是怎么拒绝的。” 安娜贝尔：“哦，他一言不发地对我竖中指，然后扭头就走。” 薇薇安：“咳咳咳咳！” 助理又翻过一页记录。 “周三，您直接……购入了快餐界巨头x堡王连锁企业20的股票，并将股权所有人……” 薇薇安听不下去了。 她无视了安娜贝尔在背景音里小学生般答题的“这个布朗宁也没要，所以我转手卖出了更高价”，直接打断了助理“哗啦啦”翻本子的动作—— “我可没教她这些追人法子！” 兰姆小姐急忙撇清关系：“我绝对没教这种拙劣差劲的追人方法！斯威特犯蠢可和我没关系！” 助理：“呵。” 是吗。 一天到晚在小姐旁边“狗男人不重要，追求快乐最重要”，一边又方寸大乱乱七八糟地出限制级建议，您又帮上了多少忙呢。 鬼知道两个傲娇互相造成的麻烦已经够够够多了，完全不需要再加上您。 薇薇安差点没被她的目光刺死：“我没——” 安娜贝尔皱皱眉。 她完全搞不懂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是传递什么，她直觉她们在讨论自己，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要讨论自己。 事实上，斯威特法师对自己这个星期的表现十分满意——给要追求的对象送了花，送了房子，还送了很多很多钱，对方直接对她竖中指的举动都随着这些行为的增多消失、变成“无视走开”了呢—— 而且，每天早晨在电梯里的疏离冷淡的“你好，斯威特法师”变成了十分咬牙切齿的“你好，斯威特法师，请你不要往我身上丢花瓣”—— 有了情绪波动，有了“你好”以外的句子，四舍五入就是“他在意我他还喜欢我他对于我的追求超级开心”，嗯。 嗯，一定是这样的，斯威特才不会在乎他人眼光，同事们的窃窃私语无视就好。 ……再说了，每次她搞大动作送礼时，都是会悄悄躲在很远的地方，避开同事或行人的—— 至今都没人知道悬挂在12层旁边的那个巨无霸百合花热气球是谁干的，而且它每隔五分钟就会唱着生日快乐歌往一个叫布朗宁的倒霉蛋身上砸花瓣，砸的他再也不敢待在阳台点烟了（。） 所以斯威特不在乎他人眼光，他人眼光也不会发现柱子后的斯威特。 ……反正遭遇他人眼光的只有布朗宁啦。 ↑自己也隐约察觉到了追求行为的给当事人社死程度 “对了，薇薇安，我还要专门谢谢你。” 安娜贝尔想到洛森充满情绪波动（暴躁想打人）的神情，不由得诚恳道：“虽然结合了我自己的一些判断，但大都是因为你在联络喇叭里的好建议，我才找到了正确追求布朗宁的方向。” 薇薇安：“……” 不！这不是好方向！这是个鬼的好方向！你是真的想把前任骚扰成仇敌吗！ “我只是告诉你要向布朗宁炫耀你现在的地位与财力，摆出……” 助理杀人般的眼光“嗖”地射过来。 不再给薇薇安各种瞎指导的机会，她“啪”地合上本子，抢过最中间一杯龙舌兰日出。 “小姐，今天是周日，我想我能拥有一些休息时间。” 安娜贝尔：“哦，当然……” “那么，放下上司下属的身份，我想与您进行一些私人的、友好的谈话，可以吗？” 安娜贝尔：“当然可……” “请您！立刻！停止！犯蠢！” ……所谓私人的，友好的谈话。 安娜贝尔伸向威士忌的手一顿，那股被隔着通讯水晶疯狂吼叫的恐怖感又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她的手转了个方向，颤颤巍巍地伸向鸡尾酒队列边缘最外侧的加冰健怡可乐—— 触碰到玻璃杯上的水珠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紧急更换为健怡可乐旁的咖啡甜酒。 咳。 “我没有犯蠢，助理，你听我……” “我不听！” 助理暴躁地吹完一整杯龙舌兰，又暴躁夺过第二杯：“请您清醒一点！布朗宁法师不是什么霸道总裁小说里的女主角，追求他使用这种方法简直是——您为什么欲言又止？嗯？您为什么欲言又止？” 安娜贝尔恨不得能拿起酒杯挡住自己的欲言又止。 ……但不行，她面前的鸡尾酒酒杯是爱心型的，拿起来挡住脸会给对面那个一直在眨眼的法师学徒传递错误信号—— 说真的，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眨眼，他有什么眼疾吗？ 助理：“您看过霸道总裁小说，从里面吸取了所谓的‘经验’是不是？您通过哪个渠道看了霸道总裁小说？您怎么会看那种——兰姆！” 最后一声，是伴随着怒吼，与一个极其骇人的酒杯敲桌的。 薇薇安·热衷给安娜贝尔发送乱七八糟文包·兰姆：“……” 她没有顾忌，所以她迅速拿起面前的鸡尾酒杯挡住了脸。 “我只是觉得，斯威特需要一些丰富的经……” “她不需要！” 安娜贝尔刚要张嘴，助理又猛地扭回来：“怎么？布朗宁法师喜欢百合？布朗宁法师喜欢不劳而获的房子？或者他喜欢很多很多的属于某个快餐企业的股票吗？！” 安娜贝尔闭上了嘴。 她发现，就最近而言，自己需要遵循一条定理。 【别惹助理】 ……属下目前易燃易爆的程度都能比得上办公室里那头被装在保险箱里的咆哮鹦鹉。 咆哮鹦鹉：“您真正该做的是投其所好，注意分寸——您知道该怎么一边注意分寸一边投其所好吗？！嗯？如果布朗宁法师当年追你的时候把月季花往你脸上倒，当着全学院的人喊你宝宝，你会怎么想？！” 安娜贝尔不禁欲言又止。 咆哮鹦鹉：“您又欲言又止！您又欲言又止！来说说看啊，到底有多少——” 薇薇安弱弱举起了手。 “布朗宁当年就是这么对她的。” 助理：“……” 助理猛地一仰头，给自己灌下了第三杯龙舌兰日出。 安娜贝尔这才趁她歇火时说话：“那你看……呃……你觉得……给个建议……我该怎么有分寸的、投其所好？” “……哼。” 酒劲也开始上头的助理再次打开了本子。 这次她“哗啦啦”翻到了密密麻麻的后页。 “据我目前的调查所知，”她说，“布朗宁法师现在拥有一台摩托车，他非常喜爱对方，称呼它为‘我女朋友’。您也许可以就此做些什么。” 哦，那台车。 那台他天天骑着上班，骑着下班的黑色摩托。 那台风驰电掣，速度快到我完全逮不到人的破车。 那台几乎能吸引所有女法师视线，让她们在茶水间议论纷纷的…… 新时代的垃圾。 破烂人类发明。 嗤。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做什么？偷偷砸了他的车？” 助理：“……不，我是说，您可以赠送给对方一台性能更好的新机车，或者学习与机车相关的东西，这样能和他找到崭新的共同话题。” 而且您不要和一台不会讲话没有生命的摩托计较好吗，它只是一台摩托，它不能被布朗宁法师亲亲抱抱。 这次轮到安娜贝尔冰冷回绝。 “不。” 她固执地说，又拿起一杯麦芽威士忌：“我讨厌机车，讨厌骑机车的生物，他们粗鲁又吵闹。这辈子休想让我去了解这个无礼丑陋的东西，我也绝不可能让自己的裙角挨上它的坐垫——哪怕挨上一角都不！” 助理叹息一声，转头去看薇薇安。 薇薇安耸耸肩。 安娜贝尔对于这些前卫东西的抵触，就和她的意志力一样不可动摇。 ……助理从薇薇安的神情里得到答案，她皱皱眉，刚要再转头对安娜贝尔劝些什么，就见一脸“没办法”的薇薇安打开包包，掏出一瓶东o特饮。 助理：“……” 薇薇安一脸“没办法”地把东o特饮混进面前的酒杯里，又把酒杯直接塞进了安娜贝尔手里。 与朋友聊天的安娜贝尔浑然未觉，一口灌下。 助理：“……” 唯独这时候，她会稍稍感激兰姆小姐总超出常理的脑回路。 这么在心里感叹着，助理动动手，暗自施下不会被他人窥探的隔离咒。 再掏出手机。 【五分钟后】 “我——凭什么——我——我就要坐他的摩托后座！” 蜜糖宝宝抱着酒杯开始大声逼逼：“那些女法师——在茶水间里——有什么好议论！有什么好议论！后座是我的！是我的！” “布朗宁不给我坐……布朗宁不邀请我坐……那我就炸了他的车！我要炸了他的车——我要坐他后座！” 很好，斯威特法师的意志力这就开始崩裂了。 她那“拒绝摩托”的言论也随之崩裂了。 ……不过是坐不到、碰不到、又接受不到邀请而已，唉。 助理欣慰点头：“为什么呢？小姐，那只是一个后座。” 薇薇安也跟着点头。 她们本以为，接下来斯威特会嚷嚷什么“那是布朗宁的后座”“那是布朗宁的”“布朗宁的就是我的”“布朗宁是我的”——等等言论—— 但斯威特打了个小小的嗝，突然安静下来。 她用手指抠着面前的心形酒杯。 “因为那样可以和他抱抱，用脸贴着他的头发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亲，建议直接把这个理由原文发送给布朗宁法师嗷，那他会一定一脸拒绝地用荆棘把你捆上后座。 红牛限定版蜜糖宝宝又出现啦~ 第189章 第一百零八十四章 拙劣的追求方式未必就无法起效（下 第一百零八十四章 拙劣的追求方式未必就无法起效（下） tryna pe with what i fantasize 尝试着应对我的幻想。 ——引用自chris jas-llow! 安娜贝尔八年没有摄入红牛了。 因为这八年对她的理智有着极致要求——六年历练, 两年闭关——目标是成为法师的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才行，绝不能变成一个傻子。 再则，安娜贝尔至今还记得洛森有多讨厌自己喝红牛喝醉, 敌对期间每每发现她被红牛灌醉时，他能臭着脸维持整整一个星期都对她阴阳怪气—— 而且她喝红牛后的发酒疯形式十分清奇——不停地把“布朗宁”这个姓氏反复挂在嘴边, 做出各种她想都不该想的弱智行为, 期末头秃期时竟然还有扒着木头茶几嘴里大喊“我要撕书”的案例—— ……太丢脸了，红牛还是远离吧。 当然，安娜贝尔少得可怜的朋友并不觉得她发酒疯是“丢脸”。 她们不约而同地将其当作了一档隐藏娱乐节目，每次都必要拿出附带高清摄像头的手机进行拍摄，还会巴不得她发酒疯的时间长一点, 以此激发出更多更多的—— “所以我说！所以我说啊！” 蜜糖宝宝“哐哐哐”地拍着吧台：“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不邀请我坐后座！！” ……所以, 时隔八年, 这次酒疯就和某人坐在长椅上对着一张小票哇哇哇痛哭一样激烈。 一样精彩。 助理一只手负责举着手机, 另一只手负责冲薇薇安竖大拇指, 所以她没空搭理这声质问。 不需要承担拍摄工作的薇薇安则饶有兴趣地设问：“为什么？因为你是他前任, 前任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 果断告别过去寻找第二春。” ……助理立刻挥动竖大拇指的那只手去锤人。 然而，磕起红牛的安娜贝尔战斗力极其惊人—— “我不是他前任！呸！” 她继续“哐哐哐”拍着吧台，“布朗宁！是！我未婚夫！我未婚夫！” 助理：“……” 薇薇安：“……” “虽然我很乐意, 小姐，”助理不得不出言提醒，“但很遗憾, 你现在还是单身。” 蜜糖宝宝：“我才不——” 薇薇安嗤笑一声，打断了她大着舌头的宣言：“原来红牛还有自动订婚的功能哦。” 蜜糖宝宝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里的嘲讽。 磕了红牛还能察觉到嘲讽也是斯威特的天赋。 “我没有——” 她像只兔子那样猛地跃起来，打翻了桌上的两瓶威士忌，穿过助理举着手机拍摄的手臂, 直直怼向托着腮的薇薇安。 大小姐举起左手，对她做了一个十分之粗鲁的手势。 ——她鼓着脸，用力对薇薇安竖起了中指。 薇薇安：“……干嘛？我不想知道你究竟从布朗宁那学到了多少坏习惯。” 安娜贝尔：“看！看！——你看！” 负责拿手机的助理：“哦，我想小姐不是冲你竖中指，小姐喝醉之后并不会变成真正的流氓。真正的流氓不喝醉也能放飞自我。请用眼睛看一看。如果你有眼睛的话。” 被第二位清醒的斯威特连怼的薇薇安：“……” 她撇撇嘴：“我当然看到了，不就是这枚装饰戒指吗。” 套在安娜贝尔中指上的波浪形银戒，没有钻石没有珠宝，上面携刻的藤蔓形花纹倒是很精致——但不值钱，绝对不值钱，顶多算个漂亮点的小款式。 其实薇薇安在她注册法师那晚的派对上就注意到了，无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气息的安娜贝尔依旧坚持佩戴这枚朴素的戒指，为此她在更衣室激烈拒绝了薇薇安提供的红宝石——要知道，她拒绝那件略暴露的黑裙子都没这么激烈。 安娜贝尔：“这才不是装饰戒指——这是布朗宁送给我的！” 她放下手，爱惜地摸了摸戒环，听上去还挺骄傲。 这倒是第一次听见。 助理与薇薇安对视一眼，助理拿着手机摇摇头。 薇薇安转而倾身过去，开始仔细打量那戒指。 这次是用“评判布朗宁礼物”的标准。 “……就这？布朗宁送给你的戒指，就这？他到处打工时送给你的通讯水晶都比这个精致吧。” 戒指的做工是很别致，花纹是很漂亮——但拿出“布朗宁出品”的标签一比，就远远逊色于他所赠送的其他礼物了。 这雕工，连花瓣都快掉光的通讯水晶石都比不上，肉眼可见的草率。 哦，至于薇薇安为什么知道那块花瓣只剩几片的通讯水晶石—— “对了，你八年前拜托我存放的那些东西，赶紧定个时间拿回去啊。”薇薇安抱怨道，“什么糖果盒什么小熊玩偶什么兔子棒球帽，它们都快在我的魔法库房里发霉了——我爸妈偶然翻到一次，竟然冲着我傻笑，欣慰地告诉我‘终于知道认真恋爱’了……” 她不禁翻了个白眼：“如果认真恋爱就是待在幼儿园小朋友专属的糖果屋里的话，我宁愿继续漂泊。说真的，他就没送过你什么首饰包包化妆品？总送这些不值多少钱的幼稚东西……稀奇古怪的，形态各异的……稍微看着昂贵一点的东西竟然还贴着三铜币小卖部的贴纸，唉。好歹花功夫把标签撕下来啊。” 不惜从原产地采购材料再手作礼物、又为了照顾女朋友情绪把礼物包装廉价的三铜币小卖部部长：（： 如果现在是清醒的安娜贝尔，她会认认真真地说“礼物不论价格，心意最重要”，再就那些礼物一件件和薇薇安论内涵论格调，条理清晰地驳斥回去； 可现在是红牛版本的蜜糖宝宝，她只能抱着酒杯，盯着头顶魔法灯闪动的光，懵懵懂懂地憋出一句： “布朗宁就算什么东西都不送，也是我的未婚夫。反正我什么都可以买给他，不需要他额外送。” 薇薇安：“……” 很好，继自动订婚之后又出现了自动白给。 蜜糖宝宝又抱着酒杯叹了口气：“但他什么时候来娶我呢？他只是和我订婚，他到现在都不肯娶我。” 薇薇安：“……” 因为人家到现在都不是你的男朋友。 是和你对视都不肯的“前任”哦。 “我都不要求单膝跪地，真的。” 蜜糖宝宝满腹忧愁地继续，完美屏蔽了薇薇安试图讲真话的动作，“只要问一句话就好啦。不用鲜花，不要场地，也不需要任何麻烦的仪式……简单问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自备婚戒，他想用多大钻求婚我就买给他多大钻……他就负责问一句话，多简单多省钱啊。” 薇薇安：“……” 这孩子自动白给的等级直接提升到了ax级。 ——只是简单问一句就能分分钟答应的求婚，白给等级已经不忍直视了啊？！ 是当年一天到晚被布朗宁叫“蠢宝宝”叫蠢了吗？？ 话虽如此，薇薇安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 一方面原因是现在说这话的人磕红牛磕上头了，醒来后她自己说不定都会忘记自己的高调宣言；另一方面则是—— “也幸亏对方是布朗宁。” 她吐槽道：“小心别让对方听到这些言论，否则他会是第一个恨不得把你的脑子泡进水里清醒的家伙。” 布朗宁哪点薇薇安都能挑出毛病，但唯独“对安娜贝尔比她自己还会操心”是真的。 毕竟这位当年可是就“凌晨一点睡觉的都是黄脸婆”拉开长达一个月的战线，和安娜贝尔斗了个天翻地覆，最终成功把对方早早哄进被窝的大佬。 “他才不会……” 蜜糖宝宝听不懂薇薇安的吐槽，况且，她此时连自己具体在说什么也没过大脑。 恰如此时，反驳才刚刚说到一半，她顿了顿，又露出了懵懂的神情。 “……布朗宁是我未婚夫。” ——索性以此句做了总结。 薇薇安：“喂，你……” “布朗宁是我未婚夫。” “不，我说……” “布朗宁是我未婚夫。” “……” 虽然真的很纳闷究竟为何这人要拿着一枚劣质的戒指坚持“未婚夫”言论，但薇薇安知道不能就这个话题和她再做什么争执了。 否则她们只会陷入某种可怕的死循环。 她到现在还记得这人在社交季时逢人一句“布朗宁想泡我”呢。 “好好，布朗宁是你未婚夫，他的后座是你的，他人也是你的。” 安娜贝尔满意点头，终于得到肯定的她十分开心。 薇薇安急忙转移话题：“那么你接下来是打算……” “逼布朗宁对我求婚！耶！” 薇薇安：“……” 薇薇安撇开了头。 她对着依旧举着手机拍摄的助理悄声说：“我觉得她掉智掉得太厉害了。” 助理端着手机的手稳如泰山：“那您就不要继续给小姐灌红牛。” ……薇薇安收回了继续“吨吨吨”往安娜贝尔的小杯子里倒红牛的手。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周末的酒吧聚会携带三瓶红牛。 其实她本意不是这样的，薇薇安总觉得现在的安娜贝尔绷得太紧，她今晚只是想带对方好好放松，而一般没有几十瓶烈酒干不到千杯不醉的斯威特—— 当然，也不排除她是有点想看这位大法师的笑话。 薇薇安继续低声和助理说：“我有点担心她这样下去会失控，毕竟她现在是法师，行动力说不定会更……但这里不是学院宿舍……” 助理还没答话，就见安娜贝尔已经掏出法杖，“嘭”地一声击碎了她之前施下的隔离咒。 法师的施法能力与法师学徒的施法能力从不是一个等级。 助理还没来得及掏出法杖，就见击碎隔离咒的安娜贝尔“砰砰砰”敲了敲手里的酒杯，直接推开酒水，跳上吧台—— “大家，听我说！” 斯威特法师挥舞着法杖，大声道：“布朗宁是我——” 话音未落，“哐”的一声巨响。 是薇薇安·兰姆猛扑过去，以一个猛虎扑食的姿势抱住这只醉鬼的腿，往后一摔。 斯威特法师倒地了。 她那即将很大声冲整个酒吧的法师学徒宣布的虚拟订婚消息，也淹没在被酒杯砸痛的“哼唧”里。 助理迅速站起，态度镇定地冲周围看过来的学徒们道歉：“抱歉，抱歉，我表姐喝醉了，她最近心情……” 随即便背过身，嘶嘶地对拼命按住安娜贝尔的薇薇安说：“刚才脸挡住了没？” 薇薇安狼狈地按住醉鬼乱抻的胳膊腿，刚要说“挡住了”，就感到不停挣扎的醉鬼停止动弹了，湿漉漉的触感在自己的肩膀上扩散开。 薇薇安低头一看。 安娜贝尔：“酒杯好痛呜哇哇哇哇布朗……” 薇薇安堵住了她的嘴。 【于是，一小时后，八点整】 磕红牛磕上头的斯威特法师被送回了暂居的公寓。 公寓地址记在助理的小本子里，而钥匙是她们费了好大的劲从安娜贝尔的手提包里掏出来的——之所以要费好大的劲，是因为安娜贝尔把自己的手提包当成了八年前那个小熊玩偶，哭哭啼啼的不肯撒手。 总之，薇薇安负责架她的左肩膀并捂她的嘴；助理负责架她的右肩部并继续举手机。 ……某种意义上也算自作自受的两人满头大汗地架着安娜贝尔，直到把她放到沙发上，而安娜贝尔合上了眼睛，这才松了口气。 助理替她盖好被子，又在她离手垂下的区域最近的地板上放了一杯凉白开。 薇薇安活动着自己酸痛的胳膊。 “我下次再也不喂她东o特饮了。” 她抱怨道：“我发现这玩意儿比红牛还厉害。” “……那下次直接改成四罐红牛？” “噢，好主意。” 两位自作自受的法师学徒并未吸取教训，她们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下次再来”的共识，相携走出了安娜贝尔的公寓。 期间助理还偷眼看了一下对面的公寓，但很快她就松了一口气。 对面的公寓一片漆黑。 想也知道，这可是周日的夜晚八点，布朗宁法师肯定在外活动。 ……如果让对方知道她们偷偷灌安娜贝尔红牛，就…… 毕竟现在那位也是需要尊敬的法师啊。 助理收回了视线。 薇薇安走在前面，浑然未觉：“周末，换家店再去喝一杯？” “可。” ——然而，大约在助理与薇薇安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道上的五分钟后，某栋公寓的窗帘后传出了吃吃的笑声。 半晌，一只爪子伸出来，左右扒拉着打开了窗户。 窗户里咕噜噜翻出来一只安娜贝兔。 安娜贝兔倒进了灌木丛里，又迅速蹦起，顶着沾到了好几片草叶的红毛，假装刚刚是个完美着陆。 她望着助理和薇薇安远去的方向，得意地叉起了手手。 “傻叉。” 安娜贝尔得意的模样就如多年前那个社交季的夜晚，“本小姐装睡呢。” ——只不过多年前她能成功靠这招从某只精灵那里骗到一枚巧克力棒，多年后的她再也不可能骗到什么了。 当然，她也不需要再去骗什么。 行动说话不过脑子的后果就是，她此时完完全全相信了某个酒醉后想要大声告诉全世界的事实—— 安娜贝兔顶着草叶，蹦蹦跶跶地跑到了邻居的门前。 她举起爪子“啪啪啪”地拍门。 “开门！开门！”一边“啪啪啪”拍门一边冲里面大喊，“我回来啦！开门！开门！” ……两分钟后，一片漆黑的公寓为她打开了，就连本该节省电费的灯也打开了。 只是这次布朗宁法师没有呆在秘密的暗室里搞研究，他面无表情地握着门把手，穿着一件高领的深绿色毛衣，栗色长发低低绑在耳后。 玄关的灯光在他的防蓝光眼镜镜片上微微闪烁。 “干嘛。” 他表达这句问候的语气近似于“你该滚去哪儿就滚去哪儿，再敲我的门就剁了你的爪子”。 然而红牛版本的蜜糖宝宝不会读潜台词。 就算她会，她也要拒绝去读。 “honey， i\' ho! !” （亲爱哒，我回家啦！！） 猝不及防被砸了一句“honey”的洛森：“……” 他紧了紧门把手，刚要说话，就又被对方打断了。 “哦，对不起，嗝。” 刚刚的喊话出口后，安娜贝兔才意识到什么不妥，她晃晃悠悠地挠了挠头发上的草叶子。 “是巧克力脑袋……hband！是这个称呼！”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面无表情地握断了门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她知道“巧克力脑袋”的对应单词不是“hband（丈夫）”，对吧。 和朋友喝酒后醉醺醺回家发酒疯的妻子jpg 第190章 第一百零八十五章 失去理智总与制造麻烦挂钩（上） 第一百零八十五章 失去理智总与制造麻烦挂钩（上） nothg sts forever 因为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永存 but this is gonna take down 但这段感情注定会让我沉沦 ——引用自wildest dreas-taylor swift 周日的晚上, 当洛森的公寓被某只不太清醒的兔子“啪啪啪”拍响时，他其实情绪非常不好。 ——这也是为什么，拉开门看见那只顶着草叶的红毛蠢兔子时, 他没有组织语言去嘲讽、攻击对方，也没有兴趣用高效的记忆能力刻录对方一头草叶的蠢样。 洛森仅仅只是打开门，点亮灯, 摆着一张对方欠他八百万电费单的臭脸。 ……如果安娜贝尔此时是清醒的，她会敏锐地从宿敌的小表情里察觉到什么, 然后小心翼翼地缩回爪子，缩回红果果旁，再咕噜噜自动滚回自己的窝。 无论布朗宁法师还是布朗宁学徒，无论他们曾吵过打过多少架，他是很少真正对她“发怒”的。 布朗宁家族本就是一个不怎么生气的心大家族，洛森尤甚——他连曾经的伊娃·斯威特都不会挂在心上，更别提那些也许会惹恼常人的小事情。 唯一一个能挑起他一大堆负面情绪的蜜糖宝宝，也仅仅是“挑起”罢了,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总有方法自我消解它们。 所以，几乎在所有人面前，洛森最激烈的“怒气”也仅仅停留在“有点不爽”的阶段。 安娜贝尔体会过洛森的“十分不爽”，那出自于宿敌时期, 她某次熬夜时喝红牛喝得太多，直接光着脚冲到了凌晨一点的学院长廊上, 结果被他逮到——也就是之前所提过的，最后他臭着脸整整一个星期对她阴阳怪气。 可这次不同。 这次开门，洛森的怒气显在绷紧的嘴唇、皱紧的眉头、与他过于用力以至于泛白的手指关节上。 这怒气几乎实体化成黑雾，扑面而来。 ——如果安娜贝尔此时清醒的话。 “你又喝红牛了？” 布朗宁法师丢开手里被掰断的门把手，整只精此起彼伏的怒气被刚刚那两句神志不清的兔子叫安抚了一些些：“进来吧, 我给你倒点柠檬水。……酒味好重，还去酒吧了？” 蜜糖宝宝：“嘿嘿嘿。” 她没有走路，她直接一个起跳飞跃玄关，直直地往那件深绿色的似乎很好蹭的高领毛衣里扑：“抱——抱——” 布朗宁法师迅速避开了这记飞扑，但同时也伸手扶住了这个摇摇晃晃的醉鬼。 摇摇晃晃的醉鬼直接贴在了他扶她的手臂上，贼心不死地试图继续起跳：“抱——抱——” “你有脚。” 蜜糖哭宝宝张嘴就嗷：“哇——” 我就知道。 我不和醉鬼计较。 ……按照“哪个意外失智另一个就要保持理智”的宿敌规矩，洛森不得不停止对前任的正确态度（远远避开），把这个假哭还干嗷没眼泪的愚蠢醉鬼单手抱起来，再把门关上。 因为门把手坏了，他直接上了封闭魔法体系里的魔锁，两三分钟才能念完的咒语，布朗宁法师几个无声的手势就飞速做好了。 现在的他今非昔比，曾经那个困住自己的高级炼金实验室，洛森现在单手就能解开。 ……当然，现在的他也不会被几句暧昧不清的话轻易点炸，不会想不管不顾地破开实验室，更不会想冒着狂风暴雨一路跑到某个女孩的阳台下，期盼能稍稍见一眼她。 当时是真觉得，一眼就好。 可现在，他连一眼都不肯，也不能。 ……现在的洛森承认捷克所说的全部有道理，他仅存的那点良知与对安娜贝尔的那点怜惜都在阻挠他那阴险卑鄙的计划——不管有多少前情提要，不管有多少历史背景，不管如何委婉暗示——撬别人墙角就是可耻的事，是精灵不屑于做的事。 然而，作为一个布朗宁，他无法忍受不去调查、追踪那个男人，他无法忍受不去抢夺—— 自年幼时抢雅各的奶油，抱着碗宁愿掉进沼泽也不愿意把它交给赶来的长老时—— 【不允许他人侵占我珍藏的东西】，这份坚持几乎成了洛森的本能。 他以此为荣，满以为这样一来，就再不会有人抢走他的宝贝了。 那宝贝可以是奶油，醋栗，可可豆，月亮。 也可以只是安娜贝尔·斯威特。 然而，就像现在他会在几十秒钟之内无声施展那个曾困住自己一夜的魔法，安娜贝尔也…… 他们都在变化，他们都在成长。 洛森憎恨安娜贝尔的那份成长。 洛森憎恨安娜贝尔的那份变化。 也许一开始他就不该抱着什么幻想，去研究找寻她两年前的行动轨迹……如果他没有发现她曾做的那些……真该死…… 怀里的蠢兔子又在挣扎了，看来她连几十秒的被忽视都忍不了。 ……这个掉智程度，究竟是喝了多少罐红牛？ 洛森烦躁，火大，还有些隐秘的窃喜。 烦躁她又醉得不清不楚戒备全无，火大自己刚刚在研究中发现的事实，窃喜她敲开的是自己的门，不是什么鬼未婚夫的门。 他是不可能找出她的手提包再翻出她的手机通知她未婚夫来接人的，想都不要想，既然主动敲开他的门，就必须呆在他的公寓里。 哦，洛森当然没把安娜贝尔那两句瞎喊当回事，他只是听到时没控制住情绪—— 理智告诉他，俗话也说的好，“宿敌喝红牛后说的话就和男人在床上的话一样不可靠”。 ……要知道，这只蠢宝宝在初见面的宿敌时期，就能在喝醉后拽着他的制服大喊“亲亲”，再贴着他的领子，向整个俱乐部宣布“布朗宁是我男友”。 当然，布朗宁的反应比兰姆快太多，早在这人冲过来拽他制服往他口袋里塞金币时，他就变出面具给她套上了。 蠢兔子。 蠢话连篇的蠢宝宝。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哪个词，那个词又只能对着什么人说，你知不知道我是会把那个词当真的傻瓜啊。 然而，一如既往的，洛森把这些烦躁暂时收起来，也收回手，把它转而放在安娜贝尔的头顶上，果断镇压了这只还在动弹的兔子。 在摸头服务下的蜜糖宝宝彻底安静了，她眯起眼睛，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在那一小块毛衣面料里发出“呼噜噜”的蹭动声。 ……即使他现在是“极度不爽”的状态，这声音还是听上去很可爱，让人有低头下去嗅她头发亲她耳朵的冲动，话说那股醋栗的甜味怎么也…… 可恶。 洛森面无表情地把蠢兔子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又赶在撒手之前迅速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旧沙发枕——后者顺利地把这只枕头当作了他的肩膀，她再次安安分分地埋了进去。 洛森转身去厨房拿柠檬水。 他进入厨房后立刻就关上了门，花了一番功夫取出橱柜里唯一一只非塑料非廉价的玻璃水杯，又走向水槽清理水杯里的灰尘。 水槽面对着一扇窗户，窗外是黑漆漆的夜，与…… “又下雨了啊。” 并非细雨，狂暴硕大的雨珠把窗户拍得啪啪直响，摇摇晃晃。 因为穷，搬进来时他没买窗户插销。 ……洛森把水杯放到一边，伸手对着窗户施加加固魔法。 施加魔法的时候，他看着窗户倒映的自己。 依旧是“极度不爽”的表情。 即使开门就被砸来两句甜美无比的谎话。 ……准确的说，洛森在生气，生沙发上那只蠢兔子的气，但没办法对目前降智的她做什么——被砸了两句格外激烈的甜言蜜语后更没办法对她做什么—— 此时，此刻。 洛森更生自己的气。 他牺牲了整个周末，宅在家里鼓捣自己的回溯显示屏，终于能够更精确地定位到两年前的时间点，安娜贝尔在咖啡馆以外的行为轨迹。 本以为这样就能顺着轨迹查到那个男人，洛森急切得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弄，就操作着魔法倒出回溯视频，艰难地定位到她公寓附近的地点——该死的斯威特家族，他没法定位到那个最关键的小公寓看到那个最关键的混蛋，肯定还有什么屏蔽用的防护魔法——但洛森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在公寓外活动的她…… 结果呢？ 结果他发现了什么？ 布朗宁法师眼睁睁地看着安娜贝尔去给那位“未婚夫”买饭，买零食，买水杯，买一切能合适送给一个男性的东西，更是所有—— 原本是，他喜欢的东西。 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外观口味远大于营养价值的零食，造型酷炫无实用价值的水杯，装订潦草的抽象派画稿，贴着花花绿绿海报的古董游戏机。 那个不吃辣，不吃油腻，厌恶垃圾食品，讨厌夸张东西、将它们一律概括为“破烂”的安娜贝尔—— 她几乎每次出门都会买些与她喜好完全相反的东西，再抱着袋子，无比珍惜地钻回那间小公寓里。 洛森一直看到她颠颠地去买情侣牙刷和月季花，这才两眼发黑地退出来。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砸了自己的显示屏。 要知道他们那短短几个月的恋爱时期…… 安娜贝尔不允许他吃垃圾食品； 不允许他停在“简直是破烂”的街头游戏机前； 不允许他买重口味的零食； 更是丢掉了他所有奇形怪状款式夸张的日用品—— 虽然“所有”实际上并不多，只有一个模仿七彩蝾螈吐舌头的便宜订书机，但那可是洛森最喜欢的订书机，他不得不放任它被丢进垃圾桶，就因为女朋友嫌弃它的造型，要给他买一个高价的比纸还白的崭新订书机—— 太多太多。 他只能调整自己去接受这些，将其视为“恋爱的小烦恼”，原本深夜时可以进行的快乐炸鸡快乐烧烤不得不换成他想翻白眼的“健康食品”—— 他本来就不会舍得给自己频繁买炸鸡买烧烤！ 骗骗别人的钱包多吃几次怎么了？ 一天到晚忙得不行就想在食物上面找点能量补充，大小姐难道觉得一天24小时有20个小时排班的打工精能靠白灼虾填饱肚子？ ……当然，洛森无法直接抗议，说出来安娜贝尔会炸毛。 她会指出洛森这样高强度的打工生活完全没必要，继而发展到“反正我有钱你缺钱问我要就好了”，再然后他们就会吵成一团，互相往彼此脸上丢橘子皮（。） 久而久子，洛森只能痛并快乐地接受着“有女朋友”带来的改变与影响——其实他也知道，安娜贝尔的修改是为了他好，自己之前的生活习惯的确不健康—— 但前提是，洛森不知道，原来那个固执又麻烦的大小姐也会改变。 她是会给喜欢的男人买他喜欢的食物、喜欢的日用品、喜欢的一切不符合她审美的东西的。 她明明不喜欢那些东西，但却能快快乐乐地接纳它们，交钱把它们抱回家。 洛森看到她甚至还愿意牺牲自己的个人喜好，直接打包了一份红彤彤的超辣火锅回家——那只蠢宝宝压根就不能碰辣好吗，她男友怎么不做做功课点一份清汤锅——番茄锅也好啊，蠢宝宝那个吃炒饭都要拌番茄酱的甜食星人有多喜欢酸甜口的番茄他不知道吗——简直—— 布朗宁法师暂时关闭了一切在运转回溯的魔法。 他拒绝感到嫉妒，拒绝将自己仅持续几个月的感情与这段存在数年的感情比较，拒绝去计算当年安娜贝尔究竟迁就过自己几次，而自己又默默做了多少次的让步—— 布朗宁拒绝难过。 他把那令他喘不过气、沉甸甸压进心里的东西，转化成狂暴的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从没这么喜欢他？ 凭什么从没这么迁就他？ 八年的分离。 哦，也许压根不存在“分离”，因为她也从没期待过重逢。 高高在上的斯威特大小姐只是结束了一段“不得体”的幼稚恋情，对吧？ 脑子里那些积极美好的回忆似乎都消失了，洛森太生气，他再没有比此刻更憎恨安娜贝尔—— 可下一秒，她就拍开他的公寓，带着一身刺鼻的酒气，冲他瞎嚷嚷一些丧失了语言逻辑才能讲出来的蠢话。 安娜贝尔当然是丧失了语言逻辑，谁会把“hband”这个词戴到前男友头上，但凡是个雄性都会猜她余情未了，暗示自己和她亲密接触然后直接走进婚姻殿堂。 如果不是看过两年前的那些，洛森也要信了。 毕竟是她主动敲开自己的门，她主动…… ……就好像他们依旧在学院读书，她喝醉后光着脚在学院长廊上疯跑，看到自己，便一路大呼小叫的“巧克力脑袋”，颠颠扑到他怀里。 每次她这么做，其实他都很高兴。 高兴到决定再努力一点、再不要脸一点，就算被拒绝也要继续争取她的青睐，高兴到舍不得对她真正做出什么“惩罚”—— 那她未婚夫呢？ 被一直宠着、想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的混球，会不会压根不需要什么“体贴”“忍耐”，直接就把红牛喝多后没什么自主意识的蠢宝宝带上床？ ……他又究竟为什么还要体贴还要忍耐？！他们现在可不是恋爱关系，一个女人醉醺醺跑到单身男人的房子里，可别指望对方的自制力！ 就算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浑身吻痕，到时候哭成狗也没人会同情你！ 洛森离开窗户，把水杯重重放到桌上，沉着脸往里面倒水。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会忍不住把那个犯蠢的醉鬼直接轰出房子。 他恨安娜贝尔，他更恨被气疯的这个时候都没办法强迫对方报复对方的他自己。 不。 听着，你没有心软，也没有心存侥幸。 你才不管那男人是不是被宠坏了，你才不管那男人是否考虑她的饮食习惯，你才不管那男人是不是不知道好好照顾她、是不是不知道帮她盖被子，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对象—— 既然她这么喜欢那家伙，他还想方设法地抢她回来干嘛。 他又不犯贱。 ……决定了，明天，立刻，毁掉那些占地方的回溯显示屏，看我研究出一个比她更可爱更漂亮更懂得体贴我的女朋友……魔法可以做到一切……对了，再顺便把新女友的胸部做丰满一点，最好直接气死她…… 对，德里克那边也没必要留手了，计划可以再简化一些，整个斯威特家族都没必要留情…… 洛森端着柠檬水，杀气腾腾的回到客厅。 客厅沙发空无一兔。 几只抱枕和两只高跟鞋一路爬进卧室。 ……洛森又杀气腾腾地端着柠檬水进入自己的卧室。 卧室床上，那只可恨的生物团在他的枕头和被子里。 听到脚步声后，她迷迷糊糊地探出头来：“你好慢哦，布朗尼。” 洛森攥着柠檬水，杀气腾腾地看着那片滑下光|裸|肩膀、露出一条细细肩带的被子。 他的卧室地板上，躺着安娜贝尔的连衣裙。 没穿连衣裙的安娜贝尔则团在他的被子里。 伟大的布朗宁可以拒绝把滚滚的杀气转化成炽热的其他欲望，但一只雄性精灵不行。 一只空窗多年的成年雄性精灵就更不行。 洛森简直咬牙切齿，他在正经生她气，他拒绝成为能把怒火转化为某种别的火的低劣雄性，更何况他拒绝可怜巴巴地被前任的一举一动吊着，他是有自制力的成年精—— “把衣服……穿上。” 蜜糖宝宝哼唧：“不。” 说罢，她还在他的被子里滚了一圈，骄傲地宣布：“现在里面全是我的味道啦。” 洛森站在原地，握着那杯柠檬水，神色冷漠。 但其实他刚刚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从我的床上……下来。立刻。” “不要。”蜜糖宝宝继续哼唧，“这是本小姐的床。我要睡它。” 洛森：“这不是你的床，你也不准睡它。斯威特法师，下·来。” 安娜贝尔转转眼珠。 “狡猾”这种神情出现在她此时懵懵懂懂的脸上，有种惨不忍睹的蠢感。 “我不下来，除非你叫我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下来。” “你念错了，本小姐才不叫安娜贝尔，应该叫本小姐蜜糖宝宝。” “……” 洛森把柠檬水放下，弯腰就往外扯这个蠢蛋，想把她远远丢到外太空，以此逃避那道强烈干扰他情绪的电波。 蠢蛋又立刻开始干嚎：“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床，哇——” “这·不·是·你·的·床！” “这就是我的床！我睡过它了！” “你·没·有！” “那我现在要睡它！” 行动力高强的斯威特法师在被窝里放出狠话，然后她窸窸窣窣响了一阵。 洛森拉扯她的动作不得不停止：因为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而这只光|裸的手拎着一条巧克力色的东西，往外一扔。 “现在你不能再扯我啦！” ——斯威特法师得意宣布。 而布朗宁法师死死盯着那条降落在自己手上的巧克力色文胸。 ……蜜糖蠢宝宝这种烦死精的生物，为什么不能直接发射到外太空？！ “穿·回·去！” 蜜糖蠢宝宝冲他吐舌头：“你再凶我我就在你的被子里脱|内|裤，略略略。” 洛森：“……” 受够了。 他受够了。 他用前所未有的凶狠眼神看了安娜贝尔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拿上外套，拿上钥匙，再夺过大小姐的手提包，找到她的手机与钱包。 当他找到金币倒进口袋，再低头穿鞋时，后背被猛地撞了一下。 ——刚刚还在床上撒泼的蠢货，她裹着被子跑了出来，站在他身后，面色苍白。 蜜糖宝宝小声问：“为什么你要走呀？” 洛森想对她冷笑、想大声嘲讽、想直接对她说“既然那么喜欢对方就别再用百合或眼神骚扰我”——怎么，你觉得我就是那种一见到女孩脱衣服就移不开腿的家伙吗，我就是活该被你一举一动随心所欲地吊着是吧，忍受你的霸道忍受你的任性，然后你再去颠颠上赶着去宠另外一个人—— 但洛森没办法对红牛版本的蜜糖宝宝发火。他一个过分点的词都讲不出来。 因为她总是看上去很委屈很需要抱抱，而且很容易哭。 ……见鬼，这都是她未婚夫该操心的事！ 洛森硬邦邦地解释：“你占了我的床，我总得找一个睡觉的地方。” 远离你，远离这些诱惑，远离这可恨且卑微的冲动。 蜜糖宝宝笼着被子，光脚站在客厅的地板上，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就是你睡觉的地方。”她说话声音更小了，“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睡觉？” 与她对峙的洛森皱了皱眉，弯腰拿来了拖鞋。 他没好气地把鞋放到她的脚边：“穿上。” 安娜贝尔没有穿，她用力踹开了那双棉拖鞋，并踩在了他的手背上。 “不要。”她近乎蛮横地命令，“布朗尼，你不准走。” “你呆在这里，你必须睡我的床，然后还要抱着我，明天早上再亲我的额头。” ……洛森这次没嗅到醋栗的甜味，他只嗅到这蠢蛋身上龙舌兰与威士忌混杂的酒味。 而且她踩中的，正好是他留下疤痕的那只右手。 ……因为担心一个生理痛的蠢蛋，不管不顾闯进医务室用手直接撕开魔法屏障，又没及时治疗所以留下的疤痕。 “不。” 洛森在这一瞬间感到了巨大的嘲讽——针对他自己的。 他毫无波动地看过多少场脱衣舞，但她仅仅只是用了一件丢到他手心的保守文胸，就几乎要销毁他所有的理智。 面对安娜贝尔，他真好摆布。 ……他也真可笑，鬼知道这个可怜巴巴望着他的女人还有多少内衣摆在其他男人的衣柜里。 “安娜贝尔，我们分手了，我不会再喜欢你，我们也不会再联系，这是曾经你逼我答应的——记得吗？现在，我不想睡你的床，不可能抱着你，也绝对不会再亲你的额头。” 洛森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对你现在的对象感到不满，也不需要来我这里排遣寂寞，我相信追你的男人有许多许多，而这其中，贵族绅士更是许多许多，他们都会很乐意给你提供消遣。但我不行，我——” 我不是贵族。 我不想懂你们的潜规则，也不想体贴即将结婚的女人对未来的惶恐。 一次就是注定一个人，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可我都对你脱衣服了。” 安娜贝尔茫然地问，似乎对洛森的解释充耳不闻，她仍旧纠结着那个问题： “我躺在你床上，我盖着你的被子，我还对你脱衣服——为什么你还不亲我？你以前一定会亲我！” 洛森说：“因为，这不是‘以前’。我们活在‘现在’，斯威特法师，而你‘现在’仅仅是我的前女友。” 他弯着腰，低着头，再次把那双棉拖鞋递到她脚下，这次安娜贝尔没有再踢走。 洛森成功给这个光着脚的蠢蛋穿上拖鞋。 然后他看到鞋面上出现一滴一滴、吧嗒吧嗒、逐渐洇湿的小圆点。 ……洛森顺着往下滴的水珠往上看。 裹在被子里，光着脚乱跑的蠢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布朗尼，布朗尼，布朗尼不喜欢我了？” 很好，洛森，你xx干的真好。 ——你干嘛要对一个极端情绪化的醉鬼讲这么现实这么清楚？！ 安娜贝尔放大音量：“布朗尼，布朗尼，布朗尼不喜欢我——呜——” 洛森迅速捂住了耳朵。 安娜贝尔不甘示弱地拔高嗓门：“呜哇哇哇哇哇我不准——” “那你要我怎样？！你还要我怎样？” 洛森暴跳如雷：“八年了，整整八年——是啊，你可以走出曾经，你可以找别人谈地下恋情，你可以继续订婚，你可以去把自己的喜欢升级成更包容的爱再去对待别人，你还可以在我回来后转头骚扰我——反正我们几个月的曾经压根不算数，只不过是不体面的错误——斯威特，难道你非要看着我在你面前这么狼狈吗？！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才不会亲你——我就不亲你，就不喜欢你！！反正多的是人类愿意亲你喜欢你！” 安娜贝尔这次似乎终于听进了他的话。 ……她立刻哭得更大声了，洛森不得不捂住双耳。 “我不会再哄你——”他吼道，“停下！别再对我用这种音波攻击撒娇了！蠢宝宝，你面对感情问题是要一直待在幼儿园吗？！” 清醒的斯威特法师也许不，也许她能第一时间质问出洛森情绪不对的原因，再告诉他他们之间压根不存在第三个人。 但红牛版的蜜糖宝宝用实力证明了“她一直待在幼儿园”。 听到“我不喜欢你”“我们是前任”之类的话快把蜜糖宝宝委屈死了，她决定裹着被子对着这巧克力混蛋继续哭，要么自己哭死要么把他哭聋，他可是自己的未婚夫，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他干嘛还不亲她，她要亲要抱抱还要做他们晚上一直在做的—— 而且这次不是虚情假意的干嚎，这次的高分贝的哭闹切切实实带着吧嗒吧嗒的眼泪。 仅仅两分钟，布朗宁法师就顶不住了。 他亲眼看着安娜贝尔的脸色由苍白哭到红润，也深刻意识到，成年人闹脾气发火永远比不过幼儿园的小朋友。 “好好，好好，布朗宁喜欢你，布朗宁最喜欢你，别哭了，别哭了……” 安娜贝尔的哭声立刻减小，比遥控器还好使。 “……你要穿上裙子，再去沙发上坐一坐，喘口气吗？” 安娜贝尔的哭声再次放大。 “好的，好的，不穿裙子，你尽可以披着我的被子……我去给你泡热可可好吗？加很多很多棉花糖的热可可，别哭了。” 安娜贝尔的哭声再次减小。 而且逐渐消失——哭声的主人老老实实地走向沙发，变成一只团好。 洛森立刻动身去弄很甜很甜加许多棉花糖的热可可，而当洛森回来时，他近乎感激地发现安娜贝尔依旧呈一只的形态团在沙发上。 老老实实，纹丝不动，地板上也没有多出来的贴身衣物。 洛森：热可可，永远的神。 他把这杯甜食患者疗愈剂放到她面前，还额外给杯子加了一层防烫魔法。 安娜贝尔端起它，小口小口地啜着，进食动作差点没让洛森的幻觉里再增添一对可爱的兔耳朵。 ……不成器的幻觉赶紧滚走！ “喝完了，就去睡吧。”洛森头痛地说，“我的床，我的沙发，随便你睡哪儿——而我不会走，放心，放心。” 实在不行今晚就睡地板吧。 谁让这家伙喝醉之后的麻烦程度是她正常状态的量级，看这样子完全没法沟通。 可听到这话的蜜糖宝宝一愣，她转头看向他，又是“唰”地眼泪下来。 “我不要睡在你这。布朗尼他赶我走，他说了好多好多过分的混蛋话，他就是个是大混蛋，我要回家，我才不睡你这，兰姆。” 洛森·变身兰姆·布朗宁：“……” 他试着伸手。 “我不睡你这——我不睡你这——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呜……回家……呜……” 他心有余悸地收回手。 “好的，好的，我送你回家，立刻送你回家。穿上衣服好吗？” 谢天谢地，这一次，她终于肯点头了。 【一小时又二十分钟后】 ——然而，这一次，她依旧很麻烦。 原来所谓的“家”并不是他对面的公寓，而是—— 洛森脸色难看地停下机车，一边走向那栋位于法师塔下小城市黄金地段的小公寓，一边用力扒下依旧抱着他的皮夹克不松手的蜜糖宝宝。 他走近公寓的门，然后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力度锤打它。 “开门。” 布朗宁法师真应该听听自己此刻的语气，活像个拿着电锯的连环杀手：“开门，我送你未婚妻回来了。” 被强制从他皮夹克上扒下来的蜜糖宝宝站在旁边，迷惑地眨眨眼。 “你在和谁讲话啊，兰姆？钥匙在我包包里。” “……你·未·婚·夫。” “哦，他啊。” 蜜糖宝宝撇撇嘴：“我在生他气，他之前太过分了，对我说了好多好多可怕的话，还要赶我出门。我不走，他就要直接去外面睡。所以现在不在家，哼。” 洛森停下敲门的手。 “他赶你出门？” “嗯，好凶好凶。” “你就是为这个，周日晚上去酒吧把自己灌得这么醉？” “不，我是……” 洛森不再需要她的任何回答了。 事实上，他不再想从安娜贝尔嘴里听到任何回答。 布朗宁法师收回锤门的手，撸起袖子，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 “嘭！” ——安娜贝尔的旧公寓门正式倒下了，结束自己短暂却充实的生命。 洛森瞬间冲进门，安娜贝尔则晃晃悠悠地晃了进去。 她望着熟悉的装潢，安心地吸了口气，然后蹬掉高跟鞋，又晃到酒架旁边，抽掉一瓶红酒，摸出下方藏匿的红牛。 打开罐子，往嘴里灌，然后“哈”的一声感叹。 爽。 ……一口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动作有点不雅，于是又蹲下来，去另一瓶红酒的身后抽出一包巧克力色吸管。 当洛森转完了整栋公寓，沉着脸回来时，安娜贝尔正坐在客厅那只小小的懒人沙发上，双手捧着易拉罐，用吸可乐的姿势吸红牛。 “这里没有男人吗？”洛森皱眉，“我没看到他的东西。” 安娜贝尔晃了晃头，答非所问：“除了我未婚夫，这里不可能有其他男人，我从来不准他们进来的。” 哦。 对着其他男人这么乖。 “那你未婚夫人呢？”洛森换成简洁利落的表达，“我要揍他。” 安娜贝尔吸完了自己的第四罐红牛。 面前的人影晃了晃，又重新变成了布朗宁那个混蛋讨厌的脸。 她嘟哝着说：“他就站在这里啊。” 洛森诧异地瞧了她一眼，然后他从安娜贝尔没有焦点的眼神里意识到，她刚刚还能把自己认成薇薇安，此时认错人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话虽如此，但被前任认成了她的现任，这实在太令精火大了。 一开始就在洛森心里不断升腾、膨胀，又堪堪被蜜糖宝宝的大型胡搅蛮缠搅散的怒气—— 它们重新显现，规模越来越恐怖。 洛森认真得觉得自己现在能杀人。 他绷着脸在她身边坐下，并抽走了蠢宝宝手里的红牛罐。 还喝，还喝，再喝她是要上大街裸奔吗。 蠢宝宝则保持着双手捧着什么的虚拟姿势，嘴里愣愣叼着一枚巧克力色吸管。 她傻乎乎地说：“布朗尼，这个座位只能坐一个人。这是‘单人懒人沙发’。” 狂怒状态的布朗尼张口就来：“谁让你坐姿这么乖，就占一小块地方，活该被挤座。” 蜜糖宝宝：“……” 她维持着膝盖并拢的乖巧坐姿，傻乎乎思考了一会儿。 “好吧。那我要坐你的抱抱里。” 洛森现在没心思和她拉扯来拉扯去，他满脑子的绝不符合优雅法师的暴力血腥画面。 所以此时他只是看着门口胡乱点了点头，动作则很自然地侧身穿过她的腋下，把她提起来。 安娜贝尔满意地往后蹭了蹭，坐稳。 ……这动作他们在现实里做的不多，但却同时在幻想里做了几百遍。 洛森没在意此时暴露出的潜意识，但安娜贝尔突然高兴了起来，就像感受到了某种信号。 她又往里靠了靠，抬起头，把嘴唇印上他的侧脸。 “布朗尼，我要换台，快帮我换台，还有陪我看电影不准睡着。” ——这个简单的吻，这句半抱怨半撒娇的台词，她曾在自己的幻想里排演了几千遍。 他是她的未婚夫，他们一直没有分开，他会忙得没空吃饭然后用表情包撒娇找她要炸鸡吃，也会喜欢那台丑得无与伦比的游戏机当生日礼物，他还会在翻出她买的情侣牙刷时笑。 ……起初，那只是偶尔在脑子里浮现的幻想，可渐渐的，渐渐的…… 她看到什么东西时会想“这个布朗宁也喜欢”，她吃到什么食物时会想“这个布朗宁一定喜欢”，她经过男装店时会想“这件布朗宁穿一定好看”。 再然后，她不惜找到小本本上曾和布朗宁做过生意的女学徒，花高价买下了一枚他曾随手卖出去的手工戒指。 安娜贝尔知道自己这么做太疯狂。 但她忍不住，八年的时间太长，她要抓紧承担的东西太多，而好不容易从父亲那边彻底离开，来到这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小城市，又必须彻底沉浸进艰深的法师资格论文…… 她需要喘息。 而洛森·布朗宁，是唯一能链接她与新鲜空气的渠道，这只自由潇洒的精灵几乎是安娜贝尔所向往的一切。 ……尽管他不在这，不会联系她，和她再没什么关系。 但幻想不需要付出代价。 她偷偷的，偷偷的幻想，只会发生在这两年，只会终结在这两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份羞耻的秘密。 何况，安娜贝尔不想走到哪都遭遇男人蠢蠢欲动的目光，她也不想被女人们划进“单身孤僻宅女”的小圈子。 于是安娜贝尔选择佩戴上那枚戒指。所有人的眼光便都变了。 ——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不熟识的人们看到她的中指会惊喜又羡慕地说，哎呀，这位小姐订婚了，对方怎么样？ ……然后她讲出自己的幻想，每个幻想都有真实到她喉咙发紧的细节，每个人听到的版本都不一样。 但所有人都喜欢听。没有人不喜欢听一段可爱的爱情。 有时，她的未婚夫是个需要靠她花钱养着的小画家；有时，她的未婚夫是个忙忙碌碌经常加班的财务经理；有时，她的未婚夫是个种不活仙人掌的花店老板。 但小画家画了许多许多以她为主角的漂亮素描，他明明可以把这组画拿出去拍卖出一个高昂的价格，但却坚持自己留着，不肯给别人看； 财务经理一点都不喜欢和数字打交道，她一直劝他换个更喜欢的工作，他们总因为这个争吵不休，因为他坚持要攒钱给她买一套昂贵的婚纱； 花店老板总是很苦恼自己死掉的仙人掌，最终他恨恨地把所有仙人掌丢进了垃圾桶，发了好大一通臭脾气，而她送了他一颗永远不会死的塑料仙人掌…… 她了解洛森的喜欢，洛森的讨厌，洛森的脾气，洛森的选择倾向，最明白他有多喜欢多喜欢她—— 所以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仿佛真实。 安娜贝尔便这么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想里。 无法自拔。 ……于是，当这些幻想中的某一个段落真实发生时，如此自然。 现实的洛森恍惚低下头。 醉醺醺的安娜贝尔傻乎乎地冲他笑。 “hello， fiancé”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所以之前就暗示过啦，安娜宝宝的戒指“相较布朗宁的礼物做工粗糙十分廉价”，布朗宁如果真的送戒指给她怎么可能送那么粗糙的~ 八年。 我花了六年拼命去忘记你，又花了两年拼命去想念你。 你真傻呀，我怎么可能真的忘记你，又怎么可能停止想念你。 见评论区后补充作话： 1他发现家里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2安娜这次在说“fiance”之前准确叫了他的昵称，还主动亲了他一口 3布朗宁不是傻子，仅仅的脸颊吻不会让他“神情恍惚”，本章的结尾他猜到了事实，所以误会在结尾安娜说“hello fiance”时已经解开。 第191章 第一百零八十六章 失去理智总与制造麻烦挂钩（中） 第一百零八十六章 失去理智总与制造麻烦挂钩（中） you\'ve got o 你让我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you\'ve got a drea 你给了我一个梦。 ——引自floatg (feat khalid) 安娜贝尔清醒地意识到, 自己又做梦了。 ……因为多年未愈的失眠症，也因为撰写法师论文时那段喘不过气的高强度生活，她总能在梦里保持清醒的意识。 或许是想着这样能联通某个掌握梦境魔法的家伙, 又或许只是单纯无法放松睡着—— 总之，安娜贝尔此刻维持着清醒。 她维持着清醒，一如既往沉浸在, 某个能带给她喘息空间的幻想里。 “……所以，这些是你的幻想。” 他们一起待在那个很挤很小的懒人沙发上, 她坐在他怀里，大概是在看电视吧。 布朗宁似乎在低头看她，又似乎没看她，而且不知怎的，她想不起这个幻想片段里布朗宁的身份——但安娜贝尔不在乎，她喜欢每个讲述他们“依旧在一起”这个假设的小幻想。 而且，像这样，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被抱住, 没有任何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的幻想—— 安娜贝尔毕竟还是个实事求是的严肃法师，她不做梦的时候，压根幻想不出来。 只有在梦里。 梦里放着她最深最深的渴望，也存着她最喜欢最喜欢的幻想。 这个布朗宁又问了她一遍, 但这次，他的语气听上去已经很肯定了。 “蠢宝宝, 那都是你的幻想？” ……唔，安娜贝尔有点不喜欢今天这个幻想，梦里的布朗宁才不会叫她蠢宝宝，略过“蠢”这个描述多好啊。 她抬起头，伸出手臂, 又更近一步地挂在了对方的身上。 “我才没做什么无聊幻想。我警告你，布朗尼，你老老实实陪我看电视啊，不准动手动脚的。” 对方沉默了一下。他沉默的时间也相较以往梦里的布朗宁长。 “我不会对一个醉鬼动手动脚。” 最终他说：“龙舌兰和威士忌已经在你的头发里发酵了，蠢宝宝，别说动手动脚，我都不想仔细闻你。你好臭。” 安娜贝尔：“……” 搞什么！ 这可是她的幻想！ 她从不幻想被布朗宁用宿敌嘴脸嫌弃的！幻想不需要这么贴近现实！因为它叫“幻想”！ 安娜贝尔要对梦境表达不满了：“你自觉一点，温柔一点，优雅一点，不准对淑女说什么‘臭’！” 梦里的布朗宁长长“呃”了一声：“我想你对我的人设有什么误解。……说真的，在你的幻想里我都是些什么人设？你别把我脑补成什么深情绅士吧？那样会很恶心，蠢宝宝，真的。” 她！不需要！这么现实的！幻想！ 安娜贝尔泄了气，有点后悔做这个梦了，但又舍不得彻底醒来。 醒来就不能被抱着了。 她咕咕哝哝地权衡了一段时间，最终道“……那算了，你这个蠢货，你换成亲我几口吧。” 布朗宁停顿了一下，蹦出一个语气词。 “噢。” 安娜贝尔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也看不清他的眼睛。 这很正常，因为她永远都无法在幻想中还原他看自己的眼神。 那对总藏匿着什么秘密的绿眼睛，它们每次注视她时都会有些细微的不同——布朗宁的眼睛多会说话啊，他甚至可以在课堂上，仅仅通过眼神对她传达情话。 她的幻想没有那双眼睛。 如果有，她就不会用这么疯狂的方法想念他了……吧？ 安娜贝尔迷茫地歪着头等了一会儿，但没有等到以往在梦里发生的吻。 看不清表情的布朗宁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很温柔。 “……为什么你还不亲我？”大小姐生气了，幻想的摸头才不能安抚她呢，“本小姐让你亲我，这是你存在的意义！你现在是不务正业！” 不务正业的布朗宁笑出了声。 “好的，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亲你。” ……安娜贝尔察觉到他在反讽自己的智商！这个布朗宁正用格外贴近现实的个性反讽她的智商！ 安娜贝尔不满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但她还没彻底闹出脾气，就又听这个布朗宁说—— “今晚不行。” 他说这话时就和摸她头的手法一样温柔，“蠢宝宝，今晚不能亲你。否则你明早醒来会试图掐死今晚喝醉的你。” 安娜贝尔听不太懂。 “我才不会掐死我自己。” “哦，你会的。你是一个会把‘重逢初吻’上升到五星级典藏度的麻烦女人。如果这在你喝醉时糊里糊涂地发生，你不仅会掐死你自己，还会转而掐死我。所以，尽管我现在很想亲你，但因为你这个麻烦任性毛病多多的女人，我不能。” “……” “而且我需要确认你没有骗我。”布朗宁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你总擅长在喝醉的时候对我说甜滋滋的谎言……今晚这个是你说的最甜最傻气的谎言……我真希望你没有骗我。” 安娜贝尔委屈起来，她觉得自己完全没对布朗宁说过谎。 今天这个幻想真讨厌。 ……但他也太真实了，以至于当她重新被整只抱起，晃悠悠蹭着深绿色的毛衣时，安娜贝尔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以往幻想不出这种安心。 ……肯定是今天她的想象力在梦里发挥得特别好，管他呢。 安娜贝尔乱糟糟地想着一些零散的考虑，感到头发被轻柔顺过，水流淌过脚趾。 她不安地动了动。 “别怕，这是你家浴缸。” 她重新乖巧地缩好。 接着，似乎有某种长条状的、柔软而坚硬的东西剥开了她的衣服，将她彻底放进水里——但安娜贝尔没再反抗，因为布朗宁的气息一直盘桓在周围，他的手就放在她的头顶给她搓泡泡，她格外安心。 但既然他的手放在她的头顶，在她身上滑动着打泡泡的长条状东西又是什么？ 安娜贝尔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反正这是梦。 梦里的布朗宁把她放进浴缸后，自己也会进…… 想到这，她又不满道：“你干嘛不进来陪我洗。你又在干嘛啊。” “帮你洗头洗澡，大小姐，否则你明早会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哭。” “……那你不能进来帮我洗头洗澡啊。” “不能，我说过我不会对醉鬼动手动脚，而且你身上龙舌兰的味道真的很呛，你是不是摔进了酒瓶里……别乱动，嘿，否则我把你捆起来洗，别挑战我的自制力。” 安娜贝尔不动了。 她抱着膝盖，恍惚看见一条幽绿色的绳子绕过自己浸没在水中的脚踝。 “可我经常喝酒呀，没人嫌我臭……” 头顶上轻柔摩挲的动作顿了顿。 “那么，也许你以后该少喝龙舌兰、威士忌、利口酒等等，再整理一下你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红酒架，我想我们必须把三分之一的存量丢进垃圾桶。”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身上的酒味，以后我还想倒光你所有刺鼻的香水。” 这无疑不是一个温柔得体的标准答案。 但安娜贝尔突然无比得高兴起来。 ——她得到了对方最真实的想法，收到了对方毫不掩饰的要求。 会对自己发脾气，会对自己提要求的布朗宁，他比曾经幻想里那些永远听从她心意的布朗宁真实好多好多。 而且…… 她真喜欢听他说“以后”这个词。 安娜贝尔高高兴兴地反驳：“我才不干呢。那些酒那些香水都是我的东西，你不准碰。” 他的手指重新在她发间滑动。 “是吗，大小姐，那看来，我们以后要吵很多次架了。” “……我们以后会吵很多次架吗？” “当然，很多很多。” “……以后的每天都会吵架吗？” “我想是的。” “那，你吵架时还会给我做巧克力蛋糕吗？” “说不准。你把我惹得格外生气时，我会特地做放很多很多巧克力碎片的覆盆子果酱蛋糕气你。” 安娜贝尔在自己的幻想里笑起来。 她太喜欢这些回答了，它们都无比真实、确切，它们听上去就像由真正的布朗宁说出来的话。 他从不肯把某些肉麻的情话诉诸于口。 他往往把“我想我们会继续在一起”藏在这些拌嘴里。 这个梦真好。 ……这个梦这么好，难道是布朗宁偷偷给我编织的梦境魔法吗？ 终于，不知多久后，安娜贝尔又被从水中抱起，罩上一件很软的睡衣。 这时的安娜贝尔已经很困很困了。 当她被放进一片柔软时，她便很自然地放松身体，埋进枕头，滚了滚。 肩膀上也被罩下了一片温厚的柔软。似乎是被子。 “晚安。明天是周一，我会帮你给法师塔那边打请假报告。……闹钟我就关闭了，柠檬水在这里……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微微粗糙、带着疤痕的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你今晚喝太多了。” 安娜贝尔迷蒙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深绿色的眼眸。 那是他看她时特定会显露出来的眼神。 ……现实的洛森从不会用正眼看她，安娜贝尔知道那是因为洛森永远控制不住看她时露出的眼神。 到这一刻，安娜贝尔才猛然发现，她竟然真的从没做过这种梦。 这种过分安稳宁静、过分温柔克制的梦——深夜，卧室，床上，与这几个关键词相关的幻想一律藏在最隐秘最隐秘的角落里，而这些幻想里的布朗宁从不肯往她身上盖东西。 作为一个成年女人，有些时候——她当然喜欢——并渴望——那些梦，只是醒来后，难免感到羞耻、不堪，与自我厌弃。 像这样温和、纯净的对待，让清醒的安娜贝尔格外恍惚。 她好像终于找到了曾做过的那些与童话世界相关的单纯梦境，发现梦境魔法的掌握者后，她知道那是谁专门为自己构建的东西。 这个梦境……这个幻想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只能沉浸在幻想里的猥琐可怜虫，这个幻想让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会因为漂亮内衣脸红的女学生。 太真实。 太美好。 于是她眨眨眼，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幻想。 “布朗宁？” 安娜贝尔试探着问：“你是真的吗？” 他又笑起来。 “你猜。” “……如果我现在问你，能不能和我复合，你会答应吗？” “不会。” 真实的洛森·布朗宁弯腰关掉了安娜贝尔的床头灯。 “现在的你不是完整的你，安娜贝尔，清醒后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况且……” “蠢宝宝，你自己给自己弄了一个那么丑的订婚戒指。我总要先去做一个漂亮点的吧。” 安娜贝尔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离开床头灯按钮的手指。 她很困很困，她很累很累，但她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即使是个过分真实的梦，也必须确认好才行。 “洛森。戒指……你这次能不能做一对？” “订婚戒指当然会是一对。蠢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本章强推floatg (feat khalid) 作bg ——如果这是梦，我希望它发生在现实。 ——如果这是真正的你，我希望能看清你的眼睛。 第192章 第一百零八十七章 失去理智总与制造麻烦挂钩（下） 第一百零八十七章 失去理智总与制造麻烦挂钩（下） 【周一】 安娜贝尔·斯威特醒来时, 有那么几分钟，感觉自己飘在空中。 一方面，宿醉带来的疼痛感差点没轰烂她的头, 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她昨晚的睡眠质量超乎想象得好，这让她清爽又放松。 ……似乎, 是做了一个很安心的梦。 安娜贝尔抱着头缓了一会儿，熟练地等待那阵头疼感过去。 她的旧公寓存放着一个满满当当的红酒架, 而自八年前她每次外出的饮料只有咖啡与酒—— 安娜贝尔太知道如何处理宿醉了。 她更知道独自一人喝酒最容易把自己灌醉，而灌醉自己后有利有弊——既能给研究带来绚丽的灵感一现，也能带来头晕目眩的整整一上午。 当然，仅花费八年就成为法师的斯威特宁肯头晕目眩数个上午，也要搞定自己的研究。 ……头痛感稍稍削减后，她便感到了干渴。 安娜贝尔掀开被子，刚准备下床，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床头柜。 在宿醉人的视角里, 那是一只竖立的插着黄色圆片的长方形，与一块正方形的浅棕色的小盒子。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准备给自己施一个便捷的咒语。她专门为宿醉发明的。 可她摸到枕边自己惯常放法杖的地方，却没能摸到棍状物。 她摸到了另一块正方形的浅棕色……不是盒子, 是纸片，很薄。 安娜贝尔将其举到自己面前, 眯起眼。 原来这是一片被魔法裁成便利贴的可粘贴羊皮纸。 纸上字迹龙飞凤舞：【你断片了吗？】 安娜贝尔：“……” 一醒来就被一张纸完全看穿的感觉并不好。 她有点害怕，于是折起这张纸。 折起的纸背面十分肯定：【你断片了吧。】 安娜贝尔：“……” 一个法师的家里，竟然出现了可怕的灵异事件。 安娜贝尔表情镇定地把纸丢开，然后立刻扑到床头柜摸索自己的法杖。 可这一扑，她也看清了床头柜上的东西, 该死的宿醉视野正逐渐消退—— 是一只盛着柠檬水的水杯，与一个贴着可粘贴羊皮纸的小盒子。 安娜贝尔的手指有点哆嗦地把可粘贴羊皮纸揭开，露出下面的小盒子。 ——是法师界的贵族们最常用的疗愈药片，专治酒精摄入过多、纵欲过度的后遗症。 安娜贝尔没有买，因为这款药片把“专治纵欲过度”这个功能说明放在了最显眼的标题栏——还用最大的字号加粗着重突出——她每次在商店看见总有种浓浓的尴尬感，总觉得如果买它回去处理宿醉一定会遭遇收银台附近其他人“哎你看那个单身女人竟然纵欲过度”的指指点点（。） ……没人规定成年后就要完全摒弃羞耻心吧！她就是到这个年龄也不怎么能一脸自然地走过药店的润滑油区域啊！对她而言，润滑油这东西比保险套羞耻太多了，毕竟她从来没体验过保险套，只体验—— 不过，今天，这个小盒子让安娜贝尔猛地松了一口气。 肯定是助理留下的——这种药只有贵族会常备，也很少有普通学徒知道去哪买。 昨晚自己应该是断片后就被她们送回家了，然后助理留了纸条、柠檬水与药片…… 想到这里，安娜贝尔拿起柠檬水，放心地喝了几口。 水温正正好好，不冰也不烫。 她打开药片盒，含了一片药片，又接着把整杯柠檬水喝完。 ……不痛了，不晕了，视野也变得无比清晰。 安娜贝尔满意地对不在场的助理表达肯定，然后她大大方方地看向刚刚被放在一边的、原本是盒子上贴的便利贴。 【我不是你助理】 ——安娜贝尔从床上跳了起来。 弹出了大约半米的高度后，她又急忙重新扑回床头柜，试图找到法杖给自己施展催吐魔法—— 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把手却仍旧贴着一张便利贴。 【别吐，没毒】 安娜贝尔：谁会信你啊！！你可是会读心术的幽灵！！ 她不敢碰第一个抽屉了，火急火燎拉开第二个抽屉—— 抽屉里躺着她的法杖。 与另一张便利贴。 【下次不要把法杖放在枕头旁，很危险】 安娜贝尔：“……” 她木然了。 她木然地拿起这张便利贴，翻面。 【低头看看自己】 她木然地低头看看自己。 发现自己正穿着自己第一喜欢的旧睡衣。 肚子位置的衣料上贴着一张： 【我没有脱你衣服帮你换睡衣】 ——有人脱我衣服帮我换了睡衣！ 安娜贝尔抓起法杖，跳下卧床，惨白着脸就要冲出这个隐藏着恐怖幽灵的房间，再仔仔细细揭开睡裙检查一下自己—— “嘿，嘿，慢点。” 她一头撞在了正准备开门的布朗宁法师身上。 而且因为她的撞击对象是精灵，所以没有发出“嘭”的凄惨撞击——精灵抢在她撞击之前就用手心垫住了她的额头。 安娜贝尔只是一头撞进了他的手里。 她茫然地抬起头。 洛森抽出那只被当做缓冲的手，甩了甩被撞疼的部位，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直直举在手中的法杖，杖尖还迸溅着几颗红色的火星。 “……不至于吧，蠢宝宝，我只是贴了几张便利贴，这个小玩笑再怎么也不至于上升到决斗的程度……” 他的吐槽戛然而止。 因为洛森看清了安娜贝尔吓得惨白的脸。 “……哦。” 他说：“你真断片了，对吧。” 说罢就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往她怀里一推：“布朗尼蛋糕，补充糖分。午餐在你餐桌上，下午法师塔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安娜贝尔·猝不及防得到布朗尼蛋糕·斯威特：“……” 她呆滞地端着一大块布朗尼，又看着另一大块布朗尼略带怒气的背影。 手里是能吃的布朗尼，远处是能亲的布朗尼。 尽管大脑还处在空前的混乱中，尽管完全无法反应刚才他话里一系列的潜台词—— 但安娜贝尔直觉最好别让他就这么跑了，就算是八年前，这家伙心情好到愿意下厨房给她做布朗尼蛋糕的时机可不多见——而再次重复强调，那可是块可以亲的布朗尼啊！ 她赶紧撇开脑子里正奋力理清的“现在是什么状况”，踩着拖鞋追过去，“吧嗒吧嗒”跑出了数天前夺魂电梯的速度。 不过，这次，洛森没有狂按关门键。 他正站在玄关处弯腰收拾上班的手提箱，动作慢慢悠悠的，仿佛一个找不到老花镜的老太太。 见到安娜贝兔“吧嗒吧嗒”赶来，他立刻把手提箱放下了。 ……安娜贝尔这才来得及说：“别走，等一等。” 已经把手提箱放下的布朗熊：“哦，是吗。” 安娜贝尔：“……刚才你要提走的手提箱是不是空的？” 布朗熊提起手提箱转身就走。 “别！别别，等等……我……我……” 安娜贝尔憋红了脸：“我不想你走。你别走。” 话出口她就想咬烂自己的舌头。 现在的布朗宁法师可不是那个好说话的布朗尼，她绝不能对他用“我”开头的祈使句，否则他会误会是命令，或者撒娇，嘶，后者更糟——绝对会遭遇一句“斯威特法师，我没有义务配合你”的嘲讽—— “嗯，那好吧。” “……你说什么？” “我说‘好’。” 洛森重新放下压根就没放进什么东西的空手提箱，与安娜贝尔擦肩而过，直直走向厨房。 “我刚刚想起我没吃午饭，你不介意我蹭一点你的冰箱材料吧？” “……不介意，当然不……” “谢谢。……哇，真是大小姐，已经不住的公寓还有这么多新鲜食材……蠢宝宝，你不饿吗？收拾好了过来吃午饭。” 安娜贝尔又呆滞了，只不过这次她呆滞在玄关。 而“收拾好自己”这个关键点很快拉回了她疯狂发散的注意力。 ——她宿醉刚醒，现在脸没洗牙没刷还穿着拖鞋和睡衣！ ……她刚才就这样跑去拉扯布朗宁？！她是不是傻？等等，等等，宿醉之后还会有味道，我的头发我的衣领不会…… 安娜贝尔赶紧牵起耳边的红发嗅了嗅。 万幸的是，干干净净——她的洗发水是无香型的洗发水，所以闻上去十分清爽。 身上也没有味道。 呼。 【十五分钟后】 洛森把自己煮好的面放在餐桌上，淡淡瞥了一眼桌对面的安娜贝尔。 淡妆，长裙，还戴了耳环。 “我煮的是香菇鸡汤面，不是高级晚宴。” 安娜贝尔：“……” 这不是刚刚发现你竟然出现在我家，而“我家”是这间我早已搬走没有精心装点的旧公寓啊。 再怎么说也要提前打扫一番……提前打扫一星期……提前打扫一个月…… 洛森在安娜贝尔把标准提到“提前打扫一年”之前把她的饭菜端了过来，自己则直接拿着一双一次性筷，拉开椅子。 安娜贝尔低头一看。 自己面前是黑松露，白芦笋，鲜切火腿，是闪闪发光的高级晚宴。 “别看我，你的公寓冰箱只有这点闪闪发光的昂贵食材。” 安娜贝尔抬头一看。 对面朴素无比、香气四溢的香菇鸡汤面上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指出什么明显的谎言，只是默默地盯着拆开筷子准备吃面的洛森。 洛森·之前撒谎都不怎么走心·布朗宁：“别看我。这种面口感很糙，没什么好吃的，我单纯图快，吃完就走。这连面汤的味道都没有炖进去，看着香而已。” 安娜贝尔：可是你有两个荷包蛋。 洛森：“大小姐，好好吃饭。刀叉在这边。” 安娜贝尔：可是你有两个荷包蛋。 洛森：“……把盘子拿过来，给你半颗蛋行了吧。蠢宝宝，你真麻烦。” 话说如此，是他主动拿过了安娜贝尔的盘子，又把面碗里两个荷包蛋都夹给了她。 安娜贝尔连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眼看着洛森开始快速嗦面——几乎只是转瞬，这位时间表挤满的大法师就消灭了所有固体，进入了“喝汤”的环节。 安娜贝尔实在无法保持茫然的安静了，她忍不住出口：“你慢一点吃，下午有什么事必须要去忙，实在不行我给法师塔通联络请假……” 洛森抬眼看了看她。 安娜贝尔心里一紧，声音不由得变小：“对不起，布朗宁法师，我没有命令你的意思……” “知道了。” 他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顺从地放慢吃面的速度。 安娜贝尔震惊地张了张嘴。 ……片刻后，她意识到这样很傻，又把嘴巴闭上。 一时间，餐桌上只余进食时的餐具碰撞声。 安娜贝尔面色严肃地切割着自己盘子里的白芦笋，脑子里实则正在反复咆哮—— 为什么布朗宁今天这么听她话？ 为什么布朗宁到现在还没凶她？ 为什么布朗宁会出现在她家？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旧公寓？ 为什么我能在宿醉头疼的前提下一觉睡到中午？我？睡懒觉？搞笑吗？ 而且为什么布朗宁会在我床头柜贴便利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刚刚他叫了我“蠢宝宝”？他是叫了这个昵称吧？或者这依旧是我的幻听……这依旧是某个连环梦境…… 想到这，安娜贝尔不由得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嘶，不是梦，这些都是真的。 不知怎的，布朗宁出现在了我家，而且似乎是他帮我换了睡衣，照顾了我昨晚喝醉的……照顾了我……换了睡衣……等等。 等等。 安娜贝尔僵住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个有些恐怖又有些甜蜜的可能性——布朗宁今天之所以对我态度这么反常，难道是因为昨晚我们——昨晚我喝醉之后我们—— “铛。” 刀叉较为刺耳的碰撞声让洛森重新抬起头。 安娜贝尔连忙说：“抱歉，我想起我忘在卧室一点东西……我去拿一下，马上回来。” 洛森无所谓地耸耸肩。 安娜贝尔则急急慌慌地冲回卧室，反手关上卧室门，然后—— 她紧紧贴着门背，举起手，缓缓拉开了自己的长裙领子。 没有。 一点痕迹都没有。 呼。太好了，没有稀里糊涂的发生什么。 没有稀里糊涂的发生什么。 竟然没有稀里糊涂的发生…… ……啧。 【五分钟后】 “你看上去很沮丧。” 安娜贝尔正低着头重新拉开餐桌的椅子，闻言她僵了僵。 洛森若有所思：“你在失望什么事情没发生？你想到哪件事去了？……哦，你在失望那件事没发生。” ……前任恰巧一直是最了解你的宿敌，这在某方面真的很令人烦躁。 安娜贝尔甚至来不及马马虎虎遮掩几句，就被宿敌了然且促狭的目光逼得脸颊滚烫。 “我没想你想的那件事。” 她嘟哝道：“而且我都喝断片了，你肯定会嫌弃我身上的酒味。我只是以防万一的看一看。” “那么你可以放心了，我的确嫌弃你身上的酒味。蠢宝宝，你自己都无法想象你昨晚有多臭。” “……” 黄色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说好的“摄入酒精，失去理智，一夜疯狂”呢！ 安娜贝尔感觉自己快被洛森的目光点着了。 这家伙——这家伙—— “既然什么都没发生——”安娜贝尔自暴自弃地摔了叉子，“既然什么都没发生，你为什么今天突然对我这么——这么——” “怎么？” “……” 安娜贝尔不敢再说下去了。 她怕自己说出口后就会听见“哦，抱歉，是我没注意好距离，斯威特法师”——然后他退回去，一切都回到之前互相漠视的状态。 ……说到底，他为什么今天中午还呆在这里？他就应该早早离开，我便不会这么混乱…… “我离开过。” 洛森突然说：“不像某只因为酒精必须休息一整天的蠢兔子，我只是趁午休时间回来看看你。我不太放心。” “……你不放心什么？” “你，喝断片，全部忘光。” 他也放下了筷子，在餐桌对面直直看着她：“结果，你果然喝断片，全部忘光了昨晚，蜜糖蠢宝宝——但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开始叫你的外号，也一定知道我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吃一碗没味道没荷包蛋没有鸡肉的鸡汤面条。” 我希望我知道。 但我不敢去猜。 昨晚……既然什么亲密的事也没发生……那你为什么…… 安娜贝尔攥紧手，下意识就去摩挲中指，寻求某种安全感。 ——可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左手中指上光秃秃的戒痕。 “……你拿走了我的戒指？” “我扔掉了那枚丑陋的破戒指。”洛森不爽地说：“因为那不是我送给你的，那是我用最粗糙最丑陋的雕工随便卖给一个女学徒赚钱的——你一直戴着它只会让我心烦意乱，它的价值一点都不值得你戴在中指上。或者，你是想拿回来吗？” 安娜贝尔立刻说：“一点都不。如果这会让你心烦意乱。” “好的，谢谢你。” “……那，洛森，既然你扔掉了我的旧戒指，能不能还给我一个新的？不，别误会，不是说让你自己做，只是随便买一个就可……” 这还真是一模一样的笨蛋要求。 即便记忆断片。 “安娜贝尔，我坐在这里，和你浪费宝贵的午休时间，十分钟后就要奔去法师塔上班。” 洛森轻声说：“这些都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忘记昨晚，我必须要坐在这里亲自提醒你，我不允许你再退回某个让你感到安全无害的位置——抱歉，也许这么说很不礼貌，但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受·够·了。安娜贝尔，你听到了吗？我无法再忍受你。多一刻，多一秒，都是这样。” 安娜贝尔的耳朵微微发烫。 她注视着自己名字的发音真正滚出他的嘴唇，心跳得飞快。 “洛森。我不知道你想让我想起什么。我忘记了昨晚。我全部忘记了。我……也不知道你在忍受什么。” “你可以猜猜看。来吧，猜猜看，这不难，我们一直是宿敌，不是吗。” 好吧，猜猜看。 猜猜布朗宁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猜猜布朗宁此刻在忍受什么 就像在泽奥西斯时那样。 ……这很简单。 这一直都很简单，我只是一直不敢去猜，但确实，确实，我不能再…… 安娜贝尔站起身。 在对面恶劣暴躁的态度、与他滚烫无比的注视下。 她将手背在身后，两手的食指交叉，暗自祈祷着。 “我猜……” 安娜贝尔靠近了他。 安娜贝尔就站在他身边。 安娜贝尔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嘴唇凑到他耳边。 洛森静静地坐着，没有动弹。 “我猜，我哭哭啼啼地询问你，能不能和我复合。” 他的宿敌小声说：“所以你心软了。” “我没有心软。” “不，还有然后，然后，我猜我……” 安娜贝尔静静地碰了一下他的尖耳朵。 又向下挪了挪，碰了一下他的侧脸。 再向下，隔着高领的毛衣，碰了一下他喉结的位置。 “……这样做了？你才心软。” 洛森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安娜贝尔快被他的目光烤化了，她错觉自己被这目光变成了一大包能超越心脏频率高速跳动的跳跳糖，她的耳朵充满着杂乱无章的嗡嗡鸣响。 真要命。 他们的嘴唇只隔着不到3的距离，她的喉咙从未如此干渴。 如果现在，如果现在，如果现在他能近一些—— “你猜错了。” 洛森却突然说：“昨晚没发生这些。我也没有答应你的复合请求。” 他侧过脸：“离我下午上班的点只有八分钟了，斯威特法师。让开吧，我去洗碗。” 安娜贝尔的心猛地一沉。 但不知怎的，她没有退缩，更没有伤心—— 他们靠的这么近，她根本无法退缩，就像磁石无法离开铁。 安娜贝尔掐紧掌心，直接闭上了眼睛，将唇向下印上—— 却错过了。 因为她被狠狠抓住，天旋地转，上下颠倒—— 餐刀与餐叉弹到地板上，盛着白芦笋的瓷盘成了碎片，安娜贝尔背后一痛，她被迫撞在了厨房的碗橱上。 但那疼痛只是几微秒的事。 几微秒后，她的嘴唇被撬开，她渴望的热度顺着喉咙一直滑进胃里，在心脏的位置疯狂颤动——她身体里所有坚硬的关节都在发软，如果不是被强制着按在橱柜上，安娜贝尔都要担心自己化成液体渗进地板的缝隙。 恶劣、凶猛、充满报复又无法抑制的吻。 没有试探，没有摩挲，没有任何技巧，他和八年前那个肆意妄为的稚嫩学徒一样强势地闯了进去，似乎只是打算让她窒息而死。 但安娜贝尔再也不在乎什么细节什么技巧什么见鬼的成年人的试探迂回了。 她同样暴躁地抓着他肩膀的衣料，手指同样疯狂地屈伸着——然后她扯断了他绑头发的皮筋，就像梦里一样，栗色的长发穿过她的指间，再被她像揉浅色t恤那样狠狠揉乱。 安娜贝尔忍不住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声叹息很快也被洛森连同呼吸一并夺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我猜，我昨晚吻了你。 我猜，你现在正想吻我。 第193章 第一百零八十八章 邀请前任喝咖啡是一种巧妙的技术 第一百零八十八章 邀请前任喝咖啡是一种巧妙的技术 so baby pull closer the backseat of your rover ——引用自closer 作为一个拥有几百项法术发明专利、被各层总舵法师抱着大腿哭爹喊娘求不要走求加工资、还因为其潜在魔法研究价值过于高昂被法师塔严密保护个人信息的法师—— 某些时刻, 并不会享受到那串长长的头衔所表现出的风光。 相反，会背负许许多多的……累赘。 【下午两点，法师塔】 “布朗宁法师, 你终于来了，谢天谢地，没有你我们的项目……布朗宁法师？你的头发怎么……为什么这么看我？” 第12层的总舵法师不禁打了个哆嗦。 布朗宁法师收回那可以实质化出黑气的目光, 拉开办公室的抽屉。 他试图找到一枚发圈，但事实证明, 一个又穷又抠的家伙不会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备上第二枚发圈——一枚发圈原本足够他使用了，一只仔细而敏捷的精灵本不可能让自己的发圈不慎被障碍物弄断——除非那是某只蠢兔子毫无分寸一通瞎挠的爪子。 ……而精灵也无法使用魔法变出的发圈，除非他想被魔法烫到变成秃顶。 布朗宁法师只好转身，对站在总舵法师一旁的女同事借发圈。 ……女同事看着他披散的栗色长发愣了好几下，被问到第三遍时才“哦哦”反应过来，并“腾”地红了脸。 她匆匆翻找了片刻，最终自己的小手提包里拿了一只发圈递给他——布朗宁法师道谢接过，但其实心里有点想皱眉。 女同事的小手提包里大概放着一瓶香水, 而且还是浓郁香型存在感极高的香水——这只发圈对精灵的嗅觉而言，很刺鼻。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把这枚味道强烈的发圈匆匆叼在嘴里，开始绑头发。 该死的蠢兔子, 把他早上梳好的头发全挠乱了，要知道他短发时本就是微硬易翘的发质, 留长发后每天都要梳理——现在可好，再扎成低马尾一定会翘得惨不忍睹，所以不得不编三股辫这种浪费时间的…… 女同事的脸更红了，她偷偷钻到了总舵法师的身后，然后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洛森没注意。 他现在完全没心思注意其他雌性, 满脑子都是那只瘫在碗橱旁、长裙被扯开大半的红毛兔子。 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该死，他从未这么憎恨过“上班”！ “我以为我上午已经来交接了全部移层手续，”布朗宁法师一边绑头发，一边继续对总舵法师施加黑色的气压，“下午的工作任务只有文件整理与搬迁办公室——为什么您需要每隔十秒给我轰炸一个联络喇叭催我赶来这里？” 每隔十秒。 每隔十秒！ 他多想无视——他试图无视了——可那该死的联络喇叭就是摔不碎！ 可恶的、可恨的、应该被丢进沼泽裹满污泥的法师塔专用联络喇叭！ 他入职时干嘛贪便宜领这个用？？ 嗯？？ 他就该随便捡起街边垃圾桶里某个人类丢弃的破手机，这样它就能在合适的时机被砸进厨房水槽，而不是每隔十秒就响一次催他上班—— 上个xx的班。 到最后洛森都要不管不顾往那枚喇叭上丢爆破魔法了，但安娜贝尔比他先找回了理智。 她开始推他，小声让他去工作，告诉他，他们可以晚点再见，没有关系。 ……洛森信她的话就有鬼了。 拖延出来的这点时间只会让蜜糖宝宝彻底清醒，然后找出一千一万种不和他接触的借口，一头逃进地表下几十米的兔子洞，留他一只精在外面无能狂怒。 洛森现在可和当年的青涩小精灵不一样。 当年的小精灵多蠢多天真啊，他觉得追到手的就不会逃开，他觉得舔了一口的就是自己的。所以小精灵可以一直一直耐心等待，等待那个属于自己的宝贝心甘情愿跑过来，不管忍耐的过程有多艰难。 结果？结果他被甩了，狠狠地甩开，领悟到自己的天真与愚蠢，深深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洛森其实不憎恨那个分手决定。 现在的他也明白，那个时候，安娜贝尔做出的选择才是最好最成熟的——一直闹着不分开的自己反而是个幼稚愚蠢的小鬼。 但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憎恨安娜贝尔。 憎恨她是个斯威特，憎恨她依旧像月亮那样高高在上，憎恨她仿佛永远都无法追逐到手的火焰—— 憎恨自己竟然从美梦中清醒，明白“你无法彻底拥有一个斯威特”，明白“你依旧和那个耳朵破碎满身焦灰逃出森林的废物没有不同”。 憎恨自己不能真正“无所不能”。 所以，他拒绝再去追逐那轮月亮。 他对她冷言冷语，完全漠视，把恶劣的防备竖立在最外面。洛森不愿意再去追逐她，除非…… 除非那轮月亮独独为他回头，停下，忐忑地亲吻他的耳朵。 她已经知道他是精灵了，她知道触碰精灵的耳朵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自己将迎来怎样的结果。 因为他对她坦白，我等得够久，我受够了，我无法忍耐你的存在。 所以她给了她的答案。 ……这便是洛森等待多年的回眸。 他抓住了那一刻的时机，他就一丁点都不想再等……再等就是纯粹浪费……能够压抑住自己不被点燃，这就花费了洛森全部的自制力，他拒绝再搞什么“等你接受”。 克制，那只是面对不清醒、不完整的安娜贝尔。 完整、清醒的安娜贝尔用一个眼神就能将他点燃。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现在的洛森迫切需要进一步确认、需要进一步证明、需要非常非常用力的触碰来告诉自己、自己成功获得了—— 然而，他还要降落回地面，该死的来上班，纵容那只兔子反应过来后迅速逃之夭夭。 等理智彻底回归，她能在一个月之后和他对视一次就不错了。 该死的现实。 总舵法师还在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可、可已经过了午休，而且你已经迟到……” 话说到一半，他立刻打住。 因为布朗宁法师看他的眼神里已经出现了实体化升腾的幽绿色火焰。 ……这位法师的入职资料里不是说他不会火焰魔法吗！ 总舵法师往后退了一小步，在这堪称恐怖的气压下欲哭无泪：“我、我们之间研究的项目，临时出了问题，需要你来……你看……就在这儿……” 布朗宁法师看了看。 数据与咒文被某段外来的冥王星系法印全部打乱了，序列断裂，关键咒语缺漏了一大块。 总舵法师结巴的症状稍稍好转了一些：“……只有你能重新编写这些，所、所以，布朗宁法师，如果不及时修理，五百公里外有一家紧邻魔药仓库的炼金实验室就会产生法术爆炸……” 布朗宁法师：“让它爆炸。” 总舵法师：“……啥？” 布朗宁法师：“我说，让它爆炸。只要你别打我的联络喇叭。” 总舵法师：“……” 总舵法师叒往后退了一小步。他就快退到电梯口了。 可明明迟到几十分钟、衣衫不整、还对直属上司发脾气的人是对方。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翻翻白眼，烦躁地在电脑前坐下。 事到如今对他人发脾气也没用，他在该死的上班，而她肯定已经在收拾行李试图连夜逃出地球。 ……让这座炼金实验室爆炸吧！赶紧爆炸！这样他就能跑回去继续——等等，他才不会重新跑回去继续，他成长了，他拒绝这么迫不及待这么幼稚易燃，不就是一只蜜糖蠢宝宝——可恶！ 【四小时后】 布朗宁法师已经完全得平静了下来。 准确地说，他是“完全的回归了心如死灰的状态”。 这一下午，12层的掌舵法师顶着可怕的高压，坚持把这位天才运用到了最后一分钟——拜托他解决了数个“只有布朗宁法师才能搞定的紧急问题，求求了，明天你就要去13层了，或者你不要走了好不好”——虽然12层都有相应地按照他完成的工作任务批给他丰厚资源，洛森借此得到了许多不菲的报酬—— 但洛森看着账户里嗖嗖嗖增多的零，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钱没了还能再赚，无所不能的布朗宁从学徒时代起就能一个月赚到十万金币，他之前只是忙着开发“be viewer”没空赚钱而已。 安娜贝尔跑了，可就要费上十倍百倍的力气抓回来。 洛森关闭账户页面，抽离被12层总舵法师抱着的大腿，呈死鱼眼的状态走进了电梯。 一路上，12层的女同事（与少数男同事）们都悄悄看着这位法师垂在身后的三股辫，与他发尾那个亮银色的小发圈。 布朗宁法师第一天来12层工作时就让他们明白了“原来扎低马尾的男人真的可以很辣”； 布朗宁法师最后一天在12层工作时还让他们领教了“本质上超辣的男人就算扎三股辫扎女式发圈也会把优雅变成性感”。 现在的他们都在各个角度悄悄拍照留念，并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当同事的时候上去要布朗宁法师的电话号码。 ……也许是因为他太倒霉了吧，几乎每次午休，布朗宁法师都会是那个被楼外的超大热气球喷一脸花的倒霉蛋。 布朗宁法师不在乎有多少女法师（或男法师）在偷看，他正全身心地沉浸在“为什么我要贪便宜领取那个质量特好的法师塔联络喇叭”上。 他直接关上电梯门，也没注意到这个电梯厢里有多少人压根没想坐电梯。 从学徒到法师，洛森就没在意过自己的“爱慕者”——她们只是喜欢这张脸罢了，而他本质上可是个会骗女孩钱给自己买饭吃的混蛋。 安娜贝尔是唯一一个不喜欢他脸、却喜欢他混蛋本质的异类，洛森曾想，那会不会是因为大小姐有钱到压根不在意被他骗钱……这有些道理，因为安娜贝尔一直巴不得他来问她要钱花…… 电梯门打开。 布朗宁法师头都不抬，死气沉沉地走向停车场。 他曾经酒精过敏，治好了之后酒量也不怎么好——这里的不好指的不是什么喝醉后发酒疯，洛森根本没有发酒疯的余裕，他是喝醉后呕吐头疼各种身体不舒服—— 但今晚他想去超市买几罐冰镇啤酒，再来一大盒烧烤。 别问，问就是上xx的班。 “布朗宁法师！等等，我……” 洛森没等，后方搭话的人他不认识，而且有一股他讨厌的香水味。 为了省事，他直接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外走——反正那声音很小。 “布朗宁法师……” “等一下！等一下！” “我有点——” 搞什么，突然来了好几个陌生女同事？ 这时洛森再假装没听见就太明显了，但他实在不想回头。 想也知道，这帮女同事是来让他“您是在12层工作吧，麻烦看看我的电脑，好像有什么问题”的——每天都这样，今天特别多——这帮法师对电脑的使用简直惨绝人寰，就不能试着重启吗——而且他正在下班时间呢，没义务帮忙，也没心情经营同事关系—— “布朗宁法师。” 洛森猛地回头。 斯威特法师站在大厅门口，用清晰而足够响的声音说：“请过来一下。” ——她穿着一字领的浅色碎花长裙，戴着手链与耳坠，头发扎成读书时那样高雅的发髻，发带的尾端盖着暴露在外的颈窝，光彩照人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要连夜打包行李逃出地球。 洛森没有动，因为他有点震惊。 下午六点，法师塔的下班时间，仅仅四小时后。 他从没想过现在就能重新看见她，而且她刚刚是从休息大厅的等候区站起来的—— 他从没想过她竟然会坐在这里等他下班，不知坐了多久。 这超出了他对安娜贝尔·斯威特的理解。 这也超出了小精灵曾对蜜糖宝宝的理解。 因为他一直没有动，所以安娜贝尔走了过来，踩着一双似乎随时就会断的高跟凉鞋。 她的视线淡淡划过洛森身后那些正准备要联络喇叭的女同事身上，最终停留在他发尾那枚明显属于其他女人的发圈上。 安娜贝尔眯了眯眼睛，心里有只兔宝宝吱哇乱叫地抗议起来，脚爪吧嗒吧嗒地拍着地面。 但她的确早已今非昔比。 起码，在这么多人的视线面前。 “布朗宁法师，”安娜贝尔举起手里的纸质礼袋，音量不大不小，“今天中午扯坏了你的发圈，很抱歉，这是赔礼。” ——洛森听见整个休息大厅都响起了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谢谢。你怎么……” “布朗宁法师，我还想问，我能够追求你吗？” ——整个休息大厅吸冷气的声音不仅仅此起彼伏，它们简直组成了一组交响乐。 洛森茫然又困惑，错觉自己回到了在学院读书的时候。 但他们这次可没在大庭广众下斗嘴打架。这次的蜜糖蠢宝宝也超出了他的算计或理解。 他俯身接过她手上的礼品袋，起身时悄悄在安娜贝尔耳边问：“我以为我们复合了？” 安娜贝尔同样悄声回复：“你可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蠢宝宝，我想我这么问就是……” “我当然想做你女朋友。但目前，一个强大的追求者才能吓退那帮女人。” 洛森：……哪帮女人？那帮连电脑都不会重启的愚蠢同事？ 安娜贝尔的目光依旧停在他发尾的发圈上。 她太嫉妒了太在意了，维持表面的淡定就花费了全部力气，以至于都没有因为和他说悄悄话而紧张。 洛森直起身，礼品袋挡在他们中间，而他的小指轻轻蹭过她的小指。 “好的。”他也用正常而清晰的音量说，“我想你可以追求我，斯威特法师，但我只能给你一次机会，因为我很忙。” “那么，今晚我可以请你去餐厅吃晚饭吗，布朗宁法师？” 说罢安娜贝尔报了一个餐厅名字，这个名字让背景吸冷气的音响变成羡慕嫉妒恨的音响。 洛森挑挑眉，没有对这家贵得要死却在他眼里极其难吃的高级餐厅发表意见：“当然可以。” 接着他再次转身离去，这次走得很慢。 安娜贝尔在原地矜持地停了三十秒，然后她“嗒嗒嗒”地追了上去。 当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停车场的通道口时，休息大厅立刻爆发出空前聒噪的—— “对了，补充说明一下。” 刚刚拐进通往负一层的通道口，安娜贝尔就甩开矜持的小碎步，几个兔子大跳追上洛森，小小声说：“我们今晚约会并不去那家贵得要死但你很讨厌的餐厅，我公寓附近有一家炸薯条冰可乐都很好吃的牛排馆。刚才我那么说只是想表示我超级有钱。” “每个人都知道你超级有钱，斯威特法师。” “……但那帮女人没有深刻认识，哼。” 哦。 洛森没有说话。 但安娜贝尔看见他翘起了嘴角。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所以，今晚，你同意和我约会吗？” “……蠢宝宝，你真的要这么郑重的邀请我？在已经复合的情况下？” “咳。我今天下午，仔细思考了一下。我忘记了昨晚的记忆，还扯坏了你的发圈，所以你太早答应我的请求对你很不公平，布朗宁。” 安娜贝尔扭过脸，看着停车场的灯光，声音重新变得小小的：“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更好的新开始。” “所以？” “……所以，我们现在是两个陌生的没有关系的异性。我来邀请你吃晚饭，再邀请你去逛公园……” 布朗宁法师辛辣地评价：“斯威特法师，你的追人方法过于循规蹈矩，就像上世纪40年代的老电影。” 安娜贝尔不理他。 她做了一下午的思想工作，背了一下午的腹稿，不一口气说出来就永远说不出口了。 寂静的停车场，走在他身边又带来了窒息般的紧张感。 “然后我想，咳，进展顺利的话……最后，我会邀请你去我家喝一杯咖啡。” “……作为两个完全陌生的异性？” “作为两个完全陌生的异性。” 洛森猛地停下脚步。 他转身，以一个绝不属于完全陌生异性的手法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知道。”洛森以和他手上力道完全相反的柔和感说：“斯威特法师，请一个陌生的异性深夜去你家喝咖啡——你这是在邀请我一夜情。” 安娜贝尔往后缩了缩，撞在了坚硬的金属外壳上。 她这才发现后方就是洛森的摩托车。 “不、不可以吗？” 他用行动直接表示了“不可以”。 安娜贝尔被抵在自己曾梦寐以求的摩托后座上，迎接了今天的第二个吻。 这个吻同样恶劣，凶狠——但它该死的还加入了完美的技术，这简直要命。 “……你果然没有涂口红。” 十分钟后，洛森轻声说：“你怎么知道这样我会忍不住亲你？” 安娜贝尔没回答。 安娜贝尔没有力气回答。 “我不要一夜情。” 她阔别已久的男友在她的颈窝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用牙齿咬下了她的发带，低低回答：“那不够，安娜贝尔。” “别再提你那老套漫长的约会计划，我不需要郑重对待。去我的公寓。明天下午你可以再告诉我那家牛排馆的外卖电话。……好吗？” 安娜贝尔说不出任何一个答案。 但洛森也不再需要确认她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因为我必要拥有你，今晚。 【becae i have to have you tonight】 ps：今天引用的歌不便翻译，请自行搜索并搭配食用。 第194章 第一百零八十九章 邀请现任喝咖啡却不需要任何理由 第一百零八十九章 邀请现任喝咖啡却不需要任何理由 【中午十一点, 斯威特老宅】 秋季，多雨。 助理抱着上午处理完的文件离开办公室，穿过开着拱形圆窗的走廊时, 略略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 简直是瓢泼大雨。 狂风吹乱了漂亮的灌木造型，园丁正顶着一只能把人固定在地面上的礼帽，抓着法杖拼命冲刚刚修剪完毕的树篱施加防护咒, 他的嘴唇正无声蠕动着，想必是在咒骂不肯使用安全花园魔法、坚持要人工原始维护的龟毛斯威特家族——而窗户上正挂着粘稠、潮湿的雨珠。 这是小姐最讨厌的那种雨。 潮湿, 狂乱，声势浩大。 如果被她看到了，会直接阴着脸对整栋宅邸施加干燥咒。 ……助理收回视线，心里的担忧更浓。 她想起前天中午自己临时接到的通讯水晶——一只头发几乎蓬松成球的疯兔子一边抱着枕头在客厅里团团转、一边语无伦次地告诉她，需要她的紧急帮助，因为要去赴一场“决定未来我是否清心寡欲进入修道院”的“可怕约会”—— 助理花了二十分钟从这混乱的语序中搞清楚她是要去邀请布朗宁约会，接着又花了三十分钟远程指导她处理自己的头发，绑出在学院时最常用最高雅的发髻—— 后者很难, 难于登天，安娜贝尔的手指头好像会在未成形的三股辫中自动扭曲打结，她这女人无论年龄多少都把控不住自己的手指或舌头——助理前几天还亲眼见她吃冰棍一口咬下结果被冰得脸揪成一团——总之，她教得筋疲力尽, 感觉难度不亚于成为法师，真的很想告诉对方“求求你找布朗宁法师编头发吧”。 ……但不行, 因为小姐还停留在语无伦次邀请对方去约会的阶段，帮忙编头发怎么也要等到三四年后。 终于，她们在通讯水晶上通过一系列嘲讽、咆哮、叹息完成了那个高雅的发髻——最终助理决定直接教给安娜贝尔一个编发咒语，并礼貌告诉她“不想对自己的头发用咒你就把手指头回炉重造吧”—— 接着，安娜贝尔再次因为“我该穿什么我该怎么穿”语无伦次起来, 顶着高雅的发髻继续抱着枕头团团转——而助理只好又忙着给安娜贝尔的着装妆容出主意，安抚她濒临崩溃的心理。 可事实上，这位小姐和助理的每条建议都在对着干—— 助理建议她穿一件绸缎质地的高领紧身包臀裙，安娜贝尔却说“布朗宁看我穿包臀裙只会空前火大不会喜出望外，我不想他整个约会都在对我阴阳怪气”； 助理建议她外罩一件咖色的长风衣，安娜贝尔却说“穿再帅气的风衣也比不过布朗宁的皮夹克，而且我是去扮可爱不是去当女杀手”； 助理建议她套一双长筒靴，安娜贝尔却说“我要不着痕迹突出我的小腿曲线而不是把它藏起来”； 助理建议她带一把雨伞因为法师塔气象部说晚上要展开大型水星系炼金实验，安娜贝尔却说“我带了雨伞就不能索要他的外套了，傻子才会在约会时带雨伞”； 助理……助理最后建议她涂抹哑光感的草莓色唇釉，但安娜贝尔坚持使用无色无味的朴素润唇膏，她对此的解释是简简单单的“你不懂”。 助理不想和她说话。 助理目送这女人穿着一字肩的碎花长裙（“这件能衬背部线条诶，我才不管它是不是夏装，我只需要漂亮”）和露背凉鞋蹦蹦跶跶跑出家，由衷祝福她死于寒冷。 当然，那只是两天前的事。 两天后的现在，助理开始担忧这女人会不会真的因为深秋穿夏装被送进高热门诊——这场暴雨从前夜九点就开始下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淋了一身？ 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都不知道报个平安，通报通报约会进度。 ……不愧是布朗宁同学专门备注过的霸道负心坏女人。 助理气愤而担忧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但毕竟已经过了两天，她现在担忧远大于气愤。 当她把手头的文件整理完毕，坐进自己舒适的扶手椅，拿出手机充电时，那点气愤已经全部消失了。 还是联通一下通讯水晶吧。 万一为了约会不要智商的小姐真的躺在了发热门诊该怎么办啊。 想到这，助理调整坐姿，拨通了安娜贝尔的通讯水晶。 ……没人接。 再打一次。 ……还是没人接。 助理抬头看了看挂钟，中午十一点零十五分。 这个点小姐不可能在洗澡啊。 ……五分钟后，依旧没人接。 也许是把通讯水晶忘在包里了？ 助理想了想，又拿过联络喇叭。 第一通没人接。 第二通没人接。 第三通……耐心等了十分钟，依旧没人接。 助理：“……” 她稍稍沉默了一下，立刻从椅子上飞跃而起，一个箭步冲向柜子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 助理拿出了另一枚有些旧的通讯喇叭。 出于某个默契保守的秘密，她曾保有可以直联洛森·布朗宁的通讯喇叭长达八年，只是没使用过而已。 此时此刻，助理觉得是该拨通它的时候了。 第一通没人接。 第二通没人接。 第三通……同样耐心等了十分钟，十分钟后那头传出了干净利落的挂断声。 助理：“……” 助理面无表情地把通讯喇叭放在了桌上，挥动法杖设置了一个“每三十秒自动拨通一次”，从而腾出手来，“咔”地扯掉了手机的充电线。 她电光火石之间点开了好友动态——是的，同样出于某个原因，助理一直保有洛森·布朗宁的社交网络账号，只是她单方面屏蔽了八年而已。 要知道布朗宁法师发动态从不屏蔽任何人，他自我感觉一向十分良好。理论上说，只要你有他的网络账号，你就能翻出他的所有动态——虽然是整整八年加在一起不超过50条的动态。 助理快速滑动手机屏幕，桌上的联络喇叭依然在不断自动拨打。 布朗宁法师最近似乎没怎么发动态，除了吐槽他们楼层的女同事个个都是电脑白痴不会重启，一天到晚修电脑——他甚至把社交头像改成了“请试试重启”——拜托，这家伙的情商是在八年中喂狗了吗，狗都知道那些女同事不是真的为了修电脑——幸亏小姐还没有他现在的社交账号—— 最新动态正好在两小时前，上午九点。 助理停住手指。 【早午餐。/太阳/太阳/太阳/笑脸/】 配图是一碗加了一只卤蛋和一根火腿肠的泡面。 助理：“……” 吃个泡面有什么好开心，穷狗。 不就是加了一颗卤蛋一根火腿肠吗。 她再次滑动手指，发现昨天上午九点也有动态： 【早午餐。/太阳/太阳/笑脸/】 配图是一碗加了一只卤蛋的泡面，没有火腿肠。 助理：“……” 前天凌晨四点：【宵夜。/太阳/笑脸/】 配图是一碗单纯的泡面，没有蛋没有肠。 助理：“……” 怎么，他的快乐与他的小太阳eoji随着泡面里变多的配菜逐次递增是吗。 布朗宁法师他穷疯了吧。 他有病吧。 助理冷漠地关闭手机，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轻松。 起码，他们肯定没有在一起，更不可能发生自己刚刚想的那件事——如果小姐正和他在一起，但凡她还存有一丝理智一声咆哮的力气——就绝不可能让布朗宁法师连吃三顿快乐泡面。 ……连吃三顿泡面还感到快乐，这家伙度过假期的方式也太凄惨了吧。 出于人道主义，助理稍稍给了吃泡面的布朗宁法师一丢丢同情。 正在这时，那被她设置成每隔三十秒拨通一次的联络喇叭响了响—— 布朗宁法师终于接通了。 助理张嘴—— 对方语气格外阴沉森冷：“我在放假，让它爆炸，没事就滚。” 助理：“……布朗宁法师，您好，请问您在忙什么？” 联络喇叭那边静了静。 “你是……” “我是斯威特法师的助理。一起在泽奥西斯读过书的。您还记得吗？” “……哦，是你。你好，助理，你有什么事吗？” “您刚刚在忙什么，我注意到您的语气有些不好。” “没什么，忙着煮泡面，手里拎着热水壶不方便接喇叭。” 而基本被暴雨击打窗户的声填充的背景音里，果然出现了“呜呜”“嘤嘤”的细微噪音——什么年代了还用架在锅上煮到开的热水壶，买不起电热水壶吗，果然是穷狗。 “没有事就挂了吧，我要煮泡面。” 助理：这人爱上了泡面是吧。 她揉揉眉心：“是这样的，我已经两天没有联系上斯威特法师，所以有些担心……现在外面正下暴风雨……据我所知，她最后一次出现，是两天前，宣称要去见您。请问，您有斯威特法师的消息吗？” 对方：“哦，你稍等一下。” 说罢他似乎就把联络喇叭朝下按在了什么平面上，助理这边的收听变得更加嘈杂、沉闷——布料的摩挲声——是被按在床单或枕头上吗—— 然后，布朗宁法师的水壶煮开的“呜呜嘤嘤”变得更响，似乎是快沸腾了；背景里似乎还有几个压得极低极低的含糊单词，语气有点像疑问句。 助理忍不住拿开联络喇叭，远离那些噪音，揉了揉耳朵。 不知怎的，那几个混在暴雨击打声、呜嘤声、布料摩挲声——等等她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声响——中的模糊单词，让助理耳朵有点麻。 ……小姐喝嗨时反复强调滚来滚去说的“布朗宁压低嗓音说话是作弊犯规”，竟然没有任何夸张成分。 大约一分半钟后，喇叭那端暂时离开的布朗宁法师重新回来。 除了声音有点哑，他听上去平静又自然。 “是这样的，斯威特法师说……” “斯威特法师说？” “……那天晚上约会的时候，斯威特法师和我说，她打算去某个阳光明媚的小镇来一趟一个人的旅行。她吃过饭后就一个人动身了，联络喇叭和通讯水晶都忘在了公寓里，这才没能通知你。” 助理：“……” ？？？ 和你约过会之后，一个人的旅行？？？ “您确定吗？” “我很确定。她就那么走去旅行了。” “……您没有去追她吗？” “我怎么追？她坚持一个人去旅行，而且我当时急着回家煮泡面。” 助理：您怎么没死在泡面里呢。您死在泡面里好了。 “这样，谢谢您，我明白了。那小姐有提过她去哪里旅行吗？” “……哦，这个啊，你再等等。” 联络喇叭再次被按在什么柔软的织物上。 “呜呜嘤嘤”的水壶声更加激烈，助理不禁怀疑那是一只濒临极限的劣质水壶——说真的，布朗宁法师，买份电热水壶吧。 大概布朗宁法师自己也觉得水壶烧开的动静太大声了，他轻轻“嘶”了一声冷气，又低咒了几个含糊的单词，然后——大概是拿过什么厨房抹布，把热水壶壶盖那不断冒出水蒸气的缝隙堵了起来。 水壶的噪音重新藏入暴雨敲窗的主音调里，他们的交谈环境陡然安静。 助理不由得松了口气。 “……您好？您还在听吗？” “啊，我在听。”助理注意到布朗宁法师的嗓音更哑了：“斯威特法师没有告诉我她的旅行目的地。但我想，她要表达的意思是‘不告诉你，滚’。” 助理：“……你们的约会很不愉快吗？” 布朗宁法师巧妙地说：“我很愉快，她也只是看上去不太愉快。你应该也知道，她心情一好就会让我滚蛋。而我不介意她继续骂我滚，多骂几次也无所谓，因为‘滚’这种表达也让我心情愉快。” 助理：“……” 不，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约会表达方式。 她硬着头皮继续问：“那您知道小姐的旅行会持续多久……” 其实助理已经做好了布朗宁法师再次说“你稍等”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答复得很快。 “一个月。” “……一个月？小姐要独自去旅行一个月？？” “对，一个月……嘶，嘶，别掐！别掐……只有一个星期，一个星……啧，你再掐……我警告你……” 被什么布料屏蔽的水壶声陡然拔高。 有那么一瞬间，助理差点以为那是一个女孩咬着枕头角的抽泣声。 ——但只那么一瞬间而已。 很快，那些有点不太对劲的水壶噪音就彻底消失了。 如果那真的是个女孩，她一定可怜巴巴地失去了发声能力——但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公休假期的早上九点还宅在家里煮泡面的布朗宁法师。 联络喇叭被布朗宁法师重新拿起。 喇叭只余暴雨和他含在沙哑嗓子里的细微喘息。 “三天。”他听上去很没好气，“她说她的旅行只有三天。三天后就给你回消息。还有别的事吗？” “没，但您刚刚是……” “没什么，是我前天抱养回家的兔宝宝。太小了不懂事，她刚刚想拿爪子挠死我。” 助理：您竟然养了一只货真价实的兔子，小姐知道了一定会拿爪子挠死你。 再没什么能问的，助理只好礼貌告别：“好的，那我没有问题了，祝您今日愉快……” “我很愉快。” 然后对方光速挂断。 助理：“……” 去死在泡面里吧。 一点都不关心小姐的狗男人。 ——而另一边，布朗宁法师直接把联络喇叭扔到了地上，又砸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隔离咒过去。 这下谁也别想再来打扰他。 想到这，洛森顺便看了看窗外依旧凶猛的暴风雨。 “嘿，蜜糖宝宝，你确定只要三天？” 被抓皱的床单旁，刚刚短暂失去了意识的水壶小姐红着眼眶，探出潮湿的枕头。 “你是个混蛋，巧克力脑袋。”她哽咽着指控，“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咳。 洛森说：“别这样，蜜糖宝宝，我很遵守你的命令，你今早点名要吃的芝士奶酪蛋糕已经在烤箱里了，还有……唔，三分钟就能烤好。” 安娜贝尔：“除了奶酪蛋糕，我还要求了‘停·下’！” 洛森：“抱歉，那是无理要求。我无视了。” 安娜贝尔：“……” 洛森：“吃蛋糕吗？” 安娜贝尔愤怒地把脑袋重新埋回湿漉漉的枕头。 她其实现在一点都不想哭，但这是无关情感的生理反应，她忍不住。 过了大约五分钟，她靠在枕边抽动的肩膀被包进热量满满的掌心，还被轻轻地吻了一下。 ……安娜贝尔其实也一点都不想消气，但这依旧是无关理智的自然反应，她忍不住。 好吧，也许她可以消气，但她拒绝抬头。 肩膀又被轻轻吻了一下。 ……好吧，也许她可以抬头，但她拒绝给他好脸色看。 安娜贝尔磨磨蹭蹭地从枕头里抬起头。 “你干嘛。”她凶道，“你不准亲我。” 这正如洛森之前指出的——彻彻底底的无理要求。 而他果然继续彻彻底底的无视了它。 安娜贝尔：“不准亲我……不准亲脖子……脸颊也……好吧，只有嘴不可以……唔……” 她叒被堵住了发声渠道。 但这次好歹不是手指、发带、做芝士蛋糕多余的奶油或早已被她弄湿的枕头角。 ……谁让精灵的耳朵那么敏锐，洛森不得不每隔十几分钟就低低哄劝她“别叫那么大声，蜜糖宝宝，乖一点”——再遭到恼怒无比对着肩膀的啊呜一口——这是他活该—— 况且，这次的吻结束后，精灵舔掉她脸上残留的泪水，还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子。 “只待三天？” 似乎很委屈。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安娜贝尔心软了。 “好吧。”她嘟哝着用手指卷过他披散的发丝，“一星期。” “只待一星期？” “一个星期多一点点……” “多一点点？” “……再多一个星期……多几天……好吧，一个月啦。” 洛森忍不住笑出声，他捏了捏理智为零，完全跟着亲亲走的安娜贝兔。 这时候直接提“一百年”她说不定也会一口答应。 明明这么想继续黏糊。 “一个星期吧。一个月的话，你清醒后会很为难。” “……哦，只有一个星期啊。” 这下轮到安娜贝尔很委屈了。 她一直很委屈，被放在床上遭受拥抱与亲吻、想要吃什么口味的甜品就能吃到什么的一系列待遇会让任何一个女孩变得特别容易委屈，然后黏黏糊糊地扒着你的手指或头发，说…… “洛森，我想吃奶酪蛋糕。” “好，走吧。” “……” “咳，不好意思。抱抱？” “哼。”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助理：你们礼貌吗。 第195章 第一百零九十章 现实与幻想的差距或许并非难以忍受（上 第一百零九十章 现实与幻想的差距或许并非难以忍受（上） wakg up knog there’s a reason 醒来时便知道有什么理由, all y dreas e alive 让梦境如此真实。 ——this is livg（atic）-hillsong young and free 安娜贝尔曾有过一个男朋友。 每次看电影都会在她身边睡着； 每次约会都试图把她扯下他家的二手沙发； 每次送礼都只送她贴着小卖部标签纸的奇怪东西； 每次见她都能创造出一个新外号，而这个外号往往肉麻、幼稚又黏糊； 每次和她交谈到最后都不可能全神贯注，眼睛总黏在她的身上, 仿佛除了rua她再没有正事可干了； 每次在手机的聊天软件上互发信息都无法全程在线，他常常掉线三十分钟然后告诉她他在打工； 每次早晨的“早安”都不会回复，甚至不会醒来看见她发送的“早安”, 更别提对她说“早安”； 每次她难过压抑的时候都会故意惹她生气和她斗嘴，还会毫无顾忌地往她脸上扔果皮或爆米花； 每次忍不住对她笑的时候都会让那个微笑闪闪发光格外明亮, 以至于所有路过的女孩也偏过头来偷看他给她的笑容； 每次接吻都由他开始、由他停止，在那些吻下她仿佛只是一块能被一只手包进掌心的糖果，而且那些吻仅仅只在开头维持温柔谨慎的假象； 每次……属于夜晚的亲密时，到最后都会过分到让她哭，而且即使过分到让她哭也总会在最后关头及时打住，好像自己对他的吸引力不足以让他跨过那条线，好像他永远能在自己面前保持理智； 而且每次她的唇齿或指甲都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每次他都能保持表面基本的平静和她好好说话, 只是嗓子逐渐发哑，沙哑得仿佛把喘息与汗水含进喉咙——而他的嗓子发哑只会让她的膝盖发软，这压根不是什么能被抓住之后狠狠嘲讽的弱点。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每次。 综上所述, 安娜贝尔曾经的男朋友，他是个很差劲的混蛋。 她睁着眼睛能说出他的一百种缺点, 闭着眼睛能说出一千种缺点。 她能用与他那些繁多外号同样丰富的词汇来形容他眼睛的颜色，但往往到最后会删除每个精心准备的描述，反过来憎恨自己贫瘠无用的词汇量。 他让她变得自卑又自信、暴躁又柔软、他让自己从全法师界最富有的小姐变成了全法师界最贫穷的女孩，因为她总忍不住索要对方更多更多的拥抱与喜欢。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无比放松又无比紧张，是的, 他还让她变得更加麻烦、任性，成了一个充满一大堆对应的反义词的集合体。 他甚至抢走了她对她自己的在乎程度，超越她自己成了最在乎、最了解她的家伙。 天，他的罪状简直能写尽全法师界所有的羊皮纸。 再没有谁比安娜贝尔·斯威特更讨厌洛森·布朗宁。 早已不仅仅是讨厌他对魔法的天赋，讨厌他过分自由的性格，讨厌他叫她外号扯她发带…… 现在她更讨厌和他一起在白天约会时共同走在街道上，尤其讨厌她说了什么而那个笑点奇异很低的家伙笑起来的时候—— 因为那时她不能在任何人的目光里牵他的手抱他的胳膊，所以只能暗自瞪向这混蛋的侧脸——一整个街道的女孩还不够，难道他还要靠这个闪闪发光的破烂表情招惹三个街区外的女孩吗？？ 不过，当安娜贝尔瞪向对方侧脸时，她男朋友正用同样恼火的情绪瞪向她脚踝上的丝带，心里觉得她是在故意招惹周围的每个雄性动物。 ……这只能再次间接证明他是个差劲的混蛋而已。 所以他成了她曾经的男朋友。 然后她花了整整八年去列出他那一千多种缺点、努力去憎恨他所有的习惯或爱好。 这明明很简单。 她原本就讨厌垃圾食品、电子游戏、奇奇怪怪造型夸张毫无用处的日用品。 她原本就讨厌他的眼睛、头发、耳朵、嗓音、笑容或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欠揍姿态。 每天清醒的时候，安娜贝尔都会告诉自己，嘿，那是个差劲的混蛋，你不该再投注任何的注意力，你要掌握家族，你要成为法师，你要让父亲彻底满意再控制住父亲的权力，你有太多太多其他事情需要在意，他人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爱情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调味品。 于是她每天都在没日没夜的学习工作。 每次疲惫至极的时候都把自己灌醉。 ……结果，当她不再清醒的时候，她把那一千多种缺点重新翻出来，拐弯抹角地夸成超大优点，再陷进一系列逼真疯狂的梦境，梦见他们依旧在一起，沉浸在无可救药的幻想之中。 最深最深的梦境，要么是单纯的抱抱，要么是纯粹的性|爱。 ……第一次梦到和对方彻底发生关系时，她惊醒，面对寂静的卧室，和一塌糊涂的睡裙与床单。 安娜贝尔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恶心又扭曲。 是的，最初她也在这些暧昧的梦境见到过他，只是那时她直接把他代入进母亲的那些玩具，她在梦里悲伤又愤怒，她从未—— 从未，完完整整地梦到他和她，在同一张床上，某个夜晚，从接吻到结束。 她在梦中幻想的那些带有热度的吻，比他那一千种的缺点还多。 再没什么比这更惹人厌恶的了。 她竟然成了一个荡|妇。 那段时间的安娜贝尔不再喝酒，她太害怕自己会某天宿醉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一个赤|裸的陌生男人。 为此，她甚至编织了一套咒语，给公寓设立了雄性驱逐咒。 与梦里那个把她困在枕头与床帐之间的差劲混蛋无关，她仅仅是不想变成影视作品里那些寂寞可怜的女人而已。 不过，她毕竟再也不是待在学院里、宿敌随叫随到的斯威特小姐了。 安娜贝尔不能再遇到某个尖锐的事实就缩回橱柜。因为再没有人会奋力牵着她的手把她重新拽出去。 她学会独自处理许多事，这其中就包括艰难摸索着理解并接受自己作为成年女人的生理需要，再想办法……排解它。 哦，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排解”。 安娜贝尔学会吃垃圾食品。 安娜贝尔学会品尝超辣的食物——再花一个小时喝冰水吐舌头扇眼泪。 安娜贝尔根据薇薇安曾发送的那些资源，租到了上百部的黄色电影碟片，然后她会抱着快餐店的圣诞节特惠炸鸡桶，独自团在那只小沙发，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视来上一场色|情|片一条龙，一直看到能把吃进去的所有炸鸡呕吐干净为止，这样有好几个星期她都不会再做那些梦。 她排解的方法十分高效。 但喝醉后，每次喝醉后，每次最深的梦境里却依然—— 依然有许许多多、带着热量的吻。 发现这个事实的安娜贝尔告诉自己，够了，你该戒酒。 ……结果是她的旧公寓出现了占据一整面墙的酒架，而且这酒架还被塞得满满当当，缝隙处藏着玻璃杯与红牛。 有些东西是永远控制不住的，而且，谁让她曾经的男朋友本身就是个无法控制的混蛋。 做的多了，安娜贝尔不得不把梦里那些细节记得清清楚楚。 开头往往是某场浪漫的约会，关着灯，点着蜡烛，地上摆着红酒。 地点往往是她小公寓的卧室。 起初他会很慢很温柔地吻她，然后逐渐抱住她，把她带进一堆气息好闻的旧毯子里。 第一次当然是她让他的。 第二次第三次她就会反过来成为主导，她才是那位骑在马背上的女王，而他被强迫掉换位置躺在旧毯子里，她要挥起爪子肆意地咬人抓人划地盘，哪怕这块巧克力被咬缺了一块——当然，梦里的精灵从不会有该死的自愈体质，她想留多少痕迹就能留多少痕迹，兔子女王留下的痕迹在精灵天生的白皙皮肤上红得仿佛两千年都不会消失。 而且，刚开始时，他会紧张又羞涩地告诉自己，忘记买保险措施。 她会特别淡定特别慷慨地告诉对方没关系，反正你是精灵我是人类，你直接想怎么做怎么做好了，以及“我就知道你总会出问题，关键时刻还要靠我吧弱鸡”地嘲讽一番。 哦对，她还会咬他耳朵，咬很多次——梦里的精灵耳朵被咬时可不会直接化身一头野熊对她发起恐怖袭击，梦里的精灵会哭会瘫倒，眼眶红红的，任她摆布。 ……她梦里的精灵简直棒呆了。 和现实中那个一千种缺点的混蛋完全不能比。 当然，真正在过程中的感觉，安娜贝尔完全无法想象——她没法想象自己根本没经历过的事，只能依靠那些电影小说塑造个大概印象，无非就是“起初很痛，后来很爽”啦，这也没什么好想象吧——她幻想最多的还是开头、结尾……对，结尾。 结尾往往是一个天空晴朗、空气甜美的早晨。 她先醒来。 发现他抱着她躺在旁边，合起的眼睑盛满阳光。 她会凑过去亲亲他，他也许压根察觉不到——现实中的混蛋在床上一睡就睡死，地震海啸抓住肩膀反复摇晃都察觉不到——但梦里的他会慢慢睁开眼睛，好像童话里被吻醒的睡美人。 而她才是那位闯入荆棘城堡、挥剑救出爱人的国王。 况且，他也必须在这时醒来，因为她太想在结束后的早晨听到一句从未在现实中听到的—— “早安。” “……早安。” “今天天气很好。” “是啊……天气很好。你……昨晚痛不痛？” “没关系，还好。” 说完她会再亲他一口。 然后问：“早餐想吃什么？我去做。” “培根……” ——安娜贝尔在梦中排练好这段对话，排练了数百遍。 所以，数年后，她再次彻底清醒过来，筋疲力尽，浑身酥软，望着空荡荡的、寂静的卧室，愣了愣。 那一刻，心里涌上一种巨大的失望。 ……直到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那斑斑驳驳仿佛两千年都消失不了的痕迹，与地板上被扯断搭扣的文胸、床柱上湿答答的……时，才反应过来。 ——这是现实，不再是梦境。 ……而现实中的洛森·布朗宁依旧是个差劲混蛋，他毁了她第二喜欢的蕾丝内衣与第三喜欢的纯棉三角内裤，还毁了她的床单、枕头、被子、床柱、地板、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玄关的鞋架与——哦，对了，这是他家的床单、枕头、被子、床柱、地板、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玄关的鞋架——但安娜贝尔才不管—— 他完完全全毁了她对“红酒蜡烛”的浪漫幻想，因为那头蠢熊一进门就把她按在了门板上！ 而且、现在、他还抛下事后的自己，不知道跑去了哪个见鬼的破地方！ 理智回笼的斯威特法师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之前几天穿插在某些时刻的蛋糕甜点与亲亲再不能安抚她了——那可是“几天”啊！！“几天”！！她吃点奶茶蛋糕还要感激那混蛋吗？！ 安娜贝尔快在被窝里气爆炸了。 特别是她重新想起中途洛森接的那个联络喇叭——她竟然纵容他在那种时候一边接联络喇叭一边——混蛋！流氓！太混蛋太流氓了！！还用手指堵她嘴让她含着——啊啊啊啊可恶！ ……正如布朗宁法师之前指出的，“你清醒后会很后悔的，蜜糖宝宝”。 彻底清醒后的蜜糖宝宝连红烧精灵的想法都有了。 而且，她还有一个“梦中精灵”的先例做对比呢。 我是知道梦里的布朗宁经过重重美化，又被我一厢情愿完全弄成我想要的样子……我自己做梦的时候也知道他绝对不可能那样……但差距能不能不要那么大啊？能不能不要那么大啊！ ……对了，还有我在幻想里略过的“过程”！根本不是什么“开始很痛后来很爽”！电影小说全是骗人的！明明就、明明就—— 安娜贝尔想到这，揉了揉之前哭红的眼睛，心里堵得不行。 大小姐的涵养太好，像“没有疼痛一直在爽比电影女演员演技还夸张但爽到最后受不了”……的感受总结，她甚至不允许在自己心里确切形成句子。 因为那有种要骂脏话的强烈羞耻感。 反正都怪布朗宁。 全部都怪布朗宁。 ……最令她生气的，是刚刚开始时，因为那该死的吻该死的抚摸，自己完全没有不适也没有流血—— 那家伙竟然来了一句感叹“蜜糖宝宝，嘶，你怎么紧得像第一次一样”。 ……神他妈像第一次！她就是第一次！他觉得这八年自己是有空经历多少次经验啊？！要不要我编个上过床的前男友名单气死你啊？！ 安娜贝尔当时理智不在线，所以她生气的速度完全不够快，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又听见对方低声说“没关系，这会是你体验的最棒的一次”。 ……好吧，没有发表反感意见反而是升起了幼稚的攀比心，态度勉勉强强还可以。 当时安娜贝尔那点还没酝酿完全的怒气便消失了，但很快，她凄惨地认识到什么叫“最棒的一次”，并丧失了出口对他解释清楚的机会。 她昏过去，醒过来，然后再昏过去。 嗓子叫哑了，喉咙干得像火烧。 不知第多少次醒过来，对方小心翼翼地扶她喝了水，又递给她一个新鲜出炉的巧克力麦芬。 话里话外含着狗男人特有的试探：“你不会真是第一次吧，蜜糖宝宝？” ……即使那时并不算清醒，但安娜贝尔依旧记得，自己拼尽全力把那个巧克力麦芬，砸在了他的脸上。 “是啊？！很得意吗？！” 是很得意。 而且得意忘形。 结果是她又昏过去，醒过来，再昏过去，哭成了一个撒娇问他要奶酪蛋糕吃的傻叉。 ……完全清醒、恢复全部记忆、理智的斯威特法师再也忍不了了，她啊呜一口吃掉了床头柜上最后一大块奶酪蛋糕，又咕嘟嘟灌了自己一整杯热牛奶（依旧摆在床头柜上，别以为这点小贴心能让本小姐心软），便动用自己毕生的伟大毅力，决定下床找法杖，去和那个事后不在这陪她抱她的混蛋来场法师决斗。 她颤颤巍巍地下床，找不到睡裙，索性捡起躺在卧室门口地板的皮夹克披在身上。 然后她颤颤巍巍又走了几步，捡起法杖。 ……彻底耗尽了自己毕生所有的伟大毅力。 斯威特法师……斯威特法师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施了一个漂浮咒。 这叫节省时间提高效率，不叫没力气走路，没错。 她循着那股甜点的香味，轻盈且愤怒地飘到了厨房，但厨房空无一人，烤箱里的食物仍在烘焙—— 厨房外，仅一扇拉合开关的玻璃门，小小的阳台上，洛森·布朗宁站在那里，看着外面的暴雨。 他身上那件的绿色的高领毛衣皱巴巴的，印子十分清晰，明显也是从地上捡了起来——但总的来说，衣着得体，和只披着一件皮夹克的安娜贝尔没法比。 但是，斯威特法师这次没有再发怒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而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点燃的香烟。 烟雾升起，渗进他披散的栗色长发，划过他幽静的绿色眼睛，又消失在阳台外的大雨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那毕竟只是幻想。 安娜贝尔可以不在乎没有阳光，没有早安，没有被抱着醒来，没有一亲就醒的布朗宁，但她在乎的是—— 他不能独自一人躲在暴雨的旁边，偷偷点烟啊。 应该像她一样，羞恼，兴奋，想冲特定对象拼命撒娇。 （细节来啦，谢谢大家的热情，如果本章有课代表帮忙的话下章的细节可以更多哦~） 第196章 第一百零九十一章 现实与幻想的差距或许并非难以忍受（中 第一百零九十一章 现实与幻想的差距或许并非难以忍受（中） you lift up, fill y eyes with wonder 你引领我看见了所有奇迹， forever young your love 在你的爱里我似乎永远年轻。 ——this is livg（atic）-hillsong young and free 洛森曾有过一个女朋友。 每次看电影都会屈起膝盖在他怀里团成一团； 每次约会都试图永远黏贴在他家破旧的二手沙发上； 每次送礼都只送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藏进保险柜的奢侈品； 每次见他都会刻意板起脸、撅起嘴、好像他浑身上下充满令她不满的毛病； 每次和他说话总倾向于满脸严肃地从恋爱氛围带入什么“将来”“安全”的无聊正题，一点都不知道他只想盯着她的侧脸发呆； 每次在手机的聊天软件上给他发消息都会刻意使用兔子糖果相关的表情包戳动他的理智线, 当他气喘吁吁赶来时却支支吾吾地说还没准备好、只想要一个抱抱而已； 每次总挑着他通宵爆肝后的清晨六点给他发送早安，然后数小时后醒来的自己会叹着气头疼不已，打电话道歉只会得到她潜藏着“我好委屈”的“没关系”, 说以后一定定闹钟起来回复她却遭到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对； 每次接吻都显得极乖极乖，亲一下会脸红, 亲两下会消气，亲三下就会迷迷糊糊纵容他关上灯滑进手掌，一个深吻就能彻底被带倒在任何柔软的织物中——甚至可以不是柔软的织物，可以是门板、玄关、床尾的挡板； 还有每次亲热的时候，她总是很爱哭很敏感很容易感到委屈，但只要有亲亲或抱抱，她永远永远不会对他说“不”——无论那对她是多羞耻过分的要求——是的，这一点就是最烦的, 因为每次他都要忍不住担忧她被一个亲吻拐卖到其他星球，这只弱点是亲吻和巧克力的抱抱怪实在太好骗了，你见过在关键时刻把所有底线交给男友把控、自己只负责哭和蹭的蠢蛋吗？？ 讲道理，如果他不是天然禁欲的精灵, 迟早会被她惹到爆炸。 ……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还有每次她身上穿的裙子、她过分幼稚保守的内衣、她醋栗味道的卷曲红发，她那仿佛是从古典诗里走出、他忍不住用柳叶来比喻的娇小身材, 她那仅仅用几根手指就能完全罩住捏住的……嘶。 没错。尤其是那个部位。 每次他都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那么在意那部位的大小，为什么但凡被提到被关注就面露恼火、冲他瞎嚷嚷——它的形状、大小、触感、敏感度明明比圣堂中用来赞美月亮的壁画还完美，要知道，作为一个画家，他太喜欢用几根手指就能完全把玩的小东西了。 可每次他发表类似感想, 都会被她认定为阴阳怪气不知好歹的嘲讽，再遭到枕头/爆米花/高跟鞋/兔爪攻击。 哦，对，还有，那柔韧到他不得不咬破舌尖才能保持理智的芭蕾舞者特性…… 他确定以及肯定她真的能像人类雄性喜爱的某些极夸张色|情漫画里那样，摆出某些极色|情的姿势……她的柔韧性简直令精发指……但他拒绝去设想，是的，他拒绝去设想去实践，因为他是只天性禁欲的好精灵，而且仅仅哄劝她把双腿夹紧就能让她在事后委委屈屈哭上一礼拜—— 除此以外，当然，还有许多许多的每次。 他几乎在她身上花费了所有恼怒、暴躁、隐忍、无奈与纵容。 他总轻易被她挑起所有负面情绪，又能极其轻易地因为她笑出来、吹着口哨灵感爆棚，一画就是几百页的萌系漫画。 他的课本、草稿纸、餐巾纸、一切能画东西的纸片上都涂满了糖果小姐的形象，这直接导致他被挑起的负面情绪从不可能持续超过一小时。 他每次能看出她装哭，也发自内心地觉得她真哭时发出的声响在折磨自己的耳朵，但无论虚假的眼泪还是真实的眼泪，他都忍不住放下脾气去哄她。 每次。 综上所述，洛森曾经的女朋友，她真的是位麻烦任性的大小姐。 所以最终，她甩了他，成了他曾经的女朋友。 哦，不为什么，就因为她比他成熟，她比他理智，她比他更聪明更会选择，她比他懂得成人世界的算计取舍，她永远—— 她永远都不是他们之间的感情里，陷进去最深的那个。 直到分手他才认清这点。 ……她是那个一直试图在他们的约会里讨论“正事”“未来”的无趣蠢蛋，她的目标如此明确坚定，她实现它的脚步也不可能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爱慕停留，她不允许自己妥协，也不允许他妥协。 分开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就分开。“唰”地一下，干净利落，锋利得如同斯威特的火焰。 他就一直都无法做到这点。 后来，洛森想，那是因为他曾为她着迷，而她从未着迷于他。 安娜贝尔·斯威特的理想型是长头发、小麦色皮肤、能把西装领带穿得很好看、会跳交际舞的男人，最终和他在一起似乎只是一个迷茫突然的意外，毕竟他和她的理想型南辕北辙，又有那么多她无法忍受的缺点。 可他的理想型就是红头发、琥珀色眼睛、兔子一样可爱、容易哭容易生气的女孩。 他的理想型一直是安娜贝尔。只有安娜贝尔。 从幼时，到如今。 ……谁让他该死的是只无法移情别恋的精灵。 更何况，那个恶毒霸道的负心坏女人，根本没给他拥有其他理想型的机会。 小时候她就执着跟在他身后，即使被树枝绊倒摔得眼眶发红，也要每隔几分钟重复一句“我是你未婚妻”；长大后她依旧执着跟着他跑，没喝醉时每时每刻都要重复“我是你宿敌”，喝醉后则恨不得冲整个法师界喊“我是你女朋友”—— 洛森发誓自己从未养过这么任性麻烦爱划地盘的兔子。 她简直神烦。神烦。 他恨不得对月亮许愿让自己移情别恋，对其他女孩一见钟情——或者也拥有一个“温柔体贴脾气好”的理想型，这样就能气死她。 ……可洛森在暧昧的梦里依旧会忍不住用梦境魔法塑造出她的真实个性，被大小姐一通毒液喷洒后自闭到再也不想和她亲亲抱抱——然后她会别别扭扭地在梦里解开那条格外性感的露背长裙，让他快点过来。 于是他每次都会过去，连滚带爬（。） 而醒来后，在艰苦无比、缺少睡眠的现实，他一遍遍地把她的名字咀嚼、咬碎、发誓永远恨她，想象她正穿着性感的晚礼服和某个男人共度浪漫夜晚—— 这当然，那可是斯威特家的大小姐，和他在一起时尝到甜头解除心理阴影后、她肯定会和她的好姐妹一样奔向成熟健全的贵族生活——该死的兰姆，我读书时就该一个火箭炮轰死她，想也知道安娜贝尔会跟着她彻夜鬼混—— 这些想象往往会给洛森带来惊人的行动力，他能在短短八年里完成许多伟大的奇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应归功于这些想象。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报复她——为此还做了许许多多不堪回首的蠢事，不提也罢。 洛森决定，回去的时候他一定要以最伟大法师、最危险宿敌的身份，让她不可能再推远自己、拒绝自己，更不可能再—— 对，还有彻底吸引她的目光，让她为他着迷。 那不会很难。 洛森猜那时的安娜贝尔会和许多男人交往过，经验丰富的她会改变年少时审美的可能性很大，况且，不是他自傲—— 精灵就是比所有人类都要漂亮，布朗宁就是比所有雄性都要帅气。 除了她，每个女孩都会忍不住偷看他。 ……虽然那个蠢女人不喜欢漂亮脸蛋也不喜欢他的帅气，但他会每时每刻诅咒她在那些“优雅男性理想型”上栽跟头的——洛森才不要见鬼的祝福前任“重获幸福”，他这个混蛋巴不得对方一直找不到真爱——哈，那太容易了，优雅自持的贵族男性可伺候不了那个麻烦任性的哭宝宝，洛森了解那些男贵族，他们迟早会在她面前原形毕露。 不像他，他属于“无疾而终的初恋”，她只会在一次次的感情失败中不断美化他的形象，加深对他的感情。 ……哦，对，洛森不得不假定安娜贝尔在重逢时“经历过许多次感情”，毕竟安娜贝尔那样美丽聪慧（还有许多许多财产）的女孩没人追是不可能的，她不会因为对方一次亲亲或一次抱抱沦陷是不可能的。 他们只是曾经谈了一段恋爱，这个时代的人类就连曾经结婚的关系都会迅速展开新感情，他怎么可能指望对方整整八年一直喜欢……他总要学会接受现实。 ——虽然接受现实的过程中也做了许许多多不堪回首的蠢事，这就没必要细说了。 最终，他回来了，一如当初咬牙切齿定下的计划，是“伟大法师、危险宿敌”的身份，再没有任何外力能把他推开。 可她的反应却超乎预料。 他什么计划都没来得及展开，她就颠颠跑过来，绞尽脑汁吸引他的注意力。 太奇怪了。 好像这整整八年她在眼巴巴等着他、想念他似的。 可明明这女人交往过不止一个男朋友，现在还有一个未婚夫。 ……呃，难道她之前遇到的男友和她的现任未婚夫，都差劲得不得了吗？ 蠢宝宝不愧是蠢宝宝。 没我看着就掉进了渣男的连环陷阱。 ……这么一想，洛森才意识到，能随意给女孩亲吻或拥抱、从而骗取对方交往的男性，质量不可能高到哪去。 好哄，好亲，易推倒，很娇气，还性感漂亮财产多。 ……蜜糖蠢宝宝，她就是一个天然的渣男吸引器啊。 怀着这样的想法，洛森心情十分复杂。 他一点都没觉得“精通火焰魔法的斯威特法师被男人哄骗”的可能性多低，看看那只兔子偷偷摸摸扒在他办公室外面给他飞魔法小纸条邀请他喝咖啡、见他看过来就赶紧往窗户下躲、却忘记捂住那头红毛的蠢样吧，这个傻乎乎的蠢样不被男人哄骗才怪。 ……认识到安娜贝尔经历了也许不止一段的失败感情，洛森没有想象中那么畅快，也没有升起报复感。 他越来越心软。 一直到照顾喝醉的她回到了她的旧公寓，发现了那个秘密。 一直到她直直坐在那儿等他下班，当着所有人的面邀请他吃晚餐。 洛森越来越茫然，他正在产生一种“她同样为我着迷”的错觉。 照常理说，洛森应该仔细布局、谨慎试探、慢慢找出真相，和他之前回归时所做的一样，按兵不动——在此之前，尽可能摆高姿态，享受这个蠢宝宝的追求，态度能多傲慢多傲慢。 ……但一想到她经历过的那些失败感情，一想到他们分开的这些年，他就…… 他就不再“想”了。 他放弃了“思考”。 “思考”与“理智”其实一直都不适合洛森·布朗宁，那是他分手时从安娜贝尔·斯威特身上学到的狠心手段。 ——当洛森回过神时，她已经被压在了自己往常睡觉用的那只枕头上，裙子零碎躺在玄关，文胸掉落在地板。 而他的发圈横尸在某个鬼知道的破地方，他自己的嘴里咬着一枚保险套，已经咬开一半了，橡胶的刺鼻味道闻得洛森有点想吐。 ……大概就是这味道唤醒了他的理智吧，对精灵而言，太刺鼻了。 恢复理智的洛森不得不止住了手上的动作，深深憎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在事后恢复理智，非要挑这个破时机。 他要真正和她zuo爱。 这个事实令他空前紧张起来。 ……可恶！谁让八年过去他还是个处男！而且这八年以来他忙着研究、连一部小电影都没空看！谁知道愚蠢的人类们是不是发明了高明刺激的新技术！ 有那么一瞬间，洛森想唤醒表情迷蒙的安娜贝尔，和年少时一样，郑重询问她“愿不愿意”。 ——但他很快想到，对方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女人了，这种关键时刻停下、结结巴巴询问她意见的行为只会让她扫兴，或者更糟，看不起他。 ……而一想到对方是个经验丰富的女人，而对方极有可能早体验过“高明刺激的新技术”，洛森就更紧张了。 作为一个刚刚踏入战场的菜鸟，他就要搞定一个可能身经百战的将军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机清醒过来？为什么？为什么？！ 不管不顾的一夜疯狂就那么难吗？ 在他曾经的那些幻想里，应该是很淡定、很顺利、完全没有阻碍或紧张感的—— 洛森拼命思考、拼命思考——同时，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不得不把前戏做到极致，尽可能多的—— 遭罪的只有安娜贝尔。 最后她不得不哭着抬腿踹他，催他进入正题。 ……好吧。 好吧。冷静。洛森。 你一定能比愚蠢的人类表现得好。 实在不行，你可以飞快地学习，你拥有绝佳的学习能力。 他硬着头皮做了下去。 十万分的小心，十万分的仔细，动用脑子里所有的知识。 ……老实说，这和幻想一点都不一样。 她太紧了，紧得超乎想象，都弄疼他了。 洛森只好不停地皱眉忍住抽冷气的冲动，他的鼻尖满是那股刺鼻的橡胶味，满脑子都是“我该怎样才能顺利做好，赢过她以前的所有男朋友”，以及疯狂默念“精灵的第一次不会和人类一样早x不会不会不会我不能丢脸不能丢脸不能不能不能”…… 当你全神贯注考虑这些沉重问题时，是绝对没空闲理睬其他东西的。 起码，洛森一点都没感觉到男生们曾挤眉弄眼的那份“美妙”。 紧张、想吐，这是洛森对第一次的全部感想。 雄性是很少在床上考虑“美好”的，所以他不会说这“一点都不美好”，他只能干脆地肯定这“一点都不爽”。 果然，人类雄性都是低劣的，他们把这事美化太多太多了，他们满脑子就是这事，所以才觉得爽吧。 第一次结束后，洛森如蒙大赦，只觉得“天呐终于结束了太好了太棒了，我要立刻逃离这张床去厨房泡碗大号泡面，还要奖励自己两根火腿肠”（。） 于是他仔细处理了用过的保险套，抱安娜贝尔去洗手间清理，又用魔法迅速清洗整理了床单、枕套、被套。 然后洛森帮疲惫的安娜贝尔盖好被子，去厨房翻出自己的大号袋装泡面。 凌晨，当他独自坐在自己的餐桌上，往面碗里咕嘟嘟倒热水，看着面条一点点被烫熟时，这才升起一丝纯粹的愉悦感。 他完美完成了一项艰巨卓越的重大工作。 他刚刚没有丢脸更没有早x。 她看上去完全沉浸进去了。 所以他还成功赢了她之前的男朋友。 他真棒。 耶。 ……就是以后要仔细斟酌，这种事原来一点都没想象中舒服，还不如一直停留在最前面的亲热……亲亲摸摸就……要怎么和她解释呢……算了，现在别想这事了，再想会毁掉他吃泡面的快乐…… 于是布朗宁法师低头，发现泡面快泡好了，立刻起身去找火腿肠。 他是要加两根火腿肠奖励自己的。 “……洛森？” ——然而，明显，那个经验丰富格外难缠的女人不打算放过他。 洛森头皮发麻地回过头去。 安娜贝尔迷迷糊糊地站在卧室门口揉眼睛，穿着他皱皱巴巴的毛衣，神情有点委屈，还有点黏糊。 “你去哪里了。来抱着我睡觉好不好。” ……洛森的紧张感，突然烟消云散。 这个模样的她太像学徒时代。 而且这种撒娇的口气，就好像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未分开，从未有过闲杂人等，现在的她也只不过是个刚刚经历过第一次、需要陪伴的女孩。 “我先给自己弄点吃的，蠢宝宝。”他哄她，“你去床上继续睡吧，我马上就来。” “……哦，你给自己弄了什么吃的？” 洛森还没回答，安娜贝尔就靠近了他。 她看清了那碗泡面，但没有发怒。 “你宵夜吃这个呀。” ——傻乎乎地说，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进了他的怀里，脑袋蹭着他的肩窝。 “我也想吃这个口味的，看上去好好吃。” 洛森很肯定，她没有恢复理智，她现在依旧是那个被亲得晕乎乎的蜜糖宝宝，否则绝对会在看到他泡面的第一时刻咆哮出声。 他更加放松地揉了揉她的头。 “不能吃，蠢宝宝，你现在需要补充糖分与水分，这只是垃圾食品。乖，我待会儿给你煮奶茶烤蛋糕。” 安娜贝尔懵懂地点点头，继续往他怀里拱，宽大毛衣下赤|裸的脚轻轻踢打着他的小腿。 ……布朗宁法师第一次觉得雄性是个无可救药的性别，明明他刚刚的体验极其差劲，但此刻还是本能地被激起了某些冲动。 安娜贝尔“唔”了一声：“洛森，你戳到我了。” 说罢她又往后蹭了蹭，还变本加厉地晃了晃脚。 洛森：“……对不起，请你无视它，吃完饭我就去解决。” 安娜贝尔：“可是它一直在戳我。唔。现在它在顶我。好烦。” 洛森：“……” 我就知道我不能吃完这碗泡面，不管她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斯威特她是装了一个“洛森在吃垃圾食品”的雷达吗？？不管她是什么状态都能迅速感应到？？ 他头痛地说：“蜜糖宝宝，你下去……” “现在解决，然后你再吃宵夜吧。” 迷迷糊糊的安娜贝尔迷迷糊糊地回头亲了亲他：“你想再来一次吗？在这里？” “……你说什么？” “我问你想不想再来一次呀。” 安娜贝尔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打了一声哈欠：“虽然我已经有点累了……但刚刚你好像没有很舒服很喜欢。再做一次吧？” “……可是你已经累了，蜜糖宝宝。” “没关系呀。我想你也舒服的。这次我会尽量……哈欠……放松一点。你把这次当成第一次好不好。” “……我家只有刚才那一枚保险套，蜜糖宝宝，还是我在床头柜里翻出来的。” 她仰起脸，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耳朵。 “没关系。”她悄悄对他耳语，仿佛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偷听他们说话似的：“不戴也没关系，其实，我下午去见你之前特意吃了药……你不喜欢那个味道对吧？我也不喜欢那个味道。” “我最喜欢你的味道啦。而且你以前在梦里都是不戴那个的。” ——于是，洛森再次失去了“思考”。 他直到第三次坐在面碗前才想起来，要给自己加火腿肠。 ……并深刻明白了，人类雄性固然低劣，但他们在这件事的评价上分外诚实。 它就是值得许许多多挤眉弄眼反复暗示的“美妙”。 而且比那还美妙许多许多。 虽然安娜贝尔后期似乎忘记了是自己主动邀请再次进行——她开始委屈地哭泣，命令他停下，锤他的肩膀咬他的—— 但洛森不管。 是她答应的，是她邀请的，她必须负责到底。 ……至于几次，几天，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布朗宁从不屑于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所以，三天，怪谁呢（： 第197章 第一百零九十二章 现实与幻想的差距或许并非难以忍受（下 第一百零九十二章 现实与幻想的差距或许并非难以忍受（下） you are everythg i want and ore 你便是我渴望的一切, 甚至超出更多。 ——this is livg（atic）-hillsong young and free 人类男性和人类女性，不管某些群体在嘴上说得多么多么冠冕堂皇，他们在某些方面——尤其是“性”——上拥有太多的区别。 就洛森对人类的理解、和他曾看过的那些“例子”而言—— 女性往往更在乎玄妙的“感觉”, 而男性会更注重“感官”。 女性会关注开始与结尾，男性大多只重视过程。 大多数，大多数——女性是一切结束后喜爱温存、拥抱、聊天的那个, 而男性可能只是撑着眼皮嗯嗯啊啊应付，满脑子睡觉休息。 作为一个雄性, 洛森其实两方都能理解。 一方面，他女朋友比全世界所有的女孩都娇气、时刻需要抱抱安抚，别说发生关系了，抱着书走在路上跌倒她都要抱抱安抚的； 一方面，主导一场性|爱应该真的很消耗体力与精力，过去导演色|情片时，出于艺术家的龟毛神经，布朗宁导演的拍摄工作是高强度且高标准的——所以往往到最后, 他不得不给男演员调配贵族秘藏的魔法药水，让他继续振奋地……咳咳。 一部电影几乎能耗尽他一整箱的魔法药水，而且基本每部电影启用的男演员都不肯再拍摄他的下一部电影。 洛森看出他们筋疲力尽了。 ……可时隔多年，当他真正接触了“性”之后, 却几乎颠覆了自己之前针对人类所作的所有总结。 这件事和“疲惫”绝无关系。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曾经那些男演员看上去那么累。也许是为了骗自己给他们开高昂片酬？ 其次，针对女性的种种表现, 那只是“大多数”而已。 起码，现在，好不容易结束的现在—— 他在床头放下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兴致勃勃地在她的身边坐下，想找她嘘寒问暖温存一番—— 头昏脑涨的斯威特法师只是说：“闭嘴, 布朗宁，我要睡觉。” ……然后她翻过身，蒙上被子，还不胜其烦地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睡死了过去。秒睡。 布朗宁法师呆滞地坐在原位，瞪着斯威特法师枕头下的后脑勺。 窗外的暴雨哗哗地下。 他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人类。 臭人类。 恶毒霸道负心的臭人类。 ……洛森很想对此作出什么激烈抗议，表示自己被她此举弄抑郁的心情—— 但他既不能钻进被子把她踹醒，也不能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晃醒，更不能对着她的耳朵大吼一声“起床了蠢蛋”。 虽然这是他女朋友曾对他干过的事。 但洛森知道男朋友不能反过来对女朋友这么干。他还想不想要下次约会了。 而且，某种意义上，嗯…… 他当年睡成那样是因为他自己密集爆肝的时间管理；她现在睡成这样是因为…… 咳。 洛森对自己“罪魁祸首”的身份，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自知之明的。 于是布朗宁法师轻手轻脚地躺下，没有掀开被子，也没有伸手去搂她。 他从刚才安娜贝尔的态度中判断出这女人可能属于反感“事后温存”的冷酷类型，而且这时候搂她把她弄醒绝对会遭到一顿暴打——所以他只是用一个精灵的敏捷静静地靠近了她，不发出任何布料摩挲声。 安娜贝尔在被子与枕头下沉沉睡着。 洛森轻轻拿开了这些东西，以免她睡到一半因为窒息而做噩梦。 然后他单臂撑着脸颊，伸出指尖，时不时敲打她光滑的肩头，渐渐的，缓缓的，响应着公寓外那些敲打在窗户上的雨点。 嗒嗒。 滴滴。 真美啊。 精灵喜欢一切形式的艺术，即使他是一只那么不擅长艺术的差劲精灵。 再如何否定自己的过去，此时看着她的睡脸发呆，他还是不可抑制地想到了竖琴、长笛、貂毛油画笔、圣堂上的浮雕。 ……如果他能是莉莉那样的高等精灵就好了。 可以写歌，可以谱曲，可以作诗，掌握高雅的艺术就像掌握一颗幼嫩的小草。 不像他，唱歌疯狂走调，只会用铅笔画那种乱七八糟、毫无典雅感的破草稿。 唉。 如果我能真实刻画出这份美感的十分之一……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 洛森看着安娜贝尔的睡脸发呆，漫无边际地想了很久。 他在想自己已经展开的计划，想即将展开的计划，想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蠢事，想现在依旧仍待解决的问题。 密密麻麻，层叠大网般的缜密思维，今晚却被暴雨打成一些零碎的片段。 但洛森懒得管。 安娜贝尔对他许诺了毫无外力干扰、共度的一星期，他要利用这一星期的每分每秒和她呆在一起，才不想去理睬什么正事什么计划什么德里克。 哦，还有，如果现在她还喜欢在恋爱时提及“严肃未来”，他就可以直接行动，堵住她的发言了。 ……我现在应该有这个权利，不需要再百依百顺吧。毕竟这次是她追的我。 八年了。 他应该是值得一些休息的。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一只安娜贝尔……两只安娜贝尔……三只…… 正当布朗宁法师散漫到把“安娜贝尔”当成羊在脑子里数时，睡着的安娜贝尔突然轻轻“唔”了一声，然后有些急躁地扭动起来。 “……怎么了？” 这声询问洛森是停顿了十几秒再问出声的。 因为之前和她发生的种种，他有些熟悉此刻她发出的鼻音与扭动，也能猜到这代表什么……但不太敢直接下判断……因为那是在…… 安娜贝尔并没有睡醒。 她皱起眉，然后又翻了一次身，面对洛森，微微蜷紧了一些。她的鼻尖渗出了一些细小的汗珠。 洛森立刻收回了轻敲她肩膀的手。 这反应比刚刚还明显，而他之前明明下定决心不再折腾她了，现在就不能忍不住喉咙发干。 “……停下……” 然而，即使洛森的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好，与安娜贝尔没有丝毫接触——对方的情况并没有缓解。 反而愈演愈烈。 “滚开！滚开！呜呜……滚开……停下……” 她揪紧了被子，双腿在被窝里无意识地踢打起来。 布朗宁法师嗓子更干了，好吧，也许小小的、轻轻的、克制的再一次是可以的，毕竟她看上去在梦里都—— 可是，就在他快忍不住伸出手时，一枚幽绿色从安娜贝尔的被子里探出头来。 它很小，很细，所以身上晶亮的不明液体格外明显。 洛森：“……” 荆棘：“……” 良久的沉默。 被子里的安娜贝尔：“布朗宁……停……” 然后荆棘猛地窜回被子，精灵一个迅疾的飞扑过去捏住了它。 【现在】 ——所以，当安娜贝尔·斯威特彻底清醒过来、在阳台发现气场阴沉的洛森·布朗宁时，他已经揪着身上这束破烂荆棘，点着幽绿色的火焰，独自迎着暴雨，用鬼火飘荡黑气满满的神态烧了它个把小时（。） 如果不是荆棘和他同命同感，洛森直接把这团破叶子架上烤架的心都有了。 哪怕理智上知道，荆棘和藤蔓本质不同，一个毫无自我意识只相当于他的衍生精神体、一个拥有自我意识和他是独立个体，所以荆棘等于他他等于荆棘，那个忍不住悄悄摸进被窝对安娜贝尔上下其手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但洛森就是很气。 以往荆棘从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它被派出去时的一举一动都是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绝不会存在“在我无意识时根据我的潜意识直接行动”——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三天让布朗宁法师的神经太过放松，所以失去了控制——但洛森更愿意相信是那根困在肋骨里的破烂藤蔓教唆了荆棘，他拒绝相信自己失去基本的警惕心。 而如果这事情上升到“藤蔓故意教唆荆棘对我女友上下其手”，就十分严重了。 洛森气得不行，教训完荆棘后他就找出了烟盒，直接连着点了三根气味最浓郁的特制烟，熏得肋骨中的藤蔓惨叫连连——虽然他自己的肋骨与血肉也连着疼得不行，但这完全不是重点。 等到藤蔓连惨叫的动静都没法发出后，布朗宁冷笑一声，带着“全世界都欠我八百万电费单”的臭脸回头。 和厨房内抓着法杖清醒理智的女朋友对视。 洛森：“……” 安娜贝尔端详了一下他那“全世界都欠我八百万电费单”的臭脸。 她冷冷道：“抽烟，还有理发脾气了，是吗。” 洛森：“……” 他立刻扭过头去，把香烟折断然后丢进雨中进行疯狂的毁尸灭迹。 安娜贝尔挥挥法杖，让自己向阳台门“飘”了一步—— 洛森迅速抬手一个隔离咒丢过去：“嘭！” ……飘着用魔咒走路的安娜贝尔被隔离咒展开的气流掀飞了。 她一下就被掀回了厨房入口，法杖都差点没抓住。 安娜贝尔：“……” 洛森：“……” 布朗宁法师蔫蔫地说：“我只是怕你过来闻到烟味。我身上烟味没散干净，而且外面在下雨，很冷。” 斯威特法师气笑了：“你这个蠢货还知道烟味难闻，雨很冷？” 布朗宁法师：“……对不起，蜜糖宝宝。我没想到你是靠魔咒飘着走路，我以为你是靠双脚……” 斯威特法师大怒，“唰”地挥起法杖就要破开阳台门的隔离咒：“本小姐现在也是法师——” 她的解咒只是在隔离咒上撞出了“啪”的轻微声响。 布朗宁法师更小心了：“蜜糖宝宝，你是精通火焰魔法的法师，我想我改造过的隔离咒比你的普通解咒更强。” 安娜贝尔：“……” 她不禁大声对他吼了一个f开头的单词。 洛森立刻点头：“好的，随时欢迎。” 安娜贝尔：“……” 这个混蛋！ 这个混蛋！ 气死她了！ 气死她了！ 安娜贝尔不禁涨红了脸，她试着“咚咚”地往地上跺着脚——没跺到，依旧飘在地上，所以踩空了——踩空后还有点疼，安娜贝尔眼眶也红了—— “布朗宁！你是王八蛋！” 布朗宁：“好好好，我是我是。” “你——你——你凭什么躲在这抽烟——你干嘛不开心——我都和你——我们都做——” 布朗宁：“开心开心，没有不开心。” “你——你以为——我告诉你！你别得意！” 安娜贝尔忍不住开始揉眼睛了，又委屈又难过：“我、我也不开心！和你做一点都不舒服！和幻想中完全不一样！你——我——我才不喜欢和你做！” 这下，洛森对于“烟味”“冷雨”的顾虑彻底被撇到脑后了。 说什么也不能上升到这种程度啊。 他急忙给自己丢了好几个简单粗暴的咒语消除味道，又解开了那个隔离咒，迅速跑进厨房。 安娜贝尔原本只是一脸委屈地站在那儿干揉眼眶，被男友袭来的一个熊抱抱住后，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出来了。 本来就是蜜糖哭宝宝嘛，宿敌自己都是先起哭宝宝的外号再发明了蠢宝宝的外号。 布朗宁的拥抱果然正如他所说，沾上雨有点寒冷，沾上烟味有点难闻。 安娜贝尔不禁嫌弃地动了动鼻子。 这烟味还极其刺鼻，甚至不是贵族男人爱吸的醇厚牌子，她有理由相信这是布朗宁贪便宜买的杂牌二手烟。 洛森立刻退了一下：“我再丢几个咒吸一吸……” “不要，蠢货，你还记得你是个不能直接接触魔法的精灵吗。” “这没关……” “不要，蠢货。” “……” 安娜贝尔一边骂骂咧咧地嫌弃他，一边又更紧更紧地往他皱巴巴的绿毛衣里拱。 她先是刻意在他的衣服上蹭掉了自己的眼泪，又假装有鼻涕哼哼唧唧蹭了一会儿鼻子，再抬起脸，贴了贴他的下颌。 沾着雨的怀抱很冷，但滚动的喉结很暖和。 “蠢货。” 安娜贝尔索性放下了踮起的脚，直接用嘴唇贴了贴他草草被没卷好的毛衣领裹了一半的喉结。 这里的气息暖和又好闻，她亲完之后又低头用发旋稍稍用力地拱了拱，似乎想象自己是头要撞死他的独角兽。 当然，这种力道连蚂蚁都撞不死。 洛森轻咳一声，手不禁往下滑了滑。 “蜜糖宝宝，你刚刚说的那些，是气话对吧？” 蜜糖宝宝啊呜咬了他一口。 “幻想那部分不是气话。”她忿忿地说：“其他的是气话，你不准当真。” ……哦。 洛森的手忍不住继续往下滑：“那，果然感觉很舒服？” 这种问题淑女才不会回答。 蜜糖宝宝又啊呜咬了他一口，然后伸爪去扒拉他背后的长发。 “你刚才，为什么要吸烟。” 洛森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必须诚实回答，而且就算是气话，他也经不起第二次气话了——就算知道是假的，她关于那方面的负|面|评|价实在太容易打击他—— “放心，我没有吸烟，只是需要用烟味去熏一下用于魔法研究的物品。” 安娜贝尔怀疑地嗅了嗅。 “胡说，你身上全是烟味。” “真没骗你，蜜糖宝宝，不信你尝一尝。” 我才不吸烟呢，不要尝。 但安娜贝尔的拒绝还没出口，他就低头，让她切实尝了尝。 ……因为同时体验着渐渐回温的微凉怀抱，这个吻，实在很烫很烫。 比他的喉结还要烫。 烫得安娜贝尔忍不住蜷了蜷脚。 “等……唔……我知道了……没……” 电影或小说都说开荤之前与开荤之后的男人不一样，原来是真的。 或者，开荤前后的女人也会变得不一样？ ……又或者，是这个刚刚做过的时间点…… 安娜贝尔又蜷了蜷脚，而且这次她还无意识地夹了夹腿。 ——等到她重新拥有呼吸时，发现自己被托在餐桌上，滚烫的吻则落在耳际，对方的手已经从背部向下滑到了臀—— 安娜贝尔：“把手拿开，布朗宁，不准再揉，否则我鲨了你。” 洛森：“……” 完整理智的蜜糖宝宝真可恶。 他讪讪地说：“抱歉……我以为你是想……” “我只是要调查一下你有没有吸烟。”安娜贝尔狠狠瞪他一眼，“现在调查清楚了，就——把手拿开！不准揉！” 噢。 洛森颇为遗憾地拿开，但理智也知道，不能再拉着她鬼混了，现在的蜜糖宝宝看上去依旧很累很困，而且他清理时发现那地方还有点肿。 ……咳。 “所以，嗯，你要和我说说你的幻想吗？” 他远离了一下她，平复呼吸后又亲了亲她的鼻子：“这方面的不完美，也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你没办法想办法。” 安娜贝尔咕哝：“我幻想你抱着我醒来，还幻想是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呢。” 这样。 洛森想了想。 然后他手臂一用力，把她从餐桌上抱了起来—— 安娜贝尔尖叫：“休想把我再扔进卧室！我警告你！巧克力！” “……你想多了，蠢宝宝。” 洛森抱着她，重新走向阳台，拉开了那扇玻璃门。 然后他抬起手，不仅仅是手势，对着天空念动了一串咒语——能让布朗宁法师额外再念动咒语的魔法想必难度极高—— 安娜贝尔不解地看去。 阳光明媚，空气晴朗。 ——“这就是你幻想里的天气，对吧？” 他笑着说：“虽然这个气象咒只有小范围生效……但你忘了我们是法师了，蠢宝宝。” 安娜贝尔不由得抿紧嘴。 法师能够操控天气，做学徒时她很羡慕——但现在她却忙于火焰魔法的研究，一直都没抽空去掌握这方面的咒语。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洛森瞥了她一眼，又颠颠手臂，把她往上抱了抱。 安娜贝尔只简单披了一件他的夹克，拉链都没有合上。 所以洛森简单地吻到了她的胸口。 “喂。”他吊儿郎当地说，“我可是知道你讨厌雨，才特意去翻出这个麻烦气象咒学习的，蠢宝宝。这不是你幻想里的天气吗？” 安娜贝尔红了脸，情绪烟消云散。 “你是个奇迹般的魔法天才。”她假模假样地叱责，“不要把优越的天赋浪费在这种事上，巧克力脑袋。” “但你想要你的完美幻想。” “我不想要……而且，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又不是真正的早上……” “那又怎么样？” 他又颠了颠她，这次颠得有些高，安娜贝尔不禁惊呼一声，按住了洛森的肩膀。 洛森冲她做了一个死不悔改的鬼脸，再次低头，这次——撩开衣摆，吻了吻她掩在宽大夹克里的小腹。 “早安。我说‘早安’了，现在就是阳光明媚的早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不能实现你的幻想，还算什么大法师？ 第198章 第一百零九十三章 超市采购也可能是另一场大战的开端 第一百零九十三章 超市采购也可能是另一场大战的开端 “不是你点名要吃豆豉排骨煲仔饭。” 洛森停下手推车, 倾身，拿起一袋猪仔排看了看。 “还非要吃最高品质的去骨仔排……大小姐，这东西网上订购要花两天才能运到, 最近的市集更没有你要的高级仔排——只能来这座城市最大的生鲜超市买，好吧。” 安娜贝尔跟在他身后，陌生又不适地抱着胳膊。 她小声咕哝：“我从没去过超市。” 洛森：“恭喜你, 现在去过了。” 安娜贝尔：“……我们可以去餐厅吃煲仔饭。” 洛森：“不，没有哪个厨师的煲仔饭比我做得好吃, 而且外面不卫生。” 安娜贝尔：“……用法师购物目录的特制联络喇叭订购不行吗？一小时就能送到家。” 洛森：“不能。” 安娜贝尔：“为什么不能？” 洛森放下了手中的袋装仔排，又拿出那些红标的精装仔排查看：“不能，那本万能的法师购物目录一本2000金币，而每次订购运货的运费还要花10金币，它不会便利我的生活，它只会抢我钱。” 安娜贝尔：“……” 抠鬼。 “你现在又不是没钱，法师塔刚发的工资，还有奖金和补贴。” 说不定比我拿得还多, 听说你之前一直被12层当成中坚技术人员，接了不少优先度极高的研究项目。 “有钱不代表能浪费钱。大小姐，你知道高品质仔排要多少钱吗？” 洛森一边嘴上表示着对她们富豪阶级的鄙夷，一边极其富豪手段地把一整个冰柜最好的十几盒红标仔排都扔进了购物车里, 面对100金币为单位价的食物眼都没眨—— “虽然我知道你之前的人生一直在浪费钱……说真的，快餐连锁企业的股票？法师塔下的临海别墅？你觉得能靠这个追男人？乱花钱。” 洛森是看到价签直接无视, 安娜贝尔就属于完全注意不到价签的贵族小姐。 买东西看价签在她的生活圈里甚至能归到“粗鲁”的范畴。 而且洛森拿过仔排后就没再逗留，转身推车去了另一排的鸡肉区，为了不在这个又大又吵又奇怪的地方走丢，从未来过超市的大小姐急忙颠颠跟在了他身后——她其实有点怕走丢，所以压根没有回头看冰柜。 安娜贝尔看这混蛋买仔排买得这么豪爽, 心想这些东西绝对贵不到哪去，只是他装腔作势和自己逼逼而已。 她不喜欢人数大于等于四的吵闹地方，这其中绝对包括超市——虽然之前没来过超市，但她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超市。 哼，巧克力脑袋。 “反正本小姐怎么乱花钱也花不完钱。”她不满地说，“而且本小姐又不是坐吃山空，本小姐管理的企业分分钟能进账多少，你连基本概念都没有吧。” 洛森瞥她一眼，然后迅速报了一个数字。 安娜贝尔：“……你怎么知道？” 洛森：“我是布朗宁。”我无所不能。 安娜贝尔：“……” 啊，时隔多年，又听到他欠揍的自我炫耀了。 但这个数字无比正确，男友的回怼无比犀利，她只好暂时止住声音，不甘不愿地继续跟在他身后逛超市。 人吵，地方大，东西装在奇奇怪怪的小盒子里，布朗宁还必须推着购物车不能腾出手来牵她。 【超市】真讨厌。 【超市】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为什么不能依旧待在他的卧室里…… 洛森顿了顿，瞥到她就快贴到他背上的脸颊随着郁气越来越鼓——说真的，再鼓下去他就要以为后背贴着一只包子了。 不就是拖她出一次门吗。 难道继黏贴在他的二手沙发里死不撒手，她现在又产生了黏贴在他枕头被子里死不撒手的毛病？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超市，蜜糖宝宝，你可以在家里等我买菜回来。”洛森说，“我出门前和你说过两次，你可以不用换衣服不用穿鞋子，有什么其他想买的给我列个清单……直接待在家等我就好。” 呸。 安娜贝尔板着脸说：“说好待在一起的一星期，后天就是第七天了。大后天我要回老宅处理被拖延的公务。” 洛森：“所以呢？” ——所以谁要在家里等你，浪费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啊，傻叉。 她说不出口，只能不忿地戳了戳他的背。 洛森叹息一声，但这声叹息里的无奈占比很少，安娜贝尔升起了一些不详的预感。 “这样吧。” 他探身理了理购物车，侧身对她伸出手：“你可以坐进来，我推着你走，蠢宝宝，这样就不会走丢、也有满满的安全感了吧。放心，我不会嫌你弱智。”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抬起jio，就是一个兔兔飞踢。 洛森：“嘿！” 嘿什么嘿，就知道怼我，踢死你。 雄性没一个好东西，睡过了就不珍惜。 ……等等，这混蛋睡之前也是这副熊样对她的！ 他就没变过！混蛋程度还升级了！ 安娜贝尔怒气冲冲地越过了他，不再巴巴跟在洛森背后。 洛森急忙推着车跟上，笑嘻嘻地继续逗她——大抵是这几天都待在一栋公寓里，他又必须依照安娜贝尔的意愿暂停拉她胡闹，陪她刷剧看电影做一些普普通通的纯洁日常—— 作为一个禁欲多年甫一开荤的雄性，洛森其实是有点难熬的。 就个人意愿而言，他更想把这一个星期完全花在床上。 但安娜贝尔好像还没深刻意识到雄性开荤前后的区别，她就是想要一些无关欲望的情侣相处，想回到过去那种怎么戳熊怎么撩熊都安安全全被抱住的恋爱模式——到底是考虑到她之前是第一次，又考虑到她没什么在交往的真实感，洛森只好压住欲望、去配合她的脚步。 ……但不爽还是有那么点不爽，他好像变得更爱逗她生气了。 要洛森说，那八年应该切切实实算进他们的交往时长——交往超过八年的情侣应该已经住在一起、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准备求婚戒指见过双方家长商谈婚礼安排，然后在她生理期以外的每个晚上做|爱。 呃，但他知道这想法说出来只会讨打。 蜜糖宝宝说不定会以“刚一复合你就没有初恋感觉你就不珍惜我你就像大猪蹄子一样满脑子黄色垃圾了”为由哭得昏天黑地。 洛森想告诉她，蠢宝宝，每个雄性的脑子里都是黄色垃圾，别对我们抱太多绅士幻想，无论是穿西装的还是穿夹克的，他们在黄色垃圾方面毫无区别。 ……但他不能，万一蠢宝宝哭伤心了，扭头去和哪个破贵族搞“无性婚姻”协定呢。 健全的雄性说“无性婚姻”都是鬼话，他们只是想合理劈腿而已——偏偏这个道理很多女孩不懂，还以为他们多禁欲多高尚呢。 蠢宝宝就更不懂了，她就喜欢那种假模假样禁欲高尚的。 ……指望她懂还不如指望她主动拉下面子坐进购物手推车，明明在超市入口拿车时洛森就瞥见了她有点渴望的小眼神……本质上就是个蠢宝宝，没逛过超市想坐手推车太正常了。 他还想在她坐手推车的时候拍照呢。 啊对，回去给她做煲仔饭吃，接着要陪她看一个一共四部的恐怖片系列，她还想刷新出的电视剧……让他帮忙挑选购物目录上的秋季新款通勤装…… 或者他可以抱着她吃饭……接着让她翻出据说之前看了很多的色|情碟片看……然后他可以帮忙挑选购物目录上的秋季新款内衣…… 现实中的安娜贝尔又踢了一他jio。 “巧克力脑袋，你干嘛一脸抑郁地抓着番茄，已经五分钟了。破番茄这么好看？” 布朗宁法师……只好逐条逐条删除脑子里那些不停翻涌的黄色垃圾，再逐条逐条地载入之前纯洁无瑕日常安稳的女友要求。 “挺好看的。” 他随口应付一脸怀疑的女朋友，把番茄放进袋子，又探身去挑土豆。 打死都不能让蠢宝宝知道他脑子里的黄色垃圾。 洛森花了几分钟迅速挑好土豆，又稍稍停留在土豆的区域，筹划了一下明天后天的菜谱——这才回到购物车前，准备推车去其他区域买点豆腐和金针菇。 刚一回来，就看见停在购物车前的安娜贝尔垮着脸，用拎起一条腐烂死鱼的感觉，一点点拎起他放进购物车的那袋番茄。 然后她爪子一探，“啪”地一拍，那只被他抓在手中很久的番茄“啪叽”滚回了自己的货架。 洛森：“……你在干嘛？” 安娜贝尔悚然一惊：“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挑土豆吗？” 在他的幻觉里，对方脑袋上立刻又出现了两只不安摆动的兔耳朵。 洛森面无表情：“我是去挑土豆，不是去死在土豆货架上。” 安娜贝尔：“……噢，那什么，呃，没什么，没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干。” 洛森看看那枚被她扔回货架的番茄。 番茄可怜巴巴地回看他。 安娜贝尔在地上踢了踢jio：“我就是不喜欢这只好看的番茄……它不好吃……你再挑一枚丑的不行啊。” 洛森面无表情地重新拾起那枚番茄：“你没吃它怎么知道它好不好吃。好了，我重新挑了一枚。” 安娜贝尔：“不行！我不要这枚番茄！你放回去！……我不喜欢它！” 和蔬菜也能吃醋，这只兔子怕不是个弱智。 洛森只好换了一颗番茄，然后忍着笑rua了一下她的红毛。 安娜贝尔：“混蛋布朗宁，你弄乱了我的发型……” 然后她嘀嘀咕咕地重新跟在了他背后，表情很乖。 ……算啦。蠢兔子还想待在儿童乐园里重温她傻乎乎的初恋感呢，他再多陪一陪也未偿不可。 洛森在生鲜区逛了好一会儿，基本买好了接下来一星期的食材，这才转身推车去了其他区域。 这次他还把很多注意力放在身后的安娜贝尔身上，没再抓紧采购——这一仔细观察，洛森发现安娜贝尔的视线不止一次地停在了那些花花绿绿的廉价音乐水晶球上。 ……哦，过段时间她的生日礼物，就这么搞定了。 买这些超市流水线的东西没意思，也许他可以开始联系之前的古董店……再找一点魔法水晶的货源？ 安娜贝尔的视线也同样频繁地停留在彩虹糖、小熊软糖、与种类繁多的巧克力货架上——于是他们在零食区域停了很久，洛森买下了所有她看过的糖果，唯独没买巧克力，嫌弃它们的口感与造型。 “蜜糖宝宝，我知道哪里有最新鲜的可可豆。” 他不得不一边推着车一边拉扯还站在巧克力货架不肯移步的安娜贝尔：“做出的巧克力绝对比这里的好吃……蜜糖宝宝，你还想吃学院三铜币小卖部的榛仁巧克力棒吗？” 安娜贝尔“唔”了一声，终于动摇，肯跟他走了。 虽然她脸上的表情很沉稳很端庄。 但洛森知道要看她的后爪与前爪——尤其是前爪—— “蠢宝宝，把我的薯片放下。” 布朗宁法师冷酷地对着膨化食品区说：“你拿走四袋我买五袋。” 前爪扒拉着他放进购物车的薯片试图往外丢的安娜贝尔：“……” 可恶，明明贴在他背后干的，怎么又被发现了。 她左顾右盼：“垃圾食品不好，布朗宁。” 洛森：“我就要吃垃圾食品。” 安娜贝尔：“……你下次想吃可以再来买，没必要一次买这么多。” 洛森：“我就喜欢一次买这么多。” 安娜贝尔：“……” 接着他顿了顿，好像在等待她忍无可忍吱哇乱叫。 可安娜贝尔只是叹了口气，把那四袋优惠装的薯片合集放回了货架，又拿回了一袋家庭装的红烩牛肉味。 “只买这一袋好不好？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洛森没说话。 安娜贝尔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包优惠装：“而且你也不喜欢青瓜味啊……这包有两袋都是青瓜味。布朗宁？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就买一袋吧？” 她男朋友不再说话了，他推着车，转身就走，脸上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局促。 严格意义上而言，这是他第一次遭遇这么鲜明的“被哄”。 ……太奇怪了，耳朵有点烫。 安娜贝尔才不管他是不是会感到别扭，她知道男友这反应是答应了，立刻把大包薯片放回推车，然后继续跟紧他，以免走丢。 等到了泡面区域时，安娜贝尔如法炮制——阻止了洛森把两大包打折泡面扔进推车里，换成了两小袋口感更好的。 洛森没有表现出异议，只是把逐渐堆满的手推车推出了“哐啷啷”的动静。 安娜贝尔随他搞，反正精灵的敏捷天赋不会翻车。 而到了饮料区域时，双方那隐隐“你犯倔想要什么我就好声好气劝说你不拿什么”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安娜贝尔拽着红酒瓶：“一瓶！就一瓶！” 洛森“哐”地把6听可乐扔进车里：“噢。” “你不准喝可乐！” “你不准买酒喝。” ……气氛一触即发，双方势均力敌，宿敌的斗争又要开始了。 只是，在爆发出争吵之前，即将超载的手推车从精灵的手中滑了滑，依靠惯性，不受控制地朝左拐了一小段距离—— 洛森反应很快，急忙脱开了抱着酒瓶的安娜贝尔，上前去抓把手：这个重量撞到人可不是小事。 而安娜贝尔也急忙撒开酒瓶颠颠地追他：这个奔跑速度，把她扔在原地导致她在超市里走丢也不是小事啊。 ……万幸的是，事情并未像没常识的大小姐所恐惧的那样发展，推车只是转到了对面的另两排货架里。 洛森追过去，握住把手把它稳住，然后舒了一口气，就要继续转头和女友进行“红酒还是可乐”的battle。 但他突然猛地顿住。 安娜贝尔追上来，刚要开骂，就见洛森仔仔细细地拿起货架上的——、 安娜贝尔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洛森头也没回，依旧在专注地查看型号：“别这么紧张，蠢宝宝，这是生活必需品。” 去你的生活必需品。 几天前它还压根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安娜贝尔小跑了几步，躲过两大排成人用品货架扑面而来的气氛，重新跑到洛森后背，拽住了他的衣角。 在这个区域，她实在不好意思到处乱窜，更别提抬头打量了。 ……年少无知时一脸淡定地走进药店表示“所有种类所有型号全包”的仿佛不是她本人，再说了那时候她也压根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代表……那时候她又不是和布朗宁一起买！ 即使独自一人时依旧可以一脸淡定地经过这些东西，但和男朋友一起采购就是很不好意思啊！ 不过，洛森似乎也没有坏心眼地趁机逗她。 他纵容安娜贝尔抓住自己的衣角躲在背后，非常淡定的挑选购买，仿佛手上的不是保险套而是西红柿或土豆。 是生活必需品啊。 ……不好好买下次还会疼得死去活来。 可怜的精灵心有余悸，翻找型号说明的动作更仔细了。 安娜贝尔并不知道洛森的初体验十分糟糕，差点就留下心理阴影——尽管他们俩的初体验是同一次——她见洛森没有调侃自己的意思，羞恼感便减轻了许多，忍了几分钟，也忍不住拿起他之前放进购物车的产品，翻到小字说明看起来。 这么一看，心里就有点奇怪。 “布朗宁，这个也是橡胶制品。” “嗯，很抱歉它不是巧克力做的，蜜糖宝宝。” “……别打岔！你忘了那股难闻的橡胶味啦？” “哦，说的也是。” 洛森拿出之前放进去的盒子，又换了几盒醋栗味的啪啪啪丢进去。 安娜贝尔：这不是重点！ “……你不是讨厌香精味吗！这些产品说明上都是化学成分，没有纯天然的……” “蠢宝宝，很遗憾，这东西不会有纯天然的口味，毕竟有得就有失。” “我不是说纯天然的口味——咳，那什么，你不是讨厌戴这个吗？后来也没……咳。”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洛森放下手里的保险套，又去更深处翻找其他型号——这鬼东西真难买，翻找十几盒都找不到一盒合适的—— “没有雄性喜欢戴这个，蜜糖宝宝。”他在货架里模模糊糊地说，“但每个雄性都必须要戴，这是基本的责任与义务，所以别打蠢主意。” “……你后来不也……” “那是因为我的公寓里只有一枚套，而且它……”洛森顿了顿，“之后我还确认你服用了法师界那种在贵族圈很流行的特制药，每次还专门带你去做了清理。” “但无论如何，我那时是失控的，不戴的行为是错误的。”洛森总算翻出了货架最里面的一盒，但翻看型号又叹了口气把它放了回去：“绝没有下一次了，蠢宝宝。” 哦。 安娜贝尔不说话了。 大约十五分钟后，洛森总算堪堪从这两大排货架里翻出了十几盒自己能用的——什么破超市，型号都没有泽奥西斯酒店街的药店多——看来他还要再跑一趟泽奥西斯囤这个—— 洛森略过最后几排产品，暗自腹诽着回头，准备重新理一理满满的购物车。 结果回头就看见安娜贝兔冲购物车伸出了爪。再次伸爪。 左爪一盒套，右爪一盒套。 “唰唰唰”地往货架里放。 速度又快又机敏，还保持着惊人的安静。 洛森：“……” 他深吸一口气。 先是同样又快又机敏地掏出手机，然后同样又快又机敏地设置静音，继而又快又机敏地留下数张珍贵影像，最终才—— “你在干嘛。” 安娜贝尔悚然一惊：“我没——” 洛森走过去，低头仔细看了看，发现她已经把购物车里的所有保险套都塞回了货架，刚才那是最后两盒。 他又回头看了看这凌乱的两大排货架。 ……再深吸一口气。 “拿·回·来。” 安娜贝兔：“……” 她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洛森笑了笑，伸出手，当着她的面，随手拿了一盒套扔进购物车。 安娜贝尔神色不变，默默地向其伸出爪…… “你知道，就算你把它们扔回去，我也可以从别的地方买套吧，蜜糖宝宝。” 蜜糖宝宝：“……” 她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某种特定的神情。 是刚刚出爪把番茄拍回去时那种特定的神情。 “……我不喜欢它！” “必须用。” “它长得不好看！” “必须用。” “而且味道好难闻！” “必须用。” “它让我不舒服……” “必须用。” “……你就直接做嘛，花冤枉钱干嘛。这一盒要十几颗金币呢。” “……” 当一个斯威特决定屈尊动用“浪费钱”的言论来说服一个布朗宁时，她的决心绝对强韧到了不可撼动的程度。 洛森开始感到头疼：“听着，蜜糖宝宝，用这个是为了基本的……” “避孕和健康，我知道。” 安娜贝尔嘀咕起来：“但你一直很干净啊，你又不可能有病；你还是精灵，精灵不可能让人类怀孕的。再退一万步，我们都是法师，你不知道，法师的生育率可低可低可低了。” 洛森：“……” 她竟该死的有道理。 但是—— “还为了卫生，蜜糖宝宝。我不能每次都花十几分钟替你做清理，如果措施没做好又没清理的话，你的身体可能会感冒发烧。” 这下轮到安娜贝尔奇怪了：“你为什么不能每次替我做清理？反正你每次之后精力旺盛得像烦人的苍蝇，与其嗡嗡嗡扒着我说话还不如抱本小姐去清理。” 洛森……洛森面无表情。 “因为我也是会累的。”而且不要当着我的面嫌弃我是烦人的苍蝇，精灵也有感情。 “那就……那就和之前一样，我记得吃药好啦。” “吃药不——” “我说的药是贵族之间最流行的那种魔药，免疫性病恢复精力还无副作用，薇薇安天天没事就磕两包玩。” “……” “没见识的布朗宁，哼，不了解我们女贵族就不要瞎想。” “……” “反正我不要套。” “……” 没见识的布朗宁想直接摇晃货架，往她脸上扔保险套。 “蠢·宝·宝，我·必·须·买。” “我就不用。” “用不用也不是你说了算。” “……你买一盒我烧一盒！” “你烧一盒我买一盒！”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小孩：妈妈，你看，那边货架的大哥哥大姐姐在互相往对方脸上扔口香糖哎。 妈妈（连忙捂住小孩眼睛）：嘘—— 男方：我就要用—— 女方：我就不要—— 宿敌，顾名思义，总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与完全颠倒的立场爆发争吵。 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散漫美好的假期却总过得飞快（上） 第一百零九十四章 散漫美好的假期却总过得飞快（上） 这场争执一直持续到傍晚。 到最后, 已经不再单单是保险措施的问题，双方又扯回了曾经最激烈的矛盾——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 洛森一边把刚出锅的豆豉排骨煲仔饭扔在安娜贝尔面前，一边给她递勺子递筷子, 又一边拍开她伸出来要碰砂锅的爪子加上隔热垫——当然，嘴上继续毫不留情地骂骂咧咧：“你还能更蠢一点吗？你还能更没有防范意识一点吗？我压根不需要你的——”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智障的男精！” 安娜贝尔一边怒气冲冲地缩回被他拍开的爪子，一边接过他递来的勺子筷子, 又一边用咒语把厨房炉子上的紫菜鸡蛋汤飘到他面前——当然，嘴上辛辣冷酷的嘲讽一串串的：“你还能更智障一点吗？你还能更钻牛角尖一点吗？本小姐说了不要你——” “不要我什么？不要我什么？” 洛森再次拍开安娜贝尔忍不住往滚烫的砂锅上戳的爪子, 往里面浇了小半碗的特制酱汁：“我不会因为保险措施感到困扰，也不需要你去解决那点破烂的感受问题！感觉如何、到底要不要戴是我自己要处理的，和你没有半枚铜币的——” 安娜贝尔抓着他专门递来的、有一枚小兔子印花的崭新陶瓷勺等在旁边看着他浇酱汁，怒火烧到头顶：“没有半枚铜币的关系？我告诉你，巧克力脑袋！本小姐要怎么和男朋友做|爱——带不带套玩不玩情|趣|扮|演搞不搞性感内衣——和你的破烂恋爱价值观没有任何关系！你·管·不·着！！” 洛森：“……” 洛森不禁冷静了一些。 他放下浇汁壶，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安娜贝尔继续狂怒发问：“我的煲仔饭可以吃了吗？我·饿·了！” 洛森：“弄好了，你吃吧。” 于是安娜贝尔愤怒地低头扒饭，洛森一脸冷凝地给她盛了一小碗紫菜蛋汤。 她吃相很好, 只是明显没接受过“如何优雅进食煲仔饭”的训练，便只好小幅度拿着勺子一勺勺切下焦焦的锅巴，再严谨地捏着筷子，于每一小勺饭中搭配一定的配菜, 送到嘴巴里一点点地嚼。 看在洛森眼里，她吃什么都像兔子吃草。 可爱、精致又小巧, 和四口一个香脆鸡腿堡的自家熊孩子（妹妹）完全不能比，当然和忙起来时直接三口一个香辣鸡腿堡的自己也不能比。 ……因为对面还算可爱的吃相，他稍稍冷静了一些些。 “你知道我就是你的男朋友吧？” 不是什么路人甲？ 安娜贝尔“嗤”了一声，以优雅吃相能做到的最大速度吃面前喷香的砂锅煲仔。 “那又怎样？” “……蜜糖宝宝，要不我们先把要吵的事放一放, 谈论一下你刚刚大声吼出来的情|趣|扮|演和性感……” 安娜贝尔在餐桌下猛地给了他一jio。 洛森：“嘿！又不是我主动提起！我又没对你耍流氓！” 安娜贝尔：“你只是现在没耍流氓而已！而且我刚刚吼的话仅止于口头举例！我是举例来进行解释说明！” 洛森：“哦，敢说不敢做……别踢了！不准再踢——蠢宝宝！你再踢我就——” ——如此，矛盾升级。 当洛森洗好碗擦好桌子，整理好从超市采购的东西又去洗澡，一系列家务搞定后、板着脸来到沙发陪安娜贝尔看恐怖片时—— 他瞪了俯身扒在那儿摆弄碟片的女友一眼，有点想过去把她扛起来揍一顿。 安娜贝尔侧过脸来，她也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贴着后颈，缩在睡裙下的脚背都带着温暖的湿气：“帮我擦头发，破巧克力。” 于是洛森开始想过去把她直接扛进卧室。 ……但现实是他板着脸走过去，接过干毛巾，又在指尖加持了一小份的热风咒语，一点点帮她擦头发。 答应过她，要进行“不含欲|望”的相处。 ……她到底对雄性这个生物有没有认知啊。 安娜贝尔已经选好了电影碟片，她索性把脑袋往后方一搭，就开始看电影。 很容易就能软下来的抱抱怪是极好哄的，更别提她现在是一边被抱抱一边被揉脑袋。 电影放到三十分钟左右时，她的气就消得差不多了，也基本遗忘了他们真正吵起来的原因。 如果安娜贝尔要记住他们吵起来的每个原因，怕不是早就大脑负载过多宕机了。 这可是最擅长惹女孩生气的布朗宁。 口头骂骂他，伸爪挠挠他，然后把一切揭过就好啦。 “布朗宁。” 安娜贝尔看着电影小声嘟哝：“以后别这样了，你真固执。” 替她擦完了头发，现在仅提供抱抱的布朗熊还在生气。 他瞥她一眼，然后拿过了放在一边的手机。 【xx深夜论坛： 求助帖 -不喜欢保险措施怎么办/火焰/火焰/火焰/ 1l-匿名：如题，本人女。我特别讨厌亲热的时候做保险措施。可周围的男性都不能理解，该怎么办？】 安娜贝尔：“……” 这下她又想起了他们吵架的原因。 这只小心眼的破精什么时候发的帖。 “我都罗列了那么多理由，你和我压根就没有做保险措施的必要……” 小心眼的破精冷哼：“自己往下拉，看看评论，蠢宝宝。” 现在已经不是保险措施的问题了，现在是这个蠢宝宝的自我意识防范、和她对她自己的爱护心问题！ 从以前就这样，总觉得要一股脑地对男方奉献，现在还主动提出什么不要安全措施，就为了照顾他的嗅觉或感受——万一对象不是他呢？万一他不是精灵呢？万一他是满嘴谎话哄骗她的其他男人呢？ 保持警惕明明是基本！对他当然也要保持警惕！ ……洛森想想就火大。 是的，小心眼的精灵就是随时备着rpg火箭筒，活在无数个“万一”里，谁让他总觉得自己的女朋友过于可爱过于没防范，全世界的雄性都在蠢蠢欲动呢。 对他小心眼程度一无所知的安娜贝尔往下拉。 起初有几条是女性回复的，统一对楼主的不自爱不自重痛心疾首，然后用或激烈或温和的语气教导她错误—— 但很快，这个毕竟由情|色话题占主导的深夜论坛帖，就引来了一大堆的男性。 “美女求地址”“美女求电话”“美女求电话求地址”“加好友私聊哥哥告诉你怎么办”…… 安娜贝尔看不下去了，头皮发麻地往下快速刷，唰唰唰。 洛森冷哼：“这还是第一页，后面十几页的都是各种污言秽语，最后还出现了污秽照片直接挑逗你。” 安娜贝尔“啊”了一声，手指立刻滑到目录那栏：“什么什么照片？很污秽吗？照片在哪一页？” 洛森：“……” 洛森用力拽走了她手中的手机（尽管是自己的手机），用力丢在了一旁，表情像是抓到男友看色|情杂志的女孩。 安娜贝尔：“……布朗尼，你又生什么气，我不想看啦，我刚刚就是有点好奇。” 洛森不说话。 一如前言，布朗熊对蜜糖宝宝生气一直都不会真正动怒，他较凶狠的发脾气方式是更紧地抱住她，然后拒绝说话。 安娜贝尔：“布朗尼，别生气啦，明天我也去给你买一本大尺度杂志好不好？你尽管看，我保证不生气。” 洛森：“……” 他硬邦邦地说：“你这么发言，只是仗着我是精灵，不可能真喜欢看大尺度杂志。” 安娜贝尔：“呃……” “而且发现我看大尺度杂志你绝对会生气，会大吵大闹，还会气到对我假哭拿脚踹我。” 安娜贝尔：“咳……” “所以你只是虚假地对我提一下建议，假装自己是个大方成熟的女人。” 安娜贝尔终于能说出象声词以外的东西了，她清清嗓子：“本小姐本来就大方又成熟。但前半句我姑且不进行反驳吧。” “……” 烦死精了。 布朗熊又紧了紧抱住她的抱抱，电影里的主角正对着自己被鬼魂困住的队友呐喊。 “布朗尼？” “……” “布朗尼~” “……” “还生气啊。你真难哄。” “……” 安娜贝尔戳了戳他的手臂：“我想吃巧克力味的爆米花。” 布朗熊瞥她一眼，手没有动，但放在桌上的爆米花碗轻盈地飞到安娜贝尔的膝盖上，碗沿还留着些加热魔法的些微残留。 安娜贝尔又戳了戳他的手臂：“我不想用手吃，会把手弄得很油腻。” 布朗熊冷哼一声，一颗饱满的巧克力爆米花从碗里蹦起来，轻快地敲了敲安娜贝尔的嘴唇。 安娜贝尔张嘴吃掉它，咀嚼了一会儿，然后第二颗爆米花再蹦起来。 她含糊地咽下第二颗爆米花，再戳了戳他的手臂：“我还想喝奶茶……” 于是奶茶与吸管也飘过来。 “……唔，你再亲我一下？” 布朗熊不说话。 安娜贝尔试探着，又戳了戳他的手臂。 “没反应。你死机啦，布朗尼？” 布朗宁法师屈尊说话了——布朗熊不肯说话和布朗宁法师有什么关系：“这个要求的开关不在这。” 哦。 于是安娜贝尔向下抓起他放在自己腰侧的手，轻轻地戳了戳他右手手背上的浅疤。 “滴滴。亲我一下。” 于是布朗熊板着脸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蜜糖宝宝开始觉得很好玩，她把第四颗悬在唇边的巧克力爆米花含进嘴里，富有探索精神地戳弄着他的右手手指：“这个部位呢？” 布朗熊板着脸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蜜糖宝宝更好奇地戳了一下他的虎口：“这边，这边？” 布朗熊板着脸亲了一下她的耳朵。 蜜糖宝宝：“……咳，亲耳朵有点犯规，布朗尼。” 她在他的幻觉里抖了抖头上的兔耳朵，仿佛是要抖去那点稍稍过线的痒意。 “我再看看这边……这边呢？” 安娜贝尔把精灵好看却粗糙的手翻过来，点了点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也有些许浅淡的疤，只是在视觉上不明显，摸上去有点凹凸罢了。 毕竟这是一双精灵的手，也是一双法师的手。 ……洛森·布朗宁，真是个奇迹。 想到这，安娜贝尔手指轻点的动作忍不住停了停，然后她有点心疼地蹭了一下。 之前……的时候，窗外一直是暴风雨的天气，卧室内又关着灯，她其实没能好好看过洛森现在的身体。 她只是在头晕目眩时拉扯他的长发，觉得他好像长高了，变瘦了，肩膀更硬了，掌心更暖了。 ……而且，模模糊糊的，她好像也摸到过他身上的疤。 她说不清具体在哪。 再见面时他就重新套上了那件高领毛衣；这几天他穿的衣服都是高领——安娜贝尔也没提过自己曾送他的圆领t恤——她再没好好看过那时摸到的地方。 她猜，他是有意无意的，想对自己遮掩一下。毕竟洛森一直很在乎他自己的外表，曾经她为了惹他生气专门对着他脸打。 ……安娜贝尔有点想好好看他。 在灯光下。 但，能在灯光下好好看他，看到摸到他完全的—— 安娜贝尔知道，自己只能在最亲密的时候试一试。 ……最亲密的时候开着灯，这对她而言还是太不好意思了，压根不敢提起啊。 而且，咳，前几天他们刚刚发生关系，她现在可不想再…… 安娜贝尔像蜷起脚趾一样屈起手指，指腹再次无意地蹭过他掌心的疤。 “这个开关是紧急开关。” 布朗熊突然说：“蠢宝宝，你最好换成别的地方。” “……怎么就紧急开关了？” “如果你再蹭它，”布朗熊板着脸说，“这个开关会导致我把你直接扛进卧室，到时你就不能平稳坐在这看电影了，你会坐在别的地方。” ……流氓。 安娜贝尔低着头静了好一会儿，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瞎戳瞎玩的行为很不妥当—— 洛森瞥她一眼，赶紧把视线从她微微掀开的睡衣领口上撕开，也赶紧从领口里暴露的晕红的颈窝上撕开——害羞时连颈窝都能变红，这可真要命——他几乎是历经艰难险阻，这才把注意力放回电视上放映的恐怖片。 安娜贝尔要看的恐怖片系列主题是鬼魂索命，灵异类的东西，基本上因果循环，层层叠叠，你报复来我报复去，几乎没有尽头，也没一个无辜的。 出于曾经陪她看电影睡着的愧疚，洛森颇为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可实在太无聊了，没几分钟他就眼皮打架，心里懒散得不行，都把念书时读过的东方佛经翻出来背了一遍。 正当他快撑不住睡着时。 洛森的右手掌心又被蹭了蹭。 “滴滴。” “……” 他陡然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布朗熊：这个开关很危险。不要再戳。 蜜糖宝宝：哦。 几分钟后： 兔兔戳戳jpg 第200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散漫美好的假期却总过得飞快（中） 第一百零九十五章 散漫美好的假期却总过得飞快（中） 安娜贝尔听见了水声。 ……别告诉我是布朗宁那个混蛋在浴室——他休想把我再哄去浴室！休想！……绝没有下一次了！绝对没有！ 怀着过分羞耻、过分恼火的心情, 安娜贝尔睁开双眼。 水流卷过她的膝盖，长裙没过她的脚踝。 剔透的池塘，红色的醋栗, 层叠的树影，与纯粹的月光。 夜晚的森林，静静地看着她。 ……这究竟是哪？ 安娜贝尔抿紧嘴, 环视了周围的景物一圈，原本还带着晕红的双颊恢复为冷白。 如果这里有旁人, 一定会分不清她的肤色与背景光线的区别。 半晌，斯威特法师轻轻呼出一口气，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果然不痛。 她已经不再是只扎进图书馆就不管不顾的小学徒，现在的她了解这世上有多少深奥秘密的魔法不能被书籍记载，而且—— 她知道什么是梦境魔法，她还鲜明体验过它。 因为法师界唯一一个创造并掌握梦境魔法的混蛋天才是她的男朋友，而后者此时大概率正于现实中，一脸混蛋地在浴室做清洁。 安娜贝尔低下头, 提起裙摆。 ……正面高领长袖，后面露背的及第长裙，嗯。 果然是布朗宁的癖好。 ……他就不能让我在无梦的环境里好好睡觉吗？有什么事非要把我拉进梦里说？？ 不过，也很有可能与他无关, 与那所谓的“藤蔓”有关吧。 毕竟自己被偶然拉入噩梦就是因为那条藤蔓，而布朗宁似乎一无所知, 还试图尽力隐瞒。 想到多年前曾瞥见过的那抹绿色，安娜贝尔眼底发沉。 放任愚蠢的巧克力，替他守卫编织那些可怕的噩梦，替他折磨自己，口吻里满是天真的残忍——她不认为, 那条藤蔓是什么好东西。 那么，现在，又把无防备的自己拉入这场陌生的梦境…… “啧。” 安娜贝尔走出了池塘，她烦躁地拨开碍事的长裙，脚上腿上又湿又冷的触感难受极了。 这件裙子过于长了，古板保守如斯威特小姐，也没拥有过这样一件及地拖尾的古典长裙——它有别于所有优雅得体的宴会礼服，安娜贝尔这个身高，踩再高的高跟鞋都很难把它的裙摆吊起来——它更像是什么古代油画上的模板——又或者，像没有钻石、褶皱点缀的鱼尾婚纱—— 这么长的拖尾，全部泡在池塘里。 要拖着它走路，麻烦程度可想而知。 于是安娜贝尔试着念动咒语来烘干自己——手上也没有法杖，施法真是不方便极了，她可不是布朗宁那样能够凭空施法的奇葩——然而，当第一个蕴含魔法的咒文浮现在空气中时，森林微微颤了颤。 不是什么普通的风，也不是什么树叶摇动，是鲜明的“颤”——这座梦境，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颤动”了一下。 就像置身于被点出涟漪的水面。 树木，月光，影子，一起随着这个魔法咒文动了动。 ……安娜贝尔敏锐地止住念咒的动作。 她曾陷入的那个噩梦拥有眼球与浓雾，恶意布满每个角落——当时，身为学徒的她调动并燃烧了自己能掌握的威力最大的火焰魔法，这才堪堪把噩梦击出缺口，逃出来。 这个梦境却不同。 目前为止，她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所使用的也是自己本身的形象，只是换了一套衣服—— 她思索到这里时，“颤动”的森林重新恢复平静。 安娜贝尔停了片刻，又试探着，念了一个咒文。 森林再次“颤动”起来——并且，她隐隐嗅到了一股真实无比的甜味——那是现实世界待在布朗宁烤箱中的蓝莓派，她在快哭的时候无比强烈要求的甜品—— 安娜贝尔立刻停止了任何施法动作。 从现实传来的那抹甜味这才渐渐消失。 ……这个梦境，绝不是出于严谨的梦境魔法创立者，更不会出自那条恶意满满的藤蔓。 它很不稳定，两个以上的连续咒文就能破碎，现在自己已经来到了半梦半醒的阶段，想必再一个咒文就能让自己于现实中醒来—— 但安娜贝尔不能放任它破碎。 【所有的梦境都藏着秘密】，这是她从小精灵的噩梦那儿学到的。 自己之所以被拉进来，站在这个地方，一定有什么重要原因。 夜晚。 月光。 森林。 ……等等，这也许，就是精灵族所隐匿的那座森林。 安娜贝尔回忆了一下如今父亲抛下一切家族事务所待的位置，她曾为了转交法师塔的法师会议文件去过一次——但印象里，那地方偏僻荒芜，布满了混乱的迷雾，能见度低到伸手不见五指……她完全无法把眼前静谧美好的森林，与那场可怕辽阔的浓雾对应起来。 【庇护精灵的森林将成为圣地】，而圣地不对任何人类开放，这是她从古籍中找到的答案。 而安娜贝尔也从没想过进入那里获取什么资源，更别提寻机从洛森那里打听——这几年，和洛莉见面时偶然从她神色里琢磨出的东西，足以让安娜贝尔察觉到过往的某一角。 那是个让布朗宁家兄妹都闭口不提的地方。 如果所谓的森林真能【庇护精灵】，那个年纪的洛森也不会落到伊娃的拍卖场。 ……她对洛森厌恶的地方没有兴趣。 安娜贝尔拎起被水泡湿的长裙裙摆，皱着眉，终于走上了岸。 上岸后她才发现，自己赤着脚，脚腕上模模糊糊纹了什么东西……安娜贝尔蹲下摸了摸，发现那是一圈荆棘状的刺青。 她确定自己现实中绝没有刺青。 ……好吧，即使这个梦境并非真的由洛森构建，真的由洛森主导，但它也绝对与洛森有很大关系。 毕竟现实中的自己可是待在他的公寓里，安娜贝尔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绕过布朗宁法师的保护，把她拉进闲杂人等的梦境。 身上的是典型的布朗宁爱好版长裙，这应该是洛森曾见过的森林，那么，隐藏着秘密的地方……也肯定有什么典型的“布朗宁”特征吧。 安娜贝尔再次左右看了看，果断选定了生长着醋栗丛的地方，向那里走去。 她没有动用魔法，只是平静地走着，拨开一路上的树枝与叶片。 既然这是个与布朗宁关系密切的梦境，那就不会存在真实森林里的虫子，除非他想把她立刻吓醒。 ……果然，行走时的感觉也舒适，即便光着脚，她也没踩到任何会划伤脚心的枝节、没沾上任何有气味的泥土。 安娜贝尔已经确认这是一个没有恶意的梦境了。怀藏恶意的梦从来是开场几分钟就把她扔进慌乱惊恐里。 沿着这条醋栗丛越发茂密的森林小径，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安娜贝尔听到了音乐。 ……极美妙的竖琴声，水流般飘进她的耳朵，从前方的…… 安娜贝尔拨开眼前挂得满满的醋栗枝条，走进前方的空地。 那里也有一座池塘，池塘边还有一棵挂着树屋的老树——而一只精灵正背对着她，坐在池边的卵石上，苍白的手指从尖锐的袍角里探出，拨动着架在地上的竖琴。 披至腰间的栗色长发，盘绕在脚下的绿色藤蔓。 安娜贝尔忍不住轻声问道：“布朗宁……？” “你怎么会在……” 听见人类的声音，精灵停止拨弦的手，有些诧异地转过全身，直直看向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立刻有些尴尬地缩回了将要伸向他……她肩膀的手。 长袍也挡不住的曼妙身材，没那么立体却更加柔美的五官，过于浅淡的几乎透明的绿色眼睛，与含着忧郁寂静的眉宇—— 这是一只陌生的雌性精灵。 可她也……有点太像…… “你认识布朗宁家的孩子吗？” 雌性精灵突然开口说话了。 当她开口时，安娜贝尔确切对上她淡绿色的眼睛——这才发现，这只面容年轻的精灵，也许年纪很大了。 她有种年长者特有的温和感，眼神包容、忧郁却平静——那是确切经历过漫长时间的眼神，安娜贝尔只在一位两千岁的法师身上看到过。 ……按照古籍记载，精灵的最高寿命只有一千岁而已。 安娜贝尔莫名紧张起来，她忍不住把视线落到精灵拨动竖琴的手指上，有点稀奇。 她从未看过布朗宁玩乐器。 发现她好奇的目光，雌性精灵了然地微笑了一下。 “啊，你认识的布朗宁是洛森。那孩子一直很不擅长乐器，他小时候总喜欢拆掉我的琴弦拿去戳蚂蚁。” “……您是？” “我叫卡拉。” 精灵优雅地颔首：“卡拉·布朗宁。我想，就血源而言，我大概算洛森·布朗宁与洛莉·布朗宁的母亲。” 安娜贝尔的第一个反应，是迅速放下被自己乱七八糟摞高的裙摆，弯下腰拍打那该死的水迹与灰尘——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后背该死的露了一大片——又急忙直起身，“腾腾腾”往后弹射了几步。 卡拉好奇地看着她。 斯威特大法师清了清嗓子。 “您、您好。其实，我认识布朗宁兄妹，是他们的……咳，人类好朋友。” ……她绝对不能穿着这件癖好满满的裙子见家长！绝不！ “我、我从没听他们提起过您，所以……” “哦，你没必要这么紧张。” 卡拉摇摇头：“我只是大概算作他们血源上的母亲，不可能被他们提起。事实上，洛莉刚出生时，我就把自己献给了圣洁的森林。” “……献给森林？” 卡拉裙摆下盘绕的藤蔓微微动了动。 “死去。”精灵歪了歪头，“在你们人类的说法里，是这么叫的吧？” “虽然很遗憾不能给自己的子女留下任何印象……”卡拉轻声说，“但我很满足。长老们承诺，当我完成我的奉献之后，他们会把我的儿女选为圣子与圣女，住在圣堂里，衣食无忧，终身主持侍奉森林的崇高工作。” 她那比洛莉更浅淡的绿色眼睛看向安娜贝尔：“既然一位来自法师塔的法师认识他们，那想必，他们现在正代表整座森林，和法师界进行什么交流吧？” ……一个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唱画着朋克妆搞电光摇滚，一个吸烟喝酒出老千、现在正乐颠颠地帮我洗衣服烤蓝莓派吃。 安娜贝尔不知说什么好。 自称“共同的朋友”果然是明智的，这位老派的长辈如果听到精灵和人类交往，指不定直接气晕过去。 她费劲找了一个新话题：“……这么说，您在很久很久之前，已经死了？” ——呸！什么新话题！ 卡拉倒是没有感到不适，她自然地点了点头。 “那您现在……” “我把自己献给了森林。”卡拉说话时，她裙下的藤蔓再次动了动，“森林与我同在。” 安娜贝尔莫名察觉到一些古怪。 “这些藤蔓，是——” “离她远点，蠢宝宝。” 一只手突然从她背后伸出来，紧紧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向后一扯—— 但同时，安娜贝尔另一只手猛地被卡拉裙边腾起的藤蔓缠住，将她迅速拉往水里—— 卡拉撩起了自己的裙摆。 裙摆下没有双腿，只有盘绕生长的绿色藤蔓。 她柔和地说：“孩子，森林与我同在。” 安娜贝尔看着这堪称惊悚的一幕，双手也已经被扑来的藤蔓缠住，整个人都被往池塘边拖了半米——手腕剧痛——但冷汗还没来得及渗出来，就又听见后方传来一声清晰的“fuck”。 她：“……” 卡拉：“……你就是这么对已故的母亲说话的，洛森？” 洛森·布朗宁在她身后冷冷道：“你不是我母亲，你是一个只算关底小boss的恶心触手怪。fuckfuckfuck我还可以对你说一百遍。” 安娜贝尔：“……” 如果不是脖子也被扑来的藤蔓缠紧，她真想扭头看看洛森此时的表情。 但也幸亏此时的安娜贝尔无法回头—— 从现实匆匆赶来这里控制梦境魔法的洛森，还没来得及套上一件高领毛衣。 他的眼睛正从深绿转为更可怕的幽绿色，从锁骨到侧腹布满焦褐色的灼痕，脊骨、肩膀、后颈——竖起森然尖刺的幽绿色荆棘铺天盖地地伸展开，围住整个林间空地，从侧边的阴影袭向蠢蠢欲动的藤蔓，更有一条格外锋利的已经钻破池塘，呈匕首状顶在卡拉的后心。 藤蔓在荆棘的面前，只有逃跑的份。 荆棘撕开所有浅绿，又隐秘地从后背缠绕着，那个一无所知的人类女孩。 那画面比安娜贝尔眼中的卡拉，要恐怖千倍万倍。 ……也要美丽千倍万倍。 卡拉与洛森对视一眼。 “你选择了背叛，孩子，所以这些都是你的罪有应得。”匕首般的荆棘顶在她后心，“你不该忤逆森林。” 洛森嗤笑：“触手怪，你知不知道，现实中真正的卡拉·布朗宁，生下莉莉后就和某只闯进森林的狼人小帅哥私奔了，直接把我们丢在了沼泽地里，还成为我们森林第一只叛逃的精灵？哦，私奔当夜她还跑到我父亲的坟前逼逼，嫌弃他‘没肌肉没激情、所以老娘生下遗腹子就算再无瓜葛，别来梦里阻挠我找第二春’？是的，我记得，我当时就站在旁边背着我妹妹吃手指，我的语言启蒙就是这段坟前逼逼。”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更想回头瞅他表情了。 “闭嘴。” 仿佛猜到她要问什么，身后的男友恶狠狠地压低声音：“姓布朗宁的全是奇葩精灵，但不代表姓布朗宁的都会嫌弃伴侣寻找第二春！别升起莫名其妙的担心！” ……哦。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爆更延至明天，具体原因见上章评论嗷 第201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散漫美好的假期却总过得飞快（下） 第一百零九十六章 散漫美好的假期却总过得飞快（下） 安娜贝尔从床上醒来。 ……她几乎是立刻就认识到自己回归了现实, 因为浑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不——软—— 安娜贝尔试着把自己支撑起来，去寻找大概率还在浴室或厨房的布朗宁—— 但几秒钟后，她就放弃了这份徒劳的努力, 重新化在柔软的被子里，想象自己是一颗彻底被舔成水的冰激凌。 几乎不需要想象，她就是颗彻底被舔化的冰激凌。 他尝的时候还评价说是醋栗味的。 ……刚刚那个信息量过大的奇怪梦境, 差点让安娜贝尔忘记了现实中刚刚经历的夜晚。 布朗宁在某方面一直是个过分诚实的精灵，他说那个开关很危险, 那个开关果然很危险……安娜贝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掌心竟然能和他的耳朵划等号。 八年，精灵还能多长出一个可怕开关是吗。 ……但也很可能与他的掌心开关无关，是因为她主动“滴滴”。 安娜贝尔呆滞地“化”了几分钟，眼神没什么焦距地停在一片混乱的床头柜上。 刚刚她那“好好看看布朗宁”的计划再次破灭，这都要怪被抱进卧室时他的指腹太粗糙、掌心温度太高，还总喜欢让她的双脚悬空脑袋发晕——那混蛋癖好之诡异之繁多简直令人发指——安娜贝尔不得不逃开般向后摆着手, 胡乱去寻找支点，想要捏紧——结果是她慌乱的手打碎了他的床头灯，让整个卧室陷入黑暗，又被他捉回肩膀。 彻底黑暗之后, 对方彻底把她摔在了床上，而安娜贝尔再想不起“让他开灯”的要求, 她模模糊糊地逃开即将淹没自己的吻，最后一份理智的声音是问他，那只台灯的价格贵不贵。 洛森立刻说很贵，然后他宣称要从她身上搜出金币来赔偿。 但鬼都知道藏金币的地方是衣服口袋不是那地方，而且他把手指放进去压根不是为了找金币！ ……安娜贝尔每次清醒后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蠢得伤心, 竟然还能被这种破借口唬住，努力地忍耐着让他“找金币”，忍不住的时候也不反抗，一边哭一边问他有没有找到。 他挺耐心，一直表示没有找到。 安娜贝尔只能越哭越狠，哭到最后洛森不得不侧过耳朵，小声说蠢宝宝你控制一下，叫声太吵了，这样下去邻居都会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当时的安娜贝尔只能委屈得咬在他肩膀上。 现在的安娜贝尔想起那混蛋一直有给公寓施隔离魔法，而这附近也绝没有她以外的邻居！ ……多混蛋啊。 所以台灯碎了是布朗宁活该，而且她看那只黑漆漆的丑灯不爽好几天了，此时绝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绝不会有。 ……绝不会有！！ 【五分钟后】 洛森找到了自己行李箱里最后一件高领毛衣，同时也是最后一件没被安娜贝尔糟蹋的高领毛衣—— 这件毛衣是纯白色的，来自某次在雪山踩点做计划时，偶遇的雪人族。 这衣服的材料价值与研究价值都十分高昂，虽然洛森是免费得到的，但他很宝贝它，仅仅排在那件深绿色毛衣之后。 所以，尽管他的心情正因为刚才蠢宝宝的胡乱猜测有些糟糕，还是端着烤好的蓝莓派回到卧室，并且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不慎把糖浆或奶酪弄到毛衣上。 洛森进来时，安娜贝尔半靠着床头，腰后垫着三只枕头，被子裹到肩膀，膝盖上摆着那本被洛森嗤之以鼻的法师购物目录。 她嘴里低低念着什么，催动书页缓缓翻动，眉眼柔和又懒惰，似乎连抬手翻书的基础动作都放弃了。 洛森坐过去，把蓝莓派放在一边。 安娜贝尔打了声哈欠：“晚上好。” 然后她很自然地抛弃那三只枕头，往男朋友的方向靠了靠；她男朋友很自然地调整坐姿把她接住，同时充当了那三只枕头与自动按摩机。 “不要按摩，就只抱着。”安娜贝尔懒懒地命令，“我不疼，布朗宁，你再按我就要睡着了。” 免费的自动按摩机立刻停止工作。 他亲了亲她的侧脸。 “大小姐，你又想买什么了？” ……亲她的动作和嘴里的话永远相反。 安娜贝尔是想翻白眼的，但她没力气翻白眼，只是哼哼着钻进他怀抱的深处。 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被他这样抱着半躺在床上聊天，其喜欢程度几乎能和“吃巧克力”并列第一——但这个爱好是她几天前刚刚发现的，安娜贝尔自认再过几个月自己就不会那么喜欢了。 “看台灯。你觉得一把田园风的台灯怎么样？” 洛森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混乱的床头柜，与那只台灯的遗体。 他还以为她会恼火地装作不知道呢。 “其实，一个复原魔法就……” “不要，它太丑了，正好换一个。” “……我不觉得田园小碎花配蕾丝边适合我的床头柜……”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大小姐，什么时候你可以随意装饰我的卧室了？” “布朗宁法师，现在后悔也没用，你和我已经建立了性|关系，而且我亲过你的耳朵不止一次——接受现实吧，我就要随意装饰你的卧室。” 洛森：如果不是她正越来越软地往我怀里靠，这些发言真的很渣很任性了。 他提了提逐渐融化的安娜贝尔牌冰激凌球，义正言辞：“我不能让你随意装饰我的卧室，蠢宝宝，因为你不到两天就要回到豪华的家族大宅子里，也不会再有机会进入我公寓的卧室。” 安娜贝尔：“……巧克力，邀请女人同居别用这种欠揍口气。” 洛森：“你想多了，蠢宝宝。我真心觉得我们还没到那个阶段。” 而且我那晚答应你的订婚戒指还没打好。 ……好吧，典型的布朗宁式泼冷水。 安娜贝尔撇撇嘴，没有太在意。 起码她现在躺在他的床上，而且肯定他的床再不会躺下其他任何女人。 她知道自己当年分手给他带来的痕迹没那么容易消除，几个吻也不可能直接复合上床结婚一条龙。 他现在愿意重新做她的男朋友，这样抱着她，安娜贝尔已经很满足了。 ……这个星期即将结束，她要去老宅处理拉下的家族事务，他要回泽奥西斯拜访长辈，然后他们又会投身法师塔的研究，约会要在工作与私事之间穿插进行……他无法完全成为她所有的“私事”真令人沮丧……但，这都是为了在整个法师界的目光下牵他的手…… 唉。 安娜贝尔真的很讨厌假期结束。 她现在还待在洛森的抱抱里，但几乎是现在就要想念它了。 “……好吧，别叹气了，蠢宝宝，仅仅一只新台灯当然可以。”洛森看着她购物目录里粉嫩嫩的田园风台灯，有些辣眼睛，“但拜托别是粉色的……” “我知道，我刚刚只是忘记翻页了。” 安娜贝尔念咒的动作刚至一半，又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仆人可供她使唤吗。 “我记不清咒语了，布朗宁，帮我翻。” 现成的仆人白她一眼，但顺从地伸出手帮她翻页——尽管翻这本目录时他表情嫌弃得不行——不过，洛森的右臂原本只是虚虚绕过她的肩膀，现在为了翻动她膝盖上的购物目录不得不更收紧了一些。 安娜贝尔满意地发出一声鼻音。 下一页的台灯主色调是浅蓝色，比粉色好看太多，洛森起了一些兴趣。他认真点进商品介绍页挑选起来。 但安娜贝尔的重点已经不在台灯上了：她待在布朗熊的抱抱里时很少会考虑除他以外的东西。 她想起了刚刚那个奇怪的梦境，与情绪不好从背后抓着自己的布朗宁。 “巧克力脑袋。” “嗯？” “你不打算和我说说刚刚的梦境吗？” “……” 洛森低头看她一眼。 她的神情依旧很柔和，没有严肃质问的意思。 “……我通过某个魔法进入了你的梦境，击退了不怀好意的触手怪，就这样。蠢宝宝，下次你该有更多的警惕心，并且老实待在有我的梦境里。” 说得好像那件露背长裙那个刺青与那些醋栗都和你没关系。 安娜贝尔：“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问的是什么？”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布朗尼。” 别以为叫一声布朗尼我就会心软。 布朗尼立刻嘀咕起来，话里有点小怨气：“我不想谈论我的母亲……” “我知道，你从未对我提起过，莉莉也是。” 安娜贝尔已经知道了该如何从他嘴里掏出一点点实话。 她仰起脸蹭了蹭他的毛衣领。 ……补充，还要尽早扒出他身上所有的伤痕，让他重新穿上低领的t恤，她真是受够了每次想亲喉结都只能亲到衣领。 “但我只是想知道一点点，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梦里的形象，是她真实的模样吗？” 出乎意料的是，洛森说：“不。” “她没有那么浅淡的绿眼睛。卡拉·布朗宁的眼睛颜色只比我的眼睛颜色浅一点点，比莉莉深很多。发色瞳色都浅淡的是我们的父亲，而莉莉可能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大部分基因……我的外表则更像卡拉那个混蛋，所以我大概是继承了母亲的大部分基因……嗤。” 安娜贝尔又安抚地蹭了蹭他的毛衣领。 她不带什么指责口味地陈述：“你说你的母亲是混蛋。” 洛森点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你笑什么？” 没什么。 安娜贝尔笑得更厉害了：“就是第一次听到，我认识的最大的混蛋骂其他家伙混蛋。” 洛森：“……” 洛森放开抱她的手，笑个不停的安娜贝尔向后摔进枕头里。 他转身作势要走，安娜贝尔赶紧爬起来去扒拉——边笑边扒拉——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布朗尼——你继续？” “……” 只是作势要走的布朗尼臭着脸重新抱回来。 “她真的是个混蛋。” “好的，好的，她是混蛋。还有呢？” “……我觉得‘混蛋’这个词足够概括她……” 但洛森看看安娜贝尔好奇中隐含担忧的眼神，还是转了口风。 刚刚他在梦里的表现，也许还是多少吓到了她。 大概这位家族观念浓重的小姐觉得对母亲的脸说脏话很过分？ ……那可一点都不过分。 “你想知道卡拉·布朗宁。但她没什么好说的，我对她记忆也实在不多。” 洛森费劲挑拣着自己年幼时的回忆：“我想想……首先……卡拉也是栗色头发，绿眼睛，颜色很深，按照那些老精灵说的……哦，她是那一代精灵族中罕见的美人。” 安娜贝尔坐直了一点，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让他低头，然后吻了吻他的嘴角。 “我想我可以描绘那个画面。”她笃定地说，“你的母亲当然是位大美人。” 洛森有些抑郁的心情瞬间放晴。 但他嘴上还是说：“你不知道，精灵族的审美从来不是颜色浓郁，他们从不觉得我很好看……” “我觉得你超级好看。” “……咳，所以，卡拉能做到在那种审美下成为‘大美人’，还有气质原因。” 洛森郁郁地说：“那女人很会装蒜，虽然她从小就擅长对方圆十里的所有雄性动物嘴花花，撩遍少男心，万花丛中过，但面上端得优雅又高洁，大概就是刚刚你在梦里看到的那种气质。” 安娜贝尔：“……” “这评价你是从谁那听到的，洛森？” “我父亲。他活着的时候一天到晚叫我母亲‘装蒜精’。这也是我的语言启蒙之一。” “……” 哦，那没事了。 “而且，卡拉的画技很好，她是那一代负责圣堂壁画的画师，所以才受到了那么多同族的倾慕赞美……” 说到这里时，男朋友郁郁的氛围更浓重：“她刻下的壁画至今都保留在圣堂……” 安娜贝尔急忙安慰：“你画画也很好啊，布朗尼，这就是你说的‘继承母亲大部分基因’吧！” 洛森更抑郁：“我只会画一点都不高雅的破烂素描……” 安娜贝尔·在此之前压根不知道他画画如何·斯威特：“没关系，没关系，我特别喜欢你的画，那些不喜欢的都是没眼光！” ——某种意义上，她的赞美是实话。 甜食大大的萌系漫画，甜食大大的速写与素描，那几乎是安娜贝尔这一代所有法师学徒的精神食粮，压力暴增时翻几页画都能得到吸猫般的治愈感。他是当之无愧的画坛大佬，大佬座下的头号粉丝就是那位沉寂多年还坚持每个星期打赏金币的【巧克力蛋糕毁灭机】。 但洛森不知道这是实话，安娜贝尔也不知道这是实话。 洛森只知道他女朋友在编瞎话哄他。 ……好吧，女朋友说的绝对不是瞎话，勉强当成事实好了。 “卡拉就是在圣堂负责壁画时遇见了我父亲。他是那一届的【圣女】，一直待在圣堂里侍奉……” “等等等等。你父亲是【圣女】？” “【圣女】只是个职位，理论上，无关性别，只是选择最优秀最虔诚的。蠢宝宝，你可以勉强理解为人类世界的大祭司……” “我明白了。继续继续。” “……总之，因为我父亲出生起就待在圣堂里对外界一无所知，他很轻易就被我母亲的花言巧语骗到了手。” 这话怎么那么奇怪，花心混蛋拐骗无知少女吗。 洛森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很明显，我母亲是个最高等级的芳心纵火犯，她花了不到一年就让我父亲决定为她抛下圣堂与森林——他们背叛了整个精灵族，隐居在森林最边缘的小屋子里，一年后又有了我。【圣女】不允许拥有子嗣，我父亲再也回不去圣堂，他这才清醒过来，认识到我母亲本质的混蛋嘴脸。我出生开始就基本只能听到他骂我母亲，‘装蒜精’‘花心精’‘负心精’……然后我母亲会欣赏着窗户外面偶然经过的帅哥敷衍他‘宝贝别闹’……什么的。” 安娜贝尔：这就是花心混蛋拐骗无知少女的戏码啊。 洛森越说记忆越清晰：“对了，卡拉还特别喜欢打击我。我不会走路的时候会固定坐在某个地方用树枝画画，每当这时她都会特地走过来，装出仔细欣赏的样子看半天，直到让我觉得我画得很棒，她再说——” 【你画的是什么狗屎啊，洛森傻宝宝。】 洛森：“我！那时！连话都不会说！她就嘲讽我！她只是因为从我父亲那里吃了瘪——父亲早就该把那扇能看到帅哥的破窗户用木板封起来了——就转而嘲讽一个不会说话的幼崽！她简直不是精！” 安娜贝尔：“……” 嘶。 这可真是，太布朗宁了。 “容我问一下，你们的姓是……” “卡拉姓布朗宁。”洛森很没好气，“我父亲并不姓这个，是恋爱期时他被哄得头昏脑涨，选择主动改姓，又答应她将来的所有孩子都跟她姓。所以我未出生就要背上这个破烂姓氏了。” “……” 怪不得。 安娜贝尔没有指出卡拉作为布朗宁的种种典型布朗宁行为，她只小声转移话题：“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布朗尼？按你刚刚说的，她走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 “我有点特殊。从出生起就记事。”洛森无所谓地说：“大概也是我能掌握魔法的原因……但这又不是稀奇的事，记下自己从零到一岁的记忆并不能让画画更好看。” “你画画很好，布朗尼。” “你当然这么说了，蠢宝宝，因为你是我女朋友。” 洛森力道微重地咬了一口她的侧颈：“你还想再听吗？我实在不想再回忆那个混蛋了，布朗宁家只有我和莉莉而已，我们没有父母。如果不是你要求……连莉莉我都没提起过，提那两只精灵没必要，她出生起就只有关于我的记忆。” “……你母亲是个混蛋……可你父亲，也没怎么在乎过你？” 洛森想了想。这次他想得久了点。 “我记不清了。” 最后他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卡拉出现在我面前，我出生时父亲就一直卧床不起，他身体很虚弱——这也是卡拉一直看其他帅哥的原因之一吧——大概，呃……我一岁的时候，他就因病去世了。一年后卡拉生下了莉莉——她其实在我父亲快咽气的时候就显怀了，只是月份拖了很久很久，大概也是当时得了什么病——但生下莉莉后她就恢复健康，又休养了几个星期，就果断私奔离开，把我们丢在了沼泽地里。” 安娜贝尔陡然安静下来。 这个母亲的行事也许有些清奇潇洒，但她给两个孩子带来的，绝不是……潇洒的事。 也许她不该再问。 ……也许她今晚有点过界了。 可洛森突然揉了揉她的头发，口吻柔和下来。 “别瞎想，这没什么，蜜糖宝宝。那么遥远的曾经，它从没有伤害过我。” 安娜贝尔悄悄地打量他。 她发现洛森真的很平静。 “你……不恨卡拉？” “不恨。” 洛森说：“那只是一个在我生命中仅仅出现两年，面容记忆都无比模糊，从未被我正式称为‘母亲’的陌生精灵。精灵不怎么重视血缘关系，我父亲死去后，她既然不打算维系婚姻，也就的确没有再养育我们的义务。事实上，把莉莉好好生下来再走，这就算是她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母爱吧。我也没有对父母的什么遐想……我不怎么在乎。所以布朗宁家没有父母，只有我和莉莉。” 他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只有在乎的存在，蜜糖宝宝，才会令我升起恨意。” 安娜贝尔知道他意有所指。 她喃喃道：“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保证。” 洛森笑笑，不置可否。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 洛森又翻过一页购物目录，安娜贝尔这才想起，自己一开始是要选台灯。 但是…… “洛森，你还记得你父亲是……得了什么病吗？我，我想问一问，如果是先天性……” 洛森：果然，她这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敲了敲安娜贝尔的头：“那其实不是病，蠢宝宝，你非要问的话，我猜测，那大概是森林给予背叛的惩罚。他毕竟一直待在森林里，从未离开。” “什么？那为什么他们没有在背叛时直接逃出森林……” 洛森轻笑一声。那不是代表开心的笑声。 “走出森林的边缘，就会被整座森林视为最可耻的背叛，违背戒律，遭遇最可怕的惩罚……这是精灵族的传统。我想我的父亲作为一个曾任职数百年的【圣女】，不愿意真的背叛，所以停在边缘……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侍奉森林时早已完成了对森林的奉献，想走也走不了了。” 安娜贝尔愣了愣。 “可你和莉莉都走出了……” “是我带莉莉走了出去。” 洛森翻过一页购物目录，满不在乎：“而且，我和弱小的他们可不一样，蜜糖宝宝，我可是史上唯一一位精灵法师。” 所谓的“最可怕惩罚”，不过是变为残耳而已。 哈。 他话这么说，安娜贝尔却没放松。 她摸上洛森右手手背的疤，想到他身上那些自己还未检查的疤痕，心悸不已。 也许……她对所谓的【森林】了解太少，这会妨碍她更好地保护布朗尼。 万一那可怕的惩罚在未来降临，她也必须做出相应的完备措施。 而有关【森林】，很明显，再追问布朗宁兄妹是不明智的，他们厌恶那个地方…… “洛森。” 安娜贝尔斟酌了好一会儿，轻声开口：“既然你的母亲和狼人私奔离开了森林，你有想过……在法师界找她吗？我是说，可能，你母亲她现在后悔了，也在寻找……” 洛森摇了摇头。 他平静地说：“蜜糖宝宝，卡拉·布朗宁早就死了。我小的时候就知道。” 安娜贝尔哑然。 “你怎么……？” “精灵族的夫妻，既然育有子女，就肯定缔结过仪式。”洛森抬起手，对她示意自己的耳朵，“那仪式完成后，会在灵魂上作有一定的绑定，同生共死的誓言可不是说说而已——我猜，卡拉私奔的时候太匆忙，根本没来得及去解除那个仪式……” 洛森放下手，无比平静。 “后来，我无意中经过我父亲的坟墓时，看到她的名字显现在同一块墓碑上。紧邻着我父亲的名字，中间链接着仪式特有的花纹——这说明这对夫妻死去时依旧缔结着那个仪式，不管她的尸体在哪里，名字都会出现在我父亲的墓碑上。” 安娜贝尔张张嘴，又合上。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猜卡拉是死在私奔那天，她穿越森林边缘的时候。毕竟背叛森林的惩罚之前只在我父亲身上显现，她不可能没有。而且，选择私奔也间接等于背叛【圣女】，森林的惩罚一定……后来我在边缘找吃的时候，还看到了一具被浓雾吞噬的狼人的残肢。所以……发生了什么很明显。” 说到这里时，洛森合上了她膝盖上的购物目录。 “你今晚似乎没心思购买台灯了，蜜糖宝宝。” 他吻了吻她的鼻子：“抱歉，这些可怕糟糕的往事吓到你了吗？” 安娜贝尔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出于某种女性的天真幻想，她恍惚道：“你母亲她……死的时候也保留着那个仪式……所以，也许她并没有真的……” “我不在乎。” 全世界最聪明最伟大的布朗宁叹息一声，平静的语气里又藏着些许了然：“我知道你希望发生什么所谓的‘感人误会’，蜜糖宝宝。但我不在乎，也无所谓。无论真相如何，他们把我们抛弃在沼泽里。就算那可能是一对好夫妻，也从未是我和莉莉的父母。” “我被森林和月光养大。莉莉被我和圣堂养大。我不想要‘父母’，也不能理解你对家族天生的眷恋……” “我现在已经没有对家族的‘眷恋’了。” 安娜贝尔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我只是……只是有点心疼你，布朗尼。而且我总觉得……总觉得……”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声音很低，眼神里藏着试探与渴望。 “一个布朗宁，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恋人，对吗？” 洛森也看着她。 他知道，这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也是一个不动声色给出承诺的机会，安娜贝尔为他不愿诉诸于口的心理铺足了迂回的前奏，只等他给出一个模糊回答，在结论上盖上“肯定”。 ——但他可不愿意。 “我不知道，安娜贝尔，这要问你。一个斯威特，冷酷霸道，真的可能拥有一个感情纯粹的‘恋人’吗？” 安娜贝尔脱口而出：“我不单单是一个斯威特……” “我也不单单是一个布朗宁。” “……对我而言，法师界只有一个小气的布朗宁。” “对我而言，法师界也只有一个霸道的斯威特。” “……别老学我说话！认真点！” “你才是，别学我说话，认真点。” 安娜贝尔摸他脸颊的手，忍不住改成掐住他的脸。 “好吧……咳，我不只是一个斯威特，我是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有一个感情纯粹的‘恋人’。……咳咳，到你了！” 布朗宁法师的眼里终于出现了明显的笑意。 “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月亮与醋栗，洛森·布朗宁就不会背叛自己的宿敌。” 他牵起她的手，让她碰了碰自己藏在发间的尖耳。 “现在这是盖章过的精灵誓言了，蜜糖宝宝，你大可以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永远太过虚幻。 我发誓我会珍惜你，亲爱的月季，胜过最爱的月亮与醋栗。 而我的誓言会一直存在，直到刻成我的墓志铭。 【i swear i will cherish you, dear rose, ore than y favorite t】 【and y vows will rea until they are engraved with aph】 ——小气的布朗宁，他从不肯把完整的誓言诉诸于口，在心里默念、真实生效的可不只是文中那一句简单的“不背叛宿敌”。 第202章 第一百零九十七章 长辈的添乱永远师出有名（上） 第一百零九十七章 长辈的添乱永远师出有名（上） 【三天后, 泽奥西斯学院，傍晚七点】 “你还知道要回来看我啊。” 亚瑟·泽奥西斯把餐叉重重地捅进面前的意大利面里，哼气时胡子都抖了起来：“布朗宁法师, 幸亏捷克·乔治先生发了动态，否则我连邀请你吃晚饭都记不清楚了……不像你，年轻人, 记忆力真好。” 贝丝·泽奥西斯坐在他身边，一边拿着一只长柄的大银勺给丈夫的意大利面添番茄肉丸, 一边扭头对洛森说：“别理他，洛森，亚瑟现在越老越爱犯神经。多吃点多吃点，你看你，脸都凹下去了，下巴也尖了胳膊还这么细身体这么单薄，唉……洛森，你怎么瘦成这样, 这八年历练没好好吃饭吧？法师历练再辛苦也不能不好好吃饭啊……哎呀都瘦成了什么样……” 说着说着，她就抛弃了还眼巴巴看着肉丸盘子等添肉的丈夫，大银勺一转，一大勺一大勺的番茄肉丸堆进洛森的碟子：“多吃点, 太瘦了……” 布朗宁法师眼睁睁看着裹着芝士与番茄肉酱的大肉丸铺满了面条上每一角白色的空隙，然后贝丝放下空了大半的肉丸碟子, 又给他的碟子里添了四枚煎鸡蛋。 当贝丝试图把煎出金黄色的、油汪汪的香肠也往他的餐盘里“咕噜噜”倒时，布朗宁法师顶着餐桌首位那头中年狼快哀怨出实体化的视线，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伯母，谢谢，但再多我的盘子就装不下了。” 贝丝一愣, 低头看了看洛森的盘子——它几乎被食物淹没了。 “哦，真不好意思，你看我，怎么忘了这么简单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放下了那一大盘香肠。 亚瑟瞬间对那盘没倒完的香肠亮起希望的眼神。 贝丝扭头：“亚瑟，都怪你，大晚上你非要点菜吃什么意大利肉丸面，你看看你，胖成这样还点菜，还不如饿着给孩子多省点学费钱。早知道洛森现在瘦成这样，我今晚就做卤肉饭了。” 亚瑟：“……” 贝丝一边挥舞着大银勺，一边命令这位与德里克势均力敌的大法师：“愣着干嘛，肥狼，快把厨房的汤碗召过来，我要给洛森盛饭。” 亚瑟：“……” 八年了。 他彻底成了“喂”“你”“哎”和“肥狼”。 老婆她连“老公”都不愿意叫了，还嫌弃我吃肉丸。 被连连打击的中年肥狼不禁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崽崽们—— 是的，他们并不在校长办公室，更不在泽奥西斯的食堂——这里是坐落在学院内部、罩着强效隔离魔法的泽奥西斯宅，而今晚只是一场家宴，亚瑟的老婆孩子与在外面野了八年不肯回的糟心精都在。 或者，准确的说，是亚瑟，亚瑟的老婆，亚瑟听话乖巧的崽崽们，与亚瑟不听话不乖巧的糟心熊孩子。 糟心熊孩子只有洛森一只，要知道另一只布朗宁这几年也经常来他们家蹭饭，但每每蹭饭都会最特别甜的夸他帅夸他厉害，就像长大后的贴心女儿——糟心熊孩子和他妹妹完全南辕北辙，他不听话，不乖巧，八年没联系，回来后也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忙什么不给他们递消息，而且，每次这只熊孩子都会抢走自己老婆的关注，再抢走自己的崽崽—— 想到这里，亚瑟乖巧听话的崽崽一号正巧挥着叉子兴奋嚷嚷：“布朗宁先生！布朗宁先生！刚才那个魔术再变一遍！” 亚瑟乖巧听话的崽崽二号：“你已经看了两遍魔术了，我想再听那个关于雪山的故事……” 亚瑟最乖巧听话的小女儿吭哧吭哧爬上精灵的膝盖，堂而皇之地坐好，然后拽了拽他的袍角。 “发发（花花）。” 洛森正费劲阻止着贝丝给自己添饭，所以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小狼崽摇摆的尾巴毛。 小女儿撅起嘴，狼人对气息最敏感不过，而她清晰记得这是自己还在吃奶时喂过自己抱过自己，还对扮过鬼脸逗自己的大哥哥—— 于是她用还没能完全化形的幼狼爪子拽了拽他的头发，催促道：“发发（花花），布朗尼。” ……看在这个奶声奶气的布朗尼份上，洛森从自己堆叠成小山的碗碟前移开注意力，他弹指，三颗包着粉色糖纸的盐水太妃糖“嘭”地变出来，首尾相连，系成一只好看的蝴蝶结。 小女儿小小地欢呼一声，立刻摇着尾巴毛把它接过来，放在手里把玩得爱不释手，狼耳也一摆一摆的——她看上去比和爸爸玩举高高时开心多了，而且，短时间内，似乎是再也不打算从这个能变糖果花的大人膝盖上下来。 她喜欢这对膝盖，以前每次被抱上来时，总能从奶瓶里喝到温度最适宜的奶，得到最舒服的撸毛待遇，再吃到一颗甜甜的小软糖——不像爸爸，每次喂奶都会烫疼她的犬牙，然后遭遇妈妈骂—— 亚瑟·永远喂不好奶·大法师·泽奥西斯：……她都没这么黏过她亲爹的膝盖！她都没这么玩过她亲爹的毛发！ 洛森却反而从自己的头发上拿开小狼崽的爪子，轻声告诫：“乖一点，爪子放好，当个小淑女，可以吗？” 玩蝴蝶结糖的崽崽立刻点头，老老实实坐好，不乱动了。 亚瑟：“……”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这就是一个熊孩子！ 会带坏他所有乖崽崽的熊孩子！ 在外面尽情熊好了，回来干嘛！他回来干嘛！ ……而且，今晚的中心思想应该是集体|批|斗这小混蛋回来后遮遮掩掩不通消息的行为，再用力打消他那鬼鬼祟祟试图直接怼上德里克法师的念头！ 偏偏没一只狼听他讲话！没一只狼！听他！讲话！ 洛森体会不到校长的幽怨。 他正痛苦地看着贝丝逐渐填满那只硕大的汤碗——这可是汤碗啊——布朗宁法师从未如此怀念过女友那些只占据白瓷大餐盘一丁点的“高级沙拉”—— “贝丝，别这么着急给洛森灌吃的。” 亚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重重咳嗽几声，把咬牙切齿藏进成年人的狡猾里：“还记得我们之前谈论的事吗？也许洛森该听听我们所谈论的那件事，再慢慢吃他的晚餐。” 贝丝果然犹豫起来。 洛森忍不住松了口气，艰难越过面前这只快被食物撑爆的汤碗，去拿一杯橙汁—— “的确，你说的有道理，亚瑟。” 贝丝终于放下了那只虎虎生风的大号银勺子，对着洛森，有些忧郁的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洛森，我本想过几天再提，但没想到，你现在实在太瘦了……” 洛森：“伯母，您费心了，但我真的没有瘦，我只是比读书时稍稍轻了27磅，这是正……” 贝丝发出了尖叫。 “27磅！你八年都没吃饭吗？你回来后也没吃饭吗？” 洛森：不，那样我会饿死。 ……而且八年都在荒郊野地风餐露宿搞研究，我只掉了这点体重明明只说明体质超强。 亚瑟及时抓住了惊恐的妻子。她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变成狼形，扑到洛森身上检查他有没有变成骷髅了—— “所以，你看，贝丝。及时告诉洛森那件事，很有必要。” “是的，是的，亚瑟，你说的一点没错……” 贝丝反握住丈夫的手，脸上露出每个惊吓过度的母亲都会露出的那种坚定神情。 “是这样，洛森，孩子。”她缓缓地说，“我们对你和乔治先生的关系没有异议，只要你们能照顾好自己。” “噗咳咳——” 洛森差点就喷出了嘴里的橙汁，但顾忌到膝盖上的小狼崽，他不得不痛苦得咽了回去，差点没被橙汁呛死。 他一边咳得死去活来一边灵魂发问：“什么？……什么？什么？” 校长露出成年人的微笑：“别害羞，女性，男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爱情。” 贝丝则叹息一声：“没关系，洛森，我已经从亚瑟那里知道了，乔治先生是第一个知道你回来的人，他一定对你很重要。……但他一定不会做饭，看看你吧，这么瘦……” 洛森艰难地从呛嗓子的橙汁里活过来，刚一活过来就瞪向了校长。 校长报以成年人的微笑。 ……你xx明明知道我交过女朋友！你当年还给她塞了一堆大肉包子从而间接撑死了我！ 贝丝还在叹息：“虽然不一定非要是女孩……但贤惠一点的总归能……” “等等，伯母，等等，您误会了。” 布朗宁法师不得不忍着鸡皮疙瘩狂掉的冲动澄清：“我与捷克没有任何感情关系——我们仅仅是朋友——我是异性恋！” 贝丝更忧郁了。 “孩子。”她沉沉地说：“可你都快过气了，还从未交过女朋友。” ……过气？ 过气？？？ 青春永驻、年轻帅气的布朗宁法师呆滞在自己满当当的汤碗前。 母狼满怀担忧地继续：“亲爱的，你不懂女人的心思……我们永远都喜欢20岁左右的年轻小男生（她的中年老公在背景音里大声‘喂’了一下）……也更愿意……而你……你比起我们当然很年轻，但比起年轻女孩，就已经是个30岁的……” 洛森大声说：“我是个29岁的法师！” 贝丝柔声道：“即将满30、没有任何交往经验，还在荒郊野地待了八年的男人。” 亚瑟则补刀：“没错，你伯母说得对，洛森，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和贝丝结婚了。就算你还想玩，不肯定下来，也要找个人照顾自己啊。” 贝丝肯定点头。 洛森：“……” 结婚很了不起吗！有老婆很了不起吗！还不只是一头中年肥狼！！ 中年肥狼抬抬沾着番茄肉丸酱汁的胡须：有老婆就是很了不起jpg 洛森：“……” 洛森狠狠地把叉子捅进堆成小山的意大利面里。 他想大声表示“我现在有女朋友，我正在准备求婚”，但又没摸清安娜贝尔的态度——学徒时期她就对公开很敏感，洛森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维持地下恋情——而且，她是安娜贝尔·斯威特，泽奥西斯夫妇也许会对此—— 他只能小声嘀咕：“我交过女朋友的。” 果然，泽奥西斯夫妇并没有露出惊喜的神色。 贝丝柔声说：“读书时的那位斯威特小姐，也许并不适合你，孩子。” 亚瑟则直接冷哼：“斯威特家的人，从来没一个好东西——你忘了你当年被烧成那样躺在床上，又被她那所谓的‘粉丝’在网上骂的不成人样？斯威特是贵族，洛森，你该清醒地认识到，贵族的‘交往’并不是我们概念中的交往。” 作为长辈，他们还保留着一些余地，没有直说，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安娜贝尔·斯威特只是玩玩你，她不是一个适合做伴侣的好女人】 这是他们认同的观点。 ——这也在所难免。 就如同校医当年忍不住的劝说，看着洛森长大的长辈们总是倾向于站在他这一边。 而当年，他们还没来得及认识那段深刻的感情，就看到洛森身受重伤瘫在宿舍里，论坛布满对方拥簇者铺天盖地的攻击。 而另一位当事人沉默地跟在父亲身后，旁观着两位法师咄咄逼人的谈判，又果断退学，坐上马车扬长而去——从此再没出现。 知道他们在交往的亚瑟校长当时只觉得“斯威特的女儿果然还是斯威特”，而并不知道的贝丝摇摇头，关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 现实终归还是现实。 伤害也终归是伤害。 ——洛森可以满不在乎，既往不咎，但关心他的这几位长辈可做不到。 他们也没有表达什么反感，只是淡淡地把“安娜贝尔·斯威特”放到了“并未交往”的区域里，把洛森的感情经历彻底清零，想要劝说他—— “洛森，亲爱的，其实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年轻女孩，也许你可以……” ……这一刻，洛森甚至有点希望他们只误会自己是同性恋。 看来，公布与安娜贝尔的关系不仅仅需要征得她的同意，还要先费心铺垫好这边的态度，万万不能急…… 他只好头痛地扶住额头：“先生，夫人，我不可能参加什么相亲……” 贝丝巧妙地说：“这可不是相亲，是两个年龄相仿的朋友，聚在一起聊聊天罢了。” 洛森咬牙：“好吧，但请转告她我在过程中不会付任何费用，我没有钱，而且觉得她是个生育机器。” 亚瑟：“我就猜到你会这么干，布朗宁，所以我提前把你的照片给了她，还告诉她你是位年轻法师——对方说她很有钱可以承担一切花销，而且生多少小孩都可以。” 洛森：“……我不相亲！” 贝丝：“你都瘦成这样了，孩子，你起码该趁彻底过气之前找一个体贴的女……” 洛森：“我·没·过·气！” 【另一边，斯威特老宅】 “父亲，我记得您许诺过我，自由婚姻的权利。” 通讯水晶那头的德里克待在浓雾里，依旧全身心地沉浸在他的计划中，连一眼都无瑕投给安娜贝尔。 ——但能让这位已经抛下一切法师界事务的家主特意打通讯水晶联系她，就足够说明事情的重要性。 “安娜贝尔，我的孩子，你当然拥有自由婚姻的权利。” 德里克严肃地说：“但你就快满30岁了，交往经验依旧为零——你母亲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有了你。除非你打算让整个法师界的报纸都宣传你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否则，最好建立一段短暂但健全的异性关系。我已经把名单发给了你的助理，你拥有拒绝的权利——但起码见一面，安娜贝尔，否则流言会很难听。” 话说完，他就匆忙关闭了通讯水晶——安娜贝尔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其实现在整个法师界的报纸都在宣传我倒追布朗宁”——当然，她只限于想想而已，事实上大小姐只是暗地里更紧地封住父亲那边的消息渠道，防备一切疏漏—— 但是。 嘶。 为了扮演“依旧听话的继承人”。 安娜贝尔头痛地扔开通讯水晶，拉过那封长长的名单。 “我不想相亲……” 见一面，就拒绝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同一时间的布朗宁法师（依旧很大声）：我·没·过·气！ ↑并不知道更理智的女友已经妥协决定相亲 第203章 第一百零九十八章 长辈的添乱永远师出有名（下） 第一百零九十八章 长辈的添乱永远师出有名（下） 问：如果你不得不被家长逼去相亲, 该如何面对你的男友？ 注：你男友和你分过手，吵过架，心眼全法师界甚至全宇宙第一小, 八年前一场社交晚宴都能醋到现在，最近刚刚被你哄回来，态度模糊, 你大概还在他的“是否再次长期认真发展”考虑区。 答：首先，从根本上杜绝意外——别让他发现你在相亲。 “必须去吗？你已经在老宅待了四天处理公事, 好不容易回到泽奥西斯区域……”洛森在联络喇叭那头不满道，“蠢宝宝，推掉一次你那些‘必要’的家族活动，出来和我吃一次饭很难？” 安娜贝尔·斯威特坐在查令酒店街排名前三的餐厅，衣领上鸽子蛋大小的宝石胸针气场十足，实则压着声音躲在餐桌花瓶后对联络喇叭唯唯诺诺：“布朗尼，没有办法呀，我必须来一趟, 和对方有一些很重要的产业交接工作……但大概三十分钟就能结束了，到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来联系你……” 有侍者经过，穿着燕尾服，躬身问她是否需要餐厅赠送的等候甜点。 安娜贝尔迅速捂住联络喇叭, 挺直背，冷声道：“不用。” 侍者颔首离开。 安娜贝尔迅速重新缩回餐桌花瓶后, 团成一团：“布朗尼，好不好？我这边的公事真的很重要，我保证结束后就来学院找你……” 联络喇叭那头的布朗宁法师轻哼一声，并不知晓这边的女友正忙碌地在“傲慢魔女”与“蜜糖宝宝”之间切换状态： “算了，没关系, 你忙吧。别来学院找我，忙完了给我再打一次联络喇叭，我来找你。……你不知道，蠢宝宝，亚瑟他们现在对你还有点意见，你最好别出现……但这几天我在做他们思想工作了，放心吧。……你不知道，他们之前还动心思想让我去相亲！这帮犬科动物真爱乱操心。” 安娜贝尔的心立刻提起来——但同时，她的负罪感大大减轻—— “哦，是吗？那长辈决定了，也是没办法，布朗尼，我能理解……” 洛森轻快地打断她：“我当然一口回绝了，蠢宝宝，已经有交往对象还和陌生异性相亲，这不是渣滓吗。” 安娜贝尔·渣滓·斯威特：“……” 啊，负罪感。 像山一样“嘭”地砸回我背上。 她试图弱兮兮地回应：“其实吧，长辈的担忧并不是不能理解……” 洛森不以为然：“亚瑟他们只是钻了牛角尖，好好说会明白的。得了吧，蠢宝宝，你还不相信我说服他人的能力吗？别操心，他们两个的想法你一点都别操心，都交给我搞定。泽奥西斯夫妇比你爸你妈好说话多了——等我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你再准备和他们见面——乖，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也绝对不会迎合他们的要求去见别人。” 安娜贝尔·渣滓·斯威特：“……” 她觉得名为“负罪感”的大山要把自己压入地心了。 啊。 救命。 “那我就先挂了，蜜糖宝宝，结束了记得给我联络喇叭。……这件事忙完后，你不急着回老宅吧？” “不急……” “那就好。” 洛森结束了联络喇叭。 安娜贝尔木然地把它塞进包包里。 今晚她是不是该去买一整套的情|趣内衣补偿他啊。 只有一整套的情|趣内衣才能让背上这如山的负罪感减轻吧。 ……不！安娜贝尔！你不能觉得自己是罪该万死的人渣！ 应付泽奥西斯夫妇和应付父亲可不是一个量级……法师塔里出了名温和的校长和校长夫人当然好说话……我父亲可是……再说了，我现在坐在这里只是完成任务，绝对只谈公事，一谈私事就拒绝，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我主动坐在这里也会更进一步地降低父亲的戒心，我也专门做了许多工作啊，只不过是偷偷摸摸悄无声息不敢让任何人发现地拔除我父亲安在法师界的所有消息渠道……全面封锁……营造假象……掌握家族…… 我只是处事方式更阴暗一点罢了！！ ——安娜贝尔忍不住捂住脸。 这句脑内宣言并不能让她在大大方方、自由潇洒的恋人面前显得好看一点。 妥协就是妥协，相亲就是相亲，小心眼的精灵才不会care她这些弯弯绕绕的斟酌考虑。 ——所以，当那位衣着得体的少爷走进餐厅时，仪态端庄的斯威特小姐正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购物目录停在露背式情|趣内衣那一栏，购物目录则悄悄夹在菜单里。 她表情冷淡（绝望），眉毛微皱（苦大仇深），眼神锋利无比（想死好想死我是个渣滓）。 相亲对象：“……” 他战战兢兢地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了。 不愧是远近闻名的斯威特法师。 看菜单也能看出杀气。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还是在那张杀气四溢的漂亮女神脸下酝酿不出开场白——只好颤巍巍地掏出表看了看。 自己准时到的，只是对方出于礼貌，提前了三十分钟到。 ……斯威特的礼仪果然和传闻里一样完美，即使是这种完全应付家族长辈的尴尬相亲也会提前到场以表重视…… 但这样一来，他明明没迟到，怎么就感觉自己迟到、还恨不得下跪认错呢？ 小少爷欲哭无泪地哆嗦着手，重新把表塞回去。 他的心情正逐渐走向绝望。 ——德里克所吩咐的“相亲”，当然也和泽奥西斯夫妇嘴里亲和的“和异性朋友见见面”不同。 素未谋面的贵族之间的相亲，必要找一些其他的得体借口，否则会有失礼仪——譬如，商谈合作内容，交接产业工作，进行家族问候——总之，绝不会把“相亲”摆在台面上。 所以，安娜贝尔对洛森所说的，也不算是谎话。她只是巧妙地“避重就轻”了一下。 而按照正常流程，双方应该是虚情假意地聊一些那些并不重要的得体借口，接着，渐入佳境，开始闲谈，后续男方很满意的话，会特地邀请女方去歌剧院或舞厅—— 安娜贝尔的魅力毋庸置疑，脸蛋、谈吐、气质、家族背景，这些都让她一直拥有男方殷勤联系的“后续”，从未苦恼“该怎么逃脱餐桌”，而是苦恼“该如何拒绝对方从歌剧院送自己回家”“该如何拒绝对方的下次邀请、下下次邀请”—— 而今天，参加的相亲再也不是母亲所安排的强制相亲，也同时拥有男朋友和拒绝的权利，安娜贝尔的肩上第一次扛着“必须在十分钟内逃脱这张餐桌”的重担。 这让她压力更大了。 “首先，” 斯威特法师啪地合上菜单——再把菜单里偷偷摸摸夹带的购物目录塞进包包里：“您好，先生，这边是您家族产业交接的相关文件。我想，在进食之前，我们先过目一下工作比较好。” 对方一脸茫然：“哦哦，好……” 不错，开头很顺利。 立刻代入工作，然后五分钟解决，就能把气氛彻底转化为“交接工作”，继而与对方握手离开，完全把它当作公事了。 安娜贝尔拿出包包里的签字笔，翻开手边装订好的文件，准备开始—— 对面的男人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文件。 ——安娜贝尔下意识以为他是要按住自己的手，不禁迅速把另一只手移到腰间的法杖—— 可对方，只是目标明确地把手，按在了白白的a4纸上。 “斯威特小姐，”他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地说，“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安娜贝尔：“……哈？” 对方抽抽鼻子，突然，眼泪“哗啦哗啦哗啦”涌下—— “您怎么真的答应了和陌生贵族相亲呢！您怎么真的坐在这里和我见面呢！”他潸然泪下，“您和布朗宁同学是一对啊！” 安娜贝尔：“……你是……” “您忘了吗！我们是同一届的泽奥西斯学徒——您每次在礼堂演讲时我都在台下——还有论坛，每次太太更新同人文我都——我们都是这样！我们都是这样！！” 小少爷哭得要倒过气了，“哐哐哐”地用极不贵族的架势拍着桌子：“我和我朋友——几乎从泽奥西斯毕业的所有学徒——在我们这个年纪的贵族也——我们其实都被父母催促来讨好你！取悦你！但没人愿意——大家都——嗝——回绝了您助理的联系邀请——他们不忍心！哪里会忍心——而只有我！只有我！” 他“哇”地一声埋进双臂，情绪彻底爆发：“我不死心啊！我觉得我曾经磕的cp是真的啊！我觉得您肯定会姗姗来迟、直接放我鸽子、或者开场就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谢谢你再见’——可您竟然来了！这么礼貌！这么得体！还打扮得光彩照人！一点都没对我不耐烦！” “您在干什么啊？您现在在干什么啊？” 可怜的泽奥西斯cp粉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发出最后的悲鸣：“您不要相亲啊！您不要相亲啊！！您怎么能相亲呢？？！您和布朗宁同学是天生一对——您为什么要相亲！！” 安娜贝尔：“……” 啊。 怪不得那张名单，助理只约出来这么一个中等家族的憨憨，我还以为自己魅力下降呢。 ……八年后，适龄贵族男性已经更新换代成了泽奥西斯毕业的这帮cp粉吗…… 完蛋。 看来她真的要嫁不出去了。 安娜贝尔头皮发麻，在相亲对象的嚎啕大哭与餐厅中服务生与客人们的目光中快喘不过气了——太丢脸了，太尴尬了——这憨憨哪来的这么多眼泪，成年人了还磕什么cp，他们都八年没公共营业了好不好—— “抱歉，这边提前结账。” 不管什么完美礼仪什么合适应对，她只想赶紧逃走！ 立刻！马上！ 安娜贝尔急急慌慌地收走桌上的文件，用平生最快的身法遁向餐厅门口，金币匆匆丢出去付给侍者小费与预订晚餐的违约金—— 后方的哭声顿了顿，游魂般追了上去。 “您不能！”八年没磕到糖、甫一见面就发现女神真的在物色别人的cp粉声声泣血，“您不能——您别走！我还有好多好多——” 怨鬼索命，也不过如此。 安娜贝尔觉得自己头毛都要炸起了。 她急忙抓着自己的包包往餐厅外跑—— “嗨，蜜糖宝宝。穿得这么漂亮，要跑去哪儿？” 安娜贝尔的头毛真的炸起了。 她僵硬地扭过头去，看见洛森·布朗宁正倚靠在餐厅对面的路灯旁，神情似笑非笑。 数天未见，他穿了一件她从没见过的飞行短夹克，也重新把长发扎成了不易拆散的高马尾，身边是一辆漆黑如墨的机车，脚边是一套极重极大的金属设备——安娜贝尔错觉那是rpg火箭筒，但她想那肯定是错觉。 ……但男友此时微笑中含着p的神情肯定不是错觉。 “你从来没主动和我报备过普通的‘交接工作’，还口气那么卑微。”他笑吟吟道，“我就想，啊，一定，有哪里不对。” 安娜贝尔：“……” 你为什么要找宿敌谈恋爱？？ 你为什么要找能从你一句话分析出你今天吃了啥的宿敌谈恋爱？？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她不禁露出和之前那个男学徒一样战战兢兢的神情：“你听我解释……” 后方哭声无比响亮：“斯威特小姐——等等！” 洛森假笑：“解释什么，斯威特小姐，人家让你等等。” 安娜贝尔：“……” 她猛地回头，怒瞪那个哭哭啼啼追上来的憨憨cp粉：“你要干嘛！你有完没完！” 小少爷顿住脚步，泪眼朦胧地看看她，又看到了街对面存在感极强的rpg火箭筒——与火箭筒旁的洛森。 他愣了愣。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挑眉，对他露出了一个核善的笑容。 “你们好，先生，小姐，请别在意我，我只是在这里卖玫瑰花——要来上几支吗？” ……安娜贝尔意识到这个核善笑容也是针对自己的，而且对方在用读书时嘲讽她蠢的口气玩他最憎恨的“情侣前卖花童”梗，这说明他心情空前糟糕。 情况紧急，顾不上了。 安娜贝尔立刻甩开后方的憨憨，小跑着去街对面拉扯洛森的手——可抓住一只敏捷的精灵只能是对方自己愿意，洛森迅速抽出了手掌——安娜贝尔立刻转换目标去拉扯他的夹克——洛森转身闪退一步扯开了夹克——安娜贝尔只能自暴自弃地伸爪一通绝望乱抓—— 正在此时，后方逐渐边缘化的那位少爷，突然大吼一声。 “我不管！你们两个给我锁死！！” 安娜贝尔还没来得及后撤摸法杖，就被他崩溃时爆发的魔法击中了。那不是个攻击魔法——她不明白——但很快，安娜贝尔就察觉到了什么。她瞪圆了眼。 洛森则诡异地停下了抽离的动作。安娜贝尔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这样——锁死——不准解开！” 对方收回法杖，然后哭哭啼啼地跑远了，大概是怕斯威特法师掏出法杖打。 斯威特法师在原地瞪着眼。 布朗宁法师始终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大概五分钟后，她试探着抽动了一下自己的爪爪。 没抽动。 又抽动了一下爪爪。 没抽动。 叒努力抽动了一下爪爪—— “别扯了，斯威特法师。”布朗宁法师冷冷地说，“unless you want to rip y leather belt off ireet。” 斯威特法师崩溃：“我怎么知道——我没有——he ed bsp;y hand on your belt！！！” 布朗宁法师：“哦，也许你一开始就不该胡乱抓向这里。” 斯威特法师：“可他——王八蛋——他把我的手——黏·在·上·面！为什么？为什么？！” 布朗宁法师：“我怎么知道，斯威特法师，和他相亲的人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某脑子不太好的cp粉：锁死！锁死！锁——（说罢哭着掏出法杖 并不在场的cp头子助理：你妈的，都掏法杖了不能先把衣服扒光再黏贴吗？？（震怒 全法师界施法最快的布朗宁法师：警惕→震怒→准备反击→辨别魔法→发现是个黏贴魔法→立刻保持一动不动（。 第204章 第一百零九十九章 机车的后座就该专属于漂亮女孩（上） 第一百零九十九章 机车的后座就该专属于漂亮女孩（上） 【傍晚, 七点零二十分，泽奥西斯区域，查令酒店街】 安娜贝尔从未如此绝望。 她的爪子, 她握过签字笔与法杖的手，她保养完美白皙无瑕每天一次护手霜的—— “如果你要蹲到地上哇哇大哭，”布朗宁法师冷酷地说, “斯威特法师，这动作也会一并扯掉我的裤子。” 斯威特法师：“……” 斯威特法师只能老实站在原地, 眼泪汪汪地做着力度最小的拉扯努力。 “布朗尼，你就不能……？” 这只是个简单的黏贴魔法，而我是因为双手都被黏住没法拿法杖解开它，但你明明是能解开—— “不好意思，斯威特法师，容我纠正一下。我的名字不是布朗尼。” “……” 他不打算替她解开。 他还在生相亲的气。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和混蛋巧克力黏贴在一起？以往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解开魔法，还会哄一哄遭到奇怪事件奇葩陌生人的她！ 被迫黏贴后，安娜贝尔的心态也从“战战兢兢”转变成了“愤怒恼火”。 在无比保守的大小姐看来, 遭遇这样无趣的魔法，当街被迫——put her hands on the an\'s belt——做出这样的举动，已经是天大的委屈了。 不管她和巧克力经历过什么分分合合、现在又主要是自己占据主动倒追的位置讨好他——“我委屈的时候巧克力脑袋就要来哄我”，这个认识从学徒时代就被随叫随到的宿敌培养成型, 又被日益增多的情话、甜点、精致礼物、无所不能的超高行动力……定为了一条画着着重符号加粗字体的宿敌规矩。 分手分别再复合的过程，就更加加剧了—— “委屈的时候巧克力脑袋不管怎样都得哄我”, 这已经成了蜜糖宝宝世界观里的一条真理。 她相信这条真理比“斯威特家族骄傲不容玷污”还要坚定不移——“斯威特家族骄傲不容玷污”也仅仅停在“定理”的位置呢。 于是，此时，安娜贝尔挣扎的力气慢慢变小，眼眶缓缓变红。 洛森还等着她再发表什么“布朗尼我错了”“布朗尼别生气”“布朗尼我再也不瞒着你和其他男人见面了”“布朗尼我亲你一口好不好”等言论——即使他在生气，但能听到她主动说这种话的机会还是越多越好—— 结果, 等半天再也等不到什么话，对方安安静静的。 洛森……洛森低头一看，兔子已经完全转化成了红眼睛。 不敢蹲到地上大哭，就默默扯着两只手站着，把委屈摆在脸上。 他幻觉中的那两只兔耳朵服服帖帖地垂在脑袋上。毛都是蔫的。 洛森：“……你委屈什么？” 我发现女友在相亲又大庭广众下多了一只腰带挂件，我还没真正发火呢。 他终于肯舍得问了，也终于肯停止“斯威特法师”这个称呼的阴阳怪气。 ……但他也没喊她“蜜糖宝宝”！ 他不这么问还好，一问安娜贝尔的委屈度就呈几何倍增长—— 她带着哭腔说：“我长这么大，都没摸过男人的这里！” 洛森：“……” 蜜糖哭宝宝：“我不要把手贴在男人的这里！” 洛森：“……” 蜜糖哭宝宝：“你——你还不肯帮我把手拿走——巧克力混蛋！” 洛森：“……” “你知道，”他缓缓道，“这只是一条用皮革制成的带子，不是什么需要屏蔽的隐私部位吧。” 这哭宝宝说话时为什么总自动包含可怕的歧义？？ 蜜糖哭宝宝：“我才不要摸——这个——” 嫌弃之意过于浓烈，委屈之感扑面而来，都完完全全碾压了那些听着可爱的哭腔。 巧克力脑袋怒了：“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你八年前还专门买过一份送给我！怎么你就不能摸？我只是把它系在腰上——我又没在这上面涂动物胆汁！” 亲密之后不肯走路非要抱、弄脏东西之后不肯正视踹他让他洗、每每死活不愿意额外垫一条干毛巾还为此咬他—— 现在又把碰自己的衣服当成遭到羞辱，偷偷跑来相亲不愧疚还委屈，想也知道如果是他相亲她肯定要大吵大叫哭闹不休——她这都是什么大小姐毛病？ ……他干嘛要一直惯着她的大小姐毛病！ 洛森没有放狠话，但他转身找到某个方向，大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冷笑：“行，我们找家酒店，我把我的衣服直接切下来，省得弄脏你的手。” 安娜贝尔感应到了洛森真实的火气。 她条件反射地把哭声停了停——虽然面对公然接触异性的这种衣物委屈不已，但现在安娜贝尔主要还是在假哭的—— 她知道假哭能让布朗宁迅速心软，只不过，“让他心软”与“彻底激怒他”的可能性各占一半。 现在看来，今天的假哭走向了另一半的糟糕可能性。 安娜贝尔咽回哭泣，被黏住的双手被他的走动拖在了一起。 她不由得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有些虚假地叫了一声：“布朗尼，你走得好快，我崴到脚了。” 是吗，那我怎么没听到鞋跟卡在障碍物里的声音，也没听见你抽着冷气的痛呼啊。 再说斯威特大小姐这么富有，自己从身上掏出什么价值千金的魔药瓶子，往扭伤的脚腕上一倒不就能好全——我来处理反而会被嫌弃什么有别于贵族圈的“无知”吧。 洛森扭过头。 语气恨恨的。 “哪只脚？” ——安娜贝尔立刻抓住机会，双脚蹦起，“吧唧”亲了他一口。 洛森：“……我看你的两只脚都好得很。” 安娜贝尔立刻停止蹦跶，站在平地上虚假地嗷了几声：“没啊，布朗尼，我真的崴到脚了……好痛哦。” 洛森静静看着她。 演技差得惨不忍睹。 安娜贝尔赶紧趁机又亲了他一口，这次她不敢明目张胆蹦跶了，是老老实实站在平地上的。 这就导致她叒亲到了他的高领毛衣——不，这次是高领毛衣外硬硬的飞行夹克领！ ……可恶！ 男朋友这么保守的穿衣习惯必须要赶紧改正！t恤不香吗？软乎乎的套头衫不香吗？ 亲到夹克的安娜贝尔吐吐舌头，呸了一声，那点之前被刻意藏起的娇气与委屈又暴露出来了：“你又点烟了吧，混蛋，你夹克上烟味好重，唔，真臭。……不管你要烟熏什么魔法研究，布朗宁，能不能换一个好闻点的方式啊。” 洛森说：“哦，那我站你远一点，免得熏到你尊贵的鼻子，大小姐？” 但他其实没有动。 也没法动，大小姐尊贵的爪子粘在他身上，还宣称自己扭伤了尊贵的脚踝呢。 大小姐本尊也一脸嫌弃地重新揪过自己评价为“真臭”的夹克领子，颐指气使的架势更明显了——她向来是不会哄人很久的—— “快把头低下来。直挺挺站着干嘛。” 洛森板着脸低头。 她又亲了第三口，这次终于亲到了夹克毛衣以外的皮肤。 亲完之后，便一甩卑微态度，理直气壮程度直线上升：“好了，我都亲你三口了，布朗尼，我抵消了之前的错误，而且你应该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突然真的发火。” 惯用的祈使句，抬高的下巴，归根结底，斯威特大小姐真的不会哄人。 ——但她也不需要真的去练习那些拐弯抹角缠绵无比的哄人技巧。 正如一个大抱抱就能轻易软化的安娜贝兔，布朗熊的确是三次亲亲就可以完全哄好的生物。 如同多年他悄悄在心里幻想过的——只要说一句软软的假话，表达喜欢他就好。 而三个亲亲，这份额超出了他年少时的幻想。 “……你知道吗，蜜糖宝宝，如果这是以前，你只会在开始就怒气冲冲地掉头离开。起初，你会硬撑着假装自己没在相亲，试着把事情糊弄过去；接着，你就会因为我的态度恼羞成怒——” 洛森有些莫名地看着她：“可你现在，变了很多。” 会专门等他下班，会当着许多陌生人的面宣示主权，会毫不吝啬地夸他，还知道道歉、询问他生气的原因。 看来针对宿敌专门列过的那些理解条目，需要许多批的更新换代了。 ……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洛森过去就总觉得全世界的雄性都会喜欢安娜贝尔，而那时她还只是个坏脾气的大小姐——现在她还学会了一点点在感情中沟通周旋的手段，更大方更自然，那岂不是、岂不是—— 唉。 “你真的变了很多。” 最终洛森说：“忘了我刚才的怒气吧，这和你没有关系，蜜糖宝宝。我只是刚才在不理智的时候进行了一些糟糕的情绪化联想，把你古怪的习惯当成了什么歧视，我冷静后才想起你连自己换下来的贴身衣物都不肯用手碰……是我敏|感了……别放在心上。” ……他竟然真的正面回复了她的问题，告诉她生气原因，还分析解释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过去，布朗宁会把一切负面情绪藏起来，从不肯对她出口。 他还说是我变得多。 明明就…… 安娜贝尔也有些莫名看向他的长发、夹克与机车。 “你才是那个变了很多的家伙吧。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要留长发？短发其实也很好看。” 精灵留长发不都会“圣洁庄重”“遥远空灵”吗，这家伙怎么完全走向了反方向——安娜贝尔敢发誓，他现在吸引的女法师比在泽奥西斯时吸引的女学徒还多！而且那帮女法师该死的不是冲着青春女生的“恋爱”，她们大多只是想要到联络喇叭和他睡觉！！ 短发多好啊，短发揉起来会左翘右翘可爱死了，而且绝不会无意中凸显成年荷尔蒙，又满不在乎地问其他女同事借发圈用了。 ……等等，说起来，今天他扎头发的发圈怎么是…… 洛森瞥她一眼：“是贝丝伯母给我的橙色发绳。这次没有问女同事借。冷静，别跳起来抓我。” 安娜贝尔·质问卡在嗓子里·斯威特：“……” 好吧，不论如何，他还是能本质上把我看得这么透。 ……这是好还是坏啊？ “既然你不生气了，”她小幅度扯扯手：“那可以帮我解开这个黏贴魔法吗？” 布朗宁法师：“不。” “……什么？” 布朗宁法师：“我说，不。” “我不生你刚刚和我拉扯时的气了。”他一板一眼地说，“但我还在生你瞒着我和别人相亲的气，这个气好不了也没法哄，大概……嗯，四次约会、三次晚餐、两次给你端早餐才能勉强抵消。所以，是的，我还在生气，不给你解黏贴魔法。” 安娜贝尔：“……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这么爱生气！巧克力脑袋！你烦不烦！” 而且别以为我不懂你说的“端早餐”是暗示我在你公寓过夜！ 洛森：“不烦，不care，彼此彼此，看到一根颜色不对的发圈就准备暴怒的霸道女人。” 你懂归你懂，我说归我说。 安娜贝尔：“……” 行吧。 小心眼对小心眼，谁也别嫌弃谁。 洛森还低头看了眼安娜贝尔死死黏住的手：“而且，这个魔法大概是刚刚那个学徒瞬时爆发的魔法，它和我们概念中的普通黏贴魔法不一样，有点变化。要想解开它，还要花时间研究一两个小时，弄出解咒——起码现在，我的确不知道怎么要帮你解开。” 否则刚刚生气时就施咒解开了，以免她真的被自己大步走路时带倒崴了脚。 她今天的鞋跟没那么夸张，但也细细的，大抵是为了漂亮，洛森看她跑出餐厅时就有点心惊胆战——如果不是记着这女人在相亲，他第一时间就会跑过去制止她奔跑。 ……似乎，安娜贝尔现在的鞋子只有高跟鞋了？她是把那些可爱的棕色平底制服鞋都扔了吗？还有他曾送的小皮鞋、球鞋…… 安娜贝尔：“……那你早说不行吗？” 洛森：“早说就不能看到你这通虚假表演了。那多遗憾。”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忍无可忍，抬脚踢他。 但她忘记了自己现在不是躺在床上，手也还黏在那边，这么一抬脚攻击就—— 洛森及时出手，垫住了蠢兔子倒过来的额头。 但她还是被弄痛了一点——硬邦邦带金属拉链的飞行夹克和过去的纯棉t恤能比吗？ 绊倒在对方夹克里的蠢兔子气急败坏：“我讨厌你的飞行夹克！又臭又硬！你什么时候买的？以后不准穿！” ——不能蹭脸蹭脑袋的衣服是什么异端！ 抱抱熊就该穿成很好蹭很柔软的样子才对！ “我可没花钱买过衣服，这是过去做研究时，别人送给我的。”洛森把失去平衡的安娜贝尔扶起来，撩开她的刘海，检查了一下她微红的额头：“再说，今天我在泽奥西斯附近工作，也不知道会赶来见你……” 安娜贝尔嘟哝：“你一开始的联络喇叭不是问了我是不是要回老宅，还说来接我吗？你就穿这个接我。你想硌死我，巧克力脑袋。” 洛森：“我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辨别你联络喇叭里的背景音，从而找到这家餐厅。你主动给我拨联络喇叭道歉时我就觉得不对了。结果，我从12个街区外赶过来——如果你不是在相亲，而我是特意来接你的话，一定会专门换衣服给你蹭的，大小姐。” 安娜贝尔：“……” 讨厌的精灵听觉。 讨厌的宿敌读心术。 辩不过对方的大小姐开始胡搅蛮缠：“那别人干嘛给你送飞行夹克。就不能送t恤……” 洛森这时已经沉下心细看那个变体黏贴魔法的纹路，琢磨着如何解开，听到安娜贝尔再次发言，他一时嘴快—— “你以为全法师界的女孩都和你一个审美？” 安娜贝尔：“……” 反应过来的洛森：“……” 安娜贝尔慢慢道：“女·孩？这件夹克是女·孩送给你的？？” 布朗宁法师：“没，不是，严格意义上不……” 安娜贝尔去掉了问号：“这件夹克，是女·孩送给你的。” 布朗宁法师：“……” 很好，风水轮流转。 这下，总算轮到他瑟瑟发抖了。 “蜜糖宝宝，其实真的不是你想的……” 安娜贝尔：“你穿着其他女孩送给你的夹克。哦，等等，你有很多免费衣服？那些衣服也是其他女孩送给你的？” 洛森解释的话猛地一顿。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拔高嗓子：“你有一堆其他女孩送的衣服！你的免费衣服！都是！其他女孩！送的礼物！！” “你听我……” “免费的——免费的——免费的你就常常穿还穿到现在！八年——八年——八年你在外面都穿着其他女孩送的——洛·森·布·朗·宁！！本·小·姐·送的那些衣服呢？！！” 洛森不得不捂住耳朵。 幸亏这是一家相当高档的餐厅的门口，没有行人；又幸亏刚刚要负气离去时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腰带挂件他特地走到了餐厅后巷—— 否则，斯威特法师这种歇斯底里时必要折磨他耳朵的嗓子，能喊来整个法师界围观他被骂。 洛森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她此时双手被黏住，自己又是个精灵，安娜贝尔早就跳起来揪着他耳朵、对着脸一通暴揍了。 八年后的她再没有这么激动过，洛森真的梦回学徒时代，在哄小姐姐花钱时被她扑过来爆锤一通。 “你冷静点，蜜糖宝宝，不是你想的……” 而且你曾送我的那些衣服都在分手那天还去你房间了，我为此还拖着重伤翻了三次宿舍阳台，为的就是迎合你断得一干二净的决定，不给可能的追查留下任何证据把柄。 而没来得及还给你的小东西，捷克晚上和我一起弄碎了——我原本还想偷偷留着，但看到了学校垃圾桶里那些我送你的礼物。 ……现在提她可能会当场大哭，算了。 “有几件？有几件？你身上这件夹克——还有呢？其他女人送的——” “不，你听我……” “告·诉·我！洛·森·布·朗·宁！” “……只有几件……” “告·诉·我！” 好吧。 于是洛森老老实实告诉了她。 安娜贝尔愣了愣。 再开口时，她的音量变得很低很低——这不是因为她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这是因为她太过愤怒，嗓音尖到了一种常人不能辨别的程度： “你的飞行夹克，你那件雪白的高领毛衣，还有裤子和……” 她的手明明还黏在一起，然而，红色的火星似乎逐渐浮现在空气里。 当一个法师的情绪极度愤怒时，连空气都能成为施法媒介—— 更别提，这位法师所擅长的，是能点燃一切的火焰魔法。 安娜贝尔继续重复洛森刚刚告诉她的目录：“……深色衬衫……” 洛森觉得再不解释清楚，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听着！听着！真的不算是‘女孩’——我现在的衣服是研究期间，在荒郊野外弄研究时，结识的异人生物送我的礼物——而且他们真的很耐穿——” “这件夹克和那件毛衣，是雪人送给我的，感谢我帮它们处理了过冬的肉；裤子是荒原那边隐居的水怪送给我，因为我当时意外掉进了沼泽，所有的行李和仪器都——对了，送我雨衣胶鞋的也是水怪族；衬衫则是在地洞里帮吸血鬼的……” 安娜贝尔静静听着。 但红色的火星依旧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这些异人生物为什么只送你衣服？” “呃，还有别的，食物与水之类，但我已经用完……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仅仅是旅途的谢礼！你当做旅途时收到的谢礼就好！” “哦。” 安娜贝尔静静点头：“送你东西的这些异人生物，都是雌性，对吧。” 洛森：“……” 他虚弱道：“那分别是一头不会说话的雪人、一只喜欢泥巴的水怪、与一个半张脸保留蝙蝠状态的残疾吸血鬼。它们连基本的人智都没开。雪人和水怪还有一窝小雪人小水怪。” 安娜贝尔：“一头母雪人，一只母水怪，一个母吸血鬼。” 洛森：“……” 安娜贝尔：“哦，对，你相信她们不算是女孩，你相信她们送礼单纯出于对你的感谢。有没有雄性生物送你东西？” 洛森：“啊，有的有的，这个有啊，我的手提箱就是——” 安娜贝尔登时大怒：“母的就算了，你还乱勾搭公的！” 洛森：“……” 洛森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 并且用眼神表达一下自己的无辜。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自己也知道，和“一头不会说话的雪人、一只喜欢泥巴的水怪、与一个半张脸保留蝙蝠状态的残疾吸血鬼”计较，完完全全是无理取闹。 如果那些异人生物具有和人类同等的智慧，赠送时泄露了一星半点的暧昧，洛森也不可能收下她们的礼物，一直穿在身上。 话是这么说，安娜贝尔还是想炸毁洛森的所有衣柜。 并且，她看这件飞行夹克更不顺眼了。 ——肯定是那头母雪人不许我蹭他、才送的这种硬夹克！反正她自己浑身是毛怎么蹭都不会痛！！居心叵测！早有预谋！破烂雪人！呸！ 布朗宁才不会喜欢全身都是毛的生物！他喜欢兔子！兔子……虽然也是全身有毛的生物，但兔子比你可爱多了，破烂雪人！！ ……脑里飘动着如上极度无理取闹的弹幕，安娜贝尔不再开口，兀自鼓着脸生了好久闷气。 然后她继续一脸委屈地小幅度拉扯被黏住的手。 洛森经过了生气→被亲→消气→好笑→嘴瓢→受惊→恐惧……等等转变后，早就对她没什么脾气了。 所以自觉蜜糖宝宝这个委屈样子贴在旁边扯手十分可爱，随时都有把自己理智线弄断的风险。 所以他弄出钟表魔法，催促道：“快八点了，蜜糖宝宝，我先送你回家。” 之前那个星期，他好不容易培养了她十一点整自动昏迷，一觉到九点的懒觉习惯。 ……嗯，是出于自律睡眠习惯的自动昏迷，和布朗宁法师没关系。 听到洛森用暗示“一切告一段落，既往不咎”的口气说送她回家，安娜贝尔稍稍有点失望。 自从上次在他的公寓道别，他们已经两个星期没见面。 他去拜访了长辈，又不知围绕泽奥西斯忙了什么，还匆忙往返于法师塔与泽奥西斯，今天来时也风尘仆仆、烟味呛人，穿着可恶的该死的雪人送的破衣服； 她呢，赶着处理了前段时间拉下的家族事务，为了之后的恋爱时间考虑了又加大工作量提前做了一堆安排文件疯狂腾空行程表，然后加紧对父亲那边的管理，今晚相过亲又要动身回法师塔做项目—— 这次匆匆见面，不说干柴烈火，也该有一丢丢丢丢的亲密吧。 但没，他只想送她回家睡觉，好欣赏他那免费的破烂衣柜。 ……不管如何，“好久没见了我真想你，不如别送我回家，我们在酒店街找家酒店开房间吧，然后我趁势毁掉你的夹克和毛衣，你不能生气，因为我现在见到你就想邀请你吃早餐、或端早餐给我”——这种明显限制级的内心逼逼，大小姐是绝不会出口的。 再如何成熟变化，她打死都不会告诉洛森这几年自己曾做过的那些梦境，与她偶然希望对方……在现实中，也对自己做出，在梦里做过的那些行为。 模模糊糊幻想时的梦都那么棒，现实中一定感觉更棒。 可是重逢的他看上去这么冷静。 这么镇定。 条理清晰。 还穿着其他雌性生物送的衣服。 和色|情电影里那些满脑子做做做的男主角一点都不一样。 不愧是布朗宁。不会满脑子废料。 ……不愧是布朗宁。为什么见到她没有满脑子废料。 热恋期分隔两星期重逢，小电影里的男主角早就把女主角按在…… 可恶，她才不要反过来成为那个满脑子废料的变态流氓！ 是布朗宁负责当变态流氓的！ 他不当、他不当、他不当我就……我就…… 现实里，安娜贝尔只是在洛森坦然的视线下支支吾吾一阵，最后憋红了脸。 “那好吧。” 闷闷的，肉眼可见的沮丧。 能怎么，忍着。 这种废料思考说出来太丢脸了。 洛森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盒子，操作起旁边的东西。 安娜贝尔先是看他用这只魔法盒子收回了那台神似rpg火箭筒的设备（怎么可能有人真的随身自带火箭筒啊），然后又看他对着自己的机车操作—— 哎，等等啊？ “怎么了？” ……安娜贝尔意识到自己刚刚把疑问说出来了。 她轻咳一声：“你把车收起来干嘛，不是说送我回家。” “我用飞行魔法带你回去，实在不行，这附近也有可租借的魔法马车。” “……哦。” 洛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机车。 “难道你想坐这个？”他皱眉：“你不是一直觉得仿普通人类的交通工具又粗鲁又丑陋？” 安娜贝尔：“……” 但这是你的机车啊。 我身为女朋友还没坐过。 ……那帮可恶的女法师已经在午休的茶水间里，叽叽喳喳幻想坐过好几次了——其中几个还说会把你后座搞得“一塌糊涂”呢！ 身为女朋友不能炸掉你的衣柜，比不过那帮可恶的异人生物，还要比不过那帮女法师吗？？ 交往了，和好了，你为什么还没邀请我坐你后座？或者之后一直用它载着我上班？ 难道就因为我曾经对某些交通工具发表过反感言论——但我又不是针对它们——我只是、只是随便发表一下而已嘛—— 洛森警惕地说：“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糟糕主意，蜜糖宝宝，最好别做。”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安娜贝尔便被激起了斗志。 “我想坐你的机车回家。” 或者不回家，直接去酒店，倾尽全力地毁掉你的外套和毛衣，用你绝不会生气的方式。 洛森·并不知道蜜糖宝宝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布朗宁：“……你认真的？” “我就要坐你的机车回家。这个后座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不能坐吗？我现在是你女朋友吧？” 她有点咄咄逼人了。 但洛森只是皱皱眉：“你在说什么？当然可以。” 安娜贝尔眼睛一亮—— “但今天不行。” 安娜贝尔：“啧。” 洛森：“……蜜糖宝宝，我这台车是用魔法改装过的，时速很快，你要坐必须做基本的防护，否则会有危险。” 他上下打量她一番：“起码不能是连衣裙，高跟鞋，细细长长的耳坠，两只手还黏在一起。” 安娜贝尔：“我记得你的车把上挂了一只隐形头盔。” 洛森：“那是我自己用的。” 安娜贝尔：“……”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洛森把机车收起来，放慢步子带她离开，重新沉浸在那个黏贴魔法的解咒研究里。 破烂雪人。 破烂水怪。 破烂吸血鬼。 破烂相亲对象。 破烂的变体黏贴魔法。 破烂的不做好防护就不能坐的后座。 破烂的讨厌的这么久不见我还一点都没有垃圾思想的布朗尼。 破烂…… 洛森脚步一顿。 叒转身看她。 “怎么啦，蜜糖哭宝宝？” 蜜糖哭宝宝这次当然也是假哭。 但她特地采用了最可怜的、“吧嗒吧嗒”的假哭方式。 “你穿着其他女人送你的衣服，还，还不许我坐你后座！你……你破烂！布朗宁！你是破烂大混蛋！” 洛森：“……” 啊。 头好疼。 【五分钟后】 假哭得很起劲，还专业掺杂了哽咽的蜜糖哭宝宝“啪”地被打断了。 是洛森把唯一的那只隐形防护头盔扣在了她脑袋上。 而他那辆漆黑的机车重新停在了他们脚边。 “戴好。” 男友臭着脸给她扣紧防护搭扣：“上车，不准哭。”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哪怕吐槽一千遍。 但第一千零一遍假哭， 还是会心软。 蜜糖宝宝（呆滞在头盔里）：他好辣哦jpg 第205章 第二百章 机车的后座就该专属于漂亮女孩（中） 第二百章 机车的后座就该专属于漂亮女孩（中） 洛莉·布朗宁近日流年不利。 她最喜欢的那把电光吉他坏了, 基本翻遍了整个泽奥西斯区域都找不到可维修的材料——这把电光吉他是她20岁生日时那个满世界跑研究的亲哥邮寄过来的，据说是用了来自某某岛屿矿山的超稀有水晶，琴身透明, 音色美极了，弦都是装载过闪光魔法的导线，一弹就有超酷炫的光会闪——她哥还特意外包了一层隔绝魔法的特殊材料—— 总之, 世间仅有，独一无二, 洛莉当时高兴傻了，反手就给他邮寄了一个啃得基全家桶过去，也忘记了她包裹到的时候那只待在荒郊野岭的可怜精大概率已经换了寄件地址，全家桶只能便宜其他人。 ……现在洛莉觉得自己是个傻叉，因为“世间仅有”，便意味着“无以维修”。 她还不能将就着用，因为坏掉的地方是弦上的魔法隔绝层，现在的吉他弦一弹就火花噼里啪啦闪, 为了酷炫装载的闪光魔法能活活烫死她。 经纪人：“那你就先买一把新的……” 洛莉：“不！我就要用这把吉他！” 经纪人：“……那你烫死先？” 洛莉：“……” 布朗宁家的精，就是宁愿死在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上，也不肯将就去换次级东西的傻叉。 洛莉只好给洛森打联络喇叭。 谁让他是做这把电光吉他的。 ……她是知道洛森现在回到文明社会在法师塔周边活动的，但……呃,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她还是想抓紧最后的时间浪一浪, 不是太敢去见他。 这和洛森之前迟迟不肯回泽奥西斯看望泽奥西斯夫妇是一个道理，因为知道会遭遇长辈劈头盖脸的长时间痛骂。 【浪什么浪！跑什么跑！这么久也不知道和我联系一下给我留个通讯水晶！回来了也不知道来找我！如果没事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想起我！熊孩子，心野了是吧！】 ——这话，亚瑟用来骂洛森，洛森可以用来骂洛莉。 ……洛莉一点都不喜欢成为食物链最底层。 但谁让她的吉他…… 洛莉苦闷地戳了戳沙发。 然而, 联络喇叭响了一会儿，没等来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它被骤然挂断了。 洛莉：“……” 她看看表。 上午十点。 今天不是法师塔的工作日吧。 今天是法师塔的工作日……吗？ 洛莉反手又拨了一个联络喇叭。 “喂，捷克。今天是法师塔的工作日吗？” 捷克：“……我在上班！我在泽奥西斯上班呢！你打过来就为了问这种问题吗？傻子都知道法师塔工作日在后天！” 洛莉：“好的捷克，上班不要摸鱼，乱接联络喇叭不符合员工手册啊。” 捷克：“你他——” 洛莉在他说完那个完整的辱骂词之前挂掉了联络喇叭。 这是为了他好，嗯，毕竟要是她哥知道他对她骂脏话，一定会去抽他。 洛莉敲敲手指，想了一下。 她哥说不定昨晚又通宵肝研究，然后把联络喇叭扔在了床头柜上，喇叭响起的时候迷迷糊糊把它当闹钟关了。 ……洛莉其实不太能理解洛森现在还依旧奋斗在魔法研究领域的行为——精灵的寿命虽然比不上法师，但也是和龙一样的长生种了，对青春永驻的渴望远远低于那些人类。 况且，作为精灵去研究魔法真的很辛苦，即便洛森再天赋异禀特点奇怪——但就算他强调一千遍“有魔法天赋的伟大布朗宁不会被魔法烫伤”，洛莉还是有些忧心。 起初他去泽奥西斯读书不是只为了报答亚瑟校长的照顾，顺便省下家里的伙食费、多挣点钱吗？ 现在她已经成了最受欢迎的歌星，挣了足够多多多的钱，她一只精花不完，养一个足球队的精都绰绰有余……可她哥还是坚持每个月给她的卡打钱，死活不接受她的汇款，让她自己存着“买点女孩子用的东西，别抠”。 洛莉不知道这只精是用哪个顶级贵族标准来要求她“买点女孩子用的东西”，明明她现在几千金币一只的漂亮包包也能买上两三只，换着背配裙子——生活明明很奢侈了，除非她哥是想用安娜的标准给她弄一房间几千金币的漂亮包包。 ……那他就是傻，安娜可是全法师界最富有的大贵族继承人，有什么好比较的。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洛莉早就有了平常心，习惯了“顶级有钱人”的种种——习惯不了，也没法和安娜做这么多年朋友啊。 要知道，她第一次和安娜逛街时，看见安娜直接掏出几枚金币去那家她从不会买的死贵死贵奶茶店买奶茶喝，喝了一口后却皱眉评价“名不符实，茶味太淡”，说罢直接把只喝了一口的奶茶扔进垃圾桶……洛莉整只精都傻了。 她面上和安娜打哈哈，其实内心在反复咆哮那杯只喝了一口就全部浪费的奶茶，恨不得翻垃圾桶捡出来继续喝。 后来和她哥在联络喇叭里吐槽这件事，遭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诸如“你是没有几枚金币的奶茶钱吗你只是舍不得花自己的小金库”“想喝就去买啊你个傻叉我给你汇钱”“再想着翻垃圾桶捡人家喝剩的东西我就回来抽死你”“你皮痒是吗”…… 洛莉被骂得只能弱弱点头。 没好气的洛森：“你知道了吗？你听懂了吗？” 弱弱的洛莉：“我以后一定买……但不用花钱，安娜直接把那家奶茶店的充值卡送给我了，她说她不喜欢喝，而且……” 她哥立刻再次开骂：“怎么能不明不白地接受别人免费送你的充值——” 弱弱的洛莉：“……而且那张充值卡是买奶茶时，奶茶店店长试图和她搭讪塞给她的，赠送理由是‘你这么漂亮一定很适合做我女朋友，我一定天天给你做奶茶’……安娜嫌店长油腻，又不好收追求者的礼物，才转送给我的。” 她哥：“……” 她哥停止了逼逼。 洛莉这才想起，安娜是她哥前女友。 “……呃，要我帮你去炸那家奶茶店吗？” ——这通联络喇叭的结束，是她哥“哐”地摔断了通讯。 唉。 不就是前任。 至于吗。 洛莉又戳了戳沙发，已经被养得胖乎乎的咪咪似乎是感应到主人焦躁的情绪，跑过来，“喵”地用毛尾巴蹭了蹭她的小腿。 洛莉一直不喜欢洛森挣钱，现在也不喜欢他继续研究魔法。 谁知道他会不会是为了积攒力量回森林和圣堂对着干，要她说，他们现在的状态就很好。 何必呢，何必再回到过去，回到森林。 但洛莉不会把这些想法告诉洛森。 因为无论她说什么，洛森一定会说“没关系，我很好”——这和无论他在八年里问什么，洛莉一定会答复“没关系，我很好”……是一样的道理。 想到这，洛莉把蹭尾巴的咪咪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她撸着咪咪，又把联络喇叭换成了手机，重新拨过去。 打电话应该不会被当成闹钟挂断了吧，洛莉知道洛森给她设置的手机来电铃声是她专辑里最吵的重金属摇滚。 也不知道这货是想接她电话还是不想接她电话（。） ——这一次，果然，不到两秒就接通了。 洛莉立刻赶在被骂之前快速逼逼—— “哥，我吉他坏了！你帮我修一下！你不能骂我不能威胁抽我不能跑来教训我！完毕完毕我说完了你不能插话！” 手机那端，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沉默。 最终，就在洛莉要奇怪地调节音量键时，对方说话了。 是女人轻轻的咳嗽声。 “……哦，呃，好的，我会转告他。” 洛莉：“……” 她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看看显示出的号码。 瞪着眼睛确认没错。 再缓缓地、重新地拿回来。 “……安娜？” “……嗨。莉莉。上午好。” 洛莉：“……” 安娜贝尔：“……” 长久的，尴尬的，完全不能fu吸的沉默。 求助，打我哥电话发现他前女友接听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洛莉连热搜标题都想好了。 她尬得想埋进咪咪的毛肚子里。 膝盖上的咪咪：？ 它一脸懵逼地被主人用扭曲的表情抓住了毛肚子。 “那什么，咳咳，就，吉他有点问题……” “哦，咳咳，你的哪把吉他呀……” “我20岁生日时他送的那把。” “啊，你那把特别漂亮的水晶吉他吗，原来是他送的……” “哈哈，哈哈，所以，那什么，我想找我哥……他现在有空吗？” “……” 那头的沉默再次让洛莉惊醒。 呸！ 等等！ 这时候不能问这个啊！ 不要是经典永流传的“他在洗澡你稍等”！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 “他在洗车，你稍等。” 洛莉：？？？ “他在洗车？” “嗯……洗坐垫……大概……反正就……在洗车。” 洛莉：？？？ 超出想象的回答，带她来到了超出想象的脑回路。 洛莉脑子一懵，直接道：“他怎么不是在洗澡呢？” 安娜贝尔：“他今早洗过了啊？” “那为什么他那时候不洗车？” “早上没空啊。” “……” “……” 这是什么智障又尴尬的对话。 洛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聪慧的小脑瓜，用力忽略安娜紧张懵逼的回答里暴露出的信息量。 她努力缓和这尬到想互相逃离星球的对话氛围：“安娜，今天要不要出来逛街？正好我发现了一家新店，本就准备约你去……” “呃，抱歉，我今天……咳……咳咳……我要去法师塔上班……就……工作真烦啊……哈哈……莉莉，明天行吗？” 洛莉·刚确认过今天法师塔不上班·布朗宁：“……” 这才上午十点呢，安娜，别急着预支一整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洛莉（抱紧自己聪明的布朗宁小脑瓜）：昨晚！今早！上午十点！一整天！ 为一无所知的对方感到逃离星球般的尴尬jpg 同样是通讯中的隐含信息，助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指指点点 ps：国庆作者可能会视情况放几天假，所以评论过80明天爆更~ 第206章 第两百零一章 机车的后座就该专属于漂亮女孩（下） 第二百零一章 机车的后座就该专属于漂亮女孩（下） 安娜贝尔刚刚结束这段格外漫长的通话, 洛森就开门走进了房间。 ——她从椅子上猛地腾起，瞥到他的脸色后，又小心翼翼地坐了回来。 “嗨, 嗯，咳……你的车还好吗？” 洛森：“……” 他走到桌前，掏出旅馆放在墙上杯架里的塑料杯, 拿起热水壶给自己倒水喝。 安娜贝尔又仔细瞅了瞅他的脸色。 然后她小声说：“你以后不会再让我坐你的车了，是不是？” “……” “对不起……” 洛森“哐”地把塑料杯放在桌上。 “我昨晚只是离开了五分钟。”他不得不使用自己目前能做到的最平稳语气压住那咆哮的冲动, “五分钟。你把一整杯黏黏糊糊的棉花糖巧克力都倒在了我的机车后座上。” 安娜贝尔：“……” “哦，真对不起，蠢宝宝。我忘了你的爪子是用粉色肉垫和白色兔子毛做的——它压根握不住奶茶杯，是吧？我真笨，早该考虑到的。” 安娜贝尔：“……” “而你的嘴呢，当然是只有两颗突出门牙的三瓣嘴，否则不会干出‘把吸管咬着咬着就试图直接咬着它把奶茶杯叼起来’的蠢事——结果咬破了整根吸管，让该死的棉花糖巧克力全浇在我的车上！” 安娜贝尔：“……” 看来以后他不仅会拒绝再让她坐他车, 还会拒绝给她买棉花糖巧克力喝。 她小声逼逼：“我不是故意的……” 洛森一口喝光了塑料杯里的所有白开水。 “是啊，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他温和地说，“因为你是只反应灵敏的蠢兔子，察觉到奶茶掉落后第一时间, 就猛然腾起跳出几米外，把它反手扔在我的后座上, 导致我的车一塌糊涂——而你的裙角连一滴都沾不到，是不是？” 安娜贝尔：“……” “我给你买棉花糖巧克力的时候说了什么？嗯？‘先把袋子抱好、不要用吸管戳开、等回家再喝’？？” 安娜贝尔：“……” “而我只是离开了五分钟——只是离开了五分钟去药店，试图给你买生·理·期·小·贴·片！！” 谁都不想的嘛。 突发状况。 安娜贝尔沮丧对手指：“我保证，布朗尼，我昨晚原本是想用其他方式把你的机车后座……嗯, 弄脏的。” 洛森激动起来：“你休想再在我的车后座上喝可乐橙汁碳酸饮料！！白开水都不行！！” 安娜贝尔·平生第一次试图对男友讲黄色暗示安抚他·分分钟被吼回来·斯威特：“……” 好吧，他还在气头上。 ……开出泽奥西斯区域，在通往马哲尔海峡的跨海隧道收费站上机车被毁，又不得不抱着痛经严重到站都站不直（却还能喝棉花糖巧克力）的她，一连跑了几十公里才找到一家贩卖生理期小贴片的旅馆，安顿好她后本想睡觉，但早上被摇醒后洗个澡就去了停车场清理机车油箱旁被泡烂的棉花糖…… 这么大火气也很正常。 而且大早上把他摇醒，小小声说“布朗尼你身上的香烟机油与汗味已经多重发酵了，我有点嫌弃你，别抱着我，去睡地板好不好”……的也是她本人，咳。 安娜贝兔放弃了道歉。 “布朗尼，对不起。”她从椅子爬回了被窝，拽住被子，可怜巴巴地把自己重新缩成一团，“但我在生理期第一天，你可不可以小点声吼我？” 洛森：“……” 她这个模样，他还怎么生气，生个毛线球的气。 再对这个模样的女朋友发火，他感觉自己能被钉上渣男耻辱柱。 ……狡猾的斯威特！狡猾的宿敌！遇事不决就知道装哭装可怜！ “不吼你了。别管我，让我直接气死。”他没好气地又重新站起来，“早餐想吃什么？我去旅馆的厨房看一看能不能弄到材料。”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叫外卖……” “你身上的贴片有效期快到了，我顺便去旅馆大厅再买一盒。” 安娜贝尔·总记不住自己的贴片有效期·更记不住生理期日期·斯威特：“……哦，咳，那好。我想吃番茄烘豆，小香肠，吐司要……” “切掉吐司边，我知道。” “还有……呃……奶茶……” 说到奶茶时，她不禁畏缩地顿了顿。 洛森白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大早上不准再喝奶茶，顶多红茶加点糖。我走了，刚刚有电话或联络喇叭吗？” “啊？等等，呃，莉莉之前打过你的联络喇叭和手机……” “莉莉？好，我知道了。” 洛森拿过安娜贝尔之前放在椅子上的手机，一边低头拨号，一边关门离开。 还没说完的安娜贝尔：“……” 忘了告诉他莉莉好像在电话里误会了什么奇怪的事，也忘了说自己还想要两颗溏心蛋了。 但有没有鸡蛋其实不要紧，反正洛森做的早餐分量太足自己总吃不完……至于有点奇怪的莉莉…… 安娜贝尔代入了一下自己。 应该不可能吧，就算误会了奇奇怪怪的事，也绝不会失礼，直接和长辈说出来啊。 莉莉肯定不会乱说话。 她呼出一口气，重新缩回被子，闭上眼睛。 之前被莉莉打来的联络喇叭吵醒，她还有点困呢。 唔……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生理期时明明一切正常……但一待在布朗尼身边，就好困好累好想睡觉…… 【门外】 洛森一边下楼一边拨通了手机。 洛莉秒接。 “你找我什么……”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你，深藏不露。昨晚很快乐吧？” 洛森：“……” ↑布朗宁家不存在“对长辈失礼”的概念 洛森很快回复：“快乐你妹。” ↑布朗宁家也不存在“谦让小辈”的概念 洛莉：“……我就是你妹。” 洛森：“不好意思，快乐你大爷。” 洛莉：“……我们俩是一个大爷吧？” 洛森：“说不清，我们俩也许压根没有大爷。” 洛莉：“……” 纠结过奇怪的重点后，洛莉找回了正途。 “你骂我干嘛！那个偷偷摸摸瞒着我和前任鬼混的精是你吧！” 洛森：的确是这样没错。 “如果你们昨晚没在一起过夜，为什么刚刚是安娜接了我的电话？” 洛森：的确是这样没错。 “而且如果你们没有什么深入发展，安娜不可能那么自然地提起你今早洗过澡啊？” 洛森：的确是这样…… “还有你干嘛这个点去洗车！你老实说！她是不是把你车弄脏了！” 洛森：……的确。 他面无表情：“不管表面上多么近似于某个结论，莉莉，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莉：“呵呵。我的结论是：你们复合了。你们做过了。” 洛森：…… 可恶。 这里毫无反驳的余地。 ……但昨晚今天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忙前忙后累的要死还被她嫌弃没洗澡、大早上被赶去睡地板！ 他恼怒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莉：“啧啧啧，敢做不敢认，雄性啊。” “……你打来干嘛，没事就滚。” 哦，对，都差点忘了正事。 ……谁发现这种消息后还能记得正事啊！ 洛莉撇嘴：“哥，我吉他坏了，你帮我修一下——” “行……” “顺便告诉我你和安娜怎么重新在一起的，快快快，具体到时间地点过程我全都要知道！” “……” 洛森拿下手机，准备挂断。 手机那头发出刺耳的惨叫：“别挂！别挂！我有你不知道的消息告诉你——你绝对不知道的好消息——安娜今天准备一整天都和你鬼混！她想一整天和你待在一起！” 洛森：“……” 洛森拿回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时间地点过程还有证据，说。” 洛莉：“……” 呵。 雄性。 【一小时后】 已经十一点多了，所以洛森直接做了早午餐端回来——介于安娜贝尔的兔子饭量，这其实也只是加了两份三明治而已。 当他打开房门时，安娜贝尔正巧迷迷糊糊地钻出被子，够到床头柜的法术短距通讯机。 “这里是服务中心，1703的客人您好，请讲。” 安娜贝尔迷迷糊糊地说：“隔壁1704的客人在嘭嘭嘭拿脑袋撞床板，我觉得他们脑子有问题，你可以转拨精神病院的号码吗？” 服务中心：“……” 洛森：“……” 洛森把托盘放下，走过去按灭了通讯机，然后冲隔壁扔了一个隔离魔法。 安娜贝尔打着哈欠躺回去：“你回来啦……隔壁的精神病一直在吵……好烦。” 洛森一边继续往隔壁扔隔离魔法一边说：“我想他们不是有精神疾病，他们只是在做|爱。” 女朋友睁开眼，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 洛森猜这是因为她从他嘴里听到了这个有点直白的词汇。 “这里是马哲尔海峡隧道边、正好位于法师塔和泽奥西斯交界处的复合型旅馆……性价比还算可以，大厅里的药店生理期贴片到各色保险套一应俱全……主要顾客肯定是许多要在这里分别缠绵的情侣吧。你还记得吗，昨晚入住的时候，这家旅馆竟然没有单人间。” 安娜贝尔一愣，却关注到了奇怪的地方：“你昨晚入住时问了单人间吗？为什么？因为我弄脏了你的机车，所以你要把痛经的我独自丢在某个小房间里？” 洛森：“不，我只是想省钱，这家的双人客房全都包含在各式各样昂贵无比的情侣套餐里，可我们又不需要心形蜡烛、免费香槟、玫瑰花瓣和超大号水床。” 安娜贝尔：“……” 对哦。 单人间和双人间还是有价格差别的。 ↑富豪的恍然大悟 “所以这家旅馆没有单人间，最后还是不得不点了情侣套餐……”她环顾四周，可却有些惊讶，“可这里没有心形蜡烛、免费香槟、玫瑰花瓣和超大号水床……” 洛森走过去，把她从被窝里扶起来：“前台帮我们去掉了那些额外费用。” 安娜贝尔陡然清醒：“什么？为什么？前台是女生吗？你对她干了什么？” 洛森面无表情：“什么也没干，只是告诉她我们是矛盾重重明天就要离婚的夫妻，来这家店只是为了打分手炮，所以‘不想在这女人身上浪费金钱与浪漫，只需要一张好床支撑狂野的性|爱’。” 安娜贝尔：“……” 他真是，为了省钱什么都能干出来哦。 抠鬼。 安娜贝尔哼哼唧唧地伸出手，抠鬼一边对她敷衍地道歉一边把价值千金的贴片随意塞进她手里。 “赶紧去换，蠢宝宝，之前那片的有效期快到了，别又和以前一样突然失效然后疼起来。” 蜜糖蠢宝宝：“不要，我困，不想起……” “那我帮你贴。是贴内裤哪边？或者外面里面？哎——” “……” 流氓。 安娜贝尔板起脸打开他的手，拿着贴片走进卫生间。 洛森讨人厌地拖长声音：“就算你拒绝，蜜糖宝宝，我还是看到你的花花小熊了。别害羞，成年人也可以穿花花小熊，一点——也不幼稚。” ……流氓！ 昨天出门换衣服的时候又不知道会和你过夜。 所以这不是随手穿了最喜欢的内衣吗…… ……知道来见你肯定会换轻薄性感的低腰蕾丝，而不是很软很舒服的高腰花花小熊啊！！ 安娜贝尔只好用力拽着睡衣下摆走进卫生间。 ——但不到五分钟，她又用力拽着睡衣下摆“吧嗒吧嗒”跑回来。 洛森正弯腰拍她睡乱的枕头，连头没来得及扭过来。 蜜糖宝宝大声告状：“布朗尼！卫生间里的镜子也在震！隔壁的1704的神经病不‘嘭嘭嘭’撞床板，跑来‘哐哐哐’震镜子了！” 洛森：“……” 1704的同志们，你们玩得可真狂野啊。 这可是上午十一点呢。 龌龊的人类。 洛森只好跟着安娜贝尔走进卫生间，顺着她仿佛看到蟑螂的表情，与绷紧的手指头看去—— “哐哐哐”地震，还伴有隐约的哗哗水声。 洛森：……这面镜子对的是那边的淋浴室吧。嘶。 “神经病！”安娜贝尔气道，“本小姐要把他们立刻送到精神病院去！” “……蜜糖宝宝，说了一万遍，他们没在犯精神病，他们在做|爱……” 安娜贝尔噎了一下，回头瞪他。 洛森以为自己要遭到“你怎么讲话这么直白”的大小姐叱责了。 结果安娜贝尔却说：“为什么？我没听见女声叫名字啊。” 洛森：“……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在亲热的时候叫名字。” 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叫那么大声。 安娜贝尔：“他们没有叫，他们只是‘嘭嘭嘭’地撞床板、‘哐哐哐’地震镜子。我刚刚都被震醒了……现在又……为什么亲热时非要撞床板震镜子？” 她是十万个为什么，又把我当成了成长少女小卫士吗。 话虽如此，看着女朋友用力拽着睡衣下摆攥着贴片小盒子，神情带着生理期特有的脆弱与疲倦，洛森还是耐心地答了下去。 “因为运动很激烈，所以撞到了床板和镜子。” “可我们没有撞到过床板和镜子啊。” “因为我会在你脑袋后垫很多枕头；也因为我家的镜子设置了静音防滑魔法；当然，我觉得更大可能是姿势的……” “好吧，好吧，停止分析，布朗尼，我明白了。所以这是性。那他们头不痛吗？” “……我想，获得的快乐足以超过疼痛。” “为什么总要‘超过疼痛’，不能‘消除疼痛’？这件事本来就不痛啊。” “……人类就喜欢痛并快乐的感觉吧，大概。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听上去真的很痛。为什么不垫东西呢？” “也许是因为太急迫了。就像你总要摔碎我的家具，毁掉我的衣服，弄断我的发圈。” “但我从没有弄疼过你啊。” “……” 安娜贝尔终于停止了追问，她重新看向震动的镜子，神情迷惑又不解。 “卫生间这边没有设隔离魔法，”洛森说，“我再设一个扔过去，你把贴片换……” “等等。急迫，疼痛，骚扰邻居的休息与睡眠。” 安娜贝尔抬手制止了洛森施展隔离魔法，她抄起一只塑料牙刷杯就猛地扔了过去——加持了扩音魔法，扔出“嘭”地一声巨响—— “嘿！”被吵醒的斯威特法师大声说，“很抱歉因为个人技术原因你们度过了不愉快的夜晚，现在需要像补偿雄性自尊一样用无脑疼痛的野兽方式发泄——但这是中午的十一点整！你的邻居需要睡觉！” 对面：“……” 洛森：“……” 对面陡然安静了。 安娜贝尔用力拽着睡衣下摆，板着脸把指镜子的手往旁边一划，洛森默默走出去，给贴贴片的兔宝宝一个安全的私人空间。 ……他走出去，找到椅子，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神情木然。 洛森想起他们念书时在泽奥西斯的贫民窟——那家又小又破的电影院里，她也是用差不多的口气神情，拿高跟鞋怒踹隔壁包厢办事的男女、口中毒液狂喷——就因为男方低低骂了他一句脏话。 有时候洛森觉得现在的安娜贝尔极其大方成熟了，她能驾轻就熟地运用那些撒娇扮乖的小手段，又同时拥有成人的行动力与毅力，完美得有些不太真实—— 但又有时候，他觉得，现在的安娜贝尔一点没变。 依旧会因为起床气发火，依旧会在飘飘然的时候做蠢事，依旧会笑会闹会咬人、会对吵闹不休的隔壁不爽。 她只是在独自生活的时间里，学会了摘去“傲慢魔女”的名头，给真实的自己裹上更厚更圆滑的外壳。 不像他。 与他恰恰相反。 他早就不得不改变了，变得彻彻底底。 ……如今，只是把那层“过去的我”的外壳厚厚穿在外面而已。 洛森渐渐伸出手，隔着衣服与皮肉，按住了肋骨。 他知道那里有着怎样的伤痕。 也知道那里盘踞着什么东西。 近了，近了，计划在一天天的施行……不需要多久，他就……他就…… “嘭嘭嘭！嘭嘭嘭！” 洛森放下手，看向房门。 ……他就知道。 “开门！1703！开门！开——” “先生，您好。” 甫一拉开门，洛森就——就先被对面急匆匆裹着一件浴巾的男子的胸毛辣了一眼睛——然后道歉：“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她现在情况特殊，所以情绪比较……” “那个骂骂咧咧的疯婆娘是你女朋友？” 1704的男人气急败坏地说：“中午十一点多还要待在旅馆休息睡觉，她是不是昨晚忙着|接|客的婊|子——” 啊，这。 布朗宁法师立刻露出了核善的微笑。 【五分钟后】 安娜贝尔从卫生间里出来，本想重新缩回床上，但看看洛森之前放在桌上的早午餐，还是决定“吧嗒吧嗒”过去吃饭。 她拉开椅子，拖过盘子，这才发现里面除了自己点的菜，还有两颗正正好好的溏心荷包蛋。 是自己想点却忘记点的。 ……嘿嘿。 安娜贝尔心情很好地用旁边的餐布揩揩爪子（尽管她刚刚已经在卫生间里洗过一遍），然后拿起去掉吐司边的吐司，戳开流心蛋，把吐司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沾着蛋黄与番茄酱吃。 这无疑是极其不符合用餐礼仪的吃法，如果让她幼时的餐桌礼仪老师看到，一定会敲肿安娜贝尔撕吐司的爪子。 但管他呢，和没有任何贵族头衔的男朋友待在小旅馆的双人房里过夜，现在上身一件睡衣下身一条花花小熊内衣，踩着拖鞋坐在茶几前吃早餐——这也不是什么符合礼仪的状态。 这种吃法是安娜贝尔独自看剧时发明出来的，她觉得又美味又能打发时间，一片吐司可以当成一大包零食吃很久——那天早晨，洛森看她在床上用这个吃法时，将其评价为“幼稚无聊”—— 但他到底还是帮她切掉了多余的吐司边让她撕最中心白白的吐司芯玩，并且从那以后每次他们在一起吃早餐，他都会负责吃掉她不吃的吐司边。 ……唔，也没有很多“每次”，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多礼拜……什么时候能有真正的“每次”呢……布朗尼老说什么“觉得关系还没到xx地步”，但她…… 她在幻想里都订婚啦，现实里不能先同居一下下吗。 如果同居，就可以把“每次吃早餐”换成“每天吃早餐”，而且她再也不会苦恼于事务忙碌见不到他了——她只要在晚上回“家”就好。 如果同居…… 就能每天享受早安吻和晚安吻了吧？ 还可以每天一点点、趁他不注意时，丢掉他以前的衣服…… 安娜贝尔漫不经心地撕扯着吐司，心思越飘越远。 她最近和男友见面很少有空胡思乱想了，通常是看到他就想亲他脸扯他头发——但——这不是生理期吗，现在她又不能和他做别的事，只能把时间花在胡思乱想上。 安娜贝尔自己也知道胡思乱想并不明智，洛森说了“关系没到那步”，那就是“没到那步”，谁也别想撼动精灵那秘密一大堆的自我规划——而她还是有过前科的前任呢—— “在吃饭？” 是洛森回来了。 安娜贝尔抬头：“你去哪里……干嘛了？” 布朗宁法师拿过安娜贝尔刚刚揩过爪子的餐巾，擦了擦自己指节上的血。 他言简意赅地说：“打架。” 安娜贝尔：“……就刚刚那五分钟？” 洛森把餐巾丢到一边，安娜贝尔心情复杂地确认到他手上没有伤痕——那是别人的血。 “那家伙毛很多。” 洛森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可能是中途被自己的毛绊倒了，所以战斗结束得非常快。我揍了他两拳，他想揍我，于是我又踹了他一脚，结果他撞在了墙上——是被毛绊倒撞在了墙上，大概。哦，别看我手上的血这么夸张，我揍他的时候避开了要害，这些只是扶他起来时沾到的——他撞破鼻子了。” 安娜贝尔：“……” “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布朗宁。” “但你可以捧场笑一下？” “……哈哈哈。” “谢谢你，蠢宝宝。” 说罢他就埋头，开始吃安娜贝尔不要的吐司边。 安娜贝尔：“……” 不！ 她不要叒被这只精轻描淡写地带过重点，开始毫无头绪满是混乱的早午餐！ “你怎么突然跑去和陌生人打架？” 大小姐没好气地训斥：“布朗宁，你以为你还是个没轻没重的泽奥西斯学徒吗？你现在是个法师！法师是不会莫名其妙和陌生人动拳头的！” 大家都在成长，怎么就他还一点都没变？ 幼稚程度与任性程度都没变！ 布朗宁法师含混地嚼着吐司边：“那我想，法师也不会对隔壁开扩音魔法投掷牙刷杯。” 斯威特法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和陌生人打架！” “哦。” “你……你怎么和八年前一个样啊，布朗宁？” “哦。” “不要装作听不懂我教训你！” “不要装作听不懂我教训你。” “……不要学我说话！” “不要学我说话。” “洛·森！” “洛森。” 安娜贝尔：“……” 这只破精。 安娜贝尔愤怒地往他脸上扔了一只烤小番茄。 洛森敏捷地用嘴叼住，嚼了嚼，然后夸奖：“火候不错，我厨艺真好。” 安娜贝尔：“……你死活都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什么跑去和一个毛多的陌生人进行了一场五分钟的拳脚战斗，是吧。” 洛森点头。 ——行！ 安娜贝尔不问了，埋头，怀着满腔愤怒对付自己的烘豆。 他们彼此沉默了共享了一顿早午餐——直到安娜贝尔气鼓鼓地把自己吃不下的半块三明治推进洛森盘里，卫生间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嚎声。 隔壁的1704：“1703有个疯子——打断了我的鼻子！” 安娜贝尔：“……” 洛森一脸镇定地给自己续了第三杯橙汁。 “你打断了隔壁客人的鼻子？” “没。” 隔壁的1704又一声惨嚎：“他还踹了我的和谐和谐！！” 安娜贝尔：“……” “你……” “没。而且我有记得给鞋用隔离魔法，没脏。” “……” 隔壁的1704再次惨嚎一声——“嘭！” 这次是布朗宁法师伸手过去，给百密一疏的卫生间也丢了一个隔离魔法。 安娜贝尔：“……” 然后他在安娜贝尔的视线下镇定地给自己倒了第四杯橙汁。 “……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喝橙汁。” “还好，我还是喜欢可乐。但可乐会变胖，我最近很注意养生。” “……你养生的方式是揍断了其他人的鼻子和和谐和谐？” “别说那个词，蠢宝宝。这不文明。” 安娜贝尔：所以你花五分钟干的架就很文明咯。 “我再重复一遍，我没有真的伤到他——他偶然被绊倒，偶然撞伤了鼻子和和谐，就是那样。” “你毕竟是个法师，布朗宁，所以我们可以假设，你使用了某个魔法，让他‘偶然’被绊倒了吗？” “不必，寻常的干架而已，用魔法太浪费了，而且违反法师法。” “……” 洛森不再说话，他吃掉了安娜贝尔放进盘子里的三明治和煎蛋，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安娜贝尔叫住了他。 “布朗尼，谢谢你像个傻乎乎的高中男生一样为我打架，尽管你现在是个快满30岁的大法师。” 洛森：“……” 啊，这只蠢宝宝，微笑里的得意炫耀真是刺眼的不得了。 “我没有，”他硬邦邦地说，“也谢谢你为了和我相处提前预支了一整天，哪怕身体没有不适也要和我赖在一个房间里，试图从早晨拖延到晚上。你就这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哪怕我们不接吻不做|爱，什么别的都不干，对吧？” 安娜贝尔：“……” 刺眼的微笑立刻消失了。 她重新瞪圆了眼睛，表情气急败坏。 ——布朗宁法师满意地端着吃完的餐具离开，骄傲地走去洗碗。 等他回来时，刚刚的阶段性胜利导致了恶果。 安娜贝尔没有坐在椅子上，也没有用很可爱的方式拽着她的睡衣下摆遮掩花花小熊，她愤怒地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洛森碰了一下被子。 被窝里伸出一个中指。 洛森：“……” 很好，来自斯威特家的坚决维护荣耀的精神。 他也没有哄她——如果不是比安娜贝尔多掌握一个“秘密事实”，现在那个拒绝与对方对视并愤而竖中指的就会变成洛森自己了—— 他只是坐进床的另一侧，把自己租来的碟片在被套上铺开，慢条斯理地翻看。 “今天你在生理期第一天，蜜糖宝宝，所以我们需要度过纯洁无瑕、绝不会擦枪走火的一整天。鉴于这要求难度太大，我建议我们一起看《情人节杀人事件》《丈夫的第七个房间》《主妇的复仇》与《安娜贝尔》系列。哇，你看，这个和你同名的洋娃娃长得真好看。” 安娜贝尔不禁钻出来看了一眼。 然后她被吓了回去。 洛森：“……不漂亮吗？这只娃娃明明叫安娜贝尔，叫安娜贝尔的不都会很漂亮嘛。看，这放大的瞳孔；看，这友好的微笑。” 被窝抖动了一会儿，这次，伸出了两个中指。 “啧啧，我觉得你对叫‘安娜贝尔’的娃娃有偏见，这又不是只有你能叫的名……别在被子里踹我。” 哼。 “说真的，蜜糖宝宝，真的不想和我一起看恐怖片？这不是你列在‘情侣约会10’清单里的第三名吗？我保证，如果看这部《安娜贝尔》，我一定不会睡着。” 安娜贝尔：“……” 虽然这只精持续至此的炫耀太令人牙痒痒，但她也是真的被“洛森绝不会在看电影时睡着”的保证狠狠诱惑到了——反正，唔，反正，今天也不能做别的事——偶然、勉强、宽容一下他的炫耀也没什么—— “好。你说的哦。” 【二十五分钟后】 一如既往，洛森·布朗宁做到了自己对女友的承诺。 他真的，第一次，没有在看电影时睡着。 事实上——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个娃娃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傻了。 安娜贝尔本尊：“……” 电影里的恐怖娃娃：“……”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特写镜头哈哈哈天呐这个打光哈哈哈这是安娜贝尔哈哈哈哈哈哈、咳、咳、不行，不行，嘶，我笑得胃疼……” 安娜贝尔本尊：“……” 她有讲起码一万句脏话的冲动，可惜她只会一句“fuck”。 “我不看了！布朗宁！换电影！” “哈哈哈哈什么安娜贝尔不肯看安娜贝尔吗哈哈哈哈别啊这么好看” ——安娜贝尔转身一个枕头糊过去。 “哈哈哈哈等等等等别打哈哈哈哈我岔气了哈哈哈” “……” 安娜贝尔攥着枕头，加大了殴打力道，脸上几乎浮现出电影里怨灵般的凶狠。 电影台词：“天、天呐，那个娃娃，它是不是动了？” 被枕头殴打的洛森：“哈哈哈哈它动了它动了安娜贝尔从沙发上跑到椅子上吓人啦哈哈哈哈” 安娜贝尔：“……” 这什么垃圾男朋友！ 简直是小学鸡才会get的无聊笑点！ 而这明明是一部去他的毛线球的恐怖片！！ 安娜贝尔不再觉得洛森应当在陪她看电影时清醒了，她由衷觉得洛森应该在陪她看电影时彻底安息。 她用了自己最凶狠的力道，具体表现为——抓住枕头的四角往下按，然后再整只爬上去往下压，力图压住下方那只破精完全停不下来的“哈哈哈哈哈哈”。 斯威特法师今天一直在吐槽布朗宁法师像个傻乎乎的高中男生一样犯蠢—— 但其实，现在，她扒着枕头，枕头压着他，采用完全徒劳无功的手法进行惩罚，一番红毛高高炸起的单方面殴打…… 也绝没成熟到哪去。 比早熟的高中女生还要傻一点吧。 如果窗外再下起雨，这就是八年前的夜晚了。 ——某天，因为论坛里莫名其妙的同人文，他们吵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架，然后对双方骂了莫名其妙的话。 她回宿舍后做了莫名其妙讨厌的梦，醒来后发现，他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阳台上。 然后发了好大一通无理取闹的脾气。 又躲在温暖的被子下亲了好久好久。 最终，深夜，一切结束后，他还在窗外的雨声中说…… 【你看，蜜糖宝宝。这不就亲到脖子以下了，多简单。】 “嗨，蜜糖宝宝。你觉得，以后每天都像这样一起看电影，怎么样？” 安娜贝尔停下了殴打他的动作。 她面无表情：“《安娜贝尔》系列恐怖片只有三部。你顶多只能消遣我三天。” “不，哈哈，咳，完全可以截图出表情包和段子，然后每天都——别打别打！” 洛森好容易咳嗽了好几下，才把笑声压回去。 他撑起手臂，坐起来。 安娜贝尔板着脸，往旁边给他让了一个小小小小的空档。 “好吧。” 洛森说：“让我换个说法……你觉得，如果能够每天一起吃早餐的话，怎么样？” 没怎么样。 安娜贝尔攥紧枕头：“应该可以吧，如果我从老宅回来，而你又在你的公寓里，我可以去你的公寓找……” “嘿。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 安娜贝尔更紧地攥住枕头，然后她把它举高，又把脸埋了进去。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哪有人这么提同居邀请的？一点都不正式。” “嗯……因为我是精灵？” “……” “答应吗？” “……” “答应吗？安娜贝尔？” “……” “安娜贝尔。” “……” “别把‘yes’闷在枕头里说啊。太小声啦。我听不清啊。” “……我没有闷在枕头里说‘yes’。而且你是只讨人厌的精灵，你能听清闷在枕头里的任何事。” “是吗，那刚刚的只是兔子叫而已。刚刚我听到的答案就不算数了吧。” “……” “安娜贝尔？” “……” “……也别把‘idiot’闷在枕头里说，蜜糖蠢宝宝，这个骂人方式完全没有效果。” 作者有话要说：　　爆更来啦！国庆来啦！要评论！耶！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我也是这样。 仅仅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无比开心。 第207章 第二百零二章 不速之客的拜访向来不会恰到好处（上） 第二百零二章 不速之客的拜访向来不会恰到好处（上） 【第二日, 泽奥西斯十字街，中午十一点】 戴着一顶印有中指logo的棒球帽，洛莉·布朗宁准时抵达了约好的见面地点。 秉承着布朗宁家并不优良的卡点传统, 当她接近目的地时，估摸着绝对能在五分钟之内赶到——便放慢了脚步，停了停, 在旁边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冰咖啡，这才晃晃悠悠地走进约好的小广场。 毕竟, 安娜昨天和她哥待在一起嘛——她哥是个比她还夸张的卡点狂魔，必要“一分不迟，一秒不早”的抵达约定地点——所以洛莉今天的心情也是很轻松的，知道“安娜一定会比我晚到”，实在令她大松一口气—— 鉴于斯威特家的优良传统，几乎每次相约见面游玩，安娜总会提前二、三十分钟等在约定地点，这让习惯了卡点的洛莉在她面前无地自容, 开场往往是长达五分钟的“嘿嘿嘿”尬笑。 当然，彻底混熟之后洛莉不会尬笑，她会直接躺平表示“哎你怎么又来这么早你好烦”，安娜则会莫名端着长辈的模样说, “莉莉，你不要跟你哥学, 习惯卡点的家伙总有一天会直接迟到”。 ……然后洛莉会“嘿嘿嘿”地揉她的头——谁让唯一的人类女性朋友每次和洛莉逛街时，必要踩着高跟鞋跟在她身边呢。 安娜真的是小小的一只，偏还要摆大大的架子，简直是人形咪咪嘛。 但，归根结底, 能看到一向早到的安娜卡点甚至迟到，洛莉实在是—— “莉莉，你来了。唔，时间又是正好。” 洛莉：“……” 洛莉不禁紧了紧手里的冰咖啡。 人形咪咪戴着一顶水蓝色的宽檐遮阳帽，身上则是同色的丝质套裙，挎着一只白色的小珠链包，脚上则是白色的短靴——衣领处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胸针，手腕上一圈细细的手表。 安娜贝尔·斯威特，她看上去就是每次在报纸头条上出现的完美模样。 而当她略略压紧了自己的宽檐帽，低头查看腕表时，洛莉确信自己听见了周围某些男同胞们的手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以及“那就是斯威特法师吧”的低声议论。 ……她看上去绝对不是和我哥在发展什么情侣关系啊！我哥的公寓里绝对没有可供她这么打扮的衣服首饰吧？？ 洛莉默默压了压自己贴着非主流logo的棒球帽，一路小跑过去。 她应该庆幸自己今天来时图方便直接背上了吉他盒，打算趁机把坏掉的吉他丢给安娜让她转交洛森——现在，棒球帽一压，吉他盒一背，洛莉挡开了所有雄性生物那蠢蠢欲动的——“这谁啊这是斯威特法师的朋友吗她知不知道斯威特法师的联络喇叭啊”视线—— 她知道，但她才不说！ 这可是她哥打算带回圣堂的女朋友！ 再看、再看、再看小心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来炸你们！ 心情暴躁的洛莉攥着咖啡跑到安娜贝尔身边，第一句话就是—— “我哥呢？他怎么没送你过来？” 安娜贝尔稍稍抬了抬自己的宽檐帽，只稍稍一点，小心得像是特务接头。 明显，她也意识到了周遭异性的视线。 “布朗尼说，”超级小小声，“再抓着饮料坐他的机车，他就和我拼命。” 洛莉：“……” 什么破烂雄性。 什么破烂雄性！ 花钱花时间捣鼓那一台破车当然就要用来殷勤接送女朋友啊！ 活该你女朋友现在依旧打扮得像单身女贵族被一大帮异性|虎视眈眈！ “没有啦，你误会了，莉莉，” 大概是瞥见洛莉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安娜贝尔急忙出声解释：“是布朗尼送我来的，但他说不能陪在我身边等你，再等下去可能会忍不住在这个广场埋藏地|雷。这顶超大的宽檐帽是他走时扣我头上的。” 洛莉：“……” 好的吧，这才像话。 安娜贝尔补充：“而且，咳，因为是布朗尼亲手磨的豆浆嘛，我就想抓着它来，所以才……等你的时候已经喝完了，很好喝哦，红豆和黄豆混在一起，味道超级高级。” 洛莉：“……” 洛莉急忙拉着这个外表闪着皮卡皮卡的名媛之光、嘴里却在发表“红豆和黄豆混在一起磨豆浆喝又实惠又高级我男朋友好贤惠哦”弱智言论的蠢蛋闪进商场——她真的很久没这么干过了，一般都是安娜清醒拉着即将丢人的她闪退离开啊！ 以往，和安娜一起逛街： 她才是那个缠着要买甜品买奶茶的家伙，而安娜会一脸无奈地表示“那好吧”，接着坐在一边，于自己大嚼特嚼时点上一杯格外朴素的红茶，安静等她吃完； 她才是那个会吸引到更多男性视线、收到更多搭讪好感的女孩，而安娜，除非她稍稍变换一下自己的老修女式衣着，收敛一下凌利的气场，再抹掉那些遮掩身份用的雀斑眼镜——当然，每个认出安娜身份的男人都会主动来搭讪； 她才是那个会积极畅聊自己近日一二三四五的琐事的话痨，而安娜，大多时候她只是面带微笑地听着，提及她自己时，用轻飘飘的“没什么，就继续研究一些无聊东西，应付一些无聊的家伙，我没什么好提的，多说说你吧，莉莉”带过—— 过去，洛莉也知道，安娜会专门在闭关修习的这几年、唯独和自己见面——大抵是因为安娜想更多地照顾她的近况，更细心地打点她的星途，也有那么一部分原因是……甩了她哥时，出于愧疚，安娜做过“我会照顾好你妹妹”的承诺吧。 明显，八年后的现在，安娜对于她，总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又忍不住当成朋友去亲近……亲近到快成为“好闺蜜”之前又猛然惊觉，小心地退回某条线，重新做好那个“长辈”。 因为安娜是个过分固执的女孩，她觉得，在感情上伤害了洛莉的亲人洛森，这就已经被划出“好朋友”的圈子了，不该再对洛莉做出亲近的做派。 ……不止洛莉，分手后，安娜贝尔对几乎属于洛森的所有亲友都是这样。 她到现在都无法和捷克·乔治说上话，即使读书时她不止一次去宿舍拜托他给洛森带礼物，还试着把他和助理牵线； 她再也不去拜访曾多次照顾自己、给自己递送“洛森叒进了医务室”消息的沃尔夫·丹拿教授，只在过节时仔细挑选昂贵的礼物送去； 她甚至避开和亚瑟·泽奥西斯见面的一切场合，不得不代替父亲出席法师会议时只好全程面无表情，感觉坐在对面的那位、曾笑呵呵地给自己塞肉包子的校长眼神像针一样扎上来—— 这些，洛莉都能理解。 她能理解那些人对安娜的疏远，也能理解安娜对她的小心翼翼。 ……但归根结底，洛莉是另一个伟大的布朗宁。 再没有比她更了解洛森在某方面的顽固——分手的结果，如果不是他愿意主动放手，根本不可能达成。 而“被伤害”，那也是他毅然选择的结局。他放手时就该明白。 无论如何，安娜都是她的人类朋友，这与安娜和兄长的关系没有任何关系——前任还是现任，那是她哥的私事，与她无关。 这也许过于冷漠了。 但洛森也默许了洛莉的态度，更有时候，当他在遥远荒芜的某个地方艰难接通联络喇叭时，洛莉隐隐察觉到，洛森是想更多、更多、更多听到那些“和安娜逛街时”的种种，从而零星拼凑出不在他身边的安娜贝尔·斯威特。 当她叽叽喳喳地谈论这些时，联络喇叭那头的荒芜，总是很安静。 这便逐渐成了布朗宁兄妹之间的又一桩心照不宣，如同那个互相瘫在沙发上的夏日午后。 ……于是洛莉更频繁地邀请安娜贝尔逛街，更频繁地对洛森提起她，频繁到甚至遗忘了安娜贝尔“前任”的身份，觉得他们只是分别良久的情侣，而自己总有一天会穿着礼服坐在他们婚礼宾客席的第一排。 况且，不仅是逛街后的联络喇叭，逛街时，洛莉也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某些自己能知道的洛森·布朗宁近况，对另一个翘首以盼、分外安静的傻子提起。 安娜只有那个时候不会安静。 她会微微弯弯眼睛，装作很平静，但其实快乐无比地说，“哦，这样啊，洛森就是这样的”。 洛莉见过薇薇安和助理，和她们关系也不错。 所以，她知道，不仅仅是洛森的朋友，安娜贝尔也没法对她的朋友提起哥哥。 她的朋友们，就像哥哥的朋友们敌视安娜贝尔一样敌视哥哥。 薇薇安喝醉后总说“莉莉，你和你哥那个混账真不一样，你好多了，为什么你不是个男生呢”；而助理只是一直一直沉默，眼睛里酝酿着许多情绪，像保守着什么秘密。 洛莉只能对着她们嘻嘻笑。 自己这里，是安娜唯一一个可以不经意说出、不经意听到“洛森·布朗宁”这个名字的渠道吧。 那，只好装得更“不经意”一点啦。 ……所以，莉莉太容易忘记安娜贝尔是兄长的前任。 因为他们真的很像是一直在一起，他们就该一直在一起。 【五分钟后，商场内】 反过来了。 今天的一切，全都反过来了。 洛莉捂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安娜贝尔则完完全全沉浸在手里的两颗巧克力冰激凌球里。 “莉莉，这个好好吃，你要吃一口吗？唔，我不能吃太多，因为布朗尼不允许我吃很多冰……” 不安静、不冷静的朋友是什么样？ ……又呆又黏人，蠢得无与伦比。 现在洛莉彻底相信安娜和她哥昨天没发生任何属于成年人的行为了：看看朋友这个傻样吧，你说安娜贝尔昨天是不小心跌进了粉红色泡泡糖里，洛莉都会信。 ……哥啊！你搞什么啊！谈恋爱就谈恋爱，复合就复合，干什么要把我好好的朋友变成傻子！你干了什么！快把你抢走的智商还给她！ “莉莉，布朗尼他……” 洛莉深吸一口气。 “安娜。我也姓布朗宁。” 所以能不能别再把我们的家族姓氏用念“巧克力”的亲昵口吻念出来啊？ 这里还站着一只布朗宁！ 一只活的有听觉的布朗宁！ 安娜贝尔愣了愣，然后她的脸慢慢变红了。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这几天一直……所以……” 洛莉：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已经待在一起好几天，你们待在一起时你都会叫他布朗尼。 ……啊！本宝宝的聪明脑子！停住！不要再分析细节了！ 她不得不再次伸手，拖着安娜贝尔往前走——为了小心翼翼地吃掉那两颗巧克力冰激凌球里的碎片，安娜已经停在原地小口啃了五分钟，再啃下去洛莉真担心隔壁母婴店的服务员会冲上来给她挂宝宝围兜。 可这一拖，又出了问题—— “哎，哎，慢点，慢点，莉莉。这是一家……数码店。” 洛莉回头一望：“不，这不是。这是一家卖游戏机和游戏的大型实体体验店。走吧，安娜，女装在第……” 她再回头一望，安娜已经哒哒哒握着冰激凌球跑了进去，欢快的背影像个小傻喵。 洛莉：“……” 她就知道。 再次一路小跑跟过去，压低声音——“我哥现在有钱给自己买新款游戏机！他！有！工！资！”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冲向新款游戏机区域的脚步一拐：“那他总没来得及了解现在的流行游戏……” “不，我哥他上班了——” “啊，这部设定就不错，很有意思。” “安娜，你只是随手拿了货架上最贵的——嘶，这个价格完全没必要，它只是一款破游戏的限量典藏版——” “说明上说还有最新更新的两个dlc……布朗……咳，我男朋友会喜欢的。” 安娜贝尔无视了洛莉的劝阻，把冰激凌往她手里一塞，示意她拿好，便踮脚，去够货架最上方那款“限量典藏版”的游戏。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碰到游戏，快把它抽出来时—— “是新出的dlc!是新出的dlc！我就说了吧，我就说了吧——最后一份，靠，限量典藏版——” 一个家伙一边兴奋无比地对着联络喇叭大吵大叫，一边飞速从反面货架跳出来，抽走了安娜贝尔正要抽取的那盒游戏。 “我抢到了，我先挂了——” 男人把喇叭匆匆一塞，就火急火燎地说：“小姐，抱歉，我和我朋友非常想要这款，我可以加钱——” 安娜贝尔：“不。钱不是问题。我先选中的这款游戏。” 抓着冰激凌的洛莉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没低头看她，闻言，他在第二层的货架上随便翻找了一通：“没事没事，小姐，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发言，是这样，如果是送男朋友的礼物的话，还是这边的典藏游戏合集款比较适合——像你挑的这款呢，它其实难度太高，不适合上手——” 安娜贝尔：“对我男朋友，不存在难度高的游戏。” 诚恳建议的男人：“……” 抓着冰激凌的洛莉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 可以完整看到男人是谁，猜到男人喇叭那头是谁的她心里正在疯狂咆哮。 “好吧，那太遗憾了，既然你这么坚定，这款就让给你，抱歉——” 男人不甘不愿地嘟哝着，正要把游戏塞回安娜贝尔手里，就看清了她大宽檐帽下的脸。 ……安娜贝尔抿紧嘴，立刻把头低的更深，压压帽檐。 男人突然开口了，态度截然一变，她知道他会说—— “是你。不，你别想要这款游戏。” ——嗯？？ 安娜贝尔错愕地抬起头。 被各种异性视线骚扰半天的她太震惊了，昨天遭到同居邀请攻击的她也降智太多了。 她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没搭讪我？” 捷克·乔治：“……” 他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汗毛乍起。 “你不要瞎说，我只是不想让你把游戏送给现任男友……嘶，谁在后面！” ——又正巧撞上已经快退退到门口的洛莉。 捷克：“……” 洛莉：“……” 安娜贝尔：“……” 洛莉掉在衣服上的巧克力冰激凌球：“……” 片刻后，联络喇叭那边，响起一声耳熟的尖叫。 “我的裙子——捷克·乔治——你赔我的裙子——你他妈知道这条裙子多少钱吗？！！” “等等——你为什么——我不是——你怎么——你还陪安娜贝尔·斯威特逛街挑她新男友的礼物？！” “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你们小声一点，等——我有点糊涂——所以你们俩认识——” 联络喇叭被远远地拿开。 然后被这边旁听的通话对象利索地挂断。 法师塔，第25层研究中心，阳台上的布朗宁法师沉默良久。 他就知道。 打什么游戏。 还是滚去工作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布朗宁家族传统艺能：见势不妙，总之先逃 大布朗宁：果断挂断联络喇叭，假装无事发生jpg 小布朗宁：往门口悄悄退缩，但却惨遭发现jpg 莉莉啊，道行还不够深，脸皮还不够厚啊…… 第208章 第二百零三章 不速之客的拜访向来不会恰到好处（中） 第二百零三章 不速之客的拜访向来不会恰到好处（中） 【时间倒回数天前, 布朗宁法师的一周假期】 捷克·乔治的这几天，过得十分跌宕起伏。 一切起源于某个风平浪静的早晨，他来到办公室, 端起盛满咖啡的马克杯，坐在自己的座位后，悠悠打开最新订购的法师界报纸——当然是和新闻没什么关系的娱乐报纸, 捷克同学读书时就过分关注八卦很少关注研究，哪怕现在他要认认真真进修法师也依然热爱娱乐八卦—— 结果, 黑体加粗，超大滚动强调的就这样映入他的眼帘。 ——捷克在这一刻成为了整个泽奥西斯区域第一个看见这条法师界大八卦的学徒，并且他差点就一口喷出了自己嘴里的咖啡，毁掉今天身上那条他第三喜欢的裤子。 但万幸，他的直属上司恰好经过这片办公区域，且冷酷的视线恰好扫射向他的办公位—— 捷克·乔治先生运用自己当年读书摸鱼的功力奋力咽下了那口咖啡（与即将喷出嗓子的超大声咳嗽），又把八卦报纸往桌下一扔, 飞速抓起马克杯旁的联络喇叭—— “喂，喂，您好，请问这里是法师塔吗？是这样的, 今早泽奥西斯学院……” 直属上司的视线这才将将移开。 捷克在泽奥西斯虽然是助教职位，但他主要负责的还是和法师塔那边的基本人事联络工作——捷克所辅佐的那位老教授恰巧是曾经教导过他的现代法术理论课老师, 这位法师坚决表示“我可不信任这个当年在我课堂上打瞌睡的小崽子能分辨我的报告，他最好坐在办公室打一辈子电话”——总之，唉，实习工作嘛。 捷克悄悄叹了口气，直属上司的死亡射线扫射完办公室的其他区域, 终于决定转头回到自己那只尊贵的老板椅后。 而直到这时，那边的联络喇叭才堪堪接通。 “你知道吗，最近我在考虑，能运用哪种最高效的方法，毁灭整个法师界的联络喇叭？” 捷克：“……” 捷克拿开喇叭，看看时钟。是工作日的早晨八点。 ……他又拿开喇叭，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的确确拨通的是好兄弟、好朋友、目前法师塔里唯一一位会默契配合他工作摸鱼的“联络人员”—— “洛森，你怎么了？现在起床气这么大？” 布朗宁法师：“对。” “……” 捷克隔着遥远的魔法振幅读到了一些诡异的杀气。 诡异而简洁、无比明了的杀气。 捷克是个成年男人，捷克从这杀气里嗅到了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怎么说呢，他也是个离开校园多年的成年男人了，捷克当然经历过被联络喇叭打扰的某种特定时刻的早晨—— 但不应该啊。 讲道理，自了解洛森真实的种族，捷克就对其抱有一百万分的同情，并更加深刻地讨厌安娜贝尔·斯威特了。 精灵。 嘶，这可是不得不一辈子守身如玉的天然种族特性啊。 那好友之前是真的仅止于嘴花花，也真的仅喜欢过那么一个—— 这几乎颠覆了捷克太太曾经所有的热门同人设定，曾经他有多喜欢写花心渣男浪子回头与经验丰富下流痞子的设定，现在就有多悔恨那些设定。 都是年少不懂事。 “最好的朋友本性就渣，所以用了真心后反栽跟头”与“最好的朋友从出生起就不得不把初次初恋许给一个家伙，还被那家伙各种欺凌最后分手”……的对比，实在太过惨烈了。 再叠加洛森从法师界消失后，安娜贝尔那几乎每隔一星期就要占一次八卦新闻头条的架势——只看八卦新闻的捷克曾经磕这对的热血几乎是每隔一星期就被送入冷藏库冻一次，何止磕不起cp，他都快被那些绯闻照片弄出了斯威特继承人的黑粉好吗。 捷克现在就是姗姗醒悟的布朗宁阵营过激妈妈粉。 嘿，我兄弟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在荒原里吃饱，你就左一个小鲜肉又一个西服男了？ 什么？本人在闭关？这些头条只是捕风捉影陈词滥调？ 我管你是不是捕风捉影！斯威特家族就没有制止这些花边新闻的意识！ ……讨厌的大贵族女人！讨厌的斯威特家族！讨厌的现实！ 但捷克到底没有真正怒而粉转黑，看看他兄弟八年前在喇叭里拐弯抹角的试探，与回来后这些“我只是要鲨了她未婚夫我对她本人没有半点留恋”的骚操作吧，结局要么是他被人家弄死，要么是他把人家重新追到手了。 ——也因此，在捷克捏着鼻子的妥协下，他不得不进行长期的“杜绝泽奥西斯夫妇”看到法师界花边新闻工作……到最后，他几乎消灭了泽奥西斯周边的所有法师界八卦杂志。 谁让他在泽奥西斯实习，和校长夫妇关系也不错，而长辈们看到这些花边新闻绝对会彻底把“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名字拉入黑名单呢…… 但仅限于此了，捷克对自己发誓，自己对那个负心女人的帮助仅限于此。 ……这都是因为他的兄弟本质上是一只守身如玉的好精灵，要么和那女人搅和在一起要么孤老终身，完完全全不可能有“ove on”的机会，也不可能有机会和其他美女那什么……唉……甚至连想请失恋的好友去趟酒吧都不行，吃不到只能干看着岂不是更难受吗，这就好比在犹|太|教面前大嚼猪肉bbq汉堡……捷克生怕扯上什么“对精灵的种族歧视”…… 等等。 所以，工作日的早晨八点，这只精灵再怎么说也是一条闲着的单身狗啊。他又不可能真的去泡漂亮女孩。 ……他这起床气也越来越夸张了吧，捷克越听越觉得像极了被打扰关键时刻的雄性生物。 捷克：“洛森，你怎么……” 布朗宁法师：“没事？” 他这句没事等于“你死定了”。 ……这时候如果说“我只是为了应付上司装作没在摸鱼正在工作所以随手拨通了你的联络喇叭”，一定会被兄弟远程弄死的。 捷克清清嗓子。 “我刚才看见了一条重要的新闻。关于斯威特的。” “……” 好不容易从法师塔里请到的一周假期，早晨八点，布朗宁法师颇为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翻身下床，随手拎起地板上的毛衣。 ……拎起后发现那叒变成了碎毛线，为毛衣哀悼数秒。 然后他选择性无视床的另一边发出的动静——嘟哝一声“fally”然后彻底滚进被窝用枕头掩埋自己、再分分钟秒睡的可恶人类——精灵才不会心碎呢，而且是她先开始早安吻的——太可恶了—— 洛森一路轻手轻脚走到卧室外，找到一件能像样披上的衣服，然后将联络喇叭悬在空中，一边收拾弄脏的沙发靠垫，一边用魔法启动了厨房的咖啡机。 “好吧。什么关于斯威特的重要新闻？” 捷克原封不动地念道：“【震惊-斯威特家继承人公然示爱被拒】。” ——布朗宁法师自动开启的咖啡机也差点没“嗡”地飞出去。 他收拾家务的动作僵了一两秒，脑子瞬间划过八年间的斯威特花边新闻一二三四五六七个十百千——比捷克这个遍阅八卦新闻的还要敏捷清晰，不愧是天才的脑子。 “所以，兄弟，呃……我看到头条后就打给你了……斯威特不是有个地下未婚夫吗？他们公开了？你知道……咳咳，你知道这事吗？” 洛森率先稳住在魔法操控下的咖啡机，然后他抓着靠垫重新走回卧室门口，确认那个可恶的女人已经彻底睡成了一团——在他的床上，在他的公寓里，绝不是小报的酒店宾馆大床房。 他又掐掐掌心，确认被掐疼后，又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是梦境。 ……这几天总要确认一遍，他明明昨天发誓今天不确认了，这究竟要多少天才能习惯啊。 “我不知道。你能读读这篇八卦的详细报道吗？” 哦。 捷克清清嗓子，翻过一页报纸：“这上面说，是斯威特法师在法师塔内……” “算了，我什么详细的都不想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布朗宁法师焦躁地打断了，“你……你也别看了，都只是捕风捉影的八卦而已。” 哦。 看来他不仅起床气大，还正浸泡在昨夜寻找未婚夫行动未果的负面情绪里。 捷克立刻合上这份八卦报纸，然后按照洛森所要求的远远丢到一边：“不过，说真的，兄弟，这么劲爆的标题，一般胡编乱造的可不是……” “这就是胡编乱造。我和斯威特都在法师塔上班。”洛森呼出一口气，在晨光中调整情绪，“我很确定她没有什么暧昧的男同事，斯威特从早到晚都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以及给我送超大的百合热气球。 ↑因为过去斯威特相关的绯闻太多自己太透明，便并未意识到自己是这次绯闻主角 “好吧，那就是谁……” “没有谁。绯闻而已。绯闻不会是事实。捷克，你还有别的事吗？” “……呃，所以，你确认斯威特她……” “不，我不想再听关于她的什么最新报道。挂了。” “……” 捷克还能说什么，捷克感觉再说下去自己就要成为什么恶毒坏人了。 他朋友在联络喇叭那端听上去真是烦躁又伤心。 ……都怪斯威特！一大早就又开始制造绯闻，她这都是什么贵族破毛病啊？ 坏女人！ 坏女人！ ……坏女人。 洛森把联络喇叭关闭，然后略有些忿忿地丢进门口的杂物篮，一大早本就被打扰的焦躁心情更焦躁了。 哪有这样的？ 刚刚睡过就在报纸上看到对象的高调绯闻永远不是什么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洛森都能设想，但凡性别一换，自己匿名发个帖，蠢宝宝的粗神经就能被喷个几百几千楼出来，然后冒出一大堆网友劝分手。 ……复合还不到72小时，他可不想分手。 况且，洛森也没有那么难过。 他只是有种……唔，从“梦境”跌落至“现实”的怅然感吧。 “安娜贝尔·斯威特是绯闻女王”，这件事从洛森学徒时就习惯了，否则也不可能把仅仅一个利昂少爷的歌剧院八卦记到现在——安娜贝尔那时被海伦娜要求相了多少次亲、又被薇薇安拖去玩了多少次俱乐部、叒在多少次社交场合与异性碰杯—— 关注斯威特继承人的媒体恨不得能把她的报道详细出一天五万字，那帮没事可干的记者能从鞋面上的擦痕“分辨”出她昨晚和某某在某某开房几零几，洛森早就习惯了。 安娜贝尔也从未理睬过那些新闻，洛森能猜到一些，无非是某某某某的利益关系，或者她高傲到压根就不认为这些报道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影响，反正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相信报道、对她指指点点的蠢货也不值得斯威特大小姐结交。 ……而不相信报道，也不会对她指指点点，却每看一篇报道就被火烤似的不舒服的极品小气鬼，肯定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洛森也不想那么小心眼，但眼睛和手就是这么干了，脑子也抢在他选择之前记下了这么多年几百篇几千篇的胡编乱造。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但真要对此做什么，实在太幼稚了。 ……所以那时的布朗宁学徒才会对安娜贝尔所有的过激男粉丝言论一笑置之——其实也有些介意，但比这些绯闻好太多了—— 所以那时的布朗宁学徒要花上那么大的力气，在泽奥西斯这个唯一的净土，占据她所有的绯闻头条。 而这时的布朗宁法师，他绝不会再那么幼稚。 他只花了几十秒就平复了自己所有的情绪，把状态恢复如常，接着整理好沙发，来到咖啡机前灌了自己两杯黑咖啡，感觉这是一个足够美好的早晨了，便重新回到卧室。 安娜贝尔在被窝里拱动了几下，并含糊地说了什么。 洛森坐过去轻声问她在说什么，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你……唔，你刚刚去哪儿了？这不是……哈欠……挽留，别误会……就只是问问。” 洛森便抱了抱她，调整了那只很容易把兔子闷死的枕头。 “没什么。无聊的工作。” “哦。……哈欠。” “蜜糖宝宝，午饭想吃什么？” “……煲仔饭……想吃……排骨……” “煲仔饭？你可真麻烦。我想想……排骨……中午去趟超市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到底学会成熟，他真的没有再对她提起这件事计较这件事，这里他听到的消息的时间线紧接之前逛超市 不过成熟的代价就是变得胆小，过去他可以翻来覆去揪着那几张纸背诵，现在连内容都不想去看去知道了。 布朗尼对蜜糖宝宝的绯闻态度与蜜糖宝宝对他的绯闻态度很久之前就提过，最明显的是第167章，蜜糖宝宝说布朗尼看见那些单推过激言论从来是无所谓地和她开玩笑。 第209章 第二百零四章 不速之客的拜访向来不会恰到好处（下） 第二百零四章 不速之客的拜访向来不会恰到好处（下） 然而, 那天的头条报纸，还仅仅是开始。 所谓“跌宕起伏”。 捷克开始在不止一个地方听到“斯威特法师的新八卦”——办公室、茶水间、酒店街、法师塔下的便利店——仿佛一夕之间，整个法师界都知道了, 斯威特法师正在主动、大肆、奋力追求某位法师塔的男同事。 据说这位出生显赫的继承人在对方面前放下了所有矜持，赠送给他许多豪奢的礼物，公然且多次邀请他进行约会、地点还是某间出了名昂贵高档的餐厅—— 周围人讲第一次时, 捷克很不以为然，认为这是又一个过于夸张的绯闻； 周围人讲第五次时, 捷克有些愤怒了，他觉得斯威特家族再怎么不注重绯闻管控也该采取行动； 周围人讲第十次时，捷克破天荒拨通了读书时曾留存的助理的联络喇叭，却得到了“这些都出自小姐的授意，小姐表示要在不传到家主耳朵里的前提下让这些绯闻铺天盖地”回复； 周围人讲第二十次时，捷克不得不中断了自己“每早阅读八卦报纸、每天刷新八卦论坛”的习惯，他在经过所有提起“斯威特法师”这个称呼的地方时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还卸载了手机上所有的社交软件, 表示自己最后的倔强； 周围人讲第五十次时，捷克最后的倔强彻底破碎，他把还在写歌的洛莉拉出来喝酒，并绝望地认定自己的cp彻底塌房了； 周围人讲第七十次时…… 捷克·乔治先生擦干眼泪, 拼齐了碎裂的粉头心脏，然后给洛森打了一次联络喇叭, 问他想不想要那款典藏款的超昂贵游戏，他要买来送给自己的好兄弟。 喇叭那边的洛森受宠若惊：“为什么？” 那是款他们在泽奥西斯时就神往已久的游戏，而如今上市的是二十周年典藏版，据说还有限量附送的全新高能dlc——但这款游戏实在太过昂贵，所要求的游戏配置也非寻常人能够提供, 当年洛森只是在泽奥西斯借到某个男同学的机子玩了三十分钟，要知道那位男同学连游戏封面都裱起来了不许他们俩碰—— 没办法，那时打工皇帝布朗宁的重心也绝不在玩游戏上，只好放弃……空洞骑士还是他借捷克的机子打通关的。 一个连路边摊炒饭都要算计着材料自己买回家做的抠门精，他再热爱游戏也舍不得花钱去买什么“典藏版”，更别提高配置的游戏机了。 ——和安娜贝尔交往时他倒是有幸拥有了那时候全法师界最高配置的崭新游戏机，但那可是“初次交往时”，能陪女朋友谁要打游戏—— 等到分手后，洛森便把那台塑膜都没拆的游戏机还了回去。 安娜贝尔送给他的所有奢侈品洛森都在外包装完好的情况下还了回去，也许他收到的时候就预感到会有完整归还的这么一天吧。 ……又鉴于安娜贝尔送给他的所有礼物都是奢侈品，这等于洛森把自己曾拥有的所有礼物都还了回去。 他寄还游戏机时安娜贝尔已经跟随父亲启程了，所以那台游戏机的归宿大概是斯威特老宅仆人房的垃圾桶。 成为法师后他又因为自己那繁多且自费的研究穷困了好一段时间——这几天才稍稍好一点，但远没好到洛森可以眼都不眨掏钱买游戏的地步。 要知道，昨天他可是向女朋友发出了同居邀请，同居所需要考虑的事有许多许多—— 今早在法师塔开会时，洛森就转着笔在笔记旁边算起来，把安娜贝尔的日常花销也一步步列进自己的财务规划里——她搬过来之后绝不可能纵容他一日三餐靠泡面饼干过日子，那么就要买菜，就要开煤气……还有她的化妆品……面膜什么的总要……对，衣服之类……她现在的衣柜绝对需要来个大清洗…… 最终布朗宁法师得出结论，他能存下私钱偷摸摸买游戏的时间，大概是五百年之后。 ……算了，他成年了，现在也不是很喜欢打游戏，大不了自己做个游戏自己玩，零成本零花销。 而且五百年之后说不定有更豪华的典藏款啊。 可朋友却突然语带哽咽地说，要免费送给他一份。 洛森：“今天什么节？” 捷克：“不，我就是想送给你……” 洛森：“你想干什么？” 捷克：“不，兄弟，我……” 洛森：“不行。我死都不会让你和我妹妹在一起。除非你越过我的尸体。” 捷克：“……” 洛森：“难道你已经和莉莉在一起了？！你这个和谐和谐和谐和谐！！” 捷克：“……你在说什么鬼话？” 洛森：“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激动。那是精灵语的友好问候。你现在在哪？我亲自过来问候一下。” 捷克……捷克一腔怜惜之情瞬间转为吐他吐沫的冲动：“我给我自己买！允许你去我家玩个一小时而已！” 哦，这才对嘛。 布朗宁法师松了口气，然后躲在阳台上远程指挥捷克，告诉他要想抢到典藏版最好从b3号货架的背面绕过去，这样就算有人站在货架正面抽取游戏，也会被他顺利截胡…… 当洛森听到捷克在喇叭那边撞见某个买游戏的女孩时，更是直接催促“别和她废话，比个k然后抓着游戏就跑”。 他曾经抢菜场打折鸡蛋就是这么干的。没有女性能战胜布朗宁的k。 结果单纯的捷克抢先放下了和他的通讯，并礼貌地和对方交流起来。 然后布朗宁法师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此时，此刻，布朗宁法师一脸木然地坐在会议桌上，之前被挂断的联络喇叭在口袋里“嗡嗡嗡”震动起来。 所有与会法师都看着研究主持者布朗宁法师，每一张脸上都写满“八卦”。 布朗宁法师很想拒绝接听。 之前那五个来自捷克·乔治的联络喇叭，洛森就是这么处理的。 ……但他不能，因为这个联络喇叭，它来自…… 来自…… 喇叭停止震动。 洛森的手机亮起屏幕。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接喇叭。】 不。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在工作？】 对。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是重要研究？】 是。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那还有功夫摸鱼，远程买游戏。钱很多？】 没。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你知道我就在这附近逛街。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非要绕过我？】 呃……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你邀请我同居。乔治到现在都以为我们是前任。】 咳……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接喇叭。】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now】 【只爱漂亮容颜的负心霸道坏女人：right now】 洛森：“……” 洛森可绝不是怂货。 ……他不就是想蹭一次朋友的游戏吗！他又没有打架喝酒抽烟烫头！那可是典藏版和两个限量dlc啊！ 他有工作了！他经济自由了！他们还没正式同居呢！她总不能在预先准备期就禁止他打游戏吧？？ 他才不会怕，区区一只兔子宝宝！ ——于是所有与会法师眼睁睁看着布朗宁法师镇定地按灭手机，镇定地现场凝出一团水球，又镇定地把手机与联络喇叭都扔了进去。 “好的，我们继续讨论。刚才在说什么？这边地脉的魔法元素异动……” 【与此同时，泽奥西斯十字街】 捷克看着安娜贝尔放下手机。 “我说吧，布朗宁正在工作呢，他可没工夫理你。” “不。”安娜贝尔阴沉地看了他一眼：“那混蛋只是把手机和联络喇叭一起扔进了水里。” 捷克：“……布朗宁才不会因为你的电话怂成这个狗样。” 呵呵。 安娜贝尔现在连看捷克一眼都嫌烦——她搞不懂，昨天那混蛋还笑嘻嘻地说要和她在一起呢——转头就把买游戏的事委托给八竿子打不着的闲杂人等（捷克：？？？），明知道她今天就在这附近还要绕过这么一个大弯，不直接联系她—— 她是没送过他游戏机吗？？还是没看他打过游戏？？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们已经准备住在一起了，可他还是连这点破事都要隐瞒！ 这让安娜贝尔原本泡在粉红色泡泡糖里的心情直线下降，直接跌进黑乎乎的泥里：捷克所直面的气场也从一口一个男朋友的蜜糖宝宝、变为了斯威特家的大小姐。 他不安地动了动腿，搞不明白，为什么道理全站在自己这边，但自己还是莫名在对方的脸色下战战兢兢。 “你们是前任，你还要管他打游戏……疼疼疼！你干嘛掐我！” 洛莉瞪了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叉。 哥怎么想的，拜托她瞒着安娜偷偷买都比这个傻叉靠谱啊！ “安娜，是这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好误会的。” 安娜的发言已经伴随着磨牙声出现了：“说一套，做一套。我早该知道。典型的破烂布朗宁。” 被无辜波及的另一只布朗宁：“……” 洛莉只好扭头：“看！安娜！手工巧克力店！” 安娜：“呵呵。” 洛莉：“……看！安娜！抱抱熊店！” 安娜：“呵呵。” 洛莉：“那边那边，安娜，是新款的绿宝石——” 安娜：“呵呵。” 完了完了。 洛莉急得手舞足蹈—— “斯威特法师，”捷克突然说，“无论怎样，是否选择自费购买一款电子游戏，是布朗宁法师的自由吧。” 洛莉灵机一动，赶紧补充：“安娜，对啊对啊，你就当雄性这种生物天生发育不健全，玩游戏只是他们低劣无趣、打发时间的小爱好——不过分的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 安娜贝尔猛地停住脚步。 她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两个家伙。 这两个，都算是了解她的家伙。 “你们觉得——你们都觉得，我是因为‘不允许洛森打游戏’在生气？” 开什么玩笑？ 明明是他隐瞒我这种小事、不信任我对他的—— “不允许他打游戏”？？ 她什么时候这么表现得这么专横了？ 她明明就亲自送过他昂贵的游戏机——她还专门为了了解去费劲研究《空洞骑士》——她—— 好吧，好吧，曾经她是说过他的爱好，曾经她是表达过反感，但那时她对他整只精不都疯狂表达反感—— 他们——这些人——还有洛森自己——都觉得，她生气是因为“不允许打游戏”？！ 这一瞬间，安娜贝尔的气愤几乎膨胀到了顶点。 她自与洛森复合后暗藏的那些焦虑、臆想、负面猜测也膨胀到了顶点。 他的朋友。 她的朋友。 他本身。 都觉得、都觉得、都觉得——自己就这么蛮横、霸道、无理取闹——自己曾经对待他的样子原来在他们眼里这么自私——可她明明——明明在努力—— 安娜贝尔攥紧了联络喇叭。 【我恨他。他让我变成这样。洛森·布朗宁。真是个招人恨的无耻混蛋。】 ……见鬼。 几乎是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安娜贝尔就猛地扭回头，重新大步冲向街道对面—— 她不允许自己冒出这种想法——该死的布朗宁——任何时刻都可以讨厌他恨他和他翻旧账吵得天翻地覆，但绝不能是现在——他还没完全回到自己身边呢—— 气死她了。 ……气死她了！！ 安娜贝尔低下头，再次抓起手机，“啪啪啪”给混蛋发送【你是个绝世无敌讨厌鬼，你今天不滚过来解释清楚就别想再亲我一次——】 下一秒，看着手机乱走的她“嘭”地撞到了对面的行人。 “看路。” “……我没事。抱歉。谢谢。” 来人扶起了她。 动作不紧不慢，堪称优雅，只是细究能看出一丝藏在动作里的嫌恶感。 ……安娜贝尔不着痕迹地皱皱眉，谨慎地拿起了摔在地上的手机。 然后她仰头打量这个陌生人。 瞳色与发色都是淡淡的苍蓝，气质淡泊，看上去是位受过良好教养的贵族。 但安娜贝尔没在交际圈里见过有这张脸的贵族。她会对这张脸有印象的。 “你好，”斯威特法师谨慎地说，“请问家父……” 陌生人瞥她一眼，这次，安娜贝尔清晰辨别出了他藏在良好教养后的那点嫌恶。 雅各·罗曼轻声说：“人类妓|女。别打扰我，让开。” 安娜贝尔瞳孔一缩。 但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就见这个男人突然猛地越过她的肩膀，伸出双臂，大步走向安娜贝尔身后—— 急急忙忙追过来的洛莉·布朗宁像被雷劈中一般，僵立在街道中心。 “你在这里，还活着。” 雅各沉声说：“和一个充满泥沼味道的肮脏妓|女，一个气息驳杂混乱的嫖客。” 气喘吁吁跑在最后的捷克：“嘿——” 停在街道中心的两只精灵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洛莉看上去是完完全全吓傻了。安娜贝尔从未看见她露出这么苍白绝望的表情。 “跟我走。” 雅各伸出的双臂抓向她的肩膀：“森林危在旦夕。跟我走，立刻，圣女。” 洛莉轻声说：“不……” “你已经厮混得够久。身上也沾染了足够的臭味。但——你必须跟我走。” 安娜贝尔拔出了法杖。 “那边的先生，”她冷声道，“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 雅各回头瞧了瞧她。嫌恶已经藏不住了。 “闭嘴，人类妓|女。这是森林的事。” ……很好。 安娜贝尔扬起法杖：“放开她，精灵，你不会想知道火焰——” “火焰魔法？” 雅各原本写着轻蔑与嫌恶的脸，猛地沉了下去。 他低吼：“你就是那个畜生的女儿——” 安娜贝尔不再废话，高热的火焰在空气中汇成笔直的箭，对准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胸口。 “放·开·她。” ——这不是宣言，因为，就在最后一个单词出口的同时，火焰点燃的箭已经穿梭空气袭向—— 然而，面对这抹可怖的火焰，雅各却古怪地笑了一声。 这一刻的他格外古怪，神情都与那只习惯在脸上写满鄙夷的精灵不同了……这一刻的他，在某个剪影中，让安娜贝尔恍惚看见了梦境中的卡拉·布朗宁。 年长，安静，眼底深处满是经历过风雨的漠然。 ……恍惚间，安娜贝尔以为，自己是在与另外一个东西作战。 一个绝不是“雅各”的东西。 “不过是，斯威特家的火。” 【雅各】掐紧摄住洛莉的那只手，又腾出另一只手，猛地朝安娜贝尔的方向掌心一抬—— 下一秒，安娜贝尔天旋地转。 某种冰冷、粗糙的东西迅速抽向她握住法杖的手腕、捆住她的脚腕、勒紧她的气管，把她直接倒吊悬在了空中的…… 安娜贝尔一边急促地呼吸缓过充血的头脑，一边急促地用指甲去掐在气管上收紧的东西。 是浅绿色。 是藤蔓。 这……不是应该属于洛森的……怎么会……雅各是谁？ “斯威特家的火。” 【雅各】喃喃：“圣堂绝不会再害怕斯威特家的火了。真巧，这一趟还能见到畜生的女儿。” 安娜贝尔拼命掐着气管前勒紧的那截藤蔓，但这于事无补，她此时就像被一个腕力五百多斤的巨人掐紧咽喉——安娜贝尔不得不咬破了舌尖让自己缺氧的大脑清醒过来，她决不允许，身为斯威特，如此不得体的死法—— 然而，在逐渐模糊的视野中，染上血的左手中指闪了闪。 也许没有闪，浅绿色中划过的幽绿色不过是她缺氧时的幻觉—— “畜生。骂谁呢？” 安娜贝尔喉间一松。 她猛地从空中掉落——跌进一团幽绿色的火焰里，比棉絮柔软，比兔子无害。 可这团火焰同时爬上了刚刚将她悬吊的藤蔓，它几乎是在用“吞噬”的方式将藤蔓上每一丝舒展的绿色变为蜷曲的焦黑。 安娜贝尔在这团幽绿色里剧烈咳嗽着，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急着去地上摸索法杖。 然而，就在她恢复视野的第一时刻，一抹漆黑的影子就从数公里外扎向了准备再次抬起手掌的雅各，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 【雅各】大吼：“你疯了，布朗宁，这是圣女——” 极速的机车不为所动。 最终，【雅各】不得不赶在机车碾死自己之前，放开了握住洛莉肩膀的那只手，就地滚到一边。 只剩洛莉呆呆站在原地，正面似乎已经失控的黑色机车。 安娜贝尔咳嗽着抓起法杖，迅速往洛莉身上射了一个悬浮魔法。 ——但这不需要，因为一根荆棘早已抢先一步，它毫不客气地抓住洛莉的脚踝，也把她倒吊向空中，给机车让出足够刹车转弯的空间。 被倒悬过来的洛莉·布朗宁：“……” 她恢复动作能力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按着棒球帽咆哮：“你他妈要杀了我吗哥？！” “谁让你他妈像个智障一样呆在原地等着被撞？！” 洛森·布朗宁转转被缠死的把手，一边拔出靴子后的特制匕首削断试图钻进排气管的藤蔓，一边毫不客气地喷回去：“连畜生都比你会躲！” 洛莉：“你精灵族的友好问候语” 洛森：“你才是精灵族的友好问候语” “精灵族的友好问候语” “精灵族更加友好的问候语” “精灵族特别友好的问候语” 【雅各】：“……” 【雅各】咬咬牙，转身趋使藤蔓奔向一处尚未被荆棘包裹的缺口。 ——“布朗宁家的蠢货都给本小姐闭嘴！！” 布朗宁家的蠢货们立刻闭嘴了。 只是其中一个被倒吊的蠢货把棒球帽摘下来，猛地扔在了下方蠢货的脸上。 下方蠢货：“精灵族格外友好的问候语” “巧克力脑袋！本小姐说了闭·嘴！” 不远处，安娜贝尔狂怒地举起法杖，一团鲜红色的火焰在那缺口中猛地炸开，瞬间填满了最后的—— 【雅各】却舒了口气。 “都说了，斯威特家的火……” 张狂的火焰立刻被藤蔓扑灭了。 然而，【雅各】的后背，却被重重锤击。 那是一个棒球帽。 带着幽绿色的火团。 “那么，圣堂应该害怕布朗宁家的火。” 布朗宁法师冷冷地说，“它们当年已经点燃了一次，不介意点燃第二次。” 【雅各】震惊地看着这簇被精灵点燃的火焰，说不出话来。 他也再说不出话，因为洛森不会给他任何轻松达成毁灭结局的机会—— 幽绿色的火焰转瞬即逝，高温不再。 紧接着的，是蜂鸣着、箭一般扎向他的漆黑机车。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圣堂，听着。这只是开始。 （ps：计划有变，本章剧情要正式进入圣堂篇的高潮，所以为了不破坏节奏明天会先奉上正文爆更，答应大家的番外爆更会记在小本本上，视情况延后嗷~） 第210章 第二百零五章 检讨大会的硬性要求便是低声下气（上） 第二百零五章 检讨大会的硬性要求便是低声下气（上） 安娜贝尔从不觉得洛森是个狠辣的家伙。 他温暖, 自由，笑起来时简直就是沾花惹草不安分排行榜的第一名，但他的怀抱带给她的安全感一向富足到能直接与童话故事挂钩—— 就算是被他彻底惹毛、恨不得把这个讨厌鬼活活掐死的时候, 安娜贝尔也最多诋毁他“蠢”“智障”“脑子有大病”“只知道嘻嘻笑的幼儿园儿童”，绝不会把“狠辣”“阴险”“不择手段”与洛森·布朗宁联系在一起。 要知道，她可是个纯正的斯威特。 在“狠辣”方面, 再没有谁比她更具有发言权了。 ……然而，今天, 此刻，一切都大大颠覆了安娜贝尔的认识。 她先是被他和他的朋友气得差点原地窒息； 又撞到了一个莫名开始侮辱她的陌生男人； 再看到那个陌生男人让洛莉第一次露出了惨白的脸色； 又莫名其妙在十字街上神展开，与一只精灵进行法师决斗； 而那个精灵竟然特别神奇地完全不畏惧她的火焰； 紧接着—— 安娜贝尔亲眼看见洛森驾驶着机车，直直地从一个类人生物的身上，碾了过去。 碾。 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为什么会走向这里？ 这也太突然、太恐怖、太离奇，她简直要不认识他了—— 布朗宁他，在这样一副场面极其爆裂、血|腥的——她—— “你在想什么呢，蜜糖宝宝。” 布朗宁法师没好气地说：“不用捂眼睛。而且你的手指头缝是开着的。” ……蜜糖宝宝悄悄张大了之前下意识捂住眼睛时留下的手指头缝。 然后她愣住了。 他的车轮下没有任何需要打马赛克的场景。 那只是…… 只是…… 捷克·乔治气喘吁吁地掰开一大块原本堵在街角、如今全部变为焦黑的藤蔓, 挤进了这个突发事故现场。 “那个出口成脏的混账在哪，让我来……啊，洛森！你怎么在这？你干嘛要开车去碾哈密瓜？有点公德心啊。” 布朗宁法师：“……” “这不是哈密瓜。” 他冷漠地说：“这是刚刚那个攻击你们的东西留下的遗体。” 安娜贝尔看向他车轮上黏附的颗粒状粘液，与地上呈散射状溅开的浅绿色叶汁——后知后觉地, 她打了个哆嗦，摸到了胳膊上腾起的鸡皮疙瘩。 “这个……东西, 并不是真正的……精灵吗？” 答案显而易见。 “它不怕火焰，会使用魔法，知道和法师决斗时要第一时间去除他们的法杖。” 洛森跳下车，再次抄起匕首，弯腰去挑起那摊粘液中的颗粒。 “雅各·罗曼当然不会这么聪明, 也不可能战胜你，蜜糖宝宝，那蠢货连通讯水晶该怎么用都不清楚……而且他是精灵族目前唯一的圣子，森林没有道理在这个时间把他派出来找你们麻烦……” 而如果雅各瞒着森林跑出来，也只会来找他。莉莉在他眼里只是个死去的前任蠢货。 况且，雅各不可能知道莉莉的位置，雅各甚至连“□□”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哪个正常的精灵会知道这个在人类世界代表侮辱的词。 洛森鲜明记得，当年雅各提及安娜贝尔时，用的说法是“我不屑于给人类配种，谁知道她会和多少人类有过交|配”——在他们眼中，“会魔法的人类”不过是等同于猫猫狗狗的动物罢了，不会也不可能去关心某些工作内容特殊的职业。 就连他，也是在接触伊娃的拍卖会后，才明白了“□□养的”为何是个肮脏的侮辱词。 想到这，洛森眼底的幽绿色闪了闪，仿佛是某些荆棘进一步张开了尖刺。 【充满泥沼味道的肮脏妓|女】？ 这话指桑骂槐传递来的恶意，可真是…… 泥沼吗。 呵。 洛森偏过脸，低下头，掏出口袋中的保鲜袋与试管，动手收拾地上的狼藉。 安娜贝尔便只能看到他的后背，再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但她没怎么注意，刚刚在本应十分安全的泽奥西斯十字街经历过一场这样突兀刺激的袭击，别说分神琢磨对方的古怪，她连自己的思维都是乱的。 更何况，男友刚刚是最后才飙车出现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应当没听到那东西之前侮辱她和捷克的言论，否则，这时的安娜贝尔会立刻把“安抚布朗尼”放在第一位。 她没见过他狠毒的样子，但她见过他乱来。 这只精太擅长乱来了。 连某个闲杂人等对她的一句不干净的咒骂，他都要上手揍断人家的鼻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知道，如果布朗尼听见了那东西恶心的逼逼，会不会一怒之下搞大事。 巧克力脑袋搞大事一向等于作大死，安娜贝尔由衷希望他别搞事。 所以，虽然“布朗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布朗宁似乎知道许多事情”是值得探究的问题，但比起这些，此刻更值得关注的是—— “莉莉，你没事吧？” 依旧被倒悬在空中的洛莉冲她摆摆手。 “我没事，我很好，安娜，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捷克一声“欧耶”打断了。 乔治先生一手拿着被掰下来的黑色焦块，一手掏出手机，对准被荆棘倒悬的洛莉一通“咔咔咔”拍照。 洛莉：“……” “哥！”她转脸吼道，“放我下来！” 她哥正在专心研究地上的不明绿色液体。 又或者他只是装作听不见而已。 洛莉……洛莉转头对安娜贝尔表示：“我很不好，我哥他欺负我！” 中气十足，嗓门特大，就差直接“阿巴阿巴”变身表情包开最大音量回复。 安娜贝尔松了口气，看来莉莉并没有被那个莫名其妙的不明生物伤害，她精神气好得很。 松懈神经，抹去担忧后，安娜贝尔却皱了皱眉。 现在她意识到需要关注的其余问题了。 “刚才是不是你先开始用那种复杂语言对你哥说脏话的，莉莉？这不好，低头向你哥道歉。” 被持续倒吊的洛莉：“……” 埋头研究的洛森：“嗤。” 他没有抬头，没有回头，但洛莉坚信那声“嗤”包含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安娜贝尔更严肃了：“你刚才抢先说的问候语不是什么好词，是不是，莉莉？你学习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知识。向你哥道歉。” 洛莉：“……” 明明他也有说同样的问候语回馈她！ 而且这些问候语都是他教给她说的！ 那边那只布朗宁从小就在问候语领域词库丰富了！他只是在你面前装成了文明绅士的样子而已！ 洛莉气呼呼地停止了向好友告状，很明显，不管是不是在气头上，不管是不是刚经历过紧张刺激的战斗，对方永远会在兄妹争斗中有针对性地偏向某一方。 洛莉咬咬牙，直接倒吊着大声唱道：“那~边有只蠢精，他正用他的脏手去碰毒藤女的尸体——” 安娜贝尔不明所以。 但她敏|感地捂住了耳朵：这调子极其难听。 可洛森反手就是一个棒球帽砸了回去——洛莉唱的调子是他年少无知时自己作的曲子，其相关黑历史令精不堪回首。 洛莉躲过那个被烧焦的棒球帽，继续放声歌唱。 荆棘忍无可忍地在她脚腕上收紧。 “我就知道！你打算杀了我！从~前有只精灵，他——” 洛森：“……捷克，把她放下来。” 捷克“咔咔咔”拍了好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自己幸灾乐祸的行为。 他伸手去拉扯、拽动那条吊起洛莉的荆棘，然而…… “洛森，这个捆得太紧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洛森：“我怎么知道，这根荆棘和我没关系。” 洛莉：“……” 洛莉那友好的精灵问候语正要再次喷薄而出，不远处，依旧坐在幽绿色火团里调整呼吸的安娜贝尔就挣扎起来。 “我来吧。” 她咳嗽着说：“等等，我来，用法杖应该可以直接切开那段植物……嘶，为什么这个装作精灵的生物偏要挑今天发起袭击？这双高跟鞋都断了……嘶……” 几乎是下一秒，托送她的火团就闪了闪，用十分柔和的手法把她重新裹送了回去，并分出一小团亲昵地缠上她的脚腕，瞬间就消除了那份肿痛感。 而捆住洛莉的荆棘立刻松开。洛莉“噗通”一声结实砸在了捷克的背上，捷克“噗通”一声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洛莉：“……” 捷克：“……” 安娜贝尔：“……” 不知为何，安娜贝尔就是有点脸红。 她抓紧法杖，又抓过另一条荆棘乖巧递过来的包包，清了清嗓子。 而那边做尸体研究的布朗宁法师总算收集好了那些绿绿绿绿的凄惨样本，无视后背那些若隐若无的群众视线，他给弄脏的鞋扔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清洁魔法，又皱着眉推过机车。 “我需要找一家洗车店。” 他状似心疼地看着比利时二号的沾满黏液的轮胎：“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就先……” 安娜贝尔还没从身下那团又提供坐垫又提供按摩的温暖小火苗里回过神——她在布朗宁相关的“抱抱”里一向是思维迟钝的——别人就抢先了她一步。 “你等等！”面朝下砸在地上的捷克震声道：“你为什么会重新叫她蜜糖宝宝？你之前明明依旧在我面前仇恨表示‘那个斯威特’！” 洛森：“……” 洛森推车的背影变僵了那么一丢丢。 但下一瞬间他就更迅速地推车往外走。 面朝上砸在捷克背上的洛莉接道：“你不是今天在法师塔忙什么‘相当重要的研究’吗，怎么突然跑来这里，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洛森：“……” 洛森放弃了比利时二号，拔腿就往外冲。 被两句诘问间接震醒的安娜贝尔咳嗽一声。这次是重咳。 “洛森。”她只说。 洛森：“……” 什么垃圾妹妹。 什么垃圾朋友。 他回过头：“是这样，蜜糖宝宝，我在法师塔的研究很忙……” 安娜贝尔点头：“你知道有其他人在场时，我还会比较顾忌你的脸面。你是想现在检讨，还是等今晚你下班，我们单独从门垫、键盘、素食沙拉开始检讨？” 洛森：“……” 啊，黑暗的未来。 为什么它近在眼前。 他不禁小声逼逼：“我们可还没正式同居……” “布朗宁法师，我的公寓就在你的对面。而且我可以随时购买你现在租住的公寓。” “……” 万恶的有钱人。 洛森深吸一口气，“好吧，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逐渐酝酿在嘴边，然而他却猛地听见—— “你们是复合了吗？你们是瞒着我复合了吗？你们——你们决定——” “安娜，你绝对不能和我哥同居！你会被他骗得渣都不剩！他可是王八蛋啊！” 洛森：“……” 毅然决然的，布朗宁法师，拔腿就跑。 【数小时后，傍晚，六点整】 法师塔正式下班了。 ……可布朗宁法师不想下班。 他微微颤抖着指尖，拿出被扔进水球一下午的手机与联络喇叭——瞬间被狂乱无比的“嗡嗡嗡”吞没，消息提醒铺天盖地，短信界面也好语音信息也好全部都是亲朋好友的感叹号—— 洛森甚至还看到了盖着泽奥西斯学院戳的官方电子邮件，内容是通知他立刻去校长办公室接受教育，标题是【你这小崽子什么时候学会对女孩始乱终弃了？！（省略数行感叹号）】 ……很好，就连亚瑟都被通知到了，而且他气得连标题内容都输入出错，看这感叹号的高度重复架势，他可能打字时气得老花镜都哆嗦起来了。 洛森痛苦地把手机和联络喇叭重新扔回水球。 一下午的时间。 看起来，战斗力最为卓绝的斯威特继承人，她充分利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把他们的关系通知了他所有的亲朋好友。 ……真不愧是宿敌啊。 他当初为什么要想不开和毕生宿敌谈恋爱？ 布朗宁法师把脸埋进桌上的羊皮纸堆里，私心希望可以在墨水与元素粉末的气味里原地升华，变成透明精。 “布朗宁法师，节日快乐。” “布朗宁法师，节日快乐。” “布朗宁法师，节日快……” ——但不能，为什么这一层的每个法师下班时都要来和他打招呼？？ 明天不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类用来庆祝消费吃火鸡肉的感恩节！法师界自己都不放假的好吗！ 想要原地升华的布朗宁法师只好重新把自己从羊皮纸堆里挖掘出来，摆出笑容应付前来祝福的同事们。 即使过节是法师界近几年的新时髦，布朗宁家也从没有过感恩节的传统——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没钱买多汁肥嫩的大火鸡，而柴柴的不知冻了多久的火鸡肉丝真心比黑面包还难吃。 过去，每逢人类世界的节假日，洛森都奔波在大挣节日钱的道路上，洛莉都奔波在各个举行演唱节目的剧院里，顶多也就是互相寄送礼物罢了。 ……但同事们可不这么想，最近整个法师塔都知道这位布朗宁法师在被斯威特家的继承人追，某些蠢蠢欲动的女性（及少许男性）不得不放弃目标，明目张胆讨好洛森的人数却没有显著减少——无非是想和他拉近关系，从而获得搭上斯威特家族的机会罢了。 洛森并不知道那整个法师界都知道的绯闻，但这不妨碍他看出对方虚情假意的笑容。 这直接导致布朗宁法师的研究时长火速增加、摸鱼时长直线下降——他不想花功夫应付这些莫名其妙对他示好的人类，毕竟现在的他不需要讨好他们也能照样领到高昂的薪水。 ……但场面活到底还是要做的，不想搭理的人来祝你“节日快乐”，你总不能回复“我不快乐”吧。 等到洛森一个个应付完分外热情的同事们，已经是七点整了。 他趴回羊皮纸堆叠的小山里，长舒了一口气，休息了片刻后又抬头，活动了一下酸痛的颈椎。 今晚肯定是回不去公寓了。 洛森又不傻，他不可能主动送上门给宿敌折磨——他坐在这都能设想出来斯威特那种种的可怕手法了，她太知道怎么折磨他—— 当着他面叫一份超级全家桶然后丢给他一盘野菜拌苦瓜； 当着他面订购一只肥嫩多汁喷香冒油的大火鸡然后切一丢丢吃，把剩余一大半扔进垃圾桶； 当着他面翻出他所有的云吸兔资料销毁，并抱着货真价实蓬松柔软的比利时一边狠rua一边冷笑； 哦，还有，最恐怖的，羽毛笔协议书纸质日程表一字排开，逼着他签署某个由书呆子草拟的完备协议，其内容是“以后不允许布朗宁在一整月的月初、月中、月末与我发生性行为，若他拒绝签署，就等同于拒绝维持情侣关系”…… 天。 最最了解对方，以至于此刻详细推演出酷刑一百零八种的布朗宁法师又想原地升华了。 他戴着痛苦面具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挪动着庞大的研究资料回到自己在25层的临时办公室，然后开始翻找那个随身携带的手提箱。 里面装着一只精灵在野外露营所需的全部装备——也是一个成年法师能在自己办公室过夜的全部装备。 ……今夜回不去，明夜回不去，后天夜里也回不去……大大大后天……呃，直接拖到计划进入关键期的那天好了，半个月后蜜糖宝宝一定消气了，她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洛森·怂精·布朗宁：不能开口怼不能上手打，还不能逃嘛。 ……他究竟是为什么想不开要和宿敌谈恋爱，嗯？？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这么一个只能唯唯诺诺缩在办公室沙发上的惨境？？ 布朗宁法师缩在办公室沙发上反思了一下自己。 ……可恶，谁让蜜糖宝宝太可爱了，都怪他不中用的意志力。 最近……除了在办公室过夜……也别出现在任何熟人面前吧。 否则，让我想想……唔，我要怎么才能把蠢宝宝今天下午做的事圆回来……万一…… 洛森思索了很久。 “安娜贝尔相关”一直都是他这里最棘手的紧急事件。 比今天突然出现展开袭击的那东西还要紧急。 对了，说到它，敢出现在法师界的十字街搜寻莉莉，想必是已经狗急跳墙了吧……他在那边展开的计划要调整调整，适当放松一些桎梏，以免它出现第二次意外…… 直到他的胃开始疼了，提醒洛森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点，他才回过神来。 洛森划出钟表魔法，发现现在是晚上八点整。 ……好吧，是爆肝狂魔吃晚饭的时间点。 洛森从沙发上慢吞吞地站起，捂着胃打开手提箱，找到自己特别调配的治疗药生嚼了两粒，又翻了翻抽屉，果然找到了上一任法师丢放在这里的泡面便当盒。 他拿过碗丢了好几个粗暴的清洁魔法，走进电梯，决定去一楼休息大厅的员工零食柜里，摸一包泡面吃。 上层当然也有专供的法师餐厅，但洛森做过食堂后厨，他知道每逢节假日前，深夜食堂提供的绝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有，也不过是把上一顿的剩饭剩菜加工一下，所以花钱去法师餐厅的性价比远远低于一碗泡面。 别问，问就是抠惯了。 洛森乘电梯下到休息大厅。 电梯厢静悄悄的。 大厅黑黢黢的。 ……对，差点忘了，法师塔也是一个为了研究经费抠习惯的地方，它绝不会在下班时间打开顶灯，法师塔和财大气粗没关系。 ↑目前的薪水起码要分走整座法师塔经费预算三分之一的布朗宁法师 抠惯的布朗宁法师也没绕路打开顶灯，他直接摸黑去了零食柜，摸到一包即将临期的超大量泡面，又重新坐电梯回到26层，走进茶水间。 26层要比12、13层空旷许多，它是一个会议式的大型研究中心，所以等到法师们下班，器材资料一收灯光一关—— 它看上去就是一个光秃秃的、摆着苍白石桌的体育场。 洛森端着泡好的面走出茶水间，为了食欲考虑，又走向了开阔的阳台。 ——阳台外有光线。 是月亮。 他喜欢月亮。 ……也喜欢森林。 洛森把面碗架在阳台的扶手上，看一会儿月亮，低头吃一会儿面，刻意维持着慢悠悠的进食速度。 这都是他从安娜贝尔那里学来的：吃饭速度慢一点对胃好，吃饭速度慢一点对胃好——她都要把他耳朵念出茧了。 她真烦。 她就喜欢管他。 她扮演一只甜美柔软的小可爱追他还不到半个月呢。 每时每刻，她简直都要把“约束”这两个字写脸上了。 他一直最反感“约束”与“规矩”，一直最反感宿敌的死板做派。 他…… “蜜糖蠢宝宝。在做什么呢。” 洛森咬断一口面条。 他有一点点想她了。 【与此同时】 蜜糖蠢宝宝什么也没做，她蹲守在讨厌无敌大混蛋男朋友的公寓里，双臂死死锁在胸前，好像一尊石雕。 厨房里正飘出火鸡的香味——肥嫩鲜美、汁水四溢的特级火鸡——还有火腿、洋葱、甜南瓜与土豆泥。 斯威特家当然不会那么时髦地追寻法师界过节的潮流，但安娜贝尔知道某个智障食肉动物绝对会眼巴巴地盯着感恩节火鸡看——就算他现在已经克制住自己不会盯着感恩节火鸡看了，那也绝对曾经眼巴巴盯过！ 别以为读书时她没发现，他在感恩节凌晨的时候躲在学校食堂楼梯的小拐角里啃鸡骨头！ 粗鲁无礼的宿敌吧唧嘴的噪音，本小姐就是隔着两层楼都能听见！ 所以，勉为其难，下午报复性打了数通联络喇叭彻底点炸他的亲友圈后，安娜贝尔订购材料，做了一次与书本上一模一样的感恩节晚餐。 哦，她这可不是等他回家吃。 鉴于这只精今天糟糕、过分、不信任她、种种需要纠正责骂的行为表现——安娜贝尔都想好了，他一进门，她就—— 立刻叫一份啃得基的超级全家桶，然后丢给他一盘野菜拌苦瓜； 再拿出火候正好的火鸡，然后用小银叉切一丢丢吃，把剩余一大半扔进垃圾桶； 冷笑着夺过他的手机销毁他收藏的所有兔子卖萌的视频，如果不是私宅距离太远，安娜贝尔一定会把比利时·杏仁糖也抱过来，在他的眼前狠rua一通让他馋的眼眶都变红； 哦，还有，最厉害的，影视或文学作品都有渲染的，什么“滚去睡书房”…… 安娜贝尔也十分跃跃欲试地想尝试一下—— 如果不是她自认在未同居之前说这话太不得体了，又不是正式成为了他公寓的女主人；而且，咳，口头禁止一下那什么也就算了，虽然起草协议逼着他签会看到巧克力脑袋极稀有的痛苦面具啦，但…… 咳咳。 书面协议可必须要仔细遵守的，仔细遵守了，不也是……折磨她吗。 然而，安娜贝尔从六点等到七点，从七点等到八点—— 迟迟等不来某个早就下班的混蛋。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那混蛋肯定是“一时狗不如一世狗”，决定直接怂在办公室过夜，拖到她没脾气再出现了！！ 了解度高到即便冷战也在互相预判吗？？ 什么破烂混蛋！ 什么破烂混蛋！ ……她究竟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破烂混蛋？！ 安娜贝尔缩紧双臂，又等了三十分钟。 她打算三十分钟后就闯进他的卧室睡觉，并大肆糟蹋他的枕头被子，以此报复这个混蛋。 然而，三十分钟后，安娜贝尔没有怒而闯进他的卧室。 她从餐桌愤怒地挪到了沙发上，依旧紧锁着双臂，但同时用魔法打开了电视，以此消磨时间。 “八点零三十四分，今年法师界的第一场雪已经伴随着感恩节降落在本区域，同时，马哲尔海峡遭遇海啸，数位法师正于海岸集合并展开封锁，但不排除法师塔区域会产生大型水星系炼金实验的强降雨……” 安娜贝尔从沙发上猛地跳起来，冲向玄关的雨伞架。 几乎只花了三分钟，她抓起法杖，急急忙忙地套上胶鞋——布朗尼的伞只有一把，而且这蠢货忘在公寓的伞架上了—— 安娜贝尔放开双臂，转而把那柄廉价的透明雨伞抱在胸前，拉开公寓门就冲了出去，像一枚为了红果果毅然冲向陷阱的兔子。 “嘭！” ——兔子撞在了傻站在门口、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还缩着脑袋往窗户里看的蠢熊身上。 一如既往地，蠢熊在他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伸手垫住了她的额头。 “呃……嗨？蜜糖宝宝？你去哪……”他的目光在她的胶鞋雨伞上划了一圈，“……去哪里的高地冲锋？” 安娜贝尔：“……你杵在门口扒着窗户看什么？” 而且，外套上没有雨水，肩膀上也没有很厚的雪。 ……才回来，正好错过法师塔那边登陆的海啸吗？ 洛森咳嗽一声。 这咳嗽与早些时候，她裹在幽绿色火焰里清嗓子的声音，有些相同。 “不是，咳，路人都说，现在正在下法师界今年的第一场雪。法师塔阳台那里的雪景不够漂亮，我公寓有个最好的看雪视野，我就过来……找找看，试一试，占个好位子……” 安娜贝尔咬了咬嘴唇。 他骗鬼啊。 法师塔正在面临海啸登陆呢，只有我们家在局部降雪。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法师塔在下雪，但雪不够好看，所以我过来找好看的雪。 【我有一点点想你，所以放下晚饭跑回来，但又怕被你教训，就打算扒在窗户外看看你在不在。】 【……你在沙发上，那我就，再扒着看一会儿。】 第211章 第两百零六章 检讨大会的硬性要求便是低声下气（下） 第两百零六章 检讨大会的硬性要求便是低声下气（下） 洛森一开门就闻到了烤火鸡的香味。 一闻就是肥嫩, 多汁，填料满满的特级烤火鸡。 ……他意外地瞥了眼打开门后就一声不吭往厨房走的安娜贝尔，不禁说道：“你们家还有过感恩节的传统？我还以为斯威特家是不追求潮流的守旧……” 安娜贝尔用法杖点开烤箱, 让里面熟透的火鸡飞出来在桌上自己摆好，然后打开冰箱拿果汁。 洛森没有收到回复，立刻得寸进尺地贴过去——可下一秒他便越过安娜贝尔的肩膀看到了冰箱内部, 只见放饮料的区域堆满了酸奶、果汁、葡萄酒与绿色奶昔，他那几罐碳酸汽水可怜巴巴地缩在最底层的角落里。 场面闻者伤心, 见者流泪，原本坚硬的易拉罐外壳都要被霸道的酸奶与果汁压软了。 洛森：“……” 联想到今夜可怜巴巴缩在办公室沙发上的他，顿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未来。 这就是和女朋友同居的代价吗。 “你今天就开始搬行李了吗？”他头皮发麻地说，“我还以为……” 安娜贝尔堪称响亮地关上冰箱门。 “你还以为什么？你还想说什么？” 她机关枪般突突突地开口了：“你以为今天做错了惹我生气我就会取消同居决定吗？你想的太天真了，巧克力脑袋！我不仅要搬过来，我还要挤压你每一分每一寸的生存空间，把你欺负到——你想说什么？你不准说什么！我说话时你不准插嘴！你——你想插嘴说什么, 倒是说说看啊？！” 洛森：“呃……你是不是扔了我的两罐可乐？冰箱原本应该有六罐，可我只看到四罐……一罐可乐要14枚铜币……”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怒不可遏，穿着毛绒拖鞋直接起跳，给他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头槌攻击。 洛森：“……” 洛森捂住自己的下巴, 在疼痛导致的幻觉中仿佛回到了她还会往他脸上糊猫猫拳的时代。 于是，出于某种刻在dna里的习惯, 受到攻击的他立刻矮身抄起宿敌的膝盖弯，将她倒提过来扛在—— 蜜糖蠢宝宝蹬着腿大叫：“别以为把我扔进你的卧室亲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而且本小姐还在生理期！” 巧克力脑袋：“……” 这样的发言绝不属于当年的宿敌斗殴了。 他颇为尴尬地顿住脚步，把蜜糖宝宝放在餐桌边拉开的那把椅子上。 蜜糖宝宝视野回到正面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伸脚踢他，洛森没有动，胳膊上挨了毛绒拖鞋一次格外凶猛的拍击。 ……蜜糖宝宝立刻收腿停止攻击, 她眼圈红红的，脸也是红的。 全都是被他气红的。 大概。 洛森觉得这时解释“刚刚我没想把你扔进卧室，只是条件反射进行反击”会让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所以他选择保持沉默，转身重新打开冰箱。 蜜糖宝宝大声说：“不准喝冰可乐！” 洛森没喝冰可乐，洛森拿出了那壶之前她准备拿的橙汁，然后又拿出橱柜里那只全公寓最好的杯子，把它变形成一个很高雅的造型，放在她面前。 蜜糖宝宝小声说：“我要用你的破马克杯喝橙汁。” ……洛森只好把高雅的陶瓷杯放回去，拿出自己唯一的那只常年盛咖啡的马克杯，灌进橙汁推过去。 蜜糖宝宝双手捧起这只毫无质感的廉价马克杯，开始小口小口喝橙汁。 一边喝一边发表感言：“这杯子真破烂，拿在手里都不舒服。” “……” “外形蠢蠢的。” “……” “它长得好丑啊，丑就算了，还是破烂。” “……” “破烂马克杯。” “……” 这么嫌弃，你还非要用它喝。 洛森不理睬她明显指马克杯骂他的撒气方式，转身把厨房里的食物都盛出来，又摆好了一副餐具。 ——等到全部上桌后，他才发现—— 烤火鸡，火腿土豆泥，芝士通心粉，烤时蔬，南瓜汤与小甜圆面包，果酱蛋糕——这是一顿不折不扣的感恩节大餐。 而且还是八人宴会级别的。 洛森：“……你是不是有一本名为《感恩节礼仪大全》的破书？”而你照着书上的一板一眼完全复刻了？ 安娜贝尔：“那不是破书，而且它叫《感恩节传统：晚宴篇》。” 洛森：“……” 洛森不禁也拉开椅子，坐下，沉默地望着这一桌子过于丰盛的晚餐。 等到安娜贝尔小口小口地啜完马克杯里的橙汁，他依旧保持着沉默。 安娜贝尔把杯子放下，气哼哼地拿起餐具，开始握着餐刀切火鸡肉，决定不管他。 ……决定不管他的两分钟后，她屈尊开口，出于礼仪的问候：“怎么？你是被这桌子菜震傻了吗？” 洛森：“不……我只是……有点意外。” 他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这才吐出下半句：“蜜糖宝宝，我猜到你要当着我的面大吃特吃让我眼馋，但我没猜到……你会选择牺牲这么大的‘大吃特吃’。” 洛森轻缓、柔和地强调：“蜜糖宝宝，我郑重声明，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变胖，你原本就太瘦了。但吃下这么一桌子八人份晚宴，我有点怕你的胃爆炸。” 安娜贝尔：“……” 礼仪良好的大小姐在切割时发出了“吱呀”的噪音—— 而另一套刀叉，它立刻从橱柜里蹦出来，“嗖”地飞到洛森眼前，其中一把餐刀“当啷”扎在了他面前的餐桌上，扎出了一个看上去就很痛的口子。 洛森：“……” “这是我从超市买的合成木……” “丑，垃圾，破烂，反正我搬进来后也要换。” “……” “布朗宁，吃·你·的·火·鸡。” “……” 原来还有我的份？ 可我以为你是要自己一个人吃，让我啃点菜叶子站在旁边看，以表示分外诚恳的认错态度呢。 难道是我猜错了？ 没道理啊，按照蠢宝宝今天上午的生气程度，她一定会对我施以这个等级的类似惩罚—— 等等，难道，她已经消气了？ ……不应该吧，他还没道歉，还没检讨，还没接受惩罚，甚至没说什么话送什么礼物哄她。 虽然这只蜜糖宝宝一直都过分好哄的，但他以往总会有个“哄”的过程啊。 洛森若有所思地拿起刀叉，对安娜贝尔骤然缓和的态度十分忐忑。 所以，当安娜贝尔以势如破竹的气势操作餐叉插上一颗小西红柿，放进自己盘子里时，洛森试探着说：“蜜糖宝宝，你知道，我回来只是想看雪。” 安娜贝尔把那枚小西红柿放进嘴里，微鼓着双颊发出一声含糊的“哼”。 “……所以，等这场雪下完，我就要回法师塔……” 听你瞎扯。 安娜贝尔：“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自然气候。巧克力脑袋，你何时培养了‘看雪’的浪漫诗人情怀？” 洛森：“呃，我本质上是个来自大自然的精灵，所以……” “我正在生理期。今天上午都被你气得肚子痛了。” 洛森立刻忘记了自己正要开始展开修饰的上一个谎言，与不到24小时才亲手为她买过的魔法小贴片。 他扔开手中的刀叉，焦躁地站起：“抱歉，我先去厨房给你弄点热牛奶……” 安娜贝尔用稍重的力道匆忙咬破了那颗小西红柿。 “所以你今天别想着去搞你那些艰深的‘大研究’。你的破烂公寓连电热毯都没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小姐只能勉强让你充当提供抱抱与温度的捂肚子器……” 可惜布朗宁法师错过了她这通弯弯绕绕撒娇、并要求抱抱的发言，他已经冲进了厨房里，并发出一系列叮铃哐啷的动静。 安娜贝尔：“……” 她有理由怀疑他会慌到在厨房里用魔法折腾出一个超大号热水袋。 ……安娜贝尔其实一直都搞不懂洛森干嘛要对她的特殊日子这么认真铭记、分外紧张，它只是一段有些隐私、有些肮脏可耻的小日子——但这不妨碍她心情变得更好。 看到宿敌出糗失智一向会让她心情变好。 所以心情变好的安娜贝尔不得不也放下餐叉起身，以免这家伙真的慌到折腾出什么新奇魔法。 “布朗尼。你在做什么？没必要……” 洛森抓着锅回头，紧张感就像他手边升起的蒸汽一样浓郁：“没什么，蜜糖宝宝，我只是在煮热巧克力。你还痛吗？要加多少棉花糖？” 安娜贝尔：“……” 那没事了。 她轻咳一声，挥散所有准备劝说安抚的词汇，堂而皇之地贴他近了一点，试图欣赏锅里咕嘟咕嘟的热巧克力。 ……没能欣赏到，她穿着平底的毛绒拖鞋无法让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而且她也穿着高跟鞋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实在不想踮脚。 于是安娜贝兔灵敏地往下一沉，抱住他的侧腰，拱开他的夹克下摆，成功钻到了他拿锅的手臂下，又向煮锅里咕嘟咕嘟的巧克力探出脑袋。 突然发现夹克里长出一只蠢兔子的洛森：“……” 她真的很喜欢巧克力啊。 “你看上去肚子不是很疼了。”他既担忧又怀疑地说，“动作这么灵敏。” 安娜贝兔继续哼哼。 想不起来贴片这个东西的作用的蠢蛋又不是她，怎么可能真的存在肚子疼——她拒绝提醒，乐意看蠢蛋笑话。 洛森不得不高高抬着手臂（给她留下探脑袋的空间），搅拌了一下锅中的液体。 安娜贝尔被他的动作打搅了——他今天的低马尾或许是在匆忙的两次往返中被风拆散了—— 此时，他稍稍做点动作，挤在他夹克里看巧克力的她就被某缕栗色的长发搔到了脸颊。 洛森的头发并不算十分柔软，他短发时就是微软偏硬的巧克力质感，也很容易翘起来。 安娜贝尔喜欢抓乱它，但不代表她喜欢被挠痒。 ——这会让她联想到今天上午贴过脚腕的荆棘的。 这联想也太不……咳嗯……得体了。 “布朗尼，你怎么想起来留长发了？” 她半真半假地抱怨：“我一直忘记问你这个。长发很不好打理吧？而且你以前短发时很好看啊。” 洛森的背僵了僵，紧紧靠着他的安娜贝尔立刻察觉到了。 “……怎么？这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没什么……就……蜜糖宝宝，我不知道你原来……喜欢短发？” 那当然了，你短发的时候，可没那么多甲乙丙丁惦记着和你睡觉。 但安娜贝尔权衡了一下，发现他短发时只能有“抓乱”，而长发后自己还增添了一个分外舒适的“扯发圈”享受。 所以她说：“没，你知道我的，贵族男性大多都是长发。我对男性留长发本身没什么意见。” 哦。 蜜糖宝宝嘴里的“没意见”，就等于“很喜欢”了。 果然薇薇安说的一点没错。 洛森低头搅拌热巧克力：“我只是没有过去做研究的时候，没空修剪它而已……没有刻意留过。如果你觉得会很奇怪，改天我去理发店……” 安娜贝尔立刻就想到了其他女人的美甲——沾着泡沫或别的什么，穿过他的栗发。 她响亮回答：“不用！保持现状！禁止去理发店！浪费钱！” “……好的，蜜糖宝宝。” 接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沉默到窗外雪落的声音都很清晰，清晰到能猜中、听见彼此心里在考虑的东西。 也许往常没有那么灵，但现在的他们贴得实在太近，这让宿敌之间的解码工作轻而易举。 终于，安娜贝尔拱在外套里，戳了戳他的毛衣。 洛森动了一下。 “我明白。我也在想你想的事。” 他轻声回应宿敌这次戳击传达的小暗号：“但我没有就上午的事进行正式道歉，你不是还在生气？” 安娜贝尔转戳为捏。 “……疼，疼疼，松手，松手，蠢宝宝，我做就是了。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麻烦至极的多余要求吗？” 安娜贝尔松开手，把脸往上仰了仰。 “我要坐着。”她傲慢地命令，“高跟鞋穿了一天，不想踮脚。” 于是洛森关上火，另一只手臂也环绕过来，把她抱在了流理台上，一旁就是巧克力与砂糖。 他们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洛森微温的掌心一直放在她的腹部，就好像是要一边亲昵一边确认她是否真的没有肚子疼。 无关情|欲，这个吻和安娜贝尔的初吻一样，仅仅是贴在一起，交换气息，温柔地磨蹭着嘴唇。 ……他果然知道，她是在想一个适合下雪天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沉默时间的宿敌交互加密翻译： 【下雪了哎。】 【的确下雪了。】 【你要不要亲亲我？】 【我的确有点想亲你。】 【你打算什么时候亲？】 【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吻？】 【适合下雪天的吻。】 【我知道了。……以防万一你还在生气不让我亲，我先开口问问你。】 第212章 第二百零七章 初雪之下被掩埋的秘密交易（上） 第二百零七章 初雪之下被掩埋的秘密交易（上） 今年的感恩节前夜, 法师界迎来了第一场雪。 ……还是那句话，法师界的感恩节只不过是少数法师追求潮流、用于办派对与大吃大喝的借口—— 捷克·乔治太了解洛森·布朗宁是个不爱节日的抠鬼了，恰恰相反, 他曾目睹数次室友在节日大赚那些“节日狂”的金币，并在宿舍里发言嘲讽这帮“脑子都被彩灯和大餐泡烂的有钱人”—— 所以, 当他看见洛森·布朗宁开始带着贴有节日小贴纸的便当盒上班, 每天的早午晚饭都是火鸡三明治、小甜圆面包和南瓜饼干时…… 第一天捷克保持了沉默。 第二天捷克坚强保持了沉默。 第三天捷克卓越地保持了沉默。 第四天…… 第四天是周末, 捷克坐在泽奥西斯学院附近他们最喜欢的那家快餐店，眼神麻木地看着洛森·布朗宁叒掏出贴有“thanksgivg”小贴纸的便当盒, 拿出火鸡三明治、小甜圆面包和南瓜饼干。 “我也想买汉堡吃。” 似乎是收到了他麻木眼神中暗藏的灵魂发问, 洛森无奈地说：“但我认识一个为了赌气做了八人份晚宴的蠢货，她气消了之后就意识到那是个多么不明智的决定——为了避免她做出‘没关系, 吃不完就扔进垃圾桶’的更不明智决定, 我这几天只能帮着消耗剩菜了。” 捷克：“……” 你不需要用“蠢货”来代指，兄弟，朋友多年, 我唯一从你嘴里听到的“蠢货”就指代安娜贝尔·斯威特, 况且她的唯一指代词包括并不限于“蠢兔子”“笨蛋”“智障”“疯女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着她都叫“蜜糖宝宝”。 而且整个泽奥西斯都知道你叫她“蜜糖宝宝”。 他眼神麻木地开口：“是吗，那一定是只很大的火鸡，我看你吃了这么多天。” 洛森叹了口气, 嫌弃地剥开三明治的包装纸：“是的，体积大到完全没有必要, 我怀疑一个饥肠辘辘的橄榄球队都吃不完, 而且那些肉也过于丰厚了，切开后烤出的肉汁与火鸡肉汁就像老动画里那种流淌……” 捷克的角度能看到那三明治里满当当的内容物。中间竟然还夹着一块浸满肉汁的爆汁吐司，与炸得脆脆的烤洋葱。 ……里面竟然还有爆汁吐司夹心和烤洋葱！！ 捷克忍无可忍地扔下手里的香辣鸡腿堡：“洛森！我也要吃！” 洛森：“……” 洛森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傻子。 捷克本以为下一句就是“不, 你休想”——过去索要“安娜贝尔相关物”他只能得到这样气人的幼稚鬼回答—— “好吧，兄弟。给你。” 洛森拿出便当盒里满当当的第二个火鸡三明治，直接递给了捷克。 捷克：？？？ 捷克有些懵地打开三明治包装纸。 满当当的内容物，浸满火鸡肉汁的吐司夹心，和炸得脆脆的烤洋葱。 ……有些懵地意识到，这个三明治，真的和洛森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你怎么……” 舍得把你“安娜贝尔相关物”中五星级稀有度的“安娜贝尔手作食物”分享给我？？ 难道是火鸡吃多了，开启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感恩节开关，终于意识到“分享”的美好？？ “别瞎想。” 洛森啃了一口三明治，“便当里的东西都是我做的，那个蠢货这几天不能碰冷水。” 捷克：做三明治能碰到冷水吗？？？ “……好吧，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蠢货是不折不扣的大小姐……”布朗宁法师翻了个大白眼，“她拒绝食用剩菜剩饭，也拒绝接受我用这种方式处理剩菜剩饭。放心吃吧，这些，她的爪子碰都不肯碰。” 捷克：“……” 捷克沉默了几十秒，决定先“啊呜”来上一口。 ——天，肉香味，酱汁味，一嘴几乎包不下的丰富材料，与极其吝啬的“健康蔬菜”搭配—— 果然是布朗宁式的美食。 “这个绝对很适合配可乐。”捷克“吧唧吧唧”地含糊赞叹，“你应该开一家汉堡店，兄弟。这个三明治简直是火鸡肉汉堡。” “我也想，但我不能。”洛森说，“那蠢货会第一时间雇人收购我的店，再开车推平它，在遗迹上新建一家轻食奶昔店。” 捷克：“……” 他是故意多次提起斯威特好让我们进入今天见面谈话的正题，还是单纯在进行烦人逼逼？ ……肯定是单纯在进行烦人逼逼。 捷克不想理睬对方的烦人逼逼，伸手去拿他的便当盒：“我还想吃南瓜饼干……” “啪！” ——是洛森打开他手的声音。 捷克：“……你干嘛？这不是你做的食物吗？” 洛森：“是，但便当盒上的‘thanksgivg’贴纸是我女朋友贴的。不准碰我的便当盒。” 捷克：“……” 他就知道。 ……有病吧！！ “斯威特。斯威特斯威特。” 捷克咕哝，“你一直在提她……你怎么想的？真要和那种大小姐住一起？洛森，同居不等同于复合。” 洛森意外地看他一眼：“我以为你一直站在斯威特那边。” “……那是以前。” 我现在没转成黑粉都是出自cp爱了。 想到这里，捷克叹息一声。 “你们真复合了？” “没错。” “……洛森，你真觉得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吗？” 洛森放下了三明治。 他皱眉，认认真真地看向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有什么问题？” ——他从不觉得，朋友会认为“有什么问题”。 泽奥西斯夫妇的态度可以理解，但捷克？ 每次和斯威特吵架负气，捷克都是第一时间站在她那边，常常反过来让他退让的好吗。 更别提捷克太太心情不好时产出的中短篇虐肉，洛森自己看都会觉得同人中的自己卑微又可怜，一直在妥协，其逆来顺受的ooc感差点没让伟大的布朗宁心梗——明明遭遇这种尖锐伤害时他绝对会吵到让斯威特也不好受，去他的委曲求全——但那时洛森可一点都不同情同人版，毕竟那家伙可怜成落水狗都能亲近斯威特，和她发展出远远不止于牵手亲吻的关系（。） 他本精是不可怜，但只能和她牵牵手亲一亲啊（。） “那可是斯威特……如果你还记得，洛森，你们几天前还因为打游戏的事闹了很大矛盾，当时她脸色可……” “等等，等等。你说的是感恩节前夕的那天上午。” 洛森立刻打断他：“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捷克，她生那么大的气都是因为你，知道吗？” 捷克·天降一口锅·乔治：“……” 他怒道：“我可是前cp头子！对斯威特再怎么有意见也没干过粉转黑反手怒踩的事！我还保留了那么多的同人文没删！怎么就因为我了？！” “好。我问你。你是不是告诉她，你那天在‘替布朗宁买游戏’？” 洛森掰开一块南瓜泥饼干：“我根本没有托你‘特地去那家店买游戏’。是你主动给我打联络喇叭，说碰上典藏版要买回家和我一起玩，然后去了那家店吧？我压根没要求你替我买，也没舍得买，就想着借你的碟过过瘾，是不是？” “当然，但这有什么——” “斯威特生气的点是这个，不是什么‘禁止我打游戏’。” 洛森无奈地解释：“我们私下说清楚了，她感到气愤的原因是‘我绕过她偷偷摸摸联系别人买游戏，不信任她’，但其实我压根没有‘绕过她偷偷摸摸联系你’，更不可能‘花钱买游戏’，我和你只是正好通了一次联络喇叭，约好借你的碟一起——停，停，别做出这种表情，我知道，这个原因很莫名其妙，捷克，我当时也是你这种表情。” 捷克：“……” 捷克顿了顿，还是压抑不住：“她怎么——这简直——不就是简简单单的买个游戏吗？？怎么能衍生出那么多的‘不在意’‘不信任’含义？？” 是啊。 也不仔细想想，我怎么可能舍得掏钱买游戏。 “你和女孩谈过几次恋爱了，捷克。”洛森耸耸肩，“你知道，她们有的时候就会敏感纤细，在你意想不到的角度死钻牛角尖……” 虽然，正常且理智的安娜贝尔绝不会犯这种对宿敌的判断错误（他怎么可能舍得花钱买典藏版游戏啊），恰恰相反，蠢宝宝在恋爱上的粗神经一向反过来令布朗熊的纤细神经痛苦不已—— 洛森猜，这是因为她那天刚刚接下同居的重要邀请，又处在易怒易躁心情波动不受控制的生理期吧。 “……说真的，我也没有‘潜意识认为她禁止我打游戏’，斯威特曾送的那台游戏机性能多牛你也知道，捷克，但‘在工作时摸鱼被严谨的女友逮个正着于是连夜逃跑’不是雄性的本能吗……亚瑟他在给狼崽喂奶时睡着被伯母发现都会连夜夹尾巴逃进床底……” 捷克：知道归知道，不要一脸理所当然地给我爆一个关于校长家庭弟位的黑历史。 洛森把南瓜饼干的最后一颗碎末扔进嘴里，总结道：“所以，如果女孩误会了什么发生矛盾，和她仔仔细细说开，互相解释清楚就好。如果不是你当时没说清楚，捷克，斯威特压根不会生气。” 捷克：“……” 在成人的世界已经谈过几场恋爱的捷克也叹了口气，颓然地握过一杯冰可乐。 “你这是理想状况分析，而且斯威特法师本身性格就偏理性。”他苦闷地说，“真要闹了矛盾有了莫名其妙的误会，女孩压根不会给你‘解释清楚’的机会。她们怎么总这么麻烦？” 洛森再次投以看傻子的目光：“你当然不能一开始就对她说‘我没有错你听好了我向你解释清楚’，捷克。生气的女孩重视的是‘你如何认错如何表达自己对她的重视’，不是‘问题如何解决’。总之先认错，然后想办法哄一哄，等哄好了消气了，她会相信你的任何解释——即使你说‘约会迟到三小时是因为在公路上遭遇了一大波兔子迁徙’。” 捷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洛森：“我女朋友真的很爱生气。” 而且偶尔她不生气的时候我还会故意惹她生气（。） “不过，当然，如果你想和她长长久久走下去，‘认错’‘表达重视’与‘解决问题’的比重是必须相等的，哄过之后，你也必须仔仔细细向她解释、沟通，最好再补一个深刻检讨。例如‘下次我想买游戏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尽一切可能和你一起买，一起玩，不如今晚我们就来玩森林冰火人吧，蜜糖宝宝，我把那个帅气的火人角色让给你’。” 捷克：“……” 然后人家就会继续高高兴兴开开心心搬进你的公寓，穿着小睡裙窝在你的被子里睡觉，是吧。 面对这只分外熟练的可恨精，捷克恨不得在眼神里写满正义的谴责。 “看什么，捷克，你谈了几场恋爱还不知道总结这些道理吗。” “……你谈一场恋爱就知道这么多哄人道理还真是自豪啊。……你就不能从根源上做努力，少惹斯威特生气？？” “不能。因为可爱。” “……” “而且我给斯威特生气的等级专门做过分级，我把平时惹她时引发的怒气等级都控制在绿色安全区域，她自己都不会真的感到困扰啦。绿色安全区域的怒气我都不需要去哄的，五分钟她自己就好了。” 捷克：宿敌情|趣，是吧。 “那我还真要感谢斯威特。”他咬牙切齿道，“感谢她拯救了法师界千千万万少女不被你这种渣精反复套路。” 洛森欣然肯定：“也感谢她让你这种人保有直来直去不哄人的思维，有机会和不同女孩谈很多场恋爱。” 捷克：“……” 捷克低头，愤怒地大啃火鸡三明治。 不仅擅长惹女朋友生气，这只精就是擅长惹周围所有人生气！！ “所以，捷克，你可以放心，我们目前相处得还不错……” “我放心不了。” 捷克没好气地说：“你是要和那个花边新闻满天飞、家族背景与手腕深不可测的斯威特复合，洛森，我们现在不是学院里的学徒了，你懂吗？” 是的。 “但我……” “行行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前段时间试图谋杀她那个‘未婚夫’的举动我全看见了。”捷克很头疼，“你们是肯定会复合的……但同居？洛森，你知道和一个女人同居是一个概念吗？这代表你们的关系正式变成‘serio retionship’，你有可能会考虑和她结婚——” 洛森：“哦。” 意识到这声“哦”很突兀后，他略狼狈地低头，拿出了便当盒里的小甜圆面包。 捷克：“……” 捷克陡然沉默下去，瞪了他好一会儿，久久不能发言。 布朗宁法师开始神情自若地咀嚼小甜圆面包。 “你和谐——你已经在考虑和她结婚的事了，是不是？！” 布朗宁法师颇为认真地把玩着小甜圆面包上的酥皮。 “别告诉我——别告诉我——洛森，别告诉你早就开始计划求婚——或订婚戒指——” 布朗宁法师全神贯注地撕扯着小甜圆面包上的酥皮。 捷克：“——你还准备了订婚戒指！你已经准备了订婚戒指！！” 事实证明，宿敌之外，共寝多年目睹多次宿敌斗争的室友，他也能猜到某精灵特定的心虚反应，并就此判断出事实。 “我不敢相信……” 捷克嘶哑地说：“我不敢相信……洛森……你这个……” 咳。 “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捷克，冷静。” 布朗宁法师终于决定暂时撤走对手中的小甜圆面包的注视，“正如你说的，我们刚刚复合就决定同居，而如果刚刚同居就向她提出‘婚姻’相关，肯定会把蜜糖宝宝吓跑……所以我……” “所以你准备好了订婚戒指和求婚计划，但打算再等个三四年，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呃。” 这声“呃”直接等于“嗯。” 捷克：“……” 捷克·乔治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洛森错觉他是要用力吸出空气里内含的什么东西，以此缓解自己想要爆炸的心情。 ……或者想要弄死他的心情，大概，这没什么区别。 布朗宁法师再次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撕扯过的小甜圆面包，暖色的面包胚和过去某次约会蜜糖宝宝戴的宽檐遮阳帽的颜色一样，洛森记得那顶帽子让她看上去很像蜂蜜蛋糕。 “我不会仅仅等待时机。”他开口，“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类似之前的‘未婚夫’意外，订婚戒指其实已经……” 那天，洛森能够立刻反应，从法师塔赶到泽奥西斯十字街，并听到自己不在场时【雅各】的种种言论，也是因为那枚他早就偷偷藏在安娜贝尔身上的—— “你已经把戒指给她了？” “我已经把戒指给她了。” “但斯威特不知道？” “……但她不知道。” “你和谐吗？” “……” 良久，布朗宁法师把手里的面包碎片扔进嘴里。 “我们耽误了八年，我总要确保万无一失，避免下一个八年发生。” 捷克气急：“所以你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在她身上藏了一枚戒指——这就叫‘现在相处的不错’，洛森？你知道吗，但凡你和除斯威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交往，现在也不会——” 洛森：“现在也不会什么？不会什么？” 捷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 不会【患得患失】。 “从人类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这现象很正常，我们分开太久，现在她有许多不同，这些陌生的不同感可能会让我出现一定的紧张、焦躁、不安——但这会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逐渐消失。”洛森无所谓地说，“而且我不需要向她要求什么安全感，安全感永远是自己才能提供给自己的东西。” 捷克：“有本事你把这话原话转告斯威特，让她自己建立安全感别来你这里找。” 洛森：“……” 洛森只好重新说：“布朗宁家的安全感永远是自己才能提供给自己的东西。” 捷克：“难说，洛莉的安全感建立在她的电光吉他上，这几天电光吉他坏了，她正平均一天八通联络喇叭骚扰她所有的朋友，表示‘转告我哥让他赶紧回来帮我修吉他’。” 洛森：“……” 什么破烂妹妹。 “我下班后的第一个周末不就来泽奥西斯了，”他忿忿地说，“吃完这顿就立刻赶去给她修吉他，还不行吗？” 捷克：“不然呢，下班后的第一个周末就要颠颠回去找你那‘并不知道自己戴了订婚戒指’的女朋友？” 什么破烂朋友。 布朗宁法师：“三明治不吃就还给我，捷克，你才咬了一口，剩下的完全可以用于接济流浪狗。” 捷克：什么破烂朋友！ “洛森，我知道你不想听这话，但这是事实。”他简直恨铁不成钢，“安娜贝尔·斯威特，她现在不是泽奥西斯学院争着和你抢年级第一的学徒了，她是一位成熟的法师——而你正在做关乎自己一生的决定，这太草率、太匆忙——” “你不明白，捷克。” “不，你听我说——” “你不明白。” “洛森，你——” “你不明白。” 洛森把最后一块印着笑脸的南瓜饼干“咔”地掰碎。 “如果不是她，那再没有其他女孩，再没有那些决定了。” 捷克哑然。 “这是因为你……是精灵？” “这绝不是因为我是精灵。” “……” 一块南瓜饼干摆在餐盘上：“她，同居，认真关系，准备婚姻。” 另一块南瓜饼干摆在桌上：“不是她，不会同居，没有认真关系，拒绝婚姻。” 洛森看了看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只是提前了一些准备，和她在一起，后续都会是自然发生的事，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捷克，你明白吗？” 捷克的表情很复杂。 洛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拿起放在桌上的那半块南瓜饼干，递给他。 “归根结底，我只是提前了‘准备’，真要等恰当的时机，还需要好几年呢。别这么严肃，吃饼干？” “……你知道，既然你这么坚决了，可以完全不告诉我吧？” 半晌，捷克还是抬手拿过了那半块南瓜饼干：“就像你对斯威特法师做的，先斩后奏，在当事人不知晓的时候赠送戒指……让我也在你正式求婚之后知道啊，为我的心脏考虑。” 洛森拿起另半块南瓜饼干，语气愉快：“嘿，谁让你是我朋友呢，我的朋友心脏永远没办法太健康。”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真的很想得到你的支持】 捷克翻了一个大白眼：“……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离正式向她求婚的时刻的确还有几年。几年足够你完全适应现在的关系，排除那些不稳定因素吧？我会重新试着在论坛上……” “足够了。轻而易举。”洛森笑着说，“事实上，如果你撇开那些迟早随着时间消除的心理因素，单指目前客观存在现实的‘不稳定因素’，顶多三个月就能被完全排除……” “哦，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那仿佛浑身上下长满肝的运作模式。 捷克提醒：“但你记得你还要和女朋友同居吧？现在不是学院宿舍，如果有什么异常，斯威特会立刻察觉……” “不，不，这次我不会用那方法。” 最极限的压榨自己来达到目的，无非是因为，除了自己的生命，再没有多余的筹码。 可现在，早已不需要…… “这次，我有帮手。” 曾经全泽奥西斯第一的奸商、如今全法师界第一的奸商把南瓜饼干叼进嘴里，含糊道：“我们的确不再是学院的学徒，捷克……变化在正反两面都存在，认识不到这点的蠢货注定无法抵达终点。互利共赢的交易……它会让目前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 “……都变得，非常简单。” 【与此同时，查令酒店街地下，法术建构区】 德鲁拉根三世不得不从自己漆黑的柜台中钻出，主动躬身，拉开店门。 弯腰开门时，他藏在灰色绸布后的眼睛瞥见了门缝处露出的那一小缕光—— 德鲁拉根在心里低咒一声，伸手捂住了眼睛。 自八年前，被那只可恶的劣等精灵炸瞎后……他花费了不知多少力气才恢复了基本的视力，但也只是“基本”罢了——如今，他残疾的双眼不能见光，不能沾水，还会时不时地产生刺痛感，时时刻刻提醒着德鲁拉根，他身为龙族被一只劣等精灵击败的耻辱。 ……耻辱。 这无疑，是深刻的耻辱。 德鲁拉根默默磨动了一下后槽牙，捂住眼睛，让店门完全打开，又躬身退到一边。 “欢迎。您此次来，是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从那道逐渐张开的光缝中显现，戴着一顶精致的宽檐帽，挎着一只小巧的手包。 安娜贝尔·斯威特站在门口，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不过一时兴起，来视察自己的产业。” 这位斯威特家族未来的主人缓缓说：“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需要，您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八年后，全法师界第一的奸商再也不需要走在绝境打出全部筹码。 为确保未来万无一失，他找到宿敌做了一桩秘密的交易。 （是的！我终于要写到两位宿敌在正面交锋之后决定互利共赢地“合作”啦！！） 【hi sweety，let\'s ake a deal】 【and ga is on……】 第213章 第二百零八章 初雪之下被掩埋的秘密交易（下） 第二百零八章 初雪之下被掩埋的秘密交易（下） 安娜贝尔在椅子上坐下, 手臂微微抬起，戴着手套的指尖，捻了捻扶手上的浮灰。 “抱歉, 小姐。” 斯威特家族这位常年裹在黑袍下的编外人士粗声粗气地说：“我这里通常不招待客人……” “无妨。” 安娜贝尔收回快放在扶手上的手臂，微皱着眉, 打开了自己精致的手包。 德鲁拉根三世看着包里属于魔法的元素光辉一闪, 条件反射在袍下弹出了利爪——但意识到什么后, 又迅速收回。 自两年前，德里克·斯威特就把家族的一切事务, 都移交给了这位继承人——而安娜贝尔·斯威特, 她一边完美地维持着斯威特家族这个庞然大物，一边完成了自己升任法师的魔法研究, 彻彻底底取代了德里克, 成为新一代在学徒们心中鼎鼎大名的“斯威特”。 史上最年轻的女法师，火焰魔法的四十八种跨领域创新用途，刚升任便直接参与13层的重要项目组…… 她的头衔比起她父亲, 也就差了一个“击败邪龙德鲁拉根”与“斯威特家主”罢了。 顶头上司换人, 对一个被迫签下协议、寻求法师界最大家族的非法庇护的异人生物，无疑是麻烦且焦虑的。 ……然而，两年了, 德鲁拉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看清了这个安娜贝尔。 相较她的父亲, 年轻的小姐太没有威慑力。 整整两年, 她都没有急于跑来接手父亲最传奇的属下——一头真正的龙——恰恰相反，她默许德鲁拉根以原本的方式生活、工作、处理交易，只是偶尔插手了几次关于法术建构区的基础设施维修，给各层都装上了热水、电线与数据信号。 这位继承人甚至还做了点面子功夫, 花大价钱从他手中买下了整座第五层建构区，美其名曰“公益投资”。 ……左右第五层只住着一些畏畏缩缩的底层人，既不敢去上三层游乐，也不敢跑到第十层后做交易的废物…… 他们都是不值一提，也无关轻重的老鼠。 所以，德鲁拉根眼都不眨的把第五层转让给了自己的上司，他心底还暗暗觉得对方在花钱找罪受。 要知道，斯威特家族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无用的面子功夫。 她迟迟不来招揽、拉拢自己以建立下一届斯威特管理层的班底，也不来他这里交接查看黑市、拍卖场的种种情况，是出于畏惧，还是满不在乎？ 如果是前者，那她就是个懦夫；如果是后者，那她便愚蠢至极。 ……按照德鲁拉根整整两年的小心观测，龙最终得意地找到了结论：德里克的女儿，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她竟然无视了一头龙。 她竟然无视了整座建构区下的资金脉络。 她竟然无视了目前依旧掌握在他手中的魔法晶石流通网—— 原本德鲁拉根最宝贝的财富是手中的稀有魔药流通网，但这不是被那只该死的劣等一并掳去了吗，什么好东西进了奸商的手里绝不会再流出，这道理是双向的，即便八年后德鲁拉根都无法重新掌握魔药流通网，他知道所有网绳的终点都死死攥在那劣等手里，真是耻辱—— 总之，这位年轻的斯威特法师，德鲁拉根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半毫的“野心”。 一个没有野心、万事佛系的斯威特，无异于被拔去爪牙的猛兽、只能蹬腿的兔子。 在安娜贝尔之前，德鲁拉根只见过一个没野心的斯威特，她最终被某个仇家斩首，早早死在了斯威特老宅的禁闭室里，名字是伊娃·斯威特。 龙的世界里，弱肉强食。 这类没有野心、发展猎奇癖|好的斯威特是龙最鄙夷的，德里克都能赢得他些微的尊重。 事实上，在安娜贝尔今天的拜访之前，德鲁拉根已经按照伊娃·斯威特的“癖好”，准备了一些合适的礼物，就差赠送的时机……他不是第一次和“没有野心、喜好奇怪”的斯威特共事了，过去多少年如何和伊娃的地下拍卖会相安无事，现在就能重新与这位“没有野心，喜好慈善”的继承人相安无事。 可今天，两年间的第一次，安娜贝尔·斯威特亲自出现在他面前，“视察工作”。 龙那双蒙着黑布的残瞳闪烁了一下。 安娜贝尔精致的小手包里，魔法元素的光辉又迅速熄灭。 最终，她拿出的，是一份装订完整的文件。 “德鲁拉根三世，”开口即是锋利无比的重点，“你与我父亲的协定年代久远，某些交换如今已毫无价值。家族提供给你的非法庇护，如今需要一些更改了。” 德鲁拉根猛地抬起头。 “我不明白……”他低声说，“小姐，这是我和您父亲的协定……” “可我是斯威特家现在的主人。” 安娜贝尔垂眼望了望自己整洁的白手套：“又或许，你可以飞向那座森林，穿过迷雾与空中悬浮的眼球，找到我父亲本人，让他为你出面？” “……十分抱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小姐。” “是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我小姐了。” “……斯威特法师。” 安娜贝尔又从精致的小手包中掏出一枚细细的女式手表：“德鲁拉根……三世，这是你的全名，对吧？抱歉，在工作日后的第一个周末打扰你——但今天我的行程表也排的很满，我想，双方还是最好对彼此多一些谅解吧。” 洁白整洁的文件悬浮在她和他之间的空中，对方在暗示什么，无疑显而易见。 德鲁拉根只能接过那份文件。 他翻开的动作很慢，刻意放缓，但即便如此，黑布后的双眼依旧被过分洁白的纸刺痛了一点。 ……这种细微、尖锐的刺痛像抹不去的梦魇那般纠缠着他，整整八年，德鲁拉根简直恨不得亲手挖了这双麻烦的双眼。 怎么那只劣等就能忍受每天、每月无法准时服药时，发作的疼痛呢？ 更何况，那劣等不仅仅是忍耐八年，他……真该死！ 德鲁拉根闭闭眼，又睁开，恼恨地让洁白文件上的铅字映入自己的竖立的瞳孔。 安娜贝尔理了理套裙的裙边。 “如何？” 没有他想象中糟糕。这位继承人依旧带着古怪的仁慈，但…… “……容我直言，斯威特法师。” 德鲁拉根摊开文件：“您修改的某些条款，恕我无法接受。这无异于是把我曝光于法师塔的视野……” “并非曝光。” 安娜贝尔：“只是稍稍透露一下你的消息，父亲之前把你隐藏得太好，法师塔的通缉一直茫然地悬在空中——而我只是要给他们一个非常模糊的目标。德鲁拉根，这不会威胁到你目前的安全。” ……为什么？ 对他视而不见整整两年，突然前来，一开头就是—— “我看不出来。”龙的嗓音愈发低沉，怒气已经快遮掩不住，“我为斯威特家族办事，这么多年，斯威特法师。我看不出来，您要求我提供一个‘模糊的目标’，从而表达自己对家族的服从与诚意——” “我也并不想为难你，德鲁拉根。” 安娜贝尔平静地说：“但时局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如今的法师塔并不是当年的法师塔……向法师塔模糊透露你的位置，即是为了家族的长远发展考虑，也是为了更好地庇护你。倘若你的所有消息依旧显示空白，法师塔方面早晚会怀疑到斯威特家……” 说白了，就是表示她目前的手腕无法做到德里克那般的一手遮天？ 懦弱的蠢货。 ——话虽如此，心里再如何恼恨腹诽，德鲁拉根也无法对安娜贝尔说出什么。 他正在被新上司放弃的边缘，除非提供更进一步的价值——这点，年轻的女人已经表达得清清楚楚了。 “我可以向您证明。只是还需要时间，需要准备……” “时间不等人，德鲁拉根，而你手中的魔法晶石流通网，也不是什么稀有珍贵的东西吧。” 龙忍不住磨了磨自己藏在口中的獠牙。 这位新上司是有备而来。 ……她怎么知道自己手中藏着这么一张流通网？她明明从未出面与自己正式交接，更遑论动用其余人手在瞒过他的前提下潜入黑市查找魔法晶石的流通道路——那原本是属于他与许多黑商的灰色地带，斯威特顶层绝不会过问的—— 想到这，龙都要愤恨到发出龙鸣了。 “斯威特法师，您的行为决策太过反常、突然，我有权利提出质疑，并拒绝您提出的修订条款。这是——” “德鲁拉根，你还不明白。” 安娜贝尔似乎是开始不耐烦了，“这是我第二遍重复了：如今的法师塔并不是当年的法师塔。” “近日，有一位来自泥沼，劣等贫穷，天生就与斯威特家族作对的法师——想必你也听过他的名字——” 说到这，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交叠双腿，抬高下巴，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洛森·布朗宁。自他入驻法师塔，那家伙就像看到肉的流浪狗一样、死缠不放地追在整个斯威特家族身后，巴不得咬下我们露在外面的半点污渍，以此要挟——所以——” “等等。” 德鲁拉根皱眉打断：“我看报纸，斯威特法师。最近你在公开大肆追求布朗宁法师的消息，全法师界每个识字的直立智慧生物都知道。” 噢。 那怎么布朗宁本精还不知道。 但面上，安娜贝尔直接发出了大声且不失礼貌的嘲笑：“一个斯威特去追求一个布朗宁，还能是因为什么？德鲁拉根先生，动动你的脑子，难道会是报纸头条里所谓的‘爱情’吗？” 德鲁拉根三世：“……噢。” 人类。 果然是潜力无限、底线模糊的卑劣生物。 “是我失察了，斯威特法师。” 德鲁拉根颔首：“所以，情况已经严峻到了您不得不牺牲自己的……” 说到这时，龙尴尬地卡壳了。 安娜贝尔冷酷地帮他把那个难以启齿的词说完：“色相。牺牲我的色相，以此拖延、迷惑那个愚蠢的穷鬼，保全家族。” 德鲁拉根：“……哦，我十分明白了，所以斯威特家族需要做出取舍……请给我24小时，斯威特法师，我会向您证明我的价值……” 安娜贝尔挑眉：“24小时？” “……12小时，最多12小时。请您随时等待我的好消息。” 【五分钟后】 给妹妹修完吉他，布朗宁法师走在通往某个目的地的路上。 天空再次微微飘起小雪，而他望着天空吹起了口哨。 ——就在这时，一通陌生、遥远、分外熟悉的联络喇叭打了过来。 “劣等精灵。” 龙低沉的鸣声时隔多年在另一头重新响起，沉稳、低哑、含着微微的怒意，但不同于当年的是—— “我请求和你做一笔交易。魔法晶石流通网，与圣堂那边的消息……停止对斯威特家族的狙击，立刻。” 布朗宁法师长长地“哦”了一声。 “这我可需要好好考虑。” 他走过人形横道线，用为难且忿恨的口气说，“德鲁拉根，那家族的主人安娜贝尔·斯威特，一个霸道的老女人，毫无自觉地对我进行职场欺凌，简直是侮辱……如果说要我放弃报复……” “职场欺凌？” 龙在那头低吼：“你就因为这种原因，开始狙|击法师界第一的家族？” “唔。该怎么说呢……” 布朗宁法师来到马路对面，笑着冲刚刚走出建构区的斯威特法师挥挥手。 “我是个多睚眦必报的劣等，德鲁拉根，你一清二楚。而再没人比我更恨她。” “……开个价码吧。任何价码，放弃对斯威特的针对。” “哦……不仅仅能得到圣堂的消息？” “不仅仅能得到圣堂的消息。” “那可真是，荣幸之至。” 斯威特法师挎着小手包走近他，面无表情地踹了他一脚。 布朗宁法师急忙挂断了联络喇叭。 “你干嘛！今天看电影我没迟到！” “我听见你说我老女人。王八蛋。” “……” 我还听见你骂我流浪狗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你骂我！ 你才是骂我！ 你先骂我！ 是你先骂我！ ……刚成功坑了一头邪龙，现在能不能提升一点智商，两位。 第214章 第二百零九章 总有些生物闯入不挑时机（上） 第二百零九章 总有些生物闯入不挑时机（上） “去电影院正式看一场电影”, 这是安娜贝尔提前一星期就向洛森预订好的约会。 她用的理由也十分完美无缺，“复合之后你就没正式带我去外面约会，满脑子黄色垃圾只想把我拖在公寓里的混蛋”—— 满脑子黄色垃圾且只想把她拖在公寓里的混蛋毫无反驳的余地。 ……但, 嘿，明明“周末我只想待在你的公寓里, 休想让本小姐挪步去无聊透顶的外部世界”也是她那段时间的激烈发言！ “那是因为我那时候不清醒！” 似乎是猜到他在暗自嘀咕什么, 排队买电影票的斯威特法师压低声音, 咬牙切齿：“巧克力脑袋，你明明知道, 在那时候诱哄我说出任何宣言都是违规操作！” 满脑子黄色垃圾的混蛋：什么违规操作, 我只想把你拖在公寓里，这可是骤然开荤后我被迫禁欲的第十二天了。 十二天四舍五入就是十五天, 十五天四舍五入就是二十天, 二十天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月呢。 ……他都被迫禁欲一个月了！一·个·月！ 但布朗宁法师不得不把黏在她套裙收紧的腰身上的目光撕开，嘴上说：“知道了，蜜糖宝宝, 放心, 今天只老老实实陪你看电影。” 蜜糖宝宝：“哼。” 她重新转过身去，顺便晃了晃套裙后腰系紧的那枚蝴蝶结。 ……布朗宁法师不得不再次把黏在那上面的目光撕开，并咬牙切齿地删除脑子里冒出的“一千种解开那枚蝴蝶结的方法”。 安娜贝尔背对着他, 感受着后方滚烫的视线，十分得意。 她就知道, 这蠢蛋喜欢裙子后腰的小蝴蝶结。不枉她翻箱倒柜找到了正面优雅背面小心机的这件裙子。 ……电影什么时候结束啊, 提前订酒店好了。 “下一位。” 万幸，在斯威特法师干出“于一个五官敏锐的精灵身旁偷摸摸掏手机预订酒店”的蠢事之前，电影院的售票员叫到了她。 “您好，请问……” “两场票, 就十分钟后的那场。座位就选在……” 最后一排、最边上的情侣座吧。 唔，仔细想想，他们还没坐过情侣座呢。 安娜贝尔正要伸手，布朗宁法师便大大地“哦”了一声，探过她的肩膀：“最后一排最边上不是有座位？你也在看吧？蜜糖宝宝，我们还没坐过情侣座呢。你想和我坐情侣座吗？哎，那要不我就……” 说罢，他讨人厌地拖长了声音，狗模狗样地看向安娜贝尔，嘚瑟之情溢于言表。 安娜贝尔：“……” 售票员：“……情侣座，对吗？” 斯威特法师“唰”地给出金币：“普通座，谢谢，最好是分开的两个位置。” 敏捷的售票员立刻拉开收银机：“好的，没问题。” 布朗宁法师：“……” 讨厌的人类。 讨厌的人类！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票，牵着她走进逐渐关闭灯光的影厅，实在忍不住小声逼逼：“既然不是坐在一起看电影，蠢宝宝，非缠着我和你一起来干嘛？单纯欣赏电影艺术？” 安娜贝尔也面无表情，但她内心回荡着悔恨的怒吼与尖叫。 “蜜糖宝宝，我答应你正经约会、老实陪着看电影，就不可能动手动脚，你这么防备没必要。” “……” “……算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坐这么远，也挺新奇的。我去那边……票上是……在你三排之后最边上的位置……你在这里坐好。喏，给你。奶茶和爆米花。” “……”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地坐好，内心继续回荡着悔恨的怒吼与尖叫。 洛森把食物和饮料都放在她的膝盖和把手上，然后自觉拿过她的小手包，插着口袋晃去了三排之后的位置。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独自待在座位上，恨不得穿越时间掐死刚刚一时赌气的自己。 她干嘛！ 她在干嘛！ 好不容易拖布朗尼来看电影、好不容易他这次没有迟到没有卡点、好不容易—— 不，冷静，安娜贝尔。 仔细想想，刚刚买票的时候，你左右两边的座位都是空的，对不对？ 等到电影开场，确认一下有没有人入座，就悄悄把布朗尼叫回来…… 然而，五分钟后，影厅完全暗下，大银幕开始播放广告。 一对情侣吃吃笑着坐在斯威特法师的左边。 一对情侣搂搂抱抱坐在斯威特法师的右边。 斯威特法师：“……” 非要踩点来是吧，非要最后一分钟买票是吧，进场之前在漆黑的甬道亲了抱了对吧——可恶的情侣狗！！ 此时，第二个广告已经放完了，离电影真正开始也就剩下一个广告。 安娜贝尔扭头费劲找了找，三排之后坐在过道旁的洛森正在低头玩手机，看上去一点都不忧心。 ……还没人坐在旁边监督，这混蛋肯定会在电影开场后的五分钟内彻底睡死！ 安娜贝尔咬咬牙，还是扭过头，试图和右边的情侣商量—— 右边的情侣正因为互相挠痒笑作一团，外套和发型都歪斜了。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转身，试图和左边的情侣商量—— 左边的情侣：“激烈舌吻的声音” 并且他们的外套已经被丢在了地上。 安娜贝尔：“……” 情侣狗。 安娜贝尔木然地再次扭头，去找远在三排后的自己的男朋友。 她男朋友没在玩手机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正斜斜支着手臂，侧头和一个停在过道上的漂亮女孩交谈。 女孩手里还拿着票根和饮料，似乎是在找座位——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被洛森逗得咯咯直笑，头发妩媚地在脑后晃动，肩膀专注无比地向着洛森的方向前倾着，看上去完全着迷于这场对话。 而洛森看上去一点都不无聊了，精神得和次次陪她来电影院睡觉的死猪样子判若两精。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猛地攥紧了奶茶。 意识到自己可能把奶茶杯捏爆后，她又猛地放开了它。 布朗宁！ 布·朗·宁！ 可恶的、混蛋的、没心没肺就知道勾搭其他小姐姐的—— 就在斯威特法师可能豁然站起，拔出法杖，当众弄死三排后的狗精灵时，最后一个广告播放完毕。 整座影厅完全陷入黑暗。 斯威特大小姐的好涵养制止了她再发出噪音。这会打扰到其他观众。 ……便只好狂怒地坐定，在右边的嬉闹声与左边的舌吻声中按捺住自己谋杀男友的冲动。 电影开始放映了。 一部该死的流行的爱情片，所以它才让她的左右充斥了这么多恼人的情侣，才让她提前一个星期缠着男朋友约到这场约会——他过去从不陪她看流行爱情片的！ 安娜贝尔用杀人的目光注视着大银幕上羞涩微笑的女主角。 镜头一转，大银幕上羞涩微笑的女主角换到了西装革履的男主角。 ……男主角的演员一点都不帅。 连布朗尼的百分之一都没到。 开场五分钟，早已被顶级的精灵美颜养刁口味的安娜贝尔对这部电影的兴趣已经飞速流逝，她想拔出法杖回身鲨死男朋友的冲动愈发强烈。 而就在第一个冲突点爆发，剧情正式进入正题时，左边的舌吻声已经进一步演变成了不太和谐的声音。 倒是别看电影去开房啊，给本小姐公开表演很有刺激感是吗，情侣狗。 ——似乎是为了响应什么，右边也响起了舌吻声。 坐在中心的安娜贝尔：“……” 拜他们所赐，大小姐良好的修养也在岌岌可危。 我要先拔出法杖鲨了后面勾三搭四的破精，她阴沉沉地想，再扫射左右这两对。 “嗨。” 头顶逐渐炸起的红毛突然被轻轻搓了一下，耳熟的戏谑口吻响起，“蜜糖宝宝？发什么呆，不是你想看这部流行爱情电影。” 安娜贝尔一愣，转过头去。 洛森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正后方的位置，正向前微微弯腰，指尖搭在她的椅背上。 “我换了位置。”洛森侧头示意，三排之后，之前和他交谈过的漂亮女孩坐在过道旁的那个位置，微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 “正巧遇到一个不错的小姐姐，她在找位置时我瞥到了她的票根。”洛森又搓了搓安娜贝尔蓬起的头毛，“当然，她没有你漂亮啦，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转回脑袋，盯着大银幕，不发一言。 洛森收回搓她头毛的手，更低地俯过身，把指尖搭在她的肩膀上。 ——而这部讨厌电影里的所有演员、背景突然焕然一新，变得生动、甜蜜又可爱了。 “这个姿势真累人。” 她惯爱胡来的男朋友半真半假地抱怨：“看来整场电影我都维持这个位置了，扒在你的椅背上，像只基围虾扒在石缝上。说真的，蜜糖宝宝，下次买挨在一起的座位票，别瞎赌气，好吗？” 我才没赌气。 安娜贝尔小声说：“你也可以不用一直扒着我的椅背，靠我这么近。” “但你不能从前排翻过来啊，蜜糖宝宝，你今天穿的是套裙。” “……我又不是非要从前排翻过来。我可以就这么坐在这，端端正正的。” 嘴硬。 洛森搭在她肩膀上的指尖动了动，轻轻快快的往上敲动，像在弹奏鸣曲，戳到了她的脸颊。 大银幕上的主角正在展开第一场关于相遇的对手戏。 第一次见面就因为了某个戏剧性的意外有了肢体接触，实在有些俗套。 但明显俗得很经典，又有颜值在人类标准中并不算低的男主角加持，影院里纷纷响起了观众低低的呼声，一时，本就不安分的观影环境更嘈杂了。 但安娜贝尔就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清晰听见了他低低的耳语：“蠢宝宝，我知道你脸红了。” “……我才没有。” “我就是知道。” “这么黑，你又看不见，就瞎编……” “我的耳朵能听见你的心跳。嘭，嘭嘭，像这样，跳的很快。” 洛森又戳了戳她的脸颊，“而且，蜜糖宝宝，这里非常烫。”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我们约好一起去看最流行的爱情电影。 可坐在电影院里，我只能注意到你，比电影还令人倾心。 见评论区后补充说明： 可能是选座那段我没有描写好布朗尼的嘚瑟感，已修改。 不存在任何“强行”哦，安娜买普通票不仅是赌气也是为了互怼，这两个日常互怼互杠的情侣能顺顺利利坐在一起才会很奇怪吧，否则就会： 洛森（嘚瑟）：那我们就情侣票 安娜：好的，两张情侣票，谢谢。 ——这才是人设奇异吧。 pss：评论过90今晚补上之前答应大家的爆更离婚番外作为加更（当然，如果幼儿园响应度高就换成幼儿园，我看大家评论情况做决定），截止今晚九点~ 第215章 第二百零十章 总有些生物闯入不挑时机（中） 第二百零十章 总有些生物闯入不挑时机（中） 电影其实很好看。 但安娜贝尔完全没有心思看。 ……她发现布朗宁坐在后排时的存在感比他坐在自己身边的存在感更强烈—— 当他坐在自己旁边时, 她需要时时刻刻警惕这混蛋，以免他睡死过去，从而把脑袋无意识地搁到她的肩膀上, 带来又沉重又烦人又气愤的体验—— 她很想掐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把他晃醒，但这是属于公共场合的电影院, 大小姐做不出这样的事, 只能忍气吞声地把中间的把手升起, 把蠢熊的脑袋转而搁在自己膝盖上，以免他醒来后逼逼赖赖地抱怨他脖子痛背痛、蠢宝宝你就不能在身高努力一点拥有坚实的肩膀。 这也是他们之前从不买情侣座的原因：情侣座的柔软沙发会让混蛋精灵秒睡。 然而, 多年后, 当他坐在自己后排时，安娜贝尔才发现, 这比身旁更难以忍受。 每隔五分钟, 她的头毛就被轻轻搓一下； 每隔十分钟，她的脸颊就被轻轻戳一下； 每隔十五分钟，她的肩膀就被“吧嗒嗒”敲一下； 每隔…… 安娜贝尔忍无可忍地扭过头去。 她低低地咆哮：“你今年几岁啊？” 布朗宁法师放下了搭在她发旋上, 悄咪咪比“耶”的手。 他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娜贝尔：“……你刚才是不是在我头发上比‘耶’？” 他镇定纠正道：“那是两只兔子耳朵。” 安娜贝尔：“……” 有病！！ 安娜贝尔真想把爆米花桶往他脸上砸, 但不行，这是公共场合——一周前她为什么要脑子犯抽缠着他来电影院？嗯？？ 如果这是他公寓的沙发，她早就可以冲过去挠他了！！ 大约是感应到蜜糖宝宝恼火→害羞→羞愤→超级羞愤→即将伸爪挠人的心情变化, 布朗宁法师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嘚瑟之情。 “不碰你，不碰你了。” 他踩在绿色安全区域之前打住：“好好看电影。” ……怎么好好看电影。 后排的男友终于老实收手, 安娜贝尔的脑袋和肩膀也再没戳戳碰碰骚扰。 她试图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电影——但这努力依旧无效, 因为洛森依旧扒在她的椅背上。 发尾，手指，气息，心跳。 任何一句电影台词都无法跑进安娜贝尔此时的大脑, 不管它们用的是多大多重的音响。 他就在后方。 恶劣幼稚地笼罩着她的头发、耳朵与肩膀，手臂以她不易察觉的方式悄悄圈紧，就好像这个黑漆漆的地方会有什么人跳出来和他抢。 真过分。 她快被这强烈的存在感弄窒息了，莫名其妙。 ……这简直就是在公共场合，明目张胆地坐在他的腿上和他搂搂抱抱嘛！ 不矜持！ 不得体！ 没素质！ 安娜贝尔的脸依旧烫得厉害，她无视了左右真切在进行“搂搂抱抱”“你侬我侬”的情侣，暗自祈祷他不要，不要—— “蜜糖宝宝，主角这件事做的真有点傻，你觉得呢？” ……不要再，以这个姿势，继续和她耳语了。 安娜贝尔膝盖发软，只好状似很凶地嘟哝：“不觉得。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洛森若有所思地停了停。 “你怎么还在害羞啊？”再开口时，他在耳语里掺杂了含糊的笑，“我只是戳了戳你而已，放心，蜜糖宝宝，没人会注意到。” ——安娜贝尔用力攥住了影院座椅的扶手。她真怕自己从软垫上滑下去。 “老实看电影……” 不要再把你的嗓音和气息结合在一起攻击我，这是赤|裸裸的犯规！ 洛森·真的不知道女朋友对他有隐藏声控属性·布朗宁纳闷地往后缩了缩，感觉到了一些奇怪。 女友用这种似怒似羞的含糊口气命令他时，通常都发生在某些——某些私密的时候，私密的地点——而在那种时候、那种地点，他一向把“命令”直接与“撒娇”划等号，再变本加厉……咳。 ……然而，今天，目前为止，他可什么都没干。 他来陪她看流行电影，他试图集中注意力不睡着，他费劲删除了脑子里所有的黄色垃圾——每隔几分钟就要删除一遍，因为这个角度洛森能嗅到她后颈的醋栗味道——他兢兢业业、诚诚恳恳地带她进行一场“正式外出的约会”。 况且，这里是公共场合，蜜糖宝宝也不会是想着在公共场合做什么的人啊，和灯光一黑就各种小动作的女孩不同，她乖得令人发指。 难道是…… 洛森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她左右的那两对情侣。 右边那对已经进行到了很不和谐的阶段。 精灵敏锐的五感让洛森意识到了更不和谐的小细节。 ……难道是，这样的邻座让她很不自在？ 想到这里，洛森低头，更低更轻地和她耳语：“蜜糖宝宝，我……” “轰！！！！” ——宽大的银幕与立体音响，面对整个观众席轰然炸开。 【十分钟后】 耳鸣。 ……耳鸣，头疼…… ……而且，还有点痒。 安娜贝尔喘了口气，睁开双眼，从那段短暂的、难受的意识消失阶段恢复过来。 ……作为距离爆炸点最近的人，能够只经历这么短暂的昏迷，真是一场奇迹。 想到这，斯威特法师再次因为席卷而归的耳鸣闭了闭眼，她伸手胡乱地向四周的黑暗摸索，错过了左手中指上，缓缓消失的那圈幽绿色。 “洛森……洛森……你在哪？你还好吗？咳咳、咳、咳，洛……” 脚腕处传来痒意，是一截收起尖刺的荆棘。 它看上去色泽健康、精力满满，还亲昵地蹭了蹭她。 安娜贝尔松了口气。 初雪那天，在与洛森达成的交易里，她多多少少了解到关于这荆棘的一些事——既然它还亲亲热热地缠在她身上，那洛森本精一定没什么事。 大概是把它留在这里保护她，自己去查看爆炸点了。 安娜贝尔稍稍放心，她停止了寻找的动作，重新闭眼，缓过那一阵阵难受的后遗症。 不过…… 一场突如其来、猛然爆发的灾难。 ……这情况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 等到耳鸣、头痛、呕吐感彻底退去，安娜贝尔等不及检查自己的具体情况，便咳嗽着从地上爬起，眯着眼睛，用手挥散面前的浮灰。 她很幸运，因为就在十分钟前，银幕与音响炸开的那一瞬间，她因为不可抗力……不可名状的原因，咳咳，滑下了坐垫。 而现在，就在她的脑袋刚刚搁置的位置、也正对着眼球——扎着一片锋利、尖锐、泛着幽幽冷光的晶石碎片。 如果她没能在那个时刻滑下坐垫——结果可想而知。 从眼球处扎穿后脑，啧，这真是一个不太得体的死法。 安娜贝尔握着法杖，念咒施展了一个大型的照明魔法。 影厅内部的黑暗被彻底驱散，强光下，观影观众们的状态在安娜贝尔眼前清晰无比。 没有血腥画面，没有马赛克场景。 观众们毫发无损，呼吸平稳，全部都——睡着了。 唯一的一块尖锐爆|炸|物扎在她的座位上，其余的残骸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那些浮起的灰尘——如果不是银幕和音响消失不见，你甚至意识不到，刚刚发生了一场灾难性的轰炸。 “呵。” ……很明显，这不是一场意外。 是针对她本人的谋杀吗？ 斯威特家最近有得罪这种手腕的对手？ ……不，那些人会想办法从她的嘴里分肉走，但绝不敢直接杀了她，杀她只会破坏势力平衡，让整个法师界的上层资金市场陷入混乱。 不会是家族。 想到什么，安娜贝尔看向自己的后座。 完好如新。 ……安娜贝尔皱眉，又飞快地抬起头，用魔法驱散一切烟尘，看向三排后最靠边的那个位置—— 进场前被洛森搭讪、从而临时换了座位的女孩被包裹在一个极其粗糙的防护魔法里，呈昏迷状态漂浮在半空，手臂还滴着血。 ——而五簇比安娜贝尔座位上更巨大、更锋利、更可怕的晶石碎片，狠狠扎在了原属于洛森·布朗宁的座位上。 位置分别对应着额头、双眼与双耳。 其体积之可怕，就算扎偏，也能多多少少剐蹭下皮肉—— 当然，如果这个座位上的精灵没有和别人换座位，好好的位置不坐非要扒着她的椅背说小话……的话。 安娜贝尔低骂一声，快步走了过去，加固了昏迷女孩周围粗糙的防护魔法（一看就是布朗宁匆忙之间丢出去的），又找出随身携带的止血药，处理了她手臂上被剐蹭出血的伤口。 这女孩等于间接替布朗尼挡了一劫。 ……想到此，安娜贝尔又解下腰间的法术压缩盘，倒下里面的所有金币和信用卡，用魔法把它们扎成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放在她身边。 这些补偿应该够了吧，差不多十几栋海景别墅。 ……会不会太少了？可目前她身上只有这点，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留名片让她事后去斯威特家的金库…… 做好这些善后工作后，她念动咒语，加固了弥漫在此处、对无辜观众施加的大型沉睡魔法，然后弯腰，摸了摸自己的脚踝。 “带我去找他。” 荆棘晃了晃，顺从地从她的脚腕间滑下，刻意放缓动作，像条幽绿色的小蛇那样，在地面上缓缓生长，指给她路线。 最终，荆棘淹没在安全通道的那片漆黑里。 安娜贝尔握紧法杖，缓步踏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本场vp：换个座就走上人生巅峰的无名女孩 被布朗宁搭过讪，被斯威特发过钱jpg 看到评论区里后续嚎啕的诸位学生狗打工狗与熬夜狗，同为学生狗打工狗熬夜狗的作者感同身受，所以决定周五正常更新正文，周六双更番外爆更（霸总+离婚au）嗷~ （因为你们都想先看正文后续对吧 第216章 第二百零十一章 总有些生物闯入不挑时机（下） 第二百零十一章 总有些生物闯入不挑时机（下） 精灵日常的反应速度, 是人类的五倍。 精灵在危机爆发时的反应速度，是人类的四倍。 而绝无仅有、混迹各个灰色黑色地带、从小就在危机里反复横跳的劣等精灵—— 伟大的布朗宁可是几何倍数。 寻常人的一秒，他可以迅速做出判断, 完成一整套行为。 所以，轰炸发生的那一刻, 洛森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捞前座的安娜贝尔, 试图把她捞进怀里按倒在地避开碎片——但他立即发现安娜贝尔已经自己从坐垫上滑到了地上——对女友超一流的反应速度感到些许疑惑后, 洛森往她的位置放出了一段防护用的荆棘，接着便向观众们施展了大型的睡眠魔法以免误伤, 再然后, 意识到碎片的另一个投掷点，匆匆向其丢了一个粗糙但坚韧的防护魔法, 没来得及去确认另一个投掷点的详情, 便迅速找到了引|爆点的位置—— 安全通道内部，隐在影院墙壁里的排水系统中。 ……他就知道。 洛森翻过座椅，矮身避开再次扎来的碎片, 遁入影厅的黑暗里。 ——当他彻底消失后, 那枚锋利、尖锐的晶石碎片才切实扎进安娜贝尔的座椅。 而隐在排水系统中的袭击者刚刚松了一口气，放下引爆灾难的触须——便被尖锐的荆棘扎破了墙体伪装。 紧接着袭击的，便是下一场反袭击。 【此时】 ……也不仅仅是一场反袭击。 甫一踏进安全通道, 安娜贝尔就听见了女人轻柔而危险的发言—— “洛森，你就是这么对你母亲的？” 安娜贝尔顿住脚步, 这声音十分耳熟, 让她想起了某个梦境。 ……那个出现过另一个与洛森极其神似的精灵女子的梦境。 安娜贝尔抿紧唇，不假思索的，给自己套了一整层隐形魔法。 再轻轻、轻轻地走近声音发出的位置。 “你并不是我母亲。” 这是布朗尼的声音，可安娜贝尔从未听见他的口气里包含这么大的恶意：“撕下这张脸, 滚。” 接近了。 安娜贝尔屏住呼吸，转过拐角。 ——绿色、黑色，荆棘、藤蔓，铺天盖地的缠绕在一起。 她曾在梦中见过的那个精灵女性正贴在墙上，依旧穿着宽大得可怕的长裙，手指插着墙体中埋设的水管，源源不断的绿色粘液、种子与茎蔓透过她的下|半|身分射而出，仿佛是一只由树叶草木组成的章鱼怪。 而对面，正死死围堵、把她一直逼至墙角、几乎斩落所有恶心粘液、枝条的是…… 安娜贝尔无声地捂住了嘴。 “真有意思，多年不见，你和我却要这样相处……”顶着卡拉·布朗宁的脸的怪物柔声说，“布朗宁与布朗宁，是不是？” 洛森厌恶地皱紧眉。 “不过是怪物与怪物。” 荆棘从他身上遍布的漆黑焦痕里穿出，像是某种异常的幽绿色结晶，尖锐、锋利而诡异。与其说这是能被归类为“植物”的荆棘，不如说这是某种锁链——扎透了囚犯的锁骨、肩胛、脊椎，被囚犯带着血肉一起拖动，用来撕开一切侵略者的咽喉。 与传统印象中略显臃肿、带着黏液的触手不同—— 这副画面可怕且美丽，令人联想到森林深处，被荆棘缠绕的古老异兽。 如果真正的雅各·罗曼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圣堂壁画中，石柱最中心所刻画的…… 怪物。 无疑，是怪物。 “真有趣。” 【卡拉】笑着说，“你还知道用这个词这么形容你自己。我还以为你没有任何自知之明呢。” 洛森僵硬地牵牵嘴角，没有理睬她，尖锐的荆棘切断那些黏腻的触手，在墙壁上一路划出钢刀般可怕的利痕。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精灵？” 【卡拉】狼狈躲开这次攻击，柔美的女声里也忍不住掺杂了一些气急败坏：“你本该属于我，属于这个形象，回归母亲的怀抱——所以我才为此寻找你——圣堂现在——” “哦，这就是你求我办事的态度？冲我女朋友的脸扔爆|炸|物？” 【卡拉】尖啸一声。 某根长而锋利的叶刺扎穿了它的脸。 “我说了，滚。” 另一只被荆棘锁住的怪物冷冷道：“被摩托车碾一遍都记不住，那就再被碾一遍。” “洛森，你——” ……安娜贝尔一直披着隐形魔法，定定地站在那儿，注视着这场战斗。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一个怪物对另一个怪物的屠|杀。 ……直到看见墙角的无名东西无法再维持柔美的女声，被荆棘连连击穿、捣烂，虚假的精灵样貌如同数天前那样被洛森彻底碾碎，血一般的黏液溅射得越来越多—— 她这才移动脚步。 重新轻轻、轻轻地往后退。 退出安全通道。 返回自己原本的位置。 缓缓躺下…… “？” 脚腕上传来痒意。 是缠绕在她脚腕上的那一小段荆棘。 见到她安静返回，它不禁迷惑地爬下脚踝，蹭了蹭她，仿佛是要问问她为何不再去她想要去的地方。 安娜贝尔愣了几分钟，几分钟后她缓缓低头，指腹贴了贴它。 收起一切尖刺的荆棘，与普通的柔嫩小叶子没有任何不同。 ……但只有在这里，它们才会收起尖刺，露出最无害的肚皮，状似可爱地蹭蹭、打滚。 和主人一样。 无可救药的破毛病。 安娜贝尔抽抽鼻子，小声问：“你们会把他弄得很痛吗？” 荆棘：“？” “他那模样看上去很痛。” 荆棘：“？”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疤痕？” 荆棘：“？” “受了什么样的伤，他才留下那样的疤痕，转而创造拥有了你们？” 荆棘：“？” 她的一切问题，荆棘都无法解答。 因为安娜贝尔想问的是荆棘的主人，也因为安娜贝尔害怕去问荆棘的主人。 最终，荆棘只能不明所以的，又伸出自己能生长的最柔嫩的那一面，轻轻蹭了蹭。 【不要哭，蜜糖宝宝，我才不会哭，你替我笑就好啦。】 ……真讨厌。 安娜贝尔抬手挡住了双眼。 【数十分钟后】 “蠢宝宝？醒醒，醒醒，你还要在地上趴多久啊。” 安娜贝尔：“……我睡着了吗？” 她睁开双眼，缓缓从地上——不、不是地上——是某件有着两只兔耳朵的卡通小外套，她躺在了这件外套上。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撑起身子，把外套抽出来，默默举起，看他。 洛森正支着手蹲在她身边，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差嘴里再叼根草：“出去临时买了一件，帮你垫的，蠢宝宝，不用谢。” “谢谢……” “以免你因为‘裙子都被弄脏了你知道这是哪个牌子的裙子吗布朗尼，算了你不知道’为由大吵大闹，再胁迫我陪你去逛街。” “……” 很好。 看来这货一点伤都没受。 “电影散场了？” 安娜贝尔把这件带着两只异形兔耳朵的外套丢到一边，不着痕迹地瞥过他身上的高领毛衣——没什么痕迹，看来是用魔法修补好了被暴起的荆棘撕裂的部分。 ……什么糟心精，自己的毛衣到现在还用魔法直接修补，就不知道多备几件以防万一，迟早烫死他。 “电影散场了。” 洛森接过外套，把那只进场时就负责拿好的精致小手包递还给安娜贝尔，再扶她起来：“之前那场轰炸，你没什么事吧？我本以为你只会昏迷十几分钟，确认情况后就去找引爆点了……谁知道你一觉睡到电影结束，蠢宝宝，竟然睡得还很香。” 呵呵。 “没事。” 安娜贝尔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那些被波及的观众，你怎么处理的？需要我帮忙吗？” 洛森歪了歪头。 安娜贝尔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到了完好的银幕、音响、与似乎一切如初的影厅。 不远处，清洁人员正在弯腰收拾爆米花与纸巾，而情侣们七七八八地结伴走出去，一切都正常无比。 ……行吧，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我处理了那些受到睡眠魔法影响的观众——我们运气不错，这场电影没有其他任何法师在场，否则善后的麻烦程度会大大提升。” 他说：“我猜，那东西发起的袭击只有法师能察觉，也只针对于法师……” “我现在不需要听事故分析，布朗尼，也不想和你聊关于交易的事。我心情很糟，因为你。” 洛森：？ 他有些莫名，但仔细想了想，便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这么期待这部爱情电影……抱歉被意外打断了，那不如我们再买下一场的票……” 我期待个鬼。 男演员的颜值不到你十分之一，气质不到你百分之一，事实证明那些公众号的胡编乱造一点都不可信，这部电影绝没有“看完就忍不住和男友紧紧抱在一起并接到他求婚”的魅力。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打断他：“走吧，这是一场约会，而我现在饿了。” 洛森：？？ “怎么？你有意见？” 没。 ……但她以前从来不会在约会中直白表达“饿了”啊，蠢宝宝一直把“饿了”“渴了”“穿高跟鞋走得脚疼”之类的负面抱怨划进“提起就破坏氛围”的范围里，毕竟她重视约会仪式感重视到傻乎乎的程度吗。 洛森很奇怪，但还是说：“好吧，那就按原计划陪你去那家酸奶……” 酸奶什么什么店来着，他忘了，嘶，网红轻食店的名字总那么奇怪。 可他女朋友却说：“回我公寓吃吧，洛森。我公寓冰箱里有芝士和牛肉，好像还有一整只老母鸡。” 安娜贝尔“哒哒哒”地往门口走，气场强大且阴沉：“路上再买点枸杞、红枣、桂圆，还有红糖，炖汤或粥都……” 洛森十分茫然地跟在她身后，听着大小姐指点江山：“你的生理期不是五天前就结束了吗？肚子现在还难受？那要不要再买点甜甜圈吃？” 安娜贝尔：“……” 洛森瞥见她的脸色，急忙补充：“蜜糖宝宝，你吃多少甜甜圈都不会胖！放心吧！真的变胖手感也会变得更好！” 安娜贝尔：“……” 是给你补，傻叉！！ 她想发火，但到底舍不得。 一想到他在这件高领毛衣下拼命掩盖的疤痕，就什么都舍不得。 那么在乎自己的外表。 好像让她多看到一条疤痕就会世界末日一样。 ……太讨厌了，这只破精。 “走吧。” 最终，大小姐只是没好气地说，把精致的小手包“啪”一声拍在他的手臂上，意思意思传达了自己的怒意与无奈。 “今晚我做菜，路上再给你买一只超大号全家炸鸡桶。还想吃什么？” 洛森：“……” 洛森不禁低头，偷偷划了个钟表魔法。 今天不是圣诞节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那是多么美丽而古怪的生物。 而她只觉得那很痛。 pss：小糖点：安娜贝尔的小手包是他们进场还在拌嘴时布朗尼自觉拿走的，轰炸发生的时候他虽然冲去打架但依旧仔细保存着小手包，结束后第一时间就把小手包递给了安娜。 布朗熊：打架飙车纵火搏斗，都要把女朋友的包包拿好。 熊熊骄傲jpg 第217章 番外 离婚之后无法忍耐的第六十个湿热夜晚（2） 番外 离婚之后无法忍耐的第六十个湿热夜晚（2） 前注：建议结合离婚（1）一起食用 人物的适度ooc均由捷克太太承担, 与正文和作者本人无关~ -1- 离婚之后无法忍耐的第六十个湿热夜晚。 安娜贝尔成功通过“拿铁锤砸扁自己的控制变压器”骗前夫到自己房间修空调，从而顺利混进了他对门公寓的卧室里吹空调，又从而顺利和对方滚了床单。 -2- 作战十分顺利, 安娜贝尔同志的勾引圆满成功，值得一长串的“呱唧呱唧”鼓掌。 -3- ……咳, 综上所述, 安娜贝尔不觉得这一套操作有任何不符逻辑、失礼过分的地方, 他和她都是单身、健康、良久没拥有性生活的成年人，滚一次床单而已, 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就算……嗯……就算再多滚几次也不会大惊小怪的啦, 哎嘿。 于是，第二天早晨, 她醒来, 却装成没醒来的样子，“迷迷糊糊”往他那边蹭，试图用脚踝与手臂再次蹭出什么成年人的火花时…… 悠悠转醒的前夫“唔”了一声。 安娜贝尔同志立刻加大火力, 试图把最容易进入贤者状态的清晨重新带进成年人的肮脏浆糊里, 不给他任何清醒思考的机会。 -4-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不是下个月5号吗？” -5- 安娜贝尔同志立刻闭上双眼，停止瞎蹭, 安静如鸡。 -6- “喂。说真的。昨晚压根就不是什么四周年纪念日。” “……” “你在听吗？” “……” “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你在装睡吧。” “……” “喂。斯威特。我是个和你切实有过多年恋爱经验、三年半婚姻经验的男人，我不是智障。” “……” -7- 安娜贝尔轻轻“唔”了一声, 动动手臂, 调整出一个比较动人完美的角度，再睁开双眼。 她前夫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安娜贝尔同志坚强地无视，反正瞧着他还留有自己牙印的喉结，她就心情特别好, 一点都不在乎眼神啦智障啦的小细节。 资料里都说事后的男人最好说话，最容易击破、动摇，安娜贝尔自己的婚姻经验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多激烈的争吵只要做过这狗男人就会全部一笔勾销——而这是两个月也是数个月后他们重新滚床单，她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8-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布朗宁，我只是找了一个和你睡觉的借口。” “……为什么？” 因为你每次做过之后都最好说话，还会专门下厨给我做奶酪蛋糕吃。 -9- 年轻富有的现代女史高治轻咳一声，从被子里滑出来一些，手肘压在枕头上，让带着红痕的后颈露出一片片，确保他此时看自己的角度性感又漂亮。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布朗宁先生看着自己的前任妖娆又慵懒地说：“我是个成年女人，布朗宁，我有和你同等的生理需求，别以为我们女人离婚后就该做个无欲无求的老修女。昨晚我想要，你也想要，所以自然发生了，就这么简单。” “虽然做你妻子时我们矛盾重重，但你姑且在这方面还算是个不错的伴侣，我没必要舍近求远去寻找那些技术未知身体健康未知的男性……纯粹且不涉及交流的一次性|爱，不是很好吗。” ——呼，搞定，既阐明自己的需求也不显得过分饥渴寂寞，还给自己之后的勾引做好铺垫，回答简直完美！ -10- 听到这么一通完美发言的布朗宁先生：“……” 他本以为能听到什么“因为我想你了”“我就是想和你睡在一起”的可爱答案呢。 “你是说，纯粹的性？” 布朗宁先生费了很大劲才没把磨牙声掺进正常的说话声里，“我们之间，纯粹且不涉及任何交流的性？” “你知道昨晚做的时候我们接吻了吧？” 而纯粹的性几乎没有那样的吻的？？ “我知道。” -11- 提到这个，安娜贝尔就忍不住嘟哝：“你每次都要亲我，搞得那么黏糊。又不是我主动亲你的。” “……” -12- 不好意思，是他智障了，竟然期待这女人嘴里跑出什么好听的情话。 事后的早晨果然容易搅浑正常人的大脑。 -13- 安娜贝尔很快就从洛森的眼神意识到她搞砸了这个事后的早晨，从“纯粹的性”这个奇异的词出现在他们两中间开始，他的眼神就像是要掐死她再掐死自己。 等到她语无伦次的嘟哝出现后，他已经掀开被子下床摸索衣服了，不发一言，背影都写着蓬勃的怒气。 这很糟糕，更糟糕的是安娜贝尔完全不知道她具体从哪里搞砸了这个早晨。 “你干嘛发这么大火？”她有点委屈了，“你以前和我做过之后从来不会发火！”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还计划着布朗尼的手制奶酪蛋糕和巧克力奶呢！ “我有义务在发生合法性|行|为后对我的妻子温柔体贴，”洛森一边抓着毛衣往脸上套一边开始喷洒他从斯威特那儿学到的毒液，“但既然这是‘纯粹的性’，我为什么要对我的炮|友忍气吞声？” 安娜贝尔从枕头上弹起来：“布朗宁，我才不是你的炮|友！！” “哦？那你告诉我什么，什么关系会存在‘纯粹的性’？” “反正——我不是——我——”安娜贝尔绞尽脑汁，“明明是你刚刚发生一夜情的前妻！” -14- 很好。 一夜情。 洛森由衷为她这么快给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下了这种定义感到高兴。 而安娜贝尔从他狂怒的表情上意识到自己彻底搞砸了这个早晨。 -15- ……并且这次她知道原因，“一夜情”对他们的关系而言实在是个太差劲的定义了。 “既然这样——既然你做|爱的时候一直不喜欢接吻——安娜贝尔·斯威特，你应该在和我结婚当晚就说清楚，而不是现在抱怨我‘黏·黏·糊·糊’，把我当成某种排遣寂寞的玩具！” ——最终，以他围上围巾，穿上鞋子，摔门离开结束。 安娜贝尔花了五分钟才对着紧闭的门喃喃出声。 “我才没……蠢蛋……” “我还在等电梯！斯威特！我听见你骂我蠢蛋了！！” “……超小声智障……” “你现在在骂我智障！！！” “……” -16- 这个可恶的雄性人类是长着精灵的耳朵吗！！ -17- 撇开她前任奇异灵敏（且每次亲密时一亲到就会激发恐怖模式）的耳朵不谈，等安娜贝尔收拾好自己，坐在某家私密性良好的俱乐部和朋友们抱怨起今早突发神经病的麻烦男人时，遭到了朋友们的疯狂嘲笑。 “纯·粹·的·性？” 薇薇安·兰姆笑得太厉害，以至于她弯下了自己的腰捂住肚子：“你、咳、你知道这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吗？嗯？从校服到婚纱，一个戒指就把自己套牢的小可爱？” 安娜贝尔张张嘴。 又在朋友们看傻子的目光下闭上嘴。 -18- 她的确不知道，她第一次的性就是和自己唯一的初恋、男友、丈夫——她最后一次的性也是和自己唯一的初恋、男友、前夫。 “性”对于安娜贝尔而言，就是和拥抱、奶酪蛋糕、低哑的情话、巧克力奶与亲昵的吻联系在一起的。 “性”代表太多太多脸红心跳的美好事情，而这些都是他所带给她的。 -19- ……她想象不出没有洛森的性，就像她想象不出没有奶酪蛋糕的事后早晨。 -20- 离婚之后，安娜贝尔才震惊地发现，自己所认知的世界与寻常人眼中的世界并不同—— 你可以与其他人拥抱，你可以独自一人穿着超短裙去夜店跳舞，你可以待在外面喝酒喝到凌晨三点钟也不用担心小心眼丈夫的雷霆大怒，你甚至可以和任何一个你有些“兴趣”的陌生男性接吻、做|爱、再于第二天早晨匆匆离开…… 与爱人发生了矛盾，重点永远不是“仔细沟通，认错挽回”，而是“别理那个臭男人，下一个更香，来吧姐妹继续跳舞”。 性是结束之后的香烟、酒精、避孕药或一夜头疼，而不是阳光明媚的早晨与烤箱里散发着温暖香味的奶酪蛋糕、随着托盘上的早餐一起端来的可可奶。 喜欢与爱，都变成能随便给予、随便收回的廉价品了。 ……离婚后的世界简直光怪陆离。 安娜贝尔不懂，但她大受震撼，而且很不喜欢——她下定决心去挽回自己曾经的婚姻，这不是因为她怀念“稳定”崇尚“贞洁”，或依照薇薇安口中的“想继续待在婚姻的小坟墓里自闭”—— 这仅仅是因为，她想念奶酪蛋糕的味道了。 -21- 安娜贝尔已经很久没吃到奶酪蛋糕。 -22- 那是大约刚刚度过结婚三周年又两个星期的时候，她骤然发现，自己连着两个星期没有吃到奶酪蛋糕。 ……这意味着丈夫连着两个星期没和她做|爱。 起初，安娜贝尔有点奇异的轻松感，她觉得每天早晨醒来都神清气爽精神饱满，腰不酸腿不酸可以来次八百米的状态实在不错，感觉工作都更有效率了呢； 接着，安娜贝尔开始有那么一丢丢的不适应感，毕竟自新婚夜开始，他们之间的这事就很频繁，几乎是除她生理期以外的每个晚上——但只有一丢丢不适应而已； 然后，安娜贝尔胡思乱想起来，忍不住怀疑他在外面有什么破烂小妖精了，毕竟那蠢货在这方面需求很旺盛啊没道理突然停止啊他不和我做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不性感不可爱； 再然后，她重新冷静下来，只是做了梦，梦见他们度过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那天夜晚，那天他租了她最喜欢的电影碟片，还特地点了她最喜欢的巧克力甜香味的香薰蜡烛； 再再然后，她做了更多的梦，梦是关于二周年、一周年、更多的夜晚； 再再再然后…… 她发现自己开始在手机里下载有颜色的小说以便睡前消遣，购物软件的首页里出现了很多属于成年人世界的奇奇怪怪商品推送，而自己原本十分钟就能搞定的夜间护肤变成了三十分钟，这期间她还会穿着丝质的露背睡裙坐在正对卧室门口的那个梳妆台上（。） -23- 布朗宁夫人坚持认为，自己这是想吃奶酪蛋糕了，绝对和想念某可耻、龌龊、不得体的夜间行为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这行为一直都是那混蛋主动发起的，她才不会主动开口要求！那也太不矜持了！ 绝不！！！ -24- 又三个星期后，安娜贝尔决定小小小小地询问一下洛森。 -25- 于是她搬来了投影仪、便携银幕、演讲红外线笔、与一台笔记本电脑，就一份多达92页的“夫妻稳定夜生活于现代婚姻中起到的黏合作用”ppt，在自己家的餐桌开始了一场严谨精确的汇报会议。 -26- 刚结束加班就被老婆扯过来听汇报会议的布朗宁先生：“……” 他听不太懂，但他大为震撼。 -27- “所以，呃，”深陷加班地狱的布朗宁先生取下自己的眼镜，揉着阵痛的太阳穴说，“蜜糖宝宝，你是想要……” 布朗宁夫人：“不！这绝不是什么想不想要的低俗不矜持请求！我只是向你阐明一下这个现代婚姻中普通存在的现象！！” 布朗宁先生：“……哦。” 他费劲地试图去理解：“所以，你集团最近要开拓现代婚姻市场的相关产品吗？需要我的意见？” 布朗宁夫人：“……” 她生气了，她生气地“啪叽”关上笔记本电脑，咽回余下的三万字演说。 “对。” -28- 当天晚上，安娜贝尔特地选择了生气地背对他睡觉。 洛森试探着伸手抱了抱她：“蜜糖宝宝，如果你是想要……” “我不想！！” “……好吧，好吧，你不想。” 洛森只好缩回手，打着哈欠说：“最近实在太忙了，抱歉，我基本每天都从清晨五点加班到八|九点……还有甲方那边的各种要求也……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保证我会好好带你去约会，好吗？只需要再等几个月……哈欠……工作实在是……” 但安娜贝尔只听到了“几个月”。 ……开什么玩笑，几个月？？几个月？？？ -29- 安娜贝尔在黑暗中扭回头：“你完全、没必要、不可能需要这么忙，洛森。” “如果你是要说那件你一直在提的，别……” “——来我的公司工作，我保证我会给你最清闲的工作和最丰厚的工资，提供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艺术创作环境。你干嘛总要待在你那个小破工作室上纠结你所谓‘个人事业’？我们都知道你这辈子死在那个破烂工作岗位上也不可能超越斯威特财团在商界的地位！” “……” 洛森闭了闭眼睛。 “你知道吗，”他疲惫地说，“我工作太累了，不想和你就这件事再吵。” “晚安。” -30- 他竟然真的没有就这件事和她再吵。 ……这个，过去往往提起，就会掀起天翻地覆的尖锐冲突。 安娜贝尔一直试图把他弄进自己的公司享受生活，不理解他为何非要避开自己作为“富豪”的种种便利，从恋爱时就这样——拥有一个富有的妻子难道不是每个男人的毕生梦想吗？ 她能成就他的事业，与他分享这世间最多的财富，住在豪华宽敞的别墅里，连弯腰系鞋带都不需要，只需要享受仆人们的服务。 可偏偏洛森拒绝这一切。 刚结婚的时候，他甚至就连“要不要请个家政”都和她吵了一架——“这不过是每天抽十分钟就能搞定的小事，而且我不喜欢陌生中年女人踏入我们的家”——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安娜贝尔无法对每天抽十分钟就能搞定卫生清洁、再顺便给她的工作文件分类归纳的肝帝说不。 -31- 但过去她无视这个分歧，不过是它没有真正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安娜贝尔自己也不喜欢陌生的中年女人踏入她的小家，也不喜欢豪车大别墅，而且如果洛森在自己公司工作就不能过来接她下班了—— 可这次不同。 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布朗宁的工作多辛苦多劳累，也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有被丈夫“忽视”的一天。 越发草率的亲吻，越来越少的交谈，以及…… 吃不到的奶酪蛋糕。 -32- “我知道了。” 某天深夜，他疲惫地背着厚厚一堆的器材到家，刚放下东西，听到她的抱怨便走进厨房：“我现在就做原材料，明天烤给你吃，好吗？……有泡面吗，我今天一天没怎么来得及吃……” 安娜贝尔抿紧嘴。 “我不要那种奶酪蛋糕。” 她近乎蛮横地说：“我要吃你早上烤的那种奶酪蛋糕。” 洛森放下蛋抽，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你可以叫外卖吃蛋糕，蜜糖宝宝。”他说，“抱歉，但我明天也需要五点钟起床。” “我才不叫外卖！” 洛森重重合上冰箱门，然后他按着冰箱门深呼吸了一会儿。 “你知道吗，很晚了。我们都累了，说话也不理智。早点休息吧。” 说罢，他就快步走回了卧室——就仿佛怕听见她再说什么似的。 独留安娜贝尔气愤委屈地坐在沙发上。 他说“几个月”。 他竟然敢说“几个月”？？ 这样的生活还需要忍耐几个月？ 开什么玩笑！ -33- ——所以，她开始拼命从那愚蠢、低效、忙碌的破烂工作里抢夺他的关注。 用了一个她认为最有效、也是事后被证明最愚蠢的方法：和其他人传绯闻。 ……不仅仅是传绯闻，还故意待在外面很久不回家、去他不允许自己去的店、穿他会暗暗皱眉的裙子。 安娜贝尔故意做了许多事，没谁比她更知道该如何挑动洛森的忍耐线与神经。 而她果然取得了卓越的成效—— 洛森停止加班，开始每晚都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等她回家，她一开门就会紧皱着眉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和她频繁地争执、吵架…… 安娜贝尔一直没意识到这个愚蠢的错误。 直到她想象中的“你知道吗，我要辞了这个该死的工作，到你公司来把你看得死死的”没有到来，却等来一句“我想我们需要暂时分开，安娜贝尔，我们应该彼此冷静一下。” ……那之后的事，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了。 -34- 她成了全世界最快被离婚的女人，领到离婚证时还是茫然无比的，直到他拖着行李箱把家门钥匙扔在桌子上……之后，才意识到，真正发生了什么。 安娜贝尔买光了自家超市楼下的所有啤酒，悔恨地在自家地板上反复打滚，然后又被赶来的助理弹脑门弹红了头。 -35- “不好意思，但您是傻b——吗？？嗯？？？还能有比这个更傻b的操作吗？？？” 薇薇安则没有发表意见，薇薇安一直在旁边大笑。 -36- 她是个蠢货。 毫无疑问。 -37- “但他怎么会直接和我离婚呢？？” 喝醉的蜜糖宝宝忍不住哭着大叫：“他明明——就应该——我不知道——应该第一时间从不知哪个地方掏出rpg火箭筒，然后轰炸那个无名氏，把我扔进卧室折磨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是同人呀，蜜糖宝宝，而捷克太太就是喜欢虐虐黄黄的离婚文学。 再次重点标注：捷克太太为了让这对成功离婚不惜让双方ooc，不仅仅是某自备火箭筒的捉奸达人布朗宁，真实的安娜也不可能那么不体谅布朗尼啦。 而且捷克写这篇番外时就认为安娜一直是傲慢无比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啊，他甚至猜不到安娜会给洛森准备虾排便当（摊手） 所以反推一下，离婚是绝对不可能离婚的，除非双双崩人设jpg 第218章 第二百零十二章 邀请异性前往独居公寓需要三思（上） 第二百零十二章 邀请异性前往独居公寓需要三思（上） 这是洛森第二次来安娜贝尔曾居住的小公寓。 ……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端详安娜贝尔曾居住的小公寓。 毕竟他上次来时抱着“但凡我看到一件男性用品我就掏出rpg火箭筒干掉对方再和这蠢女人决斗”的想法, 眼睛与大脑的扫描重点都在“男式领带男式拖鞋男式西装或另一对牙刷杯西装”上，随时有个大红色警报器在“滴滴滴”准备轰鸣—— 咳。 想到这，布朗宁法师有点不自在的动动肩膀, 将双手搭在暗红色的大理石吧台上。 ……搭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又忍不住在屋子里乱跑, 同时在桌面上敲打着自己的手指。 背对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安娜贝尔说：“不要动来动去, 布朗宁, 注意坐姿。坐没坐相的，收收你的流氓样。” 她是背后长了眼睛吗。 “不要暗自腹诽我, 布朗宁, 就算用了魔法加压锅，炖汤也需要时间。你像个等着母亲端来圣诞节大餐的青少年。” 她肯定是背后长了眼睛。 洛森不得不挺直自己的背, 停止了双手的敲打, 老老实实把它们放平。 “眼神也不准到处乱看，这曾经是一个单身女人的私密领地，当我说‘老实坐在吧台边等着’时, 意思是‘休想查看吧台以外属于我的私密领地’。” ……不仅背后长了眼睛, 她还在自己可爱摆动的围裙蝴蝶结上加了一个读心魔法，是吗。 “去玩手机，布朗宁。这里的wifi密码和我手机解锁密码一样。” 面对如此霸道无理的要求——他看不出作为男朋友怎么就不能打量女朋友的私人公寓——布朗宁法师忍气吞声地停止了到处瞎看, 低头摸出手机，委委屈屈且老老实实地打发时间。 要知道他一直觉得和安娜贝尔在一起时看手机是种极端的资源浪费, 洛森甚至讨厌和她在一起时接听联络喇叭, 他恨不得发明一种魔法，能够在自己的头顶上向全法师界试图联系自己的家伙强力标注“约会中，勿扰”的提醒动态。 ……他会屈服这个霸道要求，掏出手机玩, 这绝对不是因为她这条奶杏色的围裙，也不是因为她腰窝上那个摆动起来很可爱的蝴蝶结！ 真的很控后背小装饰的布朗宁法师委屈点开相机，调至静音状态对准女友晃动的蝴蝶结一连串拍了好几排照片，然后再委屈地点进wifi，输入自己的生日连上了女朋友家的wifi，委屈地点进社交软件刷了刷。 甫一刷新，就看到了捷克·乔治弹出的私聊窗口。 洛森：……行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点进去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份文档，好友数年前坑掉的某篇同人文后续。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怎么样怎么样？为了支持你的复合，我甚至把这篇坑翻出来填了。给点意见吧，没意见我就恢复更新了？ 恢复同人更新？ 现在那个同人论坛还有人吗？ 【请试试重启】：恢复吧恢复吧，给勤劳的太太鼓掌，呱唧呱唧jpg 不假思索地输入完毕后，洛森点进文档，一目十行。 哦，原来是那篇他坑掉的离婚au…… 五分钟后。 看完文档的洛森又沉默了十秒钟。 【请试试重启】：重写。立刻。马上。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刚才不还吹勤劳太太呢？彩虹屁我还没听完啊？你这个态度我可不写了啊？？ 【请试试重启】：别写了。什么玩意。你的ooc程度已经超出正常同人范畴了。你是不是斯威特黑粉？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我警告你！小心你说的话啊！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码的字！ 【请试试重启】：还不如咕。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你哪来的这么大意见？？？怎么就不行了？？不写同人的家伙倒是说说具体哪不行啊？？是啦，是啦，斯威特是有点人为降智，再怎么说她这个花边绯闻大户也不会情商低到这程度，但我不是绞尽脑汁要给离婚设定找个合理的—— 【请试试重启】：不。 【请试试重启】：你写她“清晨故意让背部滑出被子”，见到这一幕的我根本不可能执着讨论什么定义问题。我会立刻被再次勾引成功，然后你的所有后续会全部蒸发成黄色文学。不要高估雄性精灵的自制力。 屏幕那边的捷克太太：“……” 你纠结的是这里的人设崩塌啊？？ 虽然莫名很有道理，但崩塌原因要不要这么龌龊这么接地气啊？？ 他无语地敲打键盘：我以为你是要说斯威特人设的…… 【请试试重启】：我是要说。你到底对斯威特有什么深刻误解？好像这篇同人的第一章还对她具体离婚的过程一笔带过吧？你是要在这章把她不遗余力黑成煤炭，从而培养一大批反cp粉？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好吧，好吧，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为了剧情需要的人为降智……但我基本还是很依照现实进行推测的，兄弟，为了给你打个预防针，演示一下你说的那个决定会发生的可怕未来。 洛森：我才不要在准备求婚时看到这种可怕的离婚未来。 【请试试重启】：你现在对斯威特偏见太重了，捷克。放下笔，把自己拉回客观视角。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我对斯威特法师从没有偏见，是你对她滤镜太重，兄弟。 【请试试重启】：我没——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现实中她没有大小姐脾气吗？ 是啊，死活不愿意触碰划进“剩菜”范围的感恩节火鸡，却非要凑过来要给我的便当盒贴节日贴纸。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现实中她不会提出无理蛮横的要求吗？ 是啊，为了坐上我的摩托后座不惜当街假哭，以及为了待在我的公寓扒住沙发坐垫不松手，现在为了让我盯着她的围裙专注发呆还不需我在她公寓到处乱看。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现实中她这么作过多少次？你敢说你没有一次感到心累？ 没。 ……每次都被可爱死倒是真的。 现在的安娜贝尔实在太懂得如何在“娇气”与“成熟”之间切换来死死把握他的萌点——就算是当年她最青涩最不懂得遮掩任性的时期，也会因为他深夜随手发错的一个视频链接，赶来他家给他做炒饭吃。 洛森嘴上起码说了安娜贝尔一千遍“麻烦又任性”——但他其实每次都不觉得麻烦，被任性要求时甘之若饴。 在他看来，这是成为她男朋友后最好的享受权利之一了。 被任性被麻烦，岂不是交往后的天经地义。 【请试试重启】：我没有滤镜。捷克，你现在真的偏见很重。还记得之前你误会她不准我打游戏从而大发雷霆吗？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那次只是特例。起码，斯威特一次都没给你做过东西吃，她只是花钱买了最昂贵的咖啡豆或牛肉邮寄给你。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而且她只小包小包地寄给你，按照她的“贵族习惯”——你自己都吐槽过，洛森，她做沙拉时只放一点点蔬菜，放在大盘子的最中间一点点；她的汤里一块肉都没有。我不是说斯威特是个爱作的女孩，但她的观念就是这样，总有些事她是不会考虑到你、体谅到你的。 “布朗宁，过来帮一下忙，汤盅太重了我端不动。……等等，不用，别来了，现在这个悬浮魔法正正好，你别来，小心打翻……呼。” 洛森放下手机，看着安娜贝尔挥舞法杖，把一缸——绝对是一缸——鸡汤放在餐桌上。 枸杞、红枣、木耳、蘑菇、冬瓜、胡萝卜、玉米，满满当当快溢出的一大缸料。 安娜贝尔把一个绝对能用来铲土的汤勺放进这只巨大的汤盅里，然后她皱着眉擦了擦围裙：“不准动筷子，布朗宁，等等，烤箱里还有蒜香面包，你买回来的炸鸡全家桶我还要复炸一遍。” 洛森：“……” “蜜糖宝宝。”他艰难地说，“其实我不是很饿。”而且我不是猪。 安娜贝尔瞪了他一眼：“闭嘴，布朗宁，你今晚必须要好好补一补，再糟蹋你自己试试？” 洛森：“我的进食习惯其实只是以最快速度摄入最多热量，在饭量上并没……” 安娜贝尔立刻飙出了威势满满的女高音：“你还好意思提你这导致重度胃病的进食习惯？！” 洛森：“……” 洛森无言以对，只能目送这只霸道蛮横的大小姐重新回到厨房复炸他的炸鸡全家桶，感到某种难以承受的快乐。 手机还在嗡嗡震动。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我说的对吧？她压根不可能想到来照顾你？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洛森？洛森？ 【不想码字只想咕咕】：你是不是不想再谈这些了？……好吧，你今晚打算吃什么？又叫外卖吗？那一起啊，正好我还在泽奥西斯区域的咖啡馆。 没错，也许他可以邀请第二个人来分享这份只有史诗级饭桶才能塞得下的晚餐。 洛森沉痛地拖过手机，输入“那你能不能来……” 不远处，安娜贝尔用手里的木铲轻轻敲了敲煎锅边缘，似乎是准备再煎下两个漂亮的鸡蛋。 她的确是位毛病多多的贵族，从没兼职过餐厅或食堂的后厨——这让安娜贝尔在厨房的动作永远不紧不慢、尘埃不沾的，拿着法杖与锅铲，魔法与砧板和谐地碰撞在一起，就像在演奏某种和谐的打击乐。 洛森看了看她跳动的那枚蝴蝶结。 然后他沉痛地删除了自己之前键入的信息。 与其让其他雄性动物看到这一幕，他宁愿死在餐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捷克，捷克你在干什么啊捷克（指指点点 pss：不好意思霸总番外的加更再延后一天，明天和正文更新一起嗷，作者三次元被突然分配了快到死线的任务，熬夜肝任务去了qaq 看完这章的宝贝们就可以甜甜睡觉啦！明天的霸总番外不是捷克太太同人所以不用担心ooc！！（什么 第219章 番外 霸道总裁轻点宠（3） 番外 霸道总裁轻点宠（3） -1- 今天是周六, 但布朗宁助理依旧要加班。 别问，问就是破烂混蛋狗上司，天天想着通过压榨打工人的身心健康变现资本, 直到他们猝死在工作位上。 想到这，布朗宁助理痛苦地翻了个身, 收紧手臂, 把自己埋进旁边人的头发里, 吸了好几口能疗愈身心的醋栗味道。 突然被埋头发还被抱紧的旁边人悠悠转醒，推了推他。 “你是这个点要打卡吧？” “……” “我没记错啊, 我秘书她们好像就是这个点打卡。” “……” “喂。布朗尼。起来啦。” “……” “布朗尼, 上班啦。” “……” “布朗尼，再不起床上班就扣你工资哦。” “……” “滚去上班。不要再拱我, 你是猪吗。” “……” -2- 布朗宁助理睁开眼睛, 苦大仇深地看向旁边的女朋友。 女朋友兼破烂混蛋狗上司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快起床，快上班，打完卡再给我带份早餐回来。” 洛森阴沉道：“我要在你的早餐里吐口水。” 破烂混蛋狗上司脸红了一下：“大早上的, 不准耍流氓, 快去上班。” “……” -3- 对哦。 以他们俩的关系，这个威胁好像也不算要侮辱她。 -4- “蜜糖宝宝，行行好, 昨天我陪你刷了一晚上的《美国恐怖故事》，真的很……” “驳回, 你在第一季第三集就睡死了, 留我一个人刷完了《美国恐怖故事》，现在起床去上班。” “……明明你都没上班！！” “因为我是你老板，也是最上层的总裁，没人会因为我不上班扣我工资。” “……” 她真讨厌。 而磨不过她答应了什么“周五血腥恐怖电视剧马拉松”的自己也一定是傻缺, 他该对自己看剧看电影的秒睡属性有清晰认识啊，否则也不会因为在开头第三集秒睡被她暗暗记住现在疯狂报复。 洛森一点都不想起床，明明以往的星期六他就是可以睡懒觉睡到九、十点再醒来，欣赏女朋友气呼呼地把做好的早午餐放在桌上，并翻着白眼给他的松饼倒辣椒酱—— 这要是正经、必需的工作加班也就算了，但关键是…… 这工作完完全全是她和自己冷战耍脾气丢过来的！ 他一边要在她的公司打卡当助理一边还要认真准备自己的海外画展呢！ -5- 对周六懒觉念念不忘的布朗宁助理决定给这女人一点颜色看看，告诉她胡搅蛮缠要分时间场合，起码在他懒惰且咸鱼地度过他的周六之后，就算是蜜糖宝宝也不能干扰他的咸鱼周六—— 于是，他恨恨咬了她脖子一口。 安娜贝尔轻轻叫了一声。 “你干嘛！” 洛森又咬了她一口。 “你干嘛……” 洛森第三口咬在她的嘴角上。 “……干嘛啦。” -6- 语气呈阶梯状变软的蜜糖宝宝被亲到第四口时还在模模糊糊抗议：“就算这样，你也必须去上班……” 第五口：“迟、迟到一点不会扣你工资……” 第六口：“周六加班也可以不用打卡……反正打卡机……” -7- 三分钟后，彻底被抱住亲的蜜糖蠢宝宝：“不准走……不准去上班。” -8- 耶。 -9- 狡猾的布朗宁助理成功赢回了自己的懒觉。 ……而被亲晕的斯威特总裁独自躲进被窝，花了几十分钟才晕乎乎缓回来。 -10- 这不怪她，他们有段时间没进行这样亲密、频繁的深吻了——因为安娜贝尔正和自己恋爱长跑十二年的男朋友就“要不要同居要不要doi”展开长久的拉锯战，而洛森为了防止自己抢先动摇，一直会理智在深吻之前打住—— 毕竟深吻是个太容易和进一步的亲密接触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安娜贝尔的拉锯战也早已获得了卓越的阶段性胜利。 就在她拽着她的小助理去参加第n个充满酒精、音乐、英俊绅士的午餐会，并刻意在他面前冲着英俊的商业伙伴笑后，他恼火地摔碎了她的酒杯，抓着她的手腕，骑着摩托带她一路飙车去了最近的汽车旅馆。 ……那真是个很棒、很棒的夜晚。 -11- 但她的男友似乎对自己一时冲动选择的时间、地点都悔恨无比——她从他抑郁的嘟哝里分辨出，这本该是个发生在某家高档餐厅顶楼套房的夜晚。 安娜贝尔搞不懂他的纠结与悔恨，这男人总在奇奇怪怪的点上比她这个女人还龟毛还在乎—— 在她看来，顶楼套房与汽车旅馆没有任何区别，况且汽车旅馆比顶楼套房更有趣更可爱呢，安娜贝尔去过多少个顶楼套房啊，但她从未去过汽车旅馆，这地方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像新世界，包括旅馆浴室旁那个怎么都打不开的上锈热水壶。 ……可不知为何，把这个想法告诉他后，对方表现得更抑郁了。 -12- “如果你这么喜欢上锈的热水壶，蠢宝宝，”洛森抑郁地说，“我去废品站免费送你十个。” -13- 结果，安娜贝尔原本所期待的“做过之后就更改相处模式，黏黏糊糊亲亲密密，被我套得死死的不去看任何女孩”并没有发生。 的确，某些时候，他对她似乎更体贴、更温柔、更亲密了——但他们的相处模式却没有像电影里或其他的情侣那样“黏糊”起来，互怼互杠动不动斗嘴与小学生般的打闹，这些仍然存在，洛森·布朗宁依旧是那个讨厌的巧克力脑袋，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可能变成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 长达十二年的恋爱，安娜贝尔闭着眼都能说出巧克力脑袋的一千种烦人缺点，有时候她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还和这头蠢熊待在一起——她真希望他能变成电影里那样的白马王子，她的理想型明明就是位进退守礼的白马王子。 ……如果是白马王子，她肯定不会这么忐忑、焦躁、心情与理智都忽上忽下的。 她一定可以回复同样完美得体的礼仪。 -14- 如果是白马王子，她肯定不会被不停的心动搅得乱七八糟。 -15- 所以，安娜贝尔心里那一点点被毕业季、漫长恋爱、与他身边虎视眈眈的甲乙丙丁所催发的不安，并没有随着真正发生关系而消除。 甚至，洛森都没有缠着她要求再一次……发生关系。 反而是在接吻或拥抱的时候细微地拉开了一些距离，仿佛想刻意避开什么。 这让安娜贝尔更不安了。 那明明就是个没有任何缺陷、非常棒的夜晚，为什么他要避开不谈？ 不都说“处男开荤后一发不可收拾”吗？ -16- “所以，你怀疑他不是处？” 薇薇安挑眉：“不太可能吧？你们的恋爱长达十二年，难道是他中间劈腿了？” “……那是不可能的好吗。” 总裁闷闷地咬着自己价值千元的签字笔笔头，皮鞋像球鞋那样踩着老板椅的椅面，眼神时不时地往单面玻璃外的助理格间瞟。 她就用这幅高中女生抱膝坐运动看台的架势叨咕：“就算世界末日布朗尼都不可能劈腿啊。他最喜欢我了。” 薇薇安：啧。 两位摆着“我们有要事商谈”脸的大财团继承人继续待在办公室里，一边偷窥外面的小助理，一边吃摆在细白瓷碟子里的薯片。 “我的饮料要喝完了。”薇薇安挑着鸡尾酒杯里的橄榄说，“能不能让你助理进来给我添点健怡可乐？” “……我哪个助理？” “你正悄悄偷看的那个助理。反正他压根不懂金融只能端茶送水。” 安娜贝尔：“……” -17- 我才没偷看呢，而且布朗尼世界第一聪明！ 就算完全不懂金融，他也趁在我公司的这段时间自学财务去考了会计证呢！ -18- 薇薇安赶在安娜贝尔开口继续炫耀自己的学神男友前打断她——十年如一日，如今薇薇安已经很熟练地能看准时机打断她了—— “所以，既然你这么肯定他没劈腿，倒是说说他避开这事的原因？” “……” 安娜贝尔小声说了什么。 “什么？” “……” “……什么？”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把声音提高了一点点。 “我怀疑他不喜欢……” 薇薇安彻底拔高：“你怀疑他不喜欢和你做？？” -19- “嘘！嘘！” 总裁急切地捏住签字笔：“这可是公共场合！” -20- 这可还是你办公室呢。 薇薇安放下自己不雅观的二郎腿，简直恨铁不成钢：“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斯威特，怎么可能会存在‘不喜欢和女人做’的男人？怎么，难道十二年的交往后，那混蛋突然告诉你他是同性恋吗？” 安娜贝尔：“不，这点我倒是很清楚……” “那你奇妙的小脑瓜是从哪里得出了这个奇妙结论？？” “呃……” -21- 因为我后来仔细想想，总觉得，那天晚上，他好像不是很舒服。 -22- ……但怎么可能呢？男生做这种事不是一直很舒服吗？他们都快把这种事标榜成某种潮流了，男性向的小说、电视、电影里总要或多或少和这事沾上边，再不行也有暧昧暗示的！ 知识贫瘠的总裁大人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对方会“不舒服”的原因。 但她敏锐的布朗宁雷达的确鲜明提示了：他并不喜欢那晚的感受。 -23- 安娜贝尔还没在心里叨咕完，薇薇安就抢先按下了她办公桌上的按钮。 那位一直被她们偷看的助理立刻推门进来，总裁来不及多做反应，急忙把之前团起的jiojio从椅子上放下来。 然后她卡住了。 推门进来的助理：“……” 鞋跟卡在转椅把手里的总裁：“……” 旁观的薇薇安：“……” 总裁：“布朗尼，我脚，我脚qaq” -24- 助理只能走过去，抱过她的腋下，把被卡住的小只总裁从她的大号老板椅里提起来，然后放平她的腿，弯腰揉她被卡痛的脚腕。 小只总裁哼哼唧唧地发表意见：“你轻一点呀。” 旁观的薇薇安惨不忍睹地扭过头去。 -25- 等到助理面无表情地——轻轻地——揉完自己上司的脚腕，薇薇安才不那么尴尬地把头扭回来：“咳咳，咳咳。” 布朗宁助理帮总裁扣好高跟鞋的搭扣，侧头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兰姆财团的大小姐清清嗓子，眼角几乎挑剔地挑到了眼线上。 “给我们弄点健怡可乐和零食来，吃完了。”她吩咐，“还有，你是同性恋吗？” 布朗宁助理：“……” -26- 你的朋友，她的朋友，一对交往多年的情侣总会在朋友圈有或多或少的重合，以及或多或少的摩擦。 就像安娜贝尔一直对捷克·乔治带着他打游戏、吃快餐颇有微词—— 女朋友的闺蜜里，薇薇安·兰姆是洛森最讨厌的一个。 没有之一。 自她和安娜贝尔正式和解，成为“朋友”开始——就在永无止境地嘲笑他们俩的恋爱长跑，并永无止境地怂恿安娜贝尔丢下他去美好的花花新世界浪。 高中时她第一次听到安娜贝尔说“我有个交往了好几年的男友”时直接捧腹大笑，上大学后她在安娜贝尔说“马上就到交往八周年了我想给他买件礼物”时立刻扯她去了大学后门那儿的夜店一条街——洛森气喘吁吁赶到时，锤死这两个女人的心都有了。 而被一罐红牛放倒的安娜贝尔只是搂着薇薇安的肩膀大声歌唱“友谊天长地久”，她甚至分辨不出男朋友铁青的脸。 他们交往十周年后兰姆收敛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即使她不再带安娜贝尔泡吧喝酒到处浪，但在洛森看来，挎着包包走在安娜贝尔旁边，随时随地对过往的英俊男士吹口哨，再对安娜贝尔耳语“哇你看斯威特，刚才那个帅哥可真辣，他在对你抛媚眼哎”……等一系列行为，足够他视兰姆为阶级敌人了。 -27- 恋爱长跑+异地恋+双方忙于工作学业+亲密接触为零，他和蜜糖宝宝的交往关系都快叠满负面buff了好吗，能不能不要再加一个“帮倒忙的闺蜜”啊？ 再叠，再叠，再叠都能直接召唤神龙！ 别以为他不知道蠢宝宝的理想型是什么东西！ 万一哪天她们逛街看帅哥时“啪”地撞见她那风度翩翩的理想型呢？ 蠢宝宝直接“啪”地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再随便丢给他一句“门当户对最合适”？ -28- ……但奈何，哪怕洛森有一千一万个意见，面对“女朋友的闺蜜”这种身份，还是不敢多吐露一个字。 和“女朋友的闺蜜”针锋相对的男人都是无可救药的蠢货，撇去上班、学习、吃饭、睡觉，你一天顶多陪女友几小时，但“闺蜜”可以随时随地在她的空间、私信、咖啡馆聊天或大街上和她叽叽咕咕，诋毁你贬低你搞一大堆毫无必要的横向对比，以此劝说“赶紧分了吧，没必要继续和这种人谈”。 -29- 别问，问就是血泪的教训。 -30- 但此时，此刻，情况到底是不同了。 ——“还有，你是同性恋吗？” 布朗宁助理立刻扭头告状：“总裁，她对我进行职场性骚扰。” 薇薇安：“……” 他上司立刻震怒地拍案而起：“兰姆，这是我的男……员工，不准对他性骚扰！！” 薇薇安：“……” -31- 布朗宁助理愉快地离开了总裁的办公室。 薇薇安吃瘪的表情他能记一年。 -32- 吃瘪的兰姆总裁一直在安娜贝尔的办公室待到下午四点，并在布朗宁助理再次送进薯片、橄榄、健怡可乐与多味蚕豆米时与其发生了激烈的眼神战斗。 该战斗以布朗宁助理给总裁端上一块巧克力布丁，并低声告诉她“少吃点零食，蜜糖宝宝，我们今晚订的餐厅在六点整”告终——再次被哄得迷迷糊糊的总裁叼着布丁勺子，含糊表示“别欺负我的员工，兰姆”。 兰姆：“我没欺负他！” 我压根就欺负不到这个心机狗男人！ 迷迷糊糊的总裁：“我看到你瞪他了。不准瞪他。” 兰姆：“……” “你知道吗，”她忿恨地说，“布朗宁如果将来真的进入公司工作，他一定会是上司最喜欢的马屁精。” 哄人的手腕一套一套的。 “布朗尼才不会进入公司工作。”迷糊的总裁反驳，“他是个浪漫的艺术家，在金融领域只能待在我身边当助理，给我端茶送水，喂我吃布丁。” 薇薇安：“……” -33- 兰姆小姐拒绝吃下这异常版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剧本，兰姆小姐拿起包包，扭头就走。 -34- 当然，总裁的日常绝不是躲在办公室里吃着零食偷窥小助理—— 她可是一位花边新闻稀少、从不出外勾搭异性、坐的轿车也撞不到什么失忆少男、工作忙碌到之前长跑十二年都抽不出时间和男友亲亲摸摸的霸道总裁。 在小助理到来之前，她的霸道完全没有用在异性上的余地，只具体表现在“这份计划书的修改版即便加班也要在今天之内让我看到”“这张图表里的错误必须在一小时之内修善”“为什么舆情管理做不到位立刻反思你们的团队问题”—— 总之，斯威特总裁是正经工作，正经赚钱，忙起来“哒哒哒”能穿坏好几双高跟鞋，必须打电话给男友让他送运动鞋，然后掐着表亲一口汲取能量继续“哒哒哒”奋斗的好总裁。 而这样的她没有遭到“铁处女”“老女人”“破烂狗上司”等诋毁，反而被底层（无论男女）的员工们纳入霸道总裁幻想——除了一张女神级的脸，便是因为那极其顽强的工作精神。 简单的说，当员工加班，斯威特总裁也在加班；当员工下班，斯威特总裁还在加班。 她也许不是最早抵达公司的，但却一定是最晚离开公司的——并且，每一次，当总裁加班时，晚上六点三十分整，整栋总公司还在工作的员工们，都能集体吃到超级豪华的外卖，有肉有菜有饮料，每天都不重样。 大家会一边感慨“总裁真是有钱”一边感叹“没想到总裁这么懂得生活”。 当然，大家并不知道，工作狂总裁之所以能够准时六点三十分整叫晚餐外卖，是因为她男朋友会在六点整、六点零五分、六点零十分、六点一刻进行连环短信、电话、闹铃轰炸，成功把她从工作状态炸出来，用催她赶火车的架势催她吃晚饭—— 而且，在员工们乐颠颠地揭开豪华外卖时，总裁会一脸睥睨众生的欠揍样子，拿出自己小袋袋里的男友便当，再一脸睥睨众生地打开办公室中的微波炉，把便当盒放进去，睥睨众生地旋好钮，合上炉门，抱住膝盖，乖巧蹲下。 三分钟后，“叮”。 总裁再起身，打开自己加热完毕的男友便当，睥睨众生地打开盒盖，把粉红色的塑料小叉子叉进兔子形状的小香肠里。 -35- 办公室外的员工们在快乐外卖，感恩总裁。 办公室内的总裁吃着兔子形状的小香肠，心想： 一帮辣鸡单身狗，吃不到男友便当也没有男友。 辣鸡。 哼。 -36- ……综上所述，对斯威特总裁而言，空闲的工作日简直如同黄金一般稀有珍贵。 可是，等到她再一次陷入加班地狱时，却吃不到男友的便当了。 因为…… “总裁，我比你更忙。” 被传召进办公室的助理面无表情：“我要从一堆压根不认识的专业名词里整理出十三种种类不同的报告表格，并进行你们所要求的的工作排版。很抱歉我没时间给你煎兔子形状的小香肠。” 总裁：“……” 必须留在这加班的总裁很焦虑，吃不到兔子形状小香肠的她更焦虑了。 总裁开始无能狂怒：“你怎么会比我还忙呢？看看我桌子上堆叠的这些决策文件！你只是需要做基础的整理工作而已，能不能有点专业能力？” 助理面无表情举起手：“我有两个博士学位，一个硕士学位，分别是美术学、建筑学、古典视觉艺术学，很抱歉我没有金融管理相关的专业能力就被强制扯进这里做助理，总裁。” 总裁：“……” “哦，抱歉，一个月前我的博士论文通过了，现在是三个博士学位。” 总裁：“……” “鉴于我目前就职于斯威特财团，总裁，也许我可以再花三个月去考一个ba，但我的女朋友可能又会因为‘你就知道写论文你就知道做研究你一点都不爱我’为由扒着我家沙发在上面反复滚动。” 总裁：“……” -37- 总裁：“我才没有扒着你家沙发滚动！起码两个月前你写博士论文的时候我没有！” 嗯，对，你是在我家书房的地毯上反复滚动的。 ……拜你所赐，我必须给家里的每一块地板都铺上地毯，蜜糖宝宝。 -38- 小助理低头看看表：“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总裁，今天没有便当，但我可以替您去楼下的轻食店订餐。” 我就要吃你做的便当，我每次加班都能准时吃到的。 ——但蜜糖乖宝宝到底没敢逼逼出来，她只小小地做了一下最后尝试：“兔子形状的小香肠没有，小熊形状的饼干可不可以？” 助理“啪”地合上了办公室的门。 总裁：“……” -39- 反了他了！ 反了他了！ 她要立刻开除他——然后让他立刻赶回家给自己做便当吃！！ -40- ……没能要到便当、理智也仍旧压过任性的霸道总裁只能苦大仇深地开始加班。 今天，她看着办公室外快乐外卖的员工们，不禁有了一种把一口白牙全部咬碎的憎恨感。 笑什么笑！ 哈什么哈！ 豪华外卖有这么开心吗！ 豪华外卖肯定没有布朗尼的便当…… 可恶，为什么今天她吃不到布朗尼的便当！ -41- 六点三十分整，安娜贝尔握着自己的签字笔处理文件，背后的黑气就差现场变出一个诅咒来，然后直接变身女巫诅咒自己吃晚饭吃得很快乐的员工了。 霸道恶毒，赤|裸裸的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嗯。 而资本家的洞穴被叩响了。 “进来。” 安娜贝尔头也不抬地说，“我告诉你，这个企划案的修改主要是……” 洛森把便当盒放在她的桌上，玫红色的塑料小勺塑料小叉，都搁在盒子上，以无害的圆圆把柄方向对着她。 “借楼下轻食店的厨房做的。”他简单地说，“和老板聊了两句。刚出锅，不用微波炉加热，小熊形状的饼干要到七点钟才能烤好，到时我再下去拿。” 恶毒的资本家：“……” 她轻咳一声，长出两只兔耳朵，从洞穴里蹦蹦跶跶地跳出来。 -42- “噢。” -43- 遗憾的是，负责定时定点投喂兔子的布朗熊没有听见这声近似于“叽”的兔子叫声，他把便当放下就匆匆回到自己的格间工作了。 -44- 等到七点钟时，他再送来一袋小熊饼干，这才补上解释： “轻食店没有粉红色的小叉子。我换了一个相近的颜色，你将就着用。” “我……” 安娜贝尔依旧没能把话说完，小助理就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她只好愣了愣，握紧了手里玫红色的小叉子，另一只手打开装小熊饼干的小袋子。 -45- 唔。 还用巧克力酱画了熊耳朵。 -46- 晚上九点三十分整，斯威特总裁完成了自己的加班任务。 她一点都没觉得累，因为今晚有便当，有饼干，还有最喜欢的巧克力。 安娜贝尔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左右晃晃脑袋，放松有些僵硬的颈椎。 然后她换掉制服鞋、背上包包，慢悠悠踱出了办公室——自己肯定又是最后一个—— -47- 可办公室外，离她最近的那个格间，依旧亮着灯。 -48- 整个公司大楼，只亮着那一盏灯。 -49- 洛森正握着鼠标从下载的专业资料里查找一个生僻的术语，他拖动电脑屏幕上另一半的pdf文件，防蓝光的眼镜片上倒映着飞快滚动的小号铅字。 当这位拥有三个博士学位的大佬飞速阅读到第八章节时，镜片上滚动的铅字突然晃了晃，被一块阴影猛地挡住了。 洛森皱皱眉，下意识向后仰了仰。 那是一块被举到他眼前晃动的小熊饼干。 画出耳朵的巧克力酱在饼干上凝固出好几颗笨拙的圆球，还残留着巧克力特有的流畅丝绸感。 “……谁？” 小熊饼干撤下去，安娜贝尔扒在他的格间隔板上，正踮脚往里望。 她晃了晃抓着饼干的手，从紧绷发髻里散落的红发仿佛也带着巧克力特有的流畅丝滑感，笑容就像饼干上笨拙凝固的小圆球。 蠢蠢的，圆圆的，悄咪咪的试探着。 -50- “下班啦，布朗尼。” -51- 洛森愣了愣。 然后他慢慢取下自己的眼镜，慢慢把它擦拭清楚。 -52- “你怎么还在加班啊，布朗尼。‘漫长的工作时间即是低效率的工作方式’，这不是你疯狂兼职时的座右铭吗？走吧，剩下的明天再处理，你的任务都不是很急吧？”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总裁助理说：“我的工作还有好一会儿。总裁，你可以先下班，我会记得关灯。” 可总裁歪了歪头：“我的确下班了，现在在急切地等待男朋友下班，因为我规定自己工作时间要好好工作，下班后才可以和他亲亲抱抱。” -53- 噢。 -54- 布朗宁助理立刻合上了自己的电脑。 他飞速宣布：“我下班了。” -55- 可安娜贝尔没有如同她话里暗示的那样过来亲亲抱抱——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堆满表格与学习资料的小桌子，神情蠢蠢欲动。 洛森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他不得不提醒：“蜜糖宝宝，你不觉得你宽敞干净的办公桌更适合做电影里那样的行为——把你抱在办公桌上接吻吗？” “不觉得。” 安娜贝尔晃晃腿：“我主要是想看你把文件一把扫到地上，我的办公桌上没有能一把扫到地上的文件，坐上去也不舒服。你的办公桌上有桌垫呢。” “可这些文件……” “再打印就好。我帮你重新打印一遍。” ……好吧。 -56- 洛森解开领带：“反正这浪费的是你公司打印机的墨水，蠢宝宝。” -57- ——结果，不仅仅是打印机的墨水。 总裁大人以另一种方式浪费了员工的台灯、水杯、桌垫与便签纸，而且她短时间内再也不想看见签字笔这种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一个大家也许现在并不想关注的小细节： 学习能力卓越的布朗宁助理只是在浏览资料查找生僻词，表格文件他早就全部做好了，还打印出来放在了桌上。 所以，其实他也只是在等着接女朋友下班而已。 第220章 第二百零十三章 邀请异性前往独居公寓需要三思（中） 第二百零十三章 邀请异性前往独居公寓需要三思（中） 话虽如此, 布朗宁法师并没有顺畅地开始快乐炸鸡。 只要他女朋友在场，他永远都不可能快乐炸鸡。 不懂何为“节约粮食”的大小姐再次以晚宴规格把她的菜肴铺了一桌子——鉴于这是她独居时使用的一人食小餐桌，铺完一桌子都放不下, 只好把那个散发着蒜香的面包篮悬浮在空中，碗碟变成隐形的—— 当他们坐下, 拿过刀叉, 正式开始这场分量可怕的晚餐时, 布朗宁法师很快就从着妈妈般的关怀食物里察觉到了斯威特的讨人厌。 他先是盛了一碗补料十足的汤，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块炸鸡。 斯威特法师轻飘飘看了一眼这块炸鸡。 然后他把汤喝到一半, 又用筷子夹了一块炸鸡。 斯威特法师重点看了看这块新炸鸡。 接着他喝完了第一碗汤, 从全家桶里翻出了一只炸鸡腿—— 斯威特法师：“咳咳，咳咳！” 布朗宁法师：“……你嗓子痒吗？多喝汤。” 斯威特法师：“我嗓子没痒。” 于是洛森把那只鸡腿重新夹起—— “咳咳、咳、咳咳！” 洛森：“……” 洛森把这只鸡腿默默放下。 安娜贝尔立刻不咳嗽了。 洛森又把这只鸡腿重新夹起。 安娜贝尔捂着嗓子：“咳咳、咳、咳咳！” 洛森：“……” 他就知道。 “蜜糖宝宝。”不得不放弃炸鸡腿的布朗宁法师只好老老实实盛第二碗补汤：“你知道我不是日常运动只有瑜伽和慢跑的减肥达人吧？” 我是日常在生死线反复横跳做极限运动的好吗？ 斯威特法师的脸色随着他撤离炸鸡桶的动作, 肉眼可见地和蔼了。 “我只是想稍稍提醒你一下, 布朗宁。”她说，“什么东西都需要适量。” 而在你眼皮子底下最多只能吃两块炸鸡，是吧。 洛森搅着碗里的汤, 忍不住逼逼：“我以往读书时一个人吃夜宵都能十分钟搞定一个炸鸡桶和一杯可乐……” “所以你才有胃病, 布朗宁。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洛森抬头看看这一桌子的暴食，与对面制造菜肴的厨师。 厨师回以森严的目光。 ……洛森重新低头喝汤。 这是他自学徒时代便学会的卓越交往经验, 要知道上一次他逼逼她的炖汤里连肉星都看不见，就被一串用魔法化成□□的洋葱皮连夜砸出了自己家（。） 就算她干出“买一整桶炸鸡回来却只能忍受你当着她的面吃两小块”的奇事, 也不能逼逼她, 等她睡着再偷偷吃完吧—— 毕竟谁拿锅铲谁就是老板，洛森自己下厨给她弄食物时也会拒绝她“我想要小章鱼形状的香肠”“算了还是换成小兔子形状吧”“唔你觉得能不能切出两只熊耳朵”——等等风云变幻的幼稚要求。 ……虽然最后，蜜糖宝宝的碟子里往往是小章鱼香肠、小兔子香肠与小熊香肠排排坐，还有一颗花瓣形煎鸡蛋躺在中间就是了。 伟大的布朗宁只能在她拱他手臂变幻幼稚要求时保持基本的嘲讽表情, 最终成果都是菜刀与煎锅动的手，和他没关系。 想到这，洛森几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和她同居后的未来——被酸奶、果汁、乳酸菌盒压扁的碳酸汽水，一星期只能偷偷啃两三块的炸鸡，以及必须尽心尽力变着花样消耗她激情下厨后吃不完的剩饭剩菜—— “布朗尼，这个给你吃。” ……还有消耗她不喜欢吃的吐司边、面包外壳与肉皮。 说真的，他那天为什么要在旅馆请求和这个麻烦女人同居？嗯？他绝对是脑神经有什么异常了吧？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她穿围裙晃蝴蝶结的样子太可爱了。 ……他也不会为了多看几眼就继续甘之若饴消耗剩饭剩菜的。 洛森喝着汤，头也不抬地推过去一只碗，让安娜贝尔把撕开的吐司边与炸鸡皮丢进去。 安娜贝尔一边用刀叉割下自己碟子里炸鸡腿的皮，一边抱怨：“果然只是个路边的快餐店，看看这些肥腻的油脂……布朗宁，说真的，这种没什么水平的炸鸡店，两块炸鸡就足够……” 她的挑剔倒也不是毫无道理：洛森自己下厨的时候，安娜贝尔就能完完全全吃掉卤肉、炸鸡或烤猪蹄之类带有肉皮的肉食，因为洛森总能把这些食物的油腻感完完全全处理干净，让它们的口感变得又焦又香又多汁—— 为了照顾安娜贝尔，他甚至每次做这类肉食都会配好几道解腻的时蔬小菜，安娜贝尔最喜欢吃他烤猪蹄时会搭配的凉拌海蜇丝，酸酸甜甜还脆脆的，感觉老宅里的顶级厨师都做不出来。 ……等等，说起来…… “我都好久没吃你做的烤猪蹄了，上次吃还是在泽奥西斯读书的时候呢，布朗宁。” 洛森“哦”了一声：“离平安夜也就半个多月了，你只想吃烤猪蹄？我还以为你要预定苹果派和枫糖板栗布朗尼，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唔。 “我可不可以都……” “不行。” “你就稍微多做……” “不行。” “……你最后还是会都给我做的吧？” 蠢宝宝。 明知故问。 洛森瞥她一眼，拿过碗，开始给自己盛第三碗汤。 他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些剩菜了：明天就弄鸡汤面条和面包丁炒鸡块吧。 后天就杂蔬粥配面包……大后天继续鸡汤面条配面包……炸鸡全家桶倒是不怕剩，等今晚她睡着他就偷偷偷走吃掉…… 安娜贝尔处理掉了所有自己不爱吃的油腻鸡皮，然后撕着蒜香面包最中心那圈白白的内芯，配着汤一点点吃。 并不知道对面勤俭节约的穷精已经把剩饭剩菜列出能变着花吃到一个星期之后的菜谱，她对这次晚餐非常满意——回来吃饭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 既能确保布朗宁摄入均衡且卫生的营养，也能堂而皇之地继续撕面包吃，在餐厅斯威特法师可做不出这么粗鲁的行为。 她想到这，抬起头试着说什么，就看见对面的洛森把盛放她不吃的边角料的那个小碗直接倒进自己的汤碗里，拿勺子随便搅了搅，然后开吃。 安娜贝尔：“……” 饲养一头布朗熊果然很方便，既能保暖又能提供抱抱给你玩，还可以毫无芥蒂地消灭你不吃的菜，哪怕它们混合在一起的形象真的很像猪食，味道也应该……接近于猪食。 明明就是一个认真起来能创造许许多多美味的顶级厨师，但一点都不在乎他自己的味觉。 养熊一头，后患无忧。 ……他真好养啊。 【安妮，不要磨磨蹭蹭的，赶紧刮刮桶底帮我把饭盒填满。】 太好养了，也太蠢了。 会不会随便哪个在腰上系漂亮蝴蝶结的围裙女孩都能把他勾回家抱抱啊？ 那不行。 想到这，安娜贝尔不禁主动伸出筷子，把那根洛森之前试图吃的炸鸡腿放进他碟子里。 洛森一愣，然后他抬头冲她笑了笑。 安娜贝尔：“……我公寓冰箱里有无糖可乐和吸管。” “嗯？不用了，今天不用饮料，你炖了这么多的补汤。” 安娜贝尔决定饭后再给他削个苹果，弄个沙拉什么的。 这不是心软，也不是诱哄，更不是暗搓搓贿赂布朗熊防止他被其他漂亮小姐姐抱走。 布朗宁法师不知道自己因为消灭剩饭的姿态过于憨直，在女朋友心里成为了一头只会呆坐在橱窗里冲每个漂亮姐姐展示温暖抱抱的玩具熊，他一边啃鸡腿一边问： “明天你还去法师塔吗？” 安娜贝尔的汤勺险些碰到碗壁：“……嗯？什么？” “明天。你还去法师塔吗？” “哦。当然，明天是工作日，我还想去七层的魔法元素展览那儿查找一点东西。以便……你知道的，布朗宁。你呢？你不去？” “不去，我请假了，明天和德鲁拉根约了□□。蜜糖宝宝，下午时你听见我们在通联络喇叭。” “……说的是。你记得注意安全，不要莽撞……” “放心。所以，你打算几点去法师塔？” “几点？呃，就平常上班的时间吧。” 她平常上班的时间。 那就是六点十分出家门，步行穿过整座城市，七点四十五通过飞行魔法到达法师塔底部。 现在是七点整，等他们俩吃完要到七点半，再帮她收拾厨房，等她处理家族文件的话…… 蠢宝宝要十一点才能从“公务”里腾出空来。 洛森算了算，然后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需要回答：你就不能翘班一天吗，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奇怪地说：“为什么要翘班，一个称职的新手法师不能翘班，而之前和你荒废的那个假期已经落下了我许多的进度……哦。” 她说最后那个“哦”的时候，语气陡然变了。 “你的意思是……” “我就是那个意思。”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 安娜贝尔涨红了脸，汤勺在碗里碰出了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噪音。 最终，就在洛森以为她会支支吾吾扭过头，妥协说“ok”的时候，安娜贝尔小小声开口了。 “抱歉……但我这边公寓的卧室真的很……小……床垫也……而且，附近没有卖那个的药店……所以，还是改天……” 洛森诧异地打断她：“这和你的卧室床垫有什么关系？我想邀请你明天和我一起去逛逛家具，再正式帮你搬家。与德鲁拉根的见面我二十分钟就能搞定，一整天都会空余，正好用来处理我们的同居。” 安娜贝尔：“……” “呃，你该不会以为我的意思是……” “闭嘴……” “所以你以为是那个意思……” “闭嘴！闭嘴！” 她以为是那个意思。 布朗宁法师忍不住想笑，但他敏锐察觉到对方通红的脸颊下正逐渐酝酿的杀气——如果真的笑出声，大概会被她用汤勺杀死。 他赶紧匆匆咳嗽几声，狼狈低头，把笑声压回去。 “好，既然你明天要忙，那我吃完饭就回公寓，算作约会结束吧。” “赶紧回去！吃完就回去！” “好，好。” 【饭后】 安娜贝尔气呼呼地拿过刀准备给他削苹果，但被洛森误以为她是要拿着刀鲨了他——于是一直在费力忍笑的布朗熊急忙夺过水果刀，替她削了一个无比完整的葡萄柚，白须尽数留在果皮上，而果皮无比完整。 安娜贝尔：“……” 她已经厌倦追问这只精如何办到的了，反正他是伟大的布朗宁，他无所不能。 安娜贝尔只好捧着自己爱吃的葡萄柚，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而不远处的洛森快速洗完了碗，正把最后一只碟子插进沥水槽。 “那么，我就先走了。” 安娜贝尔丢给他一只苹果，没好气道：“快走。” 洛森把手在毛巾上揩了揩，接过苹果，转身经过坐在沙发上的她，穿上外套，然后停下。 安娜贝尔在啃葡萄柚，见状只能给他一个凶狠的眼神。 他若有所思道：“你非要在这时候继续啃它吗？我原本还想亲亲你的嘴角告别，现在只能亲脸颊了。”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凶狠地放下葡萄柚，然后凶狠命令：“给我纸巾，布朗宁，我要揩嘴巴，再把茶几下抽屉里的润唇膏拿给我。” 噗。 洛森真怕自己当着她的面笑出声，于是他没给她纸巾，赶紧弯腰吻了吻她的嘴角。 湿漉漉的，满是葡萄柚的味道。 蜜糖宝宝：“……布朗宁！你在亲我的时候笑出声了！不准笑！……不准边亲边笑！不准……” 她可真霸道。 洛森花了一分钟消除这些讨厌的“不准”，然后他花了五分钟彻底消除安娜贝尔组织语言的能力。 直到她的手忍不住在他的肩膀上攥紧。 这个原计划的告别吻，显而易见的，便被超出预计地拉长了。 然而，绵长深入的吻绝对意味着某种潜在的危险—— 当洛森听到安娜贝尔发出某种含糊细微的鼻音时，他知道，自己必须赶紧打住——刚刚在餐桌上还就这件事讨论过呢，今晚自己没可能留在这里。 伟大的布朗宁只好艰难地把自己撕下来，更艰难地拿开蜜糖宝宝迷糊着试图收紧来搂他脖子的爪子—— 太艰难了，发明一种新魔法都没那么艰难，洛森不得不非常狼狈地跑过她的玄关。 被亲傻的蜜糖宝宝很不满地倒在沙发上，发出更加可爱含糊的鼻音，它们像海妖的歌声一样窜进精灵敏锐的耳朵里。 洛森急忙拉开门。 “轰隆隆隆隆——” 洛森：“……” 洛森拉开的门被狂风暴雨“哐当”拍回。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天气：不准走，留宿。 门：过夜！过夜！耶 第221章 第二百零十四章 邀请异性前往独居公寓需要三思（下） 第二百零十四章 邀请异性前往独居公寓需要三思（下） 洛森发誓, 当他被糊了一脸狂风暴雨，抹着脸上的水返回安娜贝尔的客厅时，他还是一个试图和对方好好商量的正人君子。 “蜜糖宝宝, 外面在下暴雨，所以能不能让我暂时先……” 先避一下雨, 等暴雨结束再回去, 或者你借我一把伞就好。 蜜糖宝宝：“唔？” 她半靠在沙发上, 双臂微微收拢着抱在胸前，打底针织衫的长袖下露出一点点粉红色的指甲, 有点肿的嘴唇看上去和醋栗一样甜美, 又似乎还带着葡萄柚的香味。 洛森：“……” 借什么伞。 不借了。 他重新走过去，彻底放纵自己栽进这个散发着香味的危险区域里。 正如洛森数次在心里腹诽、头疼的——蜜糖宝宝从来是只多亲几口就能顺理成章推倒的蠢兔子, 她彻底放下防备的速度就和她软在你的抱抱里的速度一样快, 而到了后期，负责控制、压抑、及时打住的一直是他，他必须在蠢兔子的愚蠢信任与雄性本能之间来回搏斗。 ……最后, 她给予的信任往往会战胜本能。 过去洛森其实对此有些自得, 他认为能超越“低劣本能”完全承担她信任的自己无愧是伟大的布朗宁—— 可，后来，在被分手的八年间, 他不止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悔恨，恨不得把过去洋洋得意的自己掐死。 真拿这么教科书式的理想高标准要求自己干嘛？ 你又不能作她一辈子男朋友, 你随时会被甩, 就像现在。 早知道……早知道……就更低劣一点、无耻一点、龌龊一点……去他的“承担信任”……她对你卸下防备，你直接享用就好。 拥有过一次总比从未拥有要好。 况且，这该死的精灵种族特性，如果你不能拥有她一次,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另一次了。 ……心里这么想，行动上也这么做，然而，真正再次见到成为法师的她后，洛森依旧恼恨至极地成为了那个“信任战胜本能”的蠢货。 没办法。 谁让她是他的宿敌。 他需要在她生理期将至时及时打住；他需要考虑到她缺少睡眠的身体状况及时打住；他需要在找不到合适型号的避孕套时及时打住；他需要…… 蜜糖蠢宝宝从不负责这个，她只负责在生理期将至时一无所知地缠着他要亲（为什么蠢宝宝从来记不住她自己的日期呢）；在困得不行连神志都不清醒的时候缠着他要亲；在找不到合适的避孕套也没办法去买的时候缠着他说什么“不要戴，想直接做”的可怕胡话…… 但起码，今晚，洛森不需要经受这些磨人的劫难了。 他伸手扯开她的针织衫时在脑子里匆匆过了一下： 她生理期走了好几天，确认； 她今天没有缺少睡眠，确认； 他的手提箱里有刚刚在酒店街购买的两盒套子，确认； 洛森在心里小小欢呼一声，手指灵巧且迅捷地解开了她身上的所有纽扣。 至于【她刚刚说今晚不行，要处理公务】？ 去他的公务，他才不考虑那个微小因素。 “等……” 蜜糖宝宝在他的手指转而解决搭扣时微弱地挣扎了一下：“我不要……在沙发……上好的灯芯绒……垫毛巾……” 哦，她自己也知道她每次都会把家具弄得一塌糊涂。 那她在他公寓里时怎么每次都装作不知道，还坚定拒绝他垫毛巾？ ……她肯定就是故意把他家具搞糟的，这个霸道的讨厌鬼。 洛森一边迅速解决了安娜贝尔的搭扣，一边把她直接抱起来，咬着她耳朵说：“我们去你卧室。” 安娜贝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现在的脑子和浆糊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她的后腰抵上了卧室的门把手，而抱着她的男友一边把她抵在门板上一边腾出手来，低声咒骂她卧室门这个莫名其妙的三重魔锁—— 一个激灵，安娜贝尔陡然清醒过来。 “不行。” 她说：“你不能进我公寓的卧室。今晚不可以，布朗宁。” 洛森解锁的动作一顿，然后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她。 “什么？” 被抵在门板上、脚尖够不到地面的安娜贝尔心跳得有点快。 但她依旧重复道：“你不能进我公寓的卧室。布朗宁，抱歉，但今晚……就是不可以。” 旖旎的气氛仿佛插入了一枚冰锥。 “你知道，蠢宝宝，”布朗宁法师咬牙切齿地说，“现在才说这话很不合适吧？” 被紧紧抵住的安娜贝尔脸红了。 她当然知道“哪里”不合适，各种意义上。 “我会帮你的。” 她愧疚且心虚地小声逼逼：“其实，唔，我可以先去卫生间把毛巾拿来……然后，沙发也不是不可……” “但你不能进我公寓的卧室。就是不行。” 洛森抿紧嘴唇，然后他后退一步，把她安安稳稳地放回了地面。 安娜贝尔立刻低头，尴尬且紧张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搭扣全解开了？你的手只是伸进去划了一下吧？？” “……为什么你不允许我进你公寓的卧室？难道你在卧室里藏了什么野男人？” 安娜贝尔：“……” 她涨红了脸抗议：“我才没在卧室里藏野男人！” 洛森“呵呵”一声：“而我就只是伸手进去划了一下，你这只连葡萄都剥不完整的蠢兔子，别挥着笨拙的毛肉垫揣测精灵的世界。” 安娜贝尔：“你——我才没——” “‘你才没’？斯威特，你每次说这种句式，都等于‘我就是’。你旧公寓的卧室里的确藏着野男人，是吗？” 安娜贝尔还没从半浆糊半清楚的脑子里组织出什么回怼的狠话，身为天才的布朗宁法师便在欲|火与怒火中完成了高效的解咒工作。 只听，“咔哒”一声，她卧室的三重魔锁纷纷解开，就像几分钟前她衣服里的搭扣。 他猛地推开门，安娜贝尔甚至来不及阻挠—— “哈。” 女朋友曾居住数年的旧公寓，他一踏进门就被反复警告的“私密领地”，紧紧上锁的卧室里。 果然，不出他所料。 洛森看着那张宽敞无比的胡桃木双人床，与床上，占据了三分之二面积的生物。 ……甚至，比野男人更糟。 他不得不开始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以免自己捏碎了女朋友卧室的门把手。 而旁边的安娜贝兔，她开始悄悄往后退，一次，两次，三次，以免被巧克力脑袋的怒火波及。 “洛森，”她甚至怂到轻声细语地念他的名字，“你冷静……” “我冷静？！” 洛森·布朗宁猛地撅下她的门把手，“你的卧室床上，有一头见鬼的——” 安娜贝兔急忙捂住耳朵：“你不要吼我！” 洛森：“……” 除了吼叫洛森说不出话来，洛森只好重新开始深呼吸。 安娜贝尔的卧室床上，一头身高两米、戴着小礼帽、长着两只憨憨圆耳朵的巨型抱抱熊，正无辜地用绿宝石眼睛看着这只就快原地爆|炸的精灵。 它毛茸茸且巨大的爪子搭在安娜贝尔的枕头上，它毛茸茸且圆圆的尾巴压在安娜贝尔的被子里，它毛茸茸且可爱的圆脑袋下，还系着特别订制的黑色领结，上面用一小行金线绣着斯威特小姐的名字缩写。 ……洛森此刻真恨自己是个观察力敏锐的精灵啊，如果他观察力迟钝那么一点点，就不会发现如此让精抓狂的细节了。 安娜贝兔听见了几乎等同于炸弹引线噼里啪啦变短的深呼吸，她头皮发麻地看着自己的拖鞋，小小声安抚：“洛森，你看，它不是野男人……” “它是一头野熊！” 布朗熊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咆哮声了：“我们都知道——比起野男人——抱抱熊才是——安娜贝尔·斯威特，你背着我，买了一头崭新的抱抱熊！！” 嘶。 他叫她的全名了。 安娜贝兔：“洛森，你先冷……” “我冷静？！我冷静？！我告诉你，斯威特，我根本不能——冷静——它待在你的卧室里，被好好放在床上，还盖着被子穿着衣服——你为了保护它还仔仔细细上了三层魔锁——你的独居生活是整整两年——整整两年——哈！你该不会整整两年都抱着这头熊睡觉吧？”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心虚地再次低下头。 意识到什么的布朗熊不禁加大咆哮声：“你整整两年，都抱着这头熊睡觉！！”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苍白辩解：“它是个大号玩偶，仅仅只能提供抱抱罢了，而且在睡眠质量方面也不算很……” “仅仅只能提供抱抱？！” 不仅是门把手，布朗熊气得自己的爪子都在抖，“斯威特，你还记得，你对男朋友的标准只有能‘提供抱抱’吧？！” “不……” “全世界！全世界！斯威特，我不怕什么野男人的威胁，来一个轰一个来一双轰一双好了，因为他们满足不了你小脑瓜里奇异的择偶观念——但——全世界的玩具熊都能满足‘提供抱抱’这一点！！——而你选了我，估计是因为那时候海伦娜不允许你买玩具熊——怎么，哦，现在，你可以玩具熊自由了——” 最后，布朗熊指着床上那头憨憨微笑的破烂咆哮：“就果断扔掉我换它对吧？！！” “我没……” “它能待在你的卧室床上！我！不！能！”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看到卧室里的它会抓狂。像现在这样。 “它能整整两年贴着你的睡衣！我！不！能！” “没有……” 安娜贝尔急忙插话：“我独居时只穿睡裙，绝对没有睡衣！” 布朗熊：“……” 这句话明显没能起到任何缓和他怒火的作用。 安娜贝兔那多种多样可爱典雅的睡裙款式呼啦啦划过他的脑子里，无比清晰无比可恶。 “复合之后我就没见过你的睡裙！” 他整头熊都气傻了：“它能贴着你睡裙！我就不行！” 安娜贝尔：“……” 那是因为你的公寓没有我睡裙。 而且我果体穿了多少次你的外套和毛衣啊，巧克力脑袋。 “洛森，冷静，深呼……” “玩具熊！玩具熊！玩具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然，当然，斯威特小姐，你的选择非常明智——因为我的身高没有两米、无缘占据你那张双人床的任何一块面积、身上也没有那么多的毛茸茸！！” 最后一句咆哮后，布朗熊把她卧室的门把手猛地用魔法粘回去，然后转头拎起自己的手提箱就往外走。 “我这辈子——这一年——这个月——这一整个星期都不可能再亲你！！和你床上的玩具熊玩抱抱吧，蜜糖·蠢·宝·宝！” 安娜贝尔：“……外面在下暴雨，洛森，你去哪？” 于是布朗熊“哐”地打开门，又“哐”地摔上门回来。 “我只是要对你摔门！” 他声势浩大地往客厅地板上扔了一堆屏蔽魔咒，然后把自己重重扔了进去：“而且，等雨停了，我第一时间就去买可爱的宠物兔！！你和你的玩具熊玩儿去吧！！爱谁谁！！”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踢踢毛绒拖鞋。 她那一怒之下决定把自己扔在地板上过夜的男友奋力裹紧了外套，留给她一个极其愤怒的背影。 安娜贝尔又踢踢毛绒拖鞋。 “要不要毯子，布朗尼？” 布朗熊更用力地裹紧了他的外套。 ……那就是不要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野男人问题不大，玩具熊问题才大。 布朗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迟早会因为一个抱抱轻易被别的熊拐走！！ 气到自觉睡地板jpg 安娜贝兔：如果解释说他才是唯一那头能提升她睡眠质量的熊会不会更……唉，本来以为今晚能被他抱着睡呢。蠢熊。 ps：作者专栏里更新了一个短篇脑洞，先放出来看看反响，明天收藏到160的话法师爆更~ 第222章 第二百零十五章 熊先生是否与兔法官合谋（上） 第二百零十五章 熊先生是否与兔法官合谋（上） 暴雨倾盆。 斯威特法师如今已没有年轻时那样厌恶雨水了, 所以，当她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望着扑打在自己公寓外侧魔法网上的大雨, 心情还算不错。 这其中的原因大抵能分为两个： 一、她正式成为了法师，如今有能力更改一切令人焦躁的天气, 只需要额外抽出点时间学习那个高阶气象咒罢了； 二、她的初次就发生在雨天, 而她有幸在那天凌晨见到了最灿烂的早晨。 ……啊, 对，说到更改天气。 安娜贝尔擦着头发来到客厅, 再次踢了踢自己的毛绒拖鞋。 “布朗尼, 你现在完全可以施法让雨停下吧？” 客厅地板上，坚定地裹着外套背对她的男友一动不动, 背景板的怒气依旧很磅礴。 安娜贝尔怀疑他是屏蔽魔咒丢太多压根没听见自己说话。 ……又或者, 他是听见了自己说的话，但拒绝承认自己气上头后陡然降智，宁肯继续犟在她家地板上, 假装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更改天气。 安娜贝尔猜, 大概是后者。 于是她系紧自己的浴袍，揩着毛巾坐在沙发上，抬起毛绒拖鞋, 戳了戳他的胳膊。 “布朗尼，帮我擦头发。” 布朗尼岿然不动。 “布朗尼, 我冷, 帮我擦头发。” 布朗尼岿然不动，但一截收起尖刺的荆棘默默探出来，主动接过了她用来擦拭头发的毛巾。 安娜贝尔：哦，他果然能听见自己说的话。 她放下双手, 放任两束幽绿色的植物托着毛巾，缓慢而小心地摩挲着她的红发，加持着干燥热风魔法，在不伤害发丝的前提下揩掉每一颗水珠。 它们就像他的手指一样温柔。 想到这，安娜贝尔看了看他裹紧的外套，仿佛透过外套、毛衣看见了那之下掩藏的伤疤——她知道那是衍生出荆棘的地方。 ……美丽，怪异，仿佛鹿角般的结晶。 毫无音讯的八年。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呢？ 而他所对自己坦白的计划真的会…… “啊，谢谢。” 是她的头发擦干了。 荆棘退开，临走前它们帮她把湿毛巾直接用热风魔法烘干，而其中一根较为纤细的，直接托着干爽的毛巾回到浴室，放在了毛巾架上，再顺从地被主人所收回。 安娜贝尔看看布朗熊依旧表示着“我超级生气”的背影，想了想，又说：“布朗尼，我要抹发膜。” ……荆棘再次出现，默默探进她的卧室，圈起她梳妆台上的某粒发膜。 “我要纯天然无添加的发膜，布朗尼，你拿的这个有玫瑰香薰。” ……荆棘只好重新拿了一粒纯天然无添加的过来。 安娜贝尔接过它，拧开里面的精油，然后开始一点点涂抹。 因为某只精灵的龟毛鼻子，她现在用的洗发水、沐浴露、香皂、精油都是纯天然无添加、绝没有一点点味道的——那些带着香型的东西这几天安娜贝尔都陆陆续续收了起来，包括自己觉得样子好看就买回来但从没用过的香水们——安娜贝尔自己洗护的时候都有点嫌弃闻上去寡淡的自己，毕竟她过去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都花在母亲布满香薰的卧室、点着高雅蜡烛的宅邸、插着鲜花与香薰灯的学院宿舍—— 身上没有香味，总觉得怪怪的，感觉不太得体。 但没办法，有男朋友了，总要有点取舍。 ……只不过，安娜贝尔没想到，有男朋友之后还得放弃玩具熊自由。 唉。 她是知道他会抓狂，但没想到他会抓狂成这样。 ……今天请他来自己公寓也是突然的决定，否则早就把那只抱抱熊藏好了。 安娜贝尔搞不懂洛森的怒火（正如洛森搞不懂女朋友为什么坚决不允许自己养兔子），那些玩具熊只是长得可爱的玩偶罢了，真抱起来睡觉也完全无法像他那样提供温度与安全感……她只是……订做了那么一只绿眼睛的抱抱熊…… 堂堂本尊，和替代品计较什么。 安娜贝尔：“小气精。” 荆棘“啪”地一下打了一下沙发靠垫。 安娜贝尔：“……” “说的就是你，小气精。” 荆棘：“啪！” ……还只敢拿沙发垫撒气。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布朗尼，真的，你和抱抱熊不能比，你比它有用很多啊，不要妄自菲薄。” 荆棘陡然竖起，摆了摆少得可怜的嫩叶子扮乖，以表示自己在听。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看看布朗熊依旧坚定生气的背影。 然后她再次清了清嗓子：“这样吧，你把抱抱熊拿给我，我对你现场进行解释说明。” 布朗熊没有对斯威特法师这要展开一场正式演示来阐明观点的做法表示异议，明显，他也觉得这事情需要严肃处理—— 只见荆棘“嗖”地一下探进安娜贝尔的卧室里，用和刚刚圈发膜截然不同地圈出那只两米高的抱抱熊，然后—— 安娜贝尔看着荆棘勒着熊脖子凶狠将其拖下她的床，再“啪”地将其头冲下摔在地上。 “啪啪啪！” ……而这是荆棘摔完熊之后补上的几次鞭打。 安娜贝尔：“……” 小气精。 安娜贝尔走过去，试图把头冲下被砸又被抽的熊抱起来—— 荆棘：“啪！” 安娜贝尔：“你敢抽我手试试。” 荆棘……荆棘不敢抽她手，只能委屈而愤怒地抽了抽沙发。 呵。 安娜贝尔冷酷地瞪了一眼这条荆棘，然后，顾虑到布朗熊委屈且愤怒的心情，她还是放弃了传统的抱姿，用悬浮魔法把这头抱抱熊从地上弄了起来。 “首先，布朗尼，”安娜贝尔说，“你和它长得就不一样啊，你比它好看多了，对不对？” 布朗熊动了动。 他的外套依旧裹得很紧——表达自己坚定愤怒的态度——但他终于屈尊开口说话了。 “谁知道呢。”一开口就让安娜贝尔瞬间回到了八年前的学徒时代，满满的阴阳怪气，“反正你关了灯抱哪个睡都一样。” 安娜贝尔：“……你今年几岁了？” 生闷气的布朗熊：“你管不着。” “……” 安娜贝尔抖抖法杖，让空中悬浮的抱抱熊靠自己更近了一点。 她耐心地说：“布朗尼，你听着，它和你是完全不同的……” 荆棘突然暴起，“啪”地抽开了在悬浮魔法的操控下接近安娜贝尔的抱抱熊，又加持出一种泛着黄色光芒的魔法，往熊头上狠狠一拍—— 两米高的抱抱熊轰然倒地，米黄色的烟雾顿起。 一堆仿佛阳光粉尘的魔法元素散去后，安娜贝尔皱眉，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 头冲下横尸在她公寓地板上的，变成了一个穿着皮夹克、高领毛衣，还扎着深栗色低马尾的男性精灵。 该精十分之眼熟。 十分之眼熟。 眼熟到安娜贝尔深呼吸两次后实在忍不住，抬起她的毛绒拖鞋就往另一只精身上踹—— “布朗尼！我说了一万遍！不要把你卓越的魔法天赋浪费在这种破事上！！” 布朗熊：“哼。” “能够直接改造种族、身高、乃至所有细节外观的传说级变形魔法——既然你掌握了它就去给整个法师界做贡献——别用在和我赌气上！” 布朗熊：“哼。” 安娜贝尔：“……” 她看看左边地上这头真正由一头玩具熊变成的假布朗宁，又看看右边地板这头熊得不要不要的魔法天才。 不由得磨了磨牙，使出杀手锏：“你知道吗？你说的对。既然有连长相都和你一模一样的抱抱熊了，布朗尼，那我就……” 荆棘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持解咒，狠狠抽打向那头破熊。 “嘭”地一声，魔法元素再次炸开，两米高的抱抱熊重新无辜地倒在地上。 而布朗熊又裹了裹他的外套。 “你不能用它直接代替我。”他小声说，“这是个时限类的完美变形魔法，晚上十二点魔法就失效了，所以它不可能永远和我一模一样。”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翻了个白眼。 “我才不会找别的熊代替你。”她说，“你绝对是最熊的那个讨厌鬼。好了，快从地板上起来。” “不，你背着我买了一头抱抱熊，现在还骂我讨厌鬼。” 安娜贝尔：你本来就一直都是一个讨厌鬼！！！ “说真的，布朗宁，我搞不明白——”哄人从来无法超过10分钟的大小姐也开始有脾气了，“这只是一头连生命都没有的抱抱熊，你表现得就好像我在外面找了野男人——” 布朗熊：“这是一头能完美替代我的抱抱熊！” 安娜贝兔：“不，它不能，它明明和你完全不同！” 布朗熊：“它可以拥有我的脸，我刚才证明给你看了！” 安娜贝兔：“……好吧，好吧，你要举例说明对吧，还有别的呢——你会给我擦头发……” 布朗熊：“我再加持一个家务版本的生命魔法，它就会掌握擦头发技能了！” 安娜贝兔：“还有做甜品……” 布朗熊：“很好，多加持一个美食版本的生命魔法！还有吗？！” 安娜贝兔：“你、你有温度……” 布朗熊：“智慧的斯威特法师，你只需要一个恒温魔法！” 安娜贝兔：“……你干嘛非要和抱抱熊较真？它又不能亲我！” 布朗熊：“是啊，是啊，但你会主动亲它——你当然会主动亲你的毛绒玩偶，抱抱怪，它一定拥有比我更多的晚安吻吧——对，还记得那只我特意分出一部分生命魔法送给你、分手后却被你丢进垃圾桶的玩偶小熊吗，大小姐，嗯？！你每晚睡前都亲它，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很好。 第一次，他提起他们分手后的事，是在复合后第一次正式的争吵下。 安娜贝尔也要给这只小气精逼抓狂了：“你这只破精怎么心眼这么小、嫉妒心这么重？！” “bgo！你的抱抱熊可没有嫉妒心！这又是一个它能完美代替我的佐证了！” “这不是一回事——” 布朗熊：“这就是·一·回·事！” “你要怎样才能停止这种毫无理智的抓狂——” 布朗熊：“我拒绝！” “你——你是要把我气得肚子痛——” 布朗熊：“你的下一段生理期在21天后，别以为能通过撒谎让我心软！” 说罢荆棘就“嗖”地冲进厨房，乒乒乓乓地翻出她橱柜里的红糖罐子来。 安娜贝尔：“……” 是啊，是啊，他没心软。 她飞速心软了。 “布朗尼。”安娜贝尔接过好几束荆棘枝条慌张乱摆递来的红糖罐子，“我没有肚子痛，我的下一段生理期在21天后。” “我知道！” ……可你的荆棘看上去不知道。 斯威特法师轻轻叹息一声，将糖罐放在茶几上，然后裹紧浴袍，在他身边蹲下来。 这次没用毛绒拖鞋。 她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布朗尼。” “……” “说真的，这是我的独居公寓第一次迎来一个异性呢。” “……” “而这个异性还是我的男朋友。” “……” “你确定今晚要一直这样和我浪费时间吗？” “……” “如果，嗯，我们继续刚刚没做下去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 “抱抱熊正在客厅地板。所以，我允许你现在进卧室啦。” “……” 洛森缓缓转过身来。 他用力裹着外套说：“我刚刚发誓这个星期都不亲你。” “你自己发的誓，和我有什么关系。” “……” 洛森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正对着安娜贝尔，躺得直直的。 “不要。”伟大的布朗宁说，“蠢宝宝，我现在正认认真真生闷气——氛围、节奏、情调都不对，所以我不想和你做。我也不是什么你一暗示就会连滚带爬过来和你亲热的无脑雄性。我有尊严。” 能被一只玩具熊所威胁的尊严，是吗。 要知道，在我蹲下来的时候，你的眼神就快把我烫化了。 安娜贝尔好笑地伸出手，正对着他，戳了戳他皮夹克的拉链。 “但你很想响应我的暗示连滚带爬过来和我亲热？” “很想。你的浴袍带子看上去太容易解开了。” “嗯……怪我没有系紧浴袍带子了？” “对，怪你没有系紧浴袍带子。而且还怪你系成蝴蝶结的造型。” “布朗尼，你真是又蠢又傻，史无前例的大呆子。” “我不蠢，我只是在捍卫我牢不可摧的尊严。” “你以前才不会这么大吵大闹地和我赌气撒娇，你会立刻自我调节好自己的负面情绪，更别提因为这种幼稚原因。什么改变了你？是笃定我这次会过来哄你吧，布朗尼？” “……我没有撒娇，蜜糖宝宝，伟大的布朗宁是不会撒……” “嗯哼，那换个词，伟大的布朗宁在恃宠而骄。” 伟大的布朗宁：“……” 他又默默扭回头去，背对她，裹紧自己的外套。 这次，斯威特法师从宿敌的背影里读出了满溢的恼怒、羞耻、与“拒绝和宿敌逼逼”。 噗嗤。 “不准笑。蠢宝宝。” “……我可没笑。” “你刚刚在心里笑，我猜到了。” “……” 咳咳。 好吧，让她也来猜猜……因为自己放了狠话所不得不忍痛拒绝亲吻安抚、因为气氛不对担心让她这次体验不好所以拒绝发生什么深入关系、又把抱抱熊的种种行为过分美化直接视为假想敌…… 破天荒第一次在对她恃宠而骄的布朗尼，要怎么才能哄好？ 嘿，他可真难哄啊，明明自己只要亲亲或抱抱就可以了。 最终，安娜贝尔忍着笑，俯身低头到了他的耳边。 她轻轻开口…… “轰隆隆——” 窗外，雷声乍响。 好一阵几乎能撕裂天空的巨响，紧接着的，是忽明忽暗、时不时照亮某处小巷垃圾桶，惊走流浪猫狗的闪电—— 随着这么一阵密集的雷电，今晚的暴雨似乎在迅速升级。 谁也不知道，是哪位法师在进行水星系炼金实验时出了差错。 又或者，这仅仅是滚滚而来的寒冬要报复感恩节前夜那片浪漫缠绵的小雪…… 当然，同样的，谁也不知道，那栋笼罩着无形的魔法光膜的独栋小公寓里，洛森·布朗宁听到了什么。 雷电声初歇。 而温暖的室内，安娜贝尔·斯威特缓缓直回腰，拍拍浴袍，站起来。 洛森忍不住回头看她。 那两根被系成蝴蝶结的浴袍带子依旧很可爱。 与刚刚她说的话恰恰相反。 “……你确定吗，斯威特？那不是你的……” “你都发表这么大意见了。” 安娜贝尔露出了一个很符合斯威特标准的微笑——这也是第一次，她若隐若现地把“傲慢魔女”的一面真实袒露给洛森看—— “怎么？不喜欢这个解决方案吗？是你先找我合作的，布朗宁法师，我想，你该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下我处理矛盾的手段。” 洛森定定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安娜贝尔拿起之前扔在沙发上的法杖。 “怎么？” 与布朗熊的背影一样，在宿敌的眼中，那斯威特式的讽笑里藏着几乎满溢的后悔与紧张：“你被吓到了？但你已经没有选择了，布朗宁，你答应和我复合，还邀请与我同居，我假定你这次是重新准备接受我和你展开‘长期关系’——” “所以，就算你害怕，也只有两个选择。” 法杖轻轻点向门口：“一，你带上手提箱，拿上玄关鞋柜旁那把你之前盛怒时忽视的红伞，就此离开，我保证我不会再次提出那个残忍恶毒的建议，但可能会用法杖给你留下点‘小伤口’。” 法杖轻轻点回他的肩膀：“二，你不害怕，也没有被我吓到，你这样看着我，是觉得我不同以往的这面非常性感。那我会用我的法杖彻底毁掉你这件破烂皮夹克，再用悬浮魔法把你直接拖回我的卧室。” 洛森沉吟片刻，然后他缓缓坐起来，保持着警惕且敏捷的跪行移动法，拿过自己的手提箱。 安娜贝尔嘴角的最后一丝笑意消失了。 她尝试着做出抬起法杖攻击的样子：“你选了一，是吗？” “不。” 洛森侧对着她，飞快地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盒东西，然后他跪行回来，抱住了安娜贝尔的小腿。 “我这件皮夹克真的很贵，蜜糖宝宝，你不能用魔法撕开。”他含含糊糊地咬开了她的浴袍系带，“所以没办法，选三。” ——安娜贝尔的法杖立刻从主人的指尖划下，无力地掉进沙发靠垫的缝隙中。 【第二天】 法师塔第七层，负责魔法元素展览馆的x法师接到消息，原定今天上午八点来查阅资料的斯威特法师延后了时间。 这位出了名守时、严肃的年轻法师竟然会延后自己的预定，这让她稍稍有些诧异，但也松了口气。 工作日原本就够苦闷的了，要迎接一位未来无比辉煌的贵族法师，这更让她紧张无比。 而这天中午，大约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斯威特法师终于出现了。 她在颈间围了一条厚厚的围巾，穿着长袖针织衫与毛线裙，有着比传言中更甚的，“月季般的美貌”—— 更甚，x法师想象中的斯威特法师应当是妆容精致、着装优雅的，但没想到真正的斯威特法师连彩妆都不需要——她看上去气色很不错，脸颊与嘴唇都红润而饱满。 只是走路步速有些慢，斯威特法师走路时是几乎能称得上“慢吞吞”地移动她的平跟鞋，但x法师猜，这大抵就是贵族所谓的“风度”吧。 她引领斯威特法师来到她所预约的那个元素区域，看着她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便离开。 斯威特法师对她点了点头，还礼貌地问她是否能要一杯温水，说自己有些感冒。 ……当然是有些感冒了，天，她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x法师匆匆给斯威特法师倒了一杯温水，紧接着，斯威特法师就消失在密集且灿烂的火元素中——哦，太好了，她真的是来查找资料做研究的，不是来视察自己的工作。 x法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因为她的日常工作就是看守七层的魔法元素展览馆，而这里几乎没有法师拜访——谁会从自己高深的研究中抽离来钻研这些最基础的组成元素呢——所以，十分清闲。 她时不时地刷一会儿手机，时不时地瞥一眼斯威特法师消失的那个元素区域，就这么晃到了下班。 ……法师塔是六点整下班，但展览馆是七点整闭馆，x法师便继续玩手机，只是，望着那个区域，她难免有些坐立难安。 如果七点整斯威特法师还没出来，她就不得不按照规章制度，给展览馆落锁了。 ——万幸的是，七点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斯威特法师重新裹着厚围巾，慢慢踱了回来。 她手里多了厚厚一堆写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纸，起码有一双冬季长靴那么厚——斯威特法师看上去非常疲惫，但，神情却也平静而自然。 x法师不由得说：“您找到您要找的东西了吗？” 斯威特法师颔首：“我解决了我要找的东西。” “哦，那太好了！” “谢谢你的关心。” 接着，斯威特法师笑了笑，艰难地收拢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羊皮纸堆。 “能借你的办公桌用一下吗？” 她礼貌地问：“我想暂时放置一下这堆资料，腾出手发个短信。五分钟就好。” “哦哦，好的，当然！” ——斯威特法师便把资料放下，掏出了手机。 x法师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条信息的开头是“来接……”，但她意识到自己在偷看后就急忙移开了目光，不敢多瞥一眼。 不到五分钟，斯威特法师就编辑好了自己的短信，重新捧起那一大堆沉重的资料。 和中午的流程一样，她在预定表上签名，和x法师握手，最后离开。 x法师也下班了，可一想到这位传说般的最年轻女法师太难见到真人，她又对她满怀崇敬之情——x法师便急匆匆地关闭展览馆，追上了斯威特法师的背影—— 鉴于她走路的速度真的很慢很慢，x法师轻易就追到了斯威特法师，并有幸与她踏入了同一部电梯。 斯威特法师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尽管气场十分高挑、但身材绝算不上“高”——所以她手里的那一大堆羊皮纸完全挡住了她的头顶，x法师在电梯里屡次尝试和她搭话，但不知怎的，看着斯威特法师被羊皮纸淹没的那撮小红毛，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电梯缓缓降至法师塔的休息大厅。 而斯威特法师缓步移动到休息大厅的入口处，正对着法师塔的那条长长悬浮坡道，头顶就是高耸入云的法师塔塔层、与几个依稀残留着百合花花瓣的阳台——对，x法师想起来了，斯威特法师公开追求布朗宁法师的八卦，她买了一只会自动泼洒花瓣的巨大百合花热气球—— 啊哈，话题！ x法师急忙问道：“您、您最近和布朗宁法师进展得怎么样？” 斯威特法师弯腰，把那一大堆羊皮纸放在脚边。 她简洁地说：“就那样。” “……呃，那样是哪样？您这是……” “对他没什么兴趣了。” 斯威特法师说，重新掏出手机，又开始低头编辑短信：“你知道的，男人，一直被追，总会或多或少地提升他们无聊的自尊心，从而更加……在我的追求中，布朗宁法师未免表现得太高傲了些，他甚至没有正面回复过我们的绯闻。这让我感到无聊。” x法师：“呃。” 这个话题，好像踩雷了。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问，“您不打算再追……？” “嗯。没有兴趣，就没有再追他的必要。” 说到这，斯威特法师撩开自己的长袖针织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七点零十分。 x法师尴尬地看看原地站立的她，又扭头看了看法师塔下的悬浮坡道。 “那，您站在这里，是等……” “等人。” 安娜贝尔·斯威特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片空地：“这些资料太重了，我的仆人约好这个时间点出现，替我搬运。” x法师点点头。 然后她张嘴说—— “轰——啪！！！！” 残留着零星百合的阳台，高耸入云的法师塔，一个物体伴随着密密麻麻的翠绿色藤蔓轰然坠落，砸在安娜贝尔的脚边，。 x法师猛地捂住嘴。 安娜贝尔则缓缓皱起眉，伸手，撩起了自己的毛线裙。 那上面沾着一角绿色的液体。 “啧。” x法师捂着嘴，颤抖着，看着从法师塔坠下、如今在地上支离破碎的——肢体—— “布朗宁法师，即便死了，还是这么麻烦。” ——洛森·布朗宁支离破碎地躺在她们脚边。 栗色的长发，半合的绿色眼眸，浑身上下缠绕着藤蔓，没有任何血腥，像片森林深湖中破碎的玻璃石头。 尖叫声、哭喊声、人们混乱的脚步声在五分钟之后才响起，此起彼伏。 而斯威特法师一直直直地站在原地，掩藏在毛线裙褶皱里的手机屏幕，微弱且诡秘地亮了亮。 斯威特法师缓缓拿起手机。 【五分钟前-霸道任性坏女人：来接我，资料好重，搬不动。】 【刚刚-世界第一大蠢熊：收到。】 斯威特法师瞥了一眼地上凄美可怕的画面，继续输入。 【霸道任性坏女人：你弄脏了我的毛线裙。】 【世界第一大蠢熊：抱歉，回家帮你洗~】 【霸道任性坏女人：我的资料怎么办？】 【世界第一大蠢熊：等等等等，蠢宝宝，我在善后。】 安娜贝尔便等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被x法师尖叫引来的法师们慌乱地赶来，围拢了地上的现场，并试着用魔法做一些挽救。 而安娜贝尔藏在毛线裙里的脚踝悄悄被勾了勾，一截幽绿色的荆棘探出头来，悄咪咪伸向她旁边的羊皮纸堆，衍生出一个漂亮的报纸结，然后捆着它们安静往后滑动。 安娜贝尔挑挑眉。 【霸道任性坏女人：你都不出面了？就打算这么溜了？】 【世界第一大蠢熊：抱歉抱歉……接下来的，就交给你啦。我回去给你做苹果派吃，好不好？】 【霸道任性坏女人：还有按摩。】 【世界第一大蠢熊：还有按摩。一定一定。】 嗤。 安娜贝尔重新合上手机。 而到这时，法师塔坡道上，终于冲来了几位她眼熟的家伙。 安娜贝尔看看表，七点零三十分，坠落的二十分钟之后。 来得真快。 “斯威特？！你怎么在这，我听说——” “相熟的法师告诉我——” “对不起，对不起，请让我过去，里面的是我朋友，坠塔的是我朋友——” 安娜贝尔平静地竖起法杖。 “洛森·布朗宁法师需要一场葬礼。”她简洁地对他所有的朋友长辈宣布—— “很不幸，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这可是八年后。 这可是斯威特与布朗宁的联手。 下章就将是布朗宁法师的葬礼嘿嘿嘿 ——分隔线—— 预收《恐怖游戏，在线维修》已开！！ 预收过80明天法师依旧爆更7000+！！过100作者就努力破万！！ 给点吧给点呗（摇乞丐碗 文案： -恐怖游戏，在线维修- p先生是一位好员工。 女士是一位坏上司。 所以她十年如一日地对他说： “小p，指甲油，替我美甲。” “小p，高跟鞋，帮我搭配。” “小p，工资卡，给我买包。” 天性善良的p先生忍啊，忍啊，总以为被上司欺压的日子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直到某天，全世界最恶劣的上司抬腿，把高跟鞋抵在他的领带上。 “小p？” “……给你，工资卡。” ——结果，欺压结束的那一天，再也不会到来了。 注： 1女主是妥妥的混乱邪恶阵营，资深疯批，不适者慎入 2男主其实也正常不到哪去，但总的来说是个好人（大概 3两个疯子的奇怪爱情故事，偏日常轻松流，撇除主角的精神状况是绝对的小甜饼，可安心食用嗷 4并不恐怖的伪恐怖流，绝对不恐怖！！胆小者放心看！！ 5具体设定可见专栏内的序章《系统维修au》~请大家不要大意地收藏吧！！ ——没什么问题就开始吧 第223章 第二百零十六章 熊先生是否与兔法官合谋（下） 第二百零十六章 熊先生是否与兔法官合谋（下） 在某个伟大的法师的葬礼上, 棺材里只躺着一只戴礼帽的玩具熊。 ——摘自法师界冷僻儿童小说《奇奇怪怪童谣集》 洛森·布朗宁，一位过于伟大导致其一半发明都被法师塔高度保密、另一半发明甚至没来得及从他脑子里挖出的传奇法师，当他死去时, 本该悄无声息，默默无闻。 法师界并不会记住八年前某个在泽奥西斯学院被誉为“为魔法而生”的天才学徒, 也不会记住一个连具体名字都被法师塔在报纸上刻意反复模糊、甚至没有正式做过法师登记的法师。 ……然而, 他的葬礼上, 却聚集着，许许多多, 寻常学徒可能这辈子都无缘见到的人物。 有与德里克·斯威特齐名的泽奥西斯法师, 有斯威特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有风靡全法师界的摇滚歌星洛莉·布朗宁—— “而就在刚才, 我还在门口遇见了一个牛头马身的巴比伦双性人, 他正操着一口东印度语与某个长得很像东方道士的家伙交流。” 捷克·乔治一脸茫然地对沃尔夫·丹拿教授说：“洛森究竟是从哪里结识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他结识这些……家伙时，就没想过自己的葬礼可能会被这些奇怪家伙搞成菜市场吗？？” 没有。 丹拿教授拿了一块葬礼上特供的小甜饼，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某个喧哗吵闹的地方：“我想, 比起现在的爵士酒吧氛围, 洛森宁愿把自己的葬礼弄成菜市场。” 说完，他咬了一口小甜饼，直接“唔”了一声, 又端起自己的小纸碟，狼爪一探, 扒拉了好几块小甜饼堆进纸碟里。 丹拿教授嘀嘀咕咕：“不愧是斯威特家的特供点心……” 捷克则顺着他之前的目光看去, 就见著名摇滚明星洛莉·布朗宁正背着她修好的电光吉他，接起音响，拿过话筒，在正对棺材的致辞台上快乐蹦迪。 下方是一大堆挥应援棒的粉丝。 捷克：“……” 亲哥葬礼蹦迪, 不愧是你们，布朗宁。 捷克默默从丹拿教授的小纸碟里抓走了两块小甜饼，无视教授在身后的“回来，小崽子”嚷嚷，艰难穿过群魔乱舞牛头马面——真正意义上“群魔乱舞牛头马面”——的人群，掠过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愤怒啃着番茄热狗以至于番茄与芝士糊了一下巴络腮胡的泽奥西斯法师—— 接着，他终于抵达了这个小角落。 “嗨。” 捷克干巴巴地说：“这个葬礼真不错。” 正在玩手机的安娜贝尔·斯威特抬起头来。 厚厚的围巾让她显得脸更小了，漆黑的针织衫与毛线裙让她看上去很单薄。 “是不错。”她礼貌且端庄地回复，“十二点我就要结束葬礼把他送进火葬场了，大家还能享受两小时的狂欢时间。不去听听莉莉在致辞台上开展的临时演唱会吗，捷克？” 捷克：“……” 致辞台上的洛莉：“大家一起——跟我唱！！耶！！” 粉丝们：“耶——！！” 应援棒哗哗舞动，几颗爆米花弹到了棺材上。 捷克：“……” 捷克忍不住看了眼棺材上的爆米花。 “洛森真的不会从那里面爬出来吗？”他吐槽，“顶着爆米花把坟头蹦迪的亲妹妹一起拖进死亡的深渊，来个‘让布朗宁家的血脉就此断绝，阿西吧’之类的？？” 安娜贝尔收起手机，拉开椅子，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摆出了一个相对正式的交谈姿势。 “我想不会。捷克，就像洛森曾说过很多遍的，你的确该少打游戏了。” 捷克：“……” 捷克沉吟片刻，然后也把自己啃了几口的小甜饼扔在了洛森的棺材上。 现在他的棺材同时顶着爆米花与小甜饼，真是报应。 活的太欠揍的混蛋总会在葬礼上遭报应的。 “我只是想来，和你说说话。” 捷克酝酿了一下措辞：“你知道，就某种意义上而言，你算是他的遗……呃……遗……” 安娜贝尔挑眉：“寡妇？” “……我本来是想说遗孀这个词的，但好吧，既然你……” “我挺喜欢寡妇这个词的，”安娜贝尔若有所思，“和女巫的发音非常接近，念起来很丝滑。” 捷克：“……” 对不起，兄弟。 “我的意思是，”他费力抹除自己的吞吞吐吐，“洛森·布朗宁肯定没死。别太难过了……斯威特。” 也别被他这次莽撞但完美的假死表演气到决定原地变寡妇。 安娜贝尔“嗯”了一声，平淡道：“真巧，你是今天这场葬礼第三个来和我说这句话的人。” 捷克：“……” 真不愧是布朗宁的葬礼。 “前两个是……” “亚瑟校长第一个过来。他看上去恼火又担忧，把自己的‘妻子限定肉丸芝士三明治’当成了什么泄愤的口香糖大嚼特嚼……” 安娜贝尔指了指捷克旁边那把椅子下的地板：“因为咀嚼时过于愤怒用力，校长还把一颗裹着芝士的肉丸咬掉了。喏。” 捷克：“……” 亚瑟校长！ “‘布朗宁真是个小混账，孩子，辛苦你了，但请包容他这最后一次胡来吧，等那小混账回来后我绝对会好好教他什么叫做事不要先斩后奏、什么叫尊重伴侣’——这是校长对我说的。” 安娜贝尔又指了指远处的人群，而沃尔夫·丹拿教授正低头沉迷斯威特特供小甜饼：“丹拿教授是第二个来的人。他对我说的话相对简单，只有两句：‘别担心，那小子是个故意假死的混账，谁也不知道他的伟大计划。但可以告诉我你们家的小甜饼配方吗？’” 捷克：“……” 丹拿教授！ “顺便一提，莉莉根本没来发表安慰言论。她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让热爱搞事的我哥滚蛋吧’，然后欢呼一声‘可以继续浪啦’，就跳上了致辞台。后面的事你现在看到了。” 捷克：“……” 洛！莉！ 接连被朋友的不靠谱亲友暴击的他只能虚弱道：“那你冷静啊。起码别让他滚蛋。” 跪键盘跪上一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安娜贝尔沉默下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看向棺木。 捷克第一次从这个女人身上感觉不到什么压迫感。 “我不明白。”几分钟后，她轻轻开口，“这是他的葬礼，而你们是这葬礼上唯数几个能说得上与他亲密的人。为什么那些来自偏远地方、奇奇怪怪种族的家伙反而比你们更关心他？他们表现得比你们伤心多了。” “不……” “他的尸体就在那儿。他的死亡现场就在法师塔下。你们都看见了。那么多的法师，那么多的学徒，检查不出一点瑕疵。” “……” “法师塔已经完成了死亡登记。为什么你们不肯相信他死了？” “……” 长久的沉默。 久到捷克开始不安地挪动自己，感觉他的座椅上长着扎人的毛刺。 “这里的所有陌生人都在哀悼他的死亡。”安娜贝尔安静地做了总结，“而你们只是在吃东西，与唱歌，还有问我索要小甜饼配方。这就是布朗宁的亲友吗？” ……或钢钉，他的座椅上绝对长着钢钉。 捷克试着解释：“因为我们了解他……我是说，斯威特，也许泽奥西斯法师有他自己的分辨方法，他从尸体上看出了什么端倪，毕竟校长是位和你父亲齐名的法师……又也许丹拿教授在医务室处理过他的糟心事太多，他见过的伤疤应该比你和我所见过的都多，教授才会毫不怀疑洛森想出某些‘疯狂’计划……” 莉莉呢，别提了。 作为在这两个人冷战期时依旧左右逢源、快快乐乐当斯威特闺蜜的神奇家伙——大概是所谓的“布朗宁家族直觉”吧，她很少会被洛森营造的任何假象蒙骗，尤其是一场夸张、戏剧、突兀强烈的“坠塔”。 他们都了解洛森。 他们都知道，这场事故实在太适合做他搞事的开头——而谁知道棺材里用来伪装尸体的是什么，或许只是一头玩具熊？ 至于原因嘛。 唉。 反正就是搞事。 在生死线反复横跳搞事，在十字街公然用摩托碾不明液体搞事，现在索性直接假死脱身然后隐在暗处搞事。 永远没人知道他搞事的原因，因为伟大的布朗宁无所不能，他总要通过形单影只的奋斗来彰显他自己的无聊帅气。 “是吗。” 安娜贝尔往椅背后滑了滑，更深地缩进自己的厚围巾里。 这个动作让她看上去非常脆弱，尽管斯威特法师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从始至终，她看上去都是那么平静，端庄，毫不动摇。 但这看上去比外现的浮夸悲伤真实多了，所有人都会毫不怀疑，斯威特法师如果真正感受到“伤心”，就是这样的—— 端庄，平静地坐在第一排，微微垂着头，戴着黑色的贝雷帽，用得体且柔软的外衣裹住自己，平底鞋与地面并成一个短短的直角。 而无论是谁穿越人群看到这个黑色的背影，都会觉得她在难过。 尽管她的神情、语气没有任何破绽，你靠近与她交谈后，甚至分辨不出她手指或嘴唇的颤抖。 ……是唯一一个，最接近洛森，又最相信他死去事实的女孩吧？ 看看致辞台，明明连他的亲妹妹都不相信。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根据什么样的理由，告诉你‘那混账没死’。” 捷克不禁放软了声音：“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洛森·布朗宁，那不是一个会自愿选择‘坠塔’这种死亡方式的人。我知道法师塔多位法师给出的最终鉴定是‘自杀’，但对洛森·布朗宁而言，这实在是个太啼笑皆非的死法。不管如何，他是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安娜贝尔抢白：“没人能彻底猜透洛森的不可能。也许他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愚蠢地决定不告诉任何人，最好别无他法，只能用死亡来逃避——又或者，他在你我都不知道的地方，度过了糟糕至极、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一段日子——” 捷克忍不住笑出声了。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陡然停下，安安静静的，继续看着他。 “……咳、咳，抱歉。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是说，呃，我是说……” 就几天前，洛森·布朗宁还奋力在我们之间左右奔波，用他那根能把谎言塑造成事实的舌头，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东方古代顶着一颗大黑痣的媒婆都比他烦人，最终连沃尔夫教授都沦陷了，同意今年给你寄圣诞贺卡缓解关系——坚强不屈的泽奥西斯夫妇则被他烦得不得不暂时拉黑他的联络方式—— 唉。 要说起初，捷克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认下“我兄弟这辈子只能和斯威特这个女人反复纠缠了”的事实；但看到一众长辈们被骚扰得烦不胜烦的模样，他内心只余庆幸。 幸亏一顿快餐就早早松口，保证重新站到他的阵营。 ……虽然决定重回cp粉阵营后写的同人被他喷得体无完肤，目前打回打回又打回，终于才磨出让他满意的一万字就是了。 想到这，捷克太太磨了磨牙。 吐槽他给人物强行降智、吐槽他对斯威特的大小姐做派的艺术性放大（好吧就是在黑斯威特）就算了，这只精怎么还对一个本质就想不停开车的脑洞挑挑剔剔，什么叫“不能有任何细节描写”“艺术流抽象流就好”“算了稳妥一点还是一笔带过吧”！ 这是同人小黄文！ 怎么会有人对同人小黄文中的女朋友的描述还逼逼赖赖的！ 独占欲和幼稚程度都大到能冲破宇宙了吧？！ 想想自己那原本五万多字、硬生生被人形审查机关删到八|九千的后续，捷克太太就很暴躁。 捷克太太不禁把手上第二块小甜饼碎屑扔到了洛森的棺材上。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说：“你知道吗，这个短时间召开的葬礼几乎聚集了全法师界奇奇怪怪风格各异的传奇物种。但我仍然怀疑他没有朋友。” 捷克咳嗽了一声，假装刚刚往兄弟棺材上扔甜饼的并不是自己。 “斯威特。总之，你要相信，洛森他不可能以坠塔自杀的方式死……” 而且，他都在准备向你求婚了。 一个准备向伴侣求婚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决定自杀？ “是吗。” 安娜贝尔抿了抿唇，“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要向我展示那么惨烈的死亡现场？就在我脚边。” 捷克抠着小甜饼：“呃……” 安娜贝尔：“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要故意让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为什么要设计一个坠塔的死亡方式？” 捷克抠着小甜饼：“呃……” 安娜贝尔：“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嗯？为什么要向我隐瞒？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洛森·布朗宁的秘密足足占据了一箩筐——而他，哪怕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也不愿意与我分享。为什么？嗯？” “呃……” 安娜贝尔的手揪紧了围巾，就像呼吸困难那样、有些急促地吸着气，双颊泛上一层激动的绯红—— “洛森·布朗宁。你认为我是他的伴侣。可什么样的混账，会连‘死亡’这件事都要对伴侣说谎？是我现在依旧不够强大吗？有什么不是我们不能一起解决的？还是说，他笃定了……我是个恶毒至极的女人，绝不会对我的爱人伸出援手？”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捷克跟在洛森身边，看到过冰冷、高傲、平静、与小学生般的赌气。 但当这双眼睛不再直直停留在洛森身上，反而直直瞪着他时…… 捷克察觉到，这是一双温度非常、非常高的眼睛。 他被烫得说不出话来，那带着浓浓讽刺意味、或许只是嘲讽自己的“恶毒至极的女人”的措辞——这让他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局促与紧张汹涌而来，捷克也忍不住呼吸急促了。 在一个失去爱人的女人的逼视下，他无可遁形。 “我不知道。” 最终，捷克只能干巴巴地表示：“我不知道……洛森他……洛森他……” 他就是那样一个混账。 轻易能干出你我都想象不出的混蛋事，让人担心，让人焦躁，再假装完好无缺地回来，因为“没借助任何人的帮助”而洋洋得意。 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执着于“独自搞定一切”。 谁也不知道他是要执着向谁去证明他的无所不能。 幼稚、冲动、频繁冒险、极富探索精神、又有着磨炼多年才能拥有的、让人心疼又气愤的谨小慎微…… 明明所有人都希望向他伸出援手。 但他却偏偏要拒绝所有人的帮助。 没人知道为什么。没人知道他的秘密。没人能看到他的坦白、听到他谎言下的实话。 ……这样一个毛病多多的混账。 最终，捷克只能站起，把手中最后一块在抠的小甜饼扔在了棺材上。 “斯威特。”他说，“我为我过去的判断向你道歉。他是一个同样糟糕的家伙，也许他真的找不到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我想拜托你愿意继续包容他的糟糕，如果你能做到，那实在是太好了。” 安娜贝尔沉默地点了点头，像兔子缩回洞穴，她把自己静静缩回了围巾。 捷克迈步离开，但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框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洛森·布朗宁这奇异而欢乐，仿佛一家爵士酒吧的葬礼依旧在继续，没人注意到最角落坐着那么一个很安静的女孩。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不愧是布朗宁的葬礼。 不愧是那个即便毛病一大堆，也依旧能让……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忍不住喜欢、靠近、的发光混蛋。 所有人，所有生物，在这里都不需要种族、性别、或家族姓氏了。 仅仅是布朗宁的悼念者而已。 【一小时后】 人群渐渐淡去。 安娜贝尔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但她已经不玩手机了，嘴唇抿成一条比刚刚还要僵直、刻板的直线，脸上也再没什么红晕。 她的手机放在她膝盖上的手包里，而她的手包正以每隔五分钟的频率震动——这无疑是某个混蛋给她发送的短信。 但此时的安娜贝尔一点都不想打开。 无他，这场奇异无比的葬礼，果然正如计划那样，引来许许多多鱼龙混杂的人物——大到法师塔的顶级法师，小到某个街头小巷里龟缩的流浪汉——事实上，其数量比安娜贝尔预想的多得多，种类也比安娜贝尔预想的多得多—— 就在刚刚，她送走了第52个哭哭啼啼的漂亮女孩——喊着什么鬼理由扑在他的棺材上，说着什么鬼誓言——这无所谓了，安娜贝尔一点都不在乎—— 她才不在乎三年前的洛森为了免费租用偏僻小镇的电话机给这女人变了一个小魔术，还夸她“像樱桃一样可爱”呢，从此让她深深“留在心里”呢！！ 她也不在乎四年前某个下小雪的“浪漫一天”，某个在失恋期的金发美女被“温柔得带到长椅上，遇见了全世界最棒的倾听者，我感动得忍不住请他吃了三天的炸鸡排”呢！ 说真的！ 巧克力脑袋！ 自己买部电话机是·会·死·吗？！ 自己买炸鸡排吃是·会·死·吗？！ 八年！ 八年！ 就重新招惹来这么多花花草草！ 而一场匆匆忙忙、不到两小时就召开的葬礼就能赶来52个——如果是场登上各大头条广为宣传，一星期后召开的高规格葬礼——想必巧克力脑袋还能凑出520个？ 那家伙真是死相不改啊，嗯？！ 继续书写着他的《贫苦花心浪荡精实录》是吧？ ……安娜贝尔的手机正很有求生欲地继续在她的手包里震动。 被气得不轻的安娜贝尔拒绝去看他大段大段的求生短信，如果不是顾忌人还没走光，自己必须继续凹出“端庄且悲痛”的造型——她早就把手机掏出来扔到这个破棺材上，再拆了这个沾满鲜花、泪水与口红印的破烂棺材！！ 幸亏安娜贝尔之前为了凹出“端庄优雅”的造型还戴了一顶贝雷帽，否则，整个房间的人都要看到她蓬成一大团的红毛了。 不过，也恰巧。 当德鲁拉根三世披着黑袍踏进葬礼时，安娜贝尔努力维持的“悲痛且镇定”气质已经掉得所剩无几，只剩一张与葬礼主角有血海深仇的臭脸。 当德鲁拉根经过她，出于礼貌向自己的上司轻轻颔首时，他没对安娜贝尔曾说的“我只是虚假追求布朗宁，其实恨他入骨”言论……产生任何怀疑。 葬礼，是最容易暴露人们，对一个人情绪、感官、看法的时候。 继承人的恼火连她所接受的严格表情管理训练都快支撑不住…… 看看这浓郁的火气吧，德鲁拉根毫不怀疑，她是为自己曾表演的那些“追求”深深悔恨，为自己的布局落空咬牙切齿——毕竟，身为高贵的斯威特，堵上名誉、放低身段，付出这样高的代价，却依旧没达到目的，以一场可笑、戏剧的“高塔坠亡”结尾，这或许是她短暂人生中遭遇的最滑稽的挫折—— 呵。 年轻的人类。 德鲁拉根裹紧了黑袍，掠过安娜贝尔，来到棺材前。 这是一尊布满零食碎屑、口红与鲜花的奇怪棺材，三块小甜饼与几粒爆米花在黝黑的高等棺木上，显得这么可笑。 不愧是，这只劣等精灵的棺材。 劣等精灵。 他就说吧，结局果然也……走向了劣等的道路。 自杀？ 坠落？ 德鲁拉根嗤笑一声。 渐渐的，葬礼中的人群彻底淡去，果皮纸屑残留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 这场仓促举办的奇异葬礼只剩下了安娜贝尔，与…… 龙。 龙还停在劣等精灵的棺材前。 从妒火中好容易回过神来的安娜贝尔，终于辨认出了这个黑影。 “德鲁拉根？你这是……” 德鲁拉根三世动了。 在长达三十分钟的沉默驻足后，他的黑袍动了动，突然，对着棺材撩开一角—— 安娜贝尔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法杖。 “德鲁拉根。” 可龙没有做出任何过激行为。 撩开的黑袍下，显出一抹灿烂、夺目的红色。 那是一束盛大、灿烂的……红色月季。 德鲁拉根三世的龙爪握着这束红月季，一簇一簇，均匀且缓慢地将其洒在洛森的棺材上，庄重而肃穆，仿佛是在阐述某种异人生物特有的传统——跨时漫长，经历久远，从一个种族，向另一个种族。 接着，他低下头，在黑布下微微睁开那双残疾的眼睛，用含着低沉龙鸣的声音说了一句—— 【愿你就此长眠，恶毒且崇高的劣等。】 ……这句话，是精灵语。 夹杂着龙鸣的精灵语。 所以安娜贝尔完全听不懂。 她只能看着德鲁拉根念完这句异族的语言——它听上去和他献上花瓣的动作一样庄严、肃穆，就像在念诵什么誓言——接着，德鲁拉根又将之前泼洒红月季的那只龙爪伸出去，按在棺材的边缘，低头，沉默了五分钟。 ——最终，在完成了总长三十五分钟的悼念后，德鲁拉根收起龙爪，披紧黑袍，缓缓往回走。 当他经过安娜贝尔的座位时，再次微微颔首，点头致意。 “德鲁拉根。” 哦，听上去，他这年轻而懦弱的上司生气了。 德鲁拉根慢吞吞回身。 “你为什么，会……带花给他？” 是怀疑自己的立场吗？ 没必要，今天早些时候，他们还因为一场各怀鬼胎的交易险些杀死彼此——而最终，令人咬牙切齿的，那劣等在第一个交易没有达成的情况下，达成了第二个利益更大化的交易。 二十分钟的交锋试探，奸商与奸商，而德鲁拉根再次败给了劣等精灵。 他本以为，这是洛森·布朗宁的再一次胜利。 ……却没想到，这是洛森·布朗宁的最后一次胜利。 况且，如果按照法师塔死亡记录的通报来看，洛森·布朗宁坠塔自杀的死亡时间，恰好…… “只是，出于对命运的惋惜，斯威特法师。” 德鲁拉根低沉地说：“今天早些时候，这只讨人厌的精灵还活生生坐在我对面，算计着我可怜的仅剩财产，比泔水桶还贪婪恶心……现在，他躺在棺材里。” “我是他这一生中见到的最后一个生命。” 德鲁拉根被黑布蒙住的双眼微微合起，不知怎的，闪过多年前那个一脸不甘、瘦骨嶙峋的被他踢出店外的乞丐精灵，“而没有我，他根本无法拥有，这么长时间的生命。” 一瓶瓶的药剂。 一袋袋的金币。 可怜的、悲惨的劣等精灵，发了疯般挣扎一生，也没能摆脱困住自己的……残疾。 如他所料。 ……事情总是如他所料。 安娜贝尔豁然站起。 她压抑着愤怒发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德鲁拉根？” 没什么意思。 “请不要误会，斯威特法师。” 德鲁拉根沉沉地叹息一声，“无论我与洛森·布朗宁曾有什么，那只是曾经。小小的，不需要您知道的小事。这无关紧要，便让它成为我们之中的秘密吧。我向您保证，我和他的过往不会影响到任何立场。”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不得不开始深呼吸。 “只是，既然这只劣等的生命和我联系如此紧密……所以，我想。面对这么一段奇妙的命运，至少要来献上一束花……” 同为异族。 同为蠢货。 同为……曾挣扎者。 可他那身为年轻人类的上司似乎更不能理解了。 她看上去更加愤怒——或者说，激动——比豁然站起质问他时还要激动—— “红月季？你要给他献红月季？德鲁拉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从未表达过对布朗宁的这种——” 德鲁拉根不解地皱了皱眉。 年轻愚蠢的人类啊。 “哪种？什么哪种？人类的葬礼，赠送花束难道还有什么奇怪的讲究吗？我只是买了他生前在我面前提及最多的花。那只吵闹的劣等几乎告诉每一个人他有多么多么青睐红月季，说实在的，我对自然界的任何花朵一无所知，只记住他一天到晚重复强调的红月季了。” 安娜贝尔：“……” 德鲁拉根又奇怪地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终于，在这一刻，这场举办匆忙，耗时良久的葬礼来到了晚上十二点。 原本拥挤、混乱的空间只剩下了安娜贝尔一人。 而这本该是她结束一切，回家享用自己的苹果派的时间。 ……本该如此。 安娜贝尔握紧自己的拳头，缓缓转过身，面对正中间的棺材。 现在它不是一尊布满零食碎屑、口红与鲜花的奇怪棺材了。 它成了一尊布满零食碎屑、口红、鲜花、大片大片来自强大邪龙赠送的红月季的奇怪棺材。 奇异、混乱又浪漫。 一尊极其适合洛森·布朗宁的棺材。 ——“而本小姐，只想把它立刻送·进·火·葬·场！！” 空无一人的葬礼中，安娜贝尔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暴躁狂嗷的内心——她猛地拽下自己的贝雷帽，仿佛释放冲击波一样释放出了自己彻底炸成一团的内心—— “巧·克·力·脑·袋！” 她一jio猛地踹上棺材：“本小姐要碾·死·你！” “女人——52个女人——男人——我没有数——巴比伦双性人——见鬼的双性人——还有一头邪龙——一头送你大把大把月季的邪龙——巧·克·力·脑·袋！” 斯威特法师对着空荡荡的礼堂宣泄自己快决堤的嫉妒心——这实在太不得体了，前一夜她还在疯狂嘲笑巧克力脑袋的嫉妒心是小孩子气呢——但—— “本·小·姐·才·不·管·什·么·孩·子·气！！” 安娜贝尔“嘭嘭嘭”用平底鞋踹着棺材，恨不得踹落这上面的每一块口红印、每一片红月季。 她气得眼圈发红。 气得恨不得抛下所有计划，立刻揪出那个隐在暗处做事的混蛋，把他一路揪进自己的家族墓地，然后将他直接埋进标着【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墓穴里弄死。 “我发誓——我发誓——本小姐要鲨了你——除非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 “呃，好？” 暴跳如雷、不顾形象的斯威特法师突然僵住了。 被她疯狂踹动的棺材动了动。 “咔嚓”一声，棺盖从里滑开。 洛森·布朗宁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探出头来，脸上还残留着零星的绿色液体，身上的衣服依旧是坠塔的那一套，破破烂烂的。 “蜜糖宝宝？别生气啦，我最喜欢你。” 安娜贝尔：“……”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来那么多……呃……你别把德鲁拉根那头蠢龙的瞎逼逼当回事。他今天被我耍了三次都没反应过来。” 洛森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他这里不太好。蜜糖宝宝，别当真。” “……” “……还生气啊？这样吧，我再坦诚告诉你一个秘密。” 洛森随手掬起棺盖上的一捧红月季：“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红月季。连那头交情了了的蠢龙都知道。这不是因为他们都对我有什么你想象的什么‘特殊感情’……我哪有这么受欢迎……” “蜜糖宝宝，因为，月季是你。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气喘吁吁地放下了踢棺材的脚。 然后她眼圈更红了。 洛森：“……脚踹疼了吧？过来，我揉揉。” 安娜贝尔红着眼圈瞪着他。 洛森想了想，招手让第一排的小椅子漂浮过来，放在安娜贝尔的毛线裙后，这样她就能以一个优雅得体的姿势坐下，并把小腿搭在他的棺材上。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红着眼圈，顺从地搭起了小腿。 洛森脱掉她的平底鞋，开始给她揉脚，脖子上还残留着一块奇异绚烂的浅绿色结晶。 ……良久，安娜贝尔终于组织出了说单词的能力。 “你？” 她费力地挤着单词：“在棺材里？为什么？” “哦，你问我为什么会在棺材里？这不是废话嘛，蜜糖宝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想让所有人都认为我‘隐在暗处’，就该一直待在明处……况且，要想瞒过几乎法师塔所有法师进行鉴定的死亡记录，一具加持了变形魔法的抱抱熊绝对不可能……还是要我本精进行扮演……” 安娜贝尔：“你本精。扮演。一直？包括坠落？” 洛森：“咳。” 他心虚地漂移了一下视线。 “防护措施万全，放心，我没受伤，这些只是化妆。” 安娜贝尔瞬间找回了语言的能力。 “所以，真的是你本精、你——你真的从法师塔第35层直接跳了下去——为了营造真实血腥的现场——洛森·布朗宁——” 洛森捂住了耳朵。 安娜贝尔最后重复他名字时的声音已经因为愤怒而尖细到了近乎无声的地步。 “好啦、好啦、蜜糖宝宝，冷静……” “我让你——我告诉你——就算要伪造真实的死亡记录，你也可以用变形过的抱抱熊代替坠落——洛森——” “蜜糖宝宝，冷静……” 洛森小声说：“只是，那毕竟是陪伴了你两年的抱抱熊。” “我知道你主动说出‘让它代替我被跌碎’的计划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哄我，你愿意哄我我就很高兴了。真让它被藤蔓撕碎，我还是怕你伤心。所以我就自己上阵……一些基础防护，一些化妆术，一些障眼法，放心，什么伤都没受……我曾经历练时……瀑布坠落也试过……”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说不出话来。 她浑身上下都在哆嗦，哆嗦着瞪着这只陪伴自己远远超过两年的正版抱抱熊。 安娜贝尔连把他脑子里的破烂棉花全锤出来的心都有了。 如果他脑子里真的全是棉花的话。 “而且，呃，按照我们的计划，坠落点就在你的裙边……” 洛森更小声地咕哝：“只有我才能躺在你的裙边。” “就算从法师塔第35层坠落……哪怕是从莱辛巴赫瀑布上坠落……我也要躺在你裙边。其它任何抱抱熊——任何生物都不行。” “……” 太混账了。 太小气了。 安娜贝尔真想锤他啊。 ——但事实是，她“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巧·克·力·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本章玩梗大家都能看出来吧哈哈哈 布朗宁的假死-莱辛巴赫坠落 你是我的华生，也是我的莫里亚蒂。 我可以为你坠落，也可以和你并肩策划一场滑稽葬礼。 dear，sweet，little rose 第224章 第二百零十七章 血脉的传承回旋昭示命运重演（上） 第二百零十七章 血脉的传承回旋昭示命运重演（上） 德鲁拉根是一头龙。 德鲁拉根是最后一头鳞片、尾巴、骨翼完整、且没有佩戴项圈与脚镣的龙。 ……大多数认识他的人都将他直接称呼为【龙】, 因为在如今的法师界，除了他，已经不存在“龙”了——【龙】就是他, 【龙】也只剩他。 法师们从不会想着保护异人生物。 因为他们都普遍是青春永驻的长生种, 自然而然会看低寿命短暂的异族……就像人类看待猪狗。 只除了, 异人生物拥有比猪狗更强大的力量、更神秘的财富、更高昂的价值——地下建构区的主人、黑市的老板德鲁拉根经手过多少昂贵稀有“货物”啊……而那些, 都是异人生物。 他见过成捆成捆的精灵双耳、成瓶成瓶的狼人尾毛、一箱一箱的吸血鬼尖牙……他也见过许多水笼中干涸的塞壬、许多马车里蜷缩的雪怪—— 当然, 还有龙。 龙牙, 龙鳞, 龙瞳, 龙翼, 龙尾, 龙爪…… 龙永远是价格排行榜的第一名。 它们的每一部分都被仔仔细细剖开、清洗、贴上价签、交换金币。 ……德鲁拉根的地下柜台, 浸满异族的血。 身躯、血液、灵魂、文化与历史、藏身处—— 异人生物的一切都是珍贵的魔法材料。 珍贵的魔法材料, 趋之若鹜的法师们。 还有他，坐在他的柜台后，从蒙面的老鼠们手中收取货物, 转卖给鞋面洁净的法师们, 赚取他最爱的……金币。 所以, 德鲁拉根很少回忆过去。 作为最后一头完整的龙，作为浸淫黑市多年的奸商，他的过去就意味着血腥、屠杀、仇恨、伤痛。 ……可正如他的全名, 德鲁拉根三世…… 最初的时候，叫德鲁拉根的，有三头龙。 他的祖父德鲁拉根一世。 他的父亲德鲁拉根二世。 还有他，最年轻的三世。 在那个美妙无比的、被人类称之为“黑暗”的中世纪——龙族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在任何一个天空下，不用担忧法杖、魔药、咒语——更不用担忧瞬间更改天气的法师、移山填海的威能、探索星空并直接引用星系能量的元素攻击—— 因为那些无法成为法师的学徒们, 正狼狈地被人类们追着跑呢。 他们没有金币购买墨水与羊皮纸，他们没有权力取得前往他国交流学习的证书，他们在探索森林的魔药之前就会被野兽吞吃，他们的魔法研究才堪堪完成一半就会被绑上火刑架，遭到那些戴着高帽子的蠢材们的高声叱骂—— 而人类？ 脆弱的、无法施展魔法的人类对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充当邪龙爪下的羔羊。 德鲁拉根的祖父、父亲都是无可争议的邪龙。 德鲁拉根所生活的族群也是无可争议的邪龙。 他们把人类当作羔羊抓捕、吞食，他们会嘲笑那些不愿杀死人类以至于远远隐退、沉眠的龙族，他们掠夺所有他们觉得金光闪闪的财宝，他们睡在弱小生物的鲜血与白骨里，并不觉得这有任何错误。 【弱肉强食】，这是德鲁拉根世界的基本准则。 如果你击败了某个生物，那对方就是弱小者，你有权利把他当作食物； 如果你被某个生物击败，那对方就是强大者，你必须向他低下头颅。 ——虽然如此，谁能击败邪龙呢？ 塞壬不得不躲在天上，雪怪把自己深埋进雪山，狼人是服从他们指挥的忠犬，精灵是为他们献上贡品的仆从。 至于吸血鬼？ 没有哪条龙喜欢吸血鬼，从羔羊变质为臭老鼠的奇怪物种，吃起来的口感都很糟糕。 总之……龙是毫无疑问的世界顶层。 没人会侵犯龙的威严。 只除了一件事，一件大家都默认的、赞许的、习以为常的—— “在这个世界，我的孩子。” 德鲁拉根一世嚼着嘴里的【羔羊】教导：“永远有一座金字塔。我们在第一层，掌握着我们喜爱的财宝、我们最爱吃的人类；其余异人生物在第二层，老老实实待在他们自己的领地，过着他们自己的日子；吸血鬼在第三层，他们是糟糕的食物，臭不可闻；那些会挥着法杖变戏法的特殊人类在第四层，有时候他们还怪有趣的——当然，人类，我的孩子，他们在底层，和猪、牛、狗待在一起。不过你得承认，他们吃起来的口感……呣，比猪肉好吃多了。不是吗？” 当时，年轻的三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也许要在梦里才能…… “可是，祖父，”年轻的三世问，“这金字塔是一成不变的吗？您怎么能确保它一成不变呢？万一、万一，某一天，那些挥法杖的奇怪家伙碾压了我们——” ……对。 他曾质疑。 而祖父对他的质疑很生气。 龙是不该质疑的。 龙就该扬起自己的头颅，尊贵、慵懒地躺在财宝与食物上。 祖父用龙焰狠狠地惩罚了他，叫他在没有金币的洞穴里独自睡上五天五页、以改过自新。 ……那之后，父亲找到了他，解答了他的疑问。 “孩子，因为血脉。” 父亲的嗓音比祖父温柔许多，但他的牙齿依旧滴着【羔羊】的血，龙爪上佩戴着金光闪闪的宝藏：“无论异人生物、人类、还是那些挥法杖的奇怪家伙——在这个世界上，血脉指导了我们的一切。血脉贯穿我们的生命、灵魂乃至命运。” “父亲，我不……” “孩子，认真听。” 父亲甩甩龙尾，盘踞在一堆山峰般魁梧的金币上。 “我们是邪龙。我们生性傲慢，我们痴迷金币，我们吞食人类。这是邪龙的血脉，与生俱来，不需要任何——孩子，闭嘴，停止问问题——不需要任何质疑。” “但……” “没有但是，孩子。是的，我明白，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会产生一些荒谬无比的胡思乱想……看看这个世界吧。如果你感到疑惑，就去看看这个世界。” 于是德鲁拉根三世去看了看这个世界。 跟随在父亲身边。 他看见所有狼人都忠诚而愚钝，过着庸庸碌碌的群居生活； 他看见所有雪怪都偏爱柔软的白色，深埋在雪山中的洞窟生存； 他看见所有吸血鬼都喜爱处女与鲜血，将棺材视为床铺； 他看见所有【学徒】都靠着家族血脉传承魔法的天赋； 他甚至看见那些【学徒】中，某个姓斯威特的母亲为夺权杀死了自己的女儿，而侥幸逃脱的弟弟长大后返回来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接着他被自己的女儿为夺权而杀死——这个逐渐强大的家族一步步变|态、偏执，无可救药，家主们一直死于谋杀与监|禁，家族永远浸泡在阴谋与黑暗中—— 狼人的忠诚血脉。 雪怪的憨厚血脉。 吸血鬼的怪异血脉。 学徒的魔法血脉…… 斯威特的偏执血脉。 【血脉】。 正如父亲所说。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一个生物逃脱得了的【血脉】编织的【命运】。 性格也好。 特点也好。 爱好也好。 每个种族，每个群体，似乎都…… 可为什么呢？ 年轻的三世更加迷惑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生物都顺应着【血脉】展开的这张【命运】大网—— 祖父、父亲不都说，龙是世界的最顶点吗？ 那为什么，他不能——就像他曾暗暗试探的—— 不吃人类。 不沉迷金币。 ……其实，德鲁拉根三世更喜欢吃烤熟的羊肉，他一点都不喜欢在进食时听到人类的惨叫…… 而且，他一点都不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他讨厌父辈身上携带的铜臭味。 他喜欢银光闪闪的东西。 喜欢月亮，与小溪。 ……只是，他从不敢真正展露在族群面前。大家都不是这样的。 那自己就不该做特立独行的那个……对吧？这想法没错吧？ 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古怪，他疯狂隐秘的试探。 于是他沉下声，龙鸣里也隐隐带了点怒气：“如果这都不能让你清楚，那么，就继续去禁闭吧。直到你想清楚为止。” 于是，德鲁拉根三世，被关进了龙族领地最深、最深的洞穴。 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金币，不想吃人。 ……事实证明，祖父与父亲的决定是对的。 他们并没有强制把年轻的小龙锁在那儿——他们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这样的想法会给他招来祸端，最好是想清楚，再做决定。 他们不需要再多做什么。 族人们异样的目光也足以小龙感到恐惧了。 他老老实实地待在洞穴里，试着把自己疯狂可怕的念头抹除，想了很久、很久、很久…… 有多久呢？ 感觉有好几百年。 或有好几千年？ 不知道，龙族不在乎时间，他们有权利挥霍无限的时间。 ——可是，当他重新见到阳光时，不是父亲打开洞穴，也没听到祖父暴躁无比的嘀咕。 是一记火焰魔法炸开了他的洞穴。 像龙一样，长袍猎猎、飞在空中的法师高喊—— “这里还有一只！！” 而祖父的尸体被剥开鳞片，瘫倒在几个法师闪着星光的杖下。 父亲的尸体则倒在洞穴的入口。 他似乎是尽全力去掩埋那个锁了，可法师们在他的鳞片下刺出数个可怕的圆洞，如饥似渴地端着金光闪闪的小瓶子，提取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血液——这让他变成了一条干瘪的龙尸。 德鲁拉根三世，猛然成了唯一的一条德鲁拉根。 再没有龙会称呼“一世”“二世”，转而用尾巴拍拍他的头，说“这崽子”。 ……而正如他那个可笑无比的质疑，永恒的金字塔，颠倒了过来。 学徒们终于有机会成为法师。 人类终于停止了狩猎异端，他们不得不向法师倾倒整个社会的资源，绝望地祈求“消灭那些吞食我们的可怕畜生吧”。 ……一场猎龙行动。 法师们站上最顶层。 而龙…… 德鲁拉根已经记不清了。 他记不清那天自己化为原形，吞吃了多少法师，咆哮着冲向多少魔法的光辉——他也记不清那天之后自己怀着满溢的恨意洗劫了多少村庄、城市，劫掠他们的财富，毁掉他们的未来，将整座城堡据为己有再付之一炬——从母亲的怀中吃掉孩子，当着孩子的面咬碎母亲——该死的、污浊的、低贱无比的人类—— 他成了无与伦比的【邪龙】。 唯一的一头【邪龙】。 撕碎的人类也许比他的父亲祖父加在一起都多。 劫掠的金币也许比他的父亲祖父加在一起都多。 他杀死一切让他嗅到气息的人类，甚至还帮助所有同族组织针对法师的袭击，数次咬断德高望重法师的咽喉、击毁法师塔、或最狠辣的，毁掉他们施法的手、切断他们的魔法血脉—— 以至于，【德鲁拉根三世】上了法师塔的通缉榜，常年占据第一的位置，法师塔的一大终极诉求就是把他抓捕归案，以此为数千法师的冤魂、数百家族的血脉、数以百万计的人类……偿命。 ……当同族的数量越来越少，法师们的追捕越来越密集，德鲁拉根逐渐感到疲惫。 怒火与仇恨缓缓熄灭。 年少时曾缠绕他的困惑再次冒头。 他已经杀了很多人。 他已经有了许多财宝。 ……而他一开始根本不喜欢杀人，不喜欢金币…… 也许，是个时候，他该彻底停下来？ ……找到一个可以好好躲藏的地方……什么东西都不伤害…… 于是，最疲惫、最迷茫的时候，他恰巧遇到了德里克·斯威特。 强大的火焰法师击败了他。 德鲁拉根当时想，终于，这就是结束了。 可德里克没有杀死他，也没有将他交给法师塔。 年轻男人的眼中点着熊熊的火焰，偏执且坚定的野心——德鲁拉根总觉得似曾相识，或许是数百年前…… 德里克向他提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交易。 能够获得法师界最大家族的庇护，再也不用担忧法师塔的追捕，每年还能赚到大把大把的金币。 ……只要，在恰当的时候，为他做事。 而德鲁拉根三世知道德里克所指的【做事】什么。 那男人的眼光，看向了全世界最后、最神秘的异人生物宝藏——精灵们千年龟缩不出的森林。 面对崛起的法师界，龙族可怕且凶猛的反抗，让他们近乎灭族。 精灵可笑却明智的龟缩，却让他们完完整整地保全了下来……文化，传统，族人，还有……圣堂。 不过，谁也不知道，【圣堂】与【森林】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出那东西有怎样的力量。 即便是龙族鼎盛的时期，精灵也龟缩在自己的【森林】里，只节庆时为他们献上精雕细琢的财宝。 德里克——他需要德鲁拉根带他去那座森林，他需要德鲁拉根做他穿透迷雾的眼睛，因为只有异族的眼睛才能穿透迷雾窥见那片森林。 ……德鲁拉根照做了。 他飞到空中，用早就快忘光的龙族技巧进入森林边缘的迷雾，艰难地窥探精灵的踪迹—— 但其实，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就此成为德里克的仆从。 他受够……脏活了。 这个举动，也无异于是……帮助法师，挑起对另一个种族的灭顶之灾。 而他自年少时，就悄悄感到困惑的……为什么必须要顺应血脉，为什么要照着命运走下去，为什么他必须是一头热爱金币热爱血腥的邪龙—— 然而，那一刻，德鲁拉根三世看到了。 【卡拉·布朗宁！！你胆敢——】 穿着优雅长袍的精灵们在树木间穿梭。 形容狼狈无比的女精灵向着迷雾奔跑。 她跑动的时候，雪白的臂膀在所有草叶上划过，都纷纷点起火焰，出现可怕的灼痕—— 女精灵一路燃烧着自己，点燃能看见的所有。 而且，还在大笑。 “圣堂，圣堂，我去你妈的圣堂，圣堂，圣堂，该死的圣堂——夺走了我的丈夫——一帮狗杂种——烧死你们——” 女精灵声嘶力竭地大笑、奔跑。 她有一双格外美丽的绿眼睛。 ……然而，追赶她的，不仅仅是精灵。 还有一抹，粘稠、可怕、奇异美丽的浅绿色。 【卡拉·布朗宁……】 不知从哪儿传出的声音在森林中回荡，其中暗藏的粘稠感都让远远在空中注视的龙忍不住牙齿发颤。 【……你命不久矣，所以无所顾忌。可你就没想过，你这样愚蠢疯狂的举动，会给你的孩子带来多可怕的后果？】 女精灵奔跑的动作僵了僵。 ——就是这一刻，浅绿色与迷雾一拥而上，她深深跌进沼泽里，再被——似乎是藤蔓的什么东西猛地缠绕、收拢，高高抬起——高高抬起，再高高摔下—— “咔！！” ……那是德鲁拉根三世见过的，最痛苦的死法。 即便他撕碎过那么多人。 可他从未……像这样……缓慢、残忍、且粘稠地……绞碎…… 女精灵还在挣扎。她满是焦痕、散发腐臭、甚至长出幽绿色结晶的手徒劳地在淤泥与藤蔓下抓挠着。 可些微的火焰，点不燃藤蔓，点不穿森林。 追赶她的精灵们姗姗来迟。看到这一幕，他们面面相觑，反应过后，都纷纷低下头，念诵起某种古老的精灵语，似乎是在祈求什么东西的宽恕。 “我的……” 奇迹般的，极凄惨的，藤蔓中的女精灵还在拼尽全力地说话。 她向那群精灵们的方向伸出手。指尖溃烂浮肿，逐渐出现白骨。 “……孩子……求……” 德鲁拉根从那群精灵们讶意的表情中看出，这只精灵的一生，也许从未开口说过“求”。 其中几只年迈的精灵不禁露出犹豫的表情。 “也许孩子是无……” 【不。】 那响彻整座森林的声音再次响起：【卡拉·布朗宁，你是叛徒，活该遭到永远的诅咒。不过，我的确欣赏你坚韧如此的精神与奇异的性格……】 【也许你的孩子能传承到这些优点。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对吗？卡拉·布朗宁，感到荣幸吧……】 藤蔓收紧。 【女孩将是我的下一任圣女。如同你的丈夫。】 【男孩将是……唔，就让他继承你的血脉与命运怎么样？】 女精灵变为白骨的指尖疯狂挣扎起来。 恐怖、濒死的尖叫声从藤蔓中传来。 【我很青睐你，卡拉·布朗宁，只可惜……但放心。下一个姓布朗宁的男孩，我会好好培养他的，他一定会比你听话。我一直青睐你们的血脉。】 “咔——咯咯咯——蓬！” 最终，血雾炸开。 藤蔓缓缓退去。 一堆零散、斑驳的白骨掉进迷雾。 精灵们纷纷低下头，这次德鲁拉根听懂了他们低低说的话…… “如果她没有背叛精灵……” “可惜……” “那两个孩子还在沼泽……” “……没关系，森林会养大他们。我们只需要准备好迎接圣女。” 他们离开了。 浮在空中的龙……遍体生寒。 恍惚中，父亲的话在德鲁拉根耳边回响。 【顺应你的血脉，孩子。】父亲的话语还夹杂着沉沉的担心，【邪龙就该是热爱金币的邪龙，精灵就该是归属森林的精灵。】 【你看到了吧？背叛血脉，背叛命运的下场。】 所以…… 【去吧。做一头邪龙。这就是你终将成为的。】 ……是的。 德鲁拉根三世，从这一刻开始，他终于不再疑惑了。 他是一头邪龙。 一开始就是。 他喜欢血腥。 一开始就是。 他痴迷于金币。 一开始就是。 他无恶不作、压榨每个生物的所有。 一开始就是。 他…… 他是他的血脉。 全世界最后一头邪龙。 直到某天，一个肮脏、腐臭、散发着隔夜馊饭味、指甲里藏着污泥的小孩闯进他的店里—— 【你这里有缓解残耳的药剂？】他几乎是疼得连滚带爬了，【给我，求求你，你想要什么都行！】 ——小精灵有一双似曾相识的绿眼睛。 不可思议的，这绿眼睛让德鲁拉根感到瑟缩……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感到恼恨与厌恶。 【劣等。】 德鲁拉根三世对洛森·布朗宁说：【给我很多、很多的金币。否则，滚出我的店。】 【可我没……能不能求你……我一定会还……】 【滚出去。小穷鬼。】 散发着勃勃生机、眼睛带光、永远尝试着挣脱血脉的杂种，就该死去。 这样才能…… 才能让他，显得不那么懦弱、渺小。 德鲁拉根三世希望洛森·布朗宁死。无时无刻。 可…… 德鲁拉根三世希望洛森·布朗宁活。无时无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所以，谨以此向同样伟大的卡拉·布朗宁致意。 与所有伟大的母亲。 【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发起复仇，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失去生命。】 第225章 第二百零十八章 血脉的传承回旋昭示命运重演（中） 第三百零十八章 血脉的传承回旋昭示命运重演（中） 又是梦境。 安娜贝尔张开手指, 抬起，挡住从树影之中投射向自己的淡淡月光。 长裙、水潭、月光、醋栗丛…… 毫无疑问，她又做梦了。 ……而且, 又是那个, 她曾来过的梦境。 想到上次在这里经历过的——空灵的歌声, 裙下藏着可怕藤蔓的美貌精灵, 对那女精灵满是厌烦的布朗尼—— 安娜贝尔不禁叹了口气, 掏出了法杖。 “你没法在梦境中袭击我。【卡拉】、【雅各】、【藤蔓】……不管你是什么。洛森就在我身边。一旦他察觉, 你会和上次一样遭遇毁灭。没人能战胜他的梦境魔法……一次, 两次, 三次, 你不过是攻其不备, 完全无法与他正面为敌……” 无人回答。 似乎, 这次邀请她来到梦境的家伙很安静。 “哦, 这次你有自觉做个好哑巴了吗？” 安娜贝尔撩起泡在水中浸湿的长裙，皱着眉往岸上走：“好吧，看来你是挑准了一个好时机。我承认, 你看穿了我, 洛森·布朗宁死去的消息瞒不过你……” 但按照他们的计划, 在这个洛森刚刚“死”去的时机，藤蔓本不会对她发起什么攻击才对。 电影院那次攻击，洛森绝对让它大伤元气。这个时间点, 它本应重新龟缩在森林里，抓紧时间，休养生息。 安娜贝尔感到哪里有些不对，但说不上哪里不对。 周围太安静了。没有歌声，没有风声, 没有轻轻的虫鸣。 如果说之前那个梦境脆弱且真实，现在这个梦境就是…… 脆弱，也不真实。 像是草草用纸糊起来的背景板。是个人都能察觉到自己位于梦境。 且没有任何指示性的明显标志，她都找不到藤蔓想诱导自己前往的方向…… 安娜贝尔踩上水潭边的土地——果不其然的，她的脚掌也没有任何“踩到泥土”的实感——这个梦未免太劣质了—— “听着，你得偿所愿。洛森·布朗宁死了。这时候在梦境里纠缠我，你还想要做什么？” “唔……我没想做什么。” 安娜贝尔猛地回过头。 “嘿，放轻松，放轻松。” 树影与月光下，坐在水潭另一边的女精灵急忙举起双手：“小姑娘，放轻松——把你手里的法杖放下来，小心，那玩意儿可是非常、非常危险的。” 安娜贝尔没有放下法杖。 “最近，”她冷冷地说，“我真是被顶着这张惊艳无比的精灵脸的东西恶心了太多次。抱歉。站起来——跪下。” 可女精灵立刻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哦，你觉得我无敌漂亮，是吧？我也觉得我无敌漂亮！你要凑近点看看吗，小姑娘？看看这岁月也无法侵蚀的绝美脸蛋？不说别的，颜值方面我肯定——” 安娜贝尔：“……” 见她仍旧像一尊庄严的石像那样待在原地，女精灵就从水潭中撩开裙摆，抽出正踢打的双脚—— 安娜贝尔失声问道：“你有脚？” “……呃，我有？” 女精灵晃了晃自己白皙漂亮的双腿。 瞥见安娜贝尔的脸色，她恍然道：“哦，你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恶心的绿色触手之类的？藤蔓ptsd？” 安娜贝尔：“……” “真可怜，小姑娘。” 卡拉·布朗宁站起身，弯腰拧干裙上的水迹。 她看上去动作轻快、举止迷人、脸上挂着安娜贝尔似曾相识的笑嘻嘻表情。 “看来，那东西顶着我的脸攻击过你？” 卡拉摊开手：“别紧张。我不是那东西，只是被那东西夺走了身体与形象的原主人。一个可怜的、曾被残害的陌生精灵。我没有触手……也不会攻击你。放轻松，小姑娘。” 可安娜贝尔依旧紧握着法杖。 “你应该很多年前就死了，我认识、认识……” “嗯，看你的表现，肯定有家伙向你解释过我的身份，对不对？的确，我很多年前就死了。” 卡拉顿了顿：“只不过呢，那东西吞食我的血脉时，遭遇了一点点意外……我得以以这种方式，留存了一部分下来。你可以理解为，游魂？或者幽灵，小姑娘，想怎么理解怎么理解都行。” 安娜贝尔缓缓放下了法杖。 “你找我，想做什么？……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 卡拉见她放下法杖，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几分。 “你是个好孩子。”她说，“别紧张，我只想请你帮点小忙……作为一个曾被那东西杀害、和它有那么点宿怨的陌生幽灵。” “被杀害？可我听……其他精灵说，你是私奔时死于迷路。” “迷路？他们可真会编谎。不，我不是私奔时死于迷路——”卡拉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是带着那头可爱的小狼狗追逐爱情时，被死板、无聊、坚持一夫一妻制的藤蔓追上来，直接绞死了。” 安娜贝尔：“……这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吗？你私奔的时候被迷雾毒死，与你私奔的时候被杀了。” “很大的区别，小姑娘。一个布朗宁永远不会死于‘迷路’，这死法太逊了。”卡拉撇撇嘴，“就和……【洛森·布朗宁死于高塔坠落】一样逊。说真的，高塔坠落？这么无聊虚假的死法，那只蠢兮兮的小家伙还不如把脑壳砸开倒出棉絮算了。” 安娜贝尔：“……” 很好。 亲妈无疑。 “恕我直言。” 她面无表情地问：“您自称是一只陌生的幽灵。那您为什么会认识洛森，又为什么会笃定他没死？” “每个精灵都认识那只蠢兮兮的小家伙，不管是否陌生。”卡拉笑笑，“而我作为死去的幽灵留存在这里，最能感受到一只精灵是否真正死去——你不会想知道死去的精灵会去往哪里的，法师小姑娘。你更不会想知道死去的布朗宁去往哪里。” “去往哪里？” 安娜贝尔冷冷地说：“像您这样，一直待在某个脆弱的梦境里，时不时把一头雾水的人类扯进来谈心，旁观自己子女所遭遇的一切？” “……小姑娘，这你就过分啦。” 卡拉缓缓收敛笑容：“我说了，我将以一只陌生精灵的身份与你对话。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的子女，他们生活得如何与我无关，我对他们也没有任何期许……还记得吗？我是死在私奔路上的坏精灵。从把他们丢弃在沼泽那天开始——就没有任何私人瓜葛了。” 不记得。 我只知道，每个布朗宁都很擅长说谎。 尤其是那些会令他们心碎的事。 尤其是他们最在乎的。 安娜贝尔垂下眼，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我很抱歉，刚才是我莽撞了。”她放软口气，“作为一只陌生的幽灵，您想与我说什么？” “让洛森·布朗宁那个满脑子棉花的蠢货滚开。” 卡拉收敛的笑容散发着冷意：“森林与圣堂都不是他能插手的东西。他会变成一团破烂……一团你想象不到会有多丑陋的东西。滚吧，滚得越远越好——继续做他的法师，做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别再探究圣堂或森林的秘密。” 而果然，每个布朗宁都擅长说谎。 安娜贝尔看着她。 “您不希望他再接触森林深处的秘密。为什么？您知道什么？那有多危险？” “我？我不希望？不不不，你误会了，小姑娘，我只是希望那蠢货滚——” “的确，很危险。但他的计划早就展开了，您知道一个布朗宁有多顽固。” “……那就阻止他，小姑娘。” “抱歉。但他是我遇见过的最顽固的家伙，没人能成功阻止他。” “没人？不，你可以。” 卡拉的视线从她的左手中指上划过。 然后她重新冲安娜贝尔微笑起来，笑容相较初始笑嘻嘻的状态微小许多，也真实许多。 ……顺着她的目光，安娜贝尔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 但那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抱歉，但我不……” “小姑娘。” 卡拉放柔口气，此刻她听上去与全世界所有美艳惊人的女人一样具有说服力：“那里很危险。你不会想要他面对那样的危险，对不对？没人希望自己的伴侣面对那样的危险，尤其是在……一切都步入正轨、你们的感情正趋于稳定……” 安娜贝尔向后退了一步，有些防卫性地抱起双臂——可意识到卡拉的目光与身份后，她又有些局促地重新放下双臂。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安娜贝尔说：“我和那只年轻的布朗宁没有什么关系。我无法阻止他做什么，也无意干扰他的任何决定。”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抱起双臂，双手环胸：“您也知道，我是一个人类法师，并不想掺和进精灵的破事……” 卡拉“哦”了一声：“你听上去和我老公真像。” “……不好意思，什么？” “‘布朗宁，我不想掺和进你的破事里，现在，把洛森的玩具还回去，对他道歉’——我老公经常这么说我。” 安娜贝尔：“……” 你以前常常没事干就抢你儿子玩具吗？！ 卡拉双手一摊：“不能‘把洛森吊在树上’，不能‘踩坏洛森的奶瓶’，不能‘故意掐洛森的脸把他掐哭’，不能‘在他专注画画时做鬼脸吓他’，还有什么‘不能抛他去树上’‘不能抛他进水潭’‘不能把他放在布谷鸟的鸟嘴上’……巴拉巴拉巴拉……你们这个类型的家伙总是无趣又严肃。唉。我们布朗宁曾经都是什么眼光？”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不禁又后退了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的！” 卡拉：“哈，看，你听上去和我老公一模一样。” ——我只是听上去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布朗宁家族往日日常实录： 父：你们不要喧哗！！我要看书！！！ 卡拉（踢）：说你呢，小崽子，不要喧哗。 洛·不满一岁·森（被踢）：…… 第226章 第二百零十九章 血脉的传承回旋昭示命运重演（下） 第二百零十九章 血脉的传承回旋昭示命运重演（下） 【现实世界, 凌晨两点零二十分】 从洁净宽阔的落地窗上，洛森·布朗宁轻轻收回指尖。 ……原本，只不过是出于对那葬礼上一段35分钟默哀的回报, 他出手, 构建梦境魔法, 引导了一个关于久远过去的单纯梦境, 以此与那头不知怎的举止怪异的邪龙两清……他可不想多欠他什么…… 却没想到, 在窥探德鲁拉根的深层心理时, 看见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卡拉·布朗宁。 死于圣堂？ 死于森林？ 洛森把手指重新按回落地窗。 窗外的冷气与他指尖的温度互相映衬, 白色的雾气缓缓浮现, 形成了一个有些尖锐的不规则圆。 ……不管她如何死去, 都与他无关。 她不过是一只陌生的精灵。 玻璃中的白气逐渐扩散, 攀升, 蔓延, 像条逐渐臃肿张开的白蛇—— 【洛森·布朗宁。】 溢满玻璃的白气逐渐形成了镜像，而镜像倒映出一个孩子的轮廓——梦境中，镜像里, 那个洛森曾放置在一切噩梦中的小孩子—— 比起那时藤蔓缠身、灼痕遍布的模样, 他已经完全……变异了。 幽绿色的结晶遍布全身的皮肤, 裸露出的零星白骨能看见缠绕其上的荆棘——不，甚至也不需要从这零星的地方去辨别荆棘，小精灵的脖子、手腕、脚腕、身后就是铺天盖地的—— 荆棘。 洛森静静看着梦中的自己。 被锁在荆棘之中的精灵冲他做了一个笑嘻嘻的表情。 ……这说明他还没变成石像或圣堂的一部分…… 但快了。 快了。 快等不及了。 这计划想要成功, 必须寻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这计划快等不及……他也快等不及…… 而德鲁拉根三世深层的记忆里所展现的，已经给洛森指明了一条道路。 就是现在。 必须是……现在。 【洛森】死去后的第一天，【圣堂】刚被荆棘拔断触手的第二天…… 布朗宁法师呼出一口气，溢满白雾的窗玻璃中，一行行浅淡的字迹浮现在小精灵的影像上。 <感恩节前夜, 中午十一点零三十分，泽奥西斯十字街> 它陡然出现，袭击洛莉，被自己暂时击退——也是那次，他意识到它的躁动，从轮胎下的遗迹里提取出了那东西关键的组成部分。 <四天后，傍晚，十字街的电影院> 它再次出现，袭击自己与安娜贝尔，试图杀死——而他直接拔断了它的触手，用荆棘撕烂了它的形象，让那东西消失。 <第二天，七点零十分，法师塔脚下> 他当着整个法师塔的面坠亡而“死”，正式载入法师塔的魔法记录，并举办相应的葬礼。 而斯威特法师，她从魔法元素展览中成功找到了他之前所提取的组成部分、相对应的元素…… “而现在。” 洛森闭闭眼睛，抬手抹去窗上的印记。 卡拉·布朗宁。她真实的死因令每一个有痛感的精灵都毛骨悚然。 德鲁拉根三世。他依旧站在德里克·斯威特的身后，随时准备履行契约、为他揭开森林。 洛莉·布朗宁。在自己【死亡】之后，无疑，她会成为圣堂的终极目标，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雅各·罗曼。继那次交易后，他们就一直保持着不间断的联络。而他的形象之所以能被它借用，也说明，这层联络关系随时在危险之中。 亚瑟·泽奥西斯。一位如果出手，完全可以拖住德里克的法师。可他……绝不能利用亚瑟。还有贝丝。这是他自己的私事……不能牵扯进校长和伯母……捷克也…… 以及，那两头老龙在梦境、在德鲁拉根的记忆里提起的【血脉】。 【它】绞杀卡拉·布朗宁时曾提及的【继承血脉】【继承命运】。 ……在此之前，洛森从不知道，【血脉】与【命运】的关系，也从未把这个神秘可怕的关系算入自己的计划……这是骤然浮现的不稳定因素……这绝对会干扰……筹谋了这么久，他却对【血脉】的存在一无所知…… 还是，太年轻了。 洛森一直习惯把自己的生命当做筹码，放上九死一生的赌桌，以此赢回最大的利益。 如果是以往，面对不稳定因素，他会直接冲上前——不稳定因素总有方法解决，区别只是付出代价的多少——流血与疼痛都无所谓，只要最终目的能达到—— 可现在？ 布朗宁法师睁开双眼。 他清晰地看见，自己距离玻璃的手指，在轻轻发颤。 ……害怕了。 他竟然在害怕。 不再需要为活命奔波的日子、不再需要绞尽脑汁赚钱的日子、不再需要时时刻刻压榨自己的日子、终于能和喜欢的、追逐的对象平稳生活——同居、求婚、日常——这过分美好的未来即将触手可及了—— 洛森嘲讽地笑了一下。 “废物。” 触手可及，在他这个残耳这里，不就等于遥不可及吗？ 竟然被安逸的日子拖垮。 竟然被虚幻的未来动摇。 看看他。 害怕，退缩，明明已意识到了最合适的时机，却瞻前顾后，不敢再迈出一步。 什么时候，他这么废物了？ 镜外的法师缓缓低下头。 而镜中，被荆棘紧锁的小精灵静静看着他。 他身上的结晶，早就多过了数年前濒死的卡拉所衍生出的结晶。 他们身上的结晶，也早已多过了一个正常精灵所能负担的极限。 所以、如果、假使……他们被藤蔓抓住……他们彻底落入圣堂的包围…… 只会体验到比当年的卡拉更可怕、更痛苦的死法。 洛森掐紧掌心—— “布朗尼？” ——他猛地挥去了落地窗上的所有雾气。 那只深陷荆棘的小精灵骤然消失，而洛森急忙扭过头去。 “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斯威特披着毛毯，光脚踩在地上，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洛森立刻快步走过去，弯腰帮她穿拖鞋。 “你怎么……我以为……你睡在我旁边呢。你在窗户那边做什么？” “没什么。我起来喝口水而已，外面下小雪了。” 安娜贝尔“唔”了一声：“你这只穷酸精有过深夜欣赏雪景的高雅情操吗？” 洛森：“……” 凌晨一醒来就在迷糊状态开怼是吗。 大可不必。 他给蜜糖宝宝穿好她的小熊毛绒拖鞋，然后忿忿地拉了一下她毛绒拖鞋上的熊耳朵。 蜜糖宝宝：“你干嘛拉我耳朵。你不准拉我耳朵。” ……果然还在迷糊状态。 洛森直起身，揉搓了一下她的头顶，将其揉成了更加放飞自我的狂乱造型，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这不是你的耳朵，蠢宝宝。这是熊耳朵。” “哦……” “走吧，我送你回床上睡觉。” “唔……” 蜜糖宝宝踩着毛绒拖鞋，裹着毛毯，顶着放飞自我的狂乱头毛，亦步亦趋地被推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团亦步亦趋的毛茸茸。 当她被迷迷瞪瞪地推过客厅的沙发时，安娜贝尔突然一个激灵，稍稍清醒了一些。 “你没在我旁边睡。” 她看着沙发上略显凌乱的枕头与毛毯：“你干嘛悄悄跑出来睡沙发？” 洛森揽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一截荆棘暗暗爬上沙发靠背，收起了茶几上燃尽的烟。 安娜贝尔则听见男友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做戏总要做全套，蜜糖宝宝，全法师界都知道我今晚应该睡在棺材里，原本在你公寓留宿已经很冒险了，如果再大张旗鼓地睡你的床……” “那睡我的沙发就不会被怀疑吗？” “呃，你可以解释为你的朋友……” “我这间公寓只有你来过，我这间公寓的沙发也只有你睡过。” “那看来你需要扩大你的朋友圈了，蜜糖宝宝。或者你可以说睡在沙发上的是你的玩具熊？” “……” 洛森眼角的余光瞥见荆棘开始喷洒清洁魔法，彻底消除了烟蒂的痕迹。 而安娜贝尔缓缓扭过头来：“布朗尼，你扯的理由真的很牵强。为什么不在我的旁边睡觉？” ……哦，她彻底清醒了。 “好吧。说实话。因为你今晚的睡裙太辣了。” 布朗宁法师严肃地说：“睡在你旁边却什么都不能做会让我痛苦死的。” 斯威特法师：“……” 斯威特法师低头展开了一下身上的毛毯，又看了看毛毯中裹到脚后跟的高领长袖长筒奶奶灰睡裙。 斯威特法师又抬头看了看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继续一脸严肃。 斯威特法师：“……这件很辣吗？” 布朗宁法师：“超级辣。特别辣。哇，辣得我都不敢把视线放在你身上了，好辣啊。简直是滚热滚热的中古世纪性感杂志呢。” 斯威特法师：“……” “你知道吗，”她阴森地说，“你这种一天到晚睁眼说瞎话、尽知道阴阳怪气挖苦我的混蛋，就活该被你母亲掐一百万次脸，再哭成狗。” 洛森·小时候真的起码被亲妈掐了一百万次脸·布朗宁：“……” 他立刻反驳：“胡说！我哪次都没哭成狗！” “你永远都不会当面哭成狗，但你每次都会躲进树洞里哭成狗。” “……” 安娜贝尔冷哼一声：“刚刚我在梦里见到你母亲了。我现在知道你很多情报，所以小心点，布朗尼。” ……那只女精灵才不是我母亲。 而且她没告诉你，每次她把我欺负哭的时候，反遭到父亲“禁止喧哗”的呵斥，还会转而踢我吗！！ 洛森皱起眉：“你确定你见到的是卡拉？藤蔓没可能在这时候骚扰你……而精灵要想幽灵化是非常困难……或许那只是你在梦中幻想出的影像。而你听到的那些都不是事实，只是幻想。” “不，我很确定，那是卡拉，或曾属于卡拉的一部分思想。”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地说：“我幻想不出画风那么清奇的混蛋母亲。” 洛森立刻纠正：“她不是混蛋，她是恶魔。” 安娜贝尔：“哦。你确定你没掐过校长家狼崽的尾巴吗？” 洛森：“……但他们都很喜欢我！我完全没给他们的童年带去创伤！” 呵呵。 “蠢宝宝，别不信，我可是从小就又当爸又当妈带着莉莉——那恶魔是完完全全的反面教材，她只玩我从没养过我——我和她不一样，对幼崽绝对是——” “是，是，你们不一样，她只是个陌生精灵。” 安娜贝尔低下头来，拢紧毛毯：“陌生精灵的残魂让我给你带话。她不希望你再深入接触圣堂或森林。那里很危险，或许比我们计划中设想的还要危险。” 洛森：“……我不信。她的原话是不是让我‘滚’，还骂了我蠢货？这是你友情翻译之后的文明内容吧？”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恼怒地撞了撞他的肩膀。 “这是重点吗？嗯？？” 而且你既然对恼人的布朗宁特性这么有自觉，就收敛收敛它啊！！ 洛森：“好，好，这不是重点……你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了一个疑似卡拉的影像……我对这点很怀疑……嘶，别踩我，别踩，好，好，我没有怀疑……所以，你是来劝说我的？” 安娜贝尔又裹了裹自己的毛毯，仰起脸瞧他。 这个角度让她的脸更小、皮肤更苍白了。 “我不知道。” 她安静地问：“洛森，你会因为我的劝说动摇吗？” 洛森沉默下来。 安娜贝尔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第一次没有流淌可爱的蜂蜜，锋利得像把剑。 合作者，亦是宿敌。 洛森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她应当明白，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阻止自己犯浑的人。 更何况，此刻，在他心里某角，某个笼罩白雾、关押着藤蔓、伤痕累累的地方…… 年幼的小精灵正被母亲可怕惨烈的死状吓得颤抖，被未知恐怖的【血脉】压得喘不过气，无比希望自己能躲回树洞，哭成一个弱兮兮的可怜虫。 但不行。 布朗宁法师不再是年幼的小孩。 他没有父母，没有恐惧，永远不会允许逃避发生。 当他还是学徒的时候，就因为那一瞬间暴露的【脆弱】，宁可动手去抹杀梦境中的自己—— 他的计划必须执行。时机已不能再拖延。 布局良久、耗费八年、竭尽全力才走到今天的计划。 考虑到自己个人能力能考虑的所有干扰因素，安排了所有重要角色的功能与定位。 就算出现了比设想中更强大的危险…… 【喂。】 【喂。】 【……把我扔进你的公寓卧室，用魔法强制我留在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我想回家。】 【我想躲进树洞里。】 【我不想……我不要……走到今天……却依旧要那样……死在森林的沼泽里……变成那么丑陋的样子。】 【你能不能……作为宿敌……逼我不得不害怕、不得不逃跑呢？一次就好。一次就好。】 洛森闭闭眼睛，赶在这些懦弱的求救漏出嘴边之前，移开了藏着暗号的眼神。 他索性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她肩膀上堆叠的厚重毛毯里。 “……原来你说的最佳时机到了？就今晚？这么快？” “嗯。” “……没办法多等一会儿了？” “……嗯。” “还是要走吗？” “……” 黑暗的客厅里静静的。 被关闭的眼神疯狂传递着那些懦弱过分的暗号。 【不想走】 【想逃跑】 【抓住我】 【锁住我】 【阻止我】 【好害怕】 【好害怕】 【好害怕】 ——【不想死】。 安娜贝尔……在这漫长的沉默后，则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她抬起左手，摸了摸他露在毛毯外的左耳。 “去做吧。” 斯威特法师冷声说：“既然时机到了，那么就要执行。这是你订立的计划，你确定的时机，布朗宁。我们约好的交易，我与你的合作，别忘了。需要我配合的时候随时联络。” “成熟的人，必须言出必行。别沉迷于和我撒娇了。洛森·布朗宁，我不会对你做出阻挠的——你走吧，去森林，解决那些你起初就该解决的事。” ……啊。 真是，强大且美丽的斯威特。 比他，强大太多太多了。 ……无论何时，都比他，强大太多，太多。 洛森在毛毯里轻快地说：“好，我今晚就动身。谢谢你，蜜糖宝宝，我就知道你不会拦在我面前，你肯定是最支持我的那个。” 安娜贝尔垂下眼睛。 “当然。本小姐可是你的宿敌。走吧，帮你收拾行李。” “好耶……” ——轻快且自信的布朗宁背后，隐在落地窗的镜像里，荆棘中的小精灵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如果我大声叫喊、哭泣，她能不能把我扯回家呢？】 【……哦，我不会叫喊、哭泣。我也没有家。】 第227章 第二百零二十章 总有些埋藏的谎言需要寻找 第二百零二十章 总有些埋藏的谎言需要寻找 前注：本章妈妈视角存在大量谎言, 仔细辨别哦 记不清多少年了。 记不清有多久了。 卡拉·布朗宁独自待在这个梦境里。 ……或者，换个那么不帅气的说法，她被锁在梦里, 独自一人。 卡拉叹了口气, 踢打了一会儿自己的双腿, 无聊地观赏了一会儿胡乱飞溅的水花, 又举目去眺望铺满月光的树影。 藤蔓吞食了她的血肉, 折断了她的骨头, 为了以绝后患, 杀死她后还把所有的血液吸取——【血脉】, 与【命运】相连, 这可真是个……烦人的玩意儿。 所以, 卡拉不得不待在这儿。 ……一缕残魂, 除了这里也无处可去了。 梦境里的时间很漫长, 但作为一个死去的精灵，她不介意打发打发时间。 睡觉，玩水, 画画, 对着月光与树影大声唱歌。 哦, 还有，数一数，月光变幻的角度, 与藏在树影深处的圣堂消失了多少面积。 对，圣堂。 梦境是跟随自己的参与者、自己的主人公变化的。 而最初，卡拉的骨血都融入这里，灵魂也被一并束缚时，这个梦境里, 根本就没有什么树影、月光、水潭或醋栗——过去这个梦境里——这个梦境里—— 一直，一直，只有那座洁白、典雅、庄重而神圣的圣堂罢了。 ……那个他奉献了一切的地方。 【卡拉·布朗宁。闭嘴，走开。你该专注于你的壁画工作。】 涉世未深的美丽圣女曾这样冷漠地说道，跪在水流下的背影那么坚定、无瑕。 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每一次、每一次——那高傲得好笑的圣女，总会在她闭嘴走开之后，悄悄跟上来。 偷窥她画画，偷窥她吃饭，还偷偷拿走过她的颜料板，把她最喜欢的笔刷悄悄藏起来。 就好像精灵没有敏锐的五感，就好像她的后背垫着火炭——天生就该承担火辣辣的眼神。 ……谁也不知道，那大名鼎鼎、冷若冰霜的圣女，是个喜欢偷女精灵东西的混蛋吧？ 他可真有一套，总说自己擅长“用伪装的高洁气质勾搭雄性精灵”——那只精才是那个最会说谎的家伙呢，靠着自己天生纯洁无害易被骗的脸蛋，整个精灵族竟然都相信了那家伙能“带领我们前往更美好的未来”。 谎言体现在他曾说出的每一句话中，他曾做出的每一个动作中，他曾给她的每一个回答中。 她还记得，她兴冲冲拉他私奔离开的那个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风，他们一路埋在纷杂的叶底下前进，圣堂工匠与圣女高洁漂亮的白袍子都丢进沼泽里，精致典雅的首饰一路扔进池塘。 卡拉从小就很喜欢冒险，但碍于圣堂画匠的职责与使命，而那次是她唯一一次正式实施的盛大冒险。 所以，当时，她兴奋极了，回头问他—— 【就这么离开圣堂，抛下职责，没有问题吧？我们早就该这么做了！】 他只沉默了几秒钟。 【没有问题。】 依旧是无聊、严肃、听不出任何端倪的口气：【卡拉，你早就该这么做。】 卡拉相信了他的话。 而所有精灵都相信，那位圣女崇高、冷漠、对血脉或命运一无所知，对圣堂的秘密或力量一无所知。 ……事实上，他知道的，比所有精灵都多得多。 他只是忽视了这些，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罢了——哪怕从他答应与她私奔的第一刻起，就意识到了所谓“代价”。 而果然，两年后，那混蛋就再抗不过他身上缠绕两年的诅咒，死成了非常难看的…… 想到这，卡拉嘲讽地笑了笑。 她当初是怎么喜欢上那么一个幼稚、古板、谎话连篇的雄性呢？ 嗤，连累得她死之后还要待在这里，数着树影的个数打发时间。 真不划算。 【你知道吗，我觉得真不划算。】 那是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嚼着那混蛋硬塞过来的酸浆果，皱着脸发表的后悔之情：【早知道就不嫁给你了。自由、爱情、快乐，和你这混蛋在一起后统统都没有，龟缩在这个要什么没有什么的小破屋子里。而且你现在长得一点都不帅，我看到你就嫌烦——还有孕吐，现在吃我最爱的甜品竟然会导致孕吐，这肚子里的肯定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小骗子——呕——】 当时他放下煮锅，在她身边手忙脚乱了一阵子——毫无效率的手忙脚乱，她都嫌他晃来晃去烦—— 【那，孩子出生之后，都和你姓好了。你想怎么教导怎么教导，想怎么玩怎么玩。】 最终，他只好紧绷绷地说：【孩子们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不要不高兴……也不要后悔。】 【……还有‘们’吗？！！你这病恹恹的混蛋再说一遍？？！你还敢再让老娘有‘们’？？我告诉你，这肚子里的一个就够够的——】 谎话连篇。 啊，可恶，真的是谎话连篇。 为什么说和她姓？ 因为那混蛋自出生起就是被钦定的圣女，他连名字都没有，更遑论姓氏。 至于随她怎么玩？ 拜托，她把洛森弄哭几次他就要绷着脸念叨自己一晚上，多玩几次他能直接气炸。 那，如果让他知道，第二只小布朗宁是女孩…… 哼，幸亏早死了，否则有的唠叨的，那家伙绝对会恨不得拉起防护带把女儿保护起来。 ……她真该真的和哪只帅气小狼狗私奔的，那混蛋浪费了她多少的青春年华啊。 卡拉抬手，再次眯眼，去观察指间漏下的月光，与隐藏在树影后的模糊圣堂。 正如之前所提的。 不知多久之前，她待在这里，所能观赏到的唯一景色，就是塑造了她一生命运的圣堂。 至于树影、月光、水潭与醋栗？ 【……痛……救……求求……】 当只存在圣堂的空茫梦境第一次响起除她以外的声音，卡拉侧头望去。 那是一只小小的幼崽。 ……又或者，他没那么小，比她记忆中长大了许多许多……但她眼中，依旧是只小小的、蠢蠢的幼崽。 左耳淌着血。 右耳只剩一片血肉模糊的洞。 【救……莉莉……不……】 他模模糊糊地叫喊着，喘息着，意识已经不甚清晰，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某个古老危险的梦境里。 最终，他倒在地上，小声地抽泣，喊疼。 卡拉定定地看着他。 ——作为一抹死去多时的残魂，她甚至没有主动伸手引起他注意的能力—— ……当然。 当然。 她也不想伸手去理会那个哭哭啼啼的小残耳。 她早就放弃他们了，她是只陌生的精灵，为了谎话连篇的爱情丢下孩子，又愚蠢地牺牲了生命。 她不想伸手。 她绝不伸手。 ……她不能伸手。 只是，从那天开始，梦境逐渐波动、凝实、充满力量。 甚至就连飘荡在其中的卡拉也吸取到了那么一点能自由活动的力量。 ……是它在改变吗？ 不。 是它遇到了危机，一个新的梦境掌控者，一个新的有可能压制它、控制它力量的存在——它的力量逐渐失衡，卡拉的自由度越来越大，也不再是一个徒有意识的虚影。 ……卡拉曾对梦境的新主人感到好奇，也为他与藤蔓的争斗抱有那么一丝兴趣——虽然化作无欲无求的幽灵，但好歹对杀死自己的存在有那么一丝丝的恨意啦。 而更多的、她所陌生的新景色也逐渐出现…… 对了。 第一个出现在这梦境中，点亮一切的，是一株鲜亮的红醋栗。 当时卡拉还疑惑地蹲在它旁边，观察了它好一会儿——心想这是因为新主人对醋栗有什么特殊情结呢、还是对红色有什么特殊情结—— 紧接着，又出现了红月季。 红眼睛的兔子。 红发的漂亮小姑娘。 卡拉：哦，特殊情结，石锤了。 ……谁还没几个漂亮可爱、念念不忘的暗恋对象嘛。 她过去的那个梦境也曾经只有圣女存在的圣堂啊。 卡拉的幽灵生活有趣了一些，自树木出现后，她就爬了上去，试图扒在树干上偷窥那个漂亮小姑娘，虚拟嗑嗑瓜子，评判一下人家具体的颜值身材，再猜测猜测人家现实中和梦境主人的关系。 话虽如此，红发的漂亮小姑娘并不常出现在这里。 大抵是新的梦境控制者对自己的控制力挺好——他一直都能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私人梦境与这个暗藏着圣堂的古老梦境的区别—— 大多数时候，这里只存在红醋栗这样空泛的布景，红发的漂亮小姑娘就算出现，也只是比卡拉还虚幻的背影。 卡拉：在梦境里藏特殊情结，还大搞不给别人看正脸的独占欲。 结案了，梦境主人肯定是个混蛋雄性。 再然后，又不知过了多久……卡拉发现，自己从梦境波动中吸取到的力量，已经足以瞒过藤蔓，构建自己的小梦境了。 假以时日，她说不定还能拉某个在现实世界中活着的家伙进入梦境，与他说说话，看看他好不好—— 不。 她在现实世界也不认识什么家伙，没有联系任何人的必要。 时间继续在梦境中凝固着。 卡拉继续无所事事地飘荡。 然而，又是某一天…… 【痛……好痛……救救……救救……】 那孩子再次跌进了这里。 他比上次来时长高了许多，大了许多，还留了长发。 ……但依旧是，蠢兮兮的，毫无自知之明的小幼崽。 卡拉躲在树干着，看着他在地上打滚。 这次他没有哭，双耳完好，但—— 浑身上下，遍布焦痕，焦痕里则衍生着幽绿色的结晶。 带着数量堪称恐怖的结晶，他一路滚进水潭里，发出沉闷的坠落声，染出红色、绿色交织的怪异水面。 卡拉向他伸出手—— 【喂！洛森！你没事吧！喂！喂！快起来！】 然而，那个虚拟的、仅仅存在于梦境主人幻想中的红发小姑娘，急匆匆出现，骤然投进了水潭里。 她把他拉起，拍打他的脸，然后毫不留情地扇他耳光。 【喂！醒醒！醒醒！你他妈是想死在这儿吗？！你还没有回去见我——】 虚拟的形象。 虚拟的话。 虚拟的梦。 一切的一切，都属于主人编织出的幻想。 ……啊，果然，是个蠢货，对自己也毫不留情。 那蠢货抬起头来，冲自己的幻想虚弱笑笑，然后闪动了一下，消失无踪。 他成功回到了现实里。 ……卡拉则安静地从树上滑下，轻手轻脚地接近那个依旧跪坐在水池边的红发小姑娘。 【你是他喜欢的女孩吗？】 小姑娘没有回答。她本也没有回答他人的能力。 她像轻烟那般消散——梦境重新剩下了卡拉独自一个游魂，被困在这个染着与自己相同的血的梦里。 ……她独自一个。 锁在这。 终于知道梦境的主人是谁。终于可以清晰完整地旁观他与藤蔓的争斗 但这一点都不好笑。 那一天，卡拉沉默许久，然后弯腰，缓缓跪下，伸手，去水潭里收拢那些红色、绿色的可怕血液。 这是他的血。 也是她的血。 血脉……终将……被夺取……关押在这里…… 永远、永远、永远不会有尽头的……游荡……困锁…… “卡拉。” 这声音过分耳熟了。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而已无法分辨时间、计算年月的卡拉·布朗宁猛地在永恒的梦境中抬起头来—— 【现实世界，森林边缘】 “恶魔。我绝对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洛森·布朗宁嘴里骂骂咧咧地铲走最后一锹土，满脸嫌弃地踢了踢土坑右边的骨灰盒，腾出左边的空地。 然后，他抬手，一根根荆棘把自己从迷雾中搜寻而来的白骨尽数倒进了左边。 “……死了也不安生。” 洛森数了一下数目，确认这就是自己能搜寻到的全部遗骸了，便再次操起铁铲，嘴里继续骂骂咧咧。 “我干嘛要在快死之前给你这个恶魔搞什么合葬……反正我死之后你们两个也不会给我腾地方……一堆恶魔……全是恶魔……没良心的恶魔……我警告你，不准再去找蜜糖宝宝逼逼有的没的……” 而当左边的白骨全部被细密的泥土盖住时，墓碑上的铭文闪了闪，铭刻在右边的那个名字，逐渐发出璀璨、洁白的光芒—— 洛森眯眯眼，抬手挡住了眼睛。 光芒消散后，墓坑中，右边的骨灰盒不见了，它变形成了——一个——袖珍的、洁白的石像——石像似乎是某个被锁在荆棘之中的异兽—— 洛森：“……” “精灵的问候语” “精灵分外友好的问候语” 口出文雅之词的布朗宁法师愤怒地扔掉了铁铲—— “现在还要去找这边这个混蛋的真正骨灰才能合葬，对吧？！哪个混蛋会连下葬都要撒谎埋伏笔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看在亲妈死因太惨的份上骂骂咧咧地帮她合葬，合葬完发现亲爸也在尸体上搞极限操作（。 谁他妈会把给出秘密揭露谎言与真相的条件设置成“和老婆成功合葬”啊！！ 布朗宁法师：精灵族的问候语 第228章 第二百零二十一章 总有些被解错的暗号需要重读（上） 第二百零二十一章 总有些被解错的暗号需要重读（上） 【一个月后, 法师塔】 安娜贝尔·斯威特关上自己办公室的窗户，回到桌前，拉开座椅。 这是午休时间, 而一向尽职尽责的斯威特法师理应一边草草把三明治塞进嘴里一边翻开研究资料, 继续钻研手头上的项目。 ——【木元素与火元素的适配性与相斥性】, 这是她最近研究的重点。 至于起初进入13层时申报的【攻击魔法与治愈魔法的相对平衡与去魔法式】项目—— 因为她对面办公室的那位同事的叒缺席, 依旧无法展开。 ……说起来, 她对面的同事, 自她上班第一天开始就没来过吧……缺勤缺成这样, 怎么还没被法师塔吊销法师资格？ 安娜贝尔抬起头, 看向对门, 确认自己前几日新装上的波斯手织窗帘拉得紧紧的, 心里冷哼一声。 这种不负责任、天天缺勤、拖累整层法师无法开展正常研究项目的混账同事, 她如今是不想与对方培养任何良好关系了。 ……真糟糕, 怎么偏偏和这种混子分到面对面的办公室。 安娜贝尔在心里腹诽一句，便重新低下头，试图沉入自己的研究。 【谢谢你, 蜜糖宝宝, 我就知道你不会拦在我面前, 你肯定是最支持我的那个。】 ……而某个混蛋临走时说的话再次干扰了她。 安娜贝尔：“烦人。” 她烦躁地推开面前的资料夹，拿起羽毛笔，蘸满墨水, 试图记录一个咒—— 【……那，我走啦。】 “烦死人了！” 斯威特法师把羽毛笔猛地抛开，笔尖在浅褐色的犊皮纸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墨痕。 “走了也不安生……区区巧克力脑袋……” 安娜贝尔烦躁地捂住额头。 最近这个月，自洛森离开后的这个月，她总是心里惴惴不安的, 便忍不住去回想洛森离开之前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眼神。 ……越回想，越忐忑；越忐忑，便越烦躁。 安娜贝尔总觉得，自己似乎误解了什么宿敌隐藏的暗号——而这暗号，可能至关重要。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明明她自认做到最好了。 以合作者的方式，从洛森那里知道了大半的计划，认真与他确认了每一个可能包含风险的步骤，甚至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假死真相的人； 以斯威特的身份，高度关注驻扎在森林那边的父亲，几乎完成了势力的全部渗透，并吩咐属下随时准备向自己报告森林的异常； 以一个成熟、稳重、宽容的女友身份…… 谅解洛森·布朗宁有不得不去做的危险计划，放手让他离开去冒险、赌命，稳住心态不再像年轻的小学徒那样冲过去嚷嚷着和他一起拖他后腿，做他最坚定的后勤保障，保护好此时落单的洛莉。 ……说真的，就算挑出任意一本的《成人恋爱教科书》，安娜贝尔自认也能符合上面的任意一条标准——她甚至买了好几本专门查阅核对了一遍—— 她明明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 她保护好他的亲人，保护好自己，没有强迫他留下，更没有任性地追去和他一起。 可为什么……会这么不安？总觉得有哪里出错呢？ 是因为他与自己约好的、每隔三天一次的联络喇叭中止了吗？ 但洛森自己事前也说过，说进入森林边缘的迷雾后魔法振幅会很稀少，抵达圣堂腹地时才能重新拨通联络喇叭。 是因为他没能实行“一定赶回来陪你过平安夜”的承诺，还直接错过了圣诞节？ 但安娜贝尔自己也知道，那是布朗宁为了彰显自己的无所不能说出的大话，水分是99。 是因为他走之前他们正准备同居，而这几天她住在他的公寓里，不得不听到几乎所有人低声的“节哀顺变”，每天早晨都要对着空空的椅子吃早餐吗？ ……安娜贝尔又不是第一次独自生活了，那八年不也好好的，她又不是什么需要抱抱熊才能放心睡着的小女生。 哼。 实在想不出所以然的斯威特法师只好烦躁地敲敲自己的额头，重新埋入研究之中。 她可绝不是那种安全感缺失、因为男友不能陪着过节就满心不是滋味的小女生啊。 怎么就这么定不下心，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数小时后，六点整】 法师塔下班的时间到了。 鉴于今天低下的工作效率，安娜贝尔决定继续留在13层加班。 只不过，在那之前，她端起咖啡杯，走进茶水间，准备给自己重新煮上一杯新鲜浓厚的—— “啊，斯威特法师？你好。” ……是同层工作的男法师。 没说过话，不算很熟，但平安夜与圣诞节时都在她的办公桌上放了礼物。 安娜贝尔一边用魔法在器皿里操作着自己带来的咖啡豆，一边礼貌地对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谢谢你的礼物。很抱歉我忘了事先准备你的，但新年时我会回礼的。” “啊，哈哈，这没什么……所以，咳，你还好吧？我都听说了……节哀顺变啊。” 安娜贝尔点了点头：“还好，我只是追了布朗宁法师一段时间，对他也没有很熟。” 男法师：“……哦哦，哦，那就好。” 他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看着13层乃至整座法师塔最漂亮的女法师煮咖啡的背影，被她套裙下挺拔迷人的小腿曲线晃得有点眼花。 漂亮是真漂亮。 ……高傲也是真高傲。 但鼓起勇气！不要怂！她不是开始和你说话了吗！她基本不和其他男法师说话的！ 正巧她也处于空窗期，他仔细观察过了，女人每逢节日时就是—— “咳，咳咳，所以，你真的平安夜和圣诞节都在法师塔加班吗？” “嗯。” “……那，今天也加班？” “嗯。” “……斯威特法师真是敬业啊，哈哈……没有能一起过节的对象吗？约会对象？男朋友？唉，你不会到新年时还是一个人待在法师塔加班吧？” “……” 这什么同事。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娜贝尔有点想回身用咖啡机砸他。 “不知道。”她冷漠地应付，“目前我还没有什么针对新年的计划。” “啊，但是，不到一个礼拜就是新年……” “抱歉，我的咖啡好了。” “哎，等等，等等！” 安娜贝尔端着咖啡，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起双眼，眼神里暗藏的刀子冷风飕飕。 ……男法师尴尬地收回试图拉她胳膊的手。 “我、我想问问……新年的时候……我这里正好有两张剧院的票……” “不好意思。我对歌剧没兴趣。” “那，那我可以换成电影票……” “不好意思。我对电影没兴趣。” “那、那就……”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明白，怎么总有男人莫名其妙地跳出来约她——这个月，都是第八次了。 她的上一个追求对象也才死了一个月吧。 这些法师真以为和自己约会一两次就能得到斯威特家族的好处吗？ 行行好，就不能来点单纯被她的魅力或美貌吸引的追求者？布朗尼的追求者可是质量高到仓促举办的葬礼都能出现52个，哼。 家族、家族、家族，这帮只知道冲着她的背景家族大献殷勤的无聊男人，这样下去，岂不是被宿敌在受欢迎方面狠狠碾压了。 ↑长期和精灵族顶级美颜待在一起，以至于对自己颜值失去正常认知 “不好意思。” 面对这个结结巴巴脸色通红的同事，斯威特法师简洁地说：“其实，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只对雄性精灵有兴趣。 同事：“……” 同事：“？？？” 同事一脸懵逼地目送她离开，感觉在那高傲潇洒的背影中，有百合花开。 【又数小时后，九点整】 斯威特法师结束了自己的加班。 法师塔外正下着大雪，所以安娜贝尔裹紧了自己的围巾，把双手塞进口袋里，准备叫辆马车回公寓。 ……不巧的是，似乎是因为刚过圣诞、新年将至，大家都在节庆的喜悦与长假的准备中——这个时间段很难叫马车。 这个时间段也很少有法师加班就是了。 安娜贝尔呼出一口白气，稍稍思索了一下，要不要叫自己专属的家族马车……但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听那些长辈亲戚的唠唠叨叨，催命似的催她回老宅主持新年宴会…… 谁要穿着能冻成冰棍的一字肩礼服主持新年宴会啊。 男朋友沙发上的毛毯和他冰箱里的自制巧克力冰激凌不香吗。 斯威特法师又呼出一口白气，最终，还是决定走回去。 反正她的公寓离法师塔也不远。 今天穿的是低跟鞋，再适当用点飞行魔法，两个小时就能到家。 作出决定后，安娜贝尔便准备迈步离开—— “斯威特法师！斯威特法师！等等！请你等等！” 安娜贝尔回过头，有些诧异地发现，是那个今天下班时在茶水间搭讪过她的男法师。 “等等、等等！正、正好，没想到你也加班到这么晚，斯威特法师，不介意的话，我有开车……” “不用了。” 下班时间，整座法师塔最漂亮的女法师已经放下了自己扎起的头发，惊艳细密的红发披在肩后，一举一动都像是电影里自带打光的明星。 只是，法师塔的晚上九点，在大雪、夜晚与暖色调围巾的加持下，她的表情依旧冷若冰霜，没有任何柔和感。 “有人接我。请你先走吧。” 男法师讪讪地放下兴奋挥舞的手：“你不是没有新年计划……” “可这不代表我没有来接我下班的人。” 安娜贝尔再次后退一步，裹紧了围巾：“恭喜加班结束，谢谢你的邀请。新年快乐。” “可……” “还有什么事吗？” “……” 终于，男法师沮丧地放弃了。 “好、好的。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呃……通知你一声……”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吧。” “……” 她的口气已经从礼貌变成了很不客气的命令。 男法师只好急匆匆地扭头离开—— 而斯威特法师眯起了眼睛，收起手边那把准备撑起、用来遮蔽大雪的伞，又往后退了退，藏进休息大厅的阴影处，抬起腕表。 ……直到三十分钟后，停车场才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属于那名男法师的车子才意识到什么似的，闪着灯飞速开走了。 坐在阴影处的斯威特法师叹了口气。 唉。 继续等着，希望看到“来接她的人”，接着又意识到她没有人接、早已步行回家后、重新开车追上去。 真是质量低下、无趣无脑的男人。令人厌烦。为什么她追求者的质量总比不过巧克力脑袋的？ 九点三十分……这下，步行到家要到十一点半了。 走到半路不会再被那烦人的苍蝇返回来开车截住吧？ 不，不会，他应该没这个脑子。 安娜贝尔重新迈步—— 【滴滴，滴滴，斯威特法师。斯威特法师的包裹。新收入：斯威特法师的包裹；寄件详情：不明；收入详情：法师塔，休息大厅，晚九点零三十四分，服务台】 【滴滴，滴滴，斯威特法师的包裹，斯威特法师的包裹，正在转送中。寄件详情：法师塔，休息大厅，晚九点零三十四分，服务台；收件详情：法师塔，第十三层，晚九点零三十四分，斯威特法师办公室——】 “等等！等等！停止转送！我是斯威特法师本人！” 黑暗中，自动运转的法师快递服务台停止了嗡鸣。 【请确认，请确认，斯威特法师本人，收件——】 安娜贝尔快步走过去。 “是我本人。” 她从包包里摸出了法师的身份印章，又写下个人咒符，这才看着服务台的魔法重新放缓运转，吐露出一个包扎严实的纸包裹。 这其实很奇怪，寄来法师塔的包裹是不会转送到拥有私人法师办公室的法师手中的，服务台的魔法会在上班打卡时直接进行提示，让法师现时签收，以避免麻烦……这就和小区的快递驿站一个道理，收入、寄出都会在中心服务台的监测魔法下，再化作加密咒文，相应记入魔法网络数据库那层楼。 况且，安娜贝尔不是会在上班时摸鱼网购的类型，她的朋友们也不可能会把包裹寄送到她工作的地方，再直接强塞进她的办公室—— 等等，强塞？ 如果说，谁可以直接更改法师塔的收件魔法程序，让自己的包裹不通过任何人的监测、直接开闪现魔法进入她的办公室的话…… 想到这，安娜贝尔急匆匆地接过包裹，又快速跑出法师塔，一路飞到了有路灯的陡坡下。 包裹上只有几个字，寥寥草草的。 【蜜糖宝宝收】 “……搞什么嘛，那家伙，有事直接打联络喇叭就好啦。” 安娜贝尔的心情陡然轻快起来，她蹦跶着自己的低跟鞋，一路踏碎了街道上的小雪，无视了周围属于节日的彩灯、美食、牵手走过的情侣。 伞已经忘在了法师塔大厅里，雪便落在她醒目的红发上——这让那位沮丧折回的男法师再次错过了自己的目标。 毕竟，谁也不会把顶着一头雪、走路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错认成优雅自持的斯威特法师的。 蹦蹦跳跳往家走的蜜糖宝宝则拆开包裹上的纸绳。 里面是一张信纸。 还有…… “石像？” 一把接住这颗从纸袋里掉出的小东西，安娜贝尔好奇地举起，街边，为新年挂上的彩灯正巧点亮了它。 一枚袖珍的石像。 石像通体幽绿，所雕刻的，似乎是一头被荆棘锁住的异兽。 “……寄给我这种东西干嘛，真是的……” 安娜贝尔忍不住摸了摸石像上细密的工笔：虽然布朗尼千里迢迢给她寄石像很古怪，但这头面容模糊的异兽，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漂亮。 是他新雕刻给她的首饰吗？ 这个大小，应该可以串起来，当作毛衣链挂在脖子上吧？ 安娜贝尔摩挲了一下石像上的荆棘条纹，珍惜地将其放进胸口内侧的口袋，又急切地展开了随包裹附上的信纸： 【给蜜糖宝宝： 长话短说。 ——总之，我的计划，已经全部成功搞定啦！ 我真心想让你心服口服、赞颂我的无所不能，并向你详细阐述我如何搞定、克服一切问题的过程…… 但，何必在信里说呢？那也太没情调了，对吧。 写下这封短信时，我已经准备返程。 而当你看到这张纸时，我本精就会立刻出现在你身后——】 安娜贝尔猛地扭身，往身后望去。 “哎？你是说最近上映的新电影吗？”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说，你妈妈实在是……” “喂，老爹，我今晚就在外面和朋友吃炒饭……” “泽奥西斯为什么快过年还不放假……” ——身后，熙熙攘攘的，节日的彩灯让一切都显得那么热闹。 ……也空空荡荡的。 安娜贝尔伫立在原地，又往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 “嗯嗯，就是那部电影啊，我告诉你，那部特别……” “什么人，你就知道说我妈妈，你家不也……” “和朋友吃炒饭？可是家里的奶酪派已经……” “我也想知道泽奥西斯为什么过年还不放假啊。害，垃圾学校，早点爆|炸好了。” ……可直到她的双手冻僵。 直到有人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又在这嘈杂的人群中说“不好意思”—— 信纸从她冻僵的手中飘落，安娜贝尔急急忙忙地蹲下身，去捡掉进雪堆中的纸。 洁白无瑕的雪，与吵闹欢乐的彩灯，共同照亮了信纸上潦草、模糊的最后一块。 【——吓了一跳吧！哈哈哈，我就说，我绝对会赶回来和你过平安夜的，这可不是什么掺了99水分的大话，这是伟大布朗宁的承诺！】 【平安夜快乐！】 安娜贝尔冻僵的指尖，发起颤来。 平安夜，是三天前。 三天前，是联络喇叭彻底中止的时候。 ……而那最后一个感叹号下方的点，是被拉长的、凝固的、漆黑的—— 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重点小提示：本章，寄到蜜糖宝宝手上的石像，和上章末尾出现的颜色不同哦。 第229章 第二百零二十二章 总有些被解错的暗号需要重读（下） 第二百零二十二章 总有些被解错的暗号需要重读（下） 安娜贝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回意识的。 ……当她的耳朵停止嗡鸣, 视野重新清晰时…… 浑身上下，仿佛连身体中流淌的血液都被冻成了冰块，唯独胸口的位置散发着温热的暖意, 提醒她, 她的心脏还在正常运转…… 等等。 心脏会有这么鲜明的暖意吗？ 安娜贝尔动了动冻到泛青的手指, 伸入大衣内袋。 是那枚幽绿色的石像。 正贴着她的胸口散发着怦怦跳动、足以驱散寒冷的暖意。 ……安娜贝尔渐渐握紧石像, 掌心的暖意让理智缓慢但坚定地回拢。 不对。 有什么问题。 如果布朗尼真的遭遇危险, 他绝对会第一时间奋力向自己遮掩——而不是留下血迹, 专门把这么一封昭示危险的短信, 寄到她的办公室里。 首先, 冷静。 然后, 深呼吸。 ……深呼吸。 安娜贝尔再次对着彩灯举起那封信, 仔细地查看上面的血迹。 字迹……是布朗宁的字迹。这我绝对不会认错。和包裹上的【给蜜糖宝宝】一样。潦草无比、龙飞凤舞的……和那家伙站姿一样大大咧咧的斜体……笔锋很有力……字母的弧线圆润顺滑, 就像在给漫画勾线似的……这里大写的a写得又斜又利……还有颜表情也…… 没有抖动, 没有模糊。 这封短信不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能书写的。她照顾过布朗尼发烧，她知道那家伙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写字可以抖成一团阴影，还总把墨水蹭到虎口与纸上。 而这封信, 除了末尾, 一切都很干净。 ……没错, 末尾。 【平安夜快乐】之后，明明加上了一个随手涂画的欠揍颜表情——安娜贝尔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大概是吐舌头吧—— 而在那之后, 又添加了带血的感叹号。 从感叹号下的那个点开始，血迹才延伸到信纸的夹角。 而且，感叹号本身的字迹，抖动、模糊、中间的笔锋还断裂了一次，被重新加重描画了——感叹号没有倾斜、没有被刻意拉长, 端端正正地以一个相对标准的姿势躺在信纸上—— 就像是某个刚学会“书写”的认真孩童，一笔一划照着教科书，描下的符号。 “……这不是布朗尼写的。” 最后一个感叹号，并不是他写的。 布朗尼写感叹号从来和他的字母“a”一样，锋利、修长、倾斜得就好像它们被粘在横线上，却被一股从左而来的狂风刮倒。 原本他写好的短信，应当，在末尾的颜表情那里就结束……了吗？ 安娜贝尔捏紧信纸，又凑近了一些。 这次，她完全冷静地观察着那抹可怕的血迹。 已经凝固了。 似乎是纯粹的黑色。 气味……没有特殊气味，就算有，也应当是在运送包裹的路上消散干净了。 颜色…… 安娜贝尔用指腹，稍重地揩了揩这抹血迹，再拿走，对着背景的大雪，用力抹开自己的指腹。 是猩红的颜色。 ……猩红的血。 【蜜糖宝宝，所以，这个计划，我不得不去做。】 而布朗尼，她曾在那个初雪的夜晚亲自见过…… 他如今的血，是深绿色的。 就和他遮遮掩掩、不想让自己看见的伤疤结晶一样。 呼。 这不是布朗尼的血。 野兽的，他人的，别的什么……总之，这不是布朗尼的血。 安娜贝尔猛地跌坐在路边的雪堆里——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才堪堪意识到，自己双膝发软。 “冷静……冷静……没事的……没事的……” 布朗尼有危险。 但他绝没有受伤——起码，在他写下这封短信时，绝没有受伤。 他处理好一切，准备返程了……他准备回来陪她度过平安夜……然而，出现了某种意外……他暂时离开，无法接通联络喇叭……这封短信被什么东西偷走……肯定是偷走，如果是抢夺，信纸不会这么干净……那东西偷走之后，再添加了感叹号与血……然后、然后，放进寄给她的包裹……刻意瞒过了所有法师塔的监测……故意要让她看见……因为布朗尼的联络喇叭无法接通，无法求证他本精的自己一定会陷入彻底的恐慌，然后…… 等等。 “那么，这枚石像，也是那东西寄来的？” 安娜贝尔重新张开过分紧握的左手。 墨绿色的小石像躺在她掌心，继续散发着柔和的暖意。 “……你暗藏着什么危险吗？” 石像的雕刻工笔实在有些模糊，被荆棘锁住的异兽似乎是紧紧蜷在一起的，又似乎是保持着某个奇怪的姿势跪坐着，安娜贝尔在街边的彩灯下实在看不清楚。 但，不知怎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就是认为，这是一块非常、非常美丽的石雕。 前所未有的美丽、漂亮，一眼就让人心生欢喜，卸下所有防备。 “你应该没什么危险吧。又不能一眼吓到我。” 安娜贝尔咕哝了一句，还是舍不得把小石像丢弃，只是转而把它放进了口袋里。 “……嘶，好冷。” 失去了掌心持续散发暖意的石像，安娜贝尔抱住肩膀颤抖了起来，这才被这股寒意彻底冻清醒—— 她没有打伞，头顶双肩都是雪，还瘫坐在路边的雪堆里，围巾早就在刚刚恐慌的时候散到了肩上。 好冷…… 安娜贝尔打了个哆嗦，急忙咬破了已经开始泛紫的嘴唇，舔了舔自己的血。 借着这份尖锐且温热的痛感，她从地上发着抖站起来，抓着之前被拆散的包裹纸绳、包装、信纸，转身，踉踉跄跄地朝法师塔跑去。 一封布朗尼写下，但没来得及寄出的短信。 一个来历不明的石雕。 一个被伪造的包裹。 ……她需要查明……立刻查明……这包裹的寄出地址……包装纸上可能沾染的泥土、花粉、指纹、就连细微的魔法元素也不能放过…… 为什么这包裹会寄到她手上？ 因为对方希望她相信洛森危在旦夕。 为什么要诱导她相信？ 因为，无疑，被彻底吓到的她会直接动身前往森林，寻找洛森…… 那么，对方的目的是诱骗她进入森林里埋藏的陷阱，还是把她支开，从而对落单的莉莉下手呢？ ……不清楚，不清楚，不清楚…… 我一定要查明…… 【31个小时后，斯威特私宅】 “小姐，我真是从各方面钦佩您。” 助理的目光从手中的温度计上移开，冷冷地放回被窝里那蠢货滚热的额头上： “这个季节，您不围围巾，不做马车，不打伞，在雪里前后快跑了一个半小时，又回到法师塔通宵加班。” 安娜贝尔喘着气：“不……” “397°，真是可喜可贺。” 助理重重地放下温度计：“您觉得什么问题都能用提神药剂解决，是吧？您烧到37°感到不适时就该通知我，老老实实停止加班、回家休息——而不是喝下一瓶又一瓶的提神药剂，直接喝到现在起高烧、我们却不能给你施加任何治愈魔法，生怕和你瞎灌进去的提神药剂起排异反应——” 安娜贝尔听不进去她的训斥。 病人听不进任何训斥。 “莉莉，莉莉……” 她沙哑得说，费力抬手去拽助理的袖子：“把莉莉……保护……” “知道，放心。” 助理没好气地说：“我万万想不到您因为高烧昏迷之前吐出的最后一句话是‘保护莉莉’，我是不是该被您对您那假死逃脱不知去哪搞事的前男友妹妹的感情所感动？再为您的假死前男友唱一曲凉凉，为你们献上一捧百合？？” 安娜贝尔置若未闻：“莉莉……” “放心，放心。我已经把洛莉接过来了。她就在隔壁房间。她就在这里，你的私宅里。” 呼。 安娜贝尔松了口气，但很快，她又紧张起来：“私宅……私宅的防护魔法……去……开启……” “最高等级，全面开启。已经照您的吩咐做过了，小姐。” 安娜贝尔张张嘴，又闭上。 助理做得很好，助理完美地执行了她的每一个要求。 而此时，她在高烧下昏沉的脑子实在想不起还要叮嘱些什么了，干涩的喉咙一阵阵传来疼痛。 安娜贝尔放开了拽住助理袖子的手。 最后她说：“布朗尼……” 包裹里、包裹里、包裹里的痕迹检测结果是…… “布朗尼。” 助理垂眼注视这个昏昏沉沉的病人，她看上去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噩梦。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斯威特法师要独自待在法师塔里这么久，直到高烧昏迷也不愿意离开炼金实验室——从前天的晚十点，一直到今天的凌晨五点，不吃不喝，不休不眠。 整整两个通宵。 发现她的男法师语无伦次地说这是因为“斯威特法师的敬业与伟大”—— 而在助理看来，这与“毅力”“敬业”或任何的“伟大”都没有关系。 她只是被吓坏了。 ……被吓坏了，所以开始做蠢事，仅此而已。 【你是母亲吩咐的，新来的助理吗？】 【……我不要你！出去！你出去！把莎娜还给我——出去！】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一被吓坏，就开始犯蠢。 助理俯身，满上床头柜的热水，熄灭了灯光，然后静静地离开房间。 安娜贝尔模糊地睁开双眼。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她还在烧，有没有药”“不能马上施加治愈魔法”“但硬抗过去基本不可能……”的低声交谈，似乎是助理在和她的家庭医生争吵。 门被逐渐合紧了。 光线也逐渐消失在房间里。 安娜贝尔逐渐合上双眼。 “布朗尼……” 是哪里出了错呢？ 是哪个至关重要的暗号？ 你所不愿告诉我的，你真实想要说的…… ……你现在，又在哪里？ “布朗尼。” 高热与疼痛淹没了她，安娜贝尔再次陷入了昏迷。 一时间，房间中只余病人急促的呼吸。 椅背上，那件被挂起的大衣口袋里，小石像悄悄闪出幽幽的绿光。 【别担心。】 【没有事。】 【……别找我。】 第230章 第二百零二十三章 沉沦与变异只在转瞬之间 第二百零二十三章 沉沦与变异只在转瞬之间 安娜贝尔讨厌发烧。 她上次发烧是三年半前的事了, 因为森林空前的异动、德里克猛然抛下一切前往边缘——而乍一接手就要承担父亲所有工作的安娜贝尔，一时间被工作的重压压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没能安排好休息时间, 导致了数晚无法停歇的通宵——最终, 她是被夜晚在老宅巡视的仆人发现的, 据说是倒在办公桌上, 蘸满墨水的羽毛笔还搁在指间, 额头烫得可以养火蜥蜴。 ……然而, 自她从泽奥西斯毕业后, 不管是哪次发烧, 都会直接吞下含有高效治愈魔法的药剂, 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最快速的恢复…… 用薇薇安的话, 这叫“反正你家有一整个高价魔药市场, 随你怎么作也没副作用, 所以继续作吧”。 ……薇薇安一直很阴阳怪气就是了。安娜贝尔到现在都搞不懂她算不算自己的朋友。 不过，安娜贝尔隐约察觉到，助理对此是很不赞同的, 每每她按照命令给自己端来那些魔药时, 眉毛都皱得能夹便利贴。 但她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啊。 发烧会让人浑身滚烫、意识昏沉、脑子抽痛、从脚趾到手指都疲惫得抬不起来, 更别提那些对意志力的削弱、对理智的摧毁…… 斯威特继承人是没有余暇发烧的。 既然有那么便捷、快速、无副作用的药剂来解决，又为何要在生病时“好好躺下、好好休息”呢？ 不仅仅是生病。 生理期疼痛的时候用小贴片就ok； 熬夜让脸色变差用魔法眼霜就ok； 意识昏沉需要睡眠时喝精力药剂就ok…… ——正如薇薇安·兰姆所阴阳怪气嘲讽的，安娜贝尔·斯威特是个无可救药的魔药滥用者。 而她的财力与权力足以支撑她毫无后顾之忧地滥用魔药, 有一个团队的魔药专家专门检验她常用的药品，以此确定那几千、几万种元素组合里没有任何一种会造成对大小姐身体的伤害。 要知道，只要不是那种特别难受的病痛，法师界的贵族都是倾向于使用最传统、原始的方法恢复身体健康——多喝热水、卧床休息、吃点热汤—— 他们喝魔药大多只为了美容、美体、避孕、治疗某难以启齿病……咳咳。 毕竟魔药的口感、味道实在不好。 没谁会像安娜贝尔一样满不在乎地嗑药。 当然。 “……还是不能服药吗，她烧得很厉害……” “……是的, 之前斯威特法师服下的精力药剂依旧在起效，不能冒风险……” ……对自己的身体毫无顾忌的魔药滥用者总有翻车的一天。 安娜贝尔真的很讨厌发烧。 不知第几次从昏迷中短暂醒来，她试图喘息着发出声音—— 助理暂停与医生的交谈，又打开房门看了看。 “您叫我吗，小姐？” “……药……不用……考虑副作用……药……给我……” “不行。您休想。” 助理“嘭”地把门关上了。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拉紧了被子，发烧后下降的智商让她此时又难受又委屈。 真讨厌。 助理最近总凶她。 一点点的副作用也不要紧嘛。 药店里贩卖的普通药物不都有副作用吗？ 就算、就算和之前服下的精力药剂相冲，她也可以再服解决元素相冲的魔药—— 【这是什么蠢主意，快睡觉，蠢宝宝。】 ……咦？ 她好像……有听见布朗尼的声音？ 安娜贝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烧红的脸颊迷茫地在被角上蹭动。 私宅的卧室窗帘紧闭，冰冷且昂贵的家具依旧如多年前那样摆放在空旷的空间里，就连地毯也是冷冰冰的冷色调。 一把椅子放在距离她床头半米左右的位置，也是黑色的冰冷的椅子，椅背上单单挂着她那件冷色调的秋季薄风衣。 没有暖色，没有灯光，没有毛茸茸，没有布朗熊。 当高烧的安娜贝尔越过自己的风衣、透过床帐看向房间的尽头时—— 她恍惚中又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有桌子高，独自一只，被抛在那个巨大、漆黑、冷冰冰的帐篷里。 目光所及之处，全部是未知的空空黑洞。 这不是一个小地方。 这里没有毛毯、沙发、冰箱里的酸奶或巧克力蛋糕。 这不是……她最喜欢的……小地方…… 安娜贝尔捏紧被角，缓缓地缩了回去，把被子用力拉到头顶。 想要…… 好想要…… “布朗尼……” 好想回家。 ……可是，家在哪？ 【与此同时】 它不知道。 自己的家在哪里？ 自己来自哪里？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更确切地说，它连自己具体是谁，都记不太清了。 是因为时间吗？因为过了很漫长、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以至于记忆都全部消失了吗？ 还是因为痛苦呢？因为遭受了很恐怖、很恐怖、很恐怖的痛苦，它说服了自己忘掉那些？ 这可真奇怪。 一个独立的生命，竟然会因为自己的姓名、由来、故乡感到痛苦，以至于不得不遗忘。 ……等等。 它可以算是生命吗？ 它曾经是独立的生命吗？ 如果它是生命的话，那它怎么……怎么……怎么会…… “啊，小姐的风衣在这里。” ——助理低低地说，弯腰，轻手轻脚地拿起了椅背上的风衣。 她将风衣搭在手臂上，重新走出卧室，穿过走廊。 风衣口袋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动起来。 口袋里的石像也随着她的走动晃起来。 ……不对。 如果我是独立的生命，我为什么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做出什么行动，只能待在这个口袋里呢？ 【因为你并非独立的生命。】 【你是我的一部分。快回来。】 【快。……快！抓紧时间！不能再迟了！】 【否则，否则，事情会无法控制——】 ……有人在说话。 有人藏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对它说奇奇怪怪的话。 石像不想搭理那个说奇怪悄悄话的人，潜意识里，那是它全世界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的人—— 啊，对啦。 它要回到那个闻起来香香的、甜甜的人旁边！ 那个人闻起来像醋栗一样！ 它最喜欢醋栗了，就算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也知道，它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 “斯威特。” 薇薇安·兰姆突然出现在走廊上，双眉紧皱地拦住了助理的去路：“斯威特还好吧？” 助理停下脚步，她手臂上搭起的风衣也停止晃动。 石像在衣袋中轻轻滚动了一下。 助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小姐，然后平淡地说：“我不记得有向兰姆家发过邀请函，按小姐的命令，私宅目前全面戒严。” “这是说这种刻板命令的时候吗？还是说你觉得有必要听从那个嗑药把自己磕到高烧的呆子？” 薇薇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直接劈手夺过了助理挂在手臂上的风衣：“我来吧，你去给她弄点热汤。” 助理没有动。 她皱起眉，第二次重复：“我不记得有向兰姆家发过邀请函。是那些仆人看到你的脸后直接给你解开了防护魔法吗？我会记得惩罚他们的失职的。” 对面的贵族小姐耸了耸肩，手直接伸进安娜贝尔的风衣口袋里掏了掏：“行啦，行啦，别为难你们家可怜的仆人。法师界谁都知道我基本随意进出斯威特的私宅，而这次全法师界也在大肆报道你家的斯威特法师因为爱岗敬业昏迷高烧，我当然是顾不上什么邀请函，第一时间赶过……” 助理的视线滑到她翻动衣袋的手上：“你在做什么？” “我查看一下有没有她粗心忘记丢掉的垃圾……看吧，模糊不堪的纸团……还有这个又丑又恶心的奇怪石像……” 【薇薇安】摩挲了一下石像上荆棘的纹样，然后嗤笑一声，高高举起手，将幽绿色的石像往大理石的地面上砸去—— 助理脸色巨变，猛地撞开她的肩膀，伸手去接那颗石像。 但太晚了。 【薇薇安】猛地抬脚，将从半空中跌落的石像踢向相反的方向，笔直地飞向走廊墙壁，而它的方向正对着尖锐无比的古典画框角—— “嘭！” 万幸，这并不是石像碎裂的响声。 这是她们身后走廊的房门被猛地撞开、洛莉·布朗宁直接往侧边墙壁猛地一扑，伸手接住了石像、但扑得太狠导致后背重重撞上画框框角——的声音。 “艹你……” 她忍不住痛骂了一声。 【薇薇安】脸色一沉，猛地后撤两步，伸手摄住了助理的咽喉。 ——刚刚发生的那一切，是以一个精灵与一个未知生物的非人敏捷程度进行的。 当助理下意识回身去确认被摔飞的石像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咽喉被什么东西掌握在手中。 “把那东西摔碎。” 【薇薇安】掐住助理，冷冷地对洛莉说：“否则，我就杀了这个人类。” 洛莉看看手中的石像，再看看被勒紧的助理。 然后她耸了耸肩：“杀掉好了，我和她不熟。关系顶多是朋友的朋友的一般朋友。” 助理：“……” 【薇薇安】：“……” 【薇薇安】的脸扭曲了一下，但她很快缓了过来：“布朗宁家……哼。果然。一帮没心没肺、养不熟的白眼狼。” 洛莉咧了咧嘴：“对啊，所以乐意转身多咬你几口。怎样？” “……你本不必堕落至此，圣女。” “哦，可我注意到，你这次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试图带走我了？” 洛莉撑起手臂，从墙边坐起，脸上笑嘻嘻的：“我哥对你做了什么，对吧？天，你真该照照镜子，你的脸色太糟糕了，就像之前被头冲下丢进了粪堆里。” “……你这条舌头，实在跟着他沾染了太多污秽。如果有必要，我一定会让你变干净点。” 【薇薇安】忍不住深呼吸，并逐渐收紧手指：“不过，的确，现在没工夫计较这些……你不知道你在阻挠什么，洛莉·布朗宁……把石像摔碎……立刻！马上！” 这一瞬，洛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眼前的东西，不管它曾有多少称呼——【圣堂】、【森林】、【藤蔓】、【诅咒】——也不管它本质上究竟是什么—— 洛莉清晰地知道，这是个坏蛋，对她和兄长满怀恶意，终有一天会把她抓回森林里，命令她继续跪在水流下祈祷。 然而，这一次，它给她的印象实在太不同了。 它没有来抓她，也没有去袭击安娜，更没有施展什么可怕的术法。 它满心都是毁掉那个幽绿色的石像。似乎不打算再做任何多余的事。 而且，此时此刻，它发白的脸色，颤抖的手肘，过分紧张、极易被激怒的精神状态…… ……是在害怕吗？ 【它】在恐惧什么？ 【它】还会有恐惧的东西？ “洛·莉·布·朗·宁！” 见她迟迟未动，顶着薇薇安的脸的东西不禁咆哮：“立刻摔碎那枚石像，来不及了，你不知道你会放出什么怪物——愚蠢的婊|子，摔·碎·它！！” 洛莉看着它的后方，瞳孔一缩。 她喊道：“趴下！” “什——” 这声当然不是说给它听的。 意识到什么，助理往上狠狠一个肘击打开了后方掐住自己的手腕，猛地向前一扑。 “轰！！！” 一只巨大、沉重的双耳希腊式古典花瓶猛地从后扫过，将还愣在原地的它瞬间锤向墙壁。 “轰隆隆隆！！” 花瓶的碎片就像被瀑布砸下、盛开的水花。 正面面对碎片的洛莉还因为之前被画框撞的那一下活动迟缓，她只能闭上眼睛，屈起双腿，仓皇地举起手臂遮挡自己的面部，而抱头趴在地上的助理，不得不低咒一声，举起法杖，朝洛莉的方向念动防护咒语。 即使只是学徒，但被两个毫无魔法天赋的家伙分别袭击、保护，还是太丢斯威特的脸了。 ……如果让小姐知道她险些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还差点弄碎了她的重要物品…… 助理咬牙，仅仅是学徒的她实在追不上法师们的施法速度，别说学徒时就能以赤手施法速度吊打一众同龄人的布朗宁法师……像斯威特法师那样，在战斗中快速精准地丢出治愈魔法、防护魔法也是不可能的—— 堪堪念完一个防护咒语，助理眼角的余光就已经瞥见了从后而来的碎片们。 她深吸一口气，撤回法杖，闭上双眼…… “哟。看不出。你胆子这么小啊？” 助理猛地睁开双眼。 她扭过头来，而一层稳固的防护魔法正罩在自己的头顶上——薇薇安·兰姆本人拿着法杖站在她身后，隔着这层稳固的防护魔法，勾唇笑了笑。 兰姆小姐今天的穿着依旧十分大胆，极符合斯威特法师口中的“暴露”——叉腰加俯身的动作，几乎让她深v领紧身裙内藏着的东西暴露无遗。 当然，这位同样缺乏运动的贵族刚刚奋力挥动了一个重达四十公斤的巨大希腊式花瓶、此时正大口大口地喘气、导致某处大面积大面积的起伏……也是一个暴露原因。 “竟然有人敢冒充我的脸。” 薇薇安随手丢开大花瓶唯一完整的遗体——一个圆形把手——喘着气不那么优雅地走过去，抬起高跟鞋，用力往墙上被糊烂的不明物体碾了碾。 “啧。” 刚碾完兰姆小姐就后悔了，她嫌弃地挪开腿，看着鞋跟上那粘稠的浅绿色颗粒说： “白瞎了我一双好鞋。” 助理：“……” 助理这才喘匀了这口气。 “你，”她喘匀这口气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不也直接凭着这张脸闯入了斯威特私宅的最高戒备级别防护魔法吗？！” 薇薇安：“……” 薇薇安轻咳一声：“起码我不会直接从你手上抢东西，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嘲讽斯威特下的命令，是不是。” 助理：“……” 助理看不出这其中的区别，助理开始认真考虑扣除负责私宅防护魔法开启的属下的奖金。 别说是穿着紧身裙的薇薇安·兰姆，下次，当她传令“最高级别”的防护时，就连某布朗宁姓的可疑男子都不准看脸放进来——看戒指放进来也不行！是不是将来男主人也不行！！ 这里是“斯威特私宅”，私宅开启最高级别安全防护时应该连头公熊都进不来！！ 洛莉从越想越气的助理身后探头：“哇，你真是把它砸得稀巴烂哎，好臂力，好臂力。” 薇薇安得意地哼了一声：“那可不是，没人能冒充本小姐的脸！” 洛莉咧开嘴，再次望了望走廊墙壁上那滩由花瓶砸碎的不明液体，舒了口气，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 作为全法师界最受欢迎的年轻摇滚歌星，她都好久好久没做过什么跑腿打工的低层活了——不不不，过去她做低层活时也没跑过腿啊—— 此时，刚刚身体那一瞬爆发的反应速度全部回馈回来了，疏于锻炼的洛莉腰酸背痛，腿还有点抖。 “疼、疼疼疼死我了，说好的‘好好待在私宅，这里超级安全，你一步路都不要跑什么都别操心’呢……那么两位小姐姐，我就先回房休……” “你等等。” “你等等。” 洛莉：“……” 洛莉在心中奋力举手，竖起中指，然后对自己麻烦多多的亲哥进行了十分之友好的精灵问候。 接着，她艰难地扭回头，冲异口同声的两位贵族小姐挤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来。 “怎么啦，小姐姐？” 助理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幽绿石像上，薇薇安的视线则落在她那副与兄长分外相似的商业假笑上。 “有个恶心巴拉、黏液满满的不明物冒充我的脸，闯入斯威特私宅，袭击了她，还要抢夺斯威特的东西。” 薇薇安挑起眉：“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小妹妹？” 助理则缓缓支起身：“我想，那石像是放在小姐口袋里的东西。请还给我。” 洛莉：“……” 洛莉不禁在内心举起另一只手，对洛森竖起了两个中指。 “那个，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总之，这应该是布朗宁法师的秘密……” “那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秘密。” “但是，但是，呃，斯威特法师是知道这秘密的，既然她没有决定告诉你们……” 薇薇安刚要张嘴，就听助理冷酷道：“斯威特法师是个嗑药磕到高烧的呆子，呆子的决定与意见都不重要。告诉我们。” 薇薇安：“……” 薇薇安点头：“对，没错。” 洛莉：“……” “可布朗宁法师他说过……” “布朗宁法师并不在场，狗男人的意见也并不重要。” “……” 好的吧。 洛莉在两位漂亮姐姐恐怖的气压下低下了脑袋。 “事先说明，我也只知道一小部分哦，我哥基本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想知道具体的只能去问安娜。……那么，嗯，先进房间说吧？我的背真的好痛……” 【十五分钟后】 “——所以，你和布朗宁都是精灵？！真的假的？！法师界历史书上那种被称为‘虚构存在’的精灵吗？！！” 洛莉：“……” 洛莉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助理立刻瞪了薇薇安一眼：“兰姆，轻点吼，就是因为你总这么反应夸张，那呆子才把这秘密保守这么久，不肯透露给我们一星半点。” 薇薇安：“……” 我才没有反应夸张！而且你从刚才开始就用“呆子”来代指一直很尊敬的上司吧？ 她大声嚷嚷起来：“那可是精灵哎！精灵哎！精·灵！你知道吗，精·灵——” “是啦，是啦，是精灵，如假包换的精灵……” 洛莉捂着耳朵说：“但不要再重复咆哮啦，兰姆小姐，我的耳朵真的……而且，这件事现在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助理迅速反应过来：“对，你把这个身份告诉我们，会不会影响——” “不会不会。” 洛莉扳着手指说：“现在呢，亚瑟校长，贝丝伯母，沃尔夫教授，捷克，安娜，还有我哥在法师塔高层结识的那几位年长大法师……都知道我们是精灵啊。而且，我哥原本就打算今年年底对外界彻底公布自己作为法师的种种研究成果，并放出自己‘第一位精灵法师’的风声。” 她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他的研究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但好像挺厉害的，因为我哥说‘如果再有人因为种族身份对你不利，可以调动半个法师塔追杀他。不过惊动大家不好，如有必要，给我打联络喇叭，我本人的战斗力就大约等于三分之八个法师塔。’” 助理：“……” 薇薇安：“……” 这是精灵吗。 这是精灵吗？ “成为法师好像的确多了许多的便利，我得承认，这是我起初没想到的……” 洛莉摊开手掌：“抛开这些不说别的，就算你们两个在听到我的种族后暗藏鬼胎，想把我卖给什么地下拍卖场——安娜会第一个把你们卖给地下拍卖场。这可是超一流安全的斯威特私宅啊。” 助理：“……” 助理说：“容我提醒，我也姓斯威特。” 薇薇安则掸掉裙子上的花瓶碎片，抬起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底上的粘液：“哦，超一流安全。” “对我来说，的确是超一流安全。” 洛莉眼底闪过一抹神思：“起码，就今天的表现来看，那东西已经不再想袭击我，只想破坏这个石像，不是吗？” “而且，我哥说，他以法师的身份正式和‘斯威特法师’达成了一桩交易。哪怕是出于他们的交易，她也会在他缺席的时候出手帮助我的。我哥还说‘这就是我花了这么多年亏本骗到这女人的回报利益，虽然少得可怜但也算是有啊’。” 助理：“……” 薇薇安：“……” 薇薇安不禁弯腰，又拾起了自己之前掸在地上的花瓶碎片，把它握在手里。 洛莉急忙举双手以表诚意：“我不知道我哥现在在哪里！我和他这段嚣张得意的虚假逼逼没有任何关系！” 助理冷静地伸手按住了她。 “别冲动，”她说，“常年嗑药的呆子被狗男人骗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薇薇安：“……” 说得对哦。 于是她冷静地、缓慢地、重新把碎片放回了地面。 洛莉长舒一口气。 “所以，我们两个，是全世界最后知道洛森·布朗宁是精灵的人。” 助理和蔼地并拢双手，“继续，说说看，那个呆子还瞒了我们什么？又是为什么突然坚持在法师塔通宵加班？” 洛莉苦着脸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哥连假死的事都没告诉我……谁知道他那些神神秘秘的计划细节……呃……” 虽然全世界所有熟悉洛森·布朗宁的家伙都知道他那是假死啦。 助理：“哦？什么都不知道？” 接到助理越发和蔼的眼神后，她连忙改口：“或许安娜知道细节……但……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交易啊。宿敌，什么的。” “你不知道？”薇薇安接过话头，“那你刚刚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啊？不是啊，不是啊，你们别误会！” 洛莉急忙摆手：“我之所以出现，是因为我哥——” 助理步步紧逼：“你不是说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我不知道啊！”洛莉挥舞着手臂强调，“我当时原本在睡觉，我哥——他以一个特别吓精的造型，出现在梦里！让我‘赶紧滚起床，抢救门外的石像’！他那样子……嘶，我现在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样子了，但总之特别特别吓精，我立刻被吓醒了——吓醒之后赶紧冲出房门，就看到助理小姐姐和那东西对峙，不是赶紧冲上去抢救石像了吗！” 助理：“……” 薇薇安：“……这年头，连精灵编瞎话都这么有水准了。” “不不不，你们不知道！” 见她们不信，洛莉激动地比划：“我哥他，在梦境这方面非常非常准的！刚来人类世界生活的时候，我们还睡在小棚子里，他经常半夜去哪里打工不回来……但有一次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大叫着让我‘滚出家门’——结果，我前脚才跑出家，后脚建构区的小棚子就因为暴雨全部冲垮了！最重、最大的那根圆柱直直砸穿了我睡觉的头顶！而且，那以后，不管他在梦里告诉我什么，肯定都是真的，而且一定与很危险的危机有关，都是必须照做的警告！” 助理与薇薇安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 据她们所知，法师界内不存在任何与“梦境”相关的魔法。 ……会是法师的秘密高级魔法吗？ 助理轻轻摇了摇头。 即便是法师才能掌握的高级魔法，斯威特家族的书库里，也应当有相应记载才对。 那么，洛森究竟是…… “等等。” 薇薇安皱眉，“我们都知道布朗宁假死脱身去展开了某个秘密计划，这个计划秘密到除了斯威特谁都不知道——那么，莉莉在梦里看到的他，是不是真的他？而按照莉莉所说的，那东西之前在十字街街头用另一张精灵的脸对他们展开袭击——那么，梦里的洛森，也有被那东西假扮的可能性吧？” 洛莉犹疑道：“可……” 可是，我不会认错我的兄长。 梦里的，无论表情，还是神态，就是…… “如果梦里的布朗宁法师是真的，那么，”助理对上了薇薇安的思路，“他究竟是什么原因，才变成了什么‘无比可怕的样子’？” 洛莉张张嘴，又缓缓闭上。 她不再说话了，也无法再说话。 的确，想象“洛森·布朗宁失去对计划的控制”，就像想象漂亮洁净的小奶猫开口说脏话一样奇怪。 正如洛森所有的朋友都下意识认为“斯威特是个霸道专横、不允许洛森打游戏的坏女人”，安娜贝尔所有的朋友都下意识认为，“布朗宁是个无所不能，就算从瀑布一跃而下摔得稀巴烂也完全ok的狗男人”。 没有谁会假设他“遭遇危险”。 因为伟大的布朗宁，他实在是表现得太过万能了。 ……也因为此，如果布朗宁法师在支离破碎、粉身碎骨的三小时后“嘭”地跳出来，用笑嘻嘻的表情告诉大家他没事，那么所有人都会相信“他没事”—— 实在是，过去，他这么表现过太多次，太多次。 “好吧。” 洛莉沉默了一会儿：“所以，那是一个伪装成我哥哥、样子恐怖的家伙……按照你们的推理，【它】和刚刚在外面袭击助理小姐姐的【它】关系不和，对吧？所以才会一个要保护石像，一个要摔毁石像。” 幽绿色的石像，在精灵白皙的手掌中静静发着暖暖的光。 薇薇安也犹豫了：“的确，照这么说，这石像是个暗藏秘密的危险品……但它……看上去……” 助理沉声说：“看上去，很无害。很温暖。” 三个女孩沉默了好一会儿。 “……斯威特会知道什么吗？” “不知道……等她康复后再问？” “等小姐恢复理智，她不会允许我们知道这个秘密的。” “那就等到……” 【不。】 洛莉猛地直起背，尖尖的耳朵动了动。 “……哥？” 【来不及了。】 【已经……太迟了。】 【……非常抱歉。但我……已经……太迟了。】 ——那缥缈、微小、几乎无法被确定为是否来自于真实的声音——或许，就是从某个深深的、深深的梦境底部传来的声音—— 在这一刻，骤然消失。 洛莉不安地动了动，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举目环绕房间，试图找出发声源。 作为双耳健全的精灵，这本应轻而易举。 但这次，她什么都没听见，周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只除了…… “喂！” 薇薇安紧张地叫起来：“发生了什么？这个石像不亮了！” 洛莉心里“咯噔”一声，重新看向自己掌中的石像。 那抹幽绿色的光芒，正一点、一点、一点地熄灭。 仿佛被掐灭的烛光，仿佛深深的水潭之下、无奈闭合的双眼。 【与此同时，森林】 在某个梦境、水潭、荆棘相互缠绕的交界处。 洛森·布朗宁向上伸出的手缓缓垂下，跌进一片浑浊的泥沙里。 荆棘，荆棘，荆棘，荆棘飞速生长。 荆棘。荆棘。荆棘。荆棘炸开水面。 【洛莉·布朗宁，你不知道你们阻挠了什么……】 藤蔓因为恐惧而变尖的声音在圣堂之上响起：【你不知道你们放出了什么，该死的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安娜贝尔。 ……非常，非常抱歉。 第231章 第二百零二十四章 荆棘之锁下的怪物重新浮出水面（上） 第三百零三十四章 荆棘之锁下的怪物重新浮出水面（上） 你知道吗, 我一直很好奇。 【森林】，为什么在精灵的故事里会存在明显的喜好？它本应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综合体。 ——摘自法师塔第90层藏书馆，异人生物闲谈录, 第5章-森林与圣堂 “……她还没退烧吗？家族……不, 斯威特法师需要处理某个紧急事务。” “没有。非常抱歉……” “现在也不能服用退烧药剂？” “不能。而且, 如果……” 助理攥着暗淡的石像, 微微打开一条门缝, 瞥了一眼漆黑的卧室。 看来, 这件事, 是没办法找小姐寻找解决方法了。 撇开那不知远在哪里、总之不会出太大问题的布朗宁法师不提, 小姐才是, 危在旦夕的那个。 “……高热没法退下, 会有生命危险, 对吧。” 拿着魔药箱的医生沉重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 这次我检查后还发现，斯威特法师太过依赖魔药了。” 医生说：“斯威特法师她自身的体质、无法被魔法干扰的那部分——已经极差极差，到了不得不借用魔药来维持其正常运转的程度。肾脏功能、内分泌系统……还有肝脏, 她似乎除了魔药还在滥用酒精。这无疑是非常……” 助理皱紧眉：“滥用酒精？我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她并不是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的那种人……” “这, 详细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但魔法检查是不会出错的。” 医生拿出手帕，擦了擦汗：“虽然, 斯威特法师的寿命与外表已经随着魔法方面的研习达到了极致……但如果再不注意，她会遭受许多病痛，而这些病痛只能用魔药解决，长此以往，会形成……” “对魔药的彻底依赖, 并无法避免魔药负面作用的积累吗。” 医生点了点头。 “所以，斯威特法师最好尽快开始少用、停用一切魔药……恢复锻炼她自身体质……即使，这次，斯威特法师成功渡过了精力药剂的挥散过程，在不会造成任何负面效果的情况下服进了退烧药剂——但总有一天，她所敏感、禁用的魔药会越来越多……那样，再面对病痛，斯威特法师只能用自己脆弱的体质抵抗了。” “……谢谢您。我知道了。让我送您回去吧。那么，具体的注意事项是……” “这，就不用……” ——谁在说话？ 好吵。 好难受。 ……好难受啊。 安娜贝尔睁开双眼，望向头顶洁白、无暇的月光。 ……是梦吗？ 她又来到了那个梦里吗？ 长久的高热着实让她的脑子都变得不太清楚了，但安娜贝尔还记得，梦境魔法是布朗宁的领域，梦境里所展示的一切都可能是会对布朗宁起到帮助的关键信息…… 于是她走了几步，晃晃悠悠的。 “布朗……” ……又猛地跌倒在地。 好难受。 安娜贝尔咳嗽了几声，瑟缩地屈起裙子下的双腿。 今天她在梦里的裙装似乎比以往都要单薄。 安娜贝尔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不是曾经典雅郑重的露背长裙，是一件…… 被撕烂的连衣裙。 这绝非情|色意义的那种撕烂——连衣裙本身的款式很奇特，灯笼袖、过膝的蓬蓬裙、与高高的领结，布料多到夸张的程度，不知道的会以为这是某种童话舞台剧的角色服。 而它被撕烂的方式，就像被什么东西张开手狠狠攥住，再“挤碎”一般。 从裙摆，到领口。 破烂、零散。 ……布朗宁什么时候开始培养这种暴力审美了？这件衣服简直像是什么崩坏童话里忙着逃命的小姑娘。 安娜贝尔微微蹙起眉，又用力咳嗽起来。 大抵是因为她正身处梦境，身体的不适比现实中好了许多许多，还有用胳膊肘撑住地面、努力打量四周的力气——但总归是被现实中高热的体温影响了，安娜贝尔此时做什么都有点晃晃悠悠的。 对了，说到四周。 这里不是……她曾多次进入的那个梦吗？ 安娜贝尔支起身，往后靠了靠。 水潭消失不见了，不远处只有一口漆黑、无光的沼泽。 月光并非穿过树影，月亮惨白孤单地挂在空中，周围没有任何阻挡，只有零星几棵枯萎的树。 而那月亮的形状是…… 安娜贝尔不禁捏紧了手下的泥土。 下弦月。 挂在空中，散发着冷漠白光的，正是斯威特家徽上，与月季并排交叉的那枚下弦月。 而下弦月的旁边……是一轮同样冷漠、寡淡的……太阳？ 【那天，森林的夜空会升起典雅洁白的下弦月，月光将与阳光并存，即使是最中心的圣堂也无法阻止森林边缘来来往往的喧闹声。】 【那些长老们会在一整天的开端，也就是下弦月与太阳同时悬挂在天空上的时候——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 下弦月，与太阳，同时挂在天上的那一天。 洛森不是曾告诉过她……那天是精灵族中最热闹的斯威特节吗？ 难道这是他梦境中，曾经举行过的斯威特节？ 安娜贝尔咳嗽起来，再次环顾四周。 漆黑的沼泽。 光秃的树木。 烧焦的灌木。 还有，替代了所有醋栗丛、月季丛、密集缠绕在周围一切植被上的—— 荆棘。荆棘。荆棘。 幽绿色的荆棘，闪着寒冷的光。 ……荆棘？ “布朗尼？是你吗？你出了什么……” 安娜贝尔话没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她这次咳嗽完全止不住，喉咙也一阵阵地发疼，只好停止发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荆棘是属于布朗尼的东西。 为什么它会以这个形态，缠绕在这里？ 又为什么这个曾属于布朗尼的梦境变成了这么不详的样子？ ……不，不，不会的，他不会出事的。 我只要找到……我只要找到…… “趴下！！” 脑后响起猎猎的风声，安娜贝尔下意识向前一扑——“呼”的一声，是某种鞭状的尖锐物体扫过她的头顶。 “怎么还有人没来得及逃走，快去月亮那里——” 又是“嘭”地一声，一只瘦削矮小的小精灵抓着匕首，奋力从某处荆棘遍布的包围网里钻了出来。 他有着巧克力色的头发，深绿色的漂亮眼睛。 “——你要莫名其妙呆在这里发呆可以，别干扰我逃命！” 约莫十三四岁的洛森愤怒地瞪了一眼在地上发呆的安娜贝尔：“死了也活该——趴下！！” 安娜贝尔没有动。 她定定地看着抓着匕首、满脸血污的小精灵，又看了看他身后迅猛追来，在空气中抽打出一条弧线的荆棘。 小精灵往地上一扑，就地滚了一圈，再次躲过了荆棘紧随其后的鞭打。 但那条可怖的、满是尖刺、沾满血肉的荆棘没有收住势头，转而以更大的速度重新抽向安娜贝尔—— 小精灵在地上抱着头尖叫：“趴下，蠢货！！” 安娜贝尔没有动。 荆棘带着猎猎风声抽向她的脸颊。 “趴下、趴下，我让你趴下——” 荆棘割裂了她耳边的红发。 安娜贝尔依旧没有动。 荆棘猛地张开尖刺—— 再无比柔和、缓慢地收起。 安娜贝尔伸出手，试探着摸到那片隐在利刺下的柔嫩茎秆，把它托在掌心。 “布朗尼在哪？” 她一边咳嗽，一边轻轻地说：“他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在梦里袭击你年幼的主人？” 荆棘亲昵地蹭了蹭她，一如过去每一次那样，乖顺地分出一缕细嫩的小叶子，缠住了她的脚踝。 安娜贝尔头疼喉咙痛，浑身上下哪个地方都因为高烧无力，但她还是摸了摸带着一身血、不合时宜冲她撒娇的荆棘。 “你总这样……倒是正经回答问题，别让我担心……” 一旁，年幼的小精灵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敢跟它说话？”他惊奇地说，“那是个可怕、血腥的怪物！” 安娜贝尔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捂住喉咙发出咳嗽。 “什么怪物，你来摸摸它，这明明就是你的……” “轰！！！” 下一秒，数十道荆棘冲破漆黑的沼泽，猛地卷向趴在地上、看着荆棘发愣的小精灵。 安娜贝尔迅速拔出法杖，冲向小精灵的位置—— 可圈在她脚腕上的荆棘，用力扯了扯她。 安娜贝尔重新倒回地上，脑子里嗡嗡直响，身体不听使唤。 ……而沾着沼泽发动袭击的荆棘们早已退去，空地上再没有小精灵，只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安娜贝尔看着那把匕首，模糊的视野晃动起来。 被杀了？ 年幼的，梦境之中的布朗尼，被他自己的荆棘杀死了？ 不、不、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不…… 安娜贝尔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眼泪因为脑袋剧烈的疼痛止不住地往下掉。 “洛森才不会……死……怎么可……” “唔。” “那孩子，原来，是叫洛森？” 安娜贝尔僵住了。 耳熟的脚步声，从她后方的沼泽传来。 “谢谢。” 对方轻佻地说：“我还以为，我一直都无法知晓自己猎杀对象的名字呢。” ——周围缠绕密集、如同牢笼般的荆棘，缓缓退下，收拢。 安娜贝尔脚踝上的那圈荆棘则犹豫地动了动，没舍得响应主人的号召，回到他身边。 “……你可真有一套，人类。” 冰凉而修长的指尖搭在安娜贝尔的肩膀上，指节布满幽绿色的结晶。 巧克力色的长发垂下，堪堪贴在她过热的脸颊边。 安娜贝尔回头。 洛森·布朗宁贴近她，嗅了嗅。 “病弱的漂亮小姐姐。” 他侧头，露出领口下半结晶状的脖子，与一个属于奸商的笑容。 “你用什么方法，蛊惑了我的荆棘？” 安娜贝尔急促地呼吸起来。 洛森毫无血色的嘴唇凑近了她的耳朵：“病的很重的人类……但味道似乎很甜？” “洛——呜！” 是对方张嘴，狠狠地，咬在了安娜贝尔的后颈上。 鲜红的血液滴在怪物惨白的唇间，牙齿中传来的热度令怪物忍不住愉悦地扬了扬长发下缀满结晶的畸形双角。 “奇怪。” 但嘴上，他如此傲慢地评价：“血不算甜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当反派把一个普通人逼入极端痛苦的垂死状态：普通人·死 当反派把一个布朗宁逼入极端痛苦的垂死状态：布朗尼·变异·直接掀翻反派当终极反派 至此，本文最可怕最恐怖的存在出现了。 第232章 第二百零二十五章 荆棘之锁下的怪物重新浮出水面（下） 第三百零三十五章 荆棘之锁下的怪物重新浮出水面（下） 针对你的这个问题, 我会从两个层面回答。 首先，【森林】，它本身就是许许多多生命组成的共同综合体。 其次, 当我们谈及【森林】时, 谈及的就是组成它的那许许多多生命, 永远不会是它本身——所以, 当然, 这些生命会拥有喜爱与厌恶, 也会拥有光明与……黑暗。 ——摘自法师塔第90层藏书馆, 异人生物闲谈录, 第5章-森林与圣堂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独自待在老宅藏书室的时候, 安娜贝尔便读到过《自然繁衍史》。 这本书是斯威特家族的祖先所编写的, 所以, 理所当然的，它的目录也被祖先用一种十分实用的方式排序了—— 利用价值第一的，利用价值第三的, 利用价值第三的……与利用价值最低的。 没谁会觉得这排序有什么问题：斯威特家的继承人当然要从最实用的角度吸取异人生物相关的知识, 而不是无趣冗长的“学术性”。 也因为此, 安娜贝尔完全没有薇薇安或其他女孩那样对异族的特殊幻想——她的启蒙读物不是《暮光之城》《惊情四百年》《霍0特人》，她对异人生物的初次印象也不是“苍白优雅的吸血鬼”“精致漂亮的精灵”—— 在她这里，是“无耻低劣吸血鬼”与“无知自闭的精灵”。 吸血鬼特性里的“毫无廉耻之心, 为了鲜血主动出卖色相引诱猎物”与精灵特性里的“自我封闭在森林中，抵制与外界进行资金流动”可是她小时候的家教课考试重点呢。 ……虽然那时候的她完全不懂“色相”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背就完事了。 对，尤其是吸血鬼。 精灵的相关信息是最少的、也是目录里利用价值最低的——考试范围标注只是“了解即可”，所以那时的小安娜仅仅匆匆背了那么一句话—— 但吸血鬼？ 作为目前仍旧活跃在法师界, 贼心不死地混迹在贵族中搞事、又能通晓那么点魔法的物种，他们对斯威特家族的利用价值可是大大的高，排在目录的利用价值第一名。 【龙】这个种族都在吸血鬼之后呢。 所以，与吸血鬼相关的考试重点，也是最多、最复杂、最需要记忆的—— 小安娜可太讨厌吸血鬼了。 这边一个历史事件，那边一张投资决策；这边一串交际关系，那边一段桃色新闻。 这种生物干嘛总是蛊惑这个，蛊惑那个？ 真的有女生会喜欢被伤害、被流血吗？ 哈，甚至书里还有一段她完全搞不明白、长达十几页羊皮纸的细节描写——老师特意跳过去，又咳嗽着告诉她小孩子不需要记忆这边重点的—— 这边不是需要记忆的重点，那干嘛花费十几页羊皮纸去记录它？ 认真勤奋、事无巨细的小安娜便愤怒地对照字典、查阅不懂的单词，硬生生干背下了这十几页的全部内容，背得滚瓜烂熟，尽管这十几页的意思对她而言比咒语还难懂。 什么“插|入”，什么“舔|舐”，什么“打开”…… 可那次结课考试并没有考到这十几页的超长内容。 这成了安娜贝尔漫长的死读书生涯中被多余记忆的无用内容—— 等到她十四岁时，这些内容便直接成了她的性启蒙知识。 嗯。 斯威特小姐终于理解了那十几页的记录都在讲什么东西。 但她对此报以特别不屑的嗤之以鼻。 嘛，归根结底—— 比起橱窗里那头抱抱熊格外温暖、宽厚、毛茸茸的抱抱，哪个女孩会喜爱“被吸血”呢？ 【如今】 ……安娜贝尔腿有点软。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只是因为高烧与失血过多——但事实是，对方吸了两口后便放开了她的肩膀，摆着轻佻的神情重新拉上她高高的领口，让厚重的蕾丝边盖住正逐渐愈合的那道伤口。 伤口很浅，在某种魔法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愈合，不肯流出任何多余的血液——但咬痕十分鲜明，像个标记似的。 作为一个怪物，他并没有长出尖锐的犬齿，嘴唇与牙齿可能是全身上下的石化结晶以外最柔软的地方了——所以，那是切实吻过她额头的嘴唇，切实……咬过她的牙齿。 比以往寒冷许多许多。 也比以往麻许多许多，被咬开的感觉像是被一排细密的荆棘抽打过痒处。 ……安娜贝尔不得不再次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失血过多。 与高烧。 肯定是高烧。 ……虽然他放开她之后，她感觉脑袋的疼痛轻松多了。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人类？你闯入了我的梦境，还不停咳嗽，带来了讨厌的感冒病毒。没人告诉你，这是我的领地，而我需要洁净吗？” 他看她的眼神在兴致盎然与兴致索然之间徘徊，古怪、随意又危险。 这让安娜贝尔想起万圣节时和布朗尼在法师塔里吃晚饭的时候…… 那天他们两个都要加班，可她强势以“万圣节就算不出去约会也要请我吃饭”为由夺过了他的钱包，又因为好奇，她点了法师塔食堂万圣节菜单上某个标着超昂贵价格的“巨霸恐怖肉食者”——结果端上来后，发现那是个用黑色色素制作的蔬菜三明治，唯一的肉食是夹在紫甘蓝里的小培根片。 当时他捏着餐刀，看着那个黑色蔬菜三明治，就是这种古怪眼神。 ……当安娜贝尔吃了一口，便安静如鸡地把一点都不好吃的“巨霸恐怖肉食者”推给他，自己自觉拖走了他桌前的热狗与薯条，还探爪子示意他给自己挤番茄酱后……那眼神就更危险了。 又有点新奇，又有点暴躁，主要思想是把乱花自己钱的女朋友拎起来摇晃。 当天晚上斯威特法师十分心虚地给布朗宁法师买了顶级牛排，但她依旧被拎起来教训了。 ……怎么说呢，露出这种眼神的布朗尼，就，很危险的。 超级危险的。 安娜贝尔打了个寒战。 “我并非有意闯入你的梦境。” 她斟酌着说：“我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周围的荆棘“咔咔”地动起来。 他那点轻佻的笑意更深。 “哦。你想听我描述具体的地点，试探我现实中的位置在哪儿。聪明的人类。” ——嘶。 安娜贝尔猛地捏紧掌心，沉下语气：“我并没有……” “你是来猎杀我的吗？” 他抬起指尖，眼角的余光瞥向依旧缠在她脚腕上不肯挪步的荆棘：“那么，恭喜，你似乎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但，到此为止……” “等等！” 感受到真实的危险，安娜贝尔急忙辩白：“我不会与你为敌的！” ——就算是质问他、逼问他、试着搞清楚他变成这个状态的原因——也绝不能是在他的梦境魔法里，她必须活着回到现实才行……要知道，这家伙在梦境里可是完全无敌的！ 他嗤笑一声：“与我为敌？” “每个会说话、会呼吸的生物，都会试图猎杀我。” 他收起指尖集聚的力量，点了点她的心口：“搞清楚，小姐姐，我没有敌人。植物，动物，人类，精灵……所有生命都是我的杀手。所以，我会抢先一步……杀了他们。所有。” 为什么？ 出于什么原因？ 又出于什么变化？ 那只小精灵的匕首还光秃秃地掉在她身后的地上。无疑，对方并不是单纯在放狠话。 安娜贝尔再次掐紧掌心，她必须找到一个这状态的他一定会留情停手的回答。 有了。 “我只是，想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 他放下手，笑出声来：“看看这里，看看我，小姐姐。你觉得这和你的‘家’有半点联系吗？” 于是安娜贝尔仔细看了看他。 临走时穿的那件外出用的旅行法师袍，披散开的长发，弯折垂在其中的结晶组成了畸形的双角，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几乎出现半石化的质感了，血管似乎也凝成了幽绿色的结晶。 【异兽】。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种族、生物能概括她眼前的模样。 又或者，是在电影院时，他自己带着厌恶调侃的……【怪物】？ 安娜贝尔并不觉得。 正如她发现那枚小石像无比美丽——眼前的异兽在她眼里美极了，一棱一角都漂亮夺目，让人无法移开半点视线，甚至要很艰难才能从这画面的冲击感里挪开、转动脑子去思考目前的情况。 ……况且，被触摸时，依旧觉得很柔软。 “不知道。” 安娜贝尔喉咙动了动，脑袋里随着被吸血褪去的混乱好像又重新烧了上来：“不知道怎么回家，不知道有什么联系，但……” 但，你就在这里。 一个月没见。 你就在这里。 美丽的异兽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也许是这只无害兔子传达的暖意让它不自在。 “无聊的人类。” 他叹息道：“滚吧。” “什——” 下一秒，梦境的主人对她再次抬起指尖。 整座梦境迅速塌缩、远离，安娜贝尔的灵魂被整个抽离开来，再次陷入……完全、寂静、属于深度睡眠的黑暗中。 ……异兽目送这个奇怪人类的灵魂彻底离去，才转身，走向刚刚小精灵打滚的那片泥土，捡起匕首。 他拿着匕首，放在掌中转了转，看着自己熟练转动的手指，若有所思。 似乎，他自己的身体本能……很擅长转匕首吗？ 所以，他曾是个窃贼？还是强盗？或者杀手？ 真的记不清楚……到底…… ——“去死吧，怪物！” 短短的刀尖扎向异兽的后心，又在坚硬的幽绿色结晶上迸裂。 ……嗯，总之，他曾经不会是个好东西。 他转过头，兴致缺缺地抓住小精灵发白的脸。 “我本想让你逃走的。躲在那里不好吗，非要冲出来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小东西？哦，抱歉……你的名字是洛森，对吧。” 小精灵在他的掌下无力地踢蹬着腿，眼神里传达着激烈而蓬勃的恨意，与惊恐。 无趣。 他放开手，让荆棘代替，一拥而上，死死缠住。 “我记不清为什么要在梦里杀你们……” 异兽轻声说：“但反正，你们也会杀我。” “没必要弄得这么清楚，是不是？” ——荆棘彻底收拢。 【数小时后】 “……烧竟然已经退了，真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是助理的声音。 “呼吸很平稳，身体指标正常……唔，也许，是小姐的体质还不算差……” 是医生的声音。 “……那，就让她继续睡吧？” 是薇薇安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不、不、等等—— 安娜贝尔奋力睁开眼睛。 “睡什么……睡！” 她揪着自己汗透的睡衣领，嘶声喊道：“备车……森林……快！我要去……咳咳，咳咳，咳……” 正准备关门的助理急忙回身跑来，喂她喝水。 “您病才刚好。”她不赞同地说，“需要静养。” “可……” “没有可是。” “我……” “休息。” 安娜贝尔咬了咬牙。 “把我之前在法师塔通宵调查的资料给我……我只是看看……这总能行吧？” 助理不赞同地皱起眉，但到底点了头。 安娜贝尔揪过几个枕头，将其垫在腰后，然后又轻咳着捧起水喝。 家庭医生急忙待在她旁边叽里咕噜地报告自己的治疗结果，并叮嘱她锻炼身体。 ……理所当然的，安娜贝尔什么都没听进去，她只胡乱点了点头，暗自觉得这医生很聒噪，满心满眼都是梦境里所发生、看到的事。 直到十几分钟后——安娜贝尔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周围才安静下来，而她环顾四周，想找到一个能悄悄溜出私宅的缺口。 这一环顾，她就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薇薇安·兰姆依旧翘着三郎腿，坐在她的床头。 安娜贝尔：“……你干嘛？” 薇薇安眼神古怪，不发一言。 安娜贝尔：“你想说什么？” 薇薇安眼神古怪，不发一言。 安娜贝尔：“没事就出去，医生说我要静养。” 薇薇安咳嗽起来。 安娜贝尔：“……被我传染了？谁让你翘着三郎腿坐我床头。” 薇薇安：“……” 薇薇安抬起手，歪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我觉得吧，虽然，那男人挺狗，虽然，他假死脱身跑不知哪个鬼地方呆了一个月，”她委婉道，“你也不能做这种事啊。” 安娜贝尔：“？” “什么事？” “喏。” 在薇薇安的眼神示意下，她后知后觉地摸到了自己的脖颈……上的咬痕。 安娜贝尔：“……” 她脸红了。 薇薇安了然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她说，“他会原谅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咳咳。 第233章 第二百零二十六章 公寓所代表的曾经并非追忆 第二百零二十六章 公寓所代表的曾经并非追忆 荆棘收拢, 发出碾压、磨碎的“咯咯”声响。 又一只拥有着美丽的深绿色的眼睛的精灵在荆棘下被迫垂落挣扎撕扯的双手，悄无声息地湮灭在梦境里。 异兽挥挥手，让沾满血肉的荆棘清理猎杀后的狼藉。 他自己则背过身, 慢慢走了几步, 打量周围的情景。 ……这场猎杀持续了不知多久, 他也不知走了多远, 梦境里永远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本就很难分清——更何况, 他完全没有对自己的记忆。 这无疑是自己的梦境。 自己的梦境都是建立在自己的记忆上的。 ……那为什么, 这些梦境里会出现这么多恼人的试图杀死他的精灵, 这些记忆也塑造了一些他前所未闻的东西？ 异兽举目眺望。 如今他已经不在那个, 位于森林边缘的沼泽旁了——他似乎是从一个梦境穿梭到了另一个梦境, 如今, 走到了一条干净宽敞的街道上, 而街道的尽头，是一栋小小的公寓。 ……曾经的自己，有离开过森林, 像人类那么生活吗？ 不可能吧。 异兽抚摸了一下喉咙上的结晶, 又抬起手臂, 看了看遍布的疤痕。 一个丑陋、疯狂、强大的异族，根本不可能在人类世界生存。 想也知道，他这模样一定会被人类第一时间驱逐。 ……所以, 他又是什么种族呢？他为什么这么丑陋呢？他出生起就这样吗？ 啊。 这么说，他下意识猎杀那些精灵的行为，是因为嫉妒。 潜意识里，深深嫉妒【精灵】的美吧。 异兽抿紧唇。意识到自己与生俱来的丑陋让他莫名很不快。 ……哦，这么说, 他的种族是有基本正常的审美能力的。 身后的荆棘已经清理完所有的尸骨，它温顺地回到异兽的指尖。 “……那么，就去找下一个猎杀目标吧。” 在此之前，他似乎已经杀过八九岁的小精灵，杀过十三四岁的小精灵，刚才那只似乎是个成年的精灵……真奇怪，同一张脸，不同的岁数…… 异兽无所事事地想着：其实他也不是很着急去猎杀这些精灵，遇到他们的时候杀掉好了——反正这些精灵不用去找也会主动扑过来试图杀死他，反正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梦里徜徉。 对一个丧失记忆、只有猎杀本能的怪物而言，有时间到处逛逛、看看新鲜事物也挺好的。 异兽来到了街道尽头的那栋小公寓前。 他下意识抬手让荆棘去撕碎公寓的门板，与这一路上遇到所有障碍物时的做法一样，挡路的撕开就好——但伸出的荆棘却收起尖刺，小心地缠拢门把手，为他打开了门。 ……就好像身体本能在告诉他，这是个需要轻手轻脚、仔细珍惜的地方。 异兽看着被打开的门，与门后那个暖色调的小客厅，迷茫地眨了眨眼。 【我才没有想一直待在你的公寓里，就算答应了同居邀请也不代表……】 有人在说话。 谁呢？ 高傲的语气，听上去真够讨厌的。 他慢慢踱进这间小公寓。 电视机是打开的，遥控器摆在茶几上，旁边是一大碗巧克力味的爆米花，折成心形的吸管插在奶茶里。 ……这曾是一个女孩的公寓吗？ 电视里正放着一部无聊的恐怖片。看着就讨厌。 他想关掉电视，便试探着握过那柄遥控器，可却握不住。 手指上尖锐的结晶直接戳碎了遥控器。他已经没有能称之为【柔软】的掌心了。 ……电视下的复古cd机仿佛也是响应遥控器的毁坏，它的绿灯闪了闪，彻底熄灭，然后吐出了碟片。 租碟片，看电影，喝奶茶，吃爆米花。 异兽回头看了看沙发上半铺开的形成窝状的毛毯，与压扁的抱枕。 ……公寓的主人是个娇气且懒惰的女孩，没跑了。 他曾经对这个女孩的公寓印象很深吗？为什么？ 异兽转身，走进来到厨房。 荆棘在他身后轻轻展开，叠好了毛毯，将抱枕重新拍得松软，一如主人过去数次在自己现实中的公寓所做的那样。 毫无所觉的异兽打开冰箱。 ……果汁，酸奶，奇怪的绿色健康奶昔……最角落处压着几瓶易拉罐状碳酸饮料。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邀请她同居。这才还没开始，就把我家冰箱塞成这样……天，未来一片灰暗。】 异兽皱皱眉。 有谁半真半假的抱怨过什么。 可除了饮料之外，冷藏柜里丰富的蔬菜、水果、牛奶、鸡蛋——它们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就是悉心准备，充满期待。 这些仔细居家的收纳看上去不属于某个连毛毯抱枕都不愿意收拾的娇气女孩。 异兽关上冷藏室，打开冰箱的另一扇门。 冷冻柜里并排放着新鲜牛排与冰激凌，牛排只用牛皮纸草草在外面包了一层，冰激凌则装在漂亮精致的收纳盒里，还贴着标注不同口味的米色便签纸。 两者的包装无比迥异。 明显，主人对两者的关注度、在乎感也完全不同。 他抽出一盒冰激凌，仔细瞧了瞧。 ……出乎意料的是，上面并没有他所猜想的口味解释，米色的标签上用潦草但锋利的字迹写着“her first love” 打开盒子，是纯正的巧克力冰激凌。 标着“her sed love”的盒子里装着加入榛仁与葡萄干的朗姆冰激凌，标着“her third love”的盒子里装着拌入奥利奥碎与巧克力酱的香草冰激凌…… 似乎，这些零食，不按照口味，都按照某个人的喜好进行排序归类。 仔细，珍惜。 “……两个人曾生活在这……是一对爱人？” 异兽皱皱眉。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这样一个丑陋的怪物，怎么能和人类世界某对感情甚笃的情侣扯上什么关系。 爱情。 ……真好笑，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还被精准还原，仔细到每一个细节？ 难道这也关乎什么“怪物的嫉妒”？ ……他曾经是这么心胸狭隘的吗？ 想到这里，异兽忍不住厌恶极了。 厌恶竟然曾渴望过这种东西，毫无自知之明的自己。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讨厌起来。这里的一切都开始有让他暴躁、愤怒、试图杀死什么的冲动。 他索性直接抓了一盒被主人悉心包装的冰激凌，转身进入洗手间，想把它冲进下水管道，毁得干干净净。 然而，洁净宽敞的洗手台再次让他顿住了—— 水池上方的镜子旁，透明的小药柜里，第三排，放着一枚戒指。 ……异兽不禁打开那只小药柜。 与戒指待在一起的，还有一小瓶精华水，一管护手霜，纸巾，贴片小盒子，一支润唇膏。 但异兽的目光只停留在那枚戒指上。 幽绿色的戒指，戒托上是一颗被雕成月季形状的钻石。 ……钻石的体积不大，似乎也并非名贵的品种，但被雕工创造的栩栩如生的细密花瓣让它拥有极为精巧的折射面，仿佛是特意设计出……不知怎的，异兽就是知道，如果，夜晚，月光下，它被佩戴在某个人的手指上，在某个人抬手去做什么事时…… 钻石会映射出她头发的颜色，变成一枚纯正的红月季。 ……一枚非常、非常用心雕琢的戒指。 而它还沾着水汽。 就像是刚刚被准备洗澡的主人摘下，珍惜地放在这里，以便自己洗完澡后重新戴上。 “……但，不应该在这里……” 一小瓶精华水，一管护手霜，纸巾，贴片小盒子，一支润唇膏。 那是本就该摆在小药柜里的东西。 可这枚戒指……他模糊觉得……觉得…… 【她不知道。我只是悄悄替她戴上了。】 “不存在。” 异兽喃喃：“透明的，隐形的，不存在的。” 不该，沾着水汽，摆在这里，就好像被谁摘下——不、决不能被摘下——他不允许被摘下——他不想要被摘下——与其、与其担忧着、恐惧着、可能被摘下的那一天—— 【悄悄替她戴上。】 某个深深、深深的夜晚。 天空依旧下着感恩节的第一场雪。 她睡在床上，睡得很熟，左手手心朝上放在枕边，带有红痕的肩头露出了一点点。 他悄悄把被子拉上去，又悄悄拉过她的手，抬起她的中指。 【是个秘密。】 ……量身订造的指环完美地圈住她，没有空漏。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有些自得的想，自己就是这么聪明，果然能通过多次的牵手分辨出合适的尺码。 但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呢？ 这种事也太夸张了，这时机也太不合适了，她太重视仪式感，绝对不会容许“雕刻完成的第一时间就急迫拿过来替她套上”的莽撞。 这理应还需要很多年，很多准备，很多铺垫。 如果被发现，就会被拒绝。 ……肯定会被拒绝的。 但是，他不想再摘下它……一点都不想……看着自己悉心制作的糖果盒被丢弃在垃圾桶里……他已经领悟到那感觉一次了。 隐形的咒语。 再叠加隐形的咒语。 重复叠加隐形的咒语。 ……最终，它彻底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存在于梦境里，只可能被死去的生命发现。 他长舒一口气，有些得意。 【它已经彻底消失。】 【她再也无法把它摘下了。】 ……啊。 这愚蠢、可怜的行为…… 既然这么麻烦，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布满结晶的手猛地收紧，贴着便签的收纳盒掉落，精心制作的冰激凌倒了一地。 这个讨厌的、讨厌的、讨厌的公寓—— 异兽痛苦地捂住脑袋，眼睛里淌出幽绿色的血。 毁掉、毁掉、毁掉—— “嘭！！”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这里住着一对恋人。 ……但这又和丑陋的我有什么关系？ 第234章 第二百零二十七章 细密交织的点与线 第二百零二十七章 细密交织的点与线 【现实, 晚九点】 安娜贝尔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将信将疑的薇薇安糊弄走。 ……朋友离开之后，她立刻翻开被子下床，来到梳妆台前, 举起左手撩开汗湿的红发, 侧过脸, 看着镜中的自己。 “竟然真的有……” 咬痕。 而且, 还这么鲜明。 她摸了摸那枚已经微微泛青的痕迹, 脸颊的热度又有点上来了。 刚刚复合、跨越那条线就被卷入关乎圣堂的一系列事件, 他们其实也并没有做过很多, 咳——况且, 去掉他加班、她加班、她家族的事、他研究的事、等等等耗费的时间——她还有过两次生理期, 并且强制要求过布朗尼“不准动手动脚”—— 安娜贝尔更没什么机会, 习惯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那是天天呆在一起, 天天睡在一起, 天天一起吃早餐晚餐的情侣才能享受的特权吧。 唉。 说起来，唔，那家伙以前有在这里留过痕迹吗……总觉得, 比起脖子, 他好像更青睐于背……但实在是记不清了, 上次那什么是，唔，起码一个多月前…… 安娜贝尔用力拍打了一下自己烧红的脸颊。 不不不, 想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呢！ 现在是想这种东西的时候吗？！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蠢货！ 他出现了奇怪的变化，我必须找出原因——布朗宁法师，布朗宁法师，把他当成你的合作对象与宿敌, 从现在开始不准在心里叫他布朗尼！ 布朗宁法师……布朗宁法师…… 她的脖子上能鲜明出现梦里留下的咬痕，这就说明，这就说明——布朗宁法师他的梦境魔法又变强了，而且出现了很大的变异。 过去，梦境从未影响过现实。 那么，梦里的布朗宁法师出现了那样的状态……现实里的他应当也受到了影响。 还是说，正因为布朗宁法师在现实中遭遇了什么，梦境里的自己才会变成那样的形态？这影响关系是反过来的？ ……那是个不详的预示，还是他特意给她传递的暗号？ 对了，说到暗号。 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至关重要的暗号……一个月之前，他临走的时候，是不是，是不是…… 安娜贝尔重重地锤了一下桌面。 想不出来。 她的理智告诉她，那个暗号只是一个关乎布朗宁情绪的、微乎其微、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决心隐瞒的东西，现在决不能把有限的注意力分给这种小细节了，最重要的是思考布朗宁在梦境里的变化象征了什么； 但偏偏，安娜贝尔又忍不住地去回忆那个暗号，回忆他临走时的一举一动，总觉得那至关重要，想确认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正像爆米花电影里英雄男主的女主角头脑混乱、软弱无力，寄希望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仿佛仅仅靠一声呐喊一个定情信物就能拯救世界似的。 布朗尼的暗号，那无关紧要。 ……安娜贝尔握紧泛红的指节，咬破舌尖，疼痛很好地让她再次冷静下来。 镇定。 她深呼吸，看着镜子里自己冷凝的表情。 布朗宁法师，并非你的宿敌、恋人、抱抱熊。 此刻，他是与你毫无感情联系的合作者，斯威特。 如果你的合作者出了意外，该如何做出利益最大化的决定，确保交易继续稳定进行？ ……首先，你需要确认，他出意外后，交易中产生的变动。 安娜贝尔拧紧双眉。 洛莉·布朗宁很安全，这是变动一。 据薇薇安说，她依旧待在私宅里，没有遭到任何袭击。 这很古怪，与布朗宁法师的估计恰恰相反。 【假死之后，如果我在森林里出了意外，】下初雪的那晚，合作者在餐桌上为她勾画出一张脉络图，【那么，你必须第一时间保护洛莉·布朗宁，蜜糖宝宝。作为唯一存活的前任圣女，她会是那东西的第一目标。】 ……那么，曾化作不同精灵的脸，前来袭击他们的东西……也出了意外，对吧？ 否则，它不会放过洛森【死亡】，自己【高烧】的这个时机。 那么，是谁攻击了它，让它出了意外？ 放弃掳走洛莉，它反而模仿成薇薇安的样子，前来试图夺取、摔碎那枚石像…… 这是变动二。 它的举动间接表明了，这枚石像非常、非常重要。 安娜贝尔抬眼，看向薇薇安离开之前放在她床头柜上的石像。 它已经不再闪烁着光芒，幽绿色暗到了近似于漆黑的程度，但依旧很漂亮。 【你们不知道你们放出了什么东西】……薇薇安说，破坏计划失败后，那东西恐惧地大叫……所以，这石像……这石像…… 与一个比它更强大、更可怕的生命息息相关。 是它所畏惧的怪物。 隐藏在森林里。 那怪物的出现，钳制住了它，这才让它仓皇逃走，不再有余力袭击莉莉。 安娜贝尔再次用力咬了咬自己嘴唇上被咬破的地方，意识到森林深处有比它更可怕的未知怪物让她再次慌乱地担忧起洛森的——但不，不是时候，停下。 这样看来，想毁掉石像、将石像从她手里夺走的那东西，绝对不是寄给自己包裹、伪造布朗宁信件的人。 ……所以，还有第三个人。 这第三个人……不，这么思考下去，思路又变乱了…… 暂且用a，b，c来代替吧。 a是布朗宁法师这次本想解决的东西，代表圣堂，随时可能对莉莉下手，对他们抱有极大恶意。 b是a极端害怕的某个神秘生物，位于森林深处，目前唯一知道的，是b与石像息息相关。 c截取了布朗宁法师的未能写完的短信，伪造了信件末尾的感叹号，将与b相关的石像与信件塞入包裹中，寄给她，试图把她诱骗到森林深处。 ……因此，c知道布朗宁法师并未真正死亡，知道她和布朗宁法师的关系，还对她有一定的了解，确认她会被这包裹所吸引。 那么，c对b，没有很大的恶意。 c掌握了与b相关的石像，却只把它作为诱饵寄给了自己，并没有试图像a那样摔碎它、抢夺它。 a深深恐惧着b。 b已经钳制了a。 c在这两者的争斗中立场不明，但却打算诱骗自己。 ……做得很好，斯威特，你把这桩走向混乱的交易捋清晰了。 接下来，去掉abc的代号，代入你合作者的角度，思考一下他的立场。 洛森·布朗宁。 【圣堂】对他抱有最大恶意，随时准备杀死他。 那突然出现的怪物控制、甚至可能毁灭了【圣堂】，所以，怪物与布朗宁的关系并非对立。 寄送包裹的无名氏趁着混乱偷走了布朗宁未寄出的短信，又偷走与怪物息息相关的石像，将它们寄送给自己，想让她前往森林。 简化一下，斯威特。 路线更清晰了。 简化出这笔交易中所有参与者的行动，行动能昭示一切。 布朗宁假死。 【圣堂】趁机积蓄力量。 布朗宁潜入森林试图解决【圣堂】。 隐藏的怪物在此时出现。 【圣堂】恐惧怪物，试图毁灭石像。 无名氏出现。 无名氏偷走短信与石像。 无名氏为她设下一个陷阱。 【圣堂】赶来摔碎石像。 未果，怪物彻底控制住【圣堂】。 【圣堂】消失，失去力量。 无名氏…… 安娜贝尔长舒一口气。 无名氏的行动，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场关乎力量的正面交锋里。 比起在森林与那两股势力纠缠，他反而选择向表面上“局外人”的自己设下陷阱，试图借助她来做什么。 所以，无名氏是个所知甚多、掌握秘密——但起不到太大威胁，可能没有力量的角色。 既然他能寄出短信，就说明他知道布朗宁的下落。 既然他能寄出石像，就说明他知道那怪物的来历。 从他与【圣堂】相悖的行为来看……他与【圣堂】的立场相对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管有多少陷阱，不管有多少深埋的动机，为了交易的利益最大化，一切都是值得冒险的。 安娜贝尔缓缓睁开眼睛，她终于镇定、冷静地出了自己接下来最好的行动路线。 “没时间了……要尽快。” 【深夜十二点整】 穿着漆黑的法师袍，家徽紧紧扣在领口，但脸颊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病态潮红——斯威特法师抓着法杖，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的门。 门外没有任何仆人。 ……这是因为她刚刚在卧室内发出指令，任性地让自己所有女仆都跑出去购买一种“吃上去很甜但尝起来完全不甜”的糖果了，还威胁他们“不做就直接辞退”。 安娜贝尔扫了一眼漆黑的走廊，紧紧另一只手里临时打包好的法术微缩盘，将腰间悬挂的小石像往法袍的魔法纹路里藏了藏。 她轻盈且敏捷地离开楼梯。 从斯威特私宅前往森林，必须要乘坐特定的魔法马车才行，她并不认识具体的路径。 马厩在私宅东塔楼的西侧，最快最隐蔽的路线是从地下室…… “您果然在这。” 安娜贝尔试图推开门把手的手套一顿。 黑暗中，亮起一簇火来，点亮了助理冷淡的侧脸。 “您需要待在床上，静养。” 她一字一顿地说：“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不管布朗宁法师可能遭遇什么危险，您都没有主动拖着病体踩入陷阱的义务。您太愚蠢了。这是没有任何利益可图的行为。” 安娜贝尔转过身。 “这不是为了布朗宁法师。是为了家族……” 助理高声道：“说谎！” 她举起法杖：“冷静下来，恢复理智，回到床上，养好身体，哪儿也不准去——别逼我这么对您。” 安娜贝尔看着她眼底倒映的火光，沉吟片刻，也举起法杖。 “是你，助理，别逼我这么对你。” 她静静地说：“我非常冷静，非常理智。就算有陷阱，踩下它得到的情报也会大于可能遭遇的伤痛。” 助理说：“这不是一个理智的——” “这是一个斯威特的判断。” “我也是斯威特，您别再说笑——” “这是你主人的判断。” 助理的脸变青了。她把法杖抬得更高，与此同时，声音却逐渐变低。 “布朗宁法师不会有任何问题。” 助理说，“全法师界的人都知道布朗宁法师无所不能，他会风风光光完好无损地归来，不需要您冒任何风险——您的担忧从来是无稽之谈。” 斯威特法师凝视着她，半晌，又放下法杖。 “全法师界的人都知道，我不知道。我的担忧从来不是无稽之谈。助理，要么被我击倒在这里，要么，为我准备前往森林的马车。立刻。” “您——” “求你。” “……” 助理张张嘴，又合上。 “……好的，小姐。” 第235章 第二百零二十八章 终于被念出的名字即将施行礼仪 第二百零二十八章 终于被念出的名字即将施行礼仪 【你是母亲吩咐的, 新来的助理吗？】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已记不清是哪年，哪月, 哪一岁了。 这栋老宅未来的主人, 这位出身就含着金汤匙的大小姐。 蜷缩在床上, 身体因为初潮、禁闭与魔法觉醒导致的高烧不堪重负。 【……我不要你！】 她嘶嘶地喊着, 一边咳嗽一边去够床头柜的花瓶：【出去！你出去！把莎娜还给我——出去！】 花瓶的碎片溅落在助理的仆人鞋边, 金发碧眼的少女冷冷地垂着眼, 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很擅长冷静, 很擅长保持理智, 从小就是一个十分合格的斯威特。 天生就是应当被调进老宅、作为嫡系继承人的二把手培养的优秀苗子。 天生就该握住权柄、执行命令的斯威特。 ……相比较起来, 床上这个无理取闹、脸色潮红、发着大小姐脾气的女孩, 实在是个太差劲的斯威特了。 助理讨厌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也讨厌她。 【莎娜, 莎娜，我不要你，把莎娜还给——】 【啪！】 是站在她身边的海伦娜夫人出了手。 同样佩戴着白手套, 她像幼时那样扯过女儿的红发, 揪紧它, 拔起它，然后给了一个利落的耳光。 高烧的年轻女孩带着巴掌印倒回床上，彻底失去了吵闹的力气。 她吸吸鼻子, 小声哭泣起来，哭腔软得就像在冲什么人撒娇：【母亲……】 【懦弱。】 海伦娜又给了她第二个耳光，不耐烦地甩甩手。 这时候，海伦娜才刚刚抹去安娜贝尔的所有【喜欢】、【记忆】，完成自己和那只精灵的身份替换,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因为记忆魔法浑浑噩噩的安娜贝尔就来了初潮，检测出那糟糕的魔法天赋—— 一个天赋平平的斯威特。 ……怎么会是她的孩子，怎么会给她带来这种耻辱？ 关禁闭也不管用，强加训练也不管用，海伦娜心里正是最烦躁的时候，如果不是安娜贝尔的继承人身份还有用，德里克在外奔波没有参与她的天赋觉醒仪式——海伦娜都想直接把这蠢货弄死在禁闭室里了。 况且，在用情绪魔法替换【喜欢】之前，因为那讨厌精灵的影响，安娜贝尔已经很久没用这种亲热的状态对待海伦娜，她的眼睛里一直藏着怀疑与冷意。 突然这么一转变……真黏糊，烦人。 海伦娜又甩了甩自己的白手套，看着伏倒在丝被里小声抽泣的女孩。 ……太吵了，太闹了，真以为她是那只被戴上项圈、只能对她百依百顺的小未婚夫呢。 海伦娜有心再甩第三个耳光过去，但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直冷静站在房间一角的助理。 ……虽然是她划给安娜贝尔的新属下，但到底，让卑贱的下人看到自己情绪失控不好。 【你处理吧。】 女主人随手一挥，烦躁地离开这个蠢货的房间，留下了这么一句敲定助理未来的命令：【从今起，你就是她的新助理。别再让我听见这些懦弱的哭泣。】 【是，夫人。】 金发碧眼的少女点点头，严谨遵守着来之前在父母手下学会的礼仪，仰起脸，向这位斯威特家的掌权人行了一个标致的礼仪。 面对主人需要屈膝垂头，面对同事需要略略颔首，面对属下只需伸手轻挥。 斯威特式的礼仪就是这么简单，助理只花一个下午就全部掌握了。 这个家族没什么亲热关系，所以也不需要记诵贵族之间最常用的——“贴面礼”的运用要点。 真很好，少女十分满意，她实在是很厌恶脸颊与脸颊之间的触碰，明明都只是仅限于工作上联系的陌生人。 斯威特老宅的水太深，她很聪明，也只想将自己认识的那些权贵当作“工作”罢了。 ……目送海伦娜离开，少女才堪堪回过头，关注起自己未来的主人。 安娜贝尔依旧埋在被子里小声哭泣。 助理冷冷地看着，甚至有点想皱眉。 她要服侍一生、辅助掌握整个家族未来的，就是这种胆小鬼吗？ 唉。 虽然是工作，但谁不希望自己的上司有点前途。 【小姐。】 这是助理第一次念出这个称呼，她知道，这不会是她最后一次念出这个称呼——但她不知道，这会是她最后一次用冰冷的口气念出这个称呼。 【请您别哭了。很难看。】 安娜贝尔止住了哭声。 因为她记忆里，那个理应接受她撒娇的特殊存在离开了房间。 ……能够撒娇的存在不在，便也没什么哭泣的必要。 更何况她现在从脑袋到小腹都隐隐作痛，哭泣，撒娇，都是要花费力气的。 她没有力气。 不知道是因为初潮，还是因为被抽干了全部的【喜欢】。 她只喃喃：【我要莎娜……】 烧得昏昏沉沉的脑子在模糊抗议、尖叫什么——好像她忘记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而莎娜一定知道，她是她的贴身助理，莎娜会知道她忘记的东西。 助理冰冷地汇报：【莎娜被夫人撤职了，她会为自己的失职得到代价。而我会是您的新助理。】 安娜贝尔从潮湿的丝被里抬起头来。 【……失职？】 莎娜·斯威特，这位大小姐的前任助理。 ……但其实从未履行过什么助理的责任，她是某个富有权势的支系家族子女，能出现在安娜贝尔身边，无非是她的父母给足了海伦娜足够的金钱，让自己的女儿能在斯威特家未来的主人面前露脸。 莎娜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得体的助手训练，执行命令也笨手笨脚的，连记下小姐的日常课程安排都会出错，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糟糕的助理。 所以安娜贝尔才养成了不依靠助理把任何日程背下、在参与大小会议时自己记录要点、在发表大小演讲时自己撰写讲稿、自备一份计划备忘录以防出错的习惯。 海伦娜当时也不曾在乎，反正她从来不希望安娜贝尔的身边有什么能干听话的好属下，她巴不得在安娜贝尔身边塞满废物。 莎娜之前，安娜贝尔的助理还有类似这种情况的纨绔呢，abcdefg，几乎到了两月一任的频率……这位大小姐的贴身助理更换之频繁在仆人之间是鼎鼎有名的。 所以，安娜贝尔的难伺候与挑剔在仆人之间也是鼎鼎有名的。 如果可以选择，助理实在不愿意服侍这么一位主人。 不过，不管莎娜是个多糟糕的助理，助理毕竟是个最亲近主人的职位，这位主人看来对她有不小的感情。 ……会被感情因素轻易驱使的，懦弱的斯威特。 助理皱皱眉，实在对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不抱希望。 该不会在完成辅佐之前，她就会被其他少爷小姐撵下继承人的位置吧？ 【在您被夫人关禁闭、突发高烧时，】 她索性直白地说出事实，【莎娜·斯威特没有待在自己的岗位上，及时确认您的健康。她失联了整整一天，最终管家在卡尔少爷的床上找到了她。很明显，一个当您病痛缠身时耽于肉|欲的人并不适合做您的助理。】 安娜贝尔一愣。 助理捏捏手指，她以为自己就要忍耐第二波爆发的哭泣了。 【……哦。所以，莎娜也背叛我了。】 ——她诧异地抬起头，却见病弱的主人扯出一个笑来。 这个笑带着点了然，还有一种经历多次后特有的疲惫。 尽管这只是个未满18岁的少女。 【又一个……嗯……这次是被卡尔勾上了床……好吧，所以你是我的新助理……】 少女看着少女，眼眶依旧带着微红，但目光里的了然与疲惫几乎沉沉地坠出来，坠进湖底的泥沙里。 助理张张嘴。她有些哑然。 她以为这位主人刚刚的吵闹代表了对前一任助理的依赖。 但原来，她可以这么快地放弃那份依赖。 【那么，容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您的新助理，名为……】 【不需要。】 安娜贝尔说，闭上双眼，重新倒回枕头。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她淡淡地说：【不到两个月你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卸任离开，我不需要记住你的名字。】 【助理。出去，帮我把灯关上，让我安静呆着。这是我的第一个命令。】 ……于是，助理再也没有提起自己名字的机会。 这是金发碧眼的少女第一次被称呼为“助理”。 这个称呼很冷静、很理智，和她所接受的一切训练相符，和斯威特的姓氏也相符。 没什么不好的。 很好。 那之后，她便正式成为了安娜贝尔的助理，跟在她身侧。 但她没想到，从那以后，她成了“助理”这个称呼的唯一指代者，再没有两月一次的更换，再没有其余abcde。 因为，与谣言截然不同，这位大小姐其实好伺候得不可思议。 她从不挑剔饮食，从不挑剔衣着，从不挑剔妆容——她就像个只需要工匠每两周调节一次的精致玩偶，除了转动背后僵硬的把手，没有任何额外需求。 当这位大小姐妆容精致、身穿华服、佩戴着宝石胸针在长长的大理石餐桌前坐下，面对白瓷碟子里零星的食物拿起刀叉时，助理错觉，她和一个木偶没有任何区别。 她吃那些食物并不是出于饥饿或喜好，仅仅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礼仪训练成果，让每个人都看见斯威特的“完美”。 助理不需要帮她处理心怀叵测的朋友，因为她没有朋友； 助理不需要替她处理纠缠不休的情人，因为她没有情人； 助理甚至都不需要替她处理繁杂的工作，因为她永远会自己做好那些工作。 ……她只需要跟在安娜贝尔身边，记下那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安排她的生活起居罢了。 而且，安娜贝尔从不和仆人计较——即使她们初次见面时助理直接看到她那样狼狈的一面，想象中的刁难、磋磨也从未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这位主人没有除此以外的任何要求。 于是，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助理这么跟在她的身边，沉默寡言，尽职尽责，像咔咔转动的发条跟着机械娃娃。 当助理陪安娜贝尔度过第一个新年时，她依旧穿着全套的礼服，望望窗外绽放在塔楼上空的烟花，合上窗帘。 助理站在新年派对的阴影处。 【哦。】 安娜贝尔望见她，像恍然才发现自己身边的这么一个人似的：【还是你啊。】 【……是的，小姐。】 【没有卸任吗？】 【没有，小姐。】 【对爬上我的弟弟们的床没有兴趣吗？】 【没有，小姐。】 【也不觉得我是个压抑阴沉，没乐子也没前程的人？】 【没有，小姐。】 安娜贝尔收回视线。不远处，母亲为她安排好的又一个相亲对象带着绅士的笑向这里走来。 【明年，你可以离开。】 她简洁地挥挥手：【你这么聪明，又懂得时刻冷静地保全自己，会有很好的前程。跟着我没有什么未来。想走就走吧，反正这个职位还会有人接任。】 她说得很对。 助理是个聪明的女孩，聪明到即使成为嫡系继承人的贴身助理，也从未被少爷们似有似无的暗示、夫人软硬兼施的手段蛊惑。 而且，她能看出，海伦娜眼里的欲|望，德里克眼里的欲|望——与自己主人眼里毫无热度、死寂麻木的神情。 ……和那时一模一样，像深深沉在某座森林湖底的泥沙。 安娜贝尔·斯威特由发条驱动，顺着轨道进行，一切完美无缺，也只是执行命令。 是过分的冷静，还是过分的清醒呢？ 既然清醒，又为何要屡次接近满怀恶意的母亲，等待父亲可能略过的袍角？ ……这样的斯威特，是不会有什么未来的。 可是，第二年，助理没有走。 【您还不会把您的头发用丝带绑成标准的发髻。】她是这么解释的，【如果我还没能教会您这个技能就离开，外人会将我这段一年的职业生涯判定为失败。我会在教会您束发后离开。】 安娜贝尔从镜子里淡淡看了她一眼。 【那好吧。想离职的时候，记得提前告诉我。我会给你预支半年的薪水。】 【是，小姐。】 第三年的时候，安娜贝尔在满十八岁的生日宴上说，如果她要离职，自己赠送一封用家徽书写的推荐信。 助理没有拒绝，只是再次强调：【您依旧不会束发。】 ……第四年，第五年…… 久到她们来到泽奥西斯，久到她们离开泽奥西斯。 久到助理看见她因为某个人彻底鲜活起来，久到助理看见她因为某个人的离去重新变成玩偶。 久到助理目睹她再次失去理智。 久到助理再次看见她发烧、头疼、眼睛里露出脆弱的神情，和初见时一样拖着虚弱的身体，挣扎着试图做出什么蠢事。 她不能让安娜贝尔做蠢事。 制止继承人做蠢事就是助理的本职工作。 “……您最好把这些带上。森林边缘会很冷。” 助理设定好马车的路线魔法，将手里塞满羽绒服的微缩包裹递给安娜贝尔：“家主那边已经被您完全封锁了消息渠道，不需担心，但如果您愿意，绕路前往家主的帐篷，应该能获取关于森林的相关信息。就近期传来的情报分析，家主针对森林内部的情况取得了许多进展，他正完全沉迷于攻破那层迷雾，没有发觉任何家族内部势力变动的异常。您知道该以什么角色面对他。” 安娜贝尔点点头。 “这是汤……这是药。森林边缘附近没有驻扎您常用的医生，所以万事小心……” “我不会有事的。” 安娜贝尔匆匆坐进马车里，收拢肩膀上的围巾，又摸了摸腰间那颗石像：“你只要在老宅确保家族内部的事务没有……” “还有这个。” 一部白色的旧手机，摆在她的膝盖上。 【不被任何魔法察觉，不受任何信号限制，发送对象只有对方的……】 【前几天才全部完善，实在添加不了其他功能，是个卖出去也赚不到钱的鸡肋东西。】 【所以送给你啦，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愣住了。 古董糖果盒里的礼物。她记得，在发送最后一封分手短信后，她就…… 马车外，金发碧眼的女人依旧神情冷淡。 “八年前的那天，我帮您把它从校门口的垃圾桶捡回来了。” 她简短地说：“这里藏着许多您不知道的秘密，我至今也不确定您是否应该知道。但是，当然……目前，作为法师界唯一一部不需要电量、信号，可以超越时间、空间、任何魔法振幅联系到布朗宁法师的旧手机，您只需要它的通讯功能。” “可……” “据我所知，过去的那八年，与现在，布朗宁法师都一直把自己的那部手机带在身上。只要穿过迷雾，您会成功联系到他的。” 助理收回手，掏出法杖运行魔法马车车厢上的加护：“祝您好运。” 安娜贝尔捏紧了手机。 她小声说：“谢谢你。” 助理继续在车壁上点着法杖：“无妨，这是分内之事，小……” 她的话被打断了。 因为安娜贝尔重新从马车车厢里探出来，俯身，抱了抱她的肩膀，又侧过脸，贴了贴她的脸颊。 这是一个不存在于斯威特家族的，标准贴面礼。 “谢谢你。” 安娜贝尔轻轻地在她颊边说：“一直以来，都谢谢你，尤莉卡。” ——尤莉卡·斯威特抿紧了双唇。 “我以为您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早记住了它。很抱歉，只是……一直找不到正式呼唤它的时机。” 不。 说谎。 明明就是…… 心防厚重、在死寂与孤独之中生存、随时等待手下辞职信的您——这么久这么久，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才终于决定，把我升任成终身助理。 名为尤莉卡的女孩闭上眼睛。 “别磨蹭了。走吧，一路顺风。” ……马车在魔法的驱动下，飞快消失在夜空中。 她停在原地，冷静沉着地目送它离开，就像多年前出于礼貌，目送海伦娜离去的身影。 半晌，她回过头。 “你可真宠斯威特。” 倚靠在阴影处的薇薇安·兰姆开口：“她要去发疯，你就给她提供了发疯条件。” “您刚刚也可以出来送别，兰姆小姐。” “……哼，没必要，反正我和斯威特不是什么朋友。” 尤莉卡瞥她一眼，抬脚略过她所站立的地方，向温暖的私宅内部走去。 “外面风雪太大了。兰姆小姐愿意进来喝杯茶吗？” 薇薇安没有动，她注视着夜空，缓缓眯起眼睛。 “你知道不能一直这么纵容她，对吧？” “您在说什么呢。我只是小姐的助理。” “是啊，是啊，助理……” 身为助理，不能忤逆主人的意愿；身为助理，不能做出多余的决定。 薇薇安看向尤莉卡，半晌，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你就知道利用我。你们都是彻头彻尾的斯威特做派。” “我没有利用您，兰姆小姐，请不要生气。” “你还知道我是位小姐啊，小姐可不会为了某个傻兮兮的理由冲锋陷阵。” “我当然知道您是位小姐，作为一个兰姆，您可以违反既定规则，做到许多我做不到的事。” “你做不到的事？你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你现在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您说笑了。小姐命令我驻守私宅。并且，按小姐的意思，布朗宁法师的行踪、现状，依旧是他和她之间的秘密交易，不能牵扯旁人。” 啧。 薇薇安扭身，抱着双臂，抢在她之前走回私宅。 “我看是布朗宁那混账的意思。不能牵扯旁人？斯威特才没那么蠢。” “没错，布朗宁法师的确是个蠢货。但小姐也聪明不到哪去。” “……你也不能牵扯旁人，是吧？” “作为助理，按照小姐的吩咐，当然。” 薇薇安重重哼了一声。 “照你的意思，我这个兰姆刚刚‘多此一举’过了。亚瑟·泽奥西斯校长已经在前往森林的路上，他在联络喇叭里听上去可真生气——我希望他能把布朗宁那混账提回来暴揍一顿。” “真巧。” 尤莉卡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说：“我刚刚和捷克·乔治做了一次简短通讯，他答应带上洛莉·布朗宁进行一次有趣的森林旅行……” 不远处，大厅里，抱着咪咪歪在沙发上的洛莉冲她们挥了挥手。 “快点快点。”她打着哈欠催促：“动身之前我还想吃顿饱饭呢，你们有的是时间在马车上慢慢谈。” 薇薇安：“……本小姐才不会跑去帮斯威特进行她的疯狂计划！” 尤莉卡在沙发上坐下：“是的，兰姆小姐。您的红茶要几颗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本章也算小伏笔揭露了哈哈哈（虽然大家可能一直注意不到）~ 助理在前文中一直没有出现名字，助理身为贴身助理却不知道安娜贝尔未婚夫存在的原因。 因为，在安娜贝尔的视角里，自己的助理永远可以是许多许多人，也的确更替了许多许多人，所以她不敢再去接纳任何助理的名字。 ……不过，从现在开始，她是尤莉卡。 不论是斯威特，还是布朗宁。 他们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236章 第二百零二十九章 家族传统里的花心基因迟早遭遇报应 第二百零二十九章 家族传统里的花心基因迟早遭遇报应 【一天后, 清晨】 “so baby pull y……” “你能不能别唱了？” 捷克·乔治重重地放下自己手里的暖手炉：“一大清早躺在运柴车上弹着吉他对我唱夜店小黄曲合适吗？！我要告诉你哥！” 洛莉·布朗宁撇了撇嘴。 “我又没对你唱，捷克，我在对那边的美女唱。”说罢, 她摘掉自己的毛绒保暖帽, 冲不远处正走进小镇驿站的行人招了招：“嗨, 小~姐~姐~” 远处应景地响起漂亮小姐姐“咯咯咯”的笑声。 捷克：“……” 来了, 来了, 这不停招惹美女的花心基因, 这令□□头发痒的血缘传承。 ……所以他才完全没法对身边唯一相熟的顶级女神下手啊！无论怎样都只能幻视到他兄弟的脸啊！无论怎样都只能维持这可恶的纯友谊啊！ “别这样, 捷克。” 洛莉放下吉他, 抱过蜷缩在恒温电热箱里的咪咪, 把冰冰凉凉的手指伸进它的毛肚皮里——并偏过头, 躲开了被冰到的咪咪不满挥来的爪子—— “别总是这幅大龄单身狗、看不惯朋友撩漂亮女孩的嘴脸嘛。你又不是没交过女朋友……事实上, 你交过的女朋友、你经历过的感情比我和我哥加在一起都多呢。一、二、三、四……唔, 多少个前女友来着？” 呸。 “这不一样。” 捷克搓着冻红的双手，眼巴巴望着便携加温魔法装置上的暖手炉，又将便携加温魔法装置扭到了最大刻度。 等待的过程中, 他哈了一口气, 烦躁地看着自己口中的热气迅速在外部的冷空气中制造出白雾。 “这完全不一样, 从学徒时代，我的每段感情就没成功维持三个月……况且……” 我只是追到过普通且可爱的女学徒，你撩的是全法师界的男学徒, 你哥泡到了全法师界最漂亮（还最有钱）的女法师，能一样吗。 ……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这种东西比的可是质量不是数量！ 洛莉闻言，唔了一声，暂时放开了在自己冰手指下挣扎的咪咪，转身探向运柴车的前部。 “怎么？你是要和我抱怨一下你的感情经历吗, 捷克？” “不……” “哎，来聊聊嘛，来聊聊，反正路上又冷又无聊。” “……不要用这种看笑话的口吻和我谈感情话题！” “嘁，捷克，真无聊，怪不得总被甩。” “……” ——他们正位于法师界最边缘的某个小镇、穿过了法师历练的专用驿站点，准备往那座森林边缘的斯威特营地去。 鉴于那座森林的隐秘性，找到它的位置从来不是“按照地图穿过某某地点抵达某某地点”这么简单的事，自德里克·斯威特发现那座森林中的宝藏后，这位法师就施法把它从整个法师界的标识地图上抹去了—— 所以，暂且不论那道德里克研究多年仍未攻破的、森林边缘的迷雾，对普通学徒而言，抵达森林边缘的斯威特营地都是一件近似不可能的事。 方法只有两个： 一，乘坐斯威特家大小姐专属的魔法马车，点亮通往营地的导航魔法，直飞目的地； 二，找到一只与森林拥有深厚联系的精灵，在她的指点与感应下进行不含魔法的旅行。 ……而斯威特家大小姐专属的魔法马车只有两辆，一辆运走了安娜贝尔，一辆由另两位不能受冻的贵族小姐占据…… 很显然，和她们没什么亲密联系的捷克是登不上那辆魔法马车的，他只能依靠洛莉指点森林的方向，从而找到斯威特营地、与她们汇合了。 当然，作为畏惧魔法的精灵，洛莉原本就没法坐上那辆魔法马车，既不是贵族也没有斯威特血脉的她会第一时间被里面的加护魔法烫成烤肉。 抵达法师界边缘之前都还好，还能开车开飞行魔法——抵达之后，别说汽车是否能开进崎岖小路与皑皑积雪组成的山谷，这个边远小镇唯一和魔法不沾边的交通工具……只有一辆中古时代的敞篷运柴车。 而这个破烂的边境地带连金币都不收，只认法师凭证……为了买下这辆破烂的运柴车，捷克不得不交换出了自己前几天刚到手的新车。 如果让他知道洛森那混蛋在哪。 ……如果让他知道洛森那混蛋在哪！！ “放心，放心，我哥会赔你车的。” 洛莉趴在木柴上翘着腿，手里不甘寂寞地转着刚才撩小姐姐时摘下的毛线帽：“就算他不赔，我也会赔的，放心好啦。” “不用你花钱。”捷克没好气地说：“这是我和那混蛋的事。谁让他假死之后杳无音信，据说现在还吃了个大亏……迟早的事，从以前就天天作死，作不死他。” 他又呼出几口白气，拿起便携加温魔法装置上的暖手炉。 洛莉往后躲了躲，生怕被那点魔法生成的火星烫到。 捷克谨慎地关闭了魔法装置的最后一丝魔法振幅，放进隔离魔法的便携袋里，这才重新抱过暖手炉，揣进怀里。 “说起来，这附近可真冷。”他说，“我还以为你们生活的森林在温带呢，洛森不止一次和我说过那里的树啊花啊果实啊……” 闻言，洛莉看了看周围白皑皑的雪。 ……白皑皑的一片雪，几乎让整座山谷都陷入死寂，也让他们吱呀作响的运柴车走过小径时，留下深刻的辙痕，压出雪下幽青的草叶。 雪太白太厚。 柴车曲折的辙痕就像某个精灵一路踉跄挣扎时，滴下的幽绿鲜血。 “是在温带啦。” 洛莉呼出一口白雾：“但森林的冬天一直异常寒冷……我记不清原因了，从小时候起就这样……每年，都会冻死很多来不及找窝、年龄幼小、或体质差劲的动物。就算是精灵，森林的冬天也很难捱。大家那时候会聚在圣堂前，等待我完成祈福的祷告。而圣堂降下加护后，我们才能正常过冬。” 捷克诧异地“啊”了一声。 “那不是庇护你们的故乡吗？” 洛莉：“如果那仅仅是庇护我们的故乡，我哥就不会杳无音信地消失在那儿了。” “……抱歉，我只是有点惊讶……” “没事没事。” 洛莉再次抱起试图跑回电热保温箱蜷缩的咪咪，望着周围的雪景，怀念地勾起嘴角：“好久没踏上回程的路，我也快忘啦，森林的冬天寒冷又可怕，雪花亮晶晶的棱角可以停在树枝上好几个月……呼，竟然这么冷。比泽奥西斯区域附近冷……不知道多少度。” “那是当然的，泽奥西斯区域有一大堆的暖风空调，还有专门的法师调节气温与天气。” 捷克看了看她搓动、发红的手指，突然想起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倒是你，莉莉，既然经历过不少森林的冬天，怎么这么不禁冻？”他回忆道，“以前泽奥西斯冬天最冷的时候，洛森都只穿一件秋季校服在室外和我们打球。他从来不戴围巾或毛线帽，说那没必要，因为自己‘经历过最可怕的冬季’。我还以为你们布朗宁都不怕冷，早知道你这么容易受冻，出发前应该多带一副手套。” 洛莉略带怀念的笑僵在嘴角。 为什么？ 因为那时，精灵们都聚在圣堂前，被圣女祈祷下的加护罩住，弹琴读书。 因为那时，圣女一直跪在圣堂内，整座圣堂都响应她的祈祷，传来春天的温暖。 因为那时，只有洛森·布朗宁…… 他待在真正的冬天里，和来不及找窝、年龄幼小、或体质差劲的动物一起疯狂逃命，在白雪里狼狈地寻找生机。 他是唯一真正经历过冬天的精灵。 ……所以他，成了唯一憎恨森林的精灵吧。 没有精灵会在那时候寻找他的踪迹——反正春暖花开、雪水融化时他总会重新出现，得意洋洋地向每只精灵炫耀他又一次战胜冬天的伟大，他的“无所不能”。 当奇迹被重复太多次，没有谁会再认为那是个奇迹。 所以精灵们对独自经历冬天的小洛森习以为常，就像长老们对幼时的小洛森背着还不会走路的妹妹乱跑习以为常。 他们之中，的确有几个，曾因为目睹卡拉的死状对他升起了恻隐之心，曾想要稍稍照顾那两只幼崽—— 但大的那只幼崽把小的幼崽看得太紧，也太警惕了，他宁愿吃树皮也不肯吃长老丢过去的食物，偶尔从树洞里探出头来时，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就像活着的卡拉·布朗宁似的，天生就流淌着一股狡黠敏锐的劲。 ……聪明绝顶，离经叛道。 不，甚至比卡拉还要更夸张一些。 起码每只年长的雄性精灵都曾仰慕过卡拉的圣洁气质；但没有哪只精灵喜欢这只小布朗宁。 他实在太傲慢了——明明就是该祈求生存机会的异类，却不愿做任何伪装，在跑步时会摔倒的年纪就知道用鄙视的眼神瞪他们。 他究竟像谁呢？ 不像他八面玲珑的母亲。 ……当然，也不可能像他那位任职百年圣女的父亲。那位是出了名的温顺安静。 怎么妹妹继承了父母全部的优点； 做兄长的却什么都没继承到呢。 渐渐的，就连最老最老的精灵都放弃了去照顾聪明过头、傲慢过头、叛逆过头的小洛森。 好像他就该生活在沼泽，好像他就该照顾小两岁的妹妹，好像他就该独自待在从未有精灵敢踏足的冬天里。 后来长老们从他手中夺走了刚学会走路的洛莉，成功教导这只继承了父母所有优点的小女孩成为新圣女，就更不在乎小洛森的死活了。 这些过往，长老们不会说，洛森也不会说，出于不同的傲慢，他们一致认为这过往是耻辱。 竟然被那么一只幼崽鄙夷；竟然被那些讨厌大人夺走莉莉。 那就不理睬这幼崽死活；那就不要莉莉、往死里讨厌她了。 ……所以，记事起就待在那个圣堂的洛莉从未切实了解过森林的冬天，她甚至都记不清这可怕的温度了—— 如果不是初春时兄长扒着通红的手指爬上圣堂的窗户，用骄傲的口吻转述给她“亮晶晶的雪花一共有四万八千零三百二十八颗，会像宝石一样在树枝上挂两个月哦，你看不到看不到只能呆在这个大蒸笼里，嫉妒死了吧嫉妒死了吧气不气气不气略略略”。 小洛莉当初只是被他气哭了，然后随手从圣堂里抓了一把真正的宝石砸他。 多年后，重新前往森林，感受到这份寒冷的洛莉·布朗宁才明白。 【所以，他躲在不知哪个地方，像被冻在树枝上的雪花一样冻了两个月，麻木到必须靠数雪花的颗数才能活下来。】 【四万八千零三百二十八颗。】 ……成为了拥有超强抗冻体质的伟大布朗宁，以至于残耳后也能在泽奥西斯的冬天穿秋季校服打球。 “喂。” 捷克忐忑不安的问话打断了洛莉的恍惚：“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你别……呃，咳咳，要不要聊聊感情话题？关于我那些关系维持不到两个月的前任们？” 洛莉动动手指。 毛茸茸的咪咪重新从她手里跳出来，抖动着被雪微微打湿的绒毛，急不可耐地跳进恒温箱。 洛莉没有再去抱它。她重新接触到冷空气的双手再次泛红，她长时间暴露在冷风下的脑袋也疼痛起来。 摘下的毛线帽就躺在旁边。 但她只是把它重新拿回来，扯在手上，和刚才一样，没心没肺地转动着。 “好啊……来聊聊感情话题吧，捷克。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交往那么多次？你很花心吗？花心可不好，人类。” 捷克·被一只布朗宁评价为“花心”·乔治：“……说什么呢，我远远比不上你们两个，行吗。” “我们两——那安娜是——” “口误，口误，你。单指一个你。” “哎，我？我哪有——” “你让全法师界的男学徒追着自己嗷嗷叫，还不放过任何一个好看的漂亮女学徒。” “……哎嘿，你知道，创作歌曲是需要灵感的嘛。” 洛莉拍了拍自己的羽绒服，拖长声音：“起码，我到现在，都还没交往过正式的男朋友——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捷克？” 捷克：因为你的正式男朋友肯定会被你的亲哥飚着摩托抽着荆棘一路魔法电光火石打出去，“存活成功”是他见家长后需要做到的第一步。 他翻翻白眼，没好气地捧哏——他的命运是不是就是给布朗宁家捧哏啊—— “对啊，你为什么不交男朋友？” “因为我想找一个特别好看的。” 洛莉摆摆腿，作少女状捧起脸：“特别、特别好看，要比我还好看，颜值高到让我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哇哦’的家伙。我想和拥有这种美貌的人谈恋爱。” 捷克看看这家伙风靡全法师界的美貌。 他勉强给出鼓励：“努力努力……也不是不行。” “不仅呢。还要比我哥好看。” 捷克……捷克昧着良心说：“那你加油找……” “还有还有，要比安娜更漂亮、更高贵。我可不想在伴侣的美貌程度上输给我哥。” 捷克：“……” 颜狗到这种程度，她是想毁天灭地吧。 他终于忍不下去：“你倒是清醒脑子想一想，莉莉，怎么可能存在颜值高到这种程度的生物——就算是在漫画里找也不可能找到——” “哇哦。” 洛莉吸了一口凉气，从柴堆上缓缓爬起来，伸手指向小径远处。 “什……” “大美女！超级大美女！！符合我全部择偶标准的超级大美女！！！” “……” 她嘴里的“美女”是指“帅哥”吧？？ 捷克还没来得及飞速扭头，布朗宁家的精灵就一个闪现夺过了自己的吉他，一个闪现跳下柴车，一个闪现奔了过去—— “嗨，小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结案了，是位帅哥。 捷克这才扭过头，眯起眼，顺着洛莉狂奔的方向看去。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一片洁白的雪。 ……渐渐的，当洛莉带着栗色与绿色靠近后，那个静静站在雪地的人被颜色显出了具体的模样…… 捷克轻轻嘶了一口气。 雪白的发，雪白的眉眼。 不，不是雪白。 是没有颜色，没有痕迹的那种【无瑕】。 他独自站在那儿，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仿佛这场雪、这个冬天是为自己而降临的。 ……如果不是洛莉叽叽喳喳的搭讪声响起，而那人动了动，捷克会以为这是古老冰雪魔法的具象化。 太遥远，太圣洁，也太…… 美了。 “……所以，小哥哥，你是不是迷路了，距离这边最近的法师驿站也在十几千米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邀请你……” 捷克用魔法驾着柴车驶近了，这才响亮地咳嗽一声。 不管这位美的惊人的陌生人是谁，总不能看着好友的妹妹堂而皇之泡男人啊。 “您好，我们是经过这里的旅人。请问您是……？” 那男人抬起脸，合拢手中的书本，理了理鬓角的长发。 有些结巴的捷克与叽叽喳喳的洛莉同时止住了声音。 ——因为，被撩起的长发下，露出一双尖尖的漂亮耳朵。 “我是只精灵。” 他轻轻开口：“要往森林边缘的斯威特营地去。年轻人，请问，你们能载我一程吗？” 洛莉抓紧了自己的吉他，脑子疯狂转动：“这……” 男性精灵看了看她浅浅的绿眼睛，眼角突然一弯，弯出一个温和的笑。 他的气质陡然从寒冬变成了暖春。 “不必紧张。” 他说，素白素白、几乎与雪融为一体的手指探进袖子里，拿出一枚月季与下弦月交织的家徽。 “我只是名之前被森林逐出，在外游历的精灵。此次前来，是响应德里克·斯威特法师的号召，去他的营地，为他找出穿透迷雾的方法。我看这位驾车的年轻人是位学徒，你们又往山谷深处的小路走，所以才……” 洛莉松了口气。 能拿出斯威特家族的家徽，绝对和圣堂内部没什么关系了。 她转身冲捷克挤了挤眼睛。 【可以吧可以吧？这可是大美女大美女大美女啊！！】 捷克……捷克不想和这只逢美女便搭讪的花心布朗宁说话。 他试图传递眼神：【你别忘了我们是暗暗与薇薇安汇合，不能有差池——】 洛莉便继续冲他疯狂挤眼睛。 【大美女大美女！捷克！大美女大美女！这可是大美女啊！不能放过的！！】 捷克叹了口气，刚要再说什么，就瞥见了那只陌生精灵在这一刻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感觉粘稠的冷意爬上后背。 陌生精灵飞快收回视线。 “抱歉，年轻人。” 他继续带着温和的笑对洛莉说，“我看两位很默契，一直在传递眼神。是相约出来旅行的年轻情侣吗？” 洛莉立刻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这是我的朋友，我还是单身——哎嘿，小哥哥，说起来——” 捷克后背的寒意骤然消失。 他松了口气。 ……松完这口气后又感到很莫名。 捷克：就像之前洛森那混蛋误会他和他妹妹有一腿的时候……嗯？？？怎么回事？？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心有余悸地抖了抖肩膀。 “洛莉，我们可以先折返那边的法师驿站，把这位陌生精灵送回——” “那多不安全啊！捷克，那可是法师驿站哎！怎么能让这位精灵独自一精呆在那儿呢！！” 捷克：刚刚我买柴车时你不就独自一精待在街角弹吉他吗！！ “可，你别忘了，我们必须要和薇薇安同时汇合……” 他话还没说完，见到美女就发挥花心基因的布朗宁立刻拽着精灵的手把他直接拽上了柴车：“来来来，一起一起，小哥哥，别客气！正巧那边的学徒是个闷葫芦哈哈哈，你能陪我在路上说说话吗？你从哪里来呀，你长得可真好看——我跟你说，好巧哦，我也是精灵！我今年才二十多岁呢——” 捷克：“……” 见鬼的布朗宁家！ 【十五分钟后】 愤怒的乔治先生已经彻底扭过头，沉浸于驾驶柴车里。 他给自己带上了保暖耳罩，隔音又抗干扰，反正他意思意思阻止过了，就算洛森妹妹泡到男人也和他没关系洛森不能拿他开刀—— 然而，如果捷克没有戴上耳罩，他会第一时间意识到柴车后方谈话气氛的微妙。 “……所以，这是我哥送我的猫，它叫咪咪，今年已经九岁啦，你可以摸摸……” 洛莉·布朗宁一开始轻浮的口吻，已经不自觉地变成了某种坦诚稚嫩的炫耀。 而陌生的精灵只是看着书。 “我也很想摸摸它。” 他轻轻说，并未让洛莉感到被忽视的不礼貌：“但很抱歉，小姑娘，我对猫毛有些过敏。” “哦。” 洛莉失望地放下咪咪，然后她愣了愣，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搭讪词变了调。 她心里一紧：怎么原本打算打探消息，却被对方不知不觉带走了节奏？ 洛莉脸上急忙扬起重新轻浮的笑意：“说起来，小哥哥，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精灵看着书。 “没有。” “哎呀，那好巧，我也没有男朋——阿嚏！” 洛莉夸张的拖长音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小小的喷嚏止住了。 ……被冻得有点感冒，呃，偏偏在这时候，真尴尬。 她搓搓发红的手指，搓搓发红的鼻子，重新抬起头来—— “把帽子戴好。” 一顶毛线帽扣在了她栗色的头发上，是她刚刚扔在一边的毛线帽。 对方不知何时把它捡了起来，对方的手掌还扣着毛茸茸的帽子，在她头顶揉了揉。 那只精灵一边看着书，一边摸了摸她的头，说：“注意保暖，小姑娘。” 洛莉愣住了。 突然，她有种缩缩脑袋，吐舌头说“对不起”的冲动。 而且，不知怎的，泛红的鼻子还有点酸。 只有兄长这么揉过她的头…… “很抱歉，” 正当洛莉要忍不住抬手揉揉眼睛时，低头读书的精灵又开口了。 “我没有女朋友，但已经有了妻子。虽然感情并不算好，但到底不打算背叛婚姻。我想我必须拒绝你的搭讪，小姑娘。” “……哦，哦，对不起，哈哈，我不知道。哈哈，哈哈，我之前就是瞎说的啦……” “我知道。……总这样。” 他叹了口气，合上书。 “小姑娘，原来你眼睛的绿色很浅。” 雪白的发，雪白的眼，几乎没有任何颜色的精灵静静看着洛莉：“能和我说说你的兄长吗？他……拥有深绿色的眼睛……和母亲一样，对吧？” 洛莉莫名地挠了挠头。 “你在说什么呢。” 她理所当然地说：“布朗宁家族只有我和我哥哥，他说他是森林和月亮养大的，我是被他养大的，我们没有父母。” “……这样啊。” 精灵雪白的睫毛动了动。但他依旧对她和煦地弯起了眼角。 “这也很好。嗯，你被养得很好，小姑娘。” “不好意思，但，你其实认识我哥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给我名字吧。】 【我想和你姓。】 【我们的孩子也会和你姓。】 精灵恍然地眨了眨眼。 然后，他平静地说： “雅各·罗曼。我是雅各·罗曼。幼时和你的兄长有过一面之缘。” “哦……哦！你是雅各！我想起来了！我哥说过——哈哈，你们小时候经常打架，是不是？” “……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我想大家都能猜到他是谁吧（摊手 第237章 第二百零三十章 相互交叠的藤蔓与荆棘（上） 第二百零三十章 相互交叠的藤蔓与荆棘（上） 早些时候, 当捷克与洛莉刚刚抵达法师界边缘的小镇，停下来购买运柴车时——斯威特大小姐的马车已经降落在斯威特营地里。 她拢紧围巾，把一直紧紧捏在手心的旧手机藏进腰间的便携魔法盒里, 又紧了紧系住幽绿色石像的那根绳子，把石像塞进腰间，用厚重的法袍遮住。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走下马车, 对惶恐等在车旁、一脸莫名的属下颔首。 “带我去见父亲。” 如今斯威特家真正掌握实权的主人说：“有些消息他需要知道, 关于森林。” “……好的，小姐。” 安娜贝尔在仆人的带领下穿过营地, 为了面见父亲她穿了一双跟子有些高的马丁靴，再加上之前高烧的后遗症，她不得不放慢想立刻狂奔冲进森林的心情，装成优哉游哉的镇定模样。 前方的属下也不敢催促, 只是低着头，勤勤恳恳地为她带路。 安娜贝尔实在有点头昏, 她不敢再打量周围刻录着密集魔咒的魔法帐篷, 便只好抬头去看天空—— 这一看，她藏在法袍下的手猛地捏紧。 浓雾。 眼球。 浓郁无比，仿佛即将溢出什么毒液与污水的恶意。 森林边缘的天空已经不能称之为“天空”了——所有的空隙都被迷雾所填满, 他们像行走在倒扣的沼泽之下。 这笼罩天空的不详画面与多年前那个梦境如此相似——即将崩坏的拍卖会, 躺在她膝盖上啜泣的小精灵, 那些迸碎玻璃、冲开土石、张牙舞爪势要把他们完完全全吞没的恶意——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 【……快走开, 快走开，安娜贝尔……不要来, 不要来, 别来找我！我完全没有问——】 安娜贝尔收回视线, 她腰间那被熄灭光芒的石像竭力闪动了一下——但太过虚弱了，某些跨越时间、从梦境深处传来的嘶吼依旧被锁在中心。 “天空。” 她开口问道：“这里的天空，一直是这样吗？” 前方带路的属下摇了摇头：“是近期才……”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什么时候开始？唔，大概，是五六天前，天空突然……” 五六天前。 ……是布朗宁的联络喇叭不再回复，彻底失联的时间。 安娜贝尔冷了脸：“我有吩咐过，让你们随时观察这里的异状，向我汇报情况吧？” 属下连忙解释：“但天空的变化似乎只是家主的研究引起的——我们在天空异变后仔细观测过了，森林方向没有任何异动，倒不如说，比以往的状况还要寂静安定——” 蠢货。 凶兽的头颅探出巢穴时，会制造出声势浩大的噪音让猎物发现吗？ 正常的森林会保持这么持久的寂静？ 如果他们在变化发生的第一时间通知我，如果我能在布朗宁失联的第一时间就赶来—— 安娜贝尔心里那些被压抑住的惶恐再次忍不住往上涌。 她不得不又一次用力咬住舌尖，咬出了血。 斯威特。 冷静。 【五分钟后，斯威特营地，主帐篷】 “有什么事吗？” 德里克·斯威特从自己铺开的卷轴前直起身来，眉头紧皱，带着点不赞同看向踏入帐篷的准继承人，“如果现在你还要为了法师塔会议之类的小事跑来请教我，安娜贝尔，我会很失望。我说过，家族那边的全部事务都由你掌管，没有紧急要事别来打扰——” 安娜贝尔很少遭遇德里克这样劈头盖脸、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这男人一向冷静得可怕，心里始终有杆秤权衡着教导她的节奏步骤。 如果是很多很多年前，她会被吓到，继而有些难过。 ……但现在，斯威特法师只会抓紧机会从德里克的态度提取出信息—— 他在焦躁，他在不安，他或许从破解迷雾的研究中发现了什么东西，而这东西让德里克感到计划失去了控制。 很好。 安娜贝尔开口：“父亲，很抱歉打扰您。但我想，这则消息您有必要知道……八小时前，兰姆小姐在森林之外，斯威特老宅里，遭到了一头怪物的袭击。” 德里克指尖一顿。 “出现在森林之外的怪物？” 他迅速看向自己桌上铺开的古旧卷轴：“藤蔓，还是荆棘？” 安娜贝尔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往那张桌子走去。 “我不明白，父亲，什么藤蔓，什么荆棘……” “那怪物的象征物！攻击方式！组成结构——藤蔓，还是荆棘？” 安娜贝尔抵达了桌边。 “我真的不太明白，父亲。”她困惑地将手撑向那张摊开的卷轴边，“您一直不让我过问森林这方面的计划，所以，我无法找到您想要的详实答案……” 德里克瞥了她一眼。 这是进帐篷之后第一次，他把视线正式放到了安娜贝尔身上。 ……安娜贝尔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出了点汗意，面上则端出了母亲曾做过的恭顺表情。 “父亲，您能为我讲讲原因吗？” 德里克的打量一如既往的漫长。 但这次他看的并不是眼神，也不是多年前那个镜子里冷酷的自己。 他的视线从安娜贝尔眼睛里的血丝略过，从安娜贝尔潮红的脸颊略过，从安娜贝尔发白的双唇上略过。 他没有撑在卷轴上、放在身侧的那只手微微颤了一下。 就好像，下意识想伸出，抬起。 “你生病了？” ——这和预想中的回应可太不同了，安娜贝尔早已练就的继承人扑克脸破天荒崩了崩，露出点诧异。 她仰起脸来，而德里克像吃到什么反感食物似的皱紧眉，收回眼神，重新把那只刚刚颤了一下的手按在卷轴上。 “一个斯威特需要足够的自知之明，动摇理智的病痛是你最不该沾染的东西——安娜贝尔，我本以为你明白。放任自己陷入虚弱的状态，这是失责，也是愚蠢。” ……哦，正常了，刚刚那句询问差点没把她吓死。 “当然，父亲。” 安娜贝尔心有余悸地拢了拢自己的围巾：“我为这次的失责感到抱歉……已经服下了治愈药剂，不会再有下一次。” 德里克没再理睬她的回复，他直接伸手，在卷轴最上端点了点。 “你要求我为你说明。来看看这个，这是两年前，我收到消息，特意在黑市买来的卷轴——据说它从这座森林的【圣堂】最深处流出，记载了【圣堂】的秘密。” 从【圣堂】流出的古老卷轴，记载秘密？ 安娜贝尔心里有点莫名。 这不可能。 按照布朗尼那晚告诉她的，圣堂早就被他当年一把大火烧成了遗迹，不可能保留下什么卷轴——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圣堂里有什么保留下来的信息，也大抵是以壁画的形式……布朗尼说过，圣堂那里唯一用来记录信息的就是精灵一族刻在墙体、石柱、拱顶的壁画，因为圣女始终要跪坐在最中心接受水流“洗礼”，圣堂中基本没有任何纸质品，就算有也容易受到潮气。 所以，圣堂……根本不可能存在“卷轴”才对。 “父亲，您确定，黑市里的东西……” “这点我知道。但经过反复鉴定……没有被魔法伪造的迹象，这是出自精灵族的真品。” 安娜贝尔：……哦。出自精灵族。 “那，您当时是怎么买……” “德鲁拉根在异人生物的流动中递了消息过来，它出现在某场地下拍卖会。拍下它大概用了几百万金……安娜贝尔，别关注多余的事情。” 安娜贝尔：“……” 她大概知道布朗尼那些数目繁多质量惊人的研究是怎么……在他连压缩饼干都啃不起的财政基础上……弄出来的了。 ……挖空心思赚这么多钱，都不知道吃点好的，唉。 研究资金可以找我批嘛，就算当时还是前任关系，我也会拐弯抹角给他批钱……顶多是把金库压缩进旅行袋寄过去的过程麻烦一点…… “安娜贝尔，集中注意力。还是你觉得我在说的东西无关紧要？” 咳咳。 “抱歉，父亲。” 既然这是布朗宁为了赚钱亲自放出的、关于圣堂的情报，那么这里隐藏的东西便绝对属实了。 安娜贝尔不觉得那个高明奸商会给假情报——如果是卖给父亲，他应该会把自己所查到的秘密经过一定的扭曲、隐藏，这样一来卷轴的内容始终会是半解读的状态——打着“古卷轴”的招牌，倒也没人会怀疑内容的过分晦涩。 ……不过，她应该能完全解读他藏好的秘密。 “看这里。卷轴最上端。” 互相交叠的下弦月与月季花。 “是我们的家族族徽……有什么问题吗，父亲？” 德里克的手指又向下点了点。 安娜贝尔瞳孔缩了缩。 ——互相交叠的藤蔓与荆棘，形成了近似于斯威特家徽的图案。 “……当年，我以为，我们的家徽来源只是祖先对精灵宝藏的记录……下弦月代表他们定期向外界开放的庆典日，月季代表荣耀与火焰……” 德里克指尖下滑，滑过凹凸不平、模糊晦涩的记载。 “其实，并非如此。斯威特家族的家徽，释义应当是‘掌控’与‘制衡’。这是很久很久以前、远到中古年代、精灵还没有彻底龟缩隐藏时，祖先基于自己的了解，引用的精灵族典故——显而易见，在那个时代，藤蔓与荆棘所代表的东西是某种常识——” 【森林】并非含有力量。 含有力量的，是凝聚了整个精灵族信仰、凝聚了整个森林中的综合生命体的——【圣堂】。 正如同法师们向不同星系借用魔法，对精灵而言，【圣堂】就是整个星系，整个宇宙。 它所蕴含的并不是魔法力量……不需要念咒、不需要背诵、不需要费尽力气学习掌握…… 【圣堂】的力量，和中古时代所有强大可怕的异人生物一样，涵盖在【血脉】里。 精灵的血脉，动物的血脉，植物的血脉，乃至矿脉、水脉、山脉……整个自然。 【圣堂】的力量无处不在。 而这股力量既然诞生于许许多多的意识，凝聚着被不断使用，它必将也分化出意识—— 柔软的【藤蔓】。 尖锐的【荆棘】。 两者共同控制这比肩魔法的伟力，两者相互制衡。 “藤蔓来自森林深处的圣堂……精灵们会定期向它祈祷、供奉它，他们族群里传承至今的【圣女】职位也是为了向藤蔓奉献，成为藤蔓的一部分。” 安娜贝尔顺着德里克的指尖滑到卷轴的最下角，那里，刻意被做旧、模糊的字迹，出现了一团浓重、潦草的点。 “而荆棘。不知为何，它早早就被封印。” 德里克皱眉：“这理应是个能与藤蔓抗衡的东西……但这张卷轴上关于荆棘的信息太少了，我怎么也没办法解读完全。” 少吗？ 不少。 安娜贝尔死死地看着潦草的那一团墨迹。 多少次，多少次，在泽奥西斯的阳光下，在教授的讲课声中，她悄悄偷看他在草稿纸上匆匆的勾画、不服气地吐槽他上课时又开小差时，早就记下了—— 这个独属于伟大的布朗宁的，变异写法。 浓墨里写着这样的信息： 【找到它，驯服它，让它直接撕咬我从而撕咬藤蔓，达成制衡，ok】。 【至于反噬……唔，不要紧，总之先搞定藤蔓】 【今天压缩饼干吃完了】 【哎，好饿，想啃羊皮纸】 第238章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1）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1） 前注：脑洞之作, 与正文无关，视评论决定后续 -1- 初冬。 窗外下雪了。 七岁的安娜贝尔在抄字母。 录音机里的女家教正沉闷地拖长声音： “首先，a的这一笔要又长又……” “——嘭！！” 一枚雪球陡然砸到窗户上。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小朋友看看自己工整小作业本上大幅度抖开的铅笔线, 沉默片刻，拿过自己工整套在花花小熊纸壳子里的小橡皮。 按住格子纸，拿橡皮擦干净，再踮起脚, 够到上方的录音机, 摁到关闭按钮，再摁到开启。 录音机里的女家教从头开始沉闷拖长声音：“首先, a的这一笔要又长又……” “——嘭！！” 安娜贝尔小朋友的铅笔线再次抖出了格子。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铅笔，爬上桌子，猛地拉开窗户—— -2- “我！在！抄！字！母！” -3- “抄什么字母。” 窗户下，楼栋外, 站在小区游乐区的小男孩穿着羽绒服，抛了抛手里的雪球，狡黠又灵动的绿眼睛让他看上去像雪地里的小精灵。 -4- “只有连“a”都写不直的笨蛋才需要在寒假抄字母, 好啦，爱哭鬼，快下来打雪仗玩！” -5- ……他嘴里冒出来的话绝对不像小精灵就是了。 -6 安娜小朋友攥紧了自己的花花小熊橡皮擦：“我才不——” “嘭”一声, 洛森小朋友再次扬起手, 一颗雪球打在她的窗框上，棉白的雪溅开。 “爱哭鬼，快下来打雪仗, 别磨磨蹭蹭的……这次让你两局行了吧？让你先赢两局, 可别和上次一样又哭鼻子。” 安娜小朋友的反驳立刻更变成了怒吼：“我才不是爱哭鬼, 泥巴脑袋——” 听到最讨厌外号的洛森小朋友立刻跳起来，翘翘的栗色短发蹦出毛茸茸的羽绒帽：“我才不是泥巴脑袋！！” “你就是！！” “我不是！！” “你就是！” “反弹！！” “反弹反弹！！” “反弹反弹反弹！！” “反弹……反弹乘以十八！！” 还没学到乘法的安娜小朋友：“……” 已经学到乘法的洛森小朋友：“……” -7- 七岁就背完全部字母表、学会所有加减乘除、还通读过一遍中外名著、脑子过分聪明的洛森小朋友扬起脑袋，抱住胳膊，哼了一声，然后在雪地上蹦了蹦，仰望着她的窗户露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8- 全世界她最最最讨厌的笑脸。 没有之一。 -9- 算了半天也没算出反弹乘以十八的安娜小朋友涨红了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泥·巴·脑·袋，不准冲我炫耀你的智商——” 她大叫一声，奋力冲他丢出了自己的花花小熊橡皮擦：“砸死你！砸死你砸死你！！” 洛森小朋友得意洋洋地往旁边跳了跳：“笨蛋，呆瓜，蠢兔子，下来，下来，有本事来打雪仗——” 安娜小朋友吸吸鼻子，怒火熊熊燃烧，就快要撸起袖子冲下楼抄起雪往死里打他了—— 但看到窗下，她的动作猛地顿住。 -10- 楼下的洛森小朋友还在冲自己对门的小青梅挑衅，不仅在雪地上蹦跳，他还大幅度挥起手来，蹦蹦跳跳的幅度大到羽绒帽的绒毛也像嘚瑟的尾巴那样甩起来：“喂，喂，爱哭鬼，爱哭鬼，你不会怕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嘭！！！” -11- ——是一大铲子雪，猛地砸到了他的头顶上。 猛然被击倒的洛森小朋友：“……” 从后背袭来浇了儿子一大铲子雪的卡拉：“噗嗤。” 扒在窗户上的安娜小朋友则发出了超大的嘲笑声。 -12- “让你嘚瑟，让你嘚瑟，你活该，泥巴脑袋——” 她吸吸鼻子，语气一变：“卡拉阿姨，你听到了，他刚刚欺负我！” 卡拉笑眯眯地把花园铲重新插回雪地里，防风手套按在把手上。 “听到啦，小安娜。” 说罢她就重新铲起一大捧新雪，兜头往小洛森身上盖：“这个小混蛋又欺负了你对吧，我帮你把他埋起来。看，小安娜，他埋起来啦——” 被亲妈原地掩埋的洛森小朋友：“……” -13- “说好是出来打雪仗，拿花园铲是犯规，你这个恶魔！” “哎呀，小混蛋，成年人的世界充满对规则的欺诈，没听说过吗？” “……老师说骗人是不对的！” “哦，你昨天骗小安娜书包里有糖也是不对的。你明明从不往书包里放糖果，小洛森。”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恶魔、恶魔、你不准再往我帽子里塞雪——把花园铲拿开——等我长大到能拿动花园铲——” -14- 卡拉无视了雪坑里自家儿子的无能狂怒，冲楼上扒着窗户的安娜勾了勾手。 她只说了一句话：“下来下来，大好的假期，放松放松啦。让这只小混蛋埋在这里，今晚阿姨请你吃火锅吧？” 安娜小朋友立刻脸上发光：“让他一直埋在这儿吗？” “让他一直埋在这儿。” “可以把火锅打包回来蹲在他旁边吃吗？” “火锅不行，但我们吃完火锅买炸鸡排回来蹲在他旁边吃。” “……好的，卡拉阿姨！” 安娜小朋友立刻旋转跳跃地蹦下了楼，旋转跳跃地牵过了卡拉的手。 她特意给自己围上了今年寒假最喜欢的小胡萝卜围巾，脸蛋红扑扑的，经过雪坑时还特意对躺尸其中的男孩做了一个鬼脸。 独自被埋在雪坑里的小洛森：“……” -15- 从记事起就拥有青梅竹马，真是一件非常、非常讨厌的事。 -16- 如果你不幸和她住在对门，还拥有一个那么那么爱搞事的母亲，就更讨厌了。 ……她总比你更受欢迎，比你更得长辈喜欢，比你更勤奋更积极，比你更骄傲臭屁，还端着讨人厌的一本正经。 -17- 安娜贝尔的父母据说是某个超级有名的豪门，小安娜刚刚出生的时候，她母亲不巧爆出了一桩影响挺大的豪门丑闻——好像涉及到虐|童还是什么—— 相关部门带走了她的母亲，而为了保护自己和安娜将来的名誉、减少麻烦，小安娜的父亲做主把她暂时带出了家族，吩咐仆人养在外面。 ……而正巧，他给小安娜选定的房子位于布朗宁夫妇的对门。 以上这些信息都是卡拉发现对门的男女不像夫妻却万分尊敬地照顾着一个婴儿后、好奇打探出来的。 那时候她刚生下莉莉，看着孤孤单单的小女孩便有点爱心泛滥，反正被丈夫强逼着呆在家里坐月子也闲得慌——“再去蹦迪我就原地死给你看，卡·拉·布·朗·宁”——便决定顺带照顾照顾这只幼崽。 ……当然，她的“顺带照顾照顾”主要内容只是把一岁零六个月的大儿子抱到一岁零三个月大的小女孩旁边，自己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拿过单反，咔嚓咔嚓拍照。 因为“洛森宝贝，再伸手玩你你爸爸会生气的，洛莉宝贝又太小啦，让我看看你被其他小女孩玩弄的画面嘛”。 ……期间洛森小朋友被安娜小朋友当成自己的玩具熊拍击了多少次肚子、捏捏了多少次脸蛋，玩弄了多少次头发啊，在亲妈的虎视眈眈下他还不能拍击、捏捏、玩弄回去……为什么对方在他来之后就丢弃了自己的玩具熊，连话都说不清楚就热衷拍打他呢……为什么在亲妈的相机里他只能不还口不还手地被她拍打呢…… 他觉得现在他的头发到处乱翘肯定要怪这一大一小两只雌性，他总长不高也要怪这一大一小两只雌性。 -18- 洛森小朋友现在七岁零三个月，身高98，他每天都会死死瞪着那张“七岁儿童平均身高表”和自己房间门框上的长颈鹿身高条，负气喝下足足三杯牛奶，在心里诅咒亲妈三十遍。 ……哦，他不诅咒小安娜，不为什么，他不屑于和蠢兔子计较。 -19- 而且他一定能比101的蠢兔子长得更高！！一定！！一定！！ -20- 今天也是如此，完成第三十遍诅咒后，洛森小朋友艰难地从雪坑里爬出来，抖抖羽绒帽里的雪，用防风手套笨拙拍打头发。 他早就怀疑了，哼，卡拉这个讨厌女人生他只是为了玩他。 她生莉莉肯定也是想玩她，但莉莉太得爸爸喜欢了，她玩一次要被骂一次，只能继续变本加厉玩他。 ……讨厌的卡拉！ 忿忿地踢了踢雪，洛森小朋友臭着脸走回家。 -21- ……想到什么，又半路折回来，扒在雪地里找了找。 -22- “而且，我才没骗人呢……” 昨天书包里就是带了安娜最喜欢的巧克力奶糖嘛，昨天可是万圣节前夜啊，他都准备好了相对应万圣节谜语呢，谜底是“连a都写不直的蠢兔子”。 -23- “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 一小时后，洛森小朋友打开家门，在玄关的地毯上跳了跳，抖掉靴子羽绒服里最后一点雪，然后按次序脱掉了靴子、手套，羽绒服。 他快步跑进开着暖风空调的客厅，轻快地窜到房间里跑了一圈，又重新跑回来。 爸爸在沙发上看报纸。小洛森一个弹跳蹦上去，把靠背抓得吱拉吱拉的。 “爸爸，莉莉呢？” “今天是万圣节，我刚刚送莉莉去同学家玩了，据说她要在那个女生卧室里用毯子搭堡垒。” 哦，那莉莉就是要在外面过夜了。 爸爸翻过一页报纸：“你呢，刚刚不是准备约小安娜出去打雪仗吗，这么早就回来？” 被两铲子埋进坑里的洛森小朋友：“……” -24- 感应到什么的爸爸放下报纸，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然后爸爸陷入了微妙且了然的沉默。 -25- “卡拉这次用花园铲铲雪玩我！！” “……要说妈妈。” “那家伙这次又在雪仗里欺负我！！” “……要说妈妈。” “卡——妈妈挖坑把我在雪地里埋了！！” “……” “我已经把表达换成‘妈妈’了！！” “……” “我每次告妈妈状你都装听不见是不是！！” “……” -26- 爸爸重新抖开报纸，文雅又镇定地竖起，挡住脸。 洛森小朋友：“……” -27- 可恶。 每天都感觉被这个家所抛弃。 -28- 洛森小朋友愤怒地滚回了自己的房间，愤怒地打开了日记，开始一笔一画地记录第一百零三次被恶魔卡拉打搅的好心情。 明明今天下的雪很漂亮，明明今天他团的第一颗雪球又圆又柔软，明明他第一次扔雪球就精准地把它扔到安娜的窗户玻璃上敲醒她了—— 而不是和之前那次一样，气喘吁吁地扔了一小时、浪费了二十多颗砸在墙上、灌木上的雪球，才敲响她的窗户。 -29- 恶魔卡拉。 ……愚蠢的、愚蠢的安娜，就知道闷头锁在小屋子里抄字母，这么长的假期都不陪他出来玩。 明明今天的雪这么漂亮。 -30- 想到这，小洛森更生气了。 “等开学后，我一定要换一个更会玩更能闹的小伙伴……” 要不是住在对门，谁要理那个闷闷沉沉的蠢兔子。 他掏掏裤子口袋，掏出那只被她扔出来砸他、印着花花小熊的橡皮擦。 它在雪地里上躺了好一会儿，被他捡起时，漂亮的纸壳已经软化、模糊了。 -31- 小洛森不甘不愿地瞪了它好一会儿，然后不甘不愿地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画笔和卡纸。 爱哭鬼原本一天就能冒四次眼泪水，发现喜欢的橡皮变丑后肯定还能冒第五次。 ……她简直烦死了！！他再也不要和她玩了！！ -32- 一小时后，洛森小朋友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小洛森拉开门。 爸爸拿着折好的报纸站在门外，文静的气质有点崩坏。 “……干嘛。” “你妈妈呢？怎么还没回来？” 嘁，男人。 -33- “我没说吗——”小洛森臭着脸拖长声音，“妈妈和安娜出去吃火锅了，晚饭不回来。” “……可今天是万圣节。” “对啊，妈妈走的时候我还听见她模模糊糊说什么，‘火锅店旁新开了一家有好多好多帅哥的会所，小安娜，阿姨带你开开眼界’——爸爸，什么是‘会所’？” 爸爸：“……” -34- 博闻强识的爸爸没有回答，爸爸露出了感恩节时站在厨房给火鸡开膛破肚的表情。 -35- “所以，今天晚饭只有我们两个。” “嗯，今天晚饭只有我们两个。” 小洛森见他露出这种神情，便习以为常的向厨房跑去。 布朗宁家经常这样，妈妈因为朋友工作或奇奇怪怪的理由出去玩，莉莉因为朋友露营或奇奇怪怪的理由出去玩——最后，晚饭桌上，往往只有一大一小的两只雄性。 小的那只其实也想往外跑的，但据妈妈所说，他爸爸的厨艺仅限于“读大学的时候给自己开罐头”，家里会做菜的只有妈妈和他。 所以，如果妈妈在外面浪，小洛森必须留在家里，否则爸爸会饿死。 ……这是卡拉亲口教育洛森的，真实性存疑，但看看爸爸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小洛森就觉得让他叫炸鸡外卖带着塑料手套啃的画面太玄幻了。 -36- ……虽然他真的很想趁父母都不在家的时候叫炸鸡外卖吃……但爸爸永远都待在家里，只要妈妈出去浪，他永远都待在沙发上，抱着手臂，神情莫测……就好像那个沙发有什么冰冻魔法。 爸爸永恒坐镇在客厅沙发上，小洛森从未成功叫过外卖。 -37- 不过后来他学会了翻窗户去对门的安娜家，安娜有自己的手机有自己的小金库，一看他翻窗说饿，就会气急败坏地跺着拖鞋骂他，再给他叫外卖。 -38- 在安娜家吃过外卖后，小洛森一般就直接拖着毯子在她的小床旁边睡了——妈妈在外面浪很晚不回家的时候洛森和洛莉最好也别回家，这是布朗宁家的常识。 ……唔，不过，今天是妈妈带安娜出去吃火锅，应该不会很晚…… 小洛森踩过小板凳把早餐吃剩的燕麦粥倒进可微波的盒子里，然后拿过安全小厨刀切香肠。 他花十分钟就快速搞定了一顿晚饭，然后端上桌子和爸爸吃完。 吃完饭后，爸爸望望八点零一刻的时钟，平静地说：“洛森，你今天去小安娜家睡吧。” 小洛森也望望八点零一刻的时钟：“可蠢兔子也没回来。” ……爸爸沉默了一下，咳嗽一声，赶他去看电视，自己去洗碗。 -39- 八点零二十分的时候，小洛森打开了电视，开始看《兔子向前冲》。 爸爸坐到他旁边，重新低头看什么厚厚的纸张。 八点零二十五分，《兔子向前冲》插播广告，小洛森跑进厨房给自己倒今天的第三杯牛奶，再小心翼翼端着牛奶回来。 爸爸依旧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 八点零三十分，小洛森喝完了牛奶。 爸爸依旧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 八点零五十分，《兔子向前冲》放完了，小洛森调台，继续看《蹦蹦跳跳毛茸茸》。 爸爸依旧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 ……九点零二十分，《蹦蹦跳跳毛茸茸》也看完了，小洛森关闭电视，跳下沙发，回到房间刷牙洗漱。 爸爸依旧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 九点零三十分的时候，小洛森重新坐回沙发。 他打开电视，换到《一百零一道甜品》，托着腮看里面的厨师做翻糖蛋糕。 爸爸依旧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 -40- “爸爸，你知道吗，等我长大了，在我的婚姻里一定不会做深夜只能一直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 “……” -41- 爸爸颇为用力地合上了手里的书，看向身侧一脸深思的自家崽。 -42- “都这个点了，洛森，你该上床睡觉了。” “不……爸爸也还没睡觉。” “你妈妈还没回来，我等她回来。” “安娜还没回来，我等安娜回来。” “……卡拉真是个恶魔，你不用一直等她的。” “洛森，你前天还说要和小安娜绝交，也不用等她。” “……” “……” -43- “爸爸，她们怎么吃火锅要吃这么久？她们掉进火锅里了吗？”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我讨厌火锅。” “嗯，我也讨厌。” 于是一大一小继续坐在沙发上，等啊，等啊，等。 -44- 当卡拉·布朗宁蹑手蹑脚推开家门时，就看到沙发上的一大一小。 她老公依旧以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可怕气质保持着低头看书的姿势，而她的小儿子已经睡着了，脑袋沉沉搭在男人的胳膊上，盖着毛毯，栗色的短毛绒绒的一团。 ……卡拉手更痒了，儿子的发色真的很像巧克力，这个俯视视角像一颗费列罗。 当然，她老公赶在她伸出魔爪之前抬起了头。 “洛森睡着了。别使坏。” 卡拉被他平静的眼神逼退了。 “我又没……” -45- 她示意他看向自己的后背，压低声音：“小安娜也睡着啦。” “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说我今天只是陪小安娜去了游乐园，没有去会所玩……呃，你信吗？” “不信。” “……咳。好吧，好吧……带着小安娜我也没去什么夸张的地方……只是一家攀岩馆。陪孩子玩的攀岩馆。” “洛森说有很多帅哥，还说你走的时候非常期待。” 卡拉：…… 啧。 -46- 所以她才要折腾这只崽啊，总拆她台，呸，活该被rua死。 不像莉莉，从未不拆她台，从来不和她对着干。 -47- “总之，我先把小安娜送回去……” “唔，安娜？” 两个大人同时僵了僵。 小洛森打着哈欠从父亲的手臂上醒来：“安娜……回来啦？卡拉，你到底带她去……” “嘘。” -48- 卡拉晃了晃肩膀，小洛森眨眨眼，看到她肩膀上沉沉睡着，蜷成一团的小女孩。 ……有点像他今晚在电视里看到的翻糖蛋糕。醋栗味的。 -49- 为了长高，小洛森的作息一向健康，此时虽然已经醒来了，但他的意识还是困得很迷糊。 “妈妈。” 他揉着眼睛，冲卡拉伸出手：“把安娜给我……” 卡拉还没反应过来，睡在她背上的小女孩就动了动小手，扯住了他的手指。 -50- “布朗尼……泥巴脑袋。” -51- 她在梦里还在骂他。 但他们实在太小，也太困了，没有余力去注意其他的触碰，没有余力去注意其他的情绪。 小洛森在迷迷糊糊中碰到了小安娜，她被放到他身边，像一岁的时候一样。 她拍击了一下他的肚子，扯了扯他的头发，然后双手双脚缩起来。 他嘟哝了一声蠢蛋骂她，扯了扯自己的毛毯，分给她一半，然后大手大脚地重新睡过去。 -52- 同一张坐垫上，肩膀挨着肩膀，额头碰着额头，互相靠着睡着了。 -53- 卡拉抱臂看了一会儿，然后实在没忍住，摸出手机拍照。 “哎，你说，这边这只会不会是我儿媳妇？” 她老公合上书，给两只盖了更厚的一张毛毯。 “不知道。别吵到他们。” 然后他转身走进书房。 “哎，哎，你怎么又生气了，哎，喂，你木着脸生什么气嘛，哎，我就是去看看帅哥……都没你漂亮……哎，摔什么门啊。” 第239章 第二百零三十一章 相互交叠的藤蔓与荆棘（中上） 第二百零三十一章 相互交叠的藤蔓与荆棘（中上） 【傍晚六点】 搭载着薇薇安和尤莉卡的魔法马车在空中轻轻一碰, 降落在森林边缘。 因为需要处理好家族的事务，她们两是出发最晚的——当然，也因为助理需要提前完成老宅与私宅日常工作的所有安排, 即便坐在马车上她也需要拿着厚厚的文件工作，所以薇薇安不得不放慢马车的驱动魔法—— 所以，比起凌晨开车出发的洛莉与捷克、深夜就拖着病体匆匆坐上马车安娜贝尔……她们应该是最晚到达的。 慢吞吞的马车、坐在对面沉迷公务的无趣女人、过于舒适的车厢环境——这一切都令薇薇安无聊犯困，她睡了挺长一觉。 当马车落地发出轻微晃动后, 薇薇安才打着哈欠醒来。 她穿着一件会被安娜贝尔皱眉评判为“不成体统”的吊带, 小臂上缠拢了一圈毛茸茸的独角兽尾毛。 斯威特法师看到绝对会皱眉点评“不知体统”，寻常人看了绝意识不到现在是寒冬的季节。 ……也和另一边抱着暖手炉瑟瑟发抖的捷克、手指头都被冻红的洛莉形成鲜明对比。 反正斯威特家的继承人特供马车自备高级恒温魔法, 如果不是要赶路，好容易坐上它一次的薇薇安肯定要端着冰咖啡和芒果冰沙上去过瘾——无趣的斯威特，一天到晚坚持不坐马车步行上班，问她还信誓旦旦说什么“杜绝日常工作特殊待遇化”——薇薇安看她就是单纯喜欢把自己裹成古板奶奶灰色的一团。 此刻，醒来的薇薇安掀开车帘, 扫了一眼覆盖在一片昏黑中的森林，伸手往窗口流动的恒温魔法护膜上戳了戳。 护膜显现出了相应的咒文。 [密度不明] [湿度不明] [云层无法分析] [时间18点整] [气温-22c] 薇薇安：……嚯。 从小在温室里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第一次见到这么低的温度，她望了望护膜外似乎平平常常的森林, 又戳了戳护膜：“这东西是不是坏了？天气降雨都检测不出来，温度评测也这么离谱……喂，不是说你们家这辆马车装载了最高级的气象魔法……” 助理嫌她吵, 放下了手头的文件, 也掀开车帘去打量外面。 这一看，她便深深皱起了眉头。 “喂，你看啊, 这一连串的不明……” “抬头看看, 薇薇安。” 薇薇安抬头一看, 然后她有些畏惧地往后仰了仰。 ——迷雾像即将倒扣的沼泽粘满了每一寸原本能称为“天空”的地方。 “……所以，气象魔法只能检测出‘不明’。明明位置是温带，温度却下降成这样……不正常。” 尤莉卡凝重地说：“快点下车，兰姆小姐。这里情况很糟。” 薇薇安：“这糟糕情况还用你说吗——” 话虽如此，她反而往温暖的车厢深处钻了钻。 尤莉卡没理，她俯身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施加了两层保暖魔咒，然后拽着一边嚷嚷着“我会冻死”一边往里钻的薇薇安出去—— “我会冻死的，我真的会冻死啊，你这个歹毒女人！” “你是个学徒，兰姆小姐，给自己罩上三层保暖魔咒就好，而且是你自己拒绝了我准备的棉服，非要穿着夏装。” 薇薇安：“我们不是去斯威特营地吗，我以为能待在营地里——我们不是要去斯威特营地吗！我们在哪？斯威特营地在哪？” 尤莉卡站定了，掏出法杖，念动咒语把悬空的魔法马车重新隐藏起来。 薇薇安被生拉硬拽地带在她身后，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空气，急忙抽出法杖给自己套第四层保暖魔咒。 但这于事无补，法师学徒再强效的保暖魔咒也抵不过这样的冷空气，薇薇安只能骂骂咧咧地从微缩盘里掏出囊肿的羽绒服。 ——远处没有任何营地的的灯光，四周一片不详的昏黑，迷雾与迷雾内若隐若现的眼球就罩在她们头顶。 这里是森林边缘，荒无人烟的森林边缘。 等到尤莉卡处理好魔法马车，她才抽空回答了薇薇安的问题：“我们当然不去斯威特营地。家主大人只可能允许小姐与他对话，也只可能告诉小姐他所掌握的信息，我们两个去营地什么都做不了。况且，如果让小姐发现我们没有待在私宅、反而追着她过去……会很生气的。” 薇薇安：“所以你一开始就想好要停在这里？” 尤莉卡：“嗯。” 薇薇安：“所以你也没打算对我说明？” 尤莉卡：“嗯。” 薇薇安：“……” 来了！又来了！这股牙痒痒的憋闷感！ 她真的很讨厌斯威特家这令人恨的先斩后奏！！ 兰姆大小姐磨磨牙，没好气地再次打量了一圈周围黑暗恐怖的背景：“那我们来这里是不是为了喂狼……” 她话还没说完，刚刚拿着法杖左顾右盼，似乎已经找到什么方向的尤莉卡骤然迈步，朝某个方向大步前行。 薇薇安：“……” 叒来了！ 她跺跺脚，在可怕的寒风中又给自己套上第五个保暖魔咒，恼怒地跟了上去。 助理拿着一本笔记，点亮着自己的法杖，在寒风中找了找，然后快速跑向某个方位—— 那是离迷雾极近极近的地方，几乎能看见森林最外缘枯黄的枫树。 助理抬高法杖，让魔法的光芒均匀洒落在铺满落叶的泥土上。 什么坚硬的东西被埋在厚厚的积雪、落叶、叶脉与坚实的泥土里，响应这这抹魔法，闪了闪。 “……果然，在这里。” 助理念咒加大了光芒，回身招呼薇薇安：“兰姆小姐，别在那里骂骂咧咧了，帮我挖东西。” 兰姆小姐骂骂咧咧地抓着法杖过来帮她挖东西。 “你为什么不挖？！” “我需要帮你照明。” “你要挖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挖什么你还让我挖？！” “不要浪费时间，兰姆小姐，快挖。” “……” 万恶的斯威特家族。 薇薇安在脑内进行了和斯威特家族的四百种绝交方法，手上的法杖倒是毫不含糊地进行挖掘工作。 大约五分钟后，杂乱的落叶与坚硬泥地尽数撬开，被埋在最下方的东西全部显露了出来—— 尤莉卡把点着光芒魔法的法杖丢给薇薇安，自己俯身，捡起了这件魔法道具。 是一个袖珍的火焰魔法喷射器。 薇薇安打量了几眼：“怎么？这东西被埋在森林边缘是挺奇怪的，但你特地跑到这里来找……” 尤莉卡抓着火焰魔法喷射器，示意薇薇安施法抹去道具上的泥土与灰尘，做过基本的清洁后，又在光芒魔法下转动了一下道具的外壳，翻出底座。 底座上雕刻着一个月季花与下弦月交叠的图案。 “……斯威特家的火焰魔法喷射器？” 尤莉卡把底座往法杖杖尖的光源处抬了抬。 隐蔽的家徽下，一枚更隐蔽的刻印浮现出来：as “这是……” 尤莉卡点点头。 “安娜贝尔·斯威特（annabel·sweet）。这是小姐的东西。” “……她要火焰魔法喷射器做什么？她自己不就能点燃……” “仔细看，这里。字母a刻的并不算直，有些歪扭……这个刻印不是魔法刻印，是手工刻上……” 薇薇安想到了什么：“是斯威特还没掌握火焰魔法时拥有的道具？等等……是她还无法施展魔法时拥有的道具？是……” “是小姐很小很小，字母还没办法写直的年纪，所拥有的道具。” 尤莉卡又握着喷射器翻了一面：“我听之前待在老宅的管家说过……小姐启蒙学习书写字母时总写不直字母a，习惯把那两条直线变成两道弯弯圆圆的弧线……为这事她没少被海伦娜夫人惩罚，直到七八岁才彻底改正。” 薇薇安皱紧眉：“七八岁？那，她七八岁之前来过这里，把自己的喷射器丢在森林边缘……你怎么想到去找这个的？” “我不是来找这个的。” 尤莉卡的眉比她皱得还紧：“根据我曾在那部手……咳，布朗宁法师留下的笔记中看到的，与小姐分开的那八年，他在外研究，不止一次进出过这座森林，进行一些神神秘秘的‘准备工作’。笔记里提到了‘布置相关道具’——而这地方是我唯一一个能从他含糊潦草的信息里辨认出的标记点，所以想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重要道具，从而推断出他目前进行的神秘计划。” 闻言，薇薇安左右看了看这分外渗人的地方，再重新端详了一下她们手中的魔法道具。 “你觉得这是布朗宁那家伙特意布置的吗？” “……不太像。它被掩埋在泥土里……我本以为是某种更隐蔽的……” “退一万步，那家伙是怎么弄到斯威特小时候的火焰|喷|射|器的？” 尤莉卡烦躁地咬了咬牙。 “不知道……我想，这个喷射器并不是布朗宁法师埋下的……但……” 为什么？ 小姐那么小、那么小的时候携带的魔法小道具，会埋在这座与世隔绝的森林边缘？ 【——她睡着了。】 许多许多年前，小精灵静静坐在树上，深绿的眼睛隐在叶片的阴影里。 阴影之外，午后的阳光下，是树下小未婚妻香甜的睡脸。 又一次吵吵闹闹的争执，她气红了脸，原本打算踹着自己的小皮鞋把他从树上踹下来的，但提着繁复的裙摆这么做了几次后就累了，气喘吁吁地放下腿，抱着胳膊坐在树旁生闷气。 ……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睡得好香。】 【那么……】 一束用叶茎编织的绳圈静静降下，与多年后每一次谨小慎微、踩在死亡线上的行动一样，14岁的精灵谨小慎微地勾动指尖，套住小未婚妻腰间的便携魔法盒，扫开搭扣—— 咔哒一声。 树下14岁的小姐轻轻唔了一声，有风拂过她的脸颊。 树上14岁的窃贼缓缓收起绳圈，一把握住了那枚袖珍的火焰魔法喷射器。 柔软的外包魔法隔绝层上还有女孩甜甜的醋栗香气，窃贼抽抽敏感的鼻子，心里轻嗤一声，暗自吐槽人类女孩就是娇气，竟然连护手霜的味道都和头发脸颊一模一样。 小洛森转动喷射器，翻到底座，用手抹了抹斯威特家徽，看到小小的“as”刻印在树影的折射下反光，而那个有些歪扭的字母a被光线直接弄成了圆滚滚的球形。 他忍不住动动发间完整的双耳。 ……哼，会魔法的人类做的东西，真是粗糙。 【到手。】 【就这么简单。】 然而，古怪的是，这时，他的心里同时燃起窃喜与恐惧—— 这是火焰，与魔法。 同时躺在他的掌心，一只精灵的掌心。 前所未有的。 没有精灵能想到。 而有了这个，有了这个，有了这个就能…… 【点燃，圣堂。】 第240章 第二百零三十二章 相互交叠的藤蔓与荆棘（中下） 第二百零三十二章 相互交叠的藤蔓与荆棘（中下） 【晚, 七点零三十分】 雪地里的运柴车还在缓缓前行。 捷克已经把点着驾驶魔法的法杖草草缠在了柴车的驾驶绳上，自己则紧紧抱着那颗运转加温魔法的暖手炉，将羽绒服收拢到最紧, 半倚着前座，偏着脑袋睡得很熟。 洛莉也快要睡着了，咪咪在她脚边的恒温箱里早就蜷成一团，她自己则把双臂紧紧缠在胸前, 头一点一点的, 随着柴车的颠簸晃动。 她看上去随时有被晃倒、撞到木柴的危险。 雪白的精灵从书页上抬起头，看了看洛莉向自己这里晃动的方向——她就快倒在他手臂上了。 【困吗？】 【唔……】 【睡吧。】 【……】 话虽如此, 那只小小的、连话都还不会说的精灵还是奋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手脚并用地爬下座椅，摇摇摆摆地，睡到了母亲用树叶与藤蔓制作的小窝里。 那只小窝紧紧挨着一丛醋栗，醋栗丛里还有母亲为他捉来饲养的小兔子。 他看着他彻底睡着, 肚皮朝上，手脚摊开，是个很富有安全感, 也很自信大方的睡姿。 小小的、柔软的一团。 拥有与妻子一模一样的深绿色眼睛，继承了他暗藏傲慢的眼神。 ……在打量那一小只之前，他从未意识到, 自己隐藏得很好的那份傲慢、恶劣——出现在一只幼崽看其余精灵的眼神里, 出现在与妻子相仿的深绿色眼眸里，是那么好笑且可爱的事。 他已经预见到他的未来会有多无法无天、离经叛道了。 他真想摸摸他的脑袋。 ……然而，甚至, 在小精灵最困最困、脑袋一点一点的时候, 他都不能给出肩膀或手臂, 提供基本的睡眠支持…… 因为哪怕是这只不会说话的幼崽都知道，【父亲】是脆弱、易碎、不可触碰不可玩耍的，他想，他在小精灵模糊的认知里只是病床上或摇椅里的一抹影子吧。 他的手臂从未有机会承担任何幼小的重量。 毕竟上次把手臂借给昏昏欲睡的妻子枕时，他吐了半床的血，把她直接吓哭了。 每当他感到好一点，他就会安抚妻子，把所有触碰的机会留给她，让她认为他还好，只是在经历一场漫长的重感冒。 ……但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去触碰小小的洛森…… 也不敢，他太怕把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诅咒通过血脉传递给自己的儿子。 妻子会很安全，他已经布置好了，当他彻底死去的时候，与他没有血脉联系的妻子可以自由地脱出整座森林、脱出整个圣堂力量——她那份精灵血脉里与圣堂力量联系的丝线早已被他剪断，任职圣女时，他就做好了放卡拉·布朗宁自由的准备。 伟大且自由、给他寂静的世界带来栗色与绿色的布朗宁。 ……哪怕第一千次瞧她，都会感到美丽。 作为一个为圣堂而生的无名氏，他跟着她离开，他要求冠以她的姓，他试着抹除一切可能留下自己痕迹的地方……如果不是孩子的意外到来，甚至，他会一直纵着卡拉维持所谓“同居情侣，随时可以分开寻找帅气小哥哥”的轻浮关系，永远不会提及所谓的婚姻仪式。 在他看来，精灵族的婚姻仪式太可怕了，那是永远的绑定。 血脉联结，命运缠绕，彻彻底底地陷入圣堂力量的循环。 你怎么可能通过婚姻绑定一个布朗宁？ ……你又怎么能把一个布朗宁拉扯进无尽的挣扎、痛苦与诅咒里？ 哪个布朗宁都不行。 哪个都不行。 精灵一族任职最久的圣女，他清晰地明白自己死后会变成什么东西，他清晰地明白，决不能让妻子也变成那种东西。 婚姻仪式会让他为她剪断的线重新连上，会令她也一并被圣堂的力量算进报复的范围里。 明明是这么一只受到全族宠爱、欢迎的美丽精灵。 没必要被闷在圣堂筹谋百年的绝望者拉进泥里。 但，就像他一直所认为的，你永远没办法控制一个布朗宁。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不知耍了手段、不知费了多少心机——她还是瞒着他的监视偷偷怀孕了，验孕结果出来的那天，得意洋洋、打败了什么似地冲他微笑。 【这样一来，我总能得个妻子名分了吧？一直没名分，搞得好像是你在占我便宜……明明是我嫖的你。】 精灵族的子嗣必须产生在一对举行过婚姻仪式的夫妻里，这个崇尚纯洁的种族直接断绝了“未婚生子”的可能性，没有缔结婚姻仪式的雌性精灵会在怀孕的第四个月直接带着所孕育的生命死去。 这无疑是逼迫。 布朗宁式不留余地的逼迫。 他从没想过子嗣，自己的血脉被延续下去只是个痛苦的灾难罢了，圣堂的力量会始终是盘桓在血脉之上、主导命运的阴影。 圣女也不被允许拥有子嗣，因为这会削减圣堂力量最终获得的【奉献】，还有夺取它力量本身、转化进血脉的风险。 圣女本身就是圣堂力量的容器——他的一生只是为了祈祷、传递与收集，死之后，自己的灵魂也将变作盛满力量的容器，彻底奉献给圣堂，成为这份力量磅礴的一部分。 圣堂怎么能允许容器诞下子女？ 容器的子女终将成为一个独立的自然生命，继承容器所盛的那部分力量，而假使那力量融进血脉，圣堂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背叛圣堂的精灵不得善终，背叛森林的精灵获得诅咒，背叛月亮的精灵无法存活】。 不过，卡拉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要成为他的妻子，而怀孕是催促他缔结仪式的最快方法。 ……因为这个美丽而苦恼的意外，他不得不与她进行婚姻仪式，把灵魂与血脉绑在一起。 洛森·布朗宁出生的那天，藤蔓找到了他。 它只宣判了这么一句：【违反禁令，你该死。】 ……这当然。 如果让它发觉他做圣女时留下的那些手段，就不仅仅是死去了。 洛森·布朗宁出生的那一天。 他清晰地看见自己生命线的尽头。 诅咒加重，藤蔓缠身，梦境深处出现可怖的迷雾，随时准备彻底吞噬他的灵魂。 ……他知道，只有一个办法能救自己。 找到【荆棘】。 ……然而，这副破败不堪、即将崩溃的身体，怎么可能找到那被封印了数个世纪的神秘力量，又怎么可能支付得起获取那力量的代价？ 驾驭那力量甚至还需要魔法与火焰。 ……他一个精灵，去哪里掌握魔法与火焰？ 空有智慧，脑子里藏满数十个世纪都未必会被旁人知晓的秘密，却只能躺在病床上咳血。 从那时开始，他不得不重新开始布局。 为了自己死去之后的未来，考虑了一千零一种可能性。 当他死去，婚姻仪式必须自动断开，妻子得以自由安全地离开； 当他死去，所有秘密必须带进坟墓，而开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他死去…… 全部安排好之后，他开始等待死亡。 痛苦，但也并非难以忍受。 每个习惯长跪在石砖上祈祷的圣女都能忍受痛苦，更何况他曾跪坐了百年。 难以忍受的，是无法再提供给妻子的肩膀，从未提供给那孩子的手臂。 小小的，软软的那团精灵。 还不会说话，就必须在他的诱导下学习独自生活。 ……卡拉离开时不会带上这只小幼崽，他很清楚，妻子的个性|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一旦决心离开、放弃做他妻子的同时，也会放弃成为小幼崽的母亲。 他也无法去要求她照顾什么。自由自在是这个布朗宁最明艳的特质。 想象她在自己死去后彻底离开这个笼罩阴影的地方，去到她一直念叨的“能吃肉的人类世界”“烟花超级好看的法师界”，这会令他微笑。 ……但，他的孩子。 万一真的应验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继承了血脉？ 万一那血脉里真的包含圣堂的力量，无法脱身？ 万一、万一，他被自己染上的诅咒缠上…… 死期临近，他太虚弱了，找不到任何解决的方法，只能尽力做些自己能做的。 ……如果不是诅咒。 真想摸摸他，揉揉他，让他犯困的时候靠一靠。 如果不是诅咒…… 雪白的精灵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他看着犯困的洛莉·布朗宁，看着她一睁一闭的眼睛，看着她缓缓往自己身上靠、戴着毛线帽的脑袋。 他没有抬手制止，只静静坐着，看她靠上了自己的手臂。 ……再穿过透明的它，像穿过一片冰冷的梦境。 洛莉冷得打了个哆嗦，清醒了一点。 她抱紧了胳膊：“怎么了？刚才又是一股大风吗？嘶，这破森林……” 嘟嘟哝哝地抱怨完之后，她才注意到静静端坐在一旁的陌生精灵。 洛莉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对不起哈，没碰到你吧？” 他看着她比兄长更浅的淡绿色眼睛。 眼睛，鼻子，头发，应当是更像没什么颜色的自己。 但嘴巴这里，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母亲。 ……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不会说话的时候会手脚并用的乱爬吗？ 睡觉的时候会大大方方的肚皮朝上手脚摊开吗？ 有没有能饲养的、长辈专门为她捉来的小宠物？ 那孩子……照顾她长大的同时，有没有记得照顾自己？ 他不知道。 哪怕是整个精灵族百年来最为智慧的存在，也无法知道，这么简单的小事。 “没有碰到。……没关系。” 第241章 第二百零三十三章 相互交叠的藤蔓与荆棘（下） 第二百零三十三章 相互交叠的藤蔓与荆棘（下） 洛莉闻言松了口气, 然后伸伸懒腰。 “雅各，你不困吗？” 他摇了摇头。 “我看看……唔，就快到森林边缘了……也不知道这天气怎么回事，嘶, 好冷。雅各, 来聊聊天吧？再睡会冻僵的……” “嗯。” “所以所以, 你曾经和我哥是怎么认识、怎么相处的？” 洛莉有些期待地摆了摆腿：“你知道, 我以前一直待在圣堂里祈祷……不太明白你们正常精灵是怎么长大的。我哥也只在小时候提过几次，说你是个‘讨厌自大的崽子’。你们经常争吵？还是打架？我能理解，哈哈, 那家伙肯定很招人烦。”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大概吧。那已经是很久的事了。不过，你是圣女？” “嗯……哈哈，当然啦，虽然只当了一段时间就跑出来了。你做祈祷时没见过我吗, 雅各？” “见过的。但那时你连睫毛都染成了银色, 我没意识到是你。” “……哈哈。圣女嘛。” 洛莉有些局促地移开头, 小径深处，由积雪带来的纯粹白光几乎被漆黑的浓雾吞噬完全。 【圣女】究竟是什么？ 如果这个问题由14岁之前的洛森·布朗宁回答, 他一定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一字一顿地告诉你—— 那是他全世界, 最讨厌的东西。 谁会不讨厌圣女呢？ 她能睡在最温暖的地方, 吃到最丰富的食物, 穿着最柔软的衣服, 走路时鞋面都踩不到泥或叶……那群不讨厌圣女、反而把她供奉起来的精灵肯定脑子有病。 就算任职圣女的小女孩与他有血缘联系又如何？ 他不在乎任何血缘联系，就如他那抛下孩子毅然私奔离开的母亲。 妹妹, 嗤。 他又不是什么兢兢业业的好哥哥。 就这样, 洛森·布朗宁发自内心地讨厌洛莉·布朗宁。讨厌她到甚至把精生中第一个“宿敌”称号给了出去, 讨厌她到甚至一个字都不对自己的小未婚妻提起。 直到他14岁那天，背着一整箱的爆爆乐，抓着一只虎皮小猫潜入圣堂，准备和讨厌的宿敌做一桩大交易，从而得到足够漂亮的精灵月长石，可以送给两个月后就要过14岁生日的小未婚妻。 哦，送小未婚妻生日礼物当然也不是喜欢那个猴子屁股，她占据他讨厌排行榜的第二名，和雅各·罗曼并列，洛森想弄月长石送她只是想再一次哄劝她和自己解除婚约，这样长大就可以肆意勾搭全世界的小姐姐。 他就是这么聪明，哼。 以防万一，这次潜入圣堂他还带了不少的东西——小未婚妻送给他的静音护套，小未婚妻送给他的防窥视自动魔法仪，一件隐形斗篷——有一个来自法师界大贵族家庭的未婚妻似乎真的挺便利，在她左一件右一件的魔法礼物加持下，小洛森感觉自己都好久好久没遭遇生命危险了。 ……呃，总这么占她便宜好像是有点对不起她，但没关系，等他长大变强，一定也会去回报她——把她从那个变|态阴沉的破烂家族拽出去，带她大口吃肉大口吃蛋糕的！ 披着隐形斗篷，戴着静音护套，背着一大堆货物，洛森脚步轻盈地溜进了圣堂，感觉自己的潜入从未如此顺利。 ……这么一顺利，好久好久没遭遇生命危险的小精灵便有些飘，他转转眼睛，心想，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过去只是通过爬树、扒在窗户上和【圣女】对话，这次，既然没有被任何精灵察觉的危险…… “嘿咻。” 洛森翻过窗户，轻轻降落在圣堂的石砖上。 【圣女】并不在她惯常跪坐祈祷的地方。水流声汩汩。水潭中长出的古树枝叶闪着圣洁的亮光。 “这就是圣堂内部……哼。就这样啊。” 没有他睡觉的树，他的水潭，他的醋栗丛与月亮好看。 完完全全比不上。 小洛森把货物藏到小洛莉惯常存放违禁品的那块石砖下，对笼子里的小猫竖起手指，说了一声“嘘”制止它的喵喵叫，然后掩上砖块，兴致勃勃地往深处走去。 如果说一只精灵的一生总有机会进入圣堂内部做贡献，那么小洛森肯定是唯一一个会被长老打出去的。 别说进入圣堂了，就连在外界离圣女近一点他都会遭到追杀。 不过，他才不管那些长老，小洛森无疑是整座森林最频繁“溜”进圣堂的精灵。 “这边好多长廊……哇，真大。” 而今天他都敢大摇大摆参观起圣堂了。 小洛森左右瞧了瞧，立刻被墙上、石柱上的壁画迷住了——那上面的线条可真美啊——这边也是，竟然没有任何刻刀的痕迹…… 他顺着自己最欣赏的壁画长廊走去，眼睛黏在平滑优雅的笔触上。 “这比那只老太太画得好看多了。有这样水平的画作，她还好意思自称什么‘精灵族最好的画手’，居高临下地说我的线条糟糕……负责这些壁画的精灵是谁啊，有机会我一定要偷偷去他家学……” 最终，他停在一根巨大、圆滑的石柱前。 石柱顶端刻画着一头缠绕着荆棘的…… “真美。” 说不上是什么动物，但它的棱角，它手足的晶石，它微合的眼睑，都令小洛森陷入了莫名的恍惚。 这头动物既像被迫锁住，又像自愿沉睡。 它既像沉在沼泽里，又像深埋在水底。 无论是画面的表现力，构图的神圣感，这头异兽肌肤上本身似花纹似荆棘的纹理…… ……真美啊，这些荆棘。 小洛森忍不住伸手，食指划过异兽胸口缠绕的荆棘—— “咔哒！……轰轰轰轰……” 他从恍惚中惊醒，慌乱地倒退一步。 石柱上，刚刚他触摸过的地方猛然下陷，某个古老的机关开启，一扇低矮的石门在左侧悄悄打开。 小洛森左右看了看。 确定刚刚开门的动静没有引来任何精灵。 于是这只胆大包天的窃贼再次兴奋起来。 他矮身，头伸进黑黢黢的暗道里，用精灵卓越的夜视能力和嗅觉判断了一下。 “……圣堂中的暗道？通向哪里？唔……有风，另一端是通的。左右两侧也有壁画……地面上有很厚的灰尘……但和圣堂的地面一样铺着大理石。” 一条完工许久、却从未被使用过暗道。 窃贼忍不住舔舔嘴唇，调整了一下自己静音护套的位置，将隐形斗篷系牢，直接弯腰钻进了暗道。 他喜欢探索秘密，秘密就意味着信息，信息就意味着价值。 ——而且，如果伟大的布朗宁不是这么热衷于冒险，他就不会常年作死被同族追杀了。 更何况，14岁，这正是最胆大包天的少年时期。 他想不出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那天，好奇心旺盛的小精灵走了很久，才走到了暗道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堵设计别致的墙，整堵墙都是由月长石制造的——他真该带把楔子来啊——月长石墙面闪着月光般美丽的流光，整个通道尽头就像泡在月光里。 小洛森在墙角找到了一本笔迹潦草的册子，里面全是晦涩的古精灵语，但他能看懂不少——他可聪明了。 “这条暗道是……百年前……一位精灵圣女建造……” 而这是那位圣女写下的研究记录。 嚯。 小洛森兴趣更浓了：圣堂的圣女为什么要背着其他精灵，建造这么一条秘密暗道？ 他握着册子翻动，紧紧靠在月光石墙上，想要借到更多的光源查看这份秘密的笔记。 “圣女的署名是……【无名氏】，嘁……没有署名吗，真够谨慎的……字迹潦草又锐利……笔锋真帅气，我长大肯定也能写这么帅气的笔锋……是雄性精灵吗？百年前，任职圣女的雄性精灵……” 小洛森一愣。 哦。 百年前，任职圣女。 这是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所谓的【父亲】留下的笔记。 他只愣了一秒，就歪歪头，继续翻下去—— 伟大的布朗宁没有父母，那个病床上的剪影压根不算什么。 ……呃，话说，那只精灵长什么样来着？记不清了，他连卡拉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圣堂力量的总和被分为两份……藤蔓与荆棘……唔，这什么名词，感觉好酷啊。” 小精灵跳过那段读不懂的、意为“血脉”的古精灵语，继续往下看：“倘若寻求庇护，必将向藤蔓祈祷……然而，寻求庇护者……者……嘶，这家伙的笔记也太文绉绉了。不能写清楚点吗，舌头要打结了。” [然而，寻求庇护者，必将被索取代价。] [圣女由藤蔓诞生，必将回到藤蔓中去。] [藤蔓追寻血脉生长，控制血脉从而引导命运。] [长时间索取藤蔓的庇护、让整个族群逃脱法师的搜寻与长年累月的自我封闭，导致藤蔓逐年变异，降下诅咒夺取血脉。] [变异藤蔓需要压制。] [荆棘，藤蔓的对立面，制衡圣堂力量的关键。] [倘若寻求自由，必将解开荆棘封印。] [然而，寻求自由者，必将遭遇痛苦。] [荆棘由火焰与魔法封印，也将掌握火焰与魔法。] [荆棘背叛血脉缠绕，驯服荆棘即可主宰命运。] [然而，长久被封印，荆棘需要被唤醒激活。] [并且，荆棘被封印的原因不可考证，驯服荆棘存在未知风险，据猜测，是……] [负面] [黑暗] [梦境] [沉沦] [异兽] [异兽] [异兽] “搞什么。” 看不懂的词越来越多，笔记到最后全是一段一段裂开、不完整的古精灵语，还有不少被粗线划去的，乱七八糟。 整本草草浏览完毕，小洛森烦躁地搓了搓自己乱翘的栗色头发。 发现有精灵比自己还聪明是件挺挫败的事，他还以为自己能看懂整本笔记记叙的秘密呢。 结果，也只大致明白了有一个被称为【藤蔓】的力量，这个力量是邪恶且强大的，与圣女死死绑定，圣女可以使用【藤蔓】，主宰什么圣堂力量……对吧？ 圣女圣女圣女，我知道圣女很厉害啦，整个精灵族的领导者，天生被森林宠爱，高高在上的，嘁。 唉。 不过，这种记一个关键词就到处瞎画的笔记法倒是很适合保密，别人连思路都看不清楚，他以后也要用这种帅气方法做笔记。 14岁的小精灵实在看不出更多信息了，他没了兴趣，把笔记扔回原处，就打算返回圣堂。 可，正在这时，墙的另一边响起了—— “洛莉·布朗宁。” 小洛森顿住脚步。 ……这竟然是堵不隔音的墙？ “洛莉·布朗宁。本届圣女还是太小了，不足以……” 小洛森快步贴近了传来声音的那部分墙。 这么一贴，他才骇然发现—— 不仅不隔音，这还是一堵半透明的月长石墙。 隐在流光后，是一场清晰的影像——墙的另一边，一座高耸、巍峨、纯白的房间。 它就像一座小圣堂。 而许许多多曾追杀他的那些长老，穿着长长的袍子，聚在一起，低低讨论着什么。 小洛森想到什么，立刻轻轻跺了跺脚。 长老们毫无所觉。 这面墙…… 单面隔音、单面不透明吗？ 从暗道这边，可以完完全全监视到那房间的一切，还不被那些一看就在开什么秘密会议的长老察觉？ 这设计也太帅了吧！ 小精灵立刻整只贴上了墙——活生生的圣堂长老们偷偷聚在小房间进行的秘密会议可比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前任圣女的晦涩笔记有趣多了。 然而，他兴致勃勃的笑容，下一秒就僵在了脸上。 “洛莉·布朗宁……” 长老们纷纷让开，眼熟的小女孩静静躺在洁白的石台上。 她依旧穿着他从未穿过的柔软衣袍。 但双手合十，双眼紧闭，袍下常年跪坐的双腿…… 鲜血淋漓。 小洛森用力掐紧掌心。 一位长老对着什么浅绿色的东西举起女孩畸形的小腿骨展示。 “她还太小了。” 他低声说：“并未发育完全……无论血脉，还是自身体格……我能理解您想获取力量的心情，但她无法负担……” 【可那被继承下的血脉绝对藏着我的力量！】什么东西在隆隆震怒，【既然不够，就把另一个带给我——血脉相连的另一个——】 长老们陷入了沉默。 半晌，一位年老的女长老动了动，小洛森认出那是教导他礼仪与绘画的老太太。 “洛森·布朗宁同样太小。”她低着头，小声地说，“他对您也不够虔诚，不会提供多少力量。您总要给布朗宁家族的血脉留下一份可以延续的……” 【我才不管布朗宁的血脉！！】 那东西狂怒地拔高声线，月长石制作的墙壁都因为分贝颤动起来： 【那是背叛的血脉——他们的父亲——从我这里窃取了——背叛、肮脏、就该一直笼罩诅咒的血脉！把另一个带给我——这种血脉没有被延续的必要！！】 向它展示腿骨的长老默默放下了手，重新给石台上昏迷的圣女接上了。 另一位长老走上来包扎上药。 精灵天赋的自愈能力开始生效，那些可怕的血腥逐渐消失，昏迷中的女孩渐渐恢复了健全的双腿。 “我们近几年和斯威特家族的往来取得了一些成效……很快，您不再需要耗费力量维持森林完全的封闭……所以，您的虚弱期会很快结束……” 【斯威特家族？】 那声音冷笑：【与豺狼往来无异于送死。当躺在法师的法杖下时，别来寻求我的庇护。】 “可，圣女现在的年龄实在是太小，就算她立刻举行奉献仪式也……” 【一年。我只能再忍耐一年。别说太小、太小、该死的太小——这种借口——布朗宁家的血脉总能创造出奇迹，不是吗？15岁，这女孩濒死时会在石台上爆发出应有的力量。】 “一年太……” 【住嘴！如果到时，这女孩的全部血液、骨头也不够——就给我带来另一个！洛莉·布朗宁死之后就把洛森·布朗宁按在石台上——如果这还不够，如果这还不够……把他的骨灰找到。把他的骨灰给我。】 长老们顿时爆发起激烈的讨论。 “可是……那是曾侍奉您百年、统领我们百年的……” 【那是个窃贼、叛徒。】 “但……” 【就这样。一年后将洛莉·布朗宁奉献给我。否则，你们就将失去森林的庇护。】 “……” 长老们的讨论声逐渐平息。 而那抹翠绿色的东西缓缓抽离，它抽离的姿态让墙后颤抖的小洛森联想到肿胀、变|态的蛇。 而不知多久、多久之后，石台上的小洛莉睁开了眼睛。 望着集聚在自己周围的长老，她浅绿色的眼睛维持着一潭死水的状态，冲他们伸出指尖。 那太像浑身雪白的精灵，睁着没有颜色的死寂双眸，缓缓抬起手臂。 “一月一次的祈福仪式结束了吗？结果是否顺利？” 【结束了吧。】 “……很顺利，圣女大人。请往这边走……接下来，您需要回到圣堂中心继续祈祷。” 长老们簇拥着圣女离开了。 圣女依旧众星捧月，依旧高高在上。 ——可只有墙的另一端，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小洛森—— 秘密之后的真相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原来，圣女所遭遇的，比他所遭遇的更可怕，更痛苦。 饥饿算什么呢？ 寒冷算什么呢？ 他那点小小的、阴暗的、上不得台面的嫉妒心又算什么呢？ 就算、就算再讨厌洛莉·布朗宁——他的小妹妹—— “不能那样。” 要毁掉、要毁掉……圣堂才行！ 尽快！尽快！一年后就、一年后就，一年后就—— 【一年后】 火光四溅。 长老们的怒吼与尖叫从外界传来，到处都在坍塌，到处都是火。 ……没有一个精灵敢上前制止，要问为什么，那可是魔法，与火焰啊。 昏迷的小洛莉趴在他的背上，她的膝盖浸满鲜血，他才刚刚把她从石台上夺下——但没关系，没关系，精灵的自愈天赋很强大，她醒来时就会好的—— 小洛森踉踉跄跄地跑。 这是第一次他逃跑时背着另一个生命的重量，所以，这是他第一次逃跑得这么艰难。 脚底不停地打滑，那是他花了三天，提前在所有矿脉节点涂抹的松节油。 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毁掉那个躲在秘密房间说话的东西——但总归，总归——把这个地方烧穿，就没问题了吧？ 他引燃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重点。 那条密道，那堵月长石墙，那些壁画，那些石柱，所有的大理石地面——他甚至在那棵古树栖身的水潭里倒入了高浓度的酒精——那枚袖珍的魔法火焰喷|射器还死死抓在他手心，带着斯威特的家徽，带着as的刻印，帮他一起点燃视野内能看到的所有东西—— 再快点，再快点。 他要烧掉圣堂。 他还要活下来，带莉莉逃出整座森林。 要跑得比火焰快才行。 烟雾已经窜进了口鼻，小洛森开始咳嗽——他的视野开始模糊，糟糕—— 但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太害怕可能追出的那抹翠绿色，他的右手依旧不停地开启魔法火焰喷|射器，竭尽全力地加大火势。 “嘭——！” 摔倒了。 ……面朝下倒下的，没关系，背上的莉莉没有被摔醒。 小洛森咳嗽着重新爬起，只这么拖延的须臾，浓浓的火灰与烟雾就包围了他们。 ……不行。他不会死在这里。他们绝对、绝对不会被烧死的。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既然有能根据某个壁画开启的密道，一定还有别的——这条路是通往绘制着荆棘异兽的壁画长廊——我偷溜进斯威特帐篷时看到的地图——一定有、一定有—— 记忆猛地浮现。 在那里！！ 那个异兽壁画的凹陷处，旁边，还有一副印着细微凹陷的月亮壁画！ 小洛森换下背上昏迷的小洛莉，将她死死在前方抱紧，然后猛地一低头，冲进了前方的火焰里。 嘶、好痛，好痛，但那块壁画就在那儿，快到了，快到了，只要再忍耐一下下—— 洛森·布朗宁在浓烟与火焰里用力拍上了卡拉·布朗宁曾绘制的那轮独特月亮。 圣女私奔时特地建造的那条密道豁然开启。 找到了—— 他紧紧抱着洛莉，耳尖上撕裂般的疼痛在扩大，但甚至无法查看是什么在被燃烧—— 洛森一头跌进自由、混乱、有着微弱光明的未来。 被火吞噬的右耳独自留在圣堂。 第242章 第二百零三十四章 刻入骨髓的了解勾勒完整的想象殿堂 第二百零三十四章 刻入骨髓的了解勾勒完整的想象殿堂 and aybe i should s and start fessg…… 也许我应该停下我的脚步, 向她摊牌我的一切。 ——引自there’s nothg hold’ back 【晚，七点零三十五分，斯威特营地】 安娜贝尔咳嗽着跌入了帐篷中的软椅。 幽绿无光的石像依旧悬挂在她腰间，从父亲那里要来的卷轴副本紧紧抓在手中。 她的头很痛, 嗓子也很痛,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卷轴里的信息清晰地告诉她时间紧迫。 得到“藤蔓出现在外界攻击薇薇安”信息的德里克已经志得意满地做出了攻击森林的决定——但安娜贝尔知道他不会成功, 洛森在八年间周密且可怕的布置绝不会让任何法师越过森林的防线、窃取精灵宝藏—— 可问题是，此时，她也必须借助父亲的力量打破森林边缘的迷雾才行。 那迷雾是绝不可能向法师开放的。与梦境魔法斗智斗勇的安娜贝尔最明白不过。 但如果没法穿过迷雾, 她就没法进入森林，赶到布朗宁身边。 ……况且，她不能仅仅“赶到布朗宁身边”……她要找出布朗宁现在的位置，思考布朗宁现在的状况, 做出解决方案……这并不是童话, 不顾一切地冲进危险地带献上真爱之吻可没法解决邪恶, 斯威特法师还想活着回到法师塔。 那头擅长冒险的蠢熊可以不顾一切，她不行。 “冷静, 想一想……斯威特……这一次, 你必须仔细想一想……信息已经很完整了……这一次……” 这一次, 不同以往。 你知道洛森·布朗宁的全部计划。 你是他的共谋者, 他的交易对象。 而根据卷轴上的信息, 根据你目前知道的森林的秘密……你可以拼凑出…… 安娜贝尔抓紧石像, 合上双眸，在心中无声念动咒语。 【布朗尼, 让我见见你。】 【思维再造……记下关键词的笔记法……潦草的秘密符号……你的思考模式, 任何一种, 让我重新模拟一次。】 斯威特法师此时念咒的行为几乎是荒谬的，她并非一点就透的魔法天才，要在毫无基础的前提下瞬间掌握那法师界唯独一位天才法师创造的全新魔法是荒谬的—— 【布朗尼，让我见见你。】 但，腰间幽绿的石像再次微弱地闪起光芒。 女法师搭在扶手上的左手中指也倏忽闪过一抹幽绿。 【布朗尼，让我见见……】 【嗨，蜜糖宝宝。听说你想见我？】 安娜贝尔在自己构建的思维梦境中睁开双眼。 泽奥西斯学院的教室，他坐在自己身边，穿着长袖秋季校服，短短的铅笔头夹在耳后，撑着侧脸冲她露出一个痞气满满的笑容。 ……这是个无数个她熟悉的午后，无数个她的悄悄偷看，与他无数个回眸。 啊，这里。 她初次构建的梦境魔法。 她最能解析的完整布朗尼。 “巧克力脑袋。” 徘徊在思维与潜意识之中的梦里，第一次被她完整构建的洛森·布朗宁眨了眨眼。 “你想知道什么，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看着他。午后的阳光让他转动圆珠笔的指尖显得有点透明。 “告诉我你的计划。全部。” 他转了转漂亮的绿眼睛：“这次我告诉了你全部，毫无保留。” “我如何确定你没有对我说谎？” “你知道怎么确定我是否说谎。” 洛森放开转动的圆珠笔：“初雪的那天，感恩节前夜，你明确试探过我是否对你说谎。当我对你摊开讲明我的计划时，你……” “我吻了你。” 安娜贝尔冷静地动了动睫毛：“你不可能在应对我的吻时说谎。” 洛森笑容更甚：“更何况那时你的脚还放在我的膝盖上。难道我能在那种情况下说谎吗？” ……没错。她所知道的计划，和他所施行的计划，理应没有出入…… 教室用来刻画咒语的水晶台板在空气中浮现，拉近，悬在他们两人面前，逐渐浮出了一张完整的地图。 安娜贝尔转头，看着地图。 初雪那天，洛森曾画给她的那张地图。 “这是森林周边的矿脉节点。你计划在这些点埋入我们提前研究好的元素法术，这样既能毁掉圣堂最后的力量供给，也能……” 洛森接着她的话轻快继续：“……也能阻止你父亲的进攻，彻底切断他对精灵宝藏的野心。假死的事实传遍整个法师界，藤蔓会被这事实引出森林，试图攻击莉莉——而森林将不设防。元素法术被躲在暗处的我的咒语催动后，德里克·斯威特会陷入虚弱期，召唤德鲁拉根。我将解决德鲁拉根，而你出现，夺下他握在手中最后的权柄，成为斯威特家的新任女主人。” 周密详尽的地图再次拉近了一些。 斯威特法师从未拥有过目不忘的天才能力，之所以能在梦境魔法之中这样清晰、细致地描绘这张地图，无非是她独自留守法师塔的那个月曾怀着深切的担忧心情，将它翻来覆去地记诵了千百遍，直到每个点、每个位置都烂熟于心底。 “我们的计划理应没有问题。” “我们的计划当然没有问题。” 洛森也看向那块水晶板：“我筹谋了八年。还加入了你。我们的合作是绝对完美的。” “可你却出了意外……” “这计划的施行会有危险，但绝不存在能威胁我生命的意外。否则，我不会向你承诺，‘一起度过新年’。”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 “某种计划之外的事发生了。你不得不切断与我的联系？” 洛森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我从不会主动切断与你的联系，蜜糖宝宝。”他笑，“想想看，什么意外会让我切断与你的联系，丢失了准备寄给你的短信？你知道的。” 教室，午后的阳光依旧映衬着精灵堪称完美的侧脸。 安娜贝尔几乎瞬间得出了答案。 “你失去了自我意识。” 她看着他：“某种力量让你失去了自我意识，巧克力脑袋。但凡你能有一分的清醒，就会尽全力向我营造某种‘一切安好，我很ok’的傻瓜谎言。” 他不说话，只是笑。 没错。 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清醒的时候一直是个拼尽全力想对她耍帅的傻瓜。 什么意外会让他停止耍帅？ 交流赛前，那些头昏脑涨全力爆肝的夜晚，最终他昏在玩偶熊的皮套里，坐在她宿舍门口，变成彻头彻尾的笨蛋； 在建构区，那些无止境的追杀与过多失血，最终他依托着她的肩膀，不仅暴露了精灵的身份，还靠着她睡着； 拍卖会时，那些恐怖密集的浓雾与眼球，最终他躺在她的膝盖上，痛得瑟瑟发抖，第一次在她眼前哭着许愿逃避…… 这些一点都不帅的狼狈时刻。 都发生在他昏沉、疲惫、困顿无比的时候。 某种力量沉没了洛森·布朗宁的自我意识。 所以他被那力量变化成异兽的姿态，失去记忆，失去理智，在梦境里猎杀各个年龄段的自己，也间接等于猎杀自己的曾经—— 当【异兽】在梦境中杀死所有年龄段的【洛森·布朗宁】，会发生什么？ 他的自我意识彻底消失，他作为【洛森·布朗宁】的存在被彻底湮灭。 失去自我……完全被那力量掌控。 那么，这意外如何发生，发生在何时？ “……既然写下了一切搞定、准备回程见我的短信……你是在计划完成的那一刻，失去了自我意识。” 安娜贝尔咬紧嘴唇。 “你原本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一切计划。你……最终在哪个位置遇害？” 洛森伸手，透明的指尖碰了碰她在唇上留下印记的牙齿。 “我不喜欢除我以外的东西在你唇上留下印记。”他答非所问：“不准咬，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狼狈地合上双唇。 “我构建完整的你是为了模仿你的思维思考，别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对我耍流氓，巧克力脑袋！” 洛森耸耸肩：“可这就是完整的我，你知道完整的我一定会在这时候对你耍流氓的，蜜糖宝宝。” 蜜糖宝宝想咬他。 尽管他只是她用魔法构建的幻想。 “有本事你本精切切实实来亲我！”她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我们都一个多月没在现实见面，梦里亲多少次都没有实感，我才不喜欢——呸，重点是，总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搞些有的没的，严肃点——” 安娜贝尔猛地顿住。 “……你从不会在该紧张的时候紧张，该郑重的时候郑重，对吧？” 洛森吹了声轻浮的口哨。 没错。 他从不会在该郑重的时候郑重。 “那么，你布下元素法术的顺序，会与我的选择完全相反……我一定会把最容易布置好、最安全的节点放在第一顺序，这样能为后期困难的节点打下基础……而你……” 安娜贝尔看向水晶板上的地图。 “圣堂遗迹。森林的中心。最危险的地方，反而会是你第一个动手布置的。你在布置魔法时绝没有遭遇意外。藤蔓那时正被你假死的消息引出森林，时间长了它会察觉到什么重新回来，所以你会第一时间处理最危险、最中心的圣堂遗迹。按照你告诉我的交易，雅各·罗曼是你的引导者，他会主动带你瞒过长老、前往这里，所以，在你的判断中，这个位置反而最简单、最安全。” 洛森打了个响指：“哎呀，真聪明。” “……你第二个动手布置的地点，是圣堂遗迹旁的古树。就近原则。你觉得反正要冒险就索性多冒一点……不怕死的笨蛋。” “蠢宝宝，好好说话，骂我干嘛。” 安娜贝尔攥紧双手，思维在那块水晶板上迅速划去自己排除的位置。 他会先处理最危险的节点。 所以划去圣堂周边。 他会再处理关乎宝藏的节点。 所以划去森林腹地。 接着他会处理关乎藤蔓能动用力量封闭的节点。 所以划去森林边缘。 最后…… 安娜贝尔看向水晶板，密密麻麻的地图，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颗点。 它待在一个孤零零的地点，不属于任何宝藏划分，不属于任何圣堂力量，又孤僻又倔强。 “……是你觉得最简单、最轻松、最不会出错的位置。这个位置给你充足的安全感。你对我说过，你带我进入的梦境也多次构建过，这地方是……” 曾举起果酱赞颂的洁白月亮，曾紧紧蜷缩安稳依靠的树枝，曾无比喜欢的水潭、醋栗丛、月季花。 小精灵洛森·布朗宁过去的“家”。 小小的树洞，紧邻着没有精灵愿意接近的沼泽，但拥有最饱满的醋栗丛。 安娜贝尔看着那个孤零零的点，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孤零零的小精灵。 最喜欢的地方，整座森林最有安全感的位置。 而且，她甚至看到了…… 五六天前。 他完成了一切。 回到自己曾经最喜欢的水潭边。 坐在某颗石头上，眉飞色舞地摸出一张纸条，取下搁在耳后的羽毛笔。 垫着膝盖，龙飞凤舞的写道，蜜糖宝宝，我会在平安夜的时候出现在你背后…… ——然后，某种力量闯入、袭击了他，而荆棘便在他濒死时失控、爆发，将他的自我意识彻底拉入水底—— 某个一直隐藏在某处的无名氏急忙偷过那封没写完的短信，夺回残存他温度的幽绿石像，通知她—— “如果卷轴里记载正确……你是因为【荆棘】而变异……可，那时，什么力量袭击了你，布朗尼？我又该怎么救你？” 梦境魔法中，她创造的洛森冲她摊开手掌。 他的笑容永远那样得意洋洋、比午后的阳光还闪亮。 “我就知道你会找出我在哪，全世界最聪明的蜜糖宝宝。来找我吧。找到我……只要你找到我，自然就能救我。” “来找我……安娜贝尔。只要你来到我的身边。” ——安娜贝尔·斯威特重新睁开双眼。 一闪即逝的梦境魔法消退。 她腰间的石像重新熄灭，她左手中指的那圈美丽指环继续回到隐形的状态，正如某个傻瓜永远无穷无尽、神秘旺盛、无论多么虚弱都会第一时间响应她呼唤的生命力。 “……我明白了，布朗尼。” 安娜贝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抽出法杖，走向帐篷的出口。 尽管额头滚烫、喉咙阵痛，但她的步伐从未如此坚定。 第243章 第二百零三十五章 三线交织后真正揭露的目的 第二百零三十五章 三线交织后真正揭露的目的 【六天前, 森林腹地，精灵聚居处】 “咳咳，咳咳……嘶, 真痛。” 洛森·布朗宁靠在树根上, 一边喘着气, 一边叼过绷带, 单手旋开便携背包里的试剂瓶, 往自己汩汩淌血的侧腹伤口涂抹浓缩药汁。 戒备再如何松散, 也是圣堂遗址，这些伤势是他意料之中, 没事, 死不了。 想必是德里克在边缘的动作让那些长老的神经全部绷紧了。 不过，因为与斯威特法师顺利达成交易、得到了她的倾力赞助，这次出来他携带的药水都是最高级的天然魔药，十几分钟就能好全，不用费心计算金钱得失、特地节省资源。 ……呼, 受伤了就能擦药痊愈的感觉真好。 布朗宁法师也没打算节省魔药：他是要活蹦乱跳完好无损活着回去的, 但凡回去时让女友发现他身上有一点点的口子——一丢丢的口子——一道浅浅的划痕—— 啊，那他就等着吧。 必要遭遇唠叨、责骂、恐怖的低气压，说不定她会闹到平安夜都不让他好好过, 在他试图吃苹果用力抬爪把苹果拍到地板上。 ……想想就头痛。 平安夜果然还是做苹果派吧, 她会不舍得把那些焦糖化派皮砸在地板上的。 洛森拉过绷带, 一边考虑着自己能免遭报复的平安夜的甜点，一边牵着绷带, 迅捷漂亮地完成了伤口包扎, 还一边重新勾勒出那张位置图, 划去了自己完成布置的地点。 天才的脑子就是可以同时考虑甜点与计划。 最危险的圣堂遗迹、周边已经完成了, 森林腹地的位置也全部搞定，森林边缘的位置他收殓卡拉遗骸时弄得差不多了，所以，就剩醋栗水潭那里……布置好水潭那个点的魔法，他就可以回去做苹果派……还有炸鸡……平安夜应该可以吃三块炸鸡了吧？ 哦，对了。 洛森放开系绷带的手，伸进背包掏了掏，掏出那枚袖珍的洁白石像。 “在此之前，还得找到前任圣女的骨灰……啧。” 究竟那家伙为什么要设置成“和妻子正式合葬才能揭露真相”？ 要不是他执行计划时顺便去迷雾里找齐了卡拉的遗骸埋进墓里，想着恶魔赶紧升天离开滚得越远越好，别来对蜜糖宝宝逼逼什么有的没的—— 都不知道，前任圣女的骨灰竟然一直被秘密藏在某个地点，而坟墓中的只是个欺瞒圣堂的障眼法。 如今的布朗宁法师已不是14岁了。 14岁的他匆匆将那本由古精灵语记载的笔记浏览一遍，不解其意；如今的他却早已完全通读，理解上面的所有重要信息……与自己血缘上的父亲一样，依靠那本笔记，他如今知晓许多、许多，也许几个世纪都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过目不忘是个非常方便的天赋，它总能在关键时刻为他节选重要信息。 别说是完全复写出14岁那年匆匆翻过的笔记，把那天欣赏过的所有壁画内容与笔记内容串联在一起，从而找出荆棘真正的封印点，找到解开封印的代价与驯服它的方法—— 并且，他拥有充分探索、核实这些秘密，再将它们的价值利用到最大的卓越行动力。 史上第一位精灵法师。 无需百年，他只花了八年。 ……以一个赌徒、窃贼、强盗不计代价的行为模式。 触碰这些禁忌引来的诅咒的确会拖死一位侍奉圣堂百年的圣女，但正如洛森赌赢的——它无法再残害一只通晓魔法的残耳。 幸运，也是不幸，就因为他的残疾。 拥有了魔法天赋，得以进入法师界，找到圣堂之外、更强大的力量。 残缺的精灵都不能算作完整的生命。 事实上，除了洛森·布朗宁，没有残耳能活过一个月，失去耳朵后的他们生命力本就减弱到了微乎其微的程度，自然无法被诅咒标记、承认……看，连诅咒都不会把残疾看作一只纯洁精灵。 ——更何况，赶在诅咒之前，魔法、火焰、迷雾、眼球、梦境、恶意、藤蔓、荆棘——这只残耳所背负的可怕怪物已经够多了，诅咒早就被被这些东西挤压到了凄惨的角落，就像在狮子爪下的小猫。 可惜，有关【血脉】【命运】的相关信息，他还是知道得太晚了。 那是记忆中那本笔记他唯一无法读懂的词——洛森曾试着辨认那个词，但他无法在任何研究搜查中找到这个秘密，它只存在于早就被剿灭的异人生物口中，作为某个默认无需写入书籍的常识，一代一代，循着长辈的教诲相传。 ……没有长辈，没有父母的他，可真是吃了大亏啊。 这最恐怖、最无法防范的隐患，他依旧无法解决，只能随时绷紧神经，等待所谓的血脉…… 如果早点潜入德鲁拉根三世的梦境，就能知道……可惜没有如果，而伟大的布朗宁从不屑于回头。 “前任圣女的骨灰……也许能起到什么作用。” 假使笔记上那个词真的是“血脉”，那位圣女死去时，肯定做了什么，藏在自己的骨灰里。 他通过隐藏骨灰对圣堂力量做了什么手脚，所以才彻底激怒了它，试图杀死我和莉莉。 做了什么手脚？ 洛森掏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掰碎扔进嘴里。 一想就明白了。 作为既驱使过藤蔓，也操纵过荆棘，没人比洛森更清楚圣堂力量如何抹杀自己的敌人。 绞碎、榨干、彻底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可是，在德鲁拉根梦境中所看到的，卡拉·布朗宁的死法……他刚刚才收拢、下葬的…… “她留下了骸骨。” 她竟然能留下骸骨，没有被圣堂力量完全吞噬。 而且，就蜜糖宝宝所描述的，卡拉甚至还躲在梦境深处，保留了一部分独立的灵魂。 所以，前任圣女……找到了，解开血脉的方法。 他剪短了卡拉·布朗宁与整个精灵族、整个圣堂力量绑定的血脉联系，所以，卡拉死后得以保留完整的骸骨、灵魂，不被圣堂力量吞噬。 剥离血脉的行为真正触怒了圣堂力量。 可杀死卡拉后，它才真正发现这一点——那时，也许它还试过掘起前任圣女的坟墓，翻找他的骨灰，但那伪装用的一盒沙子什么都没有。 除非有人收殓了卡拉·布朗宁的遗骸，将其规整在“骨灰”身旁，正式合葬…… 墓碑上的机关才会启动，假骨灰盒彻底消失，落下标志着真正骨灰位置的洁白石像。 石像是一份谢礼。 给予帮助自己和心爱妻子合葬的有缘人，送给他解除血脉联系的方法。 但想也知道，圣堂力量不可能收殓卡拉·布朗宁的遗骸，狂怒的它把她的骨头绞得到处都是，洛森在迷雾里用荆棘搜寻都花了整整三个通宵。 ……如无意外，这谢礼将永远埋在土里，成为一个秘密。 这手段非常、非常谨慎……值得称赞……但…… 洛森拍拍膝盖上吃完的压缩饼干碎屑，把手中的石像扔回背包，重新拿过绷带包扎伤口。 ……别问，问就是伤口好像有那么一丢丢超出预计，没能被药汁完全覆盖，它还在往外淌血。 “骨灰应该就藏在那里。” 过目不忘的天赋真的很好用。 石像上雕刻的荆棘与异兽，无疑，指的是那副卡拉绘制的壁画，它镶嵌在石柱上，是那条月长石密道开启的机关。 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藤蔓可以感知整座森林，但它不会搜寻前任圣女曾拼命逃出的圣堂。 想必，骨灰就藏在密道中的那道月长石墙附近。 谁会愿意把自己埋葬在困居了一辈子的地方？ ……谁会这么狠下心？ “嘁。” 不过，还是没有我聪明。 到底是被圣堂力量弄死了，能聪明到哪去。 想到这，洛森收紧了拉扯绷带的手—— 雪白的绷带渗出幽绿、粘稠的血。 “……这样子真吓人。” 身体的变异速度随着失血加快了。 洛森很肯定荆棘不会失控——自己可是用亲自研究出的魔法将荆棘彻底变成了他的意识衍生——好歹遭了那么大罪—— 但，万一，那什么恐怖的【血脉】【命运】趁他虚弱时浮现，彻底吞没他的意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哪怕“骨灰里藏着解除血脉的方法”只是个没时间验证的推测，他也必须把它偷出来，放在身边。 能带回法师塔研究最好。 “圣堂遗迹……反正我在腹地，顺路回去一趟吧。” 找到它，再去醋栗水潭。 这样一来，就会比预期晚几十分钟返程。 但赶上平安夜，留出洗澡、换高领毛衣、烘焙苹果派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今天不打联络喇叭，做好醋栗水潭的工作后，直接给蜜糖宝宝写封惊喜短信……跟着包裹一起回去，吓吓她，嘿嘿。 【现在，晚，九点整，雪地】 捷克是生生被冻醒的。 ……冻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向身后，确认那只发挥了家族优良花心传统的精没有真的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把陌生大美人泡到手—— 两只精灵安安稳稳地隔着一段距离坐着，陌生大美人依旧在读书，而惯常发挥家族优良花心传统的精一反常态，她紧紧抱着蜷缩着咪咪的电动暖光恒温箱，缩在毛线帽中的脑袋与羽绒服中的手臂一起高高举起，给陌生大美人提供看书的灯光。 捷克：“……” 捷克被这世界名画震了震，不禁后仰。 救命，有生之年我竟看到布朗宁家族的精为泡美女当舔狗jpg 咦，不对啊，我兄弟一直试图当斯威特的舔狗，他只是每次试图舔之前都被斯威特精准激怒，从而张嘴咬人家罢了jpg 洛莉并不知道自己举恒温箱给陌生大美人提供看书灯源的画面直接列入了世界名画范畴，也不知道自己在捷克眼中已经变成了舔狗—— “雅各，你真奇怪。” 她一边把恒温箱贴肚子贴得更紧从而取暖，一边看着陌生精灵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古精灵语犯嘀咕：“都晚上九点啦，你怎么还在看书？” “嗯。我喜欢看书。” “……你在看什么呢？看到现在都不腻的……说起来，你穿的好少，这个温度一直把手指露在外面都不冷的吗……” “习惯了。” “……对哦，你说自己是之前一直在附近游荡的精灵，没离森林太远过。喂，雅各，附近的小镇怎么样？他们能接受精灵的存在？他们和泽奥西斯的学徒有什么不同吗？” “不知道。我独居。” “这样啊……你之前住在哪里？” “……一堵月光石墙的旁边。睡得很沉……几天前才被……意外唤醒。” “哇！你家的房子是月光石做的吗？那你是不是超级有钱啊雅各？雅各雅各，求包养！！” “……不。” 一直低头看书、互动仅止于出口回复的精灵终于皱了皱眉，给出其他反应：“女孩子不要把包养挂在嘴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瞎讲的，你不要当真。” “瞎讲不好。” “哈哈，哈，哈哈。……知道了，以后不说这个词了。” 前排操纵驾驶魔法的捷克实在听不下去了。 听到布朗宁家的精灵拼命没话找话贴近另一只陌生精灵，小心翼翼仿佛被对方的每个回答牵着鼻子走——他简直头皮发麻。 莉莉到底在干嘛？ 这只精灵再漂亮也没必要这么亲近他啊？ “咳咳。” 洛莉扭头：“哦，捷克，你醒啦。嗓子不舒服吗？” 捷克：“……” 捷克更加用力地清嗓子。 “我们快到了，斯威特营地的灯光就在不远处，看。你们要不要先收拾行李？这位……雅各，对吧。你要准备一下呈给斯威特营地守卫的介绍信吗？你说是受德里克法师邀请前来这里的……” “嗯。谢谢。” 陌生精灵合上书本，手指一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片。 捷克用眼角的余光去瞥那张纸片上的字样，发现依旧是晦涩难懂的古精灵语。 精灵发现了他的目光，收起自己密密麻麻写满古语的信件，略略颔首：“只是封简短过头的便条。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简直梦回每次在宿舍通宵肝游戏时，隔壁桌的室友在指尖转动模拟着一连串观测天体的具象魔法，一边用刻刀在金星表面编写咒文。 ……捷克真的好讨厌学神哦。 尤其是凡尔赛且不自知的学神。 “说起来，我和洛森在学院也是同学，没怎么听他提过你的名字……” “小时候见过几面而已，不算相熟的玩伴。” 捷克哼了一声：“那你们就是不熟……” 【谁告诉你，我描粗人名就是对谁有好感了。】 【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也不熟。哥们，今天周三，食堂限量的牛排汉堡，要吗？】 ——模糊、久远的记忆划过捷克眼前。 他微微瞪大了眼，握紧车绳的手指在这一瞬间用力到发白。 雅各·罗曼……这名字不是……这名字不是…… 多年前，蓝发蓝眼，一脸倨傲，停在他们桌前的转学生。 他可绝没有—— 捷克猛地回过头去，无色的精灵正巧把书本与信件都收进了袖子，发现他的视线，便抬头，淡淡瞥了一眼。 这一眼，捷克仿佛看见了整座埋在寒冬中的山谷。 ……过分美丽、虚幻、圣洁。 雅各·罗曼可绝没有这样的气质。 而且，借着远处逐渐浮现的、斯威特营地的灯光、借着这灯光在积雪上反射出的光线—— 捷克清晰地看见，光线轻盈穿过这只精灵的肩膀，像穿过灯下的飞雪。 他没有实体。 “有什么事吗？” 捷克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这是一只陌生的精灵……这是一只死去的陌生精灵！ “没、没有！” 捷克急忙扭回头，避开了那东西的视线。 他忍不住伸手掐住自己的手腕：否则会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幽灵！幽灵！竟然撞见了幽灵——在这种荒无人烟、被干掉也不会被谁发现的法师界边境——一只幽灵坐在他的柴车上——他撒了谎——德里克法师绝没有邀请他，因为他是死的——幽灵！幽灵！幽灵坐在他的柴车上！！ 捷克不禁咬掉了干裂的嘴皮。 ……简直梦回学生时代，他打牌时输了赌约被迫在晚上观看《咒怨》全系列……但那时旁边好歹有个呼呼大睡的室友的胳膊可以抱住啊！！那时呼呼大睡的室友好歹会在被他的尖叫和摇晃吵醒后给予温情嘲讽，告诉他鬼并不存在啊！！那时身旁呼呼大睡的室友一直散发着强效安全感的光芒啊！！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告诉他“我们正要去寻找极有可能已经彻底黑化的我兄弟，我警告你别打什么鬼主意，我兄弟比幽灵可怕多了”？？ 一只幽灵在他的柴车上！ 他是不是打算先吃了我，再吃了莉莉——不，不对，看莉莉和这只幽灵谈得这么投机，说不定莉莉根本不会死，会被幽灵带回老巢同化，像电影里那样—— 冷静！ 捷克！ 只要一靠近斯威特营地，接触到营地那里的检测魔法，他就露馅了！ 现在该慌的不是你，是幽灵！ 而且，而且，既然他盗用了雅各的名字，就说明他的确认识洛森……他的外貌特征也的确是精灵……他……他不会是什么长发蜘蛛女鬼……别怕…… “啊，捷克，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抱着恒温箱的洛莉突然说，拍了拍捷克僵硬的肩膀：“你看，那边。斯威特营地的亮光是不是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捷克不敢回头，他怕后方这只洛莉像恐怖片一样，已经被幽灵操控了。 “哈、哈哈，没有啊，我一直在操控驾驶魔法，放心……” “真的哎。喂，捷克，你看一眼，斯威特营地的亮光到我们后方了——已经快消失了啊？” 捷克看了一眼。 属于人类与魔法的灯火的确点在他们后方，并逐渐远离。 运柴车在一条崎岖的山道上继续颠簸前行，车轮下，前所未有的辙痕在从未被动物踏足的新雪上滚出。 他们错开了斯威特营地。 他们正前往森林边缘。 捷克立刻念动咒语，调整驾驶魔法——但这调整于事无补，柴车依旧按照覆盖魔法的某种力量笔直前行—— 捷克回头瞥了一眼，那只幽灵已经双手抱臂，彻底闭上了眼。 那家伙……难道……难道…… “喂，捷克，怎么回事啊，方向绝对搞错了吧，但柴车的速度变快了，你赶紧调整——”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的森林边缘】 “喂，尤莉卡，你到底要抓着这枚袖珍火焰喷|射器走多久啊，我都快冻僵啦……” 尤莉卡竖起手，打断了薇薇安吵闹的抱怨。 照明魔法依旧点在她的杖尖，如同执行每一次命令，她的目光仔细沉稳，动作有条不紊。 “找到了。” 尘埃与泥沙之下，很久很久之前，属于孩童大小的脚印，曾仓皇地跑过这里。 从某个地方跑出来，踉踉跄跄地遗失了那枚魔法火焰喷|射器，再彻底离开…… 尤莉卡倒追着这串印记，仔仔细细，缓慢但确实地…… 找到了终点。 望着那枚已经磨灭、被盖上一层新鲜的、属于成人的、登山鞋的脚印—— 她停住脚步，抬高法杖，看着眼前似乎与其他边缘毫无区别的浓雾。 尤莉卡·斯威特呼出一口含着冰碴的白气。室外的温度似乎已经降到了零下二十几。 “就是这里。浓雾的突破口，布朗宁法师曾从这里出入。” 她收回法杖，示意薇薇安赶紧做下标记：“走吧，去营地找小姐做汇报。我们找到了穿越浓雾的方法。” 薇薇安一惊，却也动作利索地掏出自己的法杖在地面做下了魔法标记：“你是说，斯威特要穿越这些可怕的迷雾，进入到……” 【与此同时，斯威特营地】 “父亲，请您让开。” 安娜贝尔·斯威特缓缓将法杖对准德里克·斯威特的后背：“脱下您的家主戒指，召唤那头龙过来。我知道您骑着它越过迷雾、去过森林上空。请相信，我并不想伤害您……但，时间很紧，请别再磨蹭了。” “你怎么敢，安娜——” “父亲，立·刻·让·开。” 【与此同时，离森林最近、最近、最近的边缘】 在柴车疯狂的颠簸，周围急速加大的风雪中，洛莉·布朗宁捂住自己的毛线帽，弯下腰来，发出无声的尖叫。 捷克撒开缰绳，扭身试图抓住她。 ……他再次与一双毫无颜色的眼睛对上，那只幽灵在颠簸中静静站起，像轮船船头庄严的石像。 他透明的手臂微微收拢，按在洛莉的肩膀上。 ——“轰！！！” 天旋地转，隆隆咆哮的风雪打在捷克的脸上，但那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后，黑暗的寂静吞没了他们。 ……他们竟一头闯进了森林边缘的迷雾。 捷克独自站在可怕的寂静里。 “……莉莉！莉莉！你不要紧吧，喂，莉莉，快回答！” 在人类学徒绝无可能建立完整感知的迷雾中，梦境与现实的边界，洛莉·布朗宁睁大了眼睛。 她眼前，那只通体纯白的精灵，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就像是一枚小小的，白色石像。 “走吧。别怕。” 他冲她摊开手心，眉眼柔和了一些：“跟我走吧，跟我去遗迹那里，完成最后的祈祷……圣女。荆棘就快彻底挣脱封印，森林需要你。” 这只陌生的幽灵在呼唤她回归那个可怕的地方。 洛莉本该害怕的。 ……但她看着他与兄长、与自己微妙相似的五官，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只有一种奇怪的、想哭的冲动。 “你是谁？” 前任圣女？ 无名氏？ 又或者……父亲？ 雪白的精灵却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不是。” 他不再能够控制崩溃的圣堂力量，当然不再是圣女。 他从妻子那里窃取了布朗宁的姓氏，也不再是无名。 他从未担当过……如今也不能…… 是父亲。 “……你为什么要引我进入森林？” “圣女有只能是圣女来做的事。” “但，我来这里，是要救我哥……” 从骨灰中苏醒，由灰尘与诅咒维持，百年前的那位圣女垂下双眼。 “我很遗憾。但，你们实在来得……太晚了。” 他平静地说：“它已经完成了全部的转化，即将苏醒……那只异兽彻底降临在现实的时候，洛莉·布朗宁，已经毫无挽回余地。” “圣女，你必须杀了他。趁洛森·布朗宁还留存着微薄的意识，杀了他，制止他被那些恶意同化……让他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吧。” 尽快杀了他。 赶在变成我这幅模样之前。 第244章 第二百零三十六章 陷入淤泥的恶意彻底溢出梦境 第二百零三十六章 陷入淤泥的恶意彻底溢出梦境 and all the people say:“you ’t wake up, this is not a drea” 那些人会说：“你永远无法醒来，你以为你还生活在梦里？” ——引自gasole-halsey 15岁的洛森·布朗宁在梦中奔跑。 他跑过浓烟、跑过黑灰、跑过倒塌的石柱与圣堂，脚边掠过某块壁画上的破碎的月亮。 他拼尽全力地奔跑, 喉咙阵痛, 视野模糊, 但不敢停下哪怕一分一秒。 快点。 再快点。 还要快点——必须逃跑—— “你可真会跑。小东西。” ——不能被那头怪物杀掉！！ 洛森吸了一口气, 更用力地抬起沉重的双腿。 这是他这一生经历的最艰难的逃跑。 比15岁那场付出了残疾代价的逃跑还要艰难。 虽然, 此时, 梦境中，肩膀上没有另一个生命的重量, 身后也没有猩红火舌的追赶—— 有的, 只是幽绿色的荆棘。 可怕尖锐的植物在他背后张开爪牙，它投下的阴影像是浓雾一般罩住少年的头顶，避无可避。 那头怪物慢悠悠的脚步声一直响在脑后，伴随着怪物身上可怕锐利的幽绿色晶体。 “哈、哈、哈、呼……” 不知道跑了多久。 不知道逃了多久。 已经很累、很累，很痛、很痛了。 在被那怪物杀死之前, 他急速跳动的心脏就会爆炸吧？ ……但, 不行，不行，就算死于心脏爆炸, 他也不能落进那个怪物手中……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 “1, 2，3, 4, 5……” 不紧不慢追在他身后的【异兽】轻轻说：“小东西, 你是这些梦境中, 我要杀的最后一个了。你真的很会逃跑，是不是？和其他鲁莽冲上来试图杀死我的蠢货不一样。” ……因为，他是这梦境中，最后一个活着的【洛森·布朗宁】。 其余的，已经全部被那头异兽杀死，死在荆棘之中，死在浓雾里。 正如那头异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死【洛森·布朗宁】，15岁的洛森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跑。 ……近乎崩溃、拼尽全力地坚持这场漫长的逃跑，害怕任何停顿，就仿佛切实回到了15岁那年的大火里。 不能被它杀死。 我不能被杀死。 我还有必须要做的……要做的…… 洛森咬破舌头，喝了几口温热的血液，给灌了铅般的双腿注入了一些力气。 【异兽】看着这只稚嫩的精灵重新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不禁歪了歪头。 他失去了全部记忆，到现在都不怎么能搞懂自己杀这些精灵的目的。 所以他杀戮时其实一直是在消极怠工——否则，就这具怪异的躯体里每时每刻散发的磅礴力量，不消十分钟，异兽就能捏死所有梦境里的绿眼睛精灵——这帮精灵不管大小一律是看到他就要扑上来杀他，简直又烦又吵又膈应—— 不知怎的，异兽感觉，只要自己想，就能控制所有梦境，杀死所有生命，再…… 从梦境中挣脱，降临到现实里。 ……嘛，不过，现实有什么好去的？ 就异兽这幅模样，去了现实也只能不停杀掉前来讨伐怪物的正义之师吧。 出于某种微妙的、近似于工作摸鱼的疲惫心理—— 异兽便拖延了这场杀戮，慢吞吞、晃悠悠、一个个去结果那些精灵的性命。 四处逃窜的这只15岁少年似乎最不好杀，但也仅仅是“似乎”而已。 ……啊，好无聊。 猎物就剩最后一只了。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拖延五分钟玩啊。 ……早知道就不放那只血液香甜的人类回去了，留在这里，既能做倒数第二个生命力旺盛的猎物让他折磨得尽兴，还能给自己随时随地提供甜食……应该从动脉开始把她全部吃干净的，当时只吸了一口，真可惜。 杀掉。 杀掉所有。 无论喜欢的，还是讨厌的。 ……等等，【喜欢】【讨厌】是什么鬼东西？ 他忘了。 反正杀掉就行。 想到这里，【异兽】心里又升起某种熟悉的烦躁感。 他看看前方奔跑到快休克的洛森，伸出指尖，轻轻一弹。 “什——” 汹涌、粘稠、如同浓雾般的恶意兜头盖下，15岁的洛森被一道汹涌的幽绿色浪潮冲了出去—— 恶意组成的海浪直接将他抛出了梦境中的圣堂遗迹，抛离了那头异兽的追捕范围，又将他重重摔在了焦黑的树干上。 洛森张了张嘴，沙哑地咳出血来。 这一摔让他痛得说不出话。 痛、好痛、好痛、骨头、背部、脑袋都…… “继续逃吧。继续逃吧，小东西……你很聪明……但逃不远的。嗤。” 那怪物还在圣堂遗迹里。 ……对了，这是个好机会！他被刚才的攻击直接抛出了这么一段距离，不就间接等于跑出了这么一大段距离—— 他和那怪物的距离拉开了！ 一定要抓住这个好机会！ 洛森咬咬牙，摇晃着站起，踉踉跄跄地冲进烧焦的树林里。 逃。 继续逃。 他是最后一只存活的……必须活下来，才能，才能…… 淌血的手指奋力抓住树干，到底是精灵本能，紧要关头，他下意识就想以自己最擅长、最快捷的方式，径直荡去另一枚树枝，跃过可能会绊倒自己的树根或落叶。 “小东西，我不太明白。” 逐渐被丢在身后的圣堂遗迹里，那怪物通过四周树叶的阴影，幽幽地提问： “你这么狼狈不堪地逃跑，是做什么呢？” “——又不会有人来救你。” 洛森脚下一顿。 下一秒，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受伤的肩膀一歪，张开的手错失了抓住下一枚树枝的机会——他狠狠地从树上滚落，砸向陡峭的林地—— 林地尽头，就是一池沼泽。 “不——” 15岁的精灵很瘦，也很轻。 毕竟这时他还必须按照戒律食素，连炸鸡是什么食物都不知道，。 轻轻的他摔下、落地、又因为树根或石块绊倒、颠簸，甚至弹起。 ……再摔下、落地，周而复始…… 像片脆弱的叶子。 浸满血。 遥远的圣堂遗迹，似乎传来那头怪物爽朗的嘲笑声，它远远旁观着这一幕，似乎忍俊不禁。 大抵是本能，异兽觉得每只浸满鲜血的洛森·布朗宁都那么好笑、难堪、咎由自取。 【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做不到无所不能的软弱之辈，算什么东西。】 ……而每只洛森·布朗宁，也都深深厌恶这头丑陋的怪物，拼死也想将它彻底扼杀在梦里。 他们互相厌恶自己。 但此时，15岁的少年再没有余暇去分析。 他仓皇地护住了自己的头部，感觉那怪物的嘲笑声永无止境，与传来的、绵绵不断的、几乎要将自己撕碎的痛苦一样—— 梦境里的他似乎不会摔死。 但痛感永远这么鲜明。 最痛、最痛的，是脸颊右边的…… ……右边？ 湿湿的，热热的，散发着腥味的血淌入他的嘴角。 精灵颤抖着收紧抱头的双手。 一如完整的洛森·布朗宁每一次、每一次都会在梦境魔法里做出的动作—— 碰碰左耳，确认它还在。 碰碰右耳，确认它……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才不是残疾！我才不是残疾！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完整、连贯的记忆在少年的脑中炸开。 可刚刚那异兽弹指浇来的恶意浪潮迅速污染了记忆里的每一份明亮。 【废物。】 【残疾。】 【穷鬼。】 【贼。】 对的。 ……他想起来了。 没有人……没有生命……会来救他。 他一直都……都是……被优先抛弃的那个……所以才……才会那么追求……无所不能…… “喂！！你这个小混蛋，清醒清醒——抓紧！！！” 身体再次悬空。 但没有传来恐怖的痛感。 ……好像是手被扯住了。 黏糊糊的。 洛森困惑地眨了眨眼，重新找到焦距，看清自己正悬在那口漆黑的沼泽上，鲜血一滴一滴滴入下方翻滚的恶意。 “小混蛋，小混蛋，小混蛋——想什么呢，清醒一点！” 他便又困惑地抬起头。 抓住他手腕的，是一只非常美丽的女性精灵，拥有一双深绿色的眼睛。 卡拉·布朗宁趴在陡峭的林地边缘，一手紧紧抓着树枝，一手紧紧握着洛森·布朗宁的手腕。 “喂，你清醒一点，我这就拉你上去——” 哦。 是她。 记忆再次浮现，这次，它们更加清晰、完整了。 【我不在乎……】 【从来没在乎过……】 【布朗宁家没有父母，只有我和莉莉。】 说谎。 他那是，纯粹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难看，才说这样的谎。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没期待过父母呢？ 天赋异禀，从诞生那天起，就拥有记忆。 他便拥有了太多太多有别于洛莉的珍贵回忆。 关于母亲，关于父亲。 母亲给他捕过兔子，教他爬树、做果酱、搭兔子窝。 父亲曾在他眼前摊开那些满是古精灵语的潦草手记。 ……那两只带给他生命的精灵，切实存在过，从未被他忘记。 只是，他们从来都不是…… 【你一直是被抛弃的那个。】 恶意在树影、在沼泽、在整个梦境里无声滚动。 【你一直是被抛弃的那个。想不起来吗？】 ……嗯，想起来了。 他一直都很讨厌莉莉。 不是因为她圣女的身份。 是因为她…… 【连歌都唱不好。那孩子真的是前任圣女的血脉吗？】 【弹奏也太糟糕……卡拉不可能有这种孩子。】 【他的画作实在是……】 【大的那只布朗宁。怎么父母的优点一个都没继承到？不像圣女……】 【……资质太差。他这样，将来长大连糊口的木匠都做不好。】 洛森有一个妹妹。 歌唱得很好听，所有乐器都能弹得好，还会跳舞，会祈祷。 所以大人们选择她去宠爱，他是被抛弃的那个。 洛森有一个妹妹。 笑起来很甜，眼睛颜色很浅，头发颜色被染成最高贵的银白，指甲永远干干净净。 所以族群们选择她去宠爱，他是被抛弃的那个。 洛森有一个妹妹。 因为她还小，因为她还没有出生，因为她不出生就预定了爸爸妈妈最宠爱的小公主位置…… 【生下莉莉后卡拉就和狼人私奔离开了，把我们丢在沼泽里。】 洛森讨厌沼泽。 现实中的那片沼泽并不是漆黑的，它和他的头发颜色一样，又脏又浑浊，所以小精灵们叫他泥巴脑袋。 那天晚上，卡拉做了什么呢？ 洛森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清清楚楚。 她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边笑着流泪，低头亲吻了墓碑上的名字。 她抱着莉莉的襁褓把他们带到沼泽边的树屋里。 她又吻了吻莉莉的头顶，吻了好几遍，再把莉莉珍重地放进他的怀里。 【妈妈要和帅气的小狼狗私奔啦。】 最终，那天，卡拉只对他说了一句告别语：【要照顾好妹妹哦，小混蛋。】 ……洛森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离开。 他什么都没得到。 哪怕是一个额头吻，一次摸头，一句最简单的关乎他自己的叮咛。 为什么呢？ 因为他画画很差劲，因为他没办法全部看懂那些艰深的古精灵语吗？ 因为他没有继承父亲的浅色眼睛，没有继承父亲的浅色头发吗？ ……对啊，你当然比不过墓碑与婴儿。 你只是一只不怎么讨喜的小精灵。 永远永远，优先被抛弃的小精灵。 【布朗宁家没有父母，只有我和莉莉。】 说谎。 拼命对自己说谎。 洛森很清楚，哪怕是成为学徒，哪怕是成为法师，哪怕全世界唯一的亲人只有洛莉·布朗宁—— 他依旧满口谎言，对洛莉做了最恶劣的报复。 他不告诉她父母的存在。 他不告诉她她的其他亲人。 【布朗宁家没有父母】 没有父母的，只是他而已。 洛莉的爸爸妈妈，不是他的父母。 两只布朗宁。 他肯定是优先被抛弃的。 圣子与圣女。 他也是优先被推出去联姻的牺牲品。 所以，所以，必须要变得无所不能……如果做到无所不能……就不会，再被优先抛弃了吧？ 【天真。愚蠢。】 恶意在混乱的记忆中翻滚。 但洛森明白了，那不仅仅是单纯的恶意。 那是荆棘、那是浓雾、那是——他自己。 是不是会被优先抛弃？ 这种问题，从一开始就明白了。 洛森想到这，冲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卡拉笑了笑。 他15岁了，学会说话了。 ……也学会非常帅气地笑了。 “整座梦境都在崩溃，恶意污染了所有，我是最后一只小精灵啦。” 他轻声提醒：“不要紧吗？我失控时找到了父亲的骨灰，所以父亲的灵魂碎片应该也在这里。我想，他的灵魂碎片对应现实中的位置，应该在梦境中的圣堂遗迹里……” 卡拉瞳孔猛地缩紧。 “你之前，应该也在梦境见到父亲的灵魂碎片了吧。如果把碎片好好保存，修补……他还有从圣堂力量中脱出的机会。” 卡拉抓住他手腕的手在发颤。 有火星打在她的手背上，烫出丑陋的疤。 “你明白作为一个游魂，生存在梦境深处的滋味。父亲不能以一个游魂，徘徊在现实中的圣堂深处啊。那多可怕？” 洛森瞥向卡拉另一只手紧抓的树枝。 树枝的中心逐渐开裂。 “快去吧。恶意吞没我之后，肯定会彻底污染父亲的灵魂碎片。我不一样，我在现实的体征依旧是活着的。” 湿湿的、热热的液体打在他的脸上。 洛森眯了眯眼睛，他右耳的位置一直在淌血，所以整张右脸的触感都湿漉漉的。 视野也很模糊，他分不清那是否是眼泪。 ……根据事实判断，应该不可能是眼泪吧。 “你知道吗，我非常、非常小的时候，曾经想过，你们会不会优先选择我。一次都好。” 洛森重新低下头，看着脚下翻滚的恶意。 “但不会的。答案一直是不会。你为了丈夫抛弃我……他为了妻子抛弃我。你们一直都不算是我的父母……你们是一对夫妻……所以，我也不是很想要你们做我的父母。现在我是法师界最厉害的精灵法师。如今你们谁都没有我强大。就算我从这里掉下去……也会是法师界最厉害的怪兽。没人能杀死我。藤蔓不能，圣堂不能，什么都不能。” 卡拉努力了很久，试图发出声音。 但洛森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两个布朗宁之间，也没有多余开口的必要。他们都很清楚，最终的选择会是什么。 ……该死的清楚。 “我明白。……我都明白。起码这次，谢谢你愿意出手……一次就好，起码一次，你优先握住了我。” 洛森再次仰起脸，冲卡拉微笑。 “拜拜。” 卡拉泣不成声地放开了手。 下落的洛森看着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向圣堂遗迹，抢救丈夫的灵魂碎片。 恶意涌入他的口鼻，淹没了最后一声轻轻的呢喃。 “……拜拜，妈妈。” 【命运早已注定。】 【无论是否强大，无论是否帅气。】 【我一直、一直……】 【都会被优先抛弃。】 好痛啊。 好痛啊。 好痛啊…… 【闭上眼睛，停止逃跑，就不会痛了。】 【就算被杀死，又如何呢？】 【没有人会救你。】 最后一只小精灵下沉，下沉。 但他的手依旧是往上伸的。 不对……不对……记忆不是这样的……我还有……别的……要活下来…… 【你说那头狼人？他有许多孩子，他是别人的父亲。我们不可能永远麻烦他。】 我知道……我不会牵扯亚瑟的……但…… 【捷克只是个普通学徒。你想他做什么呢？他只会被失控的你杀死。】 ……捷克当然也不行……他最好的朋友……不能……麻烦…… 【莉莉。】 ……不要莉莉……不要莉莉……不要圣女……好不容易才把她救出来…… 【那，还有谁？】 还有谁？ 【你当然是会被他们优先抛弃的。】 ……还有谁，不会优先抛弃我？ 深深的，漆黑的泥底，洛森张张嘴。 有那么一个名字。 那么一个光是念出来就会柔和的名字。 但…… 【你忘啦。】 【她说：卑贱的贼。滚开。】 【那是全世界最讨厌你的。】 【也是全世界抛弃你最多次、最长、最痛苦的。】 ——对哦。 ……好痛啊。 那他……如果真的死去……就不会被优先抛弃了吧？ 【没错。闭上眼睛。睡吧。】 最后一只小精灵伤痕累累的背碰到了沼泽的最深处。 他轻飘飘地悬起，手脚垂下，放纵漆黑与幽绿密密麻麻裹住自己。 【现实】 整座森林摇动起来。 ——铺天盖地、交叠尖锐的荆棘拔地而起。 安娜贝尔·斯威特仓皇避开德里克·斯威特挥来的火焰，穿过许许多多的树影，第一眼便看见了—— 分外美丽、狰狞的异兽，站在现实中，向她投来毫无怜悯的眼神。 他弹了弹指尖。 【死吧。】 荆棘组成的海浪崛起。 第245章 第二百零三十七章 不同的选择导向不同的道路 第二百零三十七章 不同的选择导向不同的道路 德里克·斯威特法师与安娜贝尔·斯威特法师。 在多数场合, 两位法师都被称为“斯威特法师”—— 但其实，两者有许多微妙。 法师界公认最强的火焰魔法大法师，与法师界公认未来最光明的年轻女法师。 ……而且, 法师界默认, 前一位远远强于后一位。 在今夜之前，安娜贝尔·斯威特法师自己也这么认为。 她从未想过会有把法杖抵在父亲后背、低声威胁他的那一天。 她从未想过会用魔法把他逼上森林上空, 强迫他召唤那头龙为自己所用的那一天。 她从未想过、就在她即将成功、几乎都能听见龙翼在远处的夜空拍打的响声时—— 整座森林摇动起来, 铺天盖地的荆棘破土而出，向他们发起攻击—— “那是什么？” 不同于在与异兽对视的第一刻就完全僵硬的安娜贝尔，德里克抓住时机，猛地抬手施法, 狠狠将她挥到了一旁的树干上。 “卷轴里所记载的, 荆棘化身……吗？那想必这头怪物就是精灵宝藏最后的守护者。” 安娜贝尔在撞击树木的前一刻打开了自己法袍上的防御道具。但余震依旧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疼痛起来。 “不……” 德里克皱眉：“我不知道你刚刚在发什么疯，安娜贝尔。那东西是我计划的最终目的, 让开, 别挡路，解决了它, 再来处理没分寸的你。” ……不。 德里克抽动几下法杖, 在袍角上老练地附加了飞行魔法, 让自己直接飞向了那头异兽所升起的荆棘。 异兽移开目光，兀自转身, 走进了森林更深处。 密集、可怕的荆棘腾起更多, 将它所在的位置层层叠叠围拢起来。 不仅是它所在的位置, 经历过刚刚堪比海啸的凶猛摇动后, 整座森林都在被拔起的荆棘缠绕、上锁。 就好像这头狰狞的异兽要拖着整座森林与某个意识一起陷入泥底。 德里克每呼吸一次, 森林就陷入更多的荆棘之中。 “挡路的杂草……” 德里克厌烦地皱了皱眉, 再次挥起法杖, 火焰像温顺的水流那样精准地袭向荆棘——德里克·斯威特法师对火焰魔法的掌握是绝对精纯、熟练、无可超越的—— “轰！！” 德里克施咒的手一个趔趄。 是某团张牙舞爪、极不稳定的火在他背后炸开了。 “……安·娜·贝·尔？” 与父亲的火焰魔法恰好相反。 与整个家族的火焰魔法都格格不入。 德里克回过头，施法最激烈、生涩、不稳定、到现在都无法完全驯服火焰的女法师狼狈地摔在树枝上。 她每一次施展的火焰都肆意、可怕、攻击性极强，仿佛伤人伤己、爪牙永远锐利的焰魔。 ……但与激烈得惊人的火不同，这位年轻法师的手稳稳举着自己的法杖，依旧对准他。 “您休想。” 她说，很冷静，一字一顿：“不准，动那荆棘，一分一毫。”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 “我很清楚。” 安娜贝尔的冷汗挂在了鼻尖上：她第一次鲜明认识到拥有一个良好的身体素质是多么重要的事，起码那头蠢熊总能在重伤时和敌人大战八百回合气不带喘——但她不行，高烧与伤势的双重叠加下，连举起法杖的动作都十分艰难。 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开始锻炼身体。 ……他的朋友说得对，她实在太娇气了，只会在关键时刻给他添麻烦。 德里克眼前的女法师却依旧沉稳、冷静、毫无破绽，看着，看着，德里克的眼底逐渐显出了真正的怒火来。 “我是你的父亲。” 他攥紧法杖：“这是在对我发起法师决斗吗，安娜贝尔·斯威特？” “我当然知道您是我的父亲。” 安娜贝尔冷冷地说，杖尖腾起火焰：“但是的，假使您要伤害荆棘……我在向您发起决斗。” “你知道法师决斗意味着——” “你死我活，我当然知道，父亲。别动那荆棘。否则，我·杀·了·您。” “——你找死！！” 下一秒，半空中，两团高热、恐怖的火焰轰然炸开。 【远处，圣堂遗址】 “两位强大法师的决斗。” 雪白且虚幻的幽灵将视线飘向猩红的半空，那不断交织、吞噬彼此的火焰几乎照亮了森林的黑夜—— 他轻轻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奇怪，自以为掌握宇宙奥秘的法师一直很惜命。” 洛莉只看一眼就紧张起来：“那是安娜——和——她赢不了的，我们要去帮她！” “……那是安娜？” 耳熟的名字让幽灵愣了愣。 紧接着，他仔细瞧了瞧火焰中的人影。 那个包裹。 收到那个包裹的，被那幽绿石像强烈挂念的，是这样…… ……娇小漂亮的女孩。 原来，这是那孩子长大后喜欢的女孩。 幽灵看向另一边簌簌拔起的荆棘，语气怅然：“但她实在是，来得太晚了。” “不，你不明白，我们要赶紧去帮安娜，这场决斗她会——” “怎么帮？在这里吗？还是从这里跳上半空，赶过去？” 他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急切的洛莉：“我们是精灵。怎么主导一场火焰法师之间的决斗？” 洛莉哑然。 他的判断很正确，也很理智。 ……况且，他们正站在圣堂遗址里唯一没有毁于火灾的石柱上，就连滑下石柱都很艰难——从地面拔起的荆棘正不断地吞噬石柱上的壁画，势要将整座圣堂遗址都化为虚无。 “你切实看到了。” 幽灵说：“刚刚那头异兽出现时，你切实看到了吧？” 他们头顶，是不断激烈碰撞的火焰。 他们脚下，是迅速攀升而上的荆棘。 “荆棘的化身，梦境的主人。那东西已经不是你所熟悉的兄长。它是封印了不知多少个世纪的、藤蔓的反面力量……而且，看这情况……它被彻底激活前，还吞下了藤蔓的全部力量。如今，那东西已经拥有圣堂总和的——甚至可能超出圣堂、涵盖了笼罩整座森林千百年的阴影、恶意，吸取了所有血脉梦境深处的恶意——那东西必须被杀死。否则，它会吞噬我们所有人。这片森林、精灵全族、法师界……所有人。” 幽灵所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 洛莉睁开眼就能看见不远处攀升的荆棘；闭上眼就能听见聚居地传来的、精灵们的惨叫。 ……与始终徘徊在边缘的洛森不同。 精灵们之中，到底是存在她的朋友、长辈的。 况且，那毕竟……是曾信仰过她、曾被她统领的族群。 洛莉深吸一口气。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杀了它。给他解脱吧。还是说，你希望，他死在恶意与诅咒中之后……变成我这样凄惨可笑的残魂吗？” “……如果像你之前所描述的，我们根本没有杀死它的力量。” “有的。” 幽灵向她伸出手：“我本体是一抹寄托在骨灰上的灵魂碎片，由与它同源的诅咒维持。圣女，只要你开始祈祷……我会把碎片、与诅咒，都转化成力量给你。圣女曾代表整座森林的光明力量、如今也代表精灵族的唯一希望。我想，藉由这份力量……成功净化它的几率，还是有的。” 洛莉听懂了。 她的喉咙莫名干涩起来。 “你要牺牲你自己？转化成力量给我？” 幽灵摇摇头。 “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死了。”他轻轻说，“以一个非常不负责任的丈夫角色死去……第二次消失，总要为了……别的死去。” 他曾多次咽下鲜血，安抚过妻子。 ……但从未成功借出过肩膀给孩子。 不管是为了培养他独自生存的能力、不管是为了避开诅咒继承的可能——他从未借出肩膀，从未负起责任，这是切切实实的。 那么，既然。 他的骨灰被那孩子找到，他的妻子被那孩子完整收殓…… 这是早就该付出的灵魂。 洛莉看着他。火光照耀下，这只精灵的五官，真的非常、非常像她的兄长。 “……不。” 她攥紧拳头，和天空上决绝而坚定的女法师一样，一字一顿：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背负了什么。不管你突然跳出来，说一大堆有的没的——不管你的血脉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布朗宁家没有父母，只有我和我哥哥。” “——我哥哥在这时候绝不会放弃我，我也绝不会放弃他。我不是圣女，也不想当什么圣女。我回到森林，是来救我哥哥的。” 幽灵一怔：“可你切实看到了，它不是洛森，它已经变成怪物，如果不及时杀死——” “那是我哥！我哥才不会输给怪物！他会回来的——他只是需要我们帮忙！” 洛莉抓下了自己的毛线帽，把它狠狠丢向幽灵，丢过它透明的身体—— “别再说什么杀不杀的鬼话——让我去帮我哥！你知道的秘密很多对吧，全部告诉我，或者告诉我你自觉没可能就隐藏的解决方法——否则，我们就一起，毫无意义地死在这！” 火光在天空中闪耀。 火光也在她浅绿色的眼睛里闪耀。 幽灵沉默了。 这一刻，哪怕是浅绿色，他也在她眼中看到了偏执、顽固、认定某件事就绝不会回头的妻子。 ……她太年轻了。 从不知道某句话要付的代价，某个决定要承担的痛苦。 “你不明白……” “——滚开，安·娜·贝·尔！！” 宛如一场发生在天空的地震。 火焰隆隆地咆哮起来，彻底吞没了较虚弱的那一团。 “我是你的父亲——”德里克的眼里也充满着隆隆咆哮的火焰，“我命令你，滚开——否则死！！” 安娜贝尔没有说话回答他的力气。 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退去的高烧在室外的寒冷、战斗的伤势中，似乎又席卷回来。 但她用动作回答了这声咆哮——用力掰断了自己的家徽，将其当作引燃物，掷向那团咆哮的火焰。 火焰狂热地升腾，反扑回德里克的脸。 “你该——” 德里克狼狈躲过，被彻底激怒的他索性也掰断了家徽，念起古老的、只提供给家主的火焰咒语—— 安娜贝尔死死抠住了所倚靠的树枝。 根据口型判断，那是个她从未学过的魔法。 无法解析，无法战胜。 反击、反击的方法……一定有……快，脑子动一动…… 森冷、膨胀的火张开獠牙，避无可避地向她扑来。 安娜贝尔咬破了舌头——肩膀的烧伤淌下血，而血划过左手中指，骤然亮起一抹—— “畜生。” 即将亮起的幽绿色被什么打断了。 它悄悄归为隐形。 ——那抹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只出现在斯威特家主记忆里的强大魔法，被猛地横在安娜贝尔面前的身影，干脆打断。 那是一头巨大的狼。 他四爪踩在虚无的空中，周身飘动着柔和的水系魔法，瞳孔竖直，仿佛藏着雷电。 “畜生……” 狼人法师亚瑟·泽奥西斯缓缓张开獠牙：“这是你的亲女儿，德里克。” 德里克冷哼一声，更警惕地抬高法杖，望着与自己势均力敌数年的泽奥西斯法师。 “我在处理我的家事。” 他冷笑着说：“不需要你来提醒，愚蠢的狗。” 亚瑟冰冷的瞳仁缩动了一下，一蹬腿，缓缓在空中变化为泽奥西斯校长的人形。 络腮胡，啤酒肚，有些中年肥的大叔。 但他的眼里盛着比谁都要厚重的怒火—— “你打算杀死洛森·布朗宁。那是我的孩子。所以，这是我要处理的家事。” “那东西明明就是怪——” “那是我·的·孩·子。” 泽奥西斯法师挥起法杖，凶猛灿烂的水流冲向傲慢强大的火焰—— “来吧，和年轻人计较什么？与我决斗吧，畜生。” 第246章 第二百零三十八章 驱散迷雾与黑暗的圣女祈祷 第二百零三十八章 驱散迷雾与黑暗的圣女祈祷 当异兽彻底挣脱封印降临在现实、当两位火焰法师在空中展开决斗时, 作为唯一一个陷入森林边缘迷雾的人类，捷克毫无所觉。 他在漆黑的迷雾中喊了很久，试图找到洛莉, 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片刻后, 感觉到周围骤降的温度，他明白不能再拖延下去—— 捷克索性咬咬牙, 摸索到了翻倒的柴车, 抱紧了恒温箱里喵喵叫的咪咪，然后抽出法杖，摸索着前进。 期间他试着念出照明魔法的咒语——但无用，法杖什么动静都没有。 谁都知道森林边缘的迷雾是德里克法师绞尽脑汁多年也未能完全攻克的存在……而他这个普通学徒就这么毫无准备地闯了进来…… 果然《咒怨》说得对！ 和幽灵沾边的都不会有好事！ 捷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满腹牢骚。 但他甚至没法张嘴嘀咕出来—— 无他, 周围太冷了，捷克害怕张嘴就会被冻掉呼吸。 保温魔咒、保温魔咒……嘶……这边的温度怕不是到了零下三十几…… “喵……” 他怀里的电动恒温箱, 咪咪正扒着爪子发出动静, 好像是打算探出脑袋寻找失踪的主人。 喂，你, 给我安分点！ 这种时候万一探出头给冻死我可救不了你！ ……捷克连骂都骂不出来, 只好更紧地抱好开始扑腾挣扎的毛茸茸, 奋力把它塞回恒温箱里。 咦，等等？ 扑腾挣扎？ 捷克借着恒温箱的灯光低下头, 发现咪咪探出箱子一点点的小爪子正在空气中来回挥舞——它看上去一点都没因为外界能冻掉鼻子的冷空气吃到苦头, 要知道, 猫可是伸爪子碰到热水都会猛然弹射起飞的生物。 ……电动恒温箱的灯光还是亮的。 这只毛茸茸还是活蹦乱跳的。 难道…… 浓雾替森林隔绝人类与魔法, 但并不会阻碍动物与电流？ 捷克灵光一现。 想到这, 他立刻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最新款x牌手机, 哆嗦着摁下数字号码—— “……你别告诉我, 这种时候你还在路上堵车吧，乔治。” 果然接通了！ ……不愧是据说搭载了法师塔某不知名法师最新研究的超强通讯手机，这鬼地方竟然还有信号！ 捷克眼睛一亮，连忙背身挡过寒风，艰涩开口—— “哈？” 助理一边拉扯着薇薇安狼狈躲过天空掉落的火星，一边忍不住对准自己的手机大吼：“你正在森林边缘的迷雾里？” “不不不，不是我故意要去的，是我和莉莉来时碰到了一只古怪的幽灵……” “主观客观也好，乔治，你在迷雾里待着很好玩吗？！打算坐在那里等我们救援再远程给我们精神鼓励吗？！不好意思，你是·傻·卵·吗？！” 耳朵都被隔空吼麻的乔治：“……” 不愧是霸气侧漏的斯威特阵营的头领。 ……认识都多少年了，吼他依旧吼得这么中气十足，这么接地气。 “但我现在在迷雾……” 又一大团火星轰地落到地面，薇薇安扯过冲手机大吼大叫的尤莉卡，并夺过了她的手机：“喂，你，知道自己具体在哪个方位吗？我们过去找你！” 捷克一愣：“不好意思，我在和尤莉卡说话，你是……” 忙碌的薇薇安破口大骂：“我是不想嗑瓜子，傻·卵！！” “……” 贵族女人都好凶jpg 助理再次气势汹汹地夺过了手机，继续吼叫：“别在关键时刻婆婆妈妈对网名了，乔治——你现在在哪个方位？！” 捷克瞅了瞅周围一片漆黑的浓雾。 “就算你吼我，我也不……” “哪个方位，傻·卵？！” “……斯威特营地右前方，大概4、5k的浓雾。” 对面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捷克从她们的咆哮中得出结论：自己最好待在原位，乱跑导致方位变化的话会被剥开一层皮。 ……唉。这年头的女学徒。 就算报出了闯入迷雾前模糊的方位，谁告诉她们进入迷雾后就不会有空间变动呢……这种大范围干扰魔法与感知的神秘力量……进去了就没有切实方位点是常识吧…… 捷克抱紧了咪咪，在原地规律地跺着脚，给身体回复一些暖意。 人类学徒在森林这里能发挥的能量，还是太有限了。 法师也好，圣堂也好，那都不是和他们一个力量层级的东西，天知道他们为什么明知这一点还千里迢迢赶过来。 如果说，他们或许可以按照助理的计划，在法师与圣堂争斗时做手脚…… 那也要，等到这隔绝魔法的大范围迷雾消散才行。 【与此同时，圣堂遗迹】 石柱上，幽灵看着远处被巨狼护下的红发女孩，女孩才堪堪落地，甚至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污，便头也不回地抓着法杖冲进森林深处聚拢的荆棘里。 他静静看着，神色莫名。 身后的洛莉大叫起来：“所以，你看，安娜是一定会去救哥——” 【滚。】 下一秒，可怕的幽绿色猛然拔起，黑色的恶意浪潮化作长鞭，红发女孩被狠狠抽出，在空中飞起—— 最终，她重重摔在地上，最后的防御道具也破损丢在一边，脸朝下，肩膀微微抽动着，似乎是在咳嗽。 即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眺望，也能意识到，她伤得很重。 高空上还在与巨狼争斗的火焰法师动了动，但下一秒，他就被更大的水流冲远了。 洛莉兴奋的叫声熄灭了。 “怎么？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伤……” “那不是洛森。”幽灵背对她说，看不清表情，“我说过了，洛莉。那是个被吞没了全部自我意识的怪物，它绝不会对曾经的爱人手下留情。” 诅咒。 恶意。 圣堂力量积蓄多年的总和。 ……再没人比他清楚，那是多么沉重、窒息的…… 意识光是陷入一分钟，就会体验死寂。 意识光是陷入一小时，就会修改记忆。 意识倘若陷入一整天，就会模糊认知。 洛森·布朗宁的意识在其中昏沉了整整七天，才被彻底吞没…… 这七天的坚持，本就是个奇迹。 过分坚强的意志，过分不服输的偏执。 ……创造了并不值得夸耀、万分痛苦的奇迹。 美好的曾经被抹去，阴暗的情绪被无限放大，莫须有的污点扩散开来…… 幽灵自己死在被浸泡的第四天，死去之后，他灵魂破碎、意识残缺，寄托在一捧灰里，徘徊了数十年。 直到亲生孩子的血滴在骨灰上，直到同样诅咒缠身、恶意笼罩的血脉把他唤醒。 才拥有片刻的清醒，片刻的喘息。 但还是……太晚……太晚…… 他死在第四天。 幽灵完全无法想象，坚持七天还不肯合眼的洛森会遭遇什么。 这些一无所知的家伙在要求他的孩子坚持什么呢？ 坚持清醒地体验绝望？ 坚持那份可怖的痛苦？ 坚持漫长无比、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逃跑？ 浸泡在那里面，再不觉得世上有什么值得期许的事。 与亲人的争执直接变成背叛，与朋友的分歧直接变成裂痕，与爱人的矛盾瞬间溢满仇恨…… 所有正面的情感，被完全吞没。 所有负面的情绪，会不断放大。 每时每刻，他都体验着最深、最深的绝望。 甚至，当异兽完成对整座森林的封锁，当荆棘完全笼罩这片土地—— 它首先要杀死的，就会是那个名为安娜的红发女孩。 其次，就会是站在这里的洛莉。 ……最爱的人，在绝望中，会转化成最恨的人。 那之后，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倘若意识挣扎着，从某个时刻略略浮出恶意的淤泥…… 它会清醒地想起，自己如何杀死爱人，如何勒断她的脖颈，如何碾碎她的骨头，如何沾上她的血…… 幽灵就是这样的。 他就是这样，寄托在圣堂力量之中，卡拉死去的那一刻，被恶意催动着醒来。 ……亲眼见到那么一幕。 便再也没有挣扎求生的力气，放任自己被绝望撕碎。 那头挣扎了七天的异兽只会比他更疯狂。 它正在埋葬自己曾最喜欢的醋栗，曾最喜欢的水潭。 先杀死曾经最喜欢的女孩，再杀死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接着，师长，朋友…… “不会的、不会的……我哥才不会伤害……” 她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 幽灵回过头，试图再劝说这个年轻的女孩。 但他迎上了女孩满脸的泪水。 “我哥、我哥才不会……”洛莉抬起手臂，狼狈地擦去脸上的潮湿，“安娜，安娜……如果他知道，自己伤害安娜……” 会难过到，疯掉的。 幽灵怔怔地看着她的眼泪。 “你知道得很多……你知道这么多秘密……我不知道你还能做到什么……帮帮我、帮帮我，求你了……我不要杀了我哥……安娜也不能……” 他知道得很多。 永远能够理智地判断结果正确，谨慎找到最优解，哪怕分析的是自己的死亡。 【你的兄长有和母亲一模一样的深绿色眼睛，对吧？】 【……你只有嘴巴笑起来，才像母亲。】 原来不是这样。 最像卡拉的，是这只小女孩。 感情用事，冲动且不计后果。 她会因为抛弃那两个孩子痛苦多久？ ……被杀死之后，她又会昏沉多久？ 那边的，已经被吞没的洛森…… 残忍对待自己，绝境时依旧保存着冷静，不肯说出痛苦的秘密，结果却拖累爱人亲人遭难。 嗯。原来是更像他。 “求求你，求求你……” 但，不会完全像他们。 洛森与洛莉，绝不会完全像他们。 命运也好，血脉也罢。 经历过一次的绝望痛苦，经历过一次的残忍选择。 洛森与洛莉绝不会经历。 “我知道了。” 幽灵说：“去祈祷吧，圣女。” “我都说了，我不是圣女，我要救我哥——” “圣女才能压制那头异兽。我们需要扰乱它的杀意。去吧，去祈祷，闭上眼。” 洛莉从他的语气里得出了什么答案。 她抽噎着擦干泪水：“成功率有多少？” ……很少，微乎其微，比起杀死它让他解脱的方案，这个方法成功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三。 但，已经无所谓了。 “是百分之八十。放心。闭上眼，祈祷吧。” 洛莉点点头，擦干眼泪，闭上眼，双膝跪在破损的石柱上，背挺得笔直。 她深呼吸三次。 然后，回到了多年前在圣堂跪坐时的那抹平静。 圣女张开嘴唇。 幽灵将透明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莹白的光点逸散。 ……祈祷吧。 【迷雾之中】 恒温箱里的咪咪不知怎的，猛地安静下来。 捷克从地上直起身来：“这是……” 歌声。 来自圣堂，庇护森林，赞美月亮。 夜空上，只有火焰与眼球。 但年轻的圣女在祈祷。 ……死去的圣女在她头顶，缓缓破碎，凝成一弯照亮夜空的下弦月。 爆发的圣堂力量躁动起来，那被压下的、微乎其微的光芒，曾属于醋栗与水潭的，正面力量—— 【祈祷吧。】 【赞美月亮。】 【赞美森林。】 【请求你们庇护，你们共同所养育的……】 歌声传达、扩散，一如多年前那道恒久流淌、从她额头滴向膝盖的水流—— 莹白的、纯洁的光芒亮起。 森林边缘翻滚的迷雾被彻底照亮。 幽绿色的荆棘就像被点燃似的，痛苦地扭动起来，缠绕在石柱上吞噬壁画的恶意尖叫着加大了吞噬的力道——洛莉跪坐的位置摇晃起来—— 但她依旧在闭目祈祷。 不会摔下去的，头顶的下弦月静静庇护着她，提供源源不断的灵魂力量。 【赞美月亮。】 【赞美森林。】 【请求你们庇护，你们共同所养育的精灵。】 无论传达着光芒的精灵。 还是承载着恶意的精灵。 “啧……” 太刺眼了。 异兽烦躁地哼了一声，脑袋也隐隐疼痛起来。 该死的歌声，该死的圣女，又是那个在梦里阴魂不散的绿眼睛精灵——怎么绿眼睛精灵怎么这么讨厌——精灵全部就该死—— 它想再次催动荆棘杀死那只歌唱的精灵，但歌声带来的光芒灼痛了它的眼睛，异兽伸出的手只能用来挡住自己。 过于纯洁、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恰好与它的力量相悖。 感觉太难受了。 捷克仰目眺望，周围漆黑的浓雾逐渐消失。 他看着天空。 同时悬挂着火焰、雾气与下弦月。 ……那轮月亮发出的光那么洁白，那么虚弱，但又那么漂亮。 “喂，乔治，你给我滚过——” 捷克抱紧了恒温箱，收回视线，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向他奔来的两位贵族女学徒。 她们看着狼狈极了，脸上都是火灰。 追在她们身后的是——捷克瞳孔一缩—— “快躲开——趴下！！” 他冲向她们。 “——来不及了，乔治！！” 薇薇安用力扯过还在奔跑的助理，两位女学徒一起转身。 猛然照亮整座森林的祈祷，不仅仅驱散了迷雾，它还令这周围的所有黑暗无从遁形。 响应了家主戒指的呼唤，追在她们身后的，是一头龙。 ……名为德鲁拉根三世的巨龙，龙翼遮天蔽日，龙爪滴着一路上撕碎的血，龙瞳却定定地看着圣堂遗迹上亮起的月亮。 【父亲，你看。】 它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父亲提出，而它却哑口无言的问题。 【即使背叛血脉，也有这样的光芒。】 【只要……不是一个人。】 邪龙的吐息灼热且恐怖，近在眼前。 薇薇安拔出法杖：“这家伙是要去支援德里克那个畜生的——” 助理也拔出法杖：“加上这头龙校长可拖不住那个畜生——” 捷克一边跑向她们一边咆哮：“你们疯了？！我们是学徒，和邪龙玩什么？！赶紧趴下——” 助理也吼道：“傻哔——我也是斯威特的血脉，根据契约，它无法杀死我！” 薇薇安烦躁地夺过助理手里的什么东西，向后高高一抛—— “起码，我们能拖延五分钟！你拿上这个，快滚！” 在祈祷的光芒下，那东西闪着漂亮的银光，向捷克这里飞来。 捷克抱着恒温箱，向前一扑，将它接在手心。 那是一枚袖珍的火焰喷|射器。 “你们——” “快去！把这个给斯威特！” 一帮疯子！！ 捷克在地上滚了一圈，扯开了自己的羽绒帽，解除所有保温魔咒，转而用魔咒加持了自己能加持的所有加速魔法。 他迎着寒风跑回去，嘴里无声地骂骂咧咧。 光芒依旧在扩大。 圣女的祈祷还在继续。 异兽烦躁、烦躁、烦躁地发出低低的咆哮——这该死的光——该死的歌声—— 它重重锤向树干，头疼欲裂。 该死的……都该死！！ 石柱上的荆棘再次张开尖刺，它们以近乎疯狂的攻势切割着壁画，势要斩断跪坐在最上端的圣女的膝盖。 洛莉快唱不下去了。 她的力量已经耗竭，能驱散浓雾、抵御这片刻的恶意，已经是奇迹。 应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但如果再压制一会儿、压制一会儿…… “杀了她！！” 异兽痛苦地睁开眼睛，它挥起手臂，满是恶意的力量在幽绿色的结晶里涌动：“杀了她，杀了她，那只唱歌的精灵，圣女，圣女，圣女，我要把她碎尸万段——” 石柱断裂。 洛莉跌下来。 ——天空那弯虚弱的下弦月终于熄灭，但它骤然下沉，像最后一粒火种，笼罩在洛莉周围，亮起无瑕的光。 圣堂遗迹周围的荆棘彻底退开。 洛莉抱头蜷在地上，咳嗽了好一会儿，心脏因为后怕剧烈跳动。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我哥才不会杀我……你看到了……” 她后续的话哑在嗓子里。 那只雪白的幽灵早就消失，刚刚骤然亮起所有光芒、逼退荆棘的东西缓缓落下，落在她的肩头、脸颊、手指。 那只是一捧散开的灰尘。 “……终于消失了吗，讨人厌的圣洁力量。” 但那个唱歌的圣女还没死。 异兽踉跄走了几步，甩甩阵痛不已的头，重新挥起手臂—— 力量没能催动成功。 他的手臂被抓住了。 “……我说，你啊。” 异兽回过头，红发的法师映入眼帘。 鲜血淋漓，傲慢肆意，散发着甜美气息的人类。 ……不知为何，被她抓住，异兽发现自己动弹不了。指尖都无法抬起。 突破重重封锁、数次从地上爬起，安娜贝尔·斯威特喘着气举起法杖—— “给·我·醒·来，大·混·蛋！” 圣堂的无瑕光芒彻底退去。 璀璨的白色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第247章 第二百零三十九章 袖珍火种即是异兽之心 第二百零三十九章 袖珍火种即是异兽之心 the prbsp; went to the hedge and held up his sword he went to strike at the hedge, but where his sword t the thorns， great roses blood stead 王子走到篱笆前，举起剑。他高高砍向它, 但当他的剑遇到荆棘时, 尖刺收起，有月季绽开。 ——引自《睡美人》英文版 【又要去法师塔七层的魔法元素展览馆？】 她记得，那是一个雪天。 听到晚上的约会被再次取消，他在联络喇叭那头嘟嘟哝哝地抱怨：【行行好，大小姐，你完全没必要在计划即将执行的时候研究崭新的火焰魔法……】 安娜贝尔拖过一叠资料, 推去被自己写满的，拽来一张新的草稿纸, 羽毛笔重重落下, 在纸上洇出墨痕。 如果他本精在这里，气恼的她一定还会瞪他一眼。 【我们已经遇到那藤蔓一次。】她忿忿强调，【而那次我都没法用家族的火焰点燃它, 只能无力挣扎——你不会忘了那东西嚣张的嘴脸吧？】 【它只是力量变异了才没法被你的火焰点燃……而且那可是圣堂力量的一部分……放心放心，我确信，除了它, 你的火焰能点燃法师界的一切，好不好？别宅在闷沉无聊的元素展览馆了, 斯威特法师, 我好不容易才预约到那家披萨店……】 他拖长了音调，听着和学徒时代一样讨厌。 斯威特法师有点被激怒了：【你当然不需要研究新魔法, 布朗宁法师, 那东西唯一怕的就是你的荆棘——但我才不想每次每次都被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殿下待在一边！只有尽快研究出新的火焰魔法, 才能钳制——】 【是, 是，女王陛下。】 【……你再阴阳怪气！】 【是，是，你比我强。但斯威特法师，说实话，你根本不可能遇到藤蔓第三次……我会在它第三次袭击你之前解决它的。现在，行行好，晚上出来吃披萨？】 怎么就不可能遇到圣堂力量第三次？ 万一呢？万一呢？ ……这家伙就这么对她的魔法力量不信赖，明明马上就要离开干正事了还满脑子约会吃饭！ 安娜贝尔彻底恼火起来：【不去，不去不去不去，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要吃自己去吃，反正我又不爱吃披萨！】 【喂……】 她用力切断了联络喇叭，气鼓鼓地重新拖过研究资料。 那次突如其来的十字街遭遇战，那次不得不退到边缘保护自己，那次被对方鄙夷“区区斯威特的火焰，无法伤害我”—— 斯威特法师心里是塞着一口气的，对方那张倨傲鄙夷的脸她怎么回想怎么不快活，况且，她向他隐瞒了那次遭袭时那东西张狂的发言，竟敢说她是【充满泥沼味道的肮脏妓|女】—— 作为睚眦必报的斯威特，她必要用自己的火烧烂那东西的嘴才算解气。 斯威特家族的火焰无法烧穿圣堂力量，她只好从根本的火焰元素下手，根据他对藤蔓力量的描述，试图创造出能直接分解、重创对方的火焰。 既然火焰是精灵的弱点，那总有一种更强大的火焰，会是藤蔓力量的弱点。 让安娜贝尔一举成为法师的魔法理论报告是“火焰魔法的区分性与其24种应用方法”——讲白了说，她很早就开始研究能区分对象的火焰，而她最初的研究目的就是“创造不会伤害精灵的火焰”。 在自己的研究理论基础上，本以为这次创造只针对藤蔓的火焰魔法轻而易举，但安娜贝尔没想到，因为此次魔法创新要从难以下手的魔法元素开始，自己的进展依旧艰难。 ……这无疑很令人恼火，因为她又一次鲜明认识到，自己就算变成法师也不是什么能熟练创造魔法的天才，每遭遇一个新领域，她就和读书时缩在图书馆咬笔头的雀斑女孩完全没有区别……想上一星期，也不一定能琢磨出最完美的答案。 介于身边就有一个什么魔法领域都能分分钟玩出花的魔法天才（而且这天才还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想拖她去玩），瓶颈期的斯威特法师火大得不得了。 吼了他又挂断了喇叭让她心里生出了一点后悔，但只有一点点，她很快就重新因为艰难的研究进度烦躁起来。 ……那天，她在法师塔第七层待到很晚。 晚到看守展览馆的法师都下班离开。 她郁郁地划去又一串不通顺的咒文。 【喂，气包子。】 ……因为郁气鼓起的脸颊被戳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就发现不知何时托腮坐在她旁边的家伙弯着眼睛看她。 他笑嘻嘻地收回手。 【……又给我起新外号，巧克力脑袋，你是不是很闲？】 【很闲啊，谁让我女朋友取消了今晚的约会，只好来戳这颗气包子玩。】 安娜贝尔想瞪他，但他含着促狭笑意的眼神让她生不起气来。 【……抱歉我刚才在联络喇叭里发火，你今晚去吃了那家披萨吧？我记得你念了一星期……】 他耸耸肩，说当然当然，加了最大尺寸的披萨，吃了最喜欢的意式腊肠口味，还加了两份培根碎，收到服务员小姐姐抛媚眼。 她的火立刻又被挑起来了，又出手锤他。 他故意扬声说哎你怎么这么不温柔，不像那个漂亮的服务员小姐姐…… 哪怕知道这混蛋是嘴花花，但她心里更加不痛快，和他吵了好一会儿，然后赌气拿起包包离开，才不要为了他的计划继续待在元素展览馆。 可不知怎的，与他吵过一架、抱着枕头气鼓鼓睡着后，第二天她就从争吵内容得到了灵感，豁然开朗，重新紧锣密鼓地投入新魔法的研究里。 被晾在一边的他只好一串串给她发信息，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她才松口答应第二次约会，但要求是“不准动手动脚”，于是从见面开始那家伙就一脸不爽。 她才不管他，该吃吃该玩玩，晚上他送她回公寓的时候手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往下摸，她就板着脸撒谎说自己来大姨妈。 【……你的生理期明明是27天后！别以为能糊弄我！！】 【被你气到内分泌紊乱。哼，不行啊。】 【……】 【手拿开，不准做。】 【……】 【摸也不行，拿开。】 【……】 他气冲冲地咬她，她不甘示弱地回咬，结果双双被咬破了皮，闹得不欢而散，上班时只能不约而同的“哈哈哈”对同事尬笑，撒谎说是家里的熊/兔子发癫。 像两个笨蛋。 但数个星期后，他离开之后—— 安娜贝尔才从展览馆的女法师不经意的提起里知道，他那晚根本没去任何披萨馆，法师塔正式下班的六点整，就静静坐在了她身边。 大抵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注意到，他觉得自己的等待有点丢脸，所以随口编了吃披萨的瞎话。 结果就此惹恼了她，连续吃了好久的亏，更拉不下脸解释清楚。 ……这么小，这么小的小事上也要对她说谎，天生的大骗子，没救了。 一直都是这样。 当催动那份崭新的、亲自研究出来的元素火焰魔法，看着媲美月光的白焰彻底照亮异兽惊愕的脸时，安娜贝尔想，一直都是这样。 最绚烂的魔法天才，最愚蠢的男朋友。 ……她真想再次骂他一声笨蛋。 但，惊愕之后，他幽绿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怒火。 ……还没醒来吗。 她加速念动咒语，试图让那白焰烧却他身上更多更多属于恶意的圣堂力量——他低低咒骂了一声，安娜贝尔猜这是因为他想催动荆棘来绞死自己，却发现自己的荆棘和在梦中时一样不听使唤。 安娜贝尔毫不怀疑此时的异兽能下手杀她。 与一无所知、只能相信兄长的洛莉不同，安娜贝尔深刻参与过洛森的计划，之前还完全推出了他目前的状态——如果她的推测没有出错，此时完全降临在现实的异兽，只是一副被圣堂力量彻底污染的躯壳，布朗宁真正的自我意识被掩埋在梦境深处的某个地方。 也许他还在努力呼吸，又也许他终于放弃了挣扎，但无所谓，她会亲自把他拉出来。 如何把他拉出来？ 烧毁这布满恶意的躯壳，在他杀死自己之前。 璀璨的白焰让异兽的瞳孔完全竖起，脸上浮现出野兽般的凶意。 安娜贝尔侧颈上的齿痕还在隐隐作痛，往日深入骨髓的了解在这一刻化为了对敌人完全的预判—— 他会在下一秒放弃荆棘，伸手掐住她的咽喉，用锐利的晶石撕碎她。 那么，她就要抓住这一秒—— 狠狠拔出之前插在异兽胸口的法杖，挥向了发间布满结晶的右角。 “给·我·醒·来！” 异兽瞳孔一缩，右耳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意。 它狠狠甩开安娜贝尔，稠密的荆棘从四面八方扑来，但再次于接触到她皮肤时，下意识收起尖刺。 安娜贝尔则抓住时机，在半空中迅速施咒调整方向，再次挥舞白焰烧向了它，不遗余力地抽打法杖。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右边的耳朵这么痛，可恶，它真想用荆棘绞死这女人，但为什么荆棘不听使唤——这可恨的人类——可恶，痛，痛，好痛—— 它捂住了被白焰点燃的右角，像是畏惧什么似的往后退了退。 安娜贝尔看见他的眼睛淌出泪来。 她的法杖下意识一顿。 “……布朗尼？” 异兽抬头，流泪的眼睛依旧一片漠然。 它冲她森冷地笑了笑。 ——不，不对！ 这片刻的迟疑，异兽迅速伸手，尖锐的结晶在指尖闪烁，撕向安娜贝尔的咽喉—— 避无可避。 她是绝对无法战胜他的速度的。 那么，依靠对他的预判…… 在这一刻，安娜贝尔咬紧牙关，直接折断了自己的法杖，高声念动咒语，直直迎上尖锐的结晶—— 这笔直的攻击方向让异兽迟疑了，它略略后撤，撕裂她咽喉的手拐了一个弯，打算先扯下她的胳膊，杜绝她施法的可能。 哈，赢了。 安娜贝尔短促地笑了一下，无视尖锐的结晶，咒语引动空气都燃起白焰，而最高温的带着火焰的双手死死抓向了它的右角—— “滚啊啊啊啊啊啊！” 汹涌的恶意与杀意彻底满溢出来，荆棘都忍不住痛苦地蜷缩、卷曲，浪潮般的黑色从异兽身上爆开—— 安娜贝尔被这恶意组成的巨浪猛地推到树干上，后脑勺一痛，失去了意识。 ……不仅仅是她，在这一刻，森林上空决斗的两位法师，森林边缘吐火的龙与两位学徒，圣堂遗址踉跄着爬起身的洛莉，恒温箱里的咪咪—— 从破碎容器里涌出的恶意吞没了一切。 ……圣堂力量千百年来积累的所有、所有负面，拉扯整座森林离开了现实，彻底陷入最黑暗、最黑暗的梦境里。 意识光是陷入一分钟，就会体验死寂。 意识光是陷入一小时，就会修改记忆。 意识倘若陷入一整天，就会模糊认知。 杀死了无数生命，吞噬了无数生命。 【……母亲……】 【不要……禁闭……】 【父亲，父亲，求……】 【……只有连书都看不懂的蠢材，才会坐在图书馆。】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卡尔……蟑螂啊啊啊啊啊！】 【痛，好痛，好痛……】 【莎娜不适合再担任您的助理。她是在卡尔少爷的床上被发现的。】 【怎么连这种咒语都背不会……你真的是斯威特家的继承人？】 【控制，安娜贝尔，控制，你父亲永远不会控制不住火焰……】 【废物。去，反思你自己。】 【……我们不再是情侣，没有任何关系，安娜贝尔·斯威特。我不会再亲吻你，再拥抱你，因为我不再喜欢你。现在，如果你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被恶意所吞噬的第一秒，安娜贝尔就尖叫着从昏迷中醒来。 被恶意所吞噬的第二秒，安娜贝尔捂住自己阵痛的脑袋。 被恶意所吞噬的第三秒，绝望铺天盖地，每一次掺杂痛苦的过往都被无限放大、放大、放大…… 被恶意所吞噬的第五秒，安娜贝尔濒临崩溃。 想死。 想死。 好想死…… 遥远的、最深处的、不知从哪份细微、细微的碎片里，传出某位长辈沉郁的叹息。 【你们明白了。所以，怎么忍心让他浸泡在最深处，挣扎整整七天？】 某只抱着细微碎片、发现它再无生机的女精灵温柔地笑笑。 【对啊。不忍心。】 于是，她的残魂也彻底化作碎片，和那枚洁白的碎片一起，在梦境深处合拢—— 微细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白色月光再次亮起。 那光让安娜贝尔的意识恢复了一瞬。 ——下一瞬，她立刻睁大眼睛，念动咒语，猛地拍向手臂—— 光熄灭了。 ……但手臂被烧灼的疼痛、血液汩汩淌下的温热感，让安娜贝尔清醒过来。 “哈、哈、哈……原来……” 这就是，他意识沉睡的地方吧。 她甩甩脑袋，甩去那些如影随形、在心中不断重复的黑暗情绪，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告诉安娜贝尔，负面情绪可以轻易击溃一个斯威特，她一定会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 ……但，原来，被放大的绝望，这么可怕。 别说动作。 浸泡在这里，光是呼吸，都很艰难。 心底深处随时随地都在尖叫着，让她放弃，让她自杀，让她就此躺下，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睡到不知今夕何夕…… 安娜贝尔晃了晃身体，太可怕了，这地方让她踏出一步都很艰难，通过失血保持的清醒理智如同微弱的烛火。 但…… 真正的布朗宁，就沉睡在不远处吧。 我记得的。 那张地图。 醋栗水潭在黑暗中的位置。 刚刚，我被恶意推开时，撞在了最边缘的枫树上。 所以、所以……只要向这个方向走……大约……900米…… 就能见到…… 安娜贝尔迈出一步。 ……等等，往哪个方向走？ 从未体验过的，完全的黑暗。 空旷，死寂，别说方向，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无法辨别。 绝望的情绪再次扩大，她忍不住流下泪来。 【父亲……母亲……别……】 【帐篷好大……好黑……】 【……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安娜贝尔迈出第二步，摇摇欲坠。 她只好缓缓蹲下身，趴伏到地面，摸索那些切实存在的泥土与落叶。 行走带来的绝望感太可怕。 她只敢爬动，这样才能切实触及什么，按捺下心底随时可能失控的恐慌感。 【不要……不要……这里好黑……好黑……】 【没有东西可以抱吗？】 【没有东西可以抱抱我吗？】 “给我闭嘴！！” 安娜贝尔用受伤的手臂重重锤向地面，撕裂般的痛感让她重新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急忙趁机往前爬动了好几步—— “嘭！” 手指，碰到了什么东西。 安娜贝尔高声喝道：“谁？” “……咳咳，咳，是我，斯威特，别杀人，我身上没法杖。” 安娜贝尔一愣。 这声音是…… “啪嗒。” 黑暗中，亮起了火光。 捷克·乔治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举着那枚被打开的袖珍火焰喷|射器。 “嗨。” 他听上去虚弱得下一刻就要昏厥：“在这黑暗里跑这么远真是要了我老命，你们这帮麻烦的贵族女人……” 安娜贝尔惊愕地看着捷克，甚至都想不起去询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你在黑暗中……穿越森林，跑到了我这里？” 捷克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你不知道，斯威特，黑暗扩散开的时候，大家都像疯了一样……我先扑过去敲昏了试图自杀的薇薇安和尤莉卡，再重新跑过来的。校长和德里克法师看上去还能撑一会儿……我顾不上他们，就先过来了……你跑得可真够远，真够偏僻，我都快断气……” 开什么玩笑？ 这种黑暗？ 这种溢满恶意、会无限放大绝望感、让她连一步路都迈不动的黑暗？ 捷克能在这里面……跑？ “斯威特，别用见鬼的眼神看我。” 捷克说：“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从没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和背景一长串黑深残的你们不同。我……咳，用我哥们的话说，傻人有傻福。” 【你说捷克？那家伙很单纯。……是非常幸运的、健全长大的人类。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你不知道他心思多简单，哈哈。】 溢满恶意与绝望的黑暗。 承受过的越多，背负过的越多，越无法在这里生存。 安娜贝尔有些愕然地瞧着他，却听捷克继续说：“但你可真厉害……竟然还能保持理智……我以为你会是这里面第一个自杀的，你们斯威特家……啧……要不是薇薇安按住了尤莉卡，她能第一个抹脖子……咳，咳咳……我也……太困了……” 但到底，过于单纯、没经历过负面的家伙，是没有意志力抵御黑暗梦境带来的困意的。 “这个，拿好。她们要我交给你。……拿好啊，斯威特。” 他终于完成任务，将那枚银光闪闪的，火焰喷|射器放到了她的掌心。 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谢谢。” 安娜贝尔打开小巧的喷射器。 火光。 ……如此亲切，如此熟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拿着这枚小巧的魔法道具，驱散那些欺负他的小精灵，照亮黑漆漆的树洞看见伤口，意识到生命与爱的重量。 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偷走了这枚小巧的魔法道具，点燃害怕的圣堂阴影，烧出了逃跑的路线，奋力找到自由的未来。 安娜贝尔直起身，重新从地上爬起，迈开脚步。 她是个骄傲的斯威特。 有火，就能前行。 但，她又不仅仅是斯威特。 此时燃起的火焰不是什么家族象征，什么家族权柄。 【以繁星为其火花，以月亮为其火种，隐匿在不可见的黑暗之中。】 安娜贝尔摇摇晃晃地走完了自己的最后900米。 她背挺得笔直，手臂上淌下的血早已点亮了左手中指的月季戒指。 但因为正直直看着前方，安娜贝尔毫无所觉。 最终，她迈开一步，感到自己猛然失重，跌入水里。 她没有挣扎。 走到这一步，实在没力气挣扎。 ——腰间的那枚幽绿石像滚入水潭，水面响起一圈圈涟漪。 ……涟漪之后，慢慢爬升而出的幽绿色荆棘，将她从水中托起。 安娜贝尔咳嗽起来，那一瞬间呛水带来的窒息感几乎让她精疲力尽了。 她想伸手摸摸乖顺盘踞在这里，等待她到来的荆棘，它们真的听话极了，就像梦境中那只小精灵——但此刻，安娜贝尔连眼皮都无比沉重，抓紧手里印着as缩写的魔法火焰喷|射器是最后的力气。 但是，还不可以睡。 没有抱抱熊，她还不可以睡。 安娜贝尔轻声命令：“……带我去见布朗宁……” 荆棘停顿片刻，像是犹豫了一下，因为她身上的伤痕，也因为她此时绝不能再下到水底的虚弱。 可安娜贝尔虚弱地补充：“拜托……” 荆棘收拢着捉住她脚踝、试图将她往岸上拉的动作停止，它们缓缓退开。 毕竟它们只是刻下了照顾她、顺从她的本能，不知道该如何驳斥她。 安娜贝尔重新沉入水潭。 水底，盘踞缠绕的荆棘为她轻柔地打开尖刺，创造出能牵动她的水流，将她一点点下拽。 □□在水底熄灭了。 但安娜贝尔中指上的戒指接过了这场照亮黑暗的接力赛，戒托上那枚月季状的晶石持之以恒地发出微光，比月光、火焰都要微小、虚弱，是深深的、漩涡般的绿色。 月光，火焰，最后是月季。 她意识模糊地看着戒指，虚弱地笑了一下。 这可真是布朗宁式的童话梦境。 如果这是童话梦境……那……终于……这次…… 胸口中的氧气逐渐耗尽。 所有的荆棘也在这一刻为她全部打开。 安娜贝尔看到了沉睡在最底部的精灵。 肩膀上漫出的血像火焰一般拖拽在她身后。 这一次……我才是…… 拯救睡美人的，王子殿下。 哈。 赢啦。 她伸出左手，戒指穿过他的尖耳。 【喂。醒醒。】 安娜贝尔低头，把最后一份呼吸印在了洛森的唇上。 【醒醒，我们回家啦。】 她的意识彻底消失，倒向了他的肩膀。 而洛森·布朗宁的手下意识环住她的腰，接着，睁开眼睛。 第248章 第二百零四十章 奋战之后医务室总可能发生波澜 第二百零四十章 奋战之后医务室总可能发生波澜 安娜贝尔再醒来时, 是在泽奥西斯的医务室里。 ……她望着洁白如新的医务室天花板，茫然了那么几秒钟。 几秒钟后，她骤然腾起—— “冷静, 冷静, 距离您昏迷已经过了三天，现在是三天后，一切已经解决。” 安娜贝尔：“那布朗宁——” “好着呢，活蹦乱跳，现在您只需要安心养病，否则就将荣升为法师界第一位死于发烧的蠢货。”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侧过头, 看着坐在自己床边，气定心闲的助理。 她一脸自然, 完全看不出刚刚嘴里对主人冒出了“蠢货”这样的评价。 “可我的烧已经好……” “你好个球。” “……明明就……” “森林边缘的低温与那天的急速失血让您有幸在前夜的昏迷中烧到了40度, 差一点点就直接烧成傻子，这几天才好转……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顺便一提，我是不会执行傻子的命令的。” “……” 安娜贝尔冷静了。 坐在午后阳光下, 冷着脸发出一连串斯威特式嘲讽的助理，她不紧不慢的态度就说明“一切都ok”。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定下心来, 能够冷静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贵族女学徒专用的格间，地板上铺着红色酸枝木, 病床与泽奥西斯宿舍的床一样宽阔, 天花板洁白无瑕，右边一整面水晶壁上滚动着模拟窗外景色的魔法, 左边则是一整面厚厚的白窗帘—— 如果不是自己此时手腕上扎下的针头、头顶悬浮的魔药点滴袋、空气中某种治愈草药特有的、略略辛辣的气味—— 说这里是一栋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都可以。 当然, 在大小姐眼中, 这只是一个稍显简陋的格间。 ……泽奥西斯的医务室无疑是法师界仅次于斯威特老宅医务条件的最优存在, 更何况那天自己威胁了父亲、见到校长赶来……考虑到保密性、安全性，被顺势带回这里养病也很正常。 那天做出了公然忤逆父亲的举动，肯定是回不去老宅了。 虽然，自己的属下应该按照后备计划执行对父亲的封锁……等等。 “你手里的是什么？” 尤莉卡的手里正拿着一捧巨大的玫瑰花篮，娇艳欲滴，鲜嫩无比，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见到她扫来的视线，她从床边的座椅上站起身，出口解释：“这是利昂家族对您病重住院的消息发来的慰问……” “嘭！！！” “……而那是隔壁病友发出的奇怪噪音。那不重要。” 助理掏出法杖点了点斯威特法师几乎堆满慰问品的豪华床头储物柜，腾出又一个简洁不失设计感的魔法隔板，将手里的那捧巨大玫瑰花篮摆了上去。 安娜贝尔被满橱柜的珠宝首饰、花朵香水……等各式礼物晃得有点眼晕。 她往后靠了靠，靠在病床上竖起的枕头上，有些无力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别总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过来，尤莉卡。” 斯威特法师抱怨说：“我以为你们可以第一时间封锁我病重的消息，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慰问礼……” “那您就没法在法师塔正式请到半个月的病假了，我以为您很遵循员工手册的流程，还想拿这个月的新手法师全勤奖呢。” 安娜贝尔：“……” 从醒来时就在不停挖苦她，真是够了。 话虽如此，对上助理讽刺中带着谴责、谴责中带着训斥的眼神，安娜贝尔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她心虚地咳嗽了一声，示意助理抬起法杖，把魔法储物柜在自己面前展开来。 “有些礼物你直接做主回礼就好，没必要特地摆在我的床前，真是晃得人眼晕……宝石首饰之类的都拿走，这帮贵族以为我重病住院是等于参加派对吗……这些是什么？” 助理看了看。 “这是兰姆小姐昨天来探病时，送给您的杂志。”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看了一眼那本封面就不堪入目、男上加男的模特杂志。 “把它烧掉。” “兰姆小姐说您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都是咎由自取，需要放开眼光不能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 “把它烧掉。” “……好的，小姐。” “这又是什么？” 助理又看了看，那是一大堆堆叠在一起的保鲜盒，与所有昂贵礼物的画风都完全不同。 “是贝丝·泽奥西斯昨天探望您时赠送的拿手菜，她的番茄芝士肉丸意面，与两盒写着新年祝福语的糖霜饼干。” “……哦，是泽奥西斯夫人。有劳夫人了，你记得把礼单发给我，我会回礼……” “好的，小姐。” 安娜贝尔拽了拽自己的被子，有些局促，也有些失落。 看到画风这么格格不入的保鲜盒，她还以为是……是……那混蛋留下的便当呢。 助理瞥了她一眼，法杖一抬，让更多被掩盖的储物柜露出来。 一大盒包扎潦草、同样格格不入的东西映入安娜贝尔的眼帘。 她兴奋地直起身来：“这是什么？” 是布朗宁的礼物吧？ “捷克·乔治先生赠送的某某游戏二十周年典藏版全套卡碟，据说不仅包含两个全新dlc，还抢到了限量两千份的手机挂件。” “……” 安娜贝尔忿忿地重新摔回枕头。 “我不打游戏，乔治送我这个干嘛。” 那明明是他自己之前在泽奥西斯十字街的影音店抢到的东西。 “谁知道呢，也许他一时脑抽。” “……还有别的吗？没有我要睡了。” “这里是布朗宁的……” 安娜贝尔再次猛地弹射起飞，头发蓬成毛茸茸的红色幻影。 助理清清嗓子，重读了一遍礼物包裹上的便条：“洛莉·布朗宁的签名版限量专辑与……” “啧。” 安娜贝尔倒下，背景板弥漫着阴郁气息：“莉莉的礼物啊。那收着吧。嘁。” 助理：莉莉听到这简短的评语会哭的吧。 助理摇摇头，重新念动咒语，让被展开的魔法储物柜重新套起、隐藏，悬挂回了床头柜正上方的墙壁，只留了几块美观的魔法搁板在外面。 当她整理礼物时，床上的安娜贝尔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三天了。 三天她重病住院。 ……别说探病，别说什么疲惫无比地睡在床头，那混蛋竟然连个慰问礼都没送！！ 不是“活蹦乱跳，好得很”吗。 这种时候和自己玩什么失踪啊。 好不容易把他完完整整弄回来。 估计又去忙什么正事了。 善后啊策划啊解决残留力量啊巴拉巴拉。 猜也能猜到。 反正就是避开不想见她。 好气哦。 ……好气哦！ 想着想着，安娜贝兔抬起没打点滴的爪爪大力一挥：“等等，别扔了，把所有宝石首饰与花朵重新摆出来，特别是贵族男性送给我的慰问礼，再拍照发我官方账号的动态。” 气死你，气死你，大混蛋。 呸。 “——嘭！！” 助理：“而那又是隔壁病友发出的奇怪噪音。那不重要。” 她面无表情地按照小姐的要求整理出了那些礼物，重新调整了摆放顺序，很快，整个格间都变得珠光宝气、充满了资|本|主义的万恶气息。 安娜贝尔拽着自己的被子，兀自生了挺久闷气，直到助理说都整理好了，重新敛敛裙角，坐下来。 助理看看她病床左侧的白窗帘，半晌，还是清清嗓子。 “您需要喝点水吗？” 她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有点渴。 安娜贝尔撇过头，看向床头柜的水杯：“那给我倒一杯……那是什么？” 水杯旁边，是一个盛着苹果的魔法小瓷碟。苹果被完完整整地削成了数块排列在一起的兔子造型，而小瓷碟上的咒文正亮着粉色，保护暴露在果皮外的苹果果肉不被氧化。 助理一眼都没看就知道她在问哪个。 她说：“隔壁病友今早的慰问礼。昨天削的是柚子。前天是猕猴桃。” 安娜贝尔：“……” “一直发出奇怪噪音的那个隔壁病友吗？” “一直发出奇怪噪音的那个隔壁病友。” “刚刚就想问你，为什么我这个单人格间会有隔壁病友？” “因为他强烈表示自己没钱付医药费，强烈表示要在您旁边加床养伤，顺便蹭医疗资源。” 哦。 安娜贝尔的视线默默转移到了病床左边的白窗帘上。 “我隔壁病友是谁？” 她隔壁病友停止发出奇怪噪音，安静如鸡。 “尤莉卡，我问你。” “您可以猜猜。” “我不猜。” “……您隔壁病友强烈要求保密。” “他保密个毛线球。滚出来。” “……” “不滚出来我就立刻拔了针头扯着点滴挥着法杖去揍他。” “……” 助理站起，扯过白窗帘的一角，探到隔壁的格间里。 “您听到了，隔壁病友，小姐醒了，快给小姐打招呼。” 半晌，助理缩回头来。 她面无表情：“他说他不。长得丑，怕见光死。” 安娜贝尔立刻伸爪去拔针头。 “巧·克·力·脑·袋——” “隔壁病友说您敢拔针头下床他就敢拔输液管。” “……” 一个病患，一个伤残。 不愧是宿敌，这时也要势均力敌。 谁怕谁啊。 ……谁怕谁啊！ 安娜贝尔气呼呼且老老实实地躺回病床，手立刻摆到离针头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她开始对着白窗帘那端的混蛋大吼大叫：“既然伤都重到不敢见人只能插着输液管了，你削个毛线球的水果啊！！我又不稀罕猕猴桃柚子和苹果！！” 助理又探过头。 一分钟后她又探回来：“他说他只是单纯手贱，反正养伤养得很无聊，明天就削个兔子西瓜出来……你们两个智障能不能把窗帘拉开说话？我不是传声筒。” 智障其一才不管中间人士的抗议，她用力蹬了一下被子：“本小姐醒了！醒了！快给我打招呼慰问！打·招·呼！” 智障其二犹豫了一下，解开绷带。 安娜贝尔看见白窗帘从里被拉开一条缝，而一只特别、特别眼熟的手探出来，食指微屈，拇指轻按，招摇地晃了晃，冲她比了一颗心。 “……我让你用嘴跟我打招呼，巧克力脑袋，没让你用手语撩我！” 对方比心的手势立刻变幻，比了一个大大的“ok”。 安娜贝尔：“……” 然后他又把“ok”换成了竖起中指，以此表达自己不再撩她的决意。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从床上一个弹射起飞，抄起隔板上的玫瑰花篮就往隔壁病床上扔去。 助理冷冷地站在中间：“小姐，这行为是很不明智的……您此举只是给瞌睡的送枕头，隔壁病友挣开绷带，兴高采烈地摸出打火机开始毁灭您追求者送您的花篮了。” 安娜贝尔：“让·他·躺·好！！” 第249章 第二百零四十一章 绷带与魔药缠拢后的伤残融合恶意（上） 第二百零四十一章 绷带与魔药缠拢后的伤残融合恶意（上） 安娜贝尔·斯威特彻底从高烧昏迷中清醒过来, 且中气十足地向隔壁病友投掷了一大捧玫瑰花篮后，她作为斯威特法师的忙碌住院生涯正式开始了。 即便住院，斯威特法师的时间表也规律而紧凑。 苏醒后的第一天, 早晨8:00—— “斯威特法师。” 第一个接到她苏醒的消息，赶来探望的亲朋好友是亚瑟·泽奥西斯校长。 校长他一脸严肃地对她点了点头, 询问校医了解了一些她目前的身体情况，并一脸严肃地把三大袋的食堂校长限定版猪肉包子放在她的床上，附带两大盒的鲜肉锅贴、一大包的鲜肉春笋烧麦。 在安娜贝尔不得不局促地推脱道“谢谢校长，但太多了我吃不下, 丹拿校医目前也不允许我食用太多油荤”后，校长严肃的眼神似有似无地飘向了安娜贝尔魔法储物柜里的大堆保鲜盒。 安娜贝尔：“……” 两人虚假地进行了一些法师公务交谈，安娜贝尔一边“呵呵呵”一边默默把贝丝·泽奥西斯赠送的番茄芝士肉丸意面与糖霜饼干都送给他大半，校长这才提走了那些可以以公斤轮称、让高烧病人再次住院的肉食。 中年肥狼就是可以为了老婆的肉丸与饼干放下脸皮暗示小辈jpg 当然, 他还是给安娜贝尔留下了正常分量的探病美食——含盐量在丹拿校医严格控制下的豆腐脑, 与一小盒鲜肉锅贴, 三只鲜肉烧麦，两只猪肉包子。 校长提着老婆的肉丸与糖霜饼干结束拜访的时候脸色特别和蔼, 再次温声嘱咐安娜贝尔好好休息、定时吃药、养好身体—— 然后，就在他远去时, 经过安娜贝尔左侧的白窗帘, 停了停, 蹲下身。 “希望这次吃过苦头, 你知道点教训, 孩子。” 言罢就抽出了一盒番茄肉丸，打开保鲜盒盖, 还往盒盖上丢了一个风系魔法。 丢完就走, 只余满室肉丸飘香。 安娜贝尔：“……” 隔壁病友：“……” 片刻后, 隔壁病友发出了表达极端不满的嘭嘭声。 沃尔夫·丹拿校医推门走进来，弯腰更换了安娜贝尔手上的针头，抬头调整了点滴袋里的魔药浓度，然后面无表情地掀开白窗帘，走进去。 三秒钟后，安娜贝尔听见里面传来校医的咆哮声：“你这熊孩子是很闲吗？！又为了敲不锈钢床板玩不惜扯裂绷带？！这辈子你都休想再从病床上下去吃那边地上摆着的肉丸！你再折腾——今天的早晨病号餐也是全素！——再动、再动，熊孩子，给我死吧！！” 安娜贝尔：“……” 数十分钟后，校医端着一大桶换下的绷带、酒精棉与魔药贴剂走出来，怒发冲冠。 安娜贝尔试图伸头去看桶里的状况：“他的伤势究竟如……” “没死。”丹拿校医咬牙切齿地用手挡住了桶里的情况，“通通通”走出病房，“活蹦乱跳，好得很。” 安娜贝尔：“……” 住个院把医生气到这种程度也是很厉害了。 上午9:00，校医再次走进来送早晨病号餐，这次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先把斯威特法师装在白瓷托盘里、由助理亲自监督、斯威特家厨师研制的高级病号餐先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再风风火火地走过去，又把一个不锈钢饭盆“嘭”砸在白窗帘下。 “花椰菜沙拉。爱吃吃，不吃死。” 言罢转身离去。 安娜贝尔：“……” 隔壁病友沉默片刻，用自己的不锈钢床板发出了尖锐的抗议声。 “再吵！再折腾！再折腾中午的病号餐也是花椰菜沙拉！！” “……” 隔壁病友安静了下来。 安娜贝尔看看校医怒气勃发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白窗帘下被刻意打开馋人的番茄肉丸、丢下动作间接等于动物园喂熊的不锈钢饭盆。 安娜贝尔：这帮人真的是动物园的饲养员吧。 还是特别不称职不走心的熊饲养员。 这帮人连盖着白布的笼门都不打开，就把盆放在门口等熊自己把熊脸挤出栏杆探头吃。 ……怎么能吃得到，那家伙又不是真的熊，缠着绷带插着输液管还有魔法贴剂的话，估计他现在连起个床都会痛得龇牙咧嘴。 话说，床板不锈钢的话，那他死缠烂打在我格间里加的床应该和我睡的病床完全不一样，估计是医务室最低配置的不锈钢病床……真是头没脑子的蠢熊……下午联系助理给他换张床吧…… 想到这，安娜贝尔叹了口气，决定下床去给他端饭。 她摸索着去拔自己的针头：“都叫你好好在床上躺着了，现在早饭吃不了了吧，自作自受的蠢熊，干嘛有事没事就惹校医……” 她拔针头的动作一顿。 ——是一束幽绿的荆棘圈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左手缓缓拉离插着针的右手手背，坚定地放在被子上。 另两束幽绿的荆棘慢悠悠地把她床头柜的白瓷托盘端在了她面前，悬在她双手的正下方。 更多更细的幽绿色枝条生长出来，一支握住她的汤匙搅拌玉米汤降下它的热度，一支负责撕出完整的吐司边，还有一支缠住餐叉，叉向橄榄油拌好的豆芽拌通心粉，殷勤喂到她嘴边。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看着殷勤的荆棘还悄咪咪腾起一颗小嫩芽，顺走了托盘里唯一带点荤腥的炸虾排，再悄咪咪缩回白窗帘下。 安娜贝尔：“……” 看上去很嫩但力道一点都不嫩的小嫩芽一并拖走了窗帘下打开盒盖的番茄肉丸。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登时大怒：“不准挑食，你给我把花椰菜沙拉也拖进去！” 小嫩芽重新探出头来。 乖巧地冲她摆了摆叶子卖萌，然后翻了一面，张开尖刺，嚣张地抽远了花椰菜沙拉。 安娜贝尔：“……” 中午11:30，薇薇安·兰姆带着在十字街打包的养生汤盅走进病房探视。 她诧异地看了一眼安娜贝尔的病床左侧。 被投掷了整整一碗玉米汤的白窗帘默不作声。 “你怎么了，斯威特，好端端的拿窗帘撒气干什么？” 坐在病床上呼哧呼哧喘气的斯威特法师没答话。 她气得感觉下一秒就能自燃了。 如果不是实在被他气得血液流动、精神饱满、退烧期间降低的食欲缓缓回升——真真切切被隔壁床的混蛋气饿——不仅仅是玉米汤，安娜贝尔都想拿整个白瓷餐盘投掷过去。 “……不想说就算啦，喏，把汤喝了，这可是我家仆人排队买的，据说是泽奥西斯十字街新开的网红药膳店……” 薇薇安拉过座椅坐下，揭开汤盅盖子，安娜贝尔有些不适地捂住了鼻子。 “味道好难闻。” 准确的说，味道好苦。 光是闻闻，就有种掉进苦瓜堆的错觉。 “苦才是好药。” 薇薇安不以为然地拆开了外包装袋里附赠的餐勺：“快吃，斯威特，就算生病期间食欲下降也不能拒绝午餐……” 但好苦啊。 甜食癌晚期不禁有点想扁嘴，但到底不是孩子气的小孩了，不算点滴她今早已经吃了两次苦药。 丹拿校医对她说话很温柔，但开出的药是真的又苦又难吃。 ……唉，谁让这位看上去总是温温吞吞的教授是整个法师界最好的医疗法师呢，如果没有他常年调配的天然草药调养，那个天下第一爱作死的蠢蛋早就死在了第一次赤手施展魔法的时候—— 也肯定是仗着自己有全法师界最好的医疗法师看顾，那蠢蛋做事才这么不管不顾。 ……蠢死了。 现在被管着没肉吃也是活该。 “你不知道，斯威特，接到你清醒的消息来见你可真难，如果不是我和校长通了电话，都不知道你已经好全……嘛，不过，你也就能快乐这几天了，尤莉卡打算两天后就公布你即将康复的消息给法师界，到时候你就要接待一堆……” 薇薇安还在叽叽咕咕地说什么，但安娜贝尔没怎么听。 她默默拿过餐勺，搅拌了一下汤盅里的药膳，舀了一勺黑漆漆的药汁出来。 嘶，感觉舌头都被苦麻了。 “……所以啊，我说，你就应该早点听我的，做什么非要拖着高烧未愈的身体跑去森林，你不知道，那家伙清醒出现后表现特别……喂！那是什么？蛇吗？” 安娜贝尔顺着薇薇安的尖叫看向地面。 嫩嫩的枝条冲她讨好地摆了摆，向上托了托叶子，叶子上摆着一颗用塑料糖纸拧成蝴蝶花状的巧克力奶糖。 “……不是蛇，是来送糖的蠢熊。” 安娜贝尔拿过荆棘送来的糖，展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 被苦麻的舌尖立刻漫上醇厚的甜味。 ……巧克力的，醇厚甜味。 安娜贝尔还在生他气的，不和自己交流不和自己见面、偷偷藏在隔壁连话都不肯说一句——不遵医嘱不理睬女朋友连个久别重逢大抱抱都不给的混蛋就该三餐都吃装在饭盆里的花椰菜—— 但，她只拧紧糖纸，打了一个死结，轻飘飘地将它扔回窗帘。 “idiot。” 就像学徒时代，某个饥肠辘辘的情人节前夜，她站在宿舍窗台放出的狠话。 抱着那一大袋子肉桂小面包，很容易就被哄好了，但又实在气得牙痒痒。 ……虽然这次扔的是轻飘飘的糖纸……安娜贝尔才不管那蠢蛋能不能抬手接住呢。 片刻后，一根荆棘再次戳了戳她的手臂，献上被拆开的糖纸。 糖纸上写着那个对应的单词，笔迹那么肆意潦草，和多年前从树上飘下的纸条一样： 【fool】 第250章 第二百零四十二章 绷带与魔药缠拢后的伤残融合恶意（中） 第二百零四十二章 绷带与魔药缠拢后的伤残融合恶意（中） “那我走？” “……” “我走了啊？” “……” “我·走·了！” 斯威特法师回魂了。 她到底是在薇薇安起身做出要走的架势前制止了她。 安娜贝尔脸有点红, 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薇薇安，别理隔壁床的……他就是无聊……刚刚你要和我说什么？” 快要满30岁的大法师，第一次当着朋友的面和男朋友搞这种小学鸡式传纸条……安娜贝尔还不习惯正大光明暴露恋情, 再如何成长，她的脸皮还是有点薄。 虽然这个年龄在法师塔里稚嫩到能算宝宝级别。 安娜贝尔自觉, 作为一位很矜持的女士，她基本是没有对亲朋好友秀过恩爱的。 ……嗯，绝对没有。 撇开那家伙和自己在泽奥西斯的互怼不谈（现在也依旧是互怼就是了），他们恋情刚开始就不得不一直维持着地下状态—— 八年前是因为她的家族；八年后是因为她的害怕。 ……毕竟八年后是她主动倒追他, 对方之前对他们铺天盖地的绯闻态度不明、对她家族方面的事也不闻不问、匆忙工作更没主动提出过公开要求……安娜贝尔那时实在摸不准要不要公开。 好不容易她确定他是在认真和自己长期发展的态度了，又碰上藤蔓、假葬礼与圣堂的动荡。 所以，无论八年前，还是八年后。 他们的关系一直都要偷偷摸摸, 藏着掖着, 不让别人知道的。 如今, 那些暗处的威胁终于告一段落，这是第一次, 她不需要再遮掩他们的情侣关系，直白迎上朋友“你男朋友和你怎么这么幼稚你们能不能不要秀恩爱”的目光。 ……我才没有那么幼稚呢, 互传纸条是小学女生才干的事, 都是烦人的巧克力脑袋把她带幼稚了！都是他！他的错！ 而且我也没什么机会秀恩爱好不好, 今天是正式的第一次…… 薇薇安看不懂她此刻内心的别别扭扭弯弯绕绕。 她只知道自己很想摆出麻木的死鱼眼, 并扯下她病床旁的白窗帘。 “你在乎我刚刚想说什么吗, 斯威特，你压根不在乎, 你满脑子只有隔壁床丢过来的小纸条。” “我才没……” “我说这话时是在你看着小纸条傻笑两分钟之久之后。” “……” “而且现在你又露出了傻笑。” “……” 安娜贝尔很用力地清清嗓子, 并借着清嗓子的动作用左手狠狠压了一下嘴角。 太不争气了, 怎么一张糖纸就能被哄好。 虽然这张糖纸曾包裹的是巧克力奶糖……虽然这张糖纸递来的时机恰到好处……虽然这张糖纸上的单词说明他也清楚记得他们每一次争斗的细节……虽然、虽然…… “我可没有做出小学女生才会做的傻事。” 安娜贝尔嘟哝起来：“本小姐才不要和隔壁床连话都不肯对我说的蠢熊秀恩爱。我可还没消气呢，成年人的脾气是很持久的。” 薇薇安·围观对方在宿敌争斗中只能做出小学女生才会做的傻事多年·围观对方光速炸毛又光速被哄好消气多年·围观经验丰富·不想嗑瓜子·兰姆：啧。 “而且，这又不是小学生的小纸条，这是糖纸……” “哦，幼儿园的糖纸。” “……总之，咳，这不重要，刚才的只是个小插曲……你刚刚打算和我聊什么？” 薇薇安默默看着安娜贝尔悄咪咪缩着没扎针的左爪把糖纸塞到自己的枕头底下，心想，真应该扯开帘子，让那混蛋看看这媲美兔子进窝推果果的一幕。 ……嗯，还是算了，改天她过去给布朗宁复述一遍，让他明白自己拒绝见人的时候错过了多少，气死他。 想到这里，薇薇安就不由得想到那天。 黑夜与白昼交界的那一刻，下弦月与稀薄的太阳同时挂在天空的两角。 他们从可怕绝望的昏迷中纷纷醒来，仓皇奔进森林，所看到的天空下的洛森·布朗宁。 嘶。 究竟为什么那个样子他要拒绝给安娜贝尔看啊，这只雄精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问题，或者他的审美观也有问题？ 那样子明明连她都看得瞳孔地震呆滞良久、多年磨炼的定力差一点点就崩盘、以至于被后赶来的尤莉卡狠狠弹脑瓜崩了！ ……一想到自己差点当众丢脸，薇薇安就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不给看也好，他拉上帘子不给看也等于不能看安娜贝尔，现在说不定比安娜还难熬，哼，有的是苦头吃。 苟精灵。 薇薇安移开视线，到底没再指出被蠢兔子偷偷昧下的糖纸：“我说，尤莉卡顶多能封锁你醒来的消息两天，两天后就要……” “啊，你说那些探访慰问。” 说到这里，安娜贝尔也有点头疼了。 作为一个幼时还算体弱多病的贵族，她是知道贵族之间所谓的“探病慰问”有多么烦人的—— 来的都是和你不熟你也不想熟的奇怪家伙，说的都是和你无关你也不想搭理的话题。 贵族之间不存在“给你带点好吃的好玩的嘱咐你好好养病”，刺探啊，机锋啊，虚假关怀啊，他们会制造一堆弯弯绕绕，恨不得烦得病人心神紊乱、让他们康复艰难。 但也不能完全说是坏心眼，大家都会按照礼仪乖乖预约，还会送上与自身家世相称的合适礼物……有不少贵族都将病弱期视为好机会，以此物色心仪的合作伙伴、联姻对象。 毕竟，不像安娜贝尔，在优越的生活条件下，纯粹因为“病痛”住院的贵族太少了。 他们大多数躺在病床上都是活蹦乱跳的，之所以穿着病号服，都是出于这样那样的深层理由。 ……嘛，不管如何，对安娜贝尔而言，这是个只有弊端的麻烦。 躺在病床上还要和那些人虚假营业，否则，躲避久了，会有不好的流言。 幼时她无法拒绝，长大就更不能任性。 ……应酬嘛。 “反正那是后两天的事……” 她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就不想操心了。而且，每次不都那么过来的……往好处想，起码会收到不少礼物。” 说到最后时她扬高嗓音：“和某个只敢躲在窗帘后削兔子水果的蠢蛋不一样。对吧，薇薇安？” 某个躲在窗帘后削兔子水果的蠢蛋：“……” 该蠢蛋默默放下手里的小刀，掰碎了削到一半的兔子西瓜，直接扔进嘴里，嚼。 亏他还特意衍生到数百公里外挑的汁水饱满的大西瓜，明天削个榴莲送过去好了，熏死她。 安娜贝尔·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兔子形状西瓜片·并不知道明天会被榴莲熏醒·斯威特：“哼！” 薇薇安看着她，又看看窗帘后的隔壁床，欲言又止。 “怎么了？” “斯威特，你知道，现在在法师界的认识中，你是突然开窍、大手笔追求布朗宁法师后，见到对方跳塔自杀，又悲伤主持葬礼的吧？而那家伙现在在法师塔那边还是‘死亡登记中’？” “对啊，怎么了？” 薇薇安：“……” 薇薇安看着这人疑惑且清澈的大眼睛。 明明她都反复强调、刻意提醒到这份上了。 果然知道布朗宁待在旁边就降智了吗。 ……所以啊，亲爱的，你现在的形象已经无法做到“高贵冷艳”了，是“情伤之后不能自己”啊。 单身＋独居＋漂亮＋冷艳＋家大业大＋寡妇文学＋大概率空窗寂寞无以排解。 ……在外界的buff已经叠满了，亲。 这次来探病的主流群体绝对会变成一大波心怀不轨的雄性哟。 “薇薇安，你要说什么？” 薇薇安又看了眼白窗帘，转转眼睛，吞回了口中的提醒。 反正，既然布朗宁就在她旁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大不了他会生几次闷气，但还是能做到替斯威特把关、赶跑心怀不轨雄性的……在“驱赶追求者”方面他兢兢业业且偷偷摸摸地做了多少年，如果不是他自觉暴露了丢脸，一律咬死不承认，薇薇安都想给他颁发一份“防盗达人”奖杯了。 生几次闷气也好，谁让他不肯露面。 薇薇安想通了。 “没什么。” 她一笔带过：“你说得对，这些烦心事左右也是两天后考虑……来来来，聊点别的，你有没有看我之前送你的杂志，哎呀我跟你说封面上那个胸肌超大的男模特……” “嘭！！” 是隔壁病友的不锈钢床板发出了噪声。 安娜贝尔：“……” 薇薇安：“……他又怎么了？” 没怎么，犯病。 我真该给窗帘弄个隔音魔法了，天天就知道偷听。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大概是对我和你讨论那本杂志的行为表达抗议。继续说，薇薇安，我是有那么点和你讨论的欲|望。那个胸肌大的怎么了？” “嘭！！” 薇薇安：“……你确定要继续说？” 隔壁真是好苟的精灵。 安娜贝尔冷哼一声：“快点，薇薇安，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胸肌大的怎么了？特别帅吗？” 你这表情一点都不像是有好奇心，你简直满怀恶意。 “嘭！！” 但薇薇安到底不再是过去惯爱煽风点火、在破坏小情侣与支持小情侣之间来回摇摆的过激妈妈粉—— 去过森林，经历过那一天，见过那样的洛森·布朗宁。 她此时已经完全给出了认可。 便赶在隔壁折腾烂自己的不锈钢床板前耸耸肩，道：“那个胸肌大的比例有点失调，身材完全没你男朋友好。” 安娜贝尔：“……” 隔壁病友：“……” 安娜贝尔眼睁睁看着荆棘爬到了薇薇安的背上，冲她煞有介事、分外嘚瑟地摆了摆叶子。 安娜贝尔：“……我以为你是要刻意嘲讽他呢，薇薇安。” 你嘚瑟个球，现在不给看不给摸，比下全世界的男模特也没用。 ……不要摆叶子了！不要噼里啪啦开嫩芽了！不要给我携带彩色小花花气场了！区区一束破荆棘！又不是我出口夸你是我朋友出口夸你！ “这个点有什么好嘲讽的，”薇薇安随意地说，“身材好大抵是这家伙唯一无法诟病的，肌肉形态或……” 安娜贝尔眯眼：“等下。那个杂志上的男模都是裸|身。肌肉形态，你怎么做的比较？” 薇薇安咳嗽起来：“不，我看的是骨架子……” 安娜贝尔：“兰姆。” 薇薇安：“那什么，你以前对我刻意夸过……” 安娜贝尔：“这种无聊事，我才不会夸他。” 她缓缓说：“你见过我男朋友上半身赤|裸？” “他以前打球……” “他以前打球从不穿短袖t恤。” “他游泳……” “他游泳都是挑游泳馆的学徒走光，在闭馆之后。” “他、他运动会……” “他运动会像个智障一样把自己封存在重达数公斤的玩偶服里。” “……” 可恶！这种连借口都不好找的了解度！ 薇薇安脑子嗡嗡嗡高速运转，在安娜贝尔越来越可怕的注视下手心出汗——总不能说是那天见到——她可是被布朗宁郑重要求保密——可恶，究竟为什么要保密，那只精果然脑子有问题—— 安娜贝尔：“你说啊，兰姆。为·什·么？” 危急时刻，薇薇安感到后背被戳了戳，是荆棘偷偷摸摸写了一个单词。 她立刻大声道：“红牛！红牛！是你喝红牛！你喝红牛喝多的时候对我们说的！” 安娜贝尔：“……” 啧。 斯威特法师阴沉着脸靠回枕头，心想，自己真的应该认真戒酒了。 第251章 第二百零四十三章 绷带与魔药缠拢后的伤残融合恶意（下） 第二百零四十三章 绷带与魔药缠拢后的伤残融合恶意（下） 薇薇安·兰姆在病房一直待到了下午两点整, 还在午饭只有药膳汤盅的病号眼皮底下叫了奶茶外卖，吃了炸鸡与烤串。 ……安娜贝尔没打她，因为还沉浸在“必须赶快戒酒”的阴沉情绪里。 穿衣服往往严丝密合、连夏天解开一点扣子都要系上校服领带挡住——这是男友少数作为精灵的美德，安娜贝尔半真半假地对他抱怨过, 但绝不打算让他更改。 这就和抱怨他的长发很麻烦是一个道理, 再怎么把自己弄痒, 也不可以交给其他女人的手修剪。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薇薇安两点整准时离开，不是因为她结束了和安娜贝尔的聊天，也不是因为她被朋友的坏情绪吓走—— 是因为一点五十分的时候, 丹拿校医走进隔壁，片刻后, 传来咆哮。 “给我把水果刀放下！都这样了还玩什么刀！” “……” “吃西瓜！吃西瓜！就知道吃西瓜！吃吃吃吃死你！” “……” “西瓜这么寒凉的东西不准再——不准抛开勺子抱着啃！不准——躲——不准躲，西瓜给我！！” “……” “呼……呼……呼……晚饭就吃你的水煮花椰菜吧！现在, 躺下, 给我把绷带缠好——休息！立刻！” “……” “你已经三天都没——不！躺下！休想狡辩！睡觉, 立刻！” “……” 一大波咆哮过去，丹拿校医用法杖悬着换药桶出来了, 只不过他的法杖被气喘吁吁地夹在腋下，左手抱着半只大西瓜, 右手拿着水果刀。 “再不睡觉我就把西瓜盖你脸上！” 薇薇安与安娜贝尔目送这位伟大的、苦难的、被折腾得心力交瘁的校医离去。 薇薇安刚准备回头发表“做这家伙的医生可真惨, 看这怒气冲冲的背影啊”言论，就听见安娜贝尔说： “你听到了, 薇薇安，隔壁的伤残要睡午觉。停止闲聊，保持安静, 把你制造的环境垃圾带走。” 薇薇安：“……” 于是薇薇安两点整离开, 留下与丹拿校医如出一辙的怒气冲冲的背影。 安娜贝尔在她走之后用单手艰难调整了一下坐姿, 随手拿过薇薇安之前留下的杂志。 杂志是整套的，很厚的大开本，一共有三份，一本是最新的首饰目录，一本是以女模特为主的冬季穿衣搭配，一本则是贴满男模特照片的男装杂志。 安娜贝尔拿的是女性穿衣搭配，巨大的开本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但当她翻至第三页时，就冷冷开口：“下去。” 悄咪咪爬到另两本杂志上的荆棘一僵。 “不准划了那本有男模特的杂志。我待会儿要看。” 荆棘伸出的尖刺也一僵。 “滚回去睡午觉。否则，除了这本，我再订购一箱裸|男杂志。” 荆棘立刻滚了回去，如果有爪子一定是连滚带爬。 斯威特法师冷酷地翻过一页杂志。 【18:00】 尤莉卡端着晚餐托盘走进病房，并从包包里拿出了安娜贝尔之前在联络里拜托她带来的东西。 安娜贝尔简单地道了一声谢，摊开膝盖上被折得鼓鼓囊囊的杂志，拿过助理递来的标记贴，一页页贴上，再仔细掖平。 助理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稍微看了一眼。 那是本被笔记、标签写得密密麻麻的男装杂志。 “……您准备干嘛？” “采购。” “……为什么？” 因为腾出空了，因为终于有闲暇了，因为她要正式展开动作、不着痕迹地丢掉他衣柜里所有由他人赠送的破玩意。 也因为卧床养病很无聊，但她完全不想效仿隔壁病友左右折腾气坏校医。 “不为什么。” 安娜贝尔含糊地说，把贴标贴到一半的杂志推远：“吃晚饭的时间到了吗，尤莉卡？谢谢你给我端过来。” “没事。” 尤莉卡整理了一下托盘，把刀叉手柄的那头都对准了安娜贝尔，然后弯腰开始收拾整理。 短短一下午，斯威特法师的魔法储物柜又多出了一堆礼物——可以想见，两天后，如果正式对外界开放探访，她的病房会多么拥挤。 安娜贝尔看了看自己的病号餐。 一小块水煮鱼肉，一颗白煮蛋，一小碟蚕豆拌蝴蝶面。 ……无盐无油的病号餐本就令人提不起食欲，如果再加上斯威特家传统的“得体食量”，就更无趣了。 看着就难吃。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可以吃荤腥……” “不行。” “……”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拿起了餐叉，秉承用餐礼仪，开始细嚼慢咽。 隔壁床从下午两点安静到现在，她猜他睡熟了，所以用餐的动作既缓慢又安静，刀叉没有碰出丝毫声音。 伤残毕竟和病患不同，她是因为高烧不退引起的一系列身体反应，但之前昏沉了许久，早已睡饱了—— 布朗宁呢，虽然校医始终没让她窥见窗帘内的详细情况，但安娜贝尔猜，他伤得挺重，很需要睡眠。 否则也不会拒绝和她直接说话、见面。 ……说不定还伤在了脸上，宿敌永远那么在乎自己的脸。 知道他就在她的左手边让安娜贝尔松了一口气，看看活蹦乱跳到处暗搓搓搞事的荆棘，便也放下了不少担心。 丹拿校医这么吼他，就说明这家伙是真正意义上的“活蹦乱跳”，不肯闲下来好好养伤。 不过，也许是某种心理作用，今早与昨晚吃药吃饭时她都能极快解决，无视嘴里的苦味涩味——但一了解到他切实待在旁边，午饭的药膳，晚上寡淡的病号餐…… 都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安娜贝尔皱皱眉，强制自己咽下又一勺食物。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看不到他、碰不到他……她发现，自己从醒来的那一刻，就有点情绪不稳。 很容易被挑起怒气，总想着去撒娇。 中午竟然还怀疑薇薇安。 明明兰姆和布朗宁有多么看不顺眼对方，她是一清二楚的。 这不应该。 有点奇怪。 “……我能看看您做标记的杂志吗？” “嗯？好啊，正好你给我提点意见。” 助理在她床边坐下，似乎是为了配合她吃饭的安静，她与她交谈的声音都压得轻轻的、低低的，拉开座椅时也轻手轻脚。 安娜贝尔猜她这样是从校医口中知道隔壁的布朗宁在睡觉。 “进来的时候我特意问过，丹拿校医说布朗宁法师在休息……” 果然。 安娜贝尔又咽下一口食物，抬头，想给尤莉卡一个感激的小眼神，她就知道自己的助理体贴又周全。 助理一愣：“怎么，小姐？” ……怎么？ 安娜贝尔也一愣，看看助理突然皱紧的眉，正要发问，眼角的余光瞥见床头储物柜上的水晶。 水晶的倒影里，一个女人恶狠狠地看着她，琥珀色眼睛又冷又凶。 ——是她自己的倒影。 安娜贝尔吓了一跳，急忙收回视线，撇头吃东西。 “没什么，有点不舒服。” “这样……那您要休息好。” 助理重新低头翻杂志。 安娜贝尔却暗自奇怪，刚才，自己明明是想感谢一下尤莉卡的贴心，为什么身体会表现出那么凶的……瞪视？ 那种瞪视，斯威特法师从未用在朋友亲人身上。 再大的恼怒也不会。 单纯是大病初愈的情绪问题吗？ “这几件，大概不行。” 她还在思索的时候，尤莉卡抽出她之前夹在书里的水笔，在杂志上勾画了几下，说：“布朗宁法师进入医务室时我帮丹拿校医做了点包扎工作，所以知道……这几件太宽松了，现在他的尺码撑不住。” 这是委婉的说法。 事实是目前隔壁那个伤残比前几个月的体重又掉了十几磅，穿这种衣服只会呈现出骷髅上挂麻布的空荡感…… 而且，绷带与结晶造成的不平衡凸起会划破这种尼龙面料…… 目前，布朗宁法师只能套着他那件雪人制作的纯天然毛衣，与定制的泽奥西斯病号服交替着穿，否则皮肤就会泛红发痒，出现某种近似过敏的反应。 薇薇安就此嘲讽了他不止一次的“公主殿下”，谁让他一只粗糙活了这么多年的雄性竟然出现了“不穿特定面料就皮肤过敏”的特征。 ……有本事就把窗帘拉开对着布朗宁法师现在的眼睛嘲讽啊，看她还敢不敢再逼逼。 唉，也就是仗着布朗宁法师自己自闭不肯见人了。 想到这，助理不由得摇摇头，又翻过几页圈出不合适的衣服，轻声询问小姐的意见。 安娜贝尔有些错愕：“哦，我知道了，那就删除这几件衣服的……” 【尤莉卡为什么会比她还了解布朗宁的尺码？】 【她偷偷在意他】 【她想抢走他】 “铛”一声，是安娜贝尔的餐勺撞到了碗碟。 尤莉卡这下再也没有帮小姐给对象选衣服的兴致，她皱眉把杂志扔在一边，主动伸手按上了安娜贝尔的额头。 【打开她！！】 【赶走她！！】 ——安娜贝尔没有动，她毛骨悚然地感应着自己心里响起的声音，呼吸无比急促。 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突然想这种事？ “小姐，您还好吗？您没拿稳刀叉，也许是还有点低烧，不如我去叫丹拿校医……” 【走开！】 【走开！】 【她要抢走布朗宁——让她走开！让她、让她——】 恍惚间，助理的说话声变得急切。 不……不对……搞什么？！自己心里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当机立断，安娜贝尔用力咬住了嘴唇，血从有些泛白的唇色里滚出，淌下她的下巴。 “小姐、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温热的、带着刺痛的伤口，迅速把安娜贝尔拉出了那些骤然腾起的情绪。 失血总能带来片刻的清醒。 她长舒一口气。 “我没事。” 平静、理智地看向有些慌张的尤莉卡，安娜贝尔温声安抚：“我想只是有点恍惚，沉迷思考的时候没注意咬破了嘴……别怕……不过，以防万一，你能把丹拿校医叫来吗，尤莉卡？” 【20:00】 沃尔夫·丹拿走进了医务室。 他的白大褂外还罩了一件大衣，风尘仆仆的，似乎是从校外某个较为遥远的地方赶了回来——安娜贝尔不由得注意到，他的鞋底还沾着零星的草叶、裤管上有些许泥巴。 一个顶尖的医疗法师却没用法杖清理自己身上的狼藉……大概是去了草药园之类的地方提取魔药，完全没注意吧。 “丹拿校医。” 她轻声说：“很抱歉这么晚还麻烦您赶路……” 沃尔夫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晚上九点我也会过来查房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家世显贵的病号，在她破皮的嘴唇上停了停，神色紧张：“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我只是走神了，不留意的时候碰了一下。” 助理已经被安娜贝尔好一番的安抚打发回去了，所以安娜贝尔完全没有被拆穿现场状态的后顾之忧。 “说起这个，您有没有快速治愈的药……” 沃尔夫突然原地跳起，想起什么似的，他猛地拔出法杖，朝安娜贝尔病床左侧的白窗帘作势挥动—— “您不必担忧。” 安娜贝尔冷静地说：“出现状况的第一时间我就扔了隔离魔法过去，他听不到，只会以为我吃过饭在睡觉。” 沃尔夫：“……” 好的，不愧是你们。 他有点尴尬地收回法杖，挠挠头。 “呃，斯威特法师考虑真周全……你刚才说，要什么？” “把我这里的伤口完全复原的魔药。您这里肯定有，对吧？这只是个等同于膝盖破皮的小伤疤。” 沃尔夫一拍脑袋，赶紧急匆匆地去找魔药。 在不涉及【精灵】这个需要避开魔法治愈的超强自愈体前提下，对于所有普通学徒，一份魔药都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安娜贝尔这几天住在医务室里也不过是为了调养因为魔药和高烧亏损的身体，但这不代表她不能直接用魔药搞定这些小外伤。 ……治布朗宁那个熊孩子治久了，他都快忘了，学徒们的医疗要求是很简洁的。 五分钟后，安娜贝尔接过校医递来的魔药软膏，打开瓶盖后挖了一小块，放在唇上抹了抹，就完全抹去了伤痕。 “所以，你想问我什么？” “泽奥西斯医务室的防护，丹拿校医。请问，周边的防护魔法里，有没有能抵御一些……作用在心理上的魔法？” 作用在心理上的魔法？ 沃尔夫皱眉：“你是说诱导、控制、蛊惑……之类的读心魔法？” 安娜贝尔点点头。 “当然有。泽奥西斯区域不存在这种魔法的威胁，亚瑟校长和我在医务室周围建立了非常完备的防护措施。”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位大小姐可能不太相信，沃尔夫又主动说：“像我和亚瑟，我们都是狼人，天赋就是免疫所有读心魔法。你大可以放心，这里不存在任何被操纵神志的可能。” “是吗……” 那就怪了。 安娜贝尔皱紧眉。 当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时，起初，她只认为是些大病初愈、克服困难的正常表现； 当发现自己因为短短几句话就对尤莉卡升起恶意时，安娜贝尔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某个敌对法师暗自施加了魔法，导致神志不清…… 她怎么可能会这么敏感多疑，短短几句话，就怀疑尤莉卡抢走……布朗宁？ 这简直比薇薇安曾发给自己的那些无脑小说还要荒诞、滑稽。 安娜贝尔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如此敏感的女疯子，虽然她占有欲也不能算弱，但再怎么也只会冲布朗宁本精耍脾气式地宣泄不满、讨要安抚—— 牵扯旁人、尤其是牵扯自己的朋友，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涉及到什么感情因素恋爱态度，如果动不动就怀疑朋友对男友不怀好意，安娜贝尔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为人。 作为一个斯威特，这也太耻辱了。 “那，我想问问，就丹拿法医你知道的，还有没有其他类型能够影响心智的……” 等等。 影响心智。 难道是梦境魔法？ 安娜贝尔看了眼窗帘，下一秒就否决了。 梦境魔法的掌控者切实清醒着、待在自己身边——她看不出自己被这魔法伤害的任何可能性。 那么，排除了这两类魔法，剩下的还有…… 正当安娜贝尔沉浸进思考里的时候，一束荆棘突然从窗帘下生出，拍了拍丹拿校医的手臂。 ……那家伙不是在隔离魔法里睡着吗？ 安娜贝尔诧异地挑高眉，暂时从自己的思考中抽离。 她看见沃尔夫弯下腰，把那束荆棘尾端展开的尖刺收拢在掌里，刻意对她挡着手背，“嗯嗯”“哦哦”点了一会儿头，大概是在做某种交流。 然后，他走过安娜贝尔的病床，小心地掀开了窗帘走进隔壁格间—— 片刻后，又拿着什么东西回来，神情有些古怪。 安娜贝尔仔细打量了一下。 沃尔夫的表情似乎是想笑，又似乎是想叹气，而且他还有点脸红。 安娜贝尔：？？？ “这个，斯威特法师，你最好把这个和这个拿上，然后处理一下。” 沃尔夫分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但他好歹是位校医，到底撑住了表情，把手里的东西匆匆放在了床头柜上：“那，如果没有别的要问的，我就先回办公室……” 安娜贝尔看清了放在自己床头柜上的东西。 是一盒魔法小贴片，与一卷特制魔法药膏，盒子里还夹带着好几颗巧克力奶糖。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意识到什么，猛地掀开被子，往里瞧了瞧。 然后她冷静思考的大脑骤然一混，“嗡嗡”乱响，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蒸汽，脸颊颜色近乎与自己头发的颜色持平。 “抱、抱歉，我总是记不清、具体日期……非常抱歉！我一定会清理病床……” 男性长辈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走向门口，闻言宽和地挥手表示谅解。 但安娜贝尔还是在无比局促羞耻中憋出了重点—— “那、那个，我明明设下了隔离魔法，而且他不是在谁……那混蛋为什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啊，明明这个月的周期因为两次高烧已经完全紊乱了！ “他说、咳咳，闻到房间里出现了一股很甜的血味，在梦里饿醒了。” 说罢校医便夺路而逃。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登时抬爪又是两个大开本杂志糊向窗帘。 隔壁病友在窗帘后保持了做贼心虚的安静。 ——结果，这么一个突发事件，导致安娜贝尔再也无法冷静思考今天傍晚时发生的古怪了。 泽奥西斯的病号服有些单薄，有些宽大，分外羞耻地捂着被弄脏的病号服下摆跑去卫生间处理好后，安娜贝尔就赶紧拽着病号服缩回了床上—— 也幸亏今晚她没有打吊针，否则这时候只能拔针头了。 当然，缩回床上之前她留心检查了一下，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发现白床单白被套已经被清理好，荆棘小心翼翼地缩在她的台灯上晃，像个做错了事之后、委委屈屈摆脚扮乖的孩子。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脸色，她就这么青青白白红红地换着脸色缩进被窝，理智明白要对他态度好点向他道谢，情感却完全不赞同，情感只想叮铃哐啷地把一切摆在魔法橱柜里的东西砸向窗帘，再大声吼他“下次不准闻我血味”。 隔着一道窗帘两个强效隔离魔法在睡梦中闻到她生理期什么的。 太羞耻了。 ……太羞耻了！！ 她往被窝深处缩了缩，感觉连不算十分舒适的病床都被脸颊的热度烫软了一些。 那，唔，果然，自己今天傍晚的情绪问题，是因为生理期将至……敏感、多疑、暴躁易怒、不稳定……唔、唔，那这几天过去了，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拥而上，只不过被恼意与羞意遮盖了大半，慢慢的，安娜贝尔之前对于自己不正常情绪产生的古怪感，就被掖到了角落。 不知是什么原因，过去可以不靠药膏硬钢生理期的她，最近这几个月——与洛森·布朗宁复合后的这几个月，总觉得初期的身体有些多余反应。 按理来说，涂好药膏贴上贴片，就算踩着高跟鞋风里雨里来去一整天，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安娜贝尔就是会有些嗜睡，有些怕冷，有点想吃甜食，小腹明明被药膏屏蔽了任何感受还会觉得有点胀胀的疼…… 也可能，是之前在森林那里，被冻出了一点后遗症？ 也有可能，是因为无论如何都要在这时提供给她睡眠、棉袄、巧克力蛋糕和揉肚子的蠢熊。 蠢熊。 ……反正都怪他。哼。 安娜贝尔蜷在被窝里，眼睛一睁一闭，渐渐的，就彻底合上了。 虽然这里不是安心的小公寓，但左手边就是她最有安全感的正牌抱抱熊。 入睡，非常非常简单。 【22:30】 已经比晚间查房的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 沃尔夫·丹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放轻呼吸，再次越过床内沉眠的安娜贝尔，走进了隔壁的白窗帘。 片刻后，他退出来，一如既往地抱着一大桶绷带。 但这次，校医犹豫地看了一眼窗帘这边沉眠的安娜贝尔，掏掏口袋，拿出了一把晶亮的小锁。 他压低声音：“你知道，要守规矩，晚上别出来。她在特殊时期，也需要好好养病。” “……” 窗帘那边毫无回应。 丹拿校医却点点头，仿佛听见了什么回答似的，把小巧的魔锁悬在了窗帘上，并掏出法杖点了点它，低声念了一串咒语，这才离开。 只余魔锁，在窗外投进的微弱月光下，闪着光。 【23:59】 月光变盛了。 被魔咒封印的小锁颤动了一下锁舌，突然，猛地松开锁扣，直直掉下窗帘—— 被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掌轻轻握住，然后，放在了一边。 室内依旧保持着静寂。 荆棘勾过白窗帘，缓缓拉开，像是拉开一场哑剧的帘幕。 更盛的、从病房左侧那扇巨大开窗中投出的月光，逐渐在安娜贝尔的被子上，从一条线，拉开，变成宽宽的长方形、正方形…… 然后，是一整面洁白，与一只黑黢黢的影。 被月光投下影子的主人静静走到了安娜贝尔的枕边。 轻柔的、近乎微不可闻的布料摩擦声出现，是一捆绷带慢慢散开，带着零星的幽绿色血液，堆积在床底。 接着，一只不再缠满绷带的手，轻轻搭在安娜贝尔的额头上。 这只手苍白，修长，往日的疤痕尽数变成了水滴形的幽绿色结晶，指关节处非常漂亮，在月光下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红。 【滚开……】 【滚开……】 【滚开！！！】 【是你们，该滚开。】 还带着些许晶石状态的指尖挑起，无形且磅礴的力量下，一汩汩粘稠漆黑的恶意，缓缓从女孩的额头浮出，成线，逐渐绕进了这只手的掌心。 红发法师略微紧皱的眉眼蓦然一松，在梦境深处沉浮时染上的恶意尽数被析出，包括那些挑动情绪、掀起异常的坏东西。 意识光是陷入一分钟，就会体验死寂。 意识光是陷入一小时，就会修改记忆。 意识倘若陷入一整天，就会模糊认知。 无限放大所有的负面……而她，曾浸泡在那里，竭力喘息着，跋涉了整整两小时零八分。 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就不仅仅是莫名吃奇怪飞醋、冲朋友发脾气的后果。 杀死了无数生命，吞噬了无数生命。 而这只手轻轻一挽，像掬起一捧水，斩断了最后的线头。 浓稠、漆黑的恶意，就这样轻巧被俘虏，在手心绕出了一枚盛放的黑月季。 女孩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眉间最后的躁意也平稳地消失，她的睡脸十分恬静。 苍白的手转了转那朵黑月季，好像是被懒散地打量，又像是有些厌烦地斟酌。 半晌，这只手又握着恶意凝成的月季稍稍下降，勾出小指，悬在了她的唇上，傍晚被牙齿咬伤、由药膏复原的位置。 不到1。 指腹可以感受到吐息。 有些湿，有些热。 ……好一会儿，小指终于还是没有切实落到唇上，它慢条斯理地绕了那么一圈，就像在幻想中揉按了一圈对方的唇—— 但还是缓缓抬起，和主人一起缩了回去。 床下堆积的绷带重新向上拉起，缠绕严实。 月光一点点、一点点合上。 【01:42】 ……安娜贝尔的意识，迷迷糊糊地挣动了一下。 眼皮很沉。睁不开。但意识就是有点想醒…… 唔。 是这几天睡太饱了？ 她还没有回笼一定的理智，便尝试着控制身体苏醒，迷迷糊糊地，直起了身。 好困。 但以防万一，还是去……换一下贴片……和药膏…… 她没有睁眼，只摸索到了拖鞋的位置，昏昏沉沉地拽着衣摆，走到了卫生间里。 卫生间虽然不在病房外，但离病床还是有些远的，毕竟这是个规格很豪华的贵族套房。 安娜贝尔换完贴片和药膏往回走时，意识已经有些清醒了，所以摸索着去扶墙，扶到墙壁时，手心被冰了冰，就更清醒了。 她索性睁开双眼，揉了揉，清清楚楚地看着路往回走。 这么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病床，与病床左侧，白窗帘上悬挂着的、亮晶晶的魔锁。 安娜贝尔愣了一下。 ……睡前的时候，窗帘上，有锁吗？ 她眨了眨眼。 魔锁还挂在那里，被月光衬托得晶亮无比。 但这里可是安全的泽奥西斯医务室，谁会悄悄在她睡着后摸进房间，给窗帘挂一把锁？ ……幻觉？还是梦境？ 安娜贝尔又揉了揉眼，缓缓踱过去。 走近了之后，她才发现—— 那把锁并非悬在窗帘前，拥有什么魔咒封印。 它的锁舌早已弹出，锁扣也开了一半，兀自挂在窗帘上端的挂钩上，看着有点可怜。 安娜贝尔踮脚，把它拿了下来。 拿下它之后，她的眼睛又被光刺了刺——闭眼、睁眼，细瞧后才发现，紧紧合住的窗帘，竟然漏了一条细细的线出来。 是另一侧投射出的月光。 细细的、细细的、没被拉拢的一条缝。 安娜贝尔愣愣地看着那条银白色的光缝，看着线条淌过自己的纸质拖鞋，窜过她的脚踝，直直跑进她的床底。 站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困意重新涌上心头，还是困意彻底消散—— 她蓦地抬起手，捏住窗帘的缝隙，拉开。 “喂，布朗……” 然而，连一个称呼都没念完，最后一个亲昵的尾音淹没在了安娜贝尔的齿间。 拉开了窗户，斜倚在窗框边，撑着手臂，被皎洁的月光完完全全笼罩的生物屈腿坐在病床上。 他什么都没穿，只膝盖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毛毯。 也不需要穿，因为绷带从他的喉间、双臂一直缠到腰腹处，再从毛毯下缠到脚踝。 但缠得并不紧，斜斜散散的，随意得像是万圣节某位幽灵先生没能拢紧的外表装扮。 所以，能鲜明地看见里面比绷带、月光还要苍白的皮肤，像石雕坠饰一样零星分布的幽绿色结晶，与起伏、下陷、凹凸不平却又顺畅光滑的肌理。 一切都无比苍白，不再会令人联想到石像与封印，有点像是拟人化的月光。 ……并非柔和的那种月光。 唯一不算苍白的颜色，是深栗色的长发——它像水潭一样漫下包裹后背的绷带，淌在枕头上。 安娜贝尔僵在原地，脑子乱乱的，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正当她决定掐一下自己时，撑着手臂靠向窗外的对方仿佛是听见了她闯入的呼吸，回过头来。 ——那是一双毫无机质、毫无波澜、滚动着无数恶意的幽绿色兽瞳，漆黑的瞳仁正竖直着收缩。 单看这么一双眼睛，能给任何人类造成森林深处、某头大型食肉动物的窥视感。 不过，这并非野蛮的动物，也并非安娜贝尔曾见过的异兽。 因为他嘴里正用叼烟的方式半叼着一片纯黑的花瓣咀嚼，吊儿郎当地挑着眉，撑在窗外的右手还随意捏着半枚被撕碎的黑月季，漆黑、粘稠的花汁都被捏了出来，流淌在他的手背上。 这轻佻的神态，无疑是真实且清醒的洛森·布朗宁。 可是，注意到安娜贝尔看来的视线，他并没有慌乱，也没有下床迎接，只是斜了斜肩膀，换了一条屈起的腿。 浓稠的花汁从手背滑入手腕，他轻啧了一声，几口咽下还在咀嚼的花瓣，抬起手臂放到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 安娜贝尔狠狠地抖了一下。 明明这是月光下吃花的美丽幽灵，她却感觉自己站在一头大型食肉动物面前。 ——而且，他舔舐手背的时候，那双眼睛一直静静地盯着安娜贝尔，注意力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这让她感到被锁定咽喉，也让她感觉，被切实舔舐花汁、吞下花瓣的，不是那朵黑月季…… 是她自己。 安娜贝尔想要后退一步。 作为一名强大的法师，她感应到了危险。 ——但事实是，她的拖鞋，不由自主地往他那里迈了一步。 对方没说话，只眯了眯眼，盯着她，开始清理自己指尖的花汁。 他舔舐的动作一点都不优雅，虽然节奏缓慢，但像极了野兽饮血。 可安娜贝尔又迈了一步。 这大抵是梦境，她莫名确信了，现实的布朗宁才不会不言不语地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态，更不会有这样——这样——这样—— 这样好像在她脑子里同时炸开十万个蛊惑咒语的姿态。 安娜贝尔走近了。 清醒的她越来越害怕，昏沉的她越来越着迷。 她伸出手。 对方没有抗拒，只歪了歪头。 她的手抚上他脖颈处的绷带，摸出了绷带下略显尖锐的晶体。 “不能……说话？” 【能。】 ——安娜贝尔手一抖，却发现对方的喉结并未震动，这声音更像是从梦境深处传来的。 “那么……果然……是梦……” 这是一场梦。 你是梦里的你。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身体靠得更近，膝盖也屈起挤上了小小的病床。 这种夜景，这样姿态的他，这种梦，昭示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很正常，她早该想到的，这可是第一天的生理期……而且，他们分离的时间也早就超过了一个月…… 安娜贝尔俯身圈住他，近乎着迷地看着缀有幽绿色晶体的尖耳，跪在床边的膝盖发软。 “那，事不宜迟，我们做吧？” 现实，深夜，正半异兽化吞噬恶意的洛森·布朗宁法师，错愕地眨了眨眼。 下一秒，他就被无比兴奋的女朋友猛地按在了枕头上。 第252章 第二百零四十四章 要求以外总能达成目的的解决方案 第二百零四十四章 要求以外总能达成目的的解决方案 前注：本章部分内容会用英文代替。 安娜贝尔早已不是当年读书时的小纯洁。 作为曾独居八年的成年女性, 除了浏览恶心色情片催吐从而避免自己失去理智——在漫长的独居生涯中，她早已掌握了许许多多其余的丰富知识。 都知道，但秉承保守态度避开罢了。 ……但无法避开的，之前多次提到过, 便是潜意识根据本能构建出的梦境…… 经历了数次羞耻至极、咬牙切齿的清晨与狼狈不堪、自暴自弃的浴室处理后, 斯威特法师早就总结出了一份经验。 生理期前后, 这是那什么梦的高发期。 ……经过详实的资料调查与考证，合上多本教科书与笔记后，斯威特法师严谨地将其划定为“正常生理现象”, 好歹松了那么一口气。 正如当年的小学徒可以用一系列毫不羞耻的学术用语描述性|行为，现在的斯威特法师也坦诚地接受了自己会在特定时期构建特定梦境的生理反应——只要有教科书提供理论依据, 她什么都能坦诚接受。 于是，有别于其他时间做梦后的羞耻、恼意, 与直接吃安眠药把自己弄进深度睡眠、避开构建梦境可能的行动—— 斯威特法师在生理期前后的x梦里, 是极其坦然的。 她成年了, 她有需要，这是排解, 非常正常。 不过，另一方面, 因为过于坦然, 斯威特法师在这种x梦中会保有特别清醒的自我认知，与钻研魔法专著时的行动力—— 布朗宁法师被猝不及防按在枕头上的下一秒, 斯威特法师就端着一张严谨认真的脸，开始上下其爪。 左戳戳，右戳戳, 上戳戳, 下戳戳。 布朗宁法师不能说话。 但他冰冷的竖瞳里不禁流露出了看傻叉的眼神。 【……你在干嘛？】 “caress you” 【……】 说罢斯威特法师继续上下其爪。 【……】 当她第三次戳向对方的手肘时, 布朗宁法师默默地捉住了这只爪。 【蠢宝宝，你是不是对这个单词有什么误会？这种戳法根本不可能勾引我。你像儿童乐园里抓着气球戳玩偶的蠢蛋。】 斯威特法师停下动作，抿紧唇。 他们俩对视了一会儿。 斯威特法师又低头，用没被抓住的那只爪子扒拉了一下他喉间的绷带。 “我是不会效仿你进行forepy的方式进行勾引的，布朗尼，这是我的梦。我既然做了这种梦，就是不想费神在现实中和你进行什么负距离交流。这种梦的发展都是水到渠成、很快进入主题的，forepy根本无关紧要……而且我是这场梦的主人。你现在应该勾引我才对。快点，喘。” 布朗宁法师：…… 他不想喘，他第一千零二次想揪住自家愚蠢女朋友的兔耳朵来回摇晃她的蠢脑袋。 【不。】 “按照以往流程，你现在应该已经兴奋了，你应该翻身把我压下来。” 【没。】 “然后很温柔地脱掉我的衣服。” 【我拒绝。】 “……好吧，好吧，今天这个梦可以妥协一点标准、你的人设可以依照现实一点……不那么温柔，上手直接撕也可以。” 【没有撕的欲|望。心情暂时很纯洁。】 “……” 很好，今天这场梦有问题。 有大问题。 斯威特法师在梦里都要被自己梦见的混蛋弄生气了：“那你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生理期的第一天，你这个姿态出现在我梦里，竟然拒绝和我进入正题？！” 布朗宁法师：……你还知道这是你生理期的第一天！！ 安娜贝兔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握紧了自己的两只爪不打算做出任何动作，不由得不满地蹲坐在这头蠢熊身上，左右摇晃起来。 ——它后腿的毛毛擦过了绷带与绷带下的幽绿色结晶，不由得被截然不同的温度与硬度冰得抖了抖后爪，而抖动的时候，后爪的肉垫同样蹭过了蠢熊的肚子。 被欺负的大型食肉动物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它的前爪，出爪去制止它的后腿。 但它没来得及——大约三十秒后，安娜贝兔重新得意洋洋地支棱起来，圆圆的兔尾巴骄傲翘起。 “喏，这不就勾引成功了。完全不需要什么多余caress。” 布朗宁法师：…… 【下来。】 “我不。” 【不准坐。停止蹭。】 “我不。” 【安·娜·贝·尔。】 “你已经戳到我了，好烫……而且你好凶。” 【……】 “喂，喂，这次梦你怎么这么磨蹭……快点呀，布朗尼。” 【……】 如果现在的洛森是正常状态，那么，安娜贝尔一定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满满的嘲讽、无语、咬牙切齿——从而意识到自己梦里的混蛋是不是过于鲜活了，有些犹豫，于是掐掐自己确定一下是否待在梦里—— 但现在的他，正巧也在特殊的状态。 非常、非常特殊。 就算待在满是恶意的梦境里消化力量，就算处于圣堂力量的混乱里调节平衡——也能通过重重阻碍，顺利嗅到那份甜美无比的血味。 血。 醋栗气息的，尝过一次的，深知味道有多么可口的血。 鲜血的味道无时无刻不在晃动他的理智，点燃他的冲动，试图把他重新变化为一头狰狞异兽—— 况且，除了对血的渴望，没能完全复原的他，还被更可怕的东西困扰、动摇着。 以至于沃尔夫·丹拿走时不得不在窗帘上挂一把锁，以免他对同一病房的女孩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如果不是今夜想替她析出那些残留的恶意，洛森也绝不会破坏那把魔锁。 谁知道，忍住了不去揉按她的嘴唇，现在却……这只蠢兔子。 【安娜贝尔。】 梦里过分撩人的精灵依旧没有开口，但梦境深处传来的嗓音又沉又哑，与她过去在梦里幻想的喘息不太一样，却也无比相似，相似得令她头皮发麻。 安娜贝尔勾了勾脚趾。 现实里，她都一个多月没听过他的声音呢。 【你很困了……去睡吧。回去……回到你的病床上。】 那生物低低地诱导：【你很满足……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去睡吧……心满意足的……】 安娜贝尔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她很困吗？ ……她当然很困，现在正做着梦，待在浅层睡眠里呢…… 她很满足吗？ ……她当然很满足，因为她……她…… 安娜贝尔甩了甩头，模糊的意识再次清晰起来，“x梦”两个大字死死印在脑子里。 而身下的x梦对象却那么冷淡，那么不近人情，一双竖瞳从头至尾都没有波动。 ——那他干嘛要对她露出这样性|感的姿态，干嘛要把她刻意勾引进这么一个满是诱惑的梦里？ 他身上的绷带，细碎的晶石，长长的栗发，与水潭般幽深的双眼。 安娜贝尔清晰地感应到：这是一个未知的布朗宁。 未知的，陌生的，不知怎的从她羞耻的梦里蹦出来，又冷漠又恶劣，光是看一眼就忍不住揪紧衣摆。 某个雨夜，她攥皱过短发学徒的t恤布料……而某个雪天，她扯断过长发法师的扎发发圈…… 她拥有过他们。她当然要拥有他们。 但，眼前的，却是一个从未被她拥有过的布朗宁。 如果可以一段段抓开绷带……如果让这些坚硬冰冷的晶石划过自己的手掌……如果能给他添上鲜艳的红色、炙热的温度……如果…… 如果，让他以刚刚舔舐那朵黑月季的姿态，舔舐自己掌心的血。 冷冷看着她的眼睛。 libsp; her ……own her “我才不满足。一点都不。” 在梦里，对自己的渴望无比坦然的斯威特法师难受地抠了抠自己的病服纽扣：“你很烦……为什么不做？我想做……现实中好久没做……哪怕一个拥抱……梦里都不行吗？” 这是生理期的第一天。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你在梦里都不能满足我。” 安娜贝兔恼火且失望地踢了他一下：“你还是我男朋友呢。” 非正常状态的布朗熊艰涩点头，保持着惊人毅力——他的脑子里不得不开始滚动播放“论女人痛经反应一二三四五”来降低自己的冲动—— 【是，不能。现在，回去，躺好，闭上眼睡觉。】 看来这场梦是完全做不下去了。 讨厌的、不属于她、还这么勾人的布朗尼。 ……讨厌！！ 安娜贝兔忿忿地拍击了几下，满是郁气地撤下去，啪嗒啪嗒跺着拖鞋缩回自己的病床。 洛森松了口气，刚要操纵荆棘合上窗帘。 “这次梦里的布朗宁一点也不好。” 安娜贝兔窝在被窝里咕咕叽叽地对自己的潜意识抱怨：“我要退货，你编的什么破梦，这只布朗尼完全不行。快点切换一个版本，我要和其他布朗尼做。记得给下个版本的布朗尼换上t恤，快快快，切换。” 布朗尼本精：“……” 伸向窗帘的荆棘猛然暴起，衍生、密集—— 安娜贝尔的被子和病服被尖刺一划便完全割裂，而细嫩的茎干缠上了她的脚踝、手腕，又顺着肌肤爬进—— 【你要做，是吧？】 【满足的方法，多的是。】 她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蓦地攥紧了床单。 第253章 第二百零四十五章 没有吃饱却被完全激活的异兽 第二百零四十五章 没有吃饱却被完全激活的异兽 安娜贝尔是被助理叫醒的。 “小姐, 小姐，醒醒。” “唔……” “小姐，小姐……” “……呜, 够了, 不要了……” “不要什么？小姐, 醒醒, 打点滴了。” “……嗯。” 安娜贝尔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有些不情愿地探出被子, 递上自己的右手。 有些模糊的视线中, 弯腰轻推她的助理似乎叹了一口气。 接着, 尤莉卡俯身, 附在她耳边，轻轻道：“布朗宁法师就在旁边, 您要一股脑睡到中午, 不洗漱就直接打着点滴继续睡吗？他会认为您邋遢的。” “在布朗宁面前保持干净得体形象闪亮”雷达动了。 安娜贝尔睁开双眼，陡然清醒。 “我去洗漱。……什么，已经中午了？” 【数十分钟后】 安娜贝尔踩着拖鞋踱出卫生间, 心里还有些恍惚。 “懒觉”与她是基本无缘的，更别提“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 但，不仅仅是反常的、持久的懒觉, 刚刚洗漱时，她不由得注意到——昨晚八点整更换的贴片与药膏，竟然完全没有过时，如果按魔法中显示的时间判断…… 呃, 难道她昨晚凌晨三点半爬起来梦游, 更换了药膏与贴片？ 原来她有这么强的自律精神？ 安娜贝尔百思不得其解。 ……说到梦游…… 她躺回病床, 递出右手, 让助理替自己接入点滴。 针头缓缓扎进覆盖着纱布的手背。 病服袖口下细瘦的手腕则缠着医务室配给的病情监测腕带…… “看来您需要更换一个品质更好的腕带。” 助理皱了皱眉，用法杖调整好魔药浓度，又撸上了安娜贝尔的腕带：“才戴了几天，这里都磨红了……泽奥西斯医务室的条件还是比不过老宅。” 磨红了？ 安娜贝尔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手腕，被助理撸开那条腕带后，浓重的红痕被她的皮肤衬得格外鲜艳。 的确近似于被腕带摩挲后的过敏。 但，不知怎的，安娜贝尔觉得，它更像被什么细长的东西缠绕过几圈、摩挲、再勒紧后……留下的痕迹。 ……可什么东西能这样细，这样有力？ 况且，自己就睡在布朗宁旁边，不可能被什么古怪的东西袭击…… 就只是过敏吧。 “好了，小姐，这是您的午餐。” 安娜贝尔晃了晃脑袋。 不知怎的，明明刚刚睁开双眼，她又感到了些许疲倦。 ……浑身发软，哪哪儿都提不起劲……哈欠……而且眼皮好沉……难道都是生理期的后遗症吗？ 以前可没这么大的后遗症。 ……唉，这次病愈后绝对要开始锻炼身体。 安娜贝尔望着在自己面前摆开的病号餐——麦片粥，白煮蛋，水煮菠菜，一小杯无糖酸奶——恹恹地皱了皱眉。 又是这些。 “我不吃，看着就难吃。” 然而，有别于之前的压下情绪、默默拿起刀叉、优雅且忍耐地摄入营养——这句带点娇气的抱怨自然而然地滚出喉咙，过于顺畅，连安娜贝尔自己都吓了一跳。 仿佛是…… 仿佛是某些特定的早晨，她窝在被子里，任性无比地对着男朋友挑剔早餐，连番茄酱都要命令他挤在自己的煎蛋旁。 安娜贝尔尤其喜欢在那些特定的早晨折腾他，要溏心蛋要脆脆的吐司边要亲亲抱抱—— 因为男朋友在那些早晨往往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脾气比橱窗里不说话的抱抱熊还好。 对于这点“吃饱之后好说话”的雄性劣根性，伟大的斯威特法师嗤之以鼻，但这不妨碍她充分享受这点劣根性提供的福利。 ……嘶。今天可不是那些睡醒后的特定日子，那家伙躺在病床上也不可能进行什么限制级，昨晚她好好待在病床上…… 是因为今天睡眠质量很奇怪，醒来后太累了吗？ 助理没有察觉到主人今天陡然提升的任性程度，她不为所动：“这是病号餐，您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利，好吃的食物不利于养好身体。” 被拒绝的安娜贝尔任性程度再次拔高，她又一次遗忘了脑子里冷静的分析。 “我不吃。” 她说，推开餐盘，挡走助理递来的餐勺：“我不想吃……这些东西没有味道……我要吃甜品。要吃布丁蛋糕。” “小姐，蛋糕不利于您养好身体……” “我要吃蛋糕。我要吃蛋糕。” “小姐，您已经错过了早上的养生汤……” “蛋糕！蛋糕！布丁！布丁！” “不，我不允许您现在摄入奶油……” “奶茶！奶茶！奶茶！奶茶！” “……” 助理深吸一口气。 “别对我撒娇，我不是布朗宁。给我老实吃饭！” 被凶的安娜贝兔往下一缩，被子一裹，彻彻底底钻进洞里，不理人了。 助理：“……” 助理转身，走到白窗帘前，解开了之前布下的隔离魔法。 “布朗宁法师，您来凶她，身体都这样了还闹着吃甜点。” 隔壁病友：“……” 隔壁病友保持了非常微妙的安静。 就连荆棘都非常微妙的安静龟缩。 “……布朗宁法师？您醒着吗？” “……” “小姐拒绝吃午饭。您总不能在这方面也纵着她。” “……” “布朗宁法师。我没办法劝动犯倔的小姐。” “……” “如果你继续装死，我进来了。” ——赶在助理进入前，荆棘默默从窗帘下探出一小截，轻拿轻放地将两份东西放在助理脚边。 助理定睛一看。 是食堂今日限定的蛋奶布丁焦糖蛋糕，与巧克力奶茶。 鬼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鬼知道他怎么移动去买的，以及鬼知道他为什么神奇般有求必应地买了回来。 助理：“……” “布朗宁法师，请您适可而止！！” 被窝里的安娜贝兔还在扑腾：“蛋糕，蛋糕，布丁，布丁，奶茶，奶……” “斯威特法师，也请您适可而止！！” 【数小时后】 ——在尤莉卡的高强度威压下，安娜贝兔到底没能吃到心心念念的蛋糕与奶茶。 助理冷着脸没收了她的限定蛋奶布丁焦糖蛋糕，加了一层保鲜魔法，告诉她“听话养好病就还回来”，然后拉开椅子，冷着脸坐下监督她吃午餐。 ……为了限定蛋糕，安娜贝尔不得不老老实实吃完了病号餐，并目睹被惹毛的尤莉卡用超级响亮的声音吸完了那杯巧克力奶茶。 “那是明明是布朗尼买给我……” “闭嘴，愚蠢的病患。” “……” “那边只知道宠愚蠢病患的男朋友把荆棘收回去。我是不会让出奶茶的。别继续在愚蠢的天平上和她有来有往。” “……” 教训了两只小学鸡的助理冷笑一声，更大声地吸取奶茶杯中的珍珠。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更馋了。 在疲倦与吃不到甜品的双重打击下，吃过午餐后，她无精打采地撑着眼皮听了一会儿助理的工作汇报，“嗯嗯啊啊”点着头表示自己明天会早早开始准备向外界开放的探访，就实在撑不住了。 助理见她困成这样，叹了口气说“预约的详细目录资料我会留在这里”，就替她盖上了被子，拉上窗帘遮住窗外午后的阳光。 安娜贝尔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累。 ……等到意识再次挣扎着醒来时，隐隐约约的，耳朵听见了一些片段性的对话…… “昨天才检查过，明明你的声带最快也要到后天才能恢复……怎么今天就能正常发声了？” “……天赋好得快……” “……昨晚月光很盛，你没把窗户打开吧？你现在必须避开月光，以防……” “……当然没……” “唉。希望如此。……今早我看见那把锁了……你没做什么过激的事吧？” “没啊。当然没。完全没。咳咳。那什么，既然我的喉咙好全，教授，就可以拆绷带了吧？”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声带上的结晶到底为什么快消退……是不是摄入了什么……” “哎，我已经能说话了，结果好不就可以嘛。” “……我第一千次警告，你现在这个状态，绝对不能再吞噬恶意……或鲜血……否则，一发不可收拾，就……” “知道知道。放心放心。我有数。” “……你这么说，昨晚果然是吞噬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导致力量再次膨胀，从而复原了声带这边的结晶。恶意，还是血？” “……” “你这只崽子……两者都有？！” “……”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恶意就算了，你也没办法一直避开……但血你是跑到哪里偷吃的？！老实交代！” “……” “动了我药柜里的血袋？！是不是？！” “……” “老实交代！！” “……别这么激动，教授……我没有偷血袋……” “那你能跑到哪里喝血？！” “……就，某个地方。” “哪个地方？！” “……某个地方啊。” “具体哪个地方？！” “不告诉你。” “洛·森·布·朗·宁！” 安娜贝尔彻底清醒了。 没谁能在沃尔夫·丹拿教授抓狂的高声咆哮下昏沉入睡的。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直起身：“哪个地方？……丹拿校医，你在和谁说话？” 这句问话刚被问出来，她就愣住了，后知后觉地，又揉了揉眼。 “布朗尼？” 是……他在说话吧？ 左手边的窗帘动了动。 丹拿校医脸色难看的走出来，接着—— 他用力扯开白窗帘，露出病床上嬉皮笑脸的洛森。 他气色很好，只双手缠着几圈绷带，穿着那件安娜贝尔眼熟无比的白色高领毛衣，绿眼睛活泼又轻快。 这只精灵的长发尽数被发圈扎在了耳后，露出两只白皙的尖耳，低低的马尾与眼角的笑意让他看上去像冰雪融化后的春天。 ……搞什么，原来压根没受什么无法见人的重伤，那他昨天躲我干嘛。 这是安娜贝尔的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而与洛森的视线撞上后，安娜贝尔莫名心里一突，有点紧张，有点……危险？ 为什么她会感到窘迫与危险？ 而且，明明一个多月没见，她此时却并没有许多的陌生感…… “嗨，蜜糖宝宝。” 洛森笑着对她打招呼，深绿色的眼睛深处划过一抹微乎其微的幽暗：“好久不见。吵醒你了吗？” 安娜贝尔呼吸一顿。 不知怎的，眼前的洛森看上去那么自然、正常、说话的口吻与动作神态都与以前一模一样……但她就是……就是…… 【危险。】 安娜贝尔匆匆撇开视线。 “没。”她咕哝道，“还好……我睡的很饱。” “啊。”精灵不着痕迹地舔舔嘴角，似乎是什么饮料没喝饱，“那就好。” 第254章 第二百零四十六章 隔壁病友的情况与养病心情息息相关 第二百零四十六章 隔壁病友的情况与养病心情息息相关 it’s hard to be a noral person, that’s jt not 很难去做一个普通人，因为那一点也不像自己。 ——引自kiss -nai brxx 晚上的病号餐依旧是无盐无油的蔬菜与鸡蛋，但配合背景音里丹拿校医针对某精“你再倒花椰菜沙拉我就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倒掉”……的咆哮, 安娜贝尔吃得津津有味。 清醒完整的洛森·布朗宁就是有一种魔力, 能让水煮紫甘蓝都变得乐趣横生。 “啊这, 其实不是我倒的沙拉，是荆棘它先动的手……” “你再狡辩！再狡辩！！” “消消气，消消气, 中年狼总这么咆哮心血管容易……” “小崽子，我这就倒了你脑子里的东西！！” 然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主题还是某只作死精单方面被长辈骂。 斯威特大小姐心满意足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 抹抹嘴巴, 心情愉悦程度就像听着莫扎特结束了一顿烛光晚餐。 结束晚餐后，斯威特大小姐优雅建议：“丹拿校医，你可以没收他藏起来的刀叉与全部金币，这样他就不能开小灶给自己弄肉吃了。以防万一，你还可以拿魔法手铐把他的两只手都拷在病床上，并且提前通知食堂的所有窗口不要贩卖食物给任何一支卖萌打滚的荆棘，看到荆棘就拿出打火机。” 沃尔夫眼睛一亮：“好主意！” 洛森：“……” ——而果然，最能对付你的, 还是你的宿敌。 大约二十分钟后，布朗宁法师被反铐在了病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斯威特法师感觉自己像是喝了三大杯奶茶，她特别愉悦地捧过了昨天没看完的杂志。 布朗宁法师瞥了一眼她杂志上的男模特。 他没说话, 默默移开目光, 但下一秒一束荆棘就“啪”地打了一下安娜贝尔的病床床柱。 斯威特法师：“……巧克力脑袋, 你连花椰菜沙拉都不想吃了, 是吧？要知道沙拉还有那么点油醋汁……再这样，明天我替你预定三盆水煮菠菜。” 布朗宁法师：“……蜜糖蠢……” 斯威特法师：“我不跟大力水手说话。” 布朗宁法师：“……” 于是病房内的沉默又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翻看杂志的安娜贝尔用手指挑起最后几页，无意中翻到某张荷尔蒙就快溢出镜头的男模湿身照。 荆棘：“啪！” ……病床被打得晃了起来，躺在病床上的安娜贝尔都被这次抽打连带着晃了晃。 安娜贝尔：“……你到底想干什么，说。” 荆棘拒绝沟通：“啪啪啪！” 安娜贝尔忍无可忍地合上了杂志，关闭了那页湿身照。 荆棘消停了。 安娜贝尔狐疑地瞥了一眼它，重新打开杂志。 荆棘：“啪啪——” “……你究竟想干嘛！别抽了！把我床抽塌我就爬过来咬你！” 【那，咬啊。】 【正好能……】 【让我吃掉。】 ——洛森压下心底淤积的恶意中、那瞬间翻涌而起的饥饿感，撇过头去。 “你看这种杂志干嘛，蠢宝宝，这种杂志一点营养都没有。” 安娜贝尔：当然是为了给你买衣服，顺理成章堆满你的衣柜，丢掉其他雌性送的破烂——竟然连住院都穿着那件雌性雪人赠送的破烂，还莫名穿得那么好看，呸，本小姐丢的第一件就是这件毛衣，绝对绝对要换成本小姐自己买的白毛衣——不然谁会翻阅这种薇薇安才会看的没营养垃圾。 没营养垃圾，翻了半天只能看中一些冬季大衣与裤子，完完全全找不到白毛衣，刊登搔首弄姿丑陋雄性的版面换成毛衣宣传多好。 ……薇薇安的推荐果然不靠谱。 正在逛街的薇薇安：“阿嚏！……怎么回事，果然被斯威特传染了？……话说，她应该知道，我留的杂志是想让她看看帅哥吧……” “你管我看的东西有没有营养。” 让那家伙知道自己是在给他挑选新衣服绝对会嘚瑟得讨人厌，发出噪音让她今晚睡不着—— 于是，安娜贝尔很没好气地转移话题：“你自己和捷克打的游戏就有营养了？” 洛森严肃点头：“对啊，特别有营养，那可是加了新dlc的周年典藏。” 安娜贝尔：“……” 她不是很懂这帮游戏宅。 “……行吧，既然你愿意见人了，就把橱柜这边、之前捷克送给我的典藏游戏礼包拿去……反正那肯定是放在我这里转送给你的，我又不会玩游戏。” “不用，你收着就好。”洛森淡淡地说：“我家没有能支撑这款游戏配置的游戏机。” “……哦。” 安娜贝尔打开魔法橱柜的动作顿了顿，转而拉开抽屉，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 她默默记了一行[给布朗尼买最新款游戏机]，又默默合上小本本，放了回去。 这次也不用伪装成抽奖奖品，就当迟到的圣诞节礼物好了。 “喂，蠢宝宝。” “干什么。” “蜜糖蠢宝宝。” “干什么。” “蠢兔……” 每次都搭理一遍的斯威特法师暴怒：“干什么！我要看杂志了！没空搭理你变来变去的外号！” 嘁。 洛森晃了晃自己的手铐，说：“你把它解开。我饿了，想吃晚饭。” 安娜贝尔看了一眼：“床头柜有一盆花椰菜沙拉，自己吃。” “可我被拷着够不到……” “你的荆棘都能爬过来抽我的床柱，你够不到个毛线球。” “……做个交易，你把它解开，我请你喝奶茶？怎么样？” “原来你还在刚才丹拿校医的搜查中昧下了不少银币。” “……求你了，我想吃肉。” “不行，不行，不行！” 安娜贝尔此时的表情与中午时的助理有异曲同工之妙——冷淡无比、口吻中隐隐带着抓狂感：“你现在是个躺在医务室休养的伤残，巧克力脑袋，你比我更应该注意饮食，更应该停止摄入油、盐、或糖，更别提你钟爱的高热量肉食。毕竟我只是个有点高烧后遗症的病患，而你——鬼知道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伤到了多少个器官、残缺了多少块——都这样了你就别肖想什么肉……” 闻言，洛森又晃了晃自己的手铐，示意她仔细看：“蠢宝宝，我伤不重啊，你看，只有手腕上有点绷带。” 呵。 安娜贝尔冷笑一声：“你伤不重，那前两天遮着窗帘不让我见是为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又通过自己的聪明脑子掌握了某种神秘力量，可以瞬间掩盖自己的所有伤痕所有异常，从而骗校医骗我，成功让自己出院，然后自己处理被掩盖的伤，与什么诡异黑暗的后遗症。” 洛森·被全部戳中·布朗宁：“……” 可恶。 他总是时不时地后悔自己和宿敌谈恋爱的决定——选谁不好，非要选这么一个随口一怼都能一下猜中你心思的家伙。 未来简直肉眼可见的惨淡。 【她太专横了。】 【真该……教训教训……】 【再把她吃掉。】 洛森眨眨眼睛，敛下眼底有些可怕的幽绿，一并摁下了心底黑色的浪潮。 “你自己吃饱了，”他说，声音太轻以至于微不可闻，“可我还饿着……” 安娜贝尔没有听见。 她读完了整本杂志后，便将它彻底放在一边，板着脸扭过头来。 “行了，巧克力脑袋，你不就是因为这么久没见、我却一直看杂志不看你感到不爽吗。幼儿园小孩都比不上你的小心眼和臭脾气。现在我看完杂志了，剩余的时间都用来瞪你。还有什么不爽吗？” 哼，她就屈尊多看看完好无损、完整回归且待在她身边的蠢蛋好了。 瞪个一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洛森：“……” 隔壁的女孩眼睛又大又亮，眼角有些傲慢地向上挑起，漂亮的琥珀色像黏稠的糖浆——困倦的时候仿佛下一秒就能淌入他的手心、清醒的时候像叉腰抬头才勉强准许别人舔一口的糖。 她一直自以为这么看人时很有气势，也将其定义为“瞪”。 ……然而，这就和兔子自以为自己抬爪拍击能造成疼痛一样。 【好甜。】 【好甜。】 【无比甜美的……】 【……从哪里吃起呢？手指……眼睛……嘴唇……】 【不够、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全部，想要吃掉。】 洛森移开视线。 即使没有月光，即使并非夜晚，即使掩盖了那形态，他心里压抑的渴望也快要…… 本以为能控制好。 啧。 “你还是别瞪我了，蠢宝宝，我觉得被这么个奇怪生物瞪怪不自在的。” “本小姐可是为了你特意放弃看杂志——哈？哪个生物啊？哪个生物你倒是说说啊？” “不了，免得你又嫌弃自己五花八门款式新颖但分外贴切的外号。” “……巧克力脑袋！” “哇，开始了开始了，嚷得我头疼，好吵。” “巧·克·力·脑·袋！” 【数十分钟后】 一如既往地和隔壁病友吵了一架，一如既往地向隔壁病友脸上投掷什么东西后，安娜贝尔神清气爽地掀开被子下床。 因为今天经过校医查看，身体情况在逐渐好转——今天晚上安娜贝尔没有打吊针，所以行动比被手铐拷住的某精灵自由多了。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把前几天的异常放在心里了：那一定是因为没有见到蠢熊本人、没法和蠢熊来回吵架产生的后遗症。 看，这一吵，不就什么异常都没有了嘛。 隔壁脸上正砸着大开本杂志的病友有气无力地询问了一下她的去向。 “去洗澡。” 为了明天向外界开放的探访做准备……明天要化妆穿套裙接见其他家族的成员，总要提前弄一下头发洗个澡……然后，最好再整理一下拜访资料…… 思绪从公务中抽离出来，察觉到隔壁病友的猛然僵硬，安娜贝尔冷哼一声：“巧克力脑袋，你可别想着偷看。” “……根本不会偷看的好吗，你以为我是初体验都没有的小学鸡啊。” “那之前万圣节晚上我洗澡的时候扒着偷看的是谁，大学鸡？” “……我那不叫偷看，蜜糖宝宝，我作为一个成年雄性堂堂正正地走进了我自己公寓的浴室。” “可当时我正在你堂堂正正的浴室里面洗澡呢，别告诉我你这只能听见百米外蚊子飞的精灵耳朵不知道！” “哦，这就要谈到一个微妙且幸运的巧合……” “呸！臭流氓！” “……” 隔壁病友被骂的哑口无言。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选择躺平默认了。 安娜贝尔：“怕了吧？怂了吧？没话反驳了吧？你活该。臭流氓。” “……” 安娜贝尔：“本小姐现在可是生·理·期——就算你想做什么报复回来也是没戏的，哈！” “……” 你该庆幸今晚是多云，没有月亮，大小姐，否则我要是忍不住把那个形态逼出来，有你受的。 昨晚已经很过分了……可恶。 隔壁病友翻了个身，荆棘腾起，用枕头盖住头顶，以此表达自己的自闭。 安娜贝尔：“哼！” 对方自闭了！又胜利了一场！ 今天一整天吵赢整整三场架的安娜贝尔特别得意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调整水流。 生理期就是好，那头蠢熊在这个时期简直是全世界第一紧张她的，要什么给什么，处处忍让，随时准备给她提供甜点与抱抱。 而且这时候对他怎么瞎戳瞎闹，他都会紧绷着表情，坚决不动她一根手指头，尤其是在她见他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还会假装好心，提出“哎呀要不要我用别的地方帮你呀”的限制级建议。 这往往会让安娜贝尔见识到洛森各个种类不同、程度不同、火气不同的“咬牙切齿”表情，反正她仗着特殊时期对方不敢动，玩他玩得不亦乐乎。 男朋友不就是用来玩的，否则她和蠢熊谈恋爱干嘛，陪他犯蠢啊。 ……不过，嘛，其实，她也真的不介意用用别的方法帮忙处理……嘴巴之类，她还从没试过……谁让那头蠢熊自己死活不愿意，哼，活该忍到死。 “啊，对了……” 差点忘了这个。 安娜贝尔在哗哗的水流声中脱掉病号服，解下监测病情用的腕带，施法给自己扎过针的手背加了两层隔水魔法，然后再开始涂抹沐浴露。 红痕在泡沫中若隐若现。 不过她没注意，一边心不在焉地抹泡泡，一边打量着手背。 ……青色的，血管突出在外，还有好几个粗糙的针孔，可真丑。 安娜贝尔皱皱眉，突然有点讨厌自己目前稍显病态的身体了。 前几天与他隔着一道窗帘还不觉得。 ……手背都这样，谁知道我的脸色会不会也泛青变差……如果变丑……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念动魔咒，手指在热水中划出一个竖长的长方形。 飘散的水汽重新上升、凝聚，化作了一面剔透的镜子。 安娜贝尔洗澡时其实不喜欢看镜子，这是因为学徒时代在泽奥西斯挺流行的一则怪谈，传说洗澡的时候看镜子会在无意识中染上玛格丽特施展的血脉诅咒。 ……没错，法师界也有怪谈。毕竟会魔法与怕鬼并不冲突。 但，日常追看血|腥恐怖影视作品的斯威特法师倒不是怕诅咒—— 毕竟她男朋友目前已经把诅咒专精点满了，很直白地和她辟过谣，说血脉诅咒绝不可能通过镜子传播，否则全世界分分钟被卷入宫o英高世界变成旧亚南，那他们就不需要学魔法了，学习嗑|药就好—— 但万一对面真有个叫“玛格丽特”的女人看到她的裸|体呢，多羞耻啊。 所以，今天边洗澡边看镜子，是破例了。 “还好嘛……比我想象中要好……” 皮肤没有变得很差，脸颊也没凹下去，感觉气色还不错。 安娜贝尔兀自打量一会儿镜中的自己，然后，一如既往地，掂量了一下某个部位。 “……嘁。” 还没变大。 ……没关系，她现在的年龄在法师中相当于学龄前儿童，还在发育期呢！前程依旧大好！ 安娜贝尔念动咒语挥散镜子，郁郁转身，打算冲掉身上的泡沫。 然而，就在镜子即将消失的前几秒，背过身的她无意中瞥见了，镜中的自己，双腿之间—— “……咦？” 刺目、鲜艳、又有些熟悉的红痕。 【数十分钟后】 安娜贝尔擦着头发走回病床，神情若有所思。 隔壁病友没有拿开挡住自己脸的大开本杂志，他似乎依旧在床上躺尸，只是几支荆棘慢吞吞地爬过来，乖巧地接过了安娜贝尔手中的毛巾。 安娜贝尔放开手，享受着荆棘的干洗服务坐在床上，依旧一脸沉思。 半晌，她摸出自己抽屉里的小本本，记录了什么。 洛森：“……怎么了？洗澡的时候出什么事了吗？” ——他这一问，安娜贝尔才从思绪里惊觉，病房里还有一个异性。 她先是脸红了，然后又用力咳嗽了几声。 “没什么。” 总不能说，我刚刚洗澡时发现自己的大腿似乎变胖了——咳，竟然被住院期提供的安全纸内裤磨成……那么红那么肿的样子，明明也没怎么走动。 不过，也是情有可原吧。 住院部提供的本来就是日抛型，自己因为魔法贴片贴上后不能轻易转移、自动清洁的特性，才穿了两天没有更换…… 斯威特大小姐的贴身衣物一向用的都是顶尖的好材料，作为一个稍稍粗暴摩擦都能皮肤变红的娇小姐，她可从未体验过被贴身衣物边缘摩擦的痛苦，更别说在那个部位看见鲜明的勒痕。 而且，如果不是巧合之下从那个角度照镜子，她也根本不会发现。 要知道安娜贝尔的日常举止是非常优雅的——对她而言，正常情况下要自己看到那个地方，只有做出芭蕾舞里开胯压腿的动作才可以——日常中，她做什么都习惯并腿、收拢、缩在一起。 而且，之前没觉得痛嘛，否则早就查看了。 ……看来还是不能图省事，明天还是拜托助理带自己的贴身衣物来换吧，麻烦就麻烦了。 安娜贝尔兀自纠结了一会儿——明明那里出现勒痕的原因很正常，但她第一次见，就是莫名羞耻—— 咳。 还是在布朗宁面前。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玩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限制级呢。真是的。 “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就别问了，布朗宁，吃你的花椰菜沙拉。” “……哦。” 洛森微妙地收回视线。 看来她没发现。 这只蠢宝宝是有多迟钝啊，这都没发现。 ……这种警惕心将来可怎么办才好啊？！ 咳咳、咳，算了，估计她是觉得我就在旁边看守所以怀疑不到那方面…… “巧克力脑袋，你想什么呢，荆棘停了。快帮我继续擦头发。” “……是，是。” 【第二天】 当然，很快，布朗宁法师就尝到了教训。 “斯威特法师，这是刚刚从深海挖取的粉心珍珠，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一定很适合你的皮肤……” “哐哐哐——嘭！” 安娜贝尔：“……” 来访的男性贵族：“……那声音是？” “不好意思，是我隔壁床的病友，他正在发病。” 大小姐呵呵一笑，挥挥法杖，一次性往紧闭的窗帘上扔了三个隔离魔法：“真是失礼了，请您继续吧。” 被甩了一脸隔离魔法的隔壁病友：“……” 他开始仗着隔壁听不见无能狂怒：“你说她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哪个送女士珍珠耳环的贵族会进行什么‘礼貌交流’？明明就是别有所图！！一丁点警惕心都没有，这蠢货都多少年了——” “是，是，别有所图。” 属于洛森·布朗宁的格间内，坐在家属椅子上的洛莉·布朗宁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剥开手中烤红薯的外皮。 尽管这是费尽力气、经过重重阻难才救回来的亲哥，但此时她连眼皮都不想抬。 “谁让你自己又耐不住又逞强，非要掩盖之前的形态，昨天就迫不及待地和她见面。如果现在还是拉着帘子伤痕累累的状态，安娜绝对不会有心思应付那些探访的哦。” 洛森：“……” 这不是前夜在不完全状态下发生了非常过分的突发事件，我感觉自己再不露面就太渣了吗！！ 话虽如此，突发事件是不能告诉妹妹的，丁点细节都不能。 他只好满脸郁气地闭嘴。 洛莉自觉这只作死精是没话说了——是的，作死精，自他那天把安娜抱出来、又唰唰唰完成了所有善后工作、然后自己拖着小半条命把自己送进医务室后，洛森的所有亲友都用“作死精”这个称呼指代他——这也是校长特意放肉丸馋他、捷克转头把游戏送给安娜，沃尔夫一天三骂都不解气的原因。 可不是作死吗，没见过的，大家拼命把他救回来，他还这么能折腾自己，被骂时只能嬉皮笑脸地表示“哎嘿”。 ……虽然那时也没有其他的善后方法了，被安娜贝尔烧退、击溃、从而彻底失控的圣堂力量必须被处理，否则整个法师界都会被恶意吞没……但该生他的气还是要气的。谁让他先斩后奏。 “反正安娜给你丢了三个隔离魔法。” 洛莉剥着红薯皮，冷酷地继续在亲哥的心上扎窟窿：“你听不到也看不到，就当隔壁什么都没发生好咯。反正无论是有男人给安娜送玫瑰、首饰、包包衣服还是送联姻意见书……就算单膝下跪行吻手礼贴面礼你都看不见的。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哦。不存在就等于不需担心哦。放心吧哥。放心。安娜的手背就算被优雅的贵族男性亲几百次，安娜本人都不会变心的。” 洛森·千疮百孔·布朗宁：“……” “嘭——哐！” 荆棘尽数炸了出来开始群魔乱舞，三个隔离魔法都抵挡不住的终极噪音穿透了无辜人类的耳膜。 隔壁的安娜贝尔：“……不好意思，是我隔壁病友，他好像病情变严重了。” 说罢她皱眉丢了五个隔离魔法过去，而且是认认真真的施法念咒，威力是之前的几何倍数。 洛森：“……” 无比强效的隔离魔法下，他的精灵耳朵彻底听不到那边的动静了。 但没关系，如果能使用之前吸纳的圣堂力量，让恶意强化自己的…… 洛莉抬头，看了一眼他。 布朗宁家的精一眼就清楚了对方的想法。 “我劝你最好打消念头，特地切换另一个状态只为了偷听女朋友的墙角，圣堂力量知道了一定会哭。” “……我管它们哭不哭！” “而且偷听墙角的行为一点都不绅士，是差劲中的最差劲了。” “……” 布朗宁法师立刻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他阴着脸说：“好吧，为了圣堂力量的尊严。” 洛莉：我信你个鬼。 见洛森依旧维持着阴沉的表情，且阴沉程度随时间的推进加深——想到丹拿校医的叮嘱，洛莉抛了抛手里剥到一半的烤红薯。 “哥，这个越剥越黏糊，我不想弄脏手，快帮我剥。” “……惯的你，坐在我的病房里还这么颐指气使的，做了大明星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还是弹摇滚把手弹废了？” ——虽然喷洒着毒液，但荆棘任劳任怨地把尾端切换成了小刀与挖勺的形态，圈过洛莉的烤红薯，帮她剥皮挖红薯肉。 洛莉只负责张嘴吃。 因为洛森暂时不能吃含糖量高的食物，她今天在他病房里剥烤红薯只是为了馋他而已，就和校长刻意打开番茄肉丸的盖子一个道理。 不过，这个操作需要同时把意识分为五股，洛森总算暂时转移了针对隔壁的注意力——好歹转移了一部分。 “哥，我发现，你完全掌握这东西后，真的很方便哎。” 吃到第五口时洛莉含含糊糊地发表感言：“所以，现在它叫什么？荆棘？藤蔓？圣堂力量？” “就只是我的荆棘。” 洛森皱眉：“女孩子不要边嚼东西边说话……荆棘是我亲自研究、改造、再吸取后的东西，和后两者不是一个概念。就算现在必须吸收控制后两者，我也会慢慢转化、吞噬它们，让它们的自我意识彻底湮灭，与我的荆棘融合……这份力量本就不该有什么自我意识，要么被驾驭，要么就消失。况且，它们的力量不仅可以掩盖我的身体状态，加强我的体质……有朝一日，也能做到真正复原我的残耳。” 哎。 “听上去很牛。”不管听你解释了多少次，“所以，你现在是要成为最大的怪兽，吞掉所有的圣堂力量，对吧？” ……与那力量里涵盖的所有负面恶意。但这就没必要被洛莉知道了。 洛森剥掉烤红薯底层最后的一点外皮，眼底的幽绿再次不受控制地闪动着：“啊。所以，到那时候，连圣女的祈祷都不能压制我。” 洛莉啊呜一口吃掉了荆棘递来的第八口烤红薯。 “这样啊。”她含糊不清地说，“到那时候你总该告诉安娜你暗搓搓给她戴好了订婚戒指吧？” “……” “不会吧，不会吧，有的精升级成最大boss也不敢求婚。” “……” “不会吧，不会吧，一星半点都不敢提。” “……” “顺便一提我不是圣女，我是全法师界最漂亮的摇滚明星。你说不出口我可以在演唱会上帮你直播的。” “……” “不会吧，不会吧，有的精……” “闭嘴，吃你的红薯。” ——嘁，小气精。 洛莉瞥见他难看的脸色，再次咽下了到嘴边的问话。 今天她来探病，原本是想问问……嘛，算了，这个时机，估计他什么时候都听不进去，满脑子安娜和贵族男人。 ……我哥究竟为什么要那么纠结来拜访安娜的人类？ 他如今这个颜值已经能打一百个人类了。 难道这就是恋爱使人智障吗？ ——当然，并非如此。 尽管“恋爱使人智障”这个道理在这对宿敌身上数次鲜明体现——但此时，让洛森无比抑郁、无比暴躁的，另有原因。 要知道，他虽然小气得令人发指，占有欲强烈得可以等同于冬眠前期护蜂蜜罐的棕熊……但洛森自认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发扬光大、给自己魅力加分的特点——小气的雄性可一点都不帅气——他一向把它藏得非常好。 安娜贝尔认识他数年，对他有着最深刻的了解，但即便如此，也只在数年后、正式确定长期关系、自己相亲时堪堪见到风尘仆仆赶来“捉奸”的布朗宁法师——对她而言，那才是对洛森独占欲第一次的了解。之前她只将其解释为“幼稚脾气”。 ……毕竟，在她的视角里…… 过去的布朗宁学徒可以对她的男粉丝发表的过激言论一笑置之，可以完全忽视她那基本几天一次的相亲，可以好声好气地赚取追求过她的男贵族的金币； 布朗宁法师则依旧对绯闻不为所动，依旧不怎么宣扬他们的情侣关系，依旧会调侃喜欢她的男贵族，落落大方地和人家谈公事…… 在过去的关系里，她才是一直表现得容易吃醋、占有欲强的那个。 这可是洛森·布朗宁，全世界最会隐藏秘密的天才，想当年为了琢磨他接吻时的真正喜好都耗费了安娜贝尔半个月的研究鉴定。 谁知道他看到明知道虚假的无聊绯闻都会恼火难受？ 没人知道的。 洛森在“隐藏并调节我对蜜糖宝宝的独占欲”这件事上，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 这仅仅出于公事的一波贵族探访，过去的他，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失控。过去的他也许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快乐打游戏了。 ……但，现在……他吞噬了所有恶意，慢慢消化，随时都需要镇压渴望的现在…… 【她肯定喜欢他们。】 闭嘴。 【她肯定、肯定比喜欢你还要喜欢他们。】 闭嘴。 【本该是这样的吧？如果没有你那些卑劣的手段，如果没有被你的谎言、梦境蛊惑，她就该和那些类型的人在一起。】 闭嘴。 【优雅得体的绅士才不会做前夜你对她做过的事。】 闭嘴。 【真恶心。……哇，你说，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恶心死吧？】 闭·嘴。 一些淤积的恶意，就能让清醒的安娜贝尔瞬间放大尤莉卡的言行，不受控制地怀疑她会“抢走布朗宁”。 那，本就存在的，那点点被压制下的不安？ ……十倍、百倍、千倍……只要恶意还在他体内，就会无限、无限地放大。 洛森厌恨地攥紧手上的绷带。 本不该如此。他在这些恶意里浸泡了整整七天，他拥有全法师界最卓越的抵抗力，他绝不可能被它们的低语影响心智。 但…… 【承认吧。承认吧。】 【吃掉她……彻彻底底的，吃掉……所有甜美的气息，都掠夺过来……藏到没有人会和你争夺的地方。】 【那种吃法，还远远不够吧？】 【吃不饱啊。】 【吃不饱啊。】 【对她做更过分的事……对她做更恶劣的事……】 【全部】 【属于你的】 ——真该死。 洛森挥手摸索到了抽屉里的针剂，拆开绷带，狠狠给自己扎了一针。 ……丹拿校医调配的纯天然镇静剂，本以为能留到更久之后再使用，这下明早又要被校医骂了。 洛森喘了口气，冷汗黏在毛衣上，感觉自己像刚刚从深水里浮起。 夜已经很深了，没有月光的黑夜成了绝好的背景，当他看向剔透的窗玻璃时，便看到了自己那已经转变为竖瞳的眼睛。 ……这时倒是要庆幸校医的先见之明了，知道今天是斯威特法师的公开探访日，他特地拉起了白窗帘还上了锁，就是怕洛森一个不慎转变状态冲出去。 所以，洛森此时完全不用担心隔壁的蠢兔子再次无意掀开窗帘。 ……搞什么。 他究竟在搞什么。 那力量已经很虚弱了……自主意识被自己逐渐吞噬，如今只是纯粹的力量而已，自己所要做的无非是收尾，这一丁点都不困难，不是吗……调节、调节、只要努力调节，就远远不至于摄入镇静剂……有方法的……肯定有，让他研究出方法……哈…… 【真弱小。】 【真狼狈。】 ——洛森冷着脸，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残缺的右耳，用疼痛压制住了那企图再次浮起的黑暗。 现在不能思考，要抓紧调整情绪。 一分一毫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恶意放大。 想想，想想愉快的、积极的事……调整情绪……可恶，知道旁边有只蠢兔子在不断接见各种类型的贵族男性，要立刻积极快乐是什么魔鬼任务？ ——不不不不，不能想蠢兔子，不能想！现在一想她就是排山倒海的负面情绪，想想游戏、想想炸鸡—— “喂，布朗尼。你睡了吗？” 窗帘下探进一根法杖，法杖悄咪咪地戳了戳他的不锈钢床脚，发出一声煞有其事的“咚”。 “咳咳，咳咳，嗯。布朗尼？你醒着吧？我今天的工作都结束啦，你拉开帘子和我聊聊天。” 洛森：“……” 怕什么，就来什么，是吧。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确认现在是深夜十一点。 “不。”洛森已经尽力让自己的口吻不要那么恶劣了，但呈现出的效果实在微乎其微，“我要睡觉，你想聊天就去找那些男贵族，精灵没有三更半夜陪着蠢货说废话的兴趣爱好。” 试探性戳戳的安娜贝尔：“……”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特地扒在地上，用法杖奋力戳破五层隔离魔法与窗帘锁、从而能够通过这么一道小缝隙的她是个傻叉。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被强制隔离了一整天不能发出动静，安娜贝尔太知道他现在有多生气了。 关键时刻，她哄男朋友的自身定位还是放得很好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的男贵族，而且今天的探访礼物为什么这么暧昧啊。唉，失策，本以为男女贵族的比例会有一半一半，今天一整天下来，安娜贝尔自己都不好意思说那些送玫瑰送香水的家伙只是“出于社交礼仪”。 布朗尼肯定气狠啦。 换成她听他和异性虚情假意你来我往一整天，也差不多会气成这样吧。 ……咳咳，嗯，莉莉说过，布朗宁家嘴甜哄人的诀窍之一，是“不要着急解释，首先带跑话题”。 “喂，布朗尼，今天一整天都在转脑子社交，我好饿啊。” “那就饿死你。” “……布朗尼，你昨天给我买的奶茶我都没喝到，我想喝奶茶。” “关我什么事。” “……我的钱包与手机也被助理没收了，我也不会做奶茶喝。” “去喝白开水。” “……” 气到这个程度啊。 ……别把他伤口气崩了吧。 安娜贝兔趴在地上戳了好一会儿法杖，依旧没戳回对方的回心转意，也没戳到气哼哼出来给她服务的荆棘。 她有点想放弃了，心想布朗尼不论多气都不会舍得超过两天，让时间自动帮他消气就——但，很快，安娜贝兔又有点难受地摆了摆兔耳朵。 他终于才肯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她面前，既然可以有机会得到抱抱，那今晚实在不想看着白窗帘睡觉了。 那只好，使出最后一招……咳咳，在杂志上看到的，从来没用过，不知道靠不靠谱啊…… “布朗尼，布朗尼。” “我不叫布朗尼。” “布朗尼，你最帅气啦。” “……” “布朗尼，哇，今天我见了起码二十个贵族男性，没有一个比你气质好。” “……” “布朗尼，布朗尼，你皮肤比他们都白的。” “……” “布朗尼，那些人都没你聪明啊。你世界第一聪明。宇宙第一聪明。” “……” “布朗尼，现在你消气没？杂志上后面的夸赞句子我忘了，夸不下去，你快消气，我想喝全套奶茶。” “……” “加双份珍珠和双份布丁的那种。” “……你才坚持了四句！四句！区区四句就想把我哄好吗蠢宝宝？！你以为我是什么好顺毛的动物？我可没那么好——” “可是地上好冰，布朗尼，而且我想喝全套奶茶。” “……” 深夜十一点零四十五分，突击查房的丹拿校医再次闯入隔壁，对隔壁病友进行了狗血淋头般的痛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大声咆哮：“没收了金币银币铜币，你还藏着手机是吧，大晚上还敢叫外卖是吧——要不是我逮到了送完外卖的快递员——还敢备注‘双份布丁双份珍珠，尽快送达有小费’——法师塔的工资就是用来这么挥霍的吗？！啊？！为了催促外卖奶茶尽快送达？！” “不……” “把奶茶交出来！交出来！都这样了还喝个毛——交出来，否则明天还是花椰菜！！” “……不。” “你这混——” 隔壁鸡飞狗跳的背景音又开始了。 安娜贝兔偷偷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快乐地吸了一口全套奶茶里的珍珠。 ……好喝。 而且真的好好哄哦。 第255章 第二百零四十七章 试图问出口却又无奈咽入喉咙的 第二百零四十七章 试图问出口却又无奈咽入喉咙的 oh-okay how cruel and kd of you 噢-行吧你真是残忍却甜蜜的陷阱 ——引自iionally-taylrey 深夜, 洛莉·布朗宁独自走在泽奥西斯十字街上，围着暖和的围巾，戴着那顶曾戴去森林的毛线帽。 【戴上, 别感冒了。】 ……深夜的泽奥西斯区域很冷, 但远没有那天的森林寒冷。 洛莉呼出一口白气，今天下午在洛森病房吃下的那三大块烤红薯似乎还在胃里散发着微微的甜意。 她紧紧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此时正握着两份不同的东西。 一份, 是兄长再次以“你看看你穿得像什么样家里是没钱给你买衣服吗别丢布朗宁家的脸”为由, 用荆棘塞进她口袋的金币银币。 一份, 是用一次性保鲜袋收集的，一捧薄薄的灰尘。 ……原本, 今天去他的病房探视，只是想询问后者……没想到，不仅无法问出问题，还得到了前者。 又怎么能问出口呢？ 对方是照顾她、教育她、和她相依为命走到现在的、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了。 在他经历过那样的疼痛后, 如果还要从和安娜住在一个病房里的短暂快乐里费劲脱离出来, 解答自己关于这捧灰尘的问题…… 兄长现在的心理健康状态, 绝对没到能心平气和告诉她真相的地步吧。 丹拿校医说，那家伙不知道还承载了多少没敢告诉医生的鬼东西。 唉。 ……好吧, 其实，她也不是很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目前那家伙还是老老实实养病比较好, 也不适合再承受什么沉重话题…… 反正她自己能猜到啦。 那只没有颜色、化为一捧灰烬消散的幽灵。 无论是摸头的手法，还是隐藏着什么秘密的表情。 太像了。 像得一眼就能猜出来。 【布朗宁家没有父母】 洛莉停下脚步，辨认了一下街道两边的景物，拐入小巷。 她插在口袋里的手已经微微放开了左口袋里的塑料袋, 但右口袋里, 依旧紧握着那袋沉甸甸的金币。 那只蠢精, 在说什么蠢话呢。 搬来的爆爆乐也好，捉来的小奶猫也好，狭窄的贫民窟也好，每月都鼓鼓囊囊沉重无比的零花钱也好…… “圣女。我在这里。” 洛莉在小巷的尽头停下脚步，转头，与站在后门处、蓝发蓝眼的精灵撞上了视线。 “你就是精灵族派来的协商代表……名字是……” “雅各。雅各·罗曼。很高兴见到你，圣女大人。” ……哦。 洛莉看着他水蓝色的长发，与水蓝色的眼睛。 她轻轻地说：“原来是这样。” “？您刚刚说是哪样？” “没什么。所以，你认识我哥？” “……非要说的话，我的确与……”雅各的神色扭曲了一瞬，“……那位大人有几次秘密交易。我想，这也是长老们派我来与您沟通协商的原因。” 所以，真正的雅各，是真的和我哥关系不好啊。 洛莉眨眨眼，突然笑了：“必须按照礼节称呼他为‘那位大人’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雅各躬身，请她走进温暖的室内：“您说笑了……” “嗯嗯，毕竟那家伙现在可以代表整座森林，你们也没办法再骂他劣等了，是不是？” “……请进吧，圣女大人，这样冷的深夜，您一定很想来杯温热的咖啡，再进行协商。” “我不喝咖啡的，有珍珠奶茶吗？” “……” 【与此同时，泽奥西斯医务室】 结束了一通死亡咆哮，丹拿校医无比心累地离开了。 如果说当医生最怕最烦的病人是什么类型，沃尔夫·丹拿一定会眼眶流血地打出大大的黑体加粗答案：洛森·布朗宁。 不遵医嘱，不守规定，瞒报病情，明明痛成死狗检查时都能微笑表示“ok”，动不动就活蹦乱跳地扯到伤口，还敢大半夜叫奶茶喝，上蹿下跳无所不能——就是不能好好养病。 ……而被医生兜头喷了一大通死亡咆哮的布朗宁法师也无比心累地躺回自己的床。 毕竟就在刚才，他成功让暴怒的丹拿校医抛去最后一丝丝慈母（？）的顾虑，得到了后续整整三天的花椰菜沙拉惩罚。 ……啊，等到出院后，他一定会得“花椰菜过|敏”的心理疾病。 而且，这一次，那部被拼命藏起、躲过多次突击检查、能叫外卖的手机也被沃尔夫教授一并没收了。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杯他一口都喝不到、高糖高热量的全套奶茶…… 布朗宁法师面无表情地拉了拉毛毯。 一切都要怪那只听到第一句夸奖就忍不住拿过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的手，反正和他没关系。 “喂，喂，布朗尼。” 窗帘外，右手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丹拿校医走了吧？” 没走，还在伏击，你给我继续躲回被窝吸你的奶茶，别和我说话。 布朗宁法师：“走了，起来吧，你要加的双份布丁是独立分装，应该和床底的外卖袋子放在一起。” ……可恶！反正和他没关系！ “知道啦。” 右手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精灵的耳朵无比敏锐地还原出，那是病号服下摆与被角相互摩擦的响动。 ……大概是翻身，下床了。 然后，唔，是分装上的纸盖被撕开，布丁倒进奶茶杯，吸管重新戳……戳了好几下，大概想要先喝掉最下方的添料，毕竟她喝奶茶的习惯就是先吃…… 洛森不禁“啧”了一声，再次转身，用力把自己扔进枕头里，试图用棉花阻隔过于灵敏、过于聪慧、一个劲分析对方一举一动的精灵耳朵。 是耳朵做的，和他本精还是没关系。 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反正，再怎么了解她喝奶茶的习惯也没有穿西服的绅士帅气。 “喂，布朗尼，我喝完咯。” “……” “既然你气已经消了，那就放我过来吧，把窗帘拉开？” “……” “今天闻了一天贵族古龙水的味道，鼻子都呛得睡不着……晚上我想抱着抱抱熊洗洗味道。” “……” “你不回应我就订购别的大号抱抱熊。” “……” 荆棘默默拉开了窗帘。 速度诚恳且矫健。 自认和拉窗帘的荆棘也没什么关系的布朗宁法师依旧背对着隔壁，把耳朵用力埋在枕头里——直到他感到自己狭窄的不锈钢病床微微一晃，毯子的一角被扯动、掀开—— 后背骤然传来暖意，与香甜无比的，醋栗气息。 洛森：“……” 这就没办法了。 哪怕他把自己的双耳埋进全世界最深最深的深海峡谷里，也没办法欺骗自己，后面这只愚蠢的糖宝宝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我已经消气了。” 他不得不开口说，“现在你是在做什么，蠢宝宝？” 钻进他的毯子，贴着他的后背，蜜糖蠢宝宝把脸颊贴在带着他体温的白毛衣上。 “睡觉呀。晚安，布朗尼。” “……回你的床睡，蠢宝宝，别和我挤在一起。” “不要。” “我这张床又小又破，还不保暖，你会被挤下去的，回你的病床，有被子与宽……” “那明天我给你换一张豪华病床。” “……蠢宝宝，别犯蠢。” 安娜贝尔侧侧头，换了一边脸颊，并且把耳朵也贴上了他的肩胛骨。 尤莉卡说得对。 他好像真的瘦削了许多。 隔着骨头，似乎可以直接听到心跳的声音。 “我没有犯蠢，布朗尼，我在哄你。” “……我说了我消气了，蠢宝宝，现在不需要你再哄。” “可我就是想继续哄你。” “……” “而且，我们好久、好久、好久没贴这么近。” 安娜贝尔吸吸鼻子，伸出手臂，小心地避开绷带可能缠绕的地方，抱住了他的腰。 “我很想你。现在还在生病。所以，今晚想要被抱着睡觉。” “……从全套奶茶到这里，蠢宝宝，你想仅凭四句话得寸进尺，是吗。” “对啊，我就是在得寸进尺。” “……” “布朗尼，不要背对我。我不喜欢从背后抱着你。你应该从背后抱着我才对。” “……” “抱抱我嘛，今晚不想做噩梦了。” 月亮被云层遮住的夜晚，黑漆漆的病房里，他窸窸窣窣地翻过身来。 这张病床上只有薄薄的一条毛毯，但被完全抱住后，安娜贝尔感到了堪比太阳的暖意，能超过她床上的被子，超过这世间所有的昂贵织物。 毛茸茸的，暖乎乎的布朗熊。 ……如此温暖、蓬勃的生命，切实睁着双眼躺在她身边，额头抵着额头，指尖缠着指尖，不再独自沉眠于遥远、浑浊的恶意之中。 这感觉真好。 安娜贝尔开心得蹭了蹭他的脸颊，和过去每次接吻时一样无意蹭到了他颊边的栗色长发。 她在痒意与暖意中满足得闭上眼：“晚安，布朗尼。”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吻她。 但她知道那个晚安吻迟早会降在额头上，只不过今天有些赌气有些碍于脸面，今天的晚安吻大抵会是她睡意昏沉、无法察觉的时候。 【不会吧，不会吧，有的精……】 但少见的，此时正抱着她的洛森，没有思考给出晚安吻的合适时机，尽管鼻尖甜美的醋栗气息每秒都在诱惑他给出一个吻。 只是，突如其来的，他想到了今天下午，洛莉的嘲讽。 ……我才不是不敢呢。 我只是，要等待一个合适、完美的时机。 一个绝对不会被拒绝的时机。 而，久别重逢，终于如愿陷在抱抱里的抱抱怪……全世界都知道她待在抱抱里有多好骗多迷糊…… “喂，别急着睡，蠢宝宝。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也许，这就是那个完美时机。 她迷糊地“嗯”了一声，已经有些睡意朦胧了。 洛森的喉咙有点发干。 他想起床给自己倒杯水缓解一下沙哑，但又害怕破坏这个正好的时机。 “我想问问，咳，咳，就是，嗯，我想问……” “快说，布朗尼，我很困。” “咳咳。是这样。我一直想问，但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你，你愿意……” 【will you arry ？】 仅仅是串联在一起的，四个单词而已。 怎么这么难？ “我愿意什么？” “你愿意……” “——小姐，小姐，小姐，紧急事件！！——呃，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洛森：“……” 病房的灯被破门闯入的尤莉卡猛地打开，而荆棘默默掀开毛毯，让对方看见自己主人老老实实的毛衣长裤，与她家小姐整整齐齐的病号服。 安娜贝尔揉了揉眼，坐起身：“没有，我们只是在聊天……什么紧急事件，尤莉卡？已经很晚了……哈欠……” “是海伦娜夫人！夫人醒了！” 洛森：“……” “……母亲醒了？封锁消息了没？” “啊，您放心，家主被单方面封锁在森林边缘，夫人苏醒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您——” “我知道。我这就去处理。” 洛森：“……” 安娜贝尔匆匆下床，揉着眼睛换衣服，拿起法杖。 “怎么突然醒……海伦娜……哼，如果情况糟糕的话，可能要提前办理出院手续，回老宅镇压那些不安分的……啊，对了，布朗尼，你刚刚想问我愿意什么来着？” 洛森：“……” “没什么。” ——果然，那个时机不太可能到来的。 他冲她挥了挥手：“原本只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分享一下明天的病号餐……快去处理吧，蠢宝宝，拜拜，别耽误了。” “哦。那拜拜。” 第256章 第二百零四十八章 曾经的爱意终究只属于曾经 第二百零四十八章 曾经的爱意终究只属于曾经 【凌晨两点, 斯威特老宅】 “情况如何了？” “夫人刚刚清醒了两分钟……但立刻就昏睡了过去，医生们在用药。” 安娜贝尔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既然没有完全醒，就别让这女人打搅我好不容易冲布朗熊软磨硬泡要到的抱抱啊。 你们知不知道, 这可是阔别一个多月的限量版抱抱，而我想在里面起码赖一个世纪？ 一次成功的撒娇可是要耗费她整整一套《高明且婉转的恋爱话术》的！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啊！ ——但这位需求日益增长的抱抱怪到底还端着斯威特继承人的架子, 没有把这些怨念说出来, 而是转而吩咐助理：“既然这样, 就把这几天丢下的公务拿过来吧。” “但既然夫人还没有醒……小姐还是先回医务室休息比较好。” 安娜贝尔沉默了。 安娜贝尔看着自己助理满脸的“既然没有完全醒就别打搅我家小姐养病啊可恶”。 ……她不得不咳嗽了几声，暗示对方收敛一下脸上的嫌弃，然后义正言辞地对旁边不明所以的仆人吩咐：“撤去多余的医生, 留一位待命就可以, 给夫人开点薄荷汤剂。让她尽快醒来……你们都可以下去了。” 仆人领命离开。 安娜贝尔转头看向助理：“还是把公务都拿来吧。正好在这里等母亲醒来……今晚就别拖延了, 一次性处理好这里的隐患。” 助理刚想开口。 抬头就对上了安娜贝尔满脸的“布朗宁的抱抱布朗宁的抱抱布朗宁的抱抱赶紧解决了那女人我要回去找布朗宁的抱抱”。 助理：“……” “好的, 小姐。” 【数十分钟后】 因为脑子里塞满了“布朗宁的抱抱”这种刚性需求，手下又不得不握着羽毛笔审阅“魔药瓶剂接口产业结构重组”之类的艰涩计划, 并且不得不忍耐斯威特老宅的管家提供的黑咖啡——刚干完一整杯的全套奶茶, 这杯黑咖啡真心是要她命—— 因此，当海伦娜·斯威特睁开双眼时，坐在她床边的安娜贝尔·斯威特脸色比前几日森林边缘的暴风雪还差。 海伦娜一时恍惚, 竟然从她冷凝的琥珀色眼睛里看见了德里克的影子。 ……冰冷, 恐怖, 不近人情。 “啊, 您醒了, 母亲。” 安娜贝尔拿开手头的文件：“您睡了很久。身体还有不适吗？” 海伦娜愣了愣, 很快就被她话中若有若现的嘲讽激活了记忆——那个戴着白手套的侍酒师——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是德尔·莱——那畜生——德尔·莱——” 安娜贝尔冷淡地说：“放心, 母亲, 德尔·莱早就在三年前被抓进了老宅的地下室里。令您陷入沉眠的贼人已经被处理好了。” ……虽然成功抓捕他之后, 她用了不少方法逼出了德尔·莱口里的真相，发现那天他根本没有响应母亲的召唤前去调酒，而是在路上就被一闷棍敲晕，然后锁了起来…… 再结合海伦娜沉睡的症状，分析了一下酒瓶中的残余魔药成分，安娜贝尔便猜到了什么。 那瓶葡萄酒她和母亲同时摄入，没道理她完好无损，母亲却遭到了魔药反噬——那就只能，是那位侍酒师动了什么手脚。 对方背负巨大风险潜入老宅袭击海伦娜，却偏偏做了可能被看出破绽的手脚帮斯威特家族的继承人躲过暗算—— 再结合那天杀死伊娃·斯威特、多次蒙骗德里克的窃贼的身份，安娜贝尔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哼。 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无伤通过老宅的防卫魔法，本小姐做了一整套针对他的超强更改，我可不是当年的小学徒了。 ——当然，在推出真正谋害海伦娜的幕后黑手是谁后，斯威特大小姐唯一采取的行动措施就是“更改加强了一下老宅防卫魔法，把致死陷阱都拆掉换成不含魔法的纯物理攻击”（。） 换句话说，倘若海伦娜只是被莱尔·德反水陷害，如今日理万机、大病初愈的斯威特法师，绝不可能深夜就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匆匆赶来。 虽然，安娜贝尔知道，如今的布朗宁法师也不可能再把海伦娜的威胁放在眼里。 封锁消息，遣散仆人……无非是为了，更好的善后，罢了。 “我目前并没有太多时间与您消耗，母亲。” 望着惊疑不定，还处在对现状的冲击之中的海伦娜，安娜贝尔放下羽毛笔，弹弹指甲：“是这样的，前几日，我恰巧在洛伦茨平原购置了一套不错的宅邸，尽管离老宅的距离有些许遥远，但胜在足够幽静，您可以待在那里慢慢回味法师界在这九年的变化……”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顿了顿。 海伦娜的脸苍白且虚弱，眼底含着些许暴虐——在烛火的照映下，半靠在属于女主人的绛紫色大床内，她显得非常矮小。 ……这是第一次，安娜贝尔鲜明认识到，那个能轻易折断她的发根、挥手给她耳光、将她摔下楼梯的女人，如此弱小。 是因为她变老了？ 不。 因为我变强了。 ……也不再需要他们那点可怜、微小、拿着放大镜贴着地找都找不到的“爱”。 家人，朋友，爱人。 海伦娜·斯威特从不在这范围之内，也不需要被划进这范围之内。 当拥有的东西变多，便不怎么在乎海伦娜曾给的、虚拟的小甜头。 更何况，她曾对洛森做的……洛森或许隐瞒下来、永远不会告诉她的……呵。 【在塔尖的就踹到塔底，试图重新爬回来的就烧成灰烬】 ——作为一个斯威特，言出必行是她的准则。 如果说处理德里克的手段结果还需要根据现状进行些许斟酌，安娜贝尔是绝不打算对这个长期虐待自己、也伤害过洛森的女人留情的。 安娜贝尔眯眯眼睛，一时间竟有些疑惑，自己当初到底为何那么盲目地对这个女人献上一腔孺慕之情——明明，最脆弱的幼年时期，她对德里克的态度都没有那样顺从乖巧。 ……那段时间中邪了？ “安娜贝尔，你——” “很抱歉。母亲。您应当称呼我为‘斯威特法师’，否则，就太失礼了。” 海伦娜骤然攥紧了胸口的布料。 她才刚醒来，神志恍惚，身体虚弱，完全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你……成为法师了？” “母亲，‘你’这个称呼也有些失礼。” 安娜贝尔有些无趣地转了转右手拇指上的戒指：“‘您’比较合适，不是吗？” 海伦娜皱紧眉，刚要出口呵斥，就注意到了被她转动的戒指。 一枚梨形切割的红宝石戒指。 ……是德里克从父亲那里连着手指一起割下，象征着家主地位的…… “你怎么得到它的？”海伦娜喉咙发紧，“你成为了家主……安娜贝尔，你竟敢。” 安娜贝尔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指。 红宝石在烛火中散发着斯威特家族特有的血腥气，让她本就苍白的手背显出某种邪恶感。 哦。 三四年前父亲前往森林边缘时就丢给我的玩意儿，伴随着沉重的公务一起，据说是为了方便我掌管家族事务时镇压不安分的家伙……还表示这是什么家主的象征，但其实他更在乎他的表链、与他和德鲁拉根订立契约的戒指——这戒指沉重、累赘、只能起到个象征作用，而我套了一次就嫌弃地丢进老宅的文件盒里。 刚才下意识转动，无非是戴的不习惯，总觉得手指那里的皮肤痒痒的，有点过敏。 如果不是匆忙回到老宅处理公务，仆人也不会特地把这玩意儿翻出来和羽毛笔一起呈给她——既然呈过来就只能佩戴了，难道能直说自己嫌弃这戒指硌手指头吗。 ……老宅的仆人总这么迂腐刻板，算了，她现在基本也不在老宅办公。 但面对海伦娜憎恨、惊恐、着迷的眼神——安娜贝尔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有多么渴望这枚象征家主地位的红宝石戒指—— 安娜贝尔笑了笑，又将它转动一圈。 “我具体如何拿到它，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母亲？这是九年后，而你应该称呼我……斯威特法师。” 海伦娜的视线重新放到了她的脸上。 九年？ “开什么玩笑。”她阴冷地说，“你的脸一点都没变，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挑了挑眉，海伦娜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斯威特家族嫡系能拥有的护肤品能让与她同辈的伊娃·斯威特始终保持着少女时代的皮肤状态，更别提一个实际年龄也才二十七八岁的女孩。 且不论法师可以青春永驻——在学徒的寿命走向终结之前，只要拥有足够的金币，用魔药做到真正的“冻龄”轻而易举。 再加上什么眼霜粉底之类的魔法化妆品…… 所以，如果想要读出一个女贵族真正的年龄，便只能仔细阅读她的眼睛。 年轻的眼睛，年老的眼睛。 ……冰冷且凌利的，阴沉且嫉妒的。 “母亲，我不想再一次纠正您的称呼了。”安娜贝尔摆摆手，“但考虑到您的年纪，一些稍稍频繁的健忘是可以谅解的……那么，容我再说一遍我之前的建议——前几日，我恰巧在洛伦茨平原购置了一套不错的宅邸……” “你休想把我远远丢到老宅之外——安娜贝尔，就算你已经成功杀了德里克——” 安娜贝尔：哦，默认我得到这枚戒指的方法就是杀了父亲。 ……这默认还真是轻描淡写的啊，好歹是自己法律上的丈夫呢，还没一枚戒指重要。 “——也别想再对我做什么！监|禁，哈，你休想……你这个刻薄寡恩、冷心冷肺的——” 她明显是气急了，说话时有些湿的红发在颊边不停摇晃，胸口的睡衣布料越揪越紧，像一朵即将枯萎的月季。 安娜贝尔静静地听着她辱骂自己，也不反驳，双手一直叠在膝盖上。 海伦娜的辱骂声逐渐降低，变成微不可闻的喘息。 最后，她哑声说：“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是什么眼神？ 安娜贝尔还未思索出答案，就听海伦娜沙哑地吼叫：“不准——怜悯我！安娜贝尔，你这个无耻冷酷的怪——” 哦。 是怜悯啊。 安娜贝尔继续被辱骂着。 那些幼时避无可避、视为洪水猛兽的词汇。 ……她很平静，平静到了自己都有点吃惊的地步。 安娜贝尔平静地看着躺在床上咆哮的女人，她的手指依旧葱白细嫩，她的头发依旧鲜红如月季，她盖着丝绸、锦缎，就连睡袍都绣着宝石，床帘上垂挂着稀有安神的咒文，所卧的床铺比布朗宁的小病床宽敞许多，许多。 海伦娜·斯威特。 曾经法师界的第一枚交际花，手握美貌、智慧与异性的爱慕……情商话术都比安娜贝尔优秀太多太多，高超到能随意把自己的追求者当作狗使用，又摆出恰当、柔顺的姿态被斯威特家的嫡系少爷选中。 她无疑是优秀的。 而安娜贝尔·斯威特，仅仅是面对爱人一句放低姿态、安抚他心情的撒娇，便头破血流地学了九年，才堪堪触摸到关键的边缘。 她永远学不到德里克的冷酷手段，学不到海伦娜的八面玲珑。 ……她才是那个继承了父母全部缺点的孩子。 从以前开始，也不停、不停、不停地挣扎在被放弃的边缘……那么、那么的想要这两个被称为“父母”的人给予爱意……那么想要从血脉那段传来的暖意…… 便只能一直努力。 努力把眼泪吞回去，努力理解知识，努力克服恐惧……这样，才能堪堪踩在“放弃”与“不放弃”的中界线。 安娜贝尔从未觉得辛苦，过去，追赶这两个“榜样”是她生命中的理所当然，如果不能变成优秀的斯威特，她自己都会恨不得给自己耳光。 ……尤其是母亲。 每次她被逼着掌握无法掌握的东西，每次她被逼着热爱无法热爱的东西，都会深深地憎恨自己，同时，她会想…… 【母亲真是优秀。】 【为什么我不能那么优秀？】 ……曾几何时，她多么渴望、仰慕这个女人啊。 但现在…… 【如果没有遇见洛森·布朗宁】她心底突然响起那么一个小声音，【我也会变成和海伦娜·斯威特一样的可怜虫吗？】 保留着年轻时的美貌，坐拥财富与权力，却只能龟缩在这个昏暗的地方，烛光都照不亮眼底的晦涩。 嫉妒，羡慕，憎恨，耻辱，扭曲，野心…… 这些东西一直淤积在心底的话，无论是多优秀的人，也会变成这样可怜的家伙吧。 【我绝对会变成这样的。】 如果一直绝望且奋力地追赶着泥足深陷的这对父母，这对可怜虫。 我最终、一定也会…… 所以，如果不是遇见洛森·布朗宁……如果不是，她见到了真正如同太阳那般灿烂的榜样……立刻转头去追赶……非常非常努力地去追赶…… 那还是永远在前进、永远不会挣扎在中界线、每一步都包含着兴奋心情的追赶。 因为前面的太阳，但凡走快了一步，都会停下来，微微歪头等她的。 如果跑不快，他就走慢一点。 如果追累了，他就给出抱抱。 ——【我能够追上他】，这个道理，她再清楚不过。 从以前就……等等。 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抛弃定好的目标，转头追赶他呢？ 安娜贝尔皱紧眉，记忆突然来到了一块有些突兀的空白。 什么时候？ 她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什么时候喜欢上洛森·布朗宁，什么时候被他吸引，什么时候真正下定决心、采取行动、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知道你要做什么，监|禁我，就像德里克对他的母亲……安娜贝尔，安娜贝尔，你真是个养不熟的畜生，畜生都还认人……好吧，我承认，我输了……暂且输了……但……” 海伦娜的喃喃声打断了安娜贝尔的沉思，“我还有一笔交易。你一定感兴趣的交易。” 安娜贝尔抬起头，刚准备反驳她口中的“监|禁”，就瞥见了海伦娜的笑容。 她手指抽动了一下，便完全僵住了。 满怀恶意、期待、眼角微微上翘，好像掌握了所有秘密一样高高在上的，与小时候把她摔下楼梯、把她扔进禁闭室的神情一模一样。 “你知道你曾经有个未婚夫。” 她抽出法杖，说话声就像毒蛇嘶嘶吐信：“但你不知道自己曾经多么喜欢他……你早就忘了自己那刻骨铭心的初恋，对吧？” “我啊，刚醒来时，可是听外面的仆人议论，你现在正公开追求某个男法师，迫切地想与对方建立稳定的感情联系……” 海伦娜的杖尖现出一团格外璀璨、灿烂、仿佛点着月亮与繁星的火焰—— “亲爱的女儿。全力爱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完全记起自己曾经对他人的刻骨铭心，感觉一定很棒吧？” 安娜贝尔瞳孔一缩。 “住——” 【与此同时，泽奥西斯医务室】 荆棘重重地抽开窗玻璃，发出刺耳的噪音。 沃尔夫·丹拿披着睡袍急匆匆赶来，就见自己的重症伤残病患正在翻窗户，活蹦乱跳，灵活熟练，屈膝半跪在高高的窗棂上。 他……他不由得咆哮：“你今年几岁了，幼儿园小屁孩这个点都不会在床上乱蹦了——洛·森·布·朗·宁，现在是凌晨两点！！” 丹拿校医最可恨、可憎、可恶的病人回过头来，绿眼睛烨烨生辉。 “我就是觉得刚刚那个被毁掉的时机太可惜啦。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或许是终于消化了一些恶意，又或许是终于被人专心致志地哄了四句话。 洛森的表情比这些天待在医务室病床上时的表情鲜亮许多，哪怕是夜晚，也灿烂得像太阳似的。 他一手撑在窗框上，一手揪过外套，此时急忙侧过脸对校医说好话，笑嘻嘻的表情匆忙又跳脱。 不管身份是法师还是学徒，精灵还是森林——在长辈与朋友面前，永远像个神采飞扬的少年。 ……不，不能说像，这混蛋，一直都是。 稳重与谨慎套在他身上，就跟枷锁似的。 凌晨两点整，为了找到喜欢的女孩说完那句求婚，就翻窗跳墙——和中学生有什么区别，啊？！ “我说你啊，大晚上用逃课的姿态跑去求婚也太不稳重了！只打算准备一个问题吗？人家女孩子才不会松口答应——” “知道了知道了，我先去买巧克力！” 沃尔夫望着他匆匆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但又忍不住地哼笑。 不听话的小崽子，回来有你苦头吃的。 四天，不，五天花椰菜好了。 【与此同时】 “你胆敢。” 安娜贝尔收回法杖，眼睛里闪动着被触犯的怒火，好一会儿，又重新平静下来。 海伦娜的法杖被高高击飞了，而从她杖尖诞生的那团白火，因为被打断施法，凝成了一颗乳白色的水晶球，在地上滚动了好一段距离。 海伦娜恍惚地握了握自己刚刚还捏着法杖的手。 “母亲。” 压下心里滔天的怒火、忿恨，与那么最后一点点、微不可闻的失望—— 安娜贝尔冷声说：“我说过，我已经是斯威特法师了。你不会以为一个学徒的施法速度能够袭击我吧，海伦娜女士？” 海伦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神情似乎不可置信。 “可你……怎么……我……明明……” 安娜贝尔站起身，羽毛笔随着主人若隐若现的怒意滚落地板，踩在了尖锐的鞋跟下。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安娜贝尔已经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了，但她的手指依旧微微颤动着，因为后怕，因为失望，因为海伦娜眼底纯粹的恶意——为什么、为什么、哪怕是最后的、一点点的爱意—— “我现在的爱人，我要经营的感情，我渴望得到的关系，你休想再插手，动一根手指头。那是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的感情。这种时候、这种时候，你要给我所谓‘刻骨铭心的初恋’……” 安娜贝尔冷笑出声：“且不说你当年真的动手脚抹去了我对未婚夫的记忆——或感情——海伦娜·斯威特，你再也不能控制我。事实上，你让我感到恶心。为什么我会是你这种人的女儿？” 海伦娜猛地抬起头来。 “你胆敢这么质问我？” “我胆敢这么质问你。” “……你不知道，哈，你完全不知道，那可是你切切实实的记忆，包含了你对自己初恋的……我可真是记忆犹新啊，那个自命不凡的小女孩，哭着喊着跪下来求我去救自己喜欢的……如果让你现在追求的对象知道，那可真是……” 安娜贝尔伸手，猛地揪住她睡裙上的系带，勒紧她的脖子，把这个弱小、恶毒的女人揪在自己掌心。 她琥珀色的眼睛已经完全被点燃了。 【你就这么厌恶、仇恨着与你血脉相连的我吗？】 【你就这样抵触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吗？】 【你非要——到最后才——】 但到底，上面的话，安娜贝尔一句都没有问出口。 无需问出口。 她早就明白了答案，也早已停止了自己漫长可笑的自欺欺人。 “别·碰·我·的·爱·人。” 斯威特法师暴怒道：“我·不·在·乎——什么初恋、什么未婚夫——” 不要，不要，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能再有更多辛苦的波折了。 拒绝，仇恨，分手，分离。 她不能再带给他痛苦。 ……已经够多了！够多了！她杀死过他一次——那伤害还不够吗？！ 海伦娜还想再说什么，但勒紧了她脖子的斯威特法师直接拖着她走了好几步，扬起高跟鞋，当着她的面，重重踢向了那颗乳白色的水晶球。 “嘭！！” ——承载着某段爱恋、某个人的记忆，骤然破碎，变成细小如灰尘的晶片。 灿烂的白色亮了亮，但终究，还是灭了下去。 海伦娜不由得睁大了眼。 突如其来的，不由自主的，她想起，多年前，马车上，那个红发的小女孩揪着自己的裙角，微微红了脸，对她说…… 【母亲，我有点喜欢他。】 “嘭！” “嘭！” “咔——咔咔！” 安娜贝尔近乎是发泄怒气地踩踏着剩余的晶片，直到肉眼都无法见到残留的渣滓。 “就这样吧——你所谓的筹码，你知道的秘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对我——我不再在乎——” 安娜贝尔松开手，让仿佛失了魂的海伦娜倒回床上。 她深呼吸数次。 转过身。 “……立刻安排马车，夫人的身体情况一稳定，就把她送进洛伦茨平原那边的宅邸……看好了，别再回来。” “是，小姐。” 一句话，都不想再和这个女人多聊。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安娜贝尔合上这间卧室厚重的门，一并合上了过去关于这女人所有的…… 幻想。 她穿过走廊，穿过墙壁上悬挂的油画，刚才高速施展反咒、打断魔法的那只手手背隐隐作痛——那是之前几天打吊针的手。 走着，走着，听见靴子在大理石面上的踢踏声，安娜贝尔逐渐冷静下来。 她快步越过亮着灯的办公室，微微停顿了一会儿。 助理在她的书桌上趴着睡着了，估计是准备等待她结束这边的事撤离……手上还捏着羽毛笔。 安娜贝尔用眼神示意仆人保持安静，走过去把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然后施了一个自动消除睡姿负面影响的安眠魔法。 她出来后，守在门口的仆人忍不住说：“小姐……” “别吵醒她。计划变更，今晚我在老宅过夜。我的卧室还保留着吧？” “……当然，您请这边走。” 总之，目前这个心理状态，也不适合去见布朗尼。 还是收拾收拾睡一觉，囫囵调整一下状态…… 【你当年，刻骨铭心的一段初恋，那么那么喜欢的未婚夫。】 ——话虽如此，当安娜贝尔换上留在老宅的睡袍，倒进自己在老宅的卧床之中时，仍未能调整好起伏不定的心态。 记忆的空白，的确，她一直有所察觉。 那个未婚夫形象的莫名模糊，突如其来的高烧，幼时童年的经历……她也早就怀疑，是不是海伦娜做过了手脚。 之前，只不过是不理会，不想管。 过去的事又与现在的安娜贝尔有什么关系呢？ 与其被不知如何的过去所拖累，不如更努力地把握住现在。 但她没想到、没想到…… 【初恋】。 安娜贝尔抬起布满针孔的手背，遮住了双眼。 【蠢宝宝，你怎么烧菜就放这么一小颗青菜，真是……】 【哈，这种累赘的礼仪，究竟为什么你们家族要……】 【新娘修行？那种东西你能不能用用你的蠢脑子，把它撇到一边——】 既然，她的【初恋】等于【家族安排的未婚夫】。 ……那就，不可能是布朗宁。 那个嫌弃她的修行嫌弃得无以复加的布朗宁。 她知道，那时候，他甚至是有些嫉妒她学会的所谓为未婚夫准备的“拿手菜”的，否则评价也不会那么辛辣、不留情面。 那是他不喜欢的口味，不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种种。 而她，竟然…… 【初恋】。 开什么玩笑。 “我才不会……” 绝对不要，喜欢上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哪怕是童年。哪怕是曾经。 安娜贝尔张了张唇，又用力咬紧。 为什么总要这样？ 为什么感觉自己总没法像他那样呢？ 他一直都在前面等她。不管是告白，还是交往。 太阳般的存在，太阳般的爱意。 她第一次能够拥有这么干净温暖的东西……她不能容忍他们之间有任何第三者……她不能容忍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讨厌的斯威特、讨厌的未婚夫—— 想要全心全意地期待、渴望、喜欢唯一的宿敌。 只有那样，才值得站在他身边啊。 不想要污点。 不想要曾经。 不想要家族…… 【你这个冷心冷肺的怪——】 不想，成为海伦娜·斯威特，那个华美恶心的可怜虫。 她不要…… 【初恋】。 不！不！我的初恋就是洛森·布朗宁，我喜欢他是从入学的第一天开始，我绝对、绝对没有过移情别恋——我不要回忆，不要过去，不要曾经——该死的什么初恋——给我碎掉、碎掉、碎掉——我不要—— “嗨。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错愕地抬起手背。 她卧室的窗户，和过去的多个夜晚一样，被叩响、敲击、撑开—— 然后，是神采飞扬的，翻窗户爬进她卧室的绿眼睛窃贼。 洛森喘了口气。 从泽奥西斯的医务室，一路跑去了这个时间点唯一开着的便利店，又爬上了斯威特老宅划给嫡系继承人的塔楼……就算是活蹦乱跳的布朗宁，也稍稍有点吃不消。 “你们家的防护魔法变简单了。” 话虽如此，他依旧笑嘻嘻地对她炫耀：“竟然连基本的魔法攻击都没有——我几下就潜进来啦，蠢宝宝。” 安娜贝尔从床上坐起，死死盯着他看。 “你不是在养病吗，重度伤残干嘛突然跑来，知不知道——” “呃，我是来问你一个问题。就是之前想问的……原本被打断了，我就想算了，但还是不甘心放过今晚的时机……我的意思是，过了今晚，咳，也许我就没有勇气……” 洛森越走越近，膝盖本准备弯在她床下的地板了。 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她眼眶的红肿。 “……蠢宝宝，你怎么了？” 蠢宝宝吸了吸鼻子。 我不会喜欢上除了洛森·布朗宁以外的任何人。 这一刻，她无比确定。 所以，讨厌的，讨厌的……海伦娜……怀揣着恶意对她施展的…… 一定是，非常恶劣的谎言。 “布朗尼。” 安娜贝尔开口才听到自己浓重的哭腔：“我好讨厌我的母亲啊。” “我也讨厌我的父亲。” “我讨厌他们。” “既然一开始就不爱我……为什么要让我诞生？我只是个传承家族权力的工具……一直都是……” “我、最讨厌婚姻了。为什么那些履行婚约互相做交易的大人不能失去生育能力，不能一辈子都不拥有自己的小孩？” “我讨厌、我讨厌……最讨厌了……结婚什么的……夫妻什么的……” 洛森：“……” 行吧。 看来，这正是个，糟糕得过分的时机。 他有些狼狈地停止了单膝跪地的动作，直起身，走向她，掀开她的床帘。 安娜贝尔哭得一抽一抽的，穿着她学徒时代常穿的那种中世纪长睡裙，还伸出手臂，无言地冲他讨要抱抱。 ……这还是一个喜欢热恋期的小女孩，还不准备、也不喜欢承担婚纱的重量呢。 洛森抱了抱她，暗自庆幸自己早就藏起了戒指，这时不会在亲密紧贴的抱抱里被她无意中蹭到丝绒盒子。 “好啦。”他哄她，“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我们就不要了。” “我们才不会结婚，也不会变成夫妻。我们绝对不会成为糟糕的大人。我们一直待在童话世界。” 安娜贝尔抽泣着点头，一个劲地把满是泪水的脸埋进他的毛衣里。 洛森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外套，然后手指放到她的耳朵边，轻轻叩了叩。 “哭宝宝，看，这是什么？” 安娜贝尔泪眼朦胧地抬头。 他弹动手指，在她耳边“砰”地变出了一大捧由月季色卡纸包裹的—— “是榛仁巧克力棒！” 安娜贝尔惊喜地说：“好大一捧榛仁巧克力棒！” “别哭了。你不哭的话，我请你吃巧克力？” 安娜贝尔揉着眼泪，点点头，身体还有些颤抖。 洛森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成功把她弄痒了。 安娜贝尔捧着这一大捧的榛仁巧克力棒，还是没忍住，破涕为笑。 “先吃哪个？我帮你剥。” “中间那块原味的巧克力棒……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现在正想吃这个啊，布朗尼？” 这个嘛。 “伟大的布朗宁无所不能……好了，糖纸剥好了，快吃，再哭就抢走你的巧克力。” “哼。真臭屁……抽噎不算哭啊，是生理反应。” “是是是。” 安娜贝尔低头吃糖。 洛森揉了揉她的脑袋，视线落在她空白的中指上，又淡淡挪开了。 哪里能知道。 这原本，是求婚礼物啊。 第257章 第二百零四十九章 如今的恋情会一直延续到未来（上） 第二百零四十九章 如今的恋情会一直延续到未来（上） 有个问题, 安娜贝尔一直放在心里，从未对洛森提起。 ——为什么，永远永远, 在他面前，她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呢？ 一分的难过会变成十分的难过，十分的委屈能变成一百分的委屈——小到走路时撞脚指头、讨厌他今天穿着的皮夹克, 大到生理期—— 不管处理时如何冷静, 看到匆匆赶来的宿敌，她能“汪”一声哭得天昏地暗。 ……明明对着海伦娜本人都不会有幅度这么大的波动。 想到这里，安娜贝尔不禁戳了戳他的肩——意识到绷带的位置后, 又换了换，戳了戳他的侧脸。 “喂，布朗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好奇好久了。” “……” “布朗尼。布朗尼。起床啦, 都上午十点了。” “……” “布朗尼，醒醒，喂, 醒醒。” “……” “蠢熊。给我起床。” “……” “滚起来，快点。” “……” 睡眠质量一向是沾到枕头就能睡得昏天黑地、从小到大都是摊开四肢超有安全感的睡姿——布朗宁法师陷在法师界第一家族准备给继承人的蒙多维天鹅绒里，不省人事，完全错过了斯威特法师从柔到凶、逐层递减的语气。 斯威特法师：“……” 这家伙可真能睡啊。 明明吃巧克力、刷牙、重新开启防卫魔法、给他找到自己衣帽间里某套买了之后一直没能送出去的运动服当睡衣……明明昨晚拖到最后才睡着的人是她才对。 还是说他只是懒得在上午搭理我？ 斯威特法师有点想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调出他打工时特有的那种闹铃，她知道只有那种闹铃才能让睡眠质量超好的蠢熊惊醒。 但她又瞅了瞅对方埋在羽绒被里、完全熟睡的脸。 ……嘛, 还是算了。 看在那一大捧榛仁巧克力棒, 与他昨晚翻窗很帅的份上。 还是让这头熊再睡一会儿吧。 【两小时后】 “已经中午十二点了！！蠢熊——给我起床！！” 穿戴整齐的斯威特法师“通通通”走到床边, 开始摇自己的床柱：“喂、喂, 我今天所有的日程都提前走完了, 文件也批得差不多，定制的午饭都烧好——” 布朗宁法师不为所动。 他继续顶着漂亮的精灵脸蛋睡出熊一般的冬眠感。 斯威特法师：“……” 要不是顾忌他身上的伤，她早就上手去摇这头熊的肩膀了！！ 斯威特法师一jio踢向床板：“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对方岿然不动。 斯威特法师咬咬牙：“我在换内衣，可是后背的搭扣扣不上！” 对方骤然腾起，连眼都没睁就急忙表示：“什么？搭扣？哪件？前扣还是系带？我来帮忙！” 斯威特法师：“……” “嘁，你这不是穿着衣服吗，蠢宝宝。叫我干嘛啊。” 对方睁开眼，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遗憾地确认之后，翻身，拍拍枕头，重新睡倒。 斯威特法师：“……” “起床！起床！起床！” 对方用背影表示拒绝，并重新陷入了冬眠。 “……我有问题要问你！快起床！是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 布朗宁法师终于屈尊清醒了一会儿。 “什么？重要的问题？”他迷迷糊糊地说，“我不愿意，不愿意——蠢宝宝，这种问题只能由我来问，你主动问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否则就太丢脸了……在这方面你能不能老实闭嘴等我来问……我才不要被求……” 安娜贝尔：“……你在嘟嘟哝哝地说什么愿不愿意呢？我是想问，为什么我总在你面前那么爱哭？” 洛森：“……” 哦。 吓死了，还以为大中午的突然被求婚。 ……这种事，蠢宝宝绝对不是不可能啊。 两次被弄醒，这下他是真睡不着了，便只能爬起来，打着哈欠应付：“还能有什么为什么……你不就是个愚蠢的哭宝宝……从小哭到大，眼泪比星星还多……哭宝宝，我饿了。” 安娜贝尔狐疑：“从小哭到大？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也爱哭？” ——准确的说，是小时候爱哭，长大后只在他面前爱哭。 洛森一僵。 ……睡得太沉，竟然差点说漏嘴了。 对洛森而言，从摔下楼梯恢复了圣堂火灾前的记忆，他就一直、一直——很不希望安娜贝尔想起童年的那段往事。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 ……好不容易才变得伟大帅气的现在，如果女朋友想起了小时候为了所谓的“商业合作”就被长老们强制推出、在劣质的订婚魔法下戴上项圈的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吗？ 对伟大的布朗宁来说，受伤逃跑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丢脸。 那么狼狈、一天到晚日常挑衅逃跑躲树洞的童年黑历史，洛森发自内心希望安娜贝尔永远别想起来。他自己都自觉丢脸到不想回忆的。 ……更别提，他喜欢上她是进入泽奥西斯时的事…… 这时要再回忆起小时候“娶几百个小姐姐，一天换一个，就是不娶你略略略路”的宣言，岂不会造成进度条的空前倒退啊。 ↑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小时候就暗恋自己的憨憨精 洛森看了看有些疑惑的安娜贝尔，脑子飞快转动，面上则慢慢打完了自己的哈欠：“你现在就这样爱哭，小时候肯定也一天到晚哇哇哇……我都不用猜好吗，而且在你的梦境里看到很多次了。” 哦，是他那种能窥探到深层心理的梦境魔法。 安娜贝尔点点头，但旋即，想到什么，又睁大了眼。 “那、你知道，我、我童年……” 瞥见洛森的视线，安娜贝尔急忙把“未婚夫”吞回去：“有没有……呃，在我的梦境里看到，我的初恋？” 洛森·童年完全归类黑历史·未开窍前笔直笔直·布朗宁：“……哈？什么初恋？你有什么初恋？你小时候除了哭就是……” 就是跟在我后面不停放狠话，并表示对所有异性高傲的鄙视之情——当然，重点是对我表示鄙视之情，诅咒我未来更换那一百个小姐姐时死于非命。 洛森摸摸鼻子，心虚地咳嗽一声。 “……你没有初恋啊，蠢宝宝，你的童年只有哭和学习，还有一些玩耍……你哪来的初恋。” 这可是童年竹马的官方鉴定。 听着对方无比确切的语气，安娜贝尔感觉心里一松，某颗石头终于直直地丢下了地面。 掌握梦境魔法、见过小时候的她的布朗尼这么说，就肯定没问题了。 海伦娜的所谓“初恋”，想必只是为了动摇自己的…… “喂，蠢宝宝，发什么呆呢，我饿了，想吃饭。” 斯威特法师：“……” 吃死他好了。 她很没好气转身，去拿进门时带过来的托盘，又把它重重放在一边。 洛森看了一眼。 “……为什么又是花椰菜沙拉？！” 呵。 “一天到晚穷折腾的伤残病患就该老实吃花椰菜。”安娜贝尔很没好气，“难不成你以为我还会特地下厨炸什么苏格兰蛋吗？” 洛森一惊：“你还会炸苏格兰蛋吗？就外面脆脆的里面都是溏心的那种？” “……吃你的花椰菜！” 嘁。 洛森拿起刀叉，在安娜贝尔的死亡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吃花椰菜。 而安娜贝尔拉开椅子，坐定了，抱起双臂督促他吃花椰菜。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有某只厌恶蔬菜的精灵拿刀叉在盘子上不满地划来划去的声音。 用餐礼仪超好的大小姐：“……布朗宁！不准拿刀叉划盘子！再划就咬你！” 压根不在乎用餐礼仪的家伙：“那咬啊。” “你什么态度！” “后悔昨晚来找你，结果今早只有花椰菜吃，满肚子郁气并想翻窗离开的态度。” “……你不准翻窗离开！待会儿我要把你完好无损送回医务室养病的！” “真好笑，蠢宝宝，如果不翻窗离开，我要怎么瞒着……” “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老宅里也没别人，牵着我的手从正门直接走出去就好了啊！” 洛森：……对哦。 好像，现在，的确没什么再隐瞒的必要。 一切顾虑都……消除了吧？ 洛森立刻放下叉子：“那还在这里吃什么破烂花椰菜，走，蠢宝宝，我们从正门出去找家披萨馆，正好补上一个多月前的约——” 安娜贝尔忍无可忍。 安娜贝尔放开紧紧抱住的双臂，直接扑向床上的蠢熊：“这是本小姐亲手煮的破！烂！花！椰！菜！” 洛森：“……哦，对不起。” 洛森只能重新默默拿起刀叉，并忍受扑击到旁边吱哇乱叫地对着他的枕头制造噪音的蠢宝宝。 啊。好吵。 ……啊。好难吃。 早知今日，昨晚哄她睡着之后，就不应该贪恋那抹醋栗味道留下来……应该立刻离开，然后去找捷克，一起去校门口的快餐店开荤的。 “你在嘀嘀咕咕的不满什么呢！” “……我没有嘀嘀咕咕啊。” “我猜到你心里在嘀嘀咕咕不满了！！” “……那你就假装没猜到。” 安娜贝尔气呼呼地停止了冲他的枕头发飙。 “喂，你，”她剑拔弩张地呛道，“倒是说说你昨晚匆匆赶来，是想问我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没什么，”洛森艰难咽下嘴里的花椰菜，“就是想你了，想问你想不想我。” 安娜贝尔：唔。 唔，唔。 她戳了戳他的手。 【我很高兴你昨晚来找我】 【我也很想你】 ——但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换成了一句略略结巴的…… “要不要，咳，要吃苏格兰蛋吗？” “要！” 第258章 第二百零五十章 如今的恋情会一直延续到未来（下） 第二百零五十章 如今的恋情会一直延续到未来（下） 見つめていたい now and forever 想一直注视着你从现在开始持续永远。 ——引自平井大-proise 【一个月后】 法师界的冬季, 彻底进入了最冷的时期。 雪花的降临开始变得频繁且粗糙，即便是最炽热的炼金实验，也无法影响街道凝结的寒冰—— 这几天，在街道上能够以一件长风衣, 一双靴子, 一条围巾行走的, 无不被报以尊敬的目光。 这个气候, 能穿得这么单薄行走的, 也只有掌握高效加温魔法的法师了。 ——至于贵族，他们并不认为稍显厚重的野兽动物绒毛是会失去体面的打扮，恰恰相反，这个季节, 由魔法动物身上的材料做成的皮草、打底衫、丝袜或皮靴是很受追捧的。 只有需要每日上班打卡的法师才会选择便捷的风衣与围巾。 ……当然, 对于还在进修的学徒…… 大多数魔法学院都迎来了漫长的寒假，著名的泽奥西斯学院也早在一个月前正式放假，他们大多只想穿着睡衣开着暖气，窝在家里快乐游戏。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一只有些苍白的手按灭了手机闹铃, 然后重新缩回去，窸窸窣窣地蒙上了被子。 当然, 没有成功。 那双手指节处尖锐的幽绿色结晶划破了被套，棉絮随着被扯动的被子也窸窸窣窣漏出来, 缓缓滑落到地板上, 像是某种轻盈的血。 窗外的寒风“呼”地吹进室内，轻盈的血飘洒得到处都是，冷意瞬间铺天盖地。 “……” 幽绿色的荆棘生出来, 慢吞吞绕出卧室, 魔法闪动, 打开了某只有些掉漆的破烂五斗柜。 柜子里空旷无比，最下层的夏季丝被默默与荆棘对视，表达着—— 【刚才你划坏的是我们家最后一床冬被】 “……” 荆棘缓缓缩了回去，缩离五斗柜，缩离荆棘的主人只好决定放弃盖被子。 这种降温程度睡觉完全不是问题。 对他而言，反正不会冻死。 不会冻死就能睡。 可五分钟后，急促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荆棘卷起手机就往墙壁上投掷过去，暴躁腾起时一并扫落了床头柜那几十根空空的魔药针管——随着几声巨响，手机与针剂都砸了一个彻彻底底。 室内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悬在半空中的联络喇叭再次震动、响起—— “你知道吗，我真的要考虑，毁灭全法师界的联络喇叭。” 洛森·布朗宁不得不从结束自己漫长舒适的睡眠，顶着一头乱翘的栗发，咬牙切齿地抓过联络喇叭。 联络喇叭那端的人愣了愣。 捷克·乔治的第一句话是：“原来你还活着啊？” “……怎么，难道我应该睡在棺材板里？” 布朗宁法师看了看自己满卧室乱飞的棉絮。“哦，的确，棺材板比我的破被子更保暖。” 他烦躁地搓了搓头发，开始控制那些不安分的恶意，一点点收起了体表浮现的结晶。 撇开这个状态某些危险的、心理上的变化……就日常而言，它真的很不方便。 目前而言，身体上随着夜晚与月亮一并跑出来的这些结晶、尖刺，已经毁掉了他三床冬被，两件家居服，一条最喜欢的毛巾。 ……这个状态是真的很烧钱啊！太败家了！能不能为主人的钱包与主人抠门的天性考虑一下？？ 喇叭那边的捷克还在絮絮叨叨： “谁让你出院后直接切断了所有联络手段，我们连庆祝派对都没法给你办，丹拿校医挡在前面给出的回复是‘需要长期静养’，可你的手机你的联络喇叭之前都打不通，公寓敲门也没人应，鬼知道你是不是去了与世隔绝的火山旁边静养……” 闻言，洛森扫了一眼床下那些被击碎的针管，把校医开出的药单随手塞进抽屉最底部。 “我当然需要静养。”他很没好气地开始用家务魔法收拾那些尖锐的碎片，“我可是个只能吃花椰菜的重度伤残。” 自从吸纳了恶意，他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住院期间的状态是最不稳定的，洛森实在害怕自己再次失控，那些被以为“在休息”的安静时间他都用来潜入深层梦境与恶意搏斗——别提休眠了，他其实一刻都没合过眼。 除了一个月前偶然接触过一次那谁的高级蒙多维天鹅绒，在空前豪华的触感里升起了那么一点点的睡意——当然，后续还是睡了几个小时就被摇醒——然后撑着打架的眼皮陪那谁聊天—— 洛森出院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找丹拿校医开了几大盒的镇静魔药；洛森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针剂全部一次性推入自己的血管，切断一切通讯，罩上一切隔离魔法，来了场痛痛快快的补觉。 无梦的，深度的，真正的休息。 没有恶意，没有痛苦，彻彻底底的安静。 一个月。 除了基本的生理需要，与一些出于精灵天性的自我清洁，洛森就没离开过枕头。 仿佛陷入冬眠——只不过，是从初冬睡到寒冬。 期间只有丹拿校医过于担心来了一次，检查过后还是叹息着给他补充注射了新一波能驱逐恶意的镇静魔药，吐槽他“简直就像得了睡美人症候群”。 为阻止忧心忡忡的贝丝上门联系他，丹拿校医还将该吐槽传到亲友群里，从而间接导致亚瑟·泽奥西斯幸灾乐祸地将洛森的群备注改成了“briar rose”——那是睡美人童话里女主角的名字。 ……诚然，连续一个月的沉眠，这是有些夸张了……但洛森看不出，经历过这么多，自己还不值得“好好睡一觉”这个奢侈奖励。 他太想好好睡觉了，要知道，幼时小精灵的梦想就是“每天赖床赖到自然醒，睡到太阳晒肚皮”。 如今，要不是结晶毁掉了最后一床冬被、这个卧室该死的寒冷、他用来提醒自己每天刷牙洗脸的手机闹铃被彻底击溃、他用来镇压恶意的镇静针剂也全部注射完了、再睡只会陷入恶意编织的噩梦继续与那苟延残喘的东西搏斗——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洛森饿了。 真正患上睡美人症候群的患者可是基本有家人帮忙做好饭菜、强拉起来进行正常营养摄入的——他独自一精冬眠了这么久，刷牙洗脸就是最大的自律，哪有正常饭菜能吃。 就算法师不会饿死，但饿到胃疼的感觉也不好受。 模糊中好像听丹拿校医说过“伤势差不多了，现在可以恢复正常饮食”……但那时太困，洛森也不怎么清醒。 如今坐在床上想了想，他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荆棘卷来书房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网页，准备订外卖。 可以恢复正常饮食？ 那就可以快乐炸鸡，懂了。 ↑完全没有懂、绝对会被校医打的破烂病患 “……对啊，我跟你说，前几个月我不是恢复正常更新了，嘿呀有几个破烂读者给我气的……” 捷克还在那边叽叽呱呱地吐槽，洛森嗯嗯啊啊地应着，没怎么听。 反正肯定是吐槽捷克太太写同人ooc过度的。 “……竟然说斯威特不会那么可爱？哈？” 洛森划动触摸键盘的手指一顿。 “跑来逼逼斯威特的人设撒娇就是崩坏？还指手画脚地搞写作指导，说什么我不懂、不清楚、斯威特就该如何如何，这样太矫情太心累令人生厌，完全看不出这种麻烦精任性怪有什么和布朗宁组cp的必要——不是我说，我这就是cp同人，人家情侣你情我愿关你屁——” “那几个读者的id给我。” 甜食癌症2333迅速登上了自己九年没登的论坛账号，噼里啪啦敲出代码：“反正肯定是斯威特的无脑黑粉，闲得无聊生活空虚在网上瞎跳……哦，地址，搞定。” “……兄弟，你悠着点。” “放心。” 洛森默默黑了那几个地址的网络路由器，又重新退出界面，回到网络订餐。 “……泽奥西斯附近的快餐店都停止配送了？搞什么？圣诞节都过去好久了……应该吧，我睡忘了，今天几号？” 那头的捷克猜到了什么。 “你在叫外卖？” “是啊，想吃炸鸡。” “那就看看蒙多维区域的吧，你现在的住址不是在蒙多维区域吗？” 蒙多维区域正是法师塔为中心的区域。 洛森不情不愿地关掉了网页，点进蒙多维区域的网络订餐：“但泽奥西斯区域是学徒商业区，要便宜很……” “这也是没办法啊，已经开始放寒假了，泽奥西斯区域的快餐基本都是提供给在校学徒的，当然会停止配送。要不你看看酒店街的，酒店街肯定还有……” “酒店街配送费太贵了，我看不出花三个金币买一次外卖包装的必要。……搞什么，蒙多维周边连份大号披萨都要12枚金币？这些商家抢钱吗？是法师就可以抢钱吗？” 捷克：可以啊，你现在的法师工资被薅上几万次羊毛都很阔绰。 但面对这个抠成习惯的家伙，他还是翻了翻眼睛，建议：“要不我去十字街的街边摊给你买点吃的，再拜托学院快递寄过来？正好我在十字街的咖啡厅。” 洛森眼睛一亮。 “那谢了，哥们，我要……” “加辣酱的牛肉炒面和炸鸡全家桶，懂。” “还有别告诉……” “不告诉姓泽奥西斯的和姓丹拿的，懂。炸豆子配烤肠你要吗？这边新开的街边摊，口碑还不错……” “要！好兄弟！这就去充钱给你的新文投地雷！投爆爆乐！投大型烟花！” “……知道了，我这就挂断喇叭去买你的外卖，别催。” ——挂断了联络喇叭，布朗宁法师特别开心、满怀期待地开始等待自己的外卖。 他淋浴清洁了一遍自己，又把卧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清洁了所有针剂与药单的残留，缝补之前被结晶划破的三床冬被，两件家居服，一条毛巾，用加温魔法烘干柔顺了长发，再用随手拿到的餐巾纸扎起来—— 然后，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把筷子叉子和碗都洗好了，坐在餐桌边，开始修理被砸坏的手机，每隔五分钟就看一眼门口。 ……真的非常、非常开心。 睡懒觉，叫外卖，放长假，这三者简直是洛森·布朗宁的毕生理想。 ……虽然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这不重要，吃完炸鸡再思考！ 所以，当叩门声响起，他第一时间就弹射了过去，背影要多熊有多熊。 “来了来了，哎速度怎么这么快……” “不然呢？” 安娜贝尔·斯威特收回叩门的手，面无表情地挑起法杖那头悬浮的大包牛皮纸袋：“哟，好久不见，原来你没死啊？” 洛森：“……” 被忘记的重要的事，想起来了。 他是有女朋友的精。 ……冬眠了一个月，醒来应该先给女朋友吱一声。 安娜贝尔把牛皮纸袋重重扔在了洛森的脸上，自己则顶着比窗外的寒冬还要凛冽的表情，弯腰勾开搭扣，屈腿踹掉了高跟鞋。 高跟鞋“咚”地一声砸在他公寓的鞋柜上。 ……布朗宁法师错觉被砸的是他自己。尽管他已经被纸袋砸了一次脸。 “哈哈，哈，蜜糖宝宝，你要来和我提前说一声，我一定准……” “怎么，不欢迎？” “……没有，您请进。” 【三十分钟后】 安娜贝尔站在厨房里，用丝带拢在脑后的团子头直直炸成了包子头，并散发出既寒冷又黑暗的气息。 ……尽管她正在系有凯蒂猫印花的嫩黄色小围裙，尽管她依旧系出了一个左右晃晃的小蝴蝶结，尽管她的法杖放在沙发上、手里拿的是汤勺与锅铲—— 但总体气质，依旧是既寒冷又黑暗的。 切菜板都被剁得“咚咚”直响。 布朗熊感觉自己的脑壳也被剁得“咚咚”直响。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信息不回。电话不回。喇叭不回。” “……” “敲门没精应。踹门没精应。法师塔的班都翘了。” “……” “问莉莉莉莉不知道。问捷克捷克不知道。你的朋友什么都不知道。校医只说你在独自静养，转头就悄悄进了你的公寓。” “……” “你交女朋友是干嘛的？嗯？晾着我很好玩？！” “……” 布朗熊小心翼翼地扒在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喘。 “我每天都来敲门，每天都来——想着你起码会饿吧——结果呢，一个月，一个月，连外卖员的影子都看不到——你打算饿死你自己，成为法师塔历史上第一个死于胃癌的法师，是吗，伟大的布朗宁？！” 安娜贝尔的嗓音越说越高亢，越骂越生气：“饿死你活该，冻死你活该，疼死你活该——煎蛋要几颗，两面煎还是单面煎的，啊？！回答！！” “单……单面煎的。三颗。” 安娜贝尔把菜刀一拍拍碎了板上的蒜，另一只手抄过三颗鸡蛋，小心逐个敲开蛋壳，将漂亮完整的蛋白蛋黄放进滋啦作响的煎锅里。 “吃死你！我吃死你！给我立刻去死在煎鸡蛋里别回来！” “……” 布朗熊不敢逼逼。 他继续保持着大气都不喘的小心翼翼。 “吃死你，吃死……煎圣女果要不要？！” “要……” “要几颗？” “五……” “吃死你！” 安娜贝尔如是怒吼着，对半切开了五颗圣女果，一并放进了煎锅里。 布朗熊很是卑微的等了好一会儿，直到菜板令人头皮发麻的“咚咚咚”逐渐减弱，厨房里煎锅滋啦作响的噪音占据主流。 他估摸着她脾气的高峰逐渐过去了。 便开口试探：“呃，蜜糖宝宝，你怎么知道我醒……” “你接通喇叭时，乔治先生就坐在我对面。” 哦豁。 “……你为什么坐在他对面？” “因为我们约好在咖啡厅谈事情。” “……谈什么事情？” “出轨！谈恋爱！气死你！谁让你冬眠一个月不给我发消息！” “……” 布朗熊再次停止逼逼。 感应到什么的安娜贝尔回过头去，瞥见他的表情：“你竟然能当真？！你是什么啊？！蠢熊转世吗？！” 布朗熊：“……但捷克其实也算是个小贵族……” “你闭嘴！蠢熊！再逼逼我揪你毛！” “……” 哦。 蠢熊闭上了嘴，除了小心翼翼，还添加了一丝抑郁之情。 抓错了奇妙的重点后，他这才反应过来—— 女朋友都抱着纸袋上门做菜了，他在联络喇叭里点的炒面、炸鸡、炸豆子配烤肠肯定早已化为烟云。 ……虽然女朋友上门做菜他也很高兴……但，他的炸鸡……炸鸡……炸……嘤…… “你没心没肺晾了我一个月还有理委屈吗？！” 安娜贝尔烦躁地把汤勺扔进桶里“咚咚咚”搅动，“蠢熊，自己去翻桌上的纸袋子！” 蠢熊一愣。 桌上的纸袋子……苹果、橘子……一次性牙刷……毛巾……最底部的是…… 一盒热气腾腾的牛肉炒面，一只被装在微缩魔法里的炸鸡全家桶，还有用街边摊的报纸包起来的炸豆子与烤肠。 ——当安娜贝尔关上火，把西班牙香蒜汤与煎蛋配沙拉端上桌时，就见那头蠢熊已经自觉用小学生般的坐姿坐好，熊爪抱着那盒子不营养的炒面与那只炸鸡桶，在背景板里散发出粉红色的小花花。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气都要被他气笑了。 冬眠了一个月怕不是直接冬眠了所有智商。 “中午可以吃炒面，炸鸡桶分量太多了你给我分三次吃完，炸豆子与烤肠是你的晚饭，现在不准动，我还买了蓝莓酸奶。” 她很没好气地拉开座椅：“愣什么，吃，吃死了活该。” “好嘞。” “答应什么，你敢吃死试试？！” “……不好嘞。不好嘞。” 布朗熊开开心心地开始干饭。 安娜贝兔嫌弃地倒了他杯子里的浓咖啡，给他盛了碗汤，然后自己转身洗了洗那只装咖啡的马克杯，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 她重新坐下，清清嗓子，把马克杯默默转到某个位置，对准自己的嘴唇，再低头轻轻啜饮，脸有点红。 ……布朗熊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他毕竟冬眠了一个月，真的冬眠掉了不少智商，而且正快乐干饭呢。 吃了一会儿，把肚子填到四分饱，他就顺应着女朋友严厉的视线把进食速度放缓至健康的水准，然后开始有能量去思考。 这一思考，他立刻发现了端倪。 “为什么你买来的东西里有一次性牙刷和毛巾？我好像还看到了另一个微缩盘里存放的睡裙与……” “咳咳，咳！” “……呛到了吗？你喝慢点，蠢宝宝。” 蠢熊。 安娜贝尔狼狈地擦擦嘴：总不能说，我们实在太久、太久、太久没在一起——我这次来特地带上了能在你公寓过夜的东西，期待发生点别的什么吧？ ……这也很正常啊？加上在森林的时间、加上养病的时间、加上昏迷的时间——四舍五入就三个月了！三个月了！ 这家伙，这么久了，怎么完全就没提过…… 搞得好像只有我会想这种事似的。 明明是久久久别重逢的情侣。 安娜贝尔放下马克杯，按捺了一下有些羞耻的心情。 “只是看到就买了而已，我以前没见过一次性牙刷和这种廉价毛巾，感觉很新鲜。” “哦。下次就别买了，这种东西质量不好。” “……嗯。嗯，当然。你继续吃吧。” ——结果，直到吃完饭，安娜贝尔也没能找到合适提出“留下过夜”的时机。 一如既往的，愚蠢的布朗熊抢先夺过碗碟去洗碗，赶安娜贝兔去看电视吃零食。 大小姐没心情吃零食，她坐在沙发上焦虑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始很不优雅地咬手指。 【如何委婉但不失明确地暗示自己要在男朋友公寓过夜】，对她而言，这绝对是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难题。 ……早知道就不那么早发生什么负距离关系了！否则也不会开始考虑这种羞耻的事！ 而且、而且，以前明明是那头蠢熊求着哄着骗着让她过夜……她又没主动提过。 洛森如今的荆棘大大提高了他洗碗干家务的效率，所以，当他结束了所有厨房清洗工作后，就看到沙发上的女朋友在咬手指，巧克力棒的袋子都没撕。 洛森一愣。 “工作很忙吗？我还以为法师塔前几天已经放寒假了。很忙的话，要不你先回去？” 安娜贝尔·还未想出如何暗示就被赶去工作·斯威特：“……” “没有！法师塔前天放假了！但我——我家族那边——” “哦，那你去忙……” “外、外面在下大雨！” 洛森看了眼窗外。 寒风瑟瑟，晴空万里。 “已、已经很晚了！” 洛森又看了眼挂钟。 中午十二点。 “我、我……总之，暂且走不了！就是走不了！” 洛森最终看了眼安娜贝尔。 后者奋力给了他一个携带包子头的后脑勺。 “那好吧。”他想了想，感觉自己好像琢磨出了什么，在她身边坐下，“看电影吗？之前没看完的恐怖片碟片，我还没有还回去。” ——结果，就这样度过了相安无事的六小时。 三部恐怖片，一场恐怖片马拉松。 他坐在沙发那头，她在沙发这头，全程没有被动手动脚，感觉隔着星辰大海与宇宙。 安娜贝尔：“……” 眼看着最后一部没看完的恐怖片也要放完演职员表了，安娜贝尔不由得再次开始咬手指。 洛森站起身：“六点了，吃晚饭吧？” 安娜贝尔：“……” 于是吃了晚饭，分享了那份炸豆子与烤肠，与四只炸鸡腿。 饭后安娜贝尔叒坐回了沙发。 洛森洗完碗筷，擦着手回来：“你要不要回……” “吃太撑了，要消食。” “……那要玩游戏吗？” “玩。” 于是开始玩游戏。 是双人合作的《森林冰火人》。 安娜贝尔操纵的小火人第46次死在绿沼泽里时，洛森不得不看着挂钟说，前往泽奥西斯老宅的最后一次魔法马车在十分钟后。 安娜贝尔又咳嗽起来，开始对自己破烂的游戏技术发脾气，于是洛森只好默默和她换了操控角色。 安娜贝尔操纵的小冰人第25次死于和小火人相撞后，洛森不得不看着挂钟说，已经很晚了，你自便吧，我先去洗漱。 ……安娜贝尔咳嗽起来，说她也要去洗漱。 洛森：“可是我家只有一根牙刷。” 安娜贝尔：“正好可以用那根一次性的。” 洛森：“可是我的牙膏快挤完了。” 安娜贝尔：“一次性牙刷里有附带一次性牙膏。” 洛森：“……卸妆水和卸妆巾呢？” 安娜贝尔：“今天见你没化妆，而且手提袋里有三包卸妆湿巾。” 洛森：“……” 当一个女人把这些东西都默默准备好了，晚上十二点还要坚持用她烂得令人发指的技术黏在你家沙发上和你玩森林冰火人，她想干什么，显而易见。 可洛森不想懂。 ——他现在的状态没有彻底稳定，贴近她又那么容易让他失去自控力，万一一个没把持住，弄疼她了过分了怎么办？ 虽然之前注射了那么多的镇静药剂，按理来说一晚是没有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医务室那夜发生的，她白皙皮肤上缠绕的……洛森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最后他只好站在浴室旁，硬着头皮，对她直白表达拒绝：“没有买套。” 安娜贝尔：“我不要套。” 洛森：“……” 洛森能怎么办，伟大的布朗宁转身就遁入浴室。 他脱掉衣服、拆开绷带、打开花洒，清洗自己的同时，又试着调控了一□□内的恶意。 还在可控范围内，被镇压得很好，今晚不会出现另一个状态。 ……但他哪里敢赌？ 久久久别重逢的热恋期——真要开始，可绝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是一夜两夜的问题。 还不如再坚持几个月，忍到能彻底控制…… 洛森有点烦躁得抓了抓头发，把被打湿的刘海撩到脑后。 女朋友黏在沙发上，三四个月没开荤，一开荤就被各种不可抗力因素拖累禁欲到现在，忍个鬼啊？！ ……忍个鬼也得继续忍啊！！ 哇靠，蠢宝宝本来就对婚姻有心理阴影了，过分了没收住再给她搞出一个性方面的心理阴影怎么办？别告诉我那夜的玩法保守如蠢宝宝能接受得了！ 伟大的布朗宁很暴躁。 他真心觉得自己不是禁欲系的物种，但现在却要真心禁欲，就因为送上门的女朋友可爱呆蠢到了过分的程度。 ……明明送上门了！明明就送上门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可恶……好想当王八蛋……但她今天都特地来给我做饭照顾我……要体贴要温柔回报……还是好想当王八蛋…… 洛森伸手去调低了水温，打算来个物理冷静。 正在这时，他的后腰被戳了戳。 “布朗尼。喂。我有事问你。” 正果体淋浴的洛森：“……” “你出去，我就回答你。” “我不。” “你出去，不经人允许就闯入浴室是不对的。” “你不是人。” “不经精允许就闯入浴室是不对的。” “我礼貌问过你了啊，刚才叩了叩你淋浴间的门呢，三下。” “……” “你刚刚在烦躁得想什么呢？竟然连我的脚步和叩门都没听见。” “……” “布朗尼。喂。布朗尼。我有事问你。” “……快问，问完就出去！” “就是……嗯……现在很晚了，而且天气预报说十小时后可能会有降雨……你觉得……嗯……假定，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允许某个女人在你的公寓里过夜吗？” “……” 洛森深吸一口气。 又深吸一口气。 “你站在我的淋浴间里，伸爪子在我背上瞎戳，还问这种问题？！” ——他猛地转头，抓住了安娜贝尔不安分的手腕，刚要彻底发飙，就愣住了。 对方正安安分分、可可爱爱地闭着眼。 “我什么都没看啊。” 安娜贝兔严肃道：“我可礼貌了，就是进来问个问题。” “……” 不愧是宿敌。 “答案是不。”洛森锁住她的手腕，一边冷笑一边逼近，“我干嘛要让一个陌生女人在我家里过夜？就为了十小时后‘有可能’发生的局部降雨？” “不是，就，假设某个情况……” “假设也不行，我公寓只有你能过夜。” “……” 安娜贝兔动了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哗啦啦打下的热水让她黏黏糊糊的，包子头都扁了下去。 她小声说：“那我问完了。” “嗯。” “你放开我。” “不。” “……我问完了，让我出去。” “不。” “……你放开我，不就是问个问题吗，你又没生气！” “我在生气。” “说谎，你生气你还……你还……你还戳我！” “气硬了。” “……” “怎么办？” “……” “你负责。” “……” 最后，安娜贝尔只好使出杀手锏—— “你刚刚、明明说了、你没买套！” “是没买。” “那就放——” “床头柜有两盒，没用完。” “……” “都快过期了，大小姐，你能不能节约一点？还要买，嗤。” “……” “抓紧用完？” “……” 安娜贝尔彻底闭上了嘴。 她其实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刚刚要拒绝，明明自己今天的目的就是——但也许是觉得淋浴间这个地点太过分，又也许只是久别重逢，贴近的气息热得让她忍不住缩回去。 洛森笑了笑，没有凶她，也没有再逗她。 他低头，贴上她的嘴唇，力道很温吞，很克制，仅仅只是贴紧了磨蹭，和他们青涩的初吻一样。 ……没想象中那么烫，安娜贝尔略略放松了一点，紧握的拳头也张开，被他插过的手指捏住。 这个吻并不凶狠，并不迫切，与他话里暗示的东西完全不同，也不是一个属于淋浴间的湿漉漉的吻。 安娜贝尔既有点失落，失落他完全没有失控；又有点甜蜜，甜蜜久别重逢的吻和她期待了很多遍的吻一样温柔。 安娜贝尔甚至还有点迷糊了，觉得自己在这个过分温柔的吻里尝到了什么秘密。 ……又有秘密啊，狡猾的布朗宁。 不过，逐渐，他温柔的吻一点点变烫，一点点向下。 而她一点点被托高，一点点失重，一点点眩晕。 背后的玻璃又热又湿。 安娜贝尔害怕地晃动脑袋，包子头彻底被他的动作弄散，红发披了一身。 “不要……那里……” “别怕。” 洛森放缓动作，重新抬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是我。我在。” ——得到什么答案的安娜贝尔骤然放松，抱过了他的肩膀，有些辛苦、紧皱着眉，但还是非常非常坚定地放任了洛森施咒的手指。 她纵容他点燃火焰，哪怕她自己就是位大名鼎鼎的火焰法师。 洛森心软得有点想叹息，但这不是一个叹息的好时机，他只好又亲了亲她汗涔涔的额头。 “蠢宝宝……蠢宝宝，我在这。” 我在这。 现在在，未来也在。 不会再离开。 第259章 同居日常一 同居日常一 i’ ovg to that stupid bear’s ——引自聊天群- is the sleep of the stupid bear over today, 凌晨三点，群公告 和一个女人同居, 需要下比你设想中的，多得多的决心。 更何况，“同居”永远是个有些敏感的话题——对于某些相对保守的女孩而言，即使你能成功求婚，也不一定能成功让对方答应与你同居——在提出这个建议时，最忌讳的就是表现轻浮、随意、漫不经心。 ……诚然，洛森·布朗宁正式向安娜贝尔·斯威特发出同居邀请是在某家三流旅馆的三流情侣套房里，她听到这份邀请时还穿着有小熊花花图案的平角内衣。 而他再次正式向安娜贝尔提起这份同居邀请是在自己公寓的卧室里，她听到这份邀请时正在十分不满地踢开那条被打湿的毛巾, 并试图威胁他把刚刚戛然而止的某件事做完，否则就伸爪挠花他的枕头、被子、肩膀与脸……等等适合挠花的凄惨位置。 “所以, 唔，我说啊，混蛋, 差不多可以进……” “呃, 对了, 蜜糖宝宝，你打算具体什么时候搬进来？我们谈谈同居的具体细节？” “……” 哪次的地点、情况都不是很正式，轻浮、随意、漫不经心, 是地地道道的布朗宁式“顺口一提”。 但, 无论哪次, 都暗含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而且, 那个本该值得一切正式对待的女孩都没有对此生气。 陷在他的枕头里、被他握在手心、正准备大发脾气的女孩瞪大了眼睛, 刚刚被他弄得有些湿润的蜂蜜再次流淌起来。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变圆、变甜, 眼睛里的蜂蜜亮晶晶在罐子里转了一整个周圈。 洛森又有点想舔, 但他刚刚从肉垫到尾巴毛舔了这只兔子好几遍，再舔下去就不是能悬崖勒马堪堪打住的问题了，差不多会彻底在对方面前变成异兽。 啊……可恶。 “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来谈！” ——说罢斯威特法师就施咒让自己的手提袋呈炮弹状飞进了卧室，如果不是布朗宁法师及时丢出了缓冲咒语，这位对家务魔法完全一窍不通的大小姐怕是要用手提袋砸穿他的床板。 ……如果可以，他明明想用另一种方法弄坏床板。 【好饿】 【好饿】 【没吃饱……】 【全部吃掉……甜甜的，糖。】 心里开始翻滚的恶意让他不得不主动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当然，蜜糖宝宝，你想谈什么都……” 安娜贝尔一被放开就匆匆抓起了地板上散落的衬衣，一边胡乱往身上穿，一边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抓出了一大捧东西，“嘭”一声摔在男朋友即将退开的膝盖上。 洛森：“……” 洛森看看彻底兴奋起来的她，又看看自己膝盖上这本起码厚达300页的剪贴簿。 他突然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后悔。 ……一丢丢。 比起用能让她完全兴奋的“详谈同居”转移话题，应该用“我们打住去厨房做巧克力千层塔”为借口的。 安娜贝尔可不知道这只麻烦的精灵在纠结什么——虽说刚刚没能做到最后，但大小姐还是哼哼唧唧地被伺候了两次——尽知道乱舔一气的蠢熊，真是——反正，进入正题之前，是那家伙主动打住的。 尽管猛然打住后她也稍稍有点不满、难捱，但到底，雌性与雄性在这方面的满足需求十分不同，得到了许多亲亲抱抱舔舔等情感安抚的安娜贝尔已经软化许多，听到“来详细谈谈同居”的邀请后，她立刻就把那一点点的不满足抛到脑后，兴高采烈地投入了这个话题。 这就和“晚上想要呆在抱抱里好好睡觉”与“晚上既然没来生理期就该做够本”的矛盾一样，两个观念大相径庭、南辕北辙，是这对情侣未来最大的互怼斗争点——当然，那是真正睡在一张床后的后话。 如今的安娜贝兔只是很得意地想，反正这种事他迟早会哄自己骗自己求自己再做的，不差一次两次啦。 ……至于完全没有被照顾到、也自作自受提出这么一个转移她全部注意力的雄性，那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洛森揉揉被砸疼的膝盖，屈腿坐好，开始默默平息那些即将失控暴露的结晶，调动自己作为精灵的禁欲天赋。 ……为什么他不能是头龙呢。或熊。冬眠之后吃饱喝足只想沉溺在欲望里的野熊，满森林抓兔子吃的那种。 “蜜糖宝宝，你这是……” “我之前做的调查资料！” 安娜贝尔刷啦啦打开剪贴簿，图片、笔记与标签纸贴满了纸页的每一寸，拥挤又繁忙。 “做的不算多，不过，你这混蛋冬眠的时候，我正好抽空整理了一点……” 抽空？整理了？一点点？ 你这厚达几百多页、还随身携带的期待简直比蒙多维山脉还沉重，好吗。 ——布朗宁法师很想吐槽，但他目前没法对光着双腿趴在他床上的女朋友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终于可以分享自己对同居的建议，安娜贝尔太兴奋太开心了，以至于她此时哪里都乱糟糟的、哪里都留着刚刚他留下的痕迹——她甚至都顾不上扣紧衬衣纽扣。 当低垂着头翻动剪贴簿时，她时不时伸手把自己滑下肩膀的红发拨到耳后，以此露出了颈侧的红痕，与更下方没被扣住的…… 洛森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于是他又默默屈起了自己的另一条腿。 可恶。 难受。 ……不管！再难捱也要抓住时机饱眼福！要知道过去这只蠢宝宝可从来没允许过他开灯看清楚！ “布朗尼，所以啊，我觉得，这个要换成绿色的……还有这个最好买新的……你的五斗橱我也要丢掉……你觉得呢……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喂！” 没。 听你说话干嘛，浪费时间。 我在抓紧时机饱眼福呢。 “巧克力脑袋！认·真·点！不是你说要讨论同居的事吗？我说你到底看哪呢，是什么……什……流、流氓！！” 伟大的布朗宁法师立刻侧头躲过了一本厚达几百页的剪贴簿。 只有挨打的时候，觉得做敏捷的精灵有用。 唉。 ——话虽如此，不听女朋友讲话、全程走神的布朗宁法师很快遭到了报应。 第二天中午，他正站在厨房里，给女朋友点名要吃的巧克力千层裱花，就听见公寓门外传来分外嘈杂的动静。 ——他之前以荆棘为媒介给公寓设立了数层的防卫魔法，安全系数安静程度比斯威特老宅还要高超——毕竟这可是最顶级窃贼自己的公寓——此刻，洛森听到的噪音，是荆棘传来的信息。 他手里的裱花袋不停，用荆棘打开了门外设置的镜像魔法。 尤莉卡·斯威特正站在一架豪华的马车外，挥舞法杖，指挥数名仆人端着包裹在半空飞来飞去、上上下下。 洛森：“……” 洛森有点不详的预感。 五分钟后他把裱完花的千层蛋糕放进冰箱，擦着手打开家门，就见尤莉卡“哦”了一声表示问好。 接着这位雷厉风行的助理一回头，气势十足地一挥手，喊道：“快，趁他不注意把东西都搬出来，别磨磨蹭蹭的——高效安静，这可是小姐的命令！” 洛森：可我注意到了。 他眼看着那些包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满他公寓的草坪，感觉太阳穴也逐渐增加了跳动频率—— 布朗宁法师按捺住自己，好声好气地交流：“你好，尤莉卡。这是在干嘛？” “小姐拜托我运送一些行李。你们不是要同居吗？” 洛森：“……我只是昨晚和她提了一次……” 尤莉卡举起手机：“小姐凌晨三点发在群里的群公告，她还了三遍全体成员。” “……你们还有群？什么时候建的群？群里是什么人？” “大半个月前小姐建的群，群名叫‘今天蠢熊冬眠结束了吗’，然后她会每天早晨七点发一张拳击兔兔头的表情包问候你。” “……” “喏，你看，凌晨三点的群公告。” “……” “‘我要搬进那头蠢熊的熊窝了，乌拉拉拉……（i\' ovg to that stupid bear\'s ，ulaaaaaaa……）’等一下，等一下，这个‘a’刷屏了，你往下滑。” “……” “你往下滑，你再往下滑一滑……喏，328个‘a’。” “……” 洛森看了看尤莉卡的黑眼圈，又看了看群内刷屏的公告。 所以你凌晨三点跳起来逐个数了328个a是吗。 洛森一边艰难地划动那刷屏的328个a，一边往下看消息记录：“什么叫熊窝，我公寓才不是熊窝，她爱搬不搬……这个发了一堆惊恐表情包，强烈建议她离开我的窝独自冷静再做决定的家伙是谁？！” 助理：“你妹。” 而且你刚刚说了‘你的窝’吧，你是说了‘窝’吧。 洛森没有时间理睬助理的眼神，他立刻转身给洛莉拨电话，觉得她有必要遭受长辈的教训。 助理听到了如下对话： “哥，但你不是说女孩子要矜持一点只有交往十年交换戒指领过证件才能住在一起吗？” “……你是你，她是她！情况不同！同居这种事，女孩子当然要矜持一点，起码交往十年交换戒指去法师塔登记处领过证件再……不，这不是重点，你是你，她是她！！” 助理：呵，雄性jpg ——布朗宁法师完成了家族训话后，再次挂断手机回过头来，就看见了尤莉卡身后忙成旋风的仆人们，与堆积成山的包裹。 他欲言又止。 “您还有意见吗，布朗宁法师？” “……我没意见，就是想进群。” “不。” “我有马甲。” “不。” “很多马甲。” “不。” “她绝对认不出来，我披马甲很专业的。” “不。” “每天给你一份绝对真实的独家爆料，有图有文有音频！” “……不，我不想要那种图片全是马赛克、文字全是括弧笑、音频里全是刻意干扰过的电子杂音、充斥着满满的恶臭熊性独占欲的爆料。与其交换那种东西还不如逼捷克写黄文。” “……可我想进群。” “对我撒娇没有用，您去求小姐好了，然后导致她立刻恼羞成怒，彻底关闭这个群聊。” 拿着手机、真的非常想进群的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立刻重新开始生气：“那我有意见了，你们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把这些大包小包堆在我的公寓草坪上！我这里又塞不下一栋符合斯威特大小姐规格的豪华庄园！先斩后奏，还在别人的家门口制造这些动静……” 助理：呵，雄性。 “这是小姐的命令，您对我表达不满，我也没办法。” “可——” “您自己去和小姐沟通。” “……她在睡觉。” “呵。” 三十分钟后，沟通失败的布朗宁法师郁气满满地关上门。 荆棘开始收拾厨房里残留着奶油或可可粉的厨具，而布朗宁法师自己则一心多用地走进书房，从书桌底部拖出塞得满当当的储藏道具，又花费了五分钟解开魔咒，拿出了隐藏在魔法空间最底部的某张羊皮纸。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拆开羊皮纸的系带，灵巧的手指把那复杂叠起的大幅纸张抖开、捋平、又念出咒语黏贴在半空中—— 为了让这张纸在空中完全打开，布朗宁法师不得不一并用魔咒拉高了自己厨房的天花板，拉成了泽奥西斯图书馆那样的穹顶。 窗户也在魔咒的效果下一并被拉高、拉宽，透过闪动着魔力振幅、被拓展到无限薄的玻璃，外面堆满包裹的草坪清晰可见。 布朗宁法师摆手将冷藏着巧克力千层蛋糕的冰箱浮到墙角，又让有些累赘的流理台、橱柜隐入墙壁，然后拿过了失去流理台后、摇摇欲坠斜在空中的马克杯，倒满咖啡。 他又看了看草坪上的包裹们，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在展开的巨幅羊皮纸页脚记下数字与物品详情。 “太过分了，太麻烦了，简直是个贵族女神经，我就只是顺嘴一提，她第二天就开始搬行李是不是夸张到……” ——客厅猛然拔高、缩小、变异，在布朗宁法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施展的空间魔咒里，它像橡皮泥一般被揉搓、塑形——就如同这栋公寓其他所有的房间一样。 “女神经、大小姐、野蛮人、没脑子、蠢……” ——当安娜贝尔·斯威特揉着眼睛走出卧室时，洛森已经凭照自己卓越的语言能力制造了数十个新鲜外号。 但她没听到：她满脑子昨晚睡前这只精答应的巧克力千层蛋糕。 ——如果不是他承诺说“立刻睡觉就做巧克力千层蛋糕”，安娜贝尔才不会只凌晨四点就停止拉扯他翻看剪贴簿呢。要知道，被那擅长跑题的流氓胡乱打岔一通，昨晚才堪堪讨论了那本册子里十分之一的内容。 她打着哈欠走进厨房，倒是没有对背景里左右变换、反复横跳的公寓有什么疑问。 法师日常。 “布朗尼，又做实验啊？你大中午的待在公寓里做什么实验，要做就去法师塔……” 被挡在巨幅图纸后、不停调整咒语的男友含糊地“嗯”了一声。 “有个新项目。”他说，“需要立刻调整一些空间数据，所以直接在公寓做了。” 安娜贝尔找了找，冰箱倒没有乱动，就浮在厨房的墙角。 她走过去，男友侧了侧肩膀。 安娜贝尔打开冰箱门，寻找蛋糕。 “什么空间数据需要你这种级别的法师立刻调整，刚刚才放了寒假就……”她一边寻觅蛋糕一边常规怼了几句，“你倒是把心思放在准备同居上啊，巧克力脑袋，每次都是随口一问就抛之脑后，别到最后又是什么都让我来布置……对了，既然是要求的是新项目的空间数据，你干嘛用三年前的魔术空间图纸？” 男友沉默了一会儿。 “没啊。我刚画的。” “你骗人，我刚刚看见了，三年前的日期标注，就在页脚。拿这么久远的图纸来做实验……你仗着自己天赋好又想工作摸鱼了吧，巧克力脑袋？” “……打开冰箱第三层冷藏柜，蜜糖蠢宝宝，吃你的千层蛋糕。” 第260章 同居日常二 同居日常二 【sleepg prcess bear：where are you？】 ——引自斯威特法师的私人聊天记录。 对一个效率至上的奸商而言, 不管手头积累的任务有多少，都必须在几小时内搞定——否则怎么腾出空闲给下一项任务？ 设计、修改、腾出储物空间、更换颜色、转换空间大小、填补各种延伸魔法——这些事听起来很多很复杂，但总的来说, 也只应归类为“帮大小姐搬家”这一项任务。 更别提这次他早就提前许多（倒也不是很提前, 就提前了一点点）完成了概念设计与结构整理——这就好比在写小说之前打好完备的大纲, 早已解决了最困难的部分。 而大佬如曾为小钱钱一天产五万字布朗宁x金币邪|教粮的布朗宁法师，只要打好大纲, 他一天就能哒哒哒敲完五个中篇故事。 反正这个同人cp被糟蹋的是他自己, 想咋写咋写，洛森只有写安娜贝尔时才会卡文, 直接卡到弃坑（。） ——更别提荆棘完全被掌握、可以有无数个意识衍生的现在, 如今他效率猛然提高，一天五百万完全不是问题。 故此, 三小时后，洛森就完成了全部的修改。 他松了口气，把自己所做的空间更改都转换成虚拟影像盖在目前的公寓后，便转过头来，打算洋洋自得地给女朋友一个惊喜。 翻杂志的安娜贝尔头都没抬：“实验做完了？实验做完了过来帮我选家具, 我刚刚发现我的行李里东西太少了。” 洛森：“……” 洛森首先怀疑自己是不是左耳也出现了收听异常。 接着洛森看了看草坪上那小山状的包裹们。 “太少……了？” 他花费的三小时里有两个半小时都用来给她的行李腾地方好吗？ 安娜贝尔“嗯”了一声，她之前为了给洛森腾出“做空间实验”的空间, 一直坐在厨房的某只高脚凳上，微微泛着白焰的标志魔法缠在三条椅凳上, 令主人稳稳地悬浮在空中——安娜贝尔还把蛋糕与红茶都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生怕打扰他的实验进程。 虽然点名要吃巧克力千层，但矜持的大小姐只是切了一小块, 搭配着红茶一点点吃——她对自己的身材毕竟一直没那么自信, 哼哼唧唧迷迷糊糊地吞下大块蛋糕是经过某特定运动、一并消耗体力与理智后才能干出来的事。 所以, 现在听到洛森提问，她把叉子放好、率先拿开了膝盖上放着小块蛋糕的茶碟，把茶杯推回复原的流理台，这才在凳腿上敲敲鞋跟，让高脚凳降落。 甫一降落，她就敏感地察觉到，男友的视线很微妙。 “……怎么了？”条件反射地看了看被拿开的茶碟，安娜贝尔警惕道：“我吃的又不多，三小时了，这才第二块巧克力千层，而且还剩了小半块呢。” “不是那个。” “我今天红茶里没有放糖……” “不是这个。” 洛森指指令她稳稳降落的高脚凳，视线更加微妙：“这是我用来放月季花瓶的小花架，应该……坐不了人的。” 现在看来，能蹲兔子。 蹲坐的时候会一并把爪爪尾巴都缩进白毛毛的兔子。 只贴了一点点身体、双腿交叠、坐姿超级淑女的大小姐：“……” 虽然这并非令人羞耻的事，但被特意指出的她还是恼怒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 就是真心觉得刚才有只兔子从花瓶里跳出来，“叭叭叭”对我骂骂咧咧而已。 “……那就收回你的眼神！别用这么奇怪的视线看本小姐！而且——你干嘛要在厨房里摆花架啊巧克力，你又不是什么室内设计家！” 刚才完成了一系列室内设计的布朗宁法师：“……” “好吧，说正事。” 他挺艰难地撕开眼神，不去联想对方维持这种坐姿时绷圆、缩紧、收进毛毛里的兔尾巴——腰臀腿的紧绷度都——手感一定——不对，他摸过的，没必要现在这么不受控制地去幻想——不对，他完完全全没摸够，果然还是继续幻想——摸不够就是摸不够—— “你的东西，很少吗？” “当然了。” 安娜贝尔轻哼一声，“为了照顾你这种抠鬼的自尊心，本小姐连老宅里的茶具都没带过来。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波，我小公寓里的东西还没搬呢。” 洛森：说的好像你经常使用老宅里的茶具、你小公寓里除了那么多抱抱熊还有别的东西一样。 再没谁比洛森更清楚这位大小姐的实质——作为这个法师界最富有的年轻女孩，她其实完全可以拎着一个大帆布袋就直接搬进他的公寓——因为她其实不怎么在乎首饰、香水、包包或化妆品，常穿的衣服只能堪堪挂满一只矮矮的袖珍衣柜，茶具也好瓷碟也好都没有他的马克杯或塑料饭盒得她喜欢—— 同样是打包行李，撇去她窗外那一大堆一大堆的玩意儿，洛森觉得只要从里面拿只抱抱熊，她就能颠颠跟着他走了。 反正其他的东西可以拿钱买、能拿钱买的都不重要——这是安娜贝兔的理念。 “而且啊，我公寓的红酒架……” 洛森大抵明白这只蠢兔子是在冲他虚张声势了，但不是很明白她虚张声势的原因。 “好好，你行李很多。所以呢？” “所以，为了更好地摆放它们……咳，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购置一些新家具。” 这个要求听上去很合理，虽然他已经根据图纸用空间魔法创造了一堆新家具，倒不如说他连装潢都重新搞定了。 洛森瞥了眼被盖在公寓后的虚拟影像，觉得听取她的喜好后再做修改也挺好：“有道理，你想购置哪些新家具？” 安娜贝尔咳嗽一声，冲他举起自己的杂志。 按照她以往的作风，洛森以为就要看到一大堆密密麻麻的笔记，与一张长长长长足以更换他整个公寓的家具目录了。 但那些都没有。 安娜贝尔举起的杂志只有一张图片。 一张很大、很大的双人床。 洛森：“……” 安娜贝尔：“对吧？对吧？我们有必要购置新家具吧？对吧？” 洛森：“……” 安娜贝尔：“这都是为了放下我多余的行李哦？为了多余的行李！” 洛森：“……” 安娜贝尔：“我对你公寓里的其他家具都没什么意见，我全部很喜……但这个家具必须要！” 洛森：“……” 安娜贝尔：“呃，既然是我提出的购买要求，当然是由我出钱！你不用考虑价格的！新家具我来买！” 洛森：“……” 安娜贝尔：“怎么样怎么样？只要点头就好啦？我出钱我挑选！只要点头就好！点头！布朗尼！快点头！” 洛森：“……” 【一小时后】 “他竟然把我丢出来了！” 某个提供下午茶与包厢座的咖啡厅里，斯威特法师大声骂骂咧咧：“拎着我的衣领，把我直接丢到了草坪上，说让我‘去和你的女性朋友聊一聊醒醒脑子’——那个混蛋！” 她对面的薇薇安·兰姆面无表情。 “你对他提要求，说同居时除了一张双人床什么都不要，而且还可以自己掏钱自己买？” “对啊？这个要求没有任何问题吧？还是说这个要求很过分吗？真是搞不明白，那混……” 薇薇安：“……” “搞不明白的是你才对。”她面无表情地推过去一杯冰咖啡，但恨不得这杯冰咖啡是糊在安娜贝尔脸上的，“醒醒脑子。” 安娜贝尔：“……呃，我的要求真的很过分吗？” 过分？ 过分？ 薇薇安想吼她，但她麻木到连发出咆哮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知道吗，如果有朝一日布朗宁真被你这种家伙逼出父母心态把你当女儿养，”她阴冷地说，“就在你干出‘向男友提出除了双人床什么都不要’的事时，他当即就能把你裤子扒了按在沙发上抽。” 安娜贝尔一愣，然后她咳嗽着戳了戳杯子。 “这可真不得体……但你的描述出错了薇薇安，我今天穿的是裙子啊。” 薇薇安：“……这不是在夸你！也不是在代指什么别的行为！单纯想抽你！我说他单纯想抽你！” 安娜贝尔更剧烈地咳嗽起来：“不会的，哼，那家伙才不存在单纯想抽，他就是个流氓，完全、一点都不单纯。薇薇安，你们真低俗。” 薇薇安：“……” 薇薇安差点没掀桌。 低俗的是谁啊！ 白给的是谁啊！ 拼命白给且毫无自知之明的是谁啊！ ——紧接着，安娜贝尔接受了一通长达两小时的以“正常女孩要自爱”为主题的训话。 讲（吼）到一小半的时候，薇薇安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喝水。 安娜贝尔举手。 “有什么疑问，问！” “报告兰姆老师，你自己就是毫不矜持到处胡搞的范本。” “……” 于是薇薇安黑着脸叫来了尤莉卡。 非常矜持一点都不胡搞的范本坐定了。 “小姐发生了什么？” “她这么不管不顾地搬去那混蛋公寓就算了，竟然还主动要求出钱给那混蛋换张双人床！” “……” 尤莉卡幽幽看过来。 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对劲的安娜贝尔略略心虚地低头。 “我就是……” 薇薇安：“你闭嘴！尤莉卡，你说说她！” 尤莉卡沉吟了三秒钟。 “小姐，被套的花纹您选好了吗？床单与被褥也是很重要的。更别提颜色……” 薇薇安：“你也闭嘴！！” ——于是，助理和安娜贝尔一起接受了后一个半小时的咆哮训话。 助理表示自己再也不操心被套花纹了，但她一边听训一边“唰唰唰”的小本子不是这么说的。 安娜贝尔表示自己以后一定矜持自爱，但她一边听训一边“嗒嗒嗒”发短信的手机也不是这么说的。 薇薇安……薇薇安不想再和斯威特家族的女人说话了，这个家族就不存在正常三观！！ 她咆哮完毕，心累地不想再说一句话，只能趴在桌子上喘气，闹着要斯威特们补偿她可能失去的头发与隐隐作痛的胃。 尤莉卡“啪”地合上小本本，果断扬长而去，背影表达出某种凛然的“不熟”。 薇薇安登时闹得更凶了，她开始大声嚷嚷说自己没人爱、自己要一醉方休。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看了看尤莉卡冷酷远去的背影，到底没狠心仿照助理的作风离开。 斯威特家族这一代的家主——同时也是斯威特家最心软的一只留了下来，带薇薇安去商场扫货，给她添了起码几十件的冬季新款皮草、包包与鞋子，以作安抚。 安娜贝尔给朋友买衣服从来是真正的“扫”货，别说看价格，她基本连款式都不看，按照颜色按照系列一排排的买，逛街时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好看，包起来”。 兰姆小姐并非没钱自己买，但她太喜欢穿什么都被无脑夸、穿什么都能无脑买的感觉了——和其他贵族小姐逛街都没这个待遇的，她总要分出心思来琢磨那些女人话里藏着掖着的刀光剑影，但安娜贝尔从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 “要不是你会给我买衣服，下次本小姐绝对不会出来和你聊那种心累常识，下次有疑问倒是叫别人啊，我可不是你朋友……斯威特，这件围巾怎么样？” “是是，好看，买。” ……然后心满意足的薇薇安拽着她去喝酒， 然后打扮得艳光四射的薇薇安顺理成章勾搭到帅气的小哥哥。 然后安娜贝尔顺理成章被薇薇安抛弃了，后者“咯咯咯”地挽着小哥哥去隔壁酒店开房，一点都看不出几小时前在咖啡厅包厢里反复嚎啕自己“没人爱要去死”的撒泼感。 安娜贝尔：“……” 我也想多交几个靠谱朋友啊。 但两个就是社交能力的极限了，没办法。 她默默打开包包，把自己常备的疗愈药片——免疫x病、避免怀孕、解决纵欲过度、消除宿醉等功能的万能无副作用魔药，可惜安娜贝尔永远只能当宿醉药磕，她真想使用其他功能啊——递给不靠谱的薇薇安，又趁她去前台开房的时候稍微敲打了几句她的男伴。 对方在听见“兰姆”这个姓氏时立刻亮起了眼睛，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同时安娜贝尔还注意到他看自己时隐隐约约流露出的鄙视——大抵是把她当成了兰姆家的贴身女仆吧，安娜贝尔抬手拉紧了自己的围巾。 今天气温有点回暖，所以只穿了一件咖色长风衣、围巾厚实堆叠盖住下半张脸的她被误认成普通学徒了。 ……如果被认出斯威特的姓氏，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麻烦呢。 这也难怪，男友把她丢出门赶她去找闺蜜玩时特地把她的围巾围得高高的，一圈一圈又一圈恨不得直接缠成毛线帽，大半段标志性的红发都被围巾拢在脑后了，安娜贝尔这个连头发都不怎么会扎的大小姐完全拆不开。 安娜贝尔不是很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围自己，但结果是非常保暖，而且她久违得没遭遇什么烦人苍蝇嗡嗡搭讪，感觉特别舒心。 送走薇薇安和男伴，安娜贝尔正准备离开，就见酒店餐吧的服务员已经为她倒了一杯柠檬水，微笑着把她送到了靠窗的沙发座上。 安娜贝尔：“……” 她不好意思直接转身走了，只能又点了一杯咖啡，坐在座位上，打算喝完再走。 巧合的是，安娜贝尔坐下后打量窗外才发现——这里正巧是查令酒店街的那家酒店——那家号称“全法师界最昂贵”的酒店。 ……哦，怪不得刚刚我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引座倒柠檬水了，这里的潜在规定好像是进入前厅后必须有一定消费，就算没有消费，也要给接待自己的服务员一定的小费。 幸亏刚才没有直接走，否则就太粗鲁了。 窗外的景观很漂亮，左侧是酒店露天的小花园，右侧则是一个有喷泉、雕像的广场，传统典雅的装饰点缀着路边挺立的松柏，不远处则是脉络纵横的酒店街街区，车道步行道交织在一起，繁华无比。 ……但安娜贝尔觉得很无聊，她甚至在围巾里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这种地方，千篇一律。 再高端的酒店都比不过斯威特老宅的华美——但安娜贝尔最厌恶的就是那个空旷无比的老宅，她小时候待在塔楼——那宅子最好的“景观点”，不知面无表情看了多少次。 但普通学徒并不觉得枯燥。那些不太敢走进酒店消费的，甚至都把这家“全法师界最昂贵酒店”的外部景观营销成了网红打卡点。 又因为假期，右侧那个装饰华美、情调十足的小广场此时聚满了人，安娜贝尔一眼看去，发现大多都是情侣。 ……又是什么节日吗？ 安娜贝尔想了想，索性拿出手机，点开页面。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在哪里？ ……噗，这个备注无论看多少次都身心愉悦。 那家伙昨天冬眠才醒，一定来不及翻找她新换的手机备注……噗嗤…… 【你】：和薇薇安逛街。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知道了，多买点。注意保暖，不要买超短裙。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给【你】转账20，000颗金币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拍了拍你，并示意你及时收款 ……安娜贝尔默默把手机盖上，捂在围巾里笑了好一会儿。 原本是气他冬眠不搭理自己才开始每天给他换这个备注的，万万没想到，本精一发信息，搭配备注称呼的笑果这么惊人。 哈哈哈、咳，咳，不行，不行，要矜持，这可是外面，不能笑成…… 安娜贝尔在围巾里抖动着，重新翻出手机。 今天出门带的是新手机，之前决定倒追布朗宁时她和薇薇安一起买的，存的联系号码也是布朗宁成为法师后的联系号码，没有那个他专门开发的聊天软件，便也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表情包存货——否则安娜贝尔一定要发一堆“猫猫大笑”的表情包恶心他。 最新一条提醒收款的转账消息是几小时前了，他大抵是在忙别的。 安娜贝尔没有收款，直接编辑消息。 【你】：最近快过节了吗？逛街时看到好多情侣。 三分钟后，对面消息闪动。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大概吧，快收款。 【你】：这次逛街我又没买东西，用不着你的钱。别敷衍我啊，最近到底要过什么节？我在xx酒店的大堂，情侣到处都是。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酒店里布满情侣不是很正常？ 【你】：我在大堂看到外面的小广场有很多情侣。就那个挺有名的网红打开点。最近是什么节日？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你可以自己上网搜。 【你】：那要你干嘛。快点想，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下个星期五就是东方那边的农历春节，春节的传统寓意是万象更新，相当于西方人类过的圣诞节……所以法师界又当成了什么情侣约会庆祝的由头吧。 原来是这样。 【你】：你这不是知道吗，之前问你还不说。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我对一切商家大幅度营销的节日都不感兴趣，而且之前仅仅是懒得理你。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快收款。不买衣服就给自己买点奶茶喝。 嘁。 你自己之前每个节日不都冲在最前头疯狂骗钱。 ……不过想想也是，这家伙对节日的印象肯定是“疲劳无比情侣很吵的打工日”吧。 安娜贝尔想想，接收了他的转账，然后又转了双倍的金币回去。 【你】：快收款，这是可乐钱，你记得做空间实验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蠢宝宝，你给我四万金币让我买可乐？ 【你】：那你给我两万金币买奶茶。呵。 手机叮咚叮咚震动起来，对方开始转账，安娜贝尔也开始转账，他们两以读书时互相往对方扔土豆泥的架势疯狂互相转账，毫不相让。 ……最后以布朗宁法师多出10枚银币胜利，因为他谎称自己手机流量用完了让安娜贝尔帮自己充话费，转头就给她没有绑定金库的小号转了刚才安娜贝尔转过来的全款，并帮她多交了两个月的话费。 四舍五入一下，最后的战果是，布朗宁法师成功转了她两个月话费，并多出10枚银币让她买奶茶。 安娜贝尔咬牙切齿，但她手速毕竟没有对方快，手指也敲酸了，这场转账战斗不得不告一段落。 但她挺生气的，生气的安娜贝尔决定步行离开，去其他店里买条价值100枚银币的男式围巾回去气他。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10枚银币在酒店街买不到奶茶吧？要不你去便利店里买盒牛奶，回来我煮给你喝。 【你】：公寓的牛奶喝完了吗？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不然呢，大小姐，你以为今早的巧克力千层是变出来的？魔法变出来的食物只能尝到空气。 【你】：……我以为巧克力千层里只有巧克力……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蠢兔子。 【你】：你又骂我！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就骂你。蠢蛋。 【你】：你再骂我！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就骂你。傻瓜。 【你】：……你做你的空间实验去！不是工作需要最新数据吗！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就不做，就待在家里等你，你打我啊。 【你】：你神经病！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你精神病！ 【你】：你是脑残！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你是智障！ 【你】：反弹！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再反弹！ ……斯威特法师继续抱着手机，津津有味地发着内容低龄到令人发指的短信，直到来收餐碟的服务员发出了轻声的咳嗽。 她已经靠着一杯咖啡坐在这傻笑半小时了。 被提醒的安娜贝尔急忙跳起来——匆匆忙忙塞给服务员小费、拉紧围巾挡住自己红透的脸——眼底有些鄙夷的服务员被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吃了一惊，瞥到钱袋上的斯威特家徽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但那位裹得严严实实的客人已经跑出了酒店大门。 她要去便利店买一盒牛奶，还要买条价值100枚银币的男式围巾呢……不不不，100枚金币好了，谁让他刚才和自己吵架又气了她一次。 就买黑白相间的棋盘格好啦，一定很搭他那件白毛衣。 ……等等，还是帽子，布朗宁好像从来不戴围巾的。 酒店外很冷，已经入夜了，中午时那点点的回暖似乎完全消失。 安娜贝尔走上那个有些拥挤的小广场。 情侣们以各自的姿态靠拢在一起御寒，少数几个还矫情得取消了保温魔法，典雅的雕像、喷泉与装饰让风景都变得很有情调，也许任何一个独自走在这景色里的人都会黯然神伤。 ……但并非斯威特法师，当被人群推来推去、挤来挤去，看到第n对戴同一条围巾玩自拍贴贴的情侣后—— 她只注意到了人家情侣旁边的大蒸笼。 大蒸笼盖着白布，放在小推车上，小推车后还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老奶奶整体散发出包子、烧卖、甜玉米的香味。 安娜贝尔吸吸鼻子。 这么冷的地方，这么繁华的地段，这么多的人，能在这里开得稳稳当当的街边摊一定味道很好——这是洛森传授给她的经验。 她有点饿了，仔细算算，今天只吃了两块蛋糕，两杯咖啡呢。 买点包子回去吧？热热的，放在手心里也会很暖和。 安娜贝尔快步走过去，看清了写着“最后两笼小笼包，10枚银币一笼”的木质招牌，更心动了。 虽然相对食堂的价格很贵，很不平价。 但……小笼包……唔……带汤汁的……小小的、肉肉的……蘸醋……上次吃是九年前的事了吧？还是十年前？因为很难保持进食优雅，她只在泽奥西斯食堂吃过那些平价料足的东方美食。 天知道安娜贝尔曾经多羡慕洛森可以早上躲在教室后大口大口嚼加脆油条的手抓饼。 唔，唔，小笼包……虽然很小，但一口咬下去，能爆汁的……还会有点烫嘴……但反正是买回去和布朗宁一起吃，就算稍稍有点不得体，也不会被他打手心的……小笼包…… “晚饭就吃这个吧？” “唉，你搞什么，不是预约了那边的高级餐厅吗？” “哈哈，哈，好久没吃了有点馋……那我买回去，明天当早饭？反正这个凉了也能吃。” “随你便好了。快点啊，那家意大利面可是限量的。” 安娜贝尔被堵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那对情侣不情不愿地买下了两屉小笼。 最后两屉小笼。 那就去吃意·大·利·面啊！ 在这里买什么小笼，买了又不吃！ 小笼包就是要热热的吃才好吃啊！ 转卖给我！转卖给我！我可以帮你们预约到全法师界最高级的餐厅，酒店套房也可以！ 安娜贝尔在人群中伸出手手，刚要和读书时堵截小卖部巧克力棒一样大声提出交易—— “哎呀！” 是情侣中的女方被拥挤的人群撞倒了。 “搞什么……你看看……都怪你！！” 是女方手里提着的小笼倒在了裙子上，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半伸出手手的安娜贝尔：“……” 男方急忙道歉，但已经被毁了好心情的女方直接摔了手里的食品袋，还嫌不解气，用靴子踩了踩。 半伸出手手的安娜贝尔：“……” 那对情侣彻底围绕“明明约我去高级餐厅却还要买这种地摊食品”吵了起来，背影渐渐远去，只余地上稀烂的两笼小笼。 半伸出手手的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烈希望，自己的嗓门可以大一点，自己的动作可以粗鲁一点，自己的高跟鞋可以再高一点。 好一会儿，她终于逃脱了人潮，挤到卖小笼的老奶奶摊前。 “您好……还有吗？” 奶奶已经准备收摊了，见她盯着那两笼被浪费的小笼，便摇摇头，说“你该来早点”。 安娜贝尔：我比他们早！我只是个子矮力气小挤不过去！ 奶奶大约是在这一刻见她露出了垂耳兔的可怜表情，便顿了顿，掀开白布，递过去一只有点丑的包子。 “没有蒸好，本来不打算卖给客人。” 她含着歉意说：“这是红豆包，也没什么料，就不收你钱了，小姑娘。下次记得来早点。” 安娜贝尔接过红豆包，露出了非常感动的表情。 卖包子的奶奶有点想摸她头。 ……但她忍住了，转头推车离开。 手里揣着红豆包，安娜贝尔加快脚步穿过广场，正要完全走出去时，又感到手机震动起来。 她便向后躲了躲，在许许多多拥挤吵闹的情侣里，单独站在了某支路灯的灯下，一边摸手机，一边低头谨慎地抱好红豆包，生怕它和刚刚的小笼一样死于非命。 寒风凛冽，安娜贝尔围拢在围巾里的红发被吹散了不少。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入夜了，要来接你吗？ 这是十分钟前的消息，应该是安娜贝尔被困在人潮中遥望小笼时发来的。 没有回复，现在便又发了一句：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和兰姆去喝酒了？少喝点。 没有去喝酒，马上回来，但还没有去便利店买淡奶油，你要专心做实验…… 安娜贝尔呼出一口热气，暖了暖指尖，有些笨拙得单手敲字，毕竟她另一只手始终谨慎抓着奶奶送的红豆包。 但，就在打到“专心”时，她的肩膀被猛地一拍—— “斯威特法师？好巧！是你吗？刚才围巾那么严实，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哈哈哈！” 安娜贝尔一惊，手机掉到了地上。 ……但没关系！她紧紧抓住了红豆包！红豆包没掉！ 安娜贝尔拍拍风衣下摆，站起来，用一个十分得体的姿态看向来人：“你是……” 谁啊，不认识。 男人咳嗽一声，有些局促：“没打扰您吧，我是说，刚才看到您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里，我就有点忍不住……” 这里这么浪漫，周围这么多情侣，她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路灯下。 ——如果不是围巾松散，他瞥见了她那头漂亮柔滑的红发，差点就要把这人当成小乞丐了。 没想到，斯威特法师的假期，竟然这么…… 对方的这幅“我来拯救你”的口气让安娜贝尔迅速想起来了：“是你。” 新年前夕在法师塔的茶水间堵我，又是说我圣诞在办公室加班又要打探我新年约会安排的。 最后费了一番功夫才躲掉，还不得不撒了“有人来接”的经典谎言。 男法师有些喜悦地笑道：“没错，这可真是有缘，斯威特法师，不如我们……” “那边的，是你女朋友吧？” 安娜贝尔指指远处，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的女孩，“既然你和她一起来这里游玩，我就不打扰了。那么，再……” 连再见都没说完，她就快步走向步行道。 “哎哎，别啊，斯威特……” 那家伙果然又追上来了。 “这么晚了，你又是一个人，不如……” 安娜贝尔前往步行道的脚步一顿，转向动车道，站定。 “我不是一个人。” 她不得不再次撒谎：“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待会儿有人来接。” 对方一愣，但很快，就笑了。 “你是不是吃醋了？” 安娜贝尔：……？ “我想您误会了……”她尽力用自己温度最低的口气说，“我有男朋友……” “我知道，但他已经跳塔死了，不是吗？” “……我现任男朋友没死。我说的不是跳塔的那个。你可以理解为……我现在有第二任。” 能算吧，大概。 听到这个消息，对方脸色一僵，但很快缓过来。 “没关系的，你不用说谎，斯威特法师，我知道你是吃醋了。” 安娜贝尔：我吃你个球。 “放心，我和她，”男法师指了指那边已经非常不耐烦的女孩，“我们只是朋友，没别的。” 安娜贝尔：……？？ “不用说谎了，和那次一样，对不对？我知道你没有人接的，斯威特法师。啊，你看，你手里拿的这是什么，都放假了，晚上就吃这些……” 对方伸手来抓她，安娜贝尔条件反射就松手往后躲。 红豆包掉在了对方手心。 安娜贝尔：“不好意思，你……” 可正巧，这时，亲眼见到男人和她拉扯的女孩也跑了过来。 她脸都气歪了，对安娜贝尔张口就是：“你这个婊——” 男法师脸上划过一丝紧张，立刻局促地笑笑，直接把红豆包丢进了路灯旁的垃圾桶。 “走吧。”他转身，对追来的女孩含情脉脉地说，“你误会了，我之前只是和同事寒暄，顺便帮她丢垃圾。” 女孩将信将疑地扫视着他们：“你们——” “这样吧，斯威特法师，我知道你最近失恋，也很不好过，但我今晚是有约会的。不如，我知道那边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明晚我再请你？” 女孩立刻尖叫起来：“你明晚还想和她吃——” 安娜贝尔没搭理。 安娜贝尔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心，又看看垃圾桶。 再看看手心，再看看垃圾桶。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呆滞了好半晌。 她宝贝的红豆包、最后一只红豆包、老奶奶免费赠送的红豆包，就这么被丢进了垃圾桶。 男法师和自己的女伴吵得火气直冒，见她依旧冷冰冰的，便有些暴躁得再次伸手：“斯威特法……”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理解认知障碍——” “嗡嗡——嗡！” ——安娜贝尔立刻艰难咽下了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毒液。 她后退一步，又后退好几步，离身边这位被街头垃圾桶边发黑的积雪扬了一身的法师远了一点。 被扬了一身雪的男法师：“……” 他抹了把脸，正要破口大骂，却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两位漂亮的异性。 便硬生生扭出一个笑来：“先生……” “proble？” ——他被这句堪比混混的发言震住了。 这个问句的口气极其轻佻——它被应用的场合包括但不限于街头搭讪、约架、酒后约架、各种约架。 如果翻译成某个比较接地气的表达，就大概等同于叼着烟待在小巷墙尾的小混混，一边掂着酒瓶碎片一边接受到你的视线，然后来一句“你看你妈呢”。 ……非常，非常的粗鲁。 见到没有回答，扬了他一身雪的骑手转了转摩托把手，更多暗沉的雪堆叠在他的鞋面上。 那辆摩托通体漆黑，骑手则戴着头盔看不清脸，长腿微斜踩在地上，充当着支撑架的作用。 他穿着一件有些发旧的飞行夹克，没有完全拉紧的拉链透出一角暖色调的毛衣——他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刻意挑衅装凶装酷的中学生，他看上去就像在各种街头斗殴里混了很多年、然后随随便便打算拿酒瓶来敲爆他的头。 洛森·真的参与过多年街头斗殴·真的拿酒瓶敲爆过贵族少爷头·布朗宁：呵。 他没有解头盔，直接伸手去旁边的暗扣摸索了一阵，然后把另一只头盔丢给了站在一旁的安娜贝尔。 “愣什么，上车。” “……哦。” 安娜贝尔其实有点想留下来对旁边这位同事再喷以几公斤的毒液，但她又有点觉得飚着摩托出现的男朋友很帅气，再仔细想想，上车后抱着他的腰再扬对方一脸雪同样解气…… 她乱糟糟的纠结有点占时间——其实主要纠结点在于觉得他很帅想多呆一会儿——洛森见这只蠢兔子继续保持呆滞，只能催促：“快点，别磨蹭。” 对待法师塔出了名高冷的女神，他话里那种很自然的亲昵让男法师再次鼓起了勇气。 “你谁啊，你怎么能这个恶劣态度对斯威特法……” 手忙脚乱在扣头盔，上车上到一半的安娜贝尔瞬间怒而飞起。 洛森瞬间转身一爪拍在她头盔上，拉过搭扣帮她扣好，再把她的手塞进外套口袋。 然后转动把手，重新开启内部高热的加速魔法。 他没有回答，只是又教训了她一句：“动作快，不是说好要去买双人床吗？” 男法师瞪大了眼。 说罢骑手就“嗡”地一声启动了机车。 然后继续大转弯扬了那个位置一堆雪，连同躲在男法师背后的女孩一起。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抱紧了他，在头盔里喊道：“那女孩又没惹我！” “她刚才骂你，我听见了！” “你不是不答应我买双人床吗！” “现在答应了！” “你是不是十分钟前那条短信发出后就骑车过来接我了？” “才没有！” “你刚才超大声说买床的事是不是故意的？” “要你管！” “……蠢熊，你和那种胡乱搭讪的傻叉计较什么！我又不喜欢——” “没·计·较！” 安娜贝尔：你听上去就特别计较！ ……而且每次有异性和我拉扯你都会立刻闪现的技能你是怎么掌握的！ 寒风凛冽，但安娜贝尔被挡在他的外套后，手塞在他的口袋里，非常非常暖和。 她有点想摆脚。 但在机车上摆脚肯定会被骂。 必须要忍耐才行。 唔…… 不过，大约五分钟后，也大约是一个世纪后—— 风声消失，洛森在某个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巷停了下来。 安娜贝尔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但她还没来得及抽鼻子去嗅，就听男朋友口气特别恶劣地说：“下车，吃饭，今晚我没心情伺候大小姐用餐，我们就在路边摊吃。” “你凶我干嘛？” “我就凶你！我来回凶你！” ……嘁。 于是安娜贝尔很不满地伸手，洛森也很不满地把她抱下车，解下她的头盔，整理好她被压乱的红发。 然后他收起了她的围巾：“你先进店，我停车，吃小笼包戴围巾会弄脏。” 安娜贝尔：“你干嘛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警告你不准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否则我……小笼包？” “小笼包。” 安娜贝尔看了看，旁边的店门是她读书时常常瞒着助理、特意点雀斑弄狗毛去吃的那家中餐包子馆。 小笼包是招牌菜，红豆包也是人气产品。 ……唔。 洛森停好车，转身发现安娜贝尔还站在店外。 他依旧臭着脸走过去：“让你快进店，外面冷……” “我等你一起进店。” “……吃个街边摊，你还这么麻烦啊，大小姐。” “就这么麻烦，你咬我啊。” 洛森：“……” 洛森没咬她，他翻了个白眼。 安娜贝尔把手伸过去，洛森把手握住，然后他们走进店里，安娜贝尔感觉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被搓热，侧耳听他熟稔地和老板点单。 “喂，你怎么突然想吃小笼？” 不是看你那么可怜兮兮地抱着包子站在那儿，而那边唯一一家卖红豆包的小摊以小笼出名。 洛森冷哼一声：“我才不想吃小笼，我只爱吃这家的烧卖。你要吃小笼自己点。” “可你刚刚跟老板点过小笼了。两笼呢。” “闭嘴，蠢宝宝。” 第261章 同居日常三 同居日常三 因为那次的搭讪, 最终，斯威特法师的“买一张双人床”提议还是被通过了。 不同于大多数男性面对“双人床”这个家具时会露出的促狭目光、更不同于薇薇安收到消息后单独私聊他发送的“呵，雄性”—— 洛森起初是认认真真拒绝这个提议的, 出于长远相处的考虑, 没有任何颜色遐想、欲拒还迎的因素。 原因很简单。 他不习惯和别人睡。 ……是真不习惯，从小到大他都是一只精睡觉, 小小时候摊着肚子躺在树叶窝里, 小时候摊着肚子躺在树洞里，再大一点于树枝上睡成一滩，后来闯入法师界时不得不与妹妹分享同一个小屋子, 躺在地上肩并肩头碰头睡—— 而那导致了数场分外惨烈的兄妹斗殴。 拳拳到肉的那种斗殴。 ……无他，洛莉睡觉喜欢架腿, 洛森睡觉喜欢摊手。 结果是洛森往往睡着睡着就感到肚子上遭到暴击（被架上来的腿击打）, 或者早上洛莉醒来发现自己的脸上盖着他的手（还盖的很用力, 不知道的以为他要把她闷窒息）。 这两只精小时候都有点起床气，更何况那段时间还是刚刚在一起生活的磨合期——洛森被洛莉的腿锤醒后会面无表情地掐她的大腿肉把她嗷嗷掐醒，洛莉被洛森盖过来的手闷醒后会冷笑连连地直接张嘴咬他虎口把他嘶嘶咬醒。 同姓相斥。嗯。 那之后布朗宁家的兄长不得不带着满手的牙印去垃圾场里翻来了自己的沙发床, 然后收集材料给洛莉建了一个完整温馨的小卧室, 总算停止了每天早晨的斗殴。 因为被妹妹嘲讽了太多遍睡姿问题，偶尔洛森也想过要不要纠正一下学学吸血鬼睡得“端正”一点——但他很快就放弃了, 反正自己是精灵，将来又不可能和讨厌的人类切实睡在一起。 更何况，入学后洛森发现, 原来所谓的睡相不好是“打呼”“磨牙”“说梦话”——只有这些会切实影响到同寝的室友, 而自己占床面积较多的摊开式睡姿完全不是问题。 于是他又自由自在地度过了许多年单独入睡的日子, 倒不如说他已经习惯了独自一精占据整张床——与过分缺乏睡眠安全感的安娜贝尔不同, 洛森过往不得不挤在狭窄地方过活, 早习惯了睡在草叶、树洞、树枝、小沙发……等东西上。 他对床的基本概念就是单人小床，而对贵族们的宽床丝被的第一印象由伊娃·斯威特引导……结果可想而知。 大床＝糜烂。 再者，就涉及到骨子里更深刻的习惯。 洛森习惯了保持警惕、一睁眼就飞快弹起开始连肝任务——他的睡眠质量实在太好，如果床铺过于舒适，那就什么紧凑的时间表都完不成了。 具体结果可见他在女朋友家族宅邸里睡死过去的那几次——不说床，女友宿舍的大浴缸都很危险啊。 故此，洛森原本为安娜贝尔画出的卧室草图是两张摆在一个房间里的单人床——如果不是考虑到不在一个房间分开睡会惹哭那个擅长胡思乱想的蠢宝宝，他本打算专门给她构造一个卧室，卧室里摆满柔软宽大的织物，她睡觉时想窝在哪儿就窝在哪儿。 考虑到目前身体里时不时浮动的恶意、随时有可能暴露的结晶……洛森真心不想购置一张双人床。 至于安娜贝尔？ 她给出这个提议的动机也很单纯，以至于遭到朋友恨铁不成钢的教训时都没反应过来——安娜贝尔压根就没把“双人床”与成人相关的事联系在一起。 好不容易可以正式、坦白地在一起，不需要隐瞒任何秘密。 ——那她当然要每天都待在抱抱里睡觉啊？不然要男朋友干什么？ 之前的几次留宿他都是抱着她睡的！又暖和，又安全，还可以玩他头发蹭他脖子！ 唔，如果这种稀有抱抱出现在每天晚上…… 那她一定可以丢掉她所有的安眠魔药了。 当然，安娜贝尔并不知道，之前她那几次留宿，对方给予的抱抱，都并非出自“要睡觉休息了晚安”。 对方给予的抱抱是某种层面上的意犹未尽，一边看似纯洁的抱抱，一边脑子里转着“虽然刚才吃了几顿但要不要把她弄醒再吃一顿”的思考，同时视线结合手臂上下来回左右里外扫描。 ……那个时候的洛森·布朗宁，别说让他改睡姿，就是让他一整晚都抱着蜂蜜罐子不睡觉他都愿意。 甚至该状态能持续到早上，给清醒的安娜贝尔提供一堆新鲜出炉的甜点蛋糕呢。 真正的、纯洁的、完全不打算做什么只打算休息的睡眠——和那可是两回事。 然而，很不幸，因为安娜贝兔过分甜美的口感，她曾体验过的“留宿抱抱”，本质上都不是什么纯洁的东西。 都是打开开关就会倒出呼啦啦汪洋污水的东西。 ……这也不能怪布朗熊，毕竟之前安娜贝兔每次留宿的原因都是“太累了睁不开眼也不想穿衣服回家”。 谁能在这种时候剔除抱抱里的污秽思想？ 反正洛森拒绝剔除。 “这张床怎么样？你觉得呢？虽然对雕花不太满意，但我认为果然木料颜色还是不错的，微暖的红比较偏……” “都行，随便，反正你花钱。” “……你认真点！” ——在种种不可抗力因素的干扰下（主要是某精在她被搭讪时很大声地表示了要去购买双人床），经过了数次在家具店不说话互相比（国际友好）手势的争吵，安娜贝尔成功把一张樱桃木的超大双人床弄进了洛森的公寓。 不过洛森负责搬运，洛森负责拆箱，洛森负责安装。 安娜贝尔只负责坐在茶几旁吃冰激凌，然后她嗒嗒嗒拖着拖鞋进房间铺床。 对此，布朗宁法师没有话说。如果安娜贝尔自告奋勇要运货说不定他们能再吵一架。 但安娜贝尔开始铺床时，他开始了：“樱桃木？现在市场上樱桃木一点都不值钱，蠢宝宝，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森林那里给你弄魔法的……” 安娜贝尔一边弯腰整理床单一边把这张床的□□丢给他，然后布朗宁法师安静了。 “……搞什么？抢钱吗？樱桃木？区区樱桃木价值这么高？直接在上面浇上等龙心木木汁都不可能这个价——” 很好，他开始了，作为一个坑钱渠道五花八门漫山遍野的奸商，开始对虚高价格后的丰厚利润痛心疾首了。 和奸商谈恋爱就这点不好：你兴冲冲买什么奢侈品他都会一眼看穿本质价格，再发自内心觉得你是被坑钱的傻子。 ……虽然给她转账时眼都不眨就是了，但这混蛋就是喜欢嘴上犯贱。 不过，安娜贝尔正在铺自己人生第一张亲手选的床，她专心致志地套着被套，一声不吭地忍耐着背景音里那位奸商的逼逼。 那位奸商一边帮她举着羽绒被芯一边继续逼逼：“蠢宝宝，你去的家具店绝对有什么黑幕，不说木料，这张床的雕工也完全比……” 安娜贝尔觉得这个被套的颜色不太好看，她把套了一半的被子枕头直接扔给洛森，然后继续弯腰挑选新被套新床单。 直接变成大型储物筐的男友：“就算减去30的市场价格浮动也不可能有这个数字……” 啊，噪音，噪音。 无视就好。 等安娜贝尔终于选好了自己心仪的墨绿色，转头一看，男朋友又瘦又高的个子已经被她丢过去的被子枕头各式床单淹没了，从一只熊变成了一堆熊。 安娜贝尔屈尊走过去，踮脚，拿开了一只灯芯绒小靠垫。 靠垫下传来嗡嗡嗡的说话声：“说真的，蠢宝宝，我觉得你花钱买这玩意儿完全没有必要……” 安娜贝尔直接把灯芯绒小靠垫按回去，还冷淡地拍了拍，让它封紧了一点。 靠垫下：“……” 然后安娜贝尔从大概是熊爪的位置抽走了一条暗红色的毯子，堆在他身上的纺织物顿时山崩，把一堆熊变成了一坨熊。 但灯芯绒靠垫依旧稳稳地按在最上面。 安娜贝尔拿着暗红色的毯子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个红色没绿色好看，于是她叒塞了回去，顺便安抚地拍了拍这坨熊最顶端的靠垫。 靠垫下：“……” “你别过分了！我警告你，蠢……” 安娜贝尔把鹅黄色的羽绒被也盖了上去。 是“奸商”与“精灵”的身份同时起效了吗，这次他也逼逼太久了一点。 “布朗宁，别再吵我。虽然木料与雕工在你看来都不算顶级，但这张床可是十七世纪从某个法师家族手里传承下来的古董。” 布朗宁法师用荆棘顶开了靠垫与羽绒被，恶狠狠地说：“我才不要和从十七世纪开始不知死了多少波的人类幽灵同床共枕！” 安娜贝尔不理他。 “我是要和某个寄宿在金发人偶娃娃里笑得很明媚的邪灵同床共——” 安娜贝尔转身一个抱枕锤过去。 “你再拿那部恐怖片和我开玩笑试试？！” “……不要因为人家和你同名就这么小气，安娜……” 安娜贝尔这次是把自己带金属扣的手提袋锤了过去。 布朗宁法师很是安静了一会儿。 直到花一个半小时纠结好被套、床单颜色的安娜贝尔开始纠结枕套的花纹，他不甘寂寞地重新开始：“你非要睡这张床？” “是的。” “你究竟为什么花这么多钱？” “我乐意。” “木料雕工都一般般，它没有任何优点。” “那只是在你标准里的‘一般般’，天赋就点在手工活上的讨厌精灵……不仅是历史悠久的古董，这是家具店里最宽敞的床。” “那家家具店的种类又比不过你家的家具渠道，他们甚至还不提供免费的送货上门……非要购买，大小姐，你完全可以吩咐仆人定制……” “我乐意。”就要拽着你在家具商场左转右转亲自挑选。 “……你买它是不是单纯为了折腾我？” 是。 “怎么会，布朗尼。这张床是有可取之处的，售货员还说它比标出的规格还宽阔呢，足以睡下三个成人。” “……你还想要第三个人吗？！” “如果你再不闭嘴，是的，会有第三个人。” “满嘴谎言，伟大的布朗宁才不怕——” “第三只抱抱熊。” “……” 安娜贝尔终于听不到噪音了。 等到她将整张床都布置完毕——颜色完美，花纹完美，特选精棉的手感都很好——果然舍弃老宅那边的真丝选择平价精棉是正确的，她眼馋他以前那张破沙发床很久了，那张沙发床里就是塞着这样柔软且厚实的棉花—— 等到斯威特法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她发现了角落里一大只抑郁的布朗熊。 继续堆着灯芯绒垫子与各式颜色的被套，连动都不敢动。 “……辛苦你啦，布朗尼，出去吃饭吧？” “我不。” “那我去下厨？” “……不要，你这几天天天给我煲药粥。” “那是因为丹拿校医特意给我发信息嘱咐，让我看着你……” “我不。” 安娜贝尔走过去，直接抱了抱他。 隔着被套、毯子、垫子与五颜六色的抱枕。 简直像隔着家具用品店上空的彩虹。 “你最近变得非常幼稚，布朗尼。” “……” “非常、非常幼稚。” “……你也很幼稚。” “我那是配合你降低了智商，毕竟只有幼儿园的小朋友才能和幼儿园的小朋友平等对话。” “……” 你本来就是这么幼稚，说什么降低智商。 洛森憋了好一会儿气，但他总不能说—— “我真的很介意你搬家带来的抱抱熊” “这个公寓有它没我、有我没它你选啊你选啊你快选” “三天前那个听上去和你特别熟的混蛋法师是谁为什么我不认识” “我告诉你我最近还在消化那积攒了好几个世纪的恶意别轻易惹我” “你以后出门能不能打把伞伞上绣着‘我有男朋友’的黑体加粗标语啊” ……等话吧。 这些想法最近就像是72号大小的弹幕，在他的心里来回滚动。 佩戴在安娜贝尔中指上的那枚隐形戒指具有一定的监听作用，但洛森做出这个功能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在她出现危险时可以及时找到相应地点——那时是特殊时期，他毕竟还要考虑藤蔓的威胁。 如今洛森就很少开启那个功能了——准确的说，只开启过一次，是几天前，外面很冷，他想快点找到她的位置接她回来。 ……结果恰巧就那么一次，听完了那个陌生男法师搭讪她的全程逼逼。 当事人安娜贝尔只感到莫名其妙，如果不是男朋友及时出现她要顾及形象，早就为了那只红豆包将其骂得狗血淋头—— 但听在洛森耳朵里，信息就很多了。 对方和她是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因为蠢宝宝从不和陌生同事打招呼； 对方能看出蠢宝宝在撒谎，还听过她不止一次的撒谎； 对方多次提到“向前看”“别在乎”，很明显是趁他假死后在疯狂挖墙脚； 对方每次碰到蠢宝宝时都恰巧是她独自一人的时候； 对方…… 听不下去了，他的车轮已经迫切地扬了对方一身雪。 那之后洛森带安娜贝尔去吃小笼包，全程很注意她的态度。 对于刚刚的搭讪，安娜贝尔提都没提。 ……洛森猜她可能是完全不在意，于是他为了调整心情，又短信问了问还在值班的捷克。 捷克·八卦小达人·乔治：哦哦，你说那个男法师，追了斯威特三个多月，好像新年还和她去约会了？不过那可能是谣言哈哈哈，但的确每次斯威特加班他都特意留在法师塔陪她，最后整个法师塔就他们两没下班…… 洛森：“……” 洛森的筷子不禁戳破了醋碟里的小笼。 不仅小笼破了，醋也泼了一桌。 对面的安娜贝尔立刻皱眉训斥他不要浪费食物，让他吃东西注意礼仪，然后起身去柜台给他拿餐巾纸。 安娜贝尔离开后洛森继续开始平复心情、平复心情、平复心情……运用他多年的功力平复心情……运用他镇压那些恶意的自制力平复心情……冷静，说不定蠢宝宝连对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什么次次加班，只是对方自作多情……捷克听到的绯闻说不定也有那混蛋刻意夸大的手笔…… 结果，正巧，安娜贝尔摆在他旁边的手机震了震。 是那部她成为法师后购买的新手机。 而洛森的指纹早就录入了，轻轻一碰就能直接解锁。 ——但洛森没有解锁，洛森运用毕生定力捏着筷子，默背法师隐私安全法。 锁起的屏幕上却不知疲倦、不断弹动着只能见到开头的信息。 【抱歉，刚才实在是太尴尬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女孩……】 【我今晚和她出来，仅仅是想试探你……】 【你没事就好，但那个黑骑手是……】 【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等……】 【如果那是你现任的男友，也太粗鲁了吧。】 ——去他大爷的法师隐私安全法，布朗宁法师瞬间解锁她手机删了所有短信，他恨不得连对方的联系号码都拉黑。 那家伙为什么会有蜜糖宝宝的联系方式？ 那家伙给蜜糖宝宝发了很多短信吗？ 那——他——他们——刚才就应该直接抡酒瓶渣过去削了—— 【也太粗鲁了吧。】 啧。 等到安娜贝尔拿着餐巾纸回来，就见到那头把醋碟弄翻的蠢熊连筷子都捏断了。 安娜贝尔：“……” 她不是第一次感到自己在和低龄儿童谈恋爱，但这是最鲜明的一次。 “巧克力脑袋，既然你蘸醋吃能吃成这样，就拿勺——” “我才不吃醋。” 说罢对方恶狠狠地用断裂的筷子戳了蒸笼里的一只烧卖，神情像是拿匕首捅肾。 安娜贝尔：“……” 吃个烧卖，至于吗。 她撇撇嘴，继续开心低头，小口小口地啜小笼包里的汤汁。 洛森没让安娜贝尔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什么气能让女朋友知道、什么气会被归类为无理取闹，他实在非常清楚—— 理智都已经分析出一二三四五了。 理智告诉他蠢宝宝只有一部手机，只要她在法师塔里拿出来参与工作对方就肯定能得到她的联系方式； 理智告诉他蠢宝宝绝对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清； 理智告诉他为了这么几条短信就生闷气很没必要—— 但去他的，理智要是有用的话，他现在会让这只蠢兔子搬着一张被愚蠢人类从17世纪睡到现在的樱桃木双人床进驻他的公寓吗？ ……要知道上次的搭讪事件布朗宁法师花了两天才把自己哄好！ 现在她又开始拿抱抱熊气他！ 今晚他还要焦头烂额地克制住自己糟糕的睡姿！ ——乍一听，是十分委屈了。 ……虽然布朗宁法师那用来哄好自己的两天主要是看女朋友进食午餐的兔子姿态调节情绪，然后第二天深夜他下定决心，告诉窝在沙发上看午夜电影的女朋友“稍等，我去买爆米花”，接着便十分心平气和地前往那位法师的住址套了对方麻袋（。） 伟大的布朗宁就是这么粗鲁jpg 安娜贝尔不知道这只小气精心里的弹幕或弯弯绕绕，她只知道自己隔着许多许多织物抱了抱他。 然后布朗熊闷闷地说：“好吧，对不起，我不闹了。今天老实吃药粥，但是粥里要放很多虾仁。” ……布朗熊就这么简单被哄好了，真的特别特别简单，安娜贝尔连他到底在生什么气都没明白过来。 斯威特法师第n次感叹男友的不记仇，踮脚拍了拍他低垂的头，然后心情愉快地去厨房做虾仁粥。 昨天凌晨在自己家门口被套麻袋的不知名法师：不记仇？ ……嗯，不记仇的布朗熊跟着女朋友转出去，荆棘默默抖掉身上赤橙青蓝紫的织物，然后把它们叠好，收纳整齐。 因为安娜贝尔强制添了一张双人床，又确切表示“除了这个家具什么都不要”，所以，布朗宁法师仍未找到时机为她揭开自己之前做好的空间修改。 他甚至有点犹豫要不要把那隐藏起的虚像直接删除了：对方很喜欢自己公寓目前的样子，那他的设计修改会不会弄巧成拙？ “发什么呆，巧克力脑袋，快过来，开饭了。” “……哦。” 洛森来到客厅时，安娜贝尔已经做好了药粥。 因为几天前有了在包子馆捏断三双筷子、打翻两次醋碟的前科，洛森拉开椅子坐下后，安娜贝尔给他递了一只有小胡萝卜图案的儿童安全勺。 崭新的，还贴着价格标签，看上去和那张该死的双人床出自同一家卖床的家具店。 洛森：“……” 安娜贝尔：“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等你不会打翻醋碟时再拿筷子吃饭。” 洛森：“……” 安娜贝尔：“刀叉也不行，我怕你气狠了拿刀叉叉自己。” 洛森：“……” “为什么是胡萝卜图案的？！” “找不到巧克力图案的，这把你将就用，明天我从网上定制一把回来。” “……” 伟大的布朗宁法师只好在女朋友（对智障的）关爱下拿起安全勺吃饭。 他真的每天都在后悔同居决定。 ……晚饭也是，没有肉，没有盐，没有油，唉。 “洛森，只有拿安全勺的低龄儿童才会挑食。” “……我在吃药粥了，蠢宝宝，不要催我！” 饭后，成功怼了好几通宿敌的安娜贝尔就谁洗碗又和对方常规吵了一架，然后她被对方用“只有拿安全勺的低龄儿童才需要靠洗碗赚零花钱”怼出了厨房水池。 安娜贝尔气哼哼地抱住沙发抱枕，先是给在洗碗的洛森转账转了10枚金币备注“零花钱”——气死他气死他——接着开始刷论坛。 之前他冬眠的那个月，全部用来平衡家族内部事务了，好久没有上网，感觉离法师界热点已经很远了啊。 安娜贝尔想了想，少有的，没有急着刷新自己关注的id动态，而是去首页转了转。 ——这一转，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某个薇薇安推送过来的热点新闻。 物质不平等的爱情如何维持 1对方敢要求转账就给对方爱的大嘴巴子 2对方敢送手工作品当礼物就给对方爱的大嘴巴子 3对方敢开钟点房不开套房就给对方爱的大嘴巴子 4对方…… …… 99还和穷狗谈什么啊姑娘，分了吧，总裁他不香吗 安娜贝尔：“……” 她默默点开薇薇安的聊天窗口。 【你】：你发这种东西干嘛。 【兰姆】：教育你。看完99个给拜金穷狗的爱的大嘴巴子，有什么感想吗？ 【你】：很庆幸，布朗尼就算变心拜金也只能继续拜我。 【兰姆】：…… 【你】：我应该算人类世界的总裁吧？没错？那我自己就是总裁了，和长得好看的穷狗谈恋爱也没什么，反正我的财产多到他骗不完。而且布朗尼现在不是穷狗，他是法师塔研究专利榜第一名。 【兰姆】：……重点是不·要·白·给！不·要·白·给！你究竟要白给多少遍啊！你清醒一点！就算对方是布朗宁也不能一直白给啊！ 【你】：哦。 【兰姆】：一串略显破旧的水滴状环形项链jpg 【兰姆】：你自己看看，正好我在库房翻到你很久以前寄存在我那里的礼物……快捡回来吧，否则我要大声嘲笑你了哈哈哈哈这什么破玩意儿。 【你】：等一下。 安娜贝尔抬头：“布朗尼，你以前送我的项链购物链接在哪？” 洛森在洗碗：“哪条？” 安娜贝尔：“水滴形状，环形的……” 洛森：“那条啊，没有购物链接，我自己做的。” 安娜贝尔：“那上面的宝石种类是……” 洛森：“下水道旁边随手捡的石头。施了魔法所以你看着像宝石而已。” 安娜贝尔：“……” 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大小姐还是很不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蠢货随意到连骗人都不走心了。 她巧妙换了种问法：“有人嘲笑你送我的礼物，说我当你女朋友很廉价，布朗尼。你告诉我宝石种类是什么，我嘲讽回……” 洛森皱了皱眉，把洗净的碗碟插进沥水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谁说你廉价？你让那个人搜索马哲尔海峡底部洋流振幅特产的泪晶。” 安娜贝尔点点头，一字一顿把他的话输入过去，发给薇薇安后又扫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 “你当学徒的时候是怎么搞到马哲尔海峡底部的泪晶的？！泪晶？！那东西不是海王星系炼金实验里产率不到01的——” “那才不是泪晶，蠢宝宝，我都说了是下水道旁边捡的石头。” “……” 安娜贝尔瞪着法师百科大全里一模一样的宝石图片。 他骗鬼啊。 ……他骗鬼啊！ 以前安娜贝尔就很奇怪了，虽然她一点都不在乎他送的礼物的实际价值，但每次他赠送的首饰，自己这个见过几乎所有宝石种类的大小姐都看不出具体来源，难不成是他专门找了自己没见过的小石子，打磨成漂亮的造型吗—— 以前的安娜贝尔还因为“布朗宁专门找我没见过的小石子送我”高兴了好久。 ……谁知道这家伙送的真是宝石，而且该宝石珍贵到她都没见过啊！ 泪晶？ 出了名昂贵的自然魔术回路结晶，除了顶级的美丽毫无魔法价值，所以务实如安娜贝尔，她只在某场拍卖会遥遥见过一眼，压根没动心思买。 即便是她，也觉得那东西贵到无理了。 那布朗宁怎么…… “别瞎想，蠢宝宝。” 洗完碗的洛森擦着手越过她的肩膀，点了一个熊熊斜眼的表情包回复薇薇安发来的满屏问号：“我可是精灵，精灵最不在意金钱，你们人类在意的宝物，精灵弃如敝履。” 安娜贝尔：一小时前还就一张双人床的价格和我逼逼赖赖的家伙是谁？ “……行啦，别瞎想，那时候我哪有钱去搞泪晶那么稀有的东西，只是无意中从德鲁拉根那里打劫来的。” 安娜贝尔：“我还是有点怀疑。你能这么轻松说出来的答案通常不是真相。的确你没钱买泪晶，但该不会仗着自己的精灵天赋专门潜入马哲尔海峡底部，直接从泪晶原石群挖来的吧？” 洛森·叒被戳中·布朗宁：“……” “你想什么呢。” 一秒钟的僵硬后，这位功力深厚的骗子敲了敲她的脑袋：“我的游泳技术要是那么厉害，以前泽奥西斯的游泳比赛还只能拿第二？” 也是。 安娜贝尔撇撇嘴：“但有谣言说是你那次游泳比赛拿第二是因为第一名的女生穿泳衣身材太棒，你看失神了……” 不，只是因为我在场外用魔偶开了那场比赛的赌盘，输掉比赛我可以赚400枚金币。 “蠢宝宝。” 洛森揉了揉她的头，替她关上了薇薇安继续发来的满屏问号，“别瞎想，我可是绝对真实的穷狗，怎么可能给你买宝石首饰。” 安娜贝尔：“……你看到了啊。” 她立刻紧张起来，全然忘了自己刚刚随口回怼朋友的“法师塔研究专利榜第一名”。 在大小姐的潜意识里，宿敌一直是贫穷、辛苦、需要悉心照顾、可以随时给出金库钥匙的。 “嗯。” “薇薇安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说顺嘴……” “这有什么，我的确是穷狗。你看我家的床都是你出钱买的。” 安娜贝尔仔细看了看他，确认洛森没有介意，这才松了口气。 “没关系，布朗尼，”她信誓旦旦地说，“我以后会买更多东西养你的，要什么东西直接和我说就好啦！” 法师塔研究专利榜第一名又揉了揉她的头。 “去洗澡吧，蠢宝宝，热水放好了。” 安娜贝尔疑惑道：“热水放好了？可你的公寓又没有浴缸。” ——是他重新改装后的公寓有浴缸……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我是说热水器，因为我公寓的热水器比较劣质，需要预热温度。” “哦，你早说，我明天给你换个新热水器。” “……好。” 安娜贝尔便在“买哪个牌子的热水器比较好呢”的考虑里，糊里糊涂地完成了洗漱。 今天他们逛了整整一天的家具店，之后她还跟在来回运货的洛森后面无比兴奋地左右乱转—— 所以走出浴室、坐在那张自己悉心挑选的新床时，安娜贝尔才发现自己很累了。 脚底有点疼。小腿肌肉酸酸的。 她很喜欢这种中档精棉的触感，足够柔软，微微有些摩擦力，感觉衣裙的褶皱也能被床铺一并抱住。 安娜贝尔小心翼翼地把双腿放在自己亲手挑选的第一张床上，神情好奇又疲倦。 洛森没在床上，他背对她站在卧室的墙角，伸手施展什么魔法。 安娜贝尔猜那又是他的空间魔法实验。最近他总在做空间魔法实验。 ……明明是他提出要考虑同居细节，却突然转身投入某个实验里去了，哼。 安娜贝尔还没抱怨出声，就见他转过身问：“小腿很酸？” “啊？” 他没再说话，但两束荆棘缠过来，一轻一重地按揉着她的腿部肌肉。 安娜贝尔歪了歪头，更多的荆棘开始加持暖风魔法照顾她半干的红发。 洛森本精还在四周的墙壁走来走去，时不时念动咒语，背影看上去很冷漠。 但安娜贝尔再没什么抱怨了。 她慢慢蜷起来，手指勾过某束荆棘特地翻过来的柔嫩叶底。 它明显是尽力暴露最柔软的部分了，但落在她柔嫩的指腹，依旧有些刺痛的粗糙感。 和伤疤一样。 感觉就像勾过他的手指。 安娜贝尔安心地打了一个小哈欠。 “你什么时候睡，布朗尼？” “你先睡吧，别等我了。” “哦，好……” 卧室安静下来。 三十分钟后，洛森不得不回过头，看向奋力眨巴着眼睛、已经困得头一晃一晃的安娜贝尔。 “都让你先睡。” “但这是第一个住在一起的晚上……” 对方睡眼朦胧、摇摇晃晃地拽住他的荆棘，“我的原定计划里是有性|爱的。” 她这种时候真是诚实的过分。 洛森差点没笑出声：“都困成这样了，大小姐，你要性什么。” 怕不是亲到一半就睡着了。 他走过去，荆棘正用柔嫩的茎叶摩挲着她的脸颊，所以他真正的手指仅仅卷过她的红发。 “睡吧。” 安娜贝尔还在纠结着自己的仪式感挣扎：“书上说……” “如果你非要按照书上记载的仪式感，追根溯源，同居情侣是不一样的。正式住在一起的新婚夫妇才会有什么‘初次性|爱’。而那往往发生在婚房的地板上，和我们没关系。” 安娜贝尔迷迷糊糊地点头。 其实她连自己在听什么都不太清楚。 但大概知道男朋友又说了某个自己不知道的生僻知识，坏心眼的在这时候对她耍帅。 “睡吧。晚安，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继续迷糊地点头，洛森的手指顺了一会儿她的头发。 一会儿后，她的眼睛终于被哄闭上了。 洛森拿开手，看了她几分钟，又左右看了看四周。 墙壁周围的掩体都布置好了，应急的荆棘也分出一部分埋在周围，就算自己睡觉时没忍住使出摊平式睡姿，被手推出去的女朋友也不会砸在地上的。 ……没办法，从来没和别人睡过一张床的精灵，其睡相被妹妹诟病了二十多年，而第一次挑战纯洁无瑕的同床，对象就是女朋友。 生活总这么艰难。 他总要考虑得多一点。 现在嘛…… 洛森环顾四周的视线又落回了安娜贝尔的脸颊。 ……不行，不能看了，今晚是纯洁无瑕的同床，可没有什么限制级机会。 话说最近都没什么限制级机会，谁让他的镇静剂用完了，刚才替她按摩时都控制不太住，荆棘差点就往她睡裙里爬了。 洛森斟酌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绝对无法安安稳稳躺在女朋友身边保持纯洁的心灵，便替她拉了拉被子，转身走出卧室，轻轻合上门。 继续去做困难无比的恶意操控实验，压榨压榨脑容量，等到后半夜精疲力尽地回来吧，那样一定可以沾床秒睡。 【数小时后】 精疲力尽、脑子发疼的布朗宁法师摇摇晃晃回来了。 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爆肝的那些夜晚——倒在床上时，甚至记混了现在是在当学徒还是当法师。 一如之前所估测的：现在的他就是那个进门晃晃悠悠叮铃哐啷、沾床秒睡、还需要室友拉被子照顾的学徒。 潜意识觉得，这依旧是自己在泽奥西斯的宿舍床。 于是布朗宁学徒倒下去，埋进枕头，直接睡着了。 他那直接摊开、被妹妹诟病多年的睡姿，一如所料地，撞到了蜷缩在床另一边的安娜贝尔。 洛森：啧，又是那个老从墙上掉下来的破烂天体仪。 布朗宁学徒直接一手臂撸过去。 “嘭！！” 斯威特学徒被一路推到了床下。 ——主人清醒时设置在地板上的防摔荆棘及时接住了被扫下床的安娜贝尔，但后者依然十分懵逼地睁开了眼。 “布朗尼？” 没回复，对方整张脸陷在枕头里，睡得死沉死沉。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懵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于是又手脚并用地爬回去，缩回自己的位置。 洛森：烦死了，这个天体仪长脚了是吧？ “嘭！” 第二次被推下床的安娜贝尔：“……” 第二次启动防摔缓冲的荆棘：“……” 安娜贝尔清醒了。 “……洛森！洛森！你滚起来！你给我滚起来！” 被提前预设好的荆棘接收到女主人的口气，它立刻冲过去，啪啪几下把主人抽醒了。 被抽醒的洛森：“……” 他看了看床下懵逼且愤怒的安娜贝尔，又看了看遵守命令的荆棘。 “……我就知道。” 布朗宁法师头痛不已地道歉：“抱歉，蜜糖宝宝……你快上来……但放心，我之前……哈欠，有做应急措施……这就去睡地板。今晚你先睡床吧……哈欠。” 然后他抓过枕头，一下就骨碌碌自觉滚到了地板上，还摔出了叮铃哐啷的声响，其动静了然且沧桑。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被荆棘重新送上床，然后眼睁睁看着地板上只抱着枕头的混蛋睡死了。 衣服没脱，被子没盖。 ……这就是所谓的应急措施吗？！ 睡相这么差需要磨合早说啊！！ 安娜贝尔要被这蠢货气死了，但她同样很困，又气又困，其实没有什么大声嚷嚷的力气。 准确的说，她甚至没什么思考的力气，刚才叫他的名字仅仅是想让他把自己从床下抱起来。 于是同样迷糊的蜜糖宝宝扒在床沿上摇摆了一会儿。 然后她第三次滚了下去，第三次被荆棘托住。 “让开……哈欠。” 安娜贝尔烦躁地挥开荆棘，扯下了被子与枕头，把自己之前铺得漂漂亮亮的床扯得乱七八糟。 然后她扯着一大堆乱七八糟接近了地板上的男朋友。 他的手臂正死死搂着一只枕头，于是安娜贝尔踹了他手臂一jio。 ……熟睡的洛森从善如流地松开，重新变成占地面积十分广阔的摊开式睡姿。 绝对是头仰面朝天的熊。 本体就是头在冬眠的熊。 安娜贝尔又打了哈欠，随意踢了几jio踢走自己很不爽的那只（被他抱着的）枕头，把乱七八糟的枕头被子堆在地上。 然后她伸手在他的衣扣上摸索了一会儿，就像用肉垫踩点——踩点完毕，找到了合适的毛茸茸，安娜贝兔直接扑倒，趴好。 是他的左胸口。 最温热，最安心，能听见心跳。 她打了个哈欠，胡乱扯扯手里的被子枕头，不一会儿就蜷紧自己，埋进他的家居服，睡着了。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两只生物都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直到睡相很差的布朗熊再次动了动，摊开右手，盖向背对着缩在自己左边的安娜贝兔—— 这次，恰好，他的手横过了她的腰。 一并拢紧了乱七八糟的被子。 得到后背抱抱的安娜贝尔呼吸骤然匀净，她蹭了蹭脸。 睡眠时占地面积十分霸道的布朗熊没动，他依旧用糟糕的睡姿死死揽着乱七八糟的被子、枕头、胸口上的兔子，还收紧了她腰间手臂的力道。 抓到了。 ……都是我的。 第262章 同居日常四 同居日常四 第二天早晨……第二天早晨谁也没起来。 安娜贝兔那清晨五点的生物钟在抱抱里永远是失灵的。 布朗熊……别问, 问就是睡眠质量好，在地板上什么都不盖也能冬眠。 于是便拖到了上午十点：洛森事前设置好的荆棘负责任地抽醒了他——原本十点半洛森计划做一次低温下的恶意观测实验。 被抽醒的布朗宁法师：“……” 他该庆幸自己身上这件家居服是经过改造的吗，吸取之前数套被结晶划破的家居服教训, 身上这件如今十分坚韧, 就算荆棘抽出十字螺旋花来都抽不出印子。 他究竟干嘛要对自己这么狠？为什么不能和以往一样在手机里设置打工时的强力闹铃？明明闹铃一响就—— “唔。” ……好吧。 是为了不吵醒旁边这只兔子。 洛森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有点想晃安娜贝尔的肩膀，又有点想掐她的脸颊。 都是你，害我要开始更改睡姿、停止闹铃、适应变化、今天乃至以后的每一天都由荆棘抽醒。 哼。 ……但精灵的嗅觉, 实在太过敏感。 头发、手指、耳后、后颈…… 无不散发着那股过分甜美的醋栗香气。 这个位置，也太危险了。 结合初醒这个时间点，更危险。 呼吸。味道。睫毛的阴影。触感。柔软、柔软的触感。 就像握着月亮。 【饿。】 【好饿。】 【想吃掉……】 洛森沉默了一会儿，闭闭眼睛，重新压抑下眼底快要浮现的幽绿。 真正被承认的伴侣触碰耳朵、真正度过精灵的“成年”已经九年，他从未意识到，成年后出现的某种生理现象会…… 对理智造成这样严重的干扰。 明明放在独自入睡的以前, 无视就好了，再不济就一次冷水搞定。 谁知道…… 洛森知道，在这个阳光很不错的上午, 在她还待在抱抱里睡眠的时候, 在她正式住进他公寓的第一天，自己所想的事肯定会被顺利默许——蠢宝宝就没认真拒绝过, 无论哪一次—— 但爬上她脚踝、摩挲着软刺的荆棘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你知道自己没法保持温柔】 【你会留下和上次一样过分的痕迹】 啧。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她的眉间，缩回手, 轻手轻脚地撤回搭在她腰上的手、与被她枕住的肩膀。 真庆幸自己是只不怎么依赖血液循环的精灵，否则照蠢宝宝这个死死埋在他身上的睡姿, 他整个左半边身体迟早麻痹坏死——是把他的左肩膀当成了地底的兔子窝吗, 这只蠢兔子。 镇静剂……今天就去丹拿校医那里再弄一盒吧。 和异性同居真的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啊。 ——话虽如此, 布朗宁法师没能成功离开自己的公寓。 因为十一点零二十分，他的女朋友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到一边匆匆咬过面包一边穿外套准备出门的他。 安娜贝尔：“……你去哪？” 洛森：“呃，紧急实验……” 实验！ 实验！ 又是实验！ 实验实验……炼金实验比她还重要吗？！这可是正式同居的第一天他就要忙不迭地奔去沉迷什么鬼炼金实验！ 安娜贝尔立刻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撒娇咽回去，“嘭”地一声把抱枕砸在沙发上。 开口十分阴冷：“你昨晚推我下床。两次。是吧。” 洛森：“……” 很好，他走不了了。 中午十一点半，布朗宁法师坐在餐桌旁，低着头接受女朋友划拉到盘子里的炒蛋与花椰菜，并且低着头进行潜心检讨。 “对不起，很抱歉我昨晚推你，果然我们以后还是分……” 安娜贝尔的黄油刀不禁割破了他的炒蛋。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这混蛋怎么刚冬眠结束就跑去沉迷实验，是我昨晚的睡裙不够可爱还是你脑子有问题啊？！ ……一定是睡裙不够可爱！可恶！早知道就穿那件有蕾丝花边的了！或者那件后背有小蝴蝶结的！ “重点是解决问题。” 端庄正经的斯威特法师咽下一口橙汁：“纠正你糟糕的睡姿。我不想再睡在地板上了。” 这完全不是问题。 “好，那就分床……” 安娜贝尔的黄油刀把洛森碟子里的花椰菜也砍成了两半。 “分什么？” “……” 布朗宁法师立刻爆发了强烈求生欲：“睡在一起，睡在一起，当然是睡在一起哈哈哈。真要改我当然能改正，只要给我一星期的时间，让我适应……” “一星期？” “呃，不不，三天就可以，经过训练三天就……” “三天？” “……我睡姿不端正的毛病持续了没遇到你之前的全部精生呢，蜜糖宝宝，再怎么也没办法几小时解决。” 说到这里，洛森也有点闹情绪了，他开始叽叽咕咕：“反正我就是没有你喜欢的贵族那么教养良好，既然嫌弃和我睡为什么不能直接分床……” 安娜贝尔的听觉可不是精灵等级，她无法听清楚他那些音量等于蚊子叫的嘀咕。 她只看清了他的嘴角。 “奶渍。” “……什么？” “奶渍。左边。沾到了。” “哦。……喝奶沾到奶渍不是很正常，你自己以前喝牛奶也有沾到过嘴角啊，蠢宝宝，就连这个都要责怪我的用餐礼仪，话说我根本就没有用餐礼仪……” 他一边不满地抱怨着，一边迅捷地舔了舔嘴角。 那抹白色消失，融进鲜明且锋利的红里。 安娜贝尔继续看着，完全没在意这蠢熊漫无边际的抱怨。 这只精灵的皮肤好像更白了，不是她的错觉。 和那天，森林外的山谷一样。 皮肤雪一样白，嘴唇血一样红，每次睡眠都沉得似乎不再会醒来。 难道真要像她备注里调侃的那样，变成童话里的公主殿下？ 那以后，每天早晨，岂不是都需要一个吻唤醒。 真麻烦。果然有公主头衔的生物都很麻烦。 ……但如果简单划定为早安吻，她倒是不介意每天早晨都给一个。 但这货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的嘴唇应当是鲜红、圆润、可爱的。 可他的唇和他的手指、他的笔迹一样——锋利、尖锐、漫不经心、天生就适合轻佻勾起——想也知道，亲上去才不会那么柔软，亲上去会感到一阵略粗糙的痒——然后，如果，能够，把它舔得湿润一点——痒意会变多还是会变少呢——或者，能更近地感受到传达过来的震动、过分好听的喘息—— “蠢宝宝？蠢宝宝？” 安娜贝尔猛然惊醒。 洛森奇怪地坐在她对面。 “你刚才呆什么呢，回神了。” “……哦，抱歉。” 安娜贝尔再次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喝了一口后，她还是有点渴，喝了第二口。 和异性同居究竟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一连喝了五口橙汁，连安娜贝尔都开始动摇了。 第263章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2）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2） -1- 圣诞节快到了。 而布朗宁家的父母又吵架了。 -2- “天天说天天说, 我怎样怎样，大教授还不是和自己的女学生眉来眼去？” “一派胡言，我可没像某人那样, 一天到晚热衷于混迹各种色|情场所……” “都说了我那是给朋友看场子！看场子！” “哦，那我下次深夜十一点也去南区的酒吧给朋友‘看场子’。” “……你不许去！而且我不是深夜十一点去的，我只是晚上八点去了一趟——你又在搞四舍五入！” “呵，为什么我不能去？” “……你和我又不一样！” “我怎么就和你不一样？你能蹦迪我不能？” “对！” “……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才是吧？你看看、你看看——” 客厅方向的争吵声更响了。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吵完？” 小洛莉探出脑袋，瞅了半晌，最终戳了戳挡在自己前方的巧克力色脑袋。 “喂，喂，问你呢,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吵完？” -3- 小洛森回头就是一口咬过去。 “别戳我！我不叫喂！” “你才是, 别戳我！喂喂喂！” -4- ……七岁的一只和五岁的一只一如既往地打了一会儿，因为小洛莉今天戴了爸爸送的橙色小头花的原因, 她没敢完全放开牙口——碍手碍脚地保护着头花, 于是打到一半就被小洛森被击倒了。 毕竟兄长比她大了两岁, 还比她高8。 “傻了吧, 傻了吧, 谁让你戳我, 略略略略。” 被按在地板上扑腾的小洛莉不甘示弱：“闭嘴，矮子！” 七岁零三个月还没到一米的小洛森：“……” 他愤怒了：“我会长高的！每个人的发育规律都不一样！” “到不了平均身高的矮子！” “我每天都喝牛奶！” “比我大两岁却只高一点点的矮子！” “那不是一点点！那是8！8！” “没有隔壁安娜高的矮子！” “……蠢兔子才101高！我们的差距只有3！” “安娜昨天量身高时已经105了！” “……” “矮子矮子矮子！” “……” -5- 五岁的洛莉小朋友成功击沉了自己的兄长。 -6- 她得意洋洋地打开对方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整理了一番差点就弄乱的爸爸送的橙色小头花，再“哼”了一声表示胜利。 被击沉的小洛森抱起胳膊，一声不吭。 身高问题是他永远的痛, 从六岁开始, 只要被爸爸妈妈带出去, 总有乱七八糟的大人会指着小洛森说“这孩子也太矮了”“虽然但是, 这孩子真的比其他孩子矮啊，是不是发育不好”“这孩子难道有哪里不正常”“这孩子也许是有什么病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虽然卡拉对此的回复一向是“你他妈才有病”，然后爸爸会一边说“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脏话”一边温温和和地给对方递去脑科医院的名片。 但小洛森还是把那些大人的话都记住，并非常非常认真地思考过，自己因为“一辈子长不高”得抑郁症的可能性。 ……就算爸爸有安抚过他，什么“每个小孩都不同，你只是发育得比较慢，不要着急，将来还会抽条”…… 但小洛森才不信爸爸的鬼话，爸爸的个子明明高的像巨人，巨人怎么能理解矮子的痛苦，要知道他连做饭都要踩着小板凳！ 他也有努力过宽慰自己了：什么“如果一辈子都长不高”，就可以练习弹跳能力，一辈子踢打魔鬼卡拉的膝盖报复—— -7- 但再如何，每次听到“隔壁安娜又长高啦”的消息，小洛森都振奋不起来。 -8- 小洛森不觉得那些需要去脑科医院的大人的话是对的，也很少去把自己与“全班最高的小朋友”作比较——因为全班最高的小朋友也没他聪明，归根到底整个学校的小朋友都没他聪明，不管高矮小洛森都能把他们带成自己的小跟班—— 但唯独隔壁的小安娜！ 他要比她高！ 他就要比她高！ 他绝不能容忍自己比她矮！不！ -9- ……不为什么，这是严酷的宿敌战斗！！ 而且那家伙还特别挑食呢，不爱吃肥肉不爱吃鸡皮不爱吃吐司边……为什么从不挑食的他却没她高啊！ -10- “喂，喂，快回答，刚刚的打架是我赢了，所以你有义务回答！” 小洛莉这次非常嚣张地戳了戳小洛森耷拉下的肩膀：“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吵完？我饿了。” 小洛森有气无力地瞪着她。 “你自己不会听啊，没耳朵吗。” 五岁的妹妹理直气壮：“我听不懂，爸爸妈妈吵架时蹦出来的词总是特别高深，谁知道他们吵到哪儿了。喏，譬如这个……哥，‘野男人’是什么意思？” 过分聪明、已经熟读数本字典的小洛森：“……” -11- 他抹了把脸。 并深深地对妹妹的启蒙教育感到担忧。 -12- “不是让你不要听爸妈吵架吗，莉莉。把小板凳搬给我，我给你做饭吃。” -13- 布朗宁家的父母关系不和睦，兄妹关系不和睦，母子关系也很不和睦—— 爸爸妈妈每隔几周就会吵架，他和莉莉每隔几天就会打架，他和卡拉每隔几小时就会互相坑害。 ……小洛森每天都会有“为什么我们是一家呢”的疑问，但到最后，他还是每天踩上了自己的专属小板凳，给妹妹、爸爸、总是醉醺醺回来的卡拉弄饭吃。 小洛森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家子要让七岁的他学会操心做饭。 而且，每次家庭关系不和睦时，布朗宁家的解决方法都很奇怪。 尤其是父母吵架。 这时候，洛森和洛莉会尽量往外跑，在外过夜，洛莉去朋友家里玩、洛森去安娜家里玩——因为父母总是吵着吵着就吵到了少儿不宜的地方—— 虽然小洛森也仅仅是能听懂最表层的词汇，完全不懂其深层含义：但他已经能辨别出哪些是小孩子不能听的“坏词”，并在那些坏词出现时第一时间捂住莉莉的耳朵。 小洛莉再踮脚捂住哥哥的耳朵，然后两只小布朗宁一起哒哒哒躲出去，像组合在一起的小螃蟹。 父母吵架时永远注意不到哒哒哒躲出去的两只，别说他们，父母吵架上头时连饭都可以不吃，最夸张的记录是他们吵着吵着就消失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卡拉从大洋彼岸打电话说他们在度假，还给小洛森发了一张抱着三只大白兔的度假照。 ……小洛森讨厌布朗宁家。 真的。 -14- 尤其是卡拉·布朗宁，这种恶魔只要老实做给他零花钱的工具人就好了。 -15- “……你这混蛋从以前就……” 唔，卡拉开始翻旧账了，看来这场架还有的吵。 小洛森估计了一下时间长短，然后催促小洛莉快吃——通常而言，在卡拉翻旧账后的五分钟，父母就会爆出一些小孩子不能听的坏词了，而那就是他们必须逃出家门的时间。 但小洛莉兴趣缺缺地扒拉了一下自己饭盆里的水果麦片，还没出声，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就亮了亮。 “……是捷克！捷克约我出去吃炸鸡！走啦哥！” ——她把勺子随手一扔，就哒哒哒地跑了出去——小洛森甚至来不及问捷克是谁，是她幼儿园结交的小朋友还是长笛兴趣班收服的小跟班。 ……捷克这个名字听上去是个男名啊。 莉莉明明以前不和男生玩的。 小洛森只来得及拽住她的马尾辫给她套了毛线帽，嘱咐“入夜后手表联系我”——一心炸鸡的小洛莉就彻底窜出了门。 小洛森其实也有点想窜出门，与炸鸡一比，饭盆里的酸奶拌水果麦片索然无味。 但他上个月、这个月、下个月的零花钱都没…… -16- 都怪安娜那个麻烦精，谁让她这个月过生日，还看上了那条街最贵的抱抱熊。 -17- 小洛森叹了口气，十分忧郁地滚回了自己的小板凳旁，抱起了自己的小饭盆，开始吃酸奶拌麦片。 哼。 他诅咒对门那个满脑子抱抱熊的蠢货迟早被熊吃掉。 -18- “一天到晚鬼混，永远不知道回家，你看看，这——” 坐在小板凳上扒饭吃的小洛森骤然一惊。 争吵声以一种非常不详的速度逼近了。 怎么回事？ 还没能做出“今日战局在向我的位置转移”的判断，小洛森的退路就被堵住了。 从厨房通往客厅、能够咕噜噜滚出家门外的路线由逼近的父母一左一右，完全堵截。 怒气上头的爸爸：“儿子才七岁，你自己看看，你天天顾着在外面玩，就让他待在家吃什么？速食麦片？冷酸奶？” 小洛森不禁抱紧了自己的饭盆。 怒气上头的妈妈：“哦，那他倒是别吃啊？！” 说罢“啪”地夺走了小洛森的饭盆。 更加火大的爸爸：“是啊，是啊，那就直接饿死你儿子——” 说罢“哐”地把小洛森的饭盆扔在桌上。 特别火大的妈妈：“饿死他！饿死他活该！就饿死他！” 说罢“唰”地把小洛森的饭盆丢进了垃圾桶。 “像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女人，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一次圣诞餐厅预约和你——” “你这混蛋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半天，不就是为了提前邀请我约会吗，去就去啊！” “……呵，谁怕谁。” 说罢两个大人就怒气冲冲地去高级餐厅吃饭了，卡拉还骂骂咧咧地说要刷爆对方的信用卡。 -19- 小板凳上的小洛森：“……” 小板凳上的小洛森看看垃圾桶，又看看垃圾桶里，自己的小饭盆。 小板凳上的小洛森：？？？ -20- 他有点想“哇”地一声哭出来。 -21- 但仔细思索一番，觉得非常不帅气，于是忍了忍，擦擦脸，弯腰捡起垃圾桶里的小饭盆，把它放进厨房的水池里清洗—— 又对着镜子，非常、非常用力地揉红了眼睛。 -22- 十分钟后，七岁的安娜贝尔正沉迷寒假作业，但她再次被打断了。 旋开门把手一看，是邻居家的竹马。 抱着一只洗干净的饭盆。 眼眶红红的。 -21- “我在写作业呢，怎么啦？” “……” “喂。又来要饭？还是找我玩？” “……” “你吱一声嘛。” “……” “好啦，好啦，别往我肩膀这里拱……知道叔叔阿姨又吵架了……别拱……都让你别拱了！给我立正！站好！” “……” “……” 两小只沉默了一会儿。 被禁止拱兔子的小洛森扁着嘴。 好半晌，对着他过分红肿的眼眶，小安娜十分老成地叹了口气。 -22- “你这种一顿不吃就委屈的泥巴脑袋，实在很麻烦。算了，看在今天是圣诞节的份上……炸鸡外卖？” -23- 达成目的的小洛森心里立刻开始眉飞色舞仰天大笑。 但他面上继续保持十分之二十的委屈，细细地“嗯”了一声。 小安娜：“……进来吧，进来吧，我立刻叫外卖……再要一杯冰可乐好了，别哭了知道吗？” -24- 此刻已经坐上车的父母： “嘶，差点忘了，小洛森还没……我回去一趟，给他留点零花钱。” “不用，你儿子天赋异禀，饿不死。” 第264章 番外 霸道总裁轻点宠（4） 番外 霸道总裁轻点宠（4） -1- 周六晚的八点零二十分, 气温零下1度，斯威特总裁摇摇晃晃地结束了自己的加班。 她没有吃晚饭, 不仅仅是因为太过忙碌忘记吃饭，也是因为斯威特总裁的小助理在负责人的十四通电话下必须前往自己在海外的画展，不得不暂时停止了“总裁的职场小娇妻”扮演游戏—— 一想到回到公寓后只有冰冷冷的沙发冰冷冷的大床，斯威特总裁只感觉累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也不能爱了。 -2- 她有气无力地召唤司机，有气无力地坐进豪车，有气无力地越过饮料柜里的酒精拿过一瓶苏打水，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 觉得有钱真是特别枯燥、疲惫且无味的事。 哪怕一分钟千千万上下，哪怕忙到深夜吞并了某个产业的龙头老大，家里还是没有人等她。 每次这种加班之后，就特别想要治愈的抱抱啊……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斯威特总裁有气无力地动动手指，点开朋友发来的短信。 -3- 【兰姆：喂，我朋友前几天收到的消息，这是你在x国忙画展的男朋友吧？[图片][图片]】 【兰姆：这是x国那家举世闻名的私人订制珠宝店吧？你最喜欢的那家？[图片][图片]】 【兰姆：这是你男朋友进出珠宝店的照片？这是他手里多出来的那家珠宝店的购物袋？】 【兰姆：他！要！求！婚！了！】 -4- 斯威特总裁立刻满血复活, 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丢掉手里的矿泉水，扑向饮料区，撬开了三瓶香槟。 -5- 司机深夜听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在后车厢发出了“乌拉”之类的嗷呜叫声, 但他怀疑是自己幻听，连忙吃了几颗薄荷糖冷静。 -6- ……就事实而言，作为一个与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恋爱长跑十二年、上上个月才刚刚真正跨过那条线、上个月才刚刚软磨硬泡搬到一起住的女人…… 骤然得知对象“已经买了戒指”, 的确是非常、非常值得庆祝的事。 也是非常、非常令人开心的事。 就像你一直知道跨年晚会时首都上空会有朵烟花绽开, 你也一直很期待现场看到它——期待了许多年, 直到某天你喜欢的男孩千里迢迢赶来出现在你寄宿学校的门口，背着包拉你去爬山，绕过层层密林找到一座废弃的气象塔，然后登至顶层，旋开保温桶里的排骨汤，一边笑着舀汤一边让你抬头看。 你抬头就看见了夜空中绽开的烟花。 如此盛大。 如此绚烂。 ……首都的，跨年的，深夜的烟花，但周围既没有高声的倒计时，也没有吵闹拥挤的人群。 它是你许多年来梦里的期待，却还能超越你许多年来梦里的期待。 你转过头，排骨汤的雾气让那个喜欢多年的男孩看起来那么模糊、柔软。 -7- 于是那天安娜贝尔踮起脚尖，把全世界最棒的初吻给了全世界最棒的人。 -8- 下山的时候她多了一个男朋友。 -9- 他们两个的脸应该都很红，但也只是应该，夜太黑，安娜贝尔什么都看不清。 她那时候读高二，他为了博士学位的规划跳级读高三，被他强拉出来跨年的昨天还在书桌上认认真真地写“不要早恋”。 ……虽然那时候写“不要早恋”纸条是被电话那头大吵大叫的竹马逼得就是了。不就是顺嘴提了一句“又收到同班同学情书”吗。 -10- 不过，很明显，全世界最小心眼的家伙，哪怕是那种氛围、时机，也还惦记着她的“顺嘴一提”。 他们青涩的沉默没保持多久，擅长破坏气氛的布朗宁同学就开始了。 他嘟哝着说交往时间不能从现在开始算，他小学六年级就把她当女朋友了，因为所以，她明天必须告诉自己班里的每个同学她有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并拒绝掉所有的情书或巧克力。 安娜贝尔心想那我还从幼儿园中班就喜欢你呢，你这个当时只知道冲我做鬼脸的憨憨，情商发育得这么晚。 -11- ……总而言之，对于现在的斯威特总裁，收到“男友进珠宝店买戒指”消息，就是等同于“告白成功”“献出初吻”“签订初恋”这样开心的事。 然而，她如今，已经走上社会，同时成为了万恶的社会人，沧桑的成年人，与邪恶的资本家。 她的庆祝方式直接从“进入家门后扑在床上打滚”变成了“开香槟开拉菲一起快乐吨吨吨”。 -12- ……嗯，当然啦，清醒后肯定还是会有“扑在床上反复打滚”的程序的，只不过现在上头了，总裁选择先干几口黄金汽水。 可斯威特总裁大半夜的连声乌拉，直接导致她过分上头，拽着打开的香槟指挥司机绕城际高架跑了两圈，又接来所有的亲朋好友（只有两个）。 尤莉卡见面时脚边躺着一大箱的鞭炮；薇薇安更绝，被接到时直接扛着四大瓶红酒。 于是，理所当然的，她们去狂欢了。 于是，理所当然的，她们都上头了。 -13- 第二天中午，斯威特总裁头痛欲裂地从宿醉中醒来，感觉天旋地转、星辰颠倒、世界混乱。 然后她痛苦地划了划手，划过了凌乱的床单，划过了被套上揪成一团的胸衣，划到了旁边人的裸背上。 斯威特总裁：“……” 斯威特总裁颤抖着爪子捏了一下。 男的。肌肉。 -14- 哦豁。 -15- 斯威特总裁脑子一懵，脱口而出：“我绝对不会承认你和我的关系的，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给你一百万你忘了昨晚！！” 旁边人动了动，转过身，低气压隔着星辰大海都无比磅礴地传来： -16- “你以为自己和陌生人酒后乱|性了，是吧，蠢宝宝。” 斯威特总裁：“……” -17- 斯威特总裁终于从混沌状态清醒了一些些，她晃了晃晕晕的脑袋，谨慎地划了划爪。 这边拍拍，那边拍拍。 上面戳戳， ——哦，熟悉的温暖的超棒的触感。 是交往十一年的男朋友。 安娜贝兔立刻欢呼雀跃地扑过去：“布朗尼，你出差回来啦！” “呵，否则你就要和陌生人酒后乱|性了。” “……” -18- 劳心劳力提前结束出差，就不得不全城追捕换着店吹酒瓶的女朋友，甫一见到对方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对方突如其来、无比积极的热情淹没…… 原来是被当成了刺激销魂的一夜情啊jpg “我就说你怎么那么热情。” 布朗宁助理气得扣扣子的手指都在打哆嗦，看上去脸色发青：“酒后乱|性？一夜情？陌生人？很刺激是吧？” 安娜贝兔低着头，欲哭无泪：“我觉得我潜意识应该知道是你，认出你之后才发的酒疯……我昨晚有喊你名字吧？好像有，呃，我记不清……一次还是……几次？” 布朗宁助理的手指不哆嗦了。 他咳嗽一声，然后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去给她做醒酒汤，背景板的低气压似乎泄露了一些些虚假。 -19- 安娜贝尔：哦。 ……好几次喊名字认人。说不定还是几十次。 -20- “你是不是又想趁机诈我、让我愧疚不已然后踩着我底线要求‘补偿’譬如‘今晚穿那件内衣我就考虑原谅你’？” “鸡蛋要溏心的是吧，我懂了。” “……” -21- 你懂个球，无耻之徒。 -22- 换做以往，安娜贝尔一旦拆穿这种恶劣、流氓的骗局，一定要和他吵个你来我往、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今早，是闪闪发光、空气清新、一切都很美好的今早。 看在他这次出差偷偷去珠宝店买戒指的份上，安娜贝尔可以大发慈悲地原谅他这个错误。 安娜贝尔此刻可以大发慈悲地原谅他一切错误。 如果他现在把戒指拿出来，安娜贝尔甚至可以大发慈悲地穿上所有他眼馋的内衣。 -23- 正式见面已经十七分钟了他为什么还不把戒指拿出来……昨晚喝醉时他就应该直接套在我的无名指上……磨磨唧唧搞什么……不不不，不要心急，订婚戒指是中指才对，虽然她很想戴无名指……她肯定会趁他走开的时候悄悄把戒指换到无名指……安娜贝尔，冷静，冷静！ -24- 安娜贝兔不冷静。 洛森刚刚关上卧室的门，她就嗷呜一声扑倒在床。 向右滚了半圈，发现腰很酸痛，于是默默往左滚回来，改成在被子里蹬腿。 ……蹬起左腿发现腿也很酸，于是默默放下腿，开始摆脚。 -25- 嘿嘿嘿嘿嘿嘿。 他要求婚啦他要求婚啦。 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呢。 -26- 手机赶在斯威特总裁于被窝里唱出声之前震动起来。 安娜贝兔想了想，决定屈尊理睬一下现实。 ……解锁一看，数百条短信接二两三地挤满了她的通知栏，不断闪动的界面与各个标红999 的社交app—— 安娜贝尔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喝醉酒会上头，上头了会干出坏事。 这些信息，内容大同小异，但几乎全部、都是……“恭贺订婚”，的意思。 ……而最上面的一条甚至来自于三年前某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司老总……那，知道这消息的，岂不是她社交圈里全部…… -27- 她不会……该不会……像高中毕业时在饭店里喝多了冲全年级嚷嚷“我有男朋友全世界最好看”一样……昨晚她喝疯之后……向社交圈里所有的……提前宣扬了…… -28- “蠢宝宝。” 洛森推门进来，拿着手机，神情古怪：“我刚刚收到好几条奇怪的短信，上面说……” “是整蛊短信！整蛊短信！” -29- 安娜贝尔龇牙咧嘴地扑过去，一边打落他的手机一边奋力藏起自己的手机：“你别管了哈哈哈哈，整蛊短信交给我处理就行——我饿了我饿了！你快去做饭！” “……知道了，知道了。” 洛森松了口气，“我就说，怎么会有陌生人莫名其妙就给我发送恭贺订……” “我饿了！布朗尼！快做饭！” “行，行。” -30- 安娜贝尔拿着两部手机，开始善后，疯狂封锁消息——开玩笑，虽然薇薇安的朋友拍到了他进珠宝店的照片，但布朗尼看样子是打算准备秘密惊喜的，可还没正式求婚呢——现在让他提前知道她知道了求婚的事，岂不是扫兴嘛！ 咳咳，她当然是要耐心等·他·来·求·婚，否则暴露了自己这么迫不及待，岂不是很不矜持？ -31- 走出房门的布朗宁助理还有点奇怪。 想了想，他不禁看了看客厅地板上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隔层中，放着那家珠宝店的购物袋。 安娜贝尔最喜欢的珠宝店，他特地准备的十二周年交往纪念日礼物…… -32- 一颗红钻雕刻的小熊挂坠链，没暴露吧？ 第265章 同居日常五 同居日常五 安娜贝尔隐隐的“不正确”感, 在洛森“彻底”克服了自己的睡姿毛病、每晚都一定会及时提供安全感十足的抱抱之后——便全部消失了。 正如布朗宁法师多次腹诽的： 这只蠢兔子真的只需要携带一只抱抱熊，就可以孤零零搬进异性的公寓。 除了抱抱她什么都不需要；也只有抱抱才能达成安抚她的最高效率。 不过，当然, 布朗宁法师“彻底”克服并纠正自己的睡姿问题, 和她达成夜晚和谐入眠的共识——这也是个比较曲折、艰辛的过程。 他们总共花了一周完成纠正, 这其中，让洛森彻底认命，承认“不可能分床”, 就花了安娜贝尔四天的时间。 这四天具体如下—— 首先, 在洛森提出“短期根本无法改正习惯”的观点后, 安娜贝尔强势驳回了他一切试图分床的意见, 表示“要解决就必须以睡在一起为前提解决”。 当晚便又发展到地板上。 顺理成章。 ……一方头疼且认命地滚下床, 一方愤怒且迷糊地蹭过去。 第二天醒来后，两位学富五车的大法师便不得不就“如何停止在地板上睡觉”进行了激烈胶着的讨论, 讨论结果是“洛森·布朗宁必须进一步提高睡眠质量，睡死后停止一切肢体动作”——简而言之，洛森需要睡成一动不动的尸体，完完全全不省人事, 这样就不会挥臂把安娜贝尔推下床了。 然而，这个结果需要布朗宁法师对自己睡眠拥有极强的执行力, 按理来说, 正常人是不可能“控制自己今晚睡得有多死”的—— 斯威特法师便进一步提出了解决方案： “那就来做吧，我会努力让你精疲力竭、倒下后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 布朗宁法师：“……” “不好意思, 斯威特法师, 我刚刚的听觉好像出现了问题, 麻烦你再说一遍？” 斯威特法师认真、严肃、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那就来做吧, 我会努力榨干你的。”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 鉴于布朗宁法师满脸的问号与眼神中问候她智商的情感过于强烈, 斯威特法师明白自己简洁明了的这句无法说服对方，便提出了论据。 真正的“提”——她转头用法杖搬出了厚厚一沓子羊皮纸，展开水晶板，运用推演魔法回路的方法向他推演了一遍自己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便抱着茶杯，被迫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接受了一场诡异的学术报告会——报告者只有他女朋友，听众只有呆滞的他一个。 听到一半时他不禁把茶杯换成了半颗大西瓜。 ……而且将半颗西瓜再次划分出两个区域，一半拿勺子挖着吃，一半切块用牙签扎给忙于作报告的安娜贝尔吃。 安娜贝尔：“……所以，按照这个理论……唔，谢谢……继续讨论，我们应该做……谢谢，要那颗圆圆的西瓜块……我们应该通过做……不要再给我塞西瓜块了！话说你把瓜放下！” 洛森：“为什么，你继续演讲啊，蠢宝宝，我认真在听呢，就是感觉这是个再适合不过的吃瓜机会。继续继续。” 安娜贝尔：“……” 不对吧！ 不对吧！ 怎么想都不对吧！ 按正常套路来说，不是应该冷笑“呵，女人，就凭你也能榨干我”，然后直接扑过来彰显自己的能力、维护自己的雄性尊严吗？！ 为什么这头蠢熊从呆滞状态自动过渡到了吃瓜群众状态，还真的听得津津有味十分认真、真的拿出了半颗西瓜？！ 她提出这种过分羞耻、大胆的解决方法，无非是为了、无非是为了暗示他……啊可恶！ 安娜贝尔又按捺着自己的焦躁演讲了五分钟，最终在洛森吃完瓜、拿起桌上的柠檬茶后爆发了—— “巧克力脑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不是，是精灵。” “……” “讲啊，继续，我听得非常认真。呱唧呱唧呱唧（模拟的鼓掌声）……斯威特法师讲的特别棒。” “……” 他不要脸。 ……他不要脸！ 安娜贝尔自暴自弃地把法杖一扔：“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为什么！ 为什么薇薇安早年发给她看的那些小黄文情节完全进行不下去！ 男主人公应该在女主人公质疑他的性|能力的第一时间就把她扛进卧室才对！！ ……斯威特法师认真、严谨、论述充分但十分歪七扭八的“求亲热”行动被挫败了。 她当然是不可能直接说“这几天你没和我亲密但我有点想要你”的，必要采取十分扭曲的暗示策略——这可是矜持的斯威特大小姐，洛森和她交往就该做好觉悟。 当然，如果让薇薇安知道，她一定会和洛森一样，同样报以安娜贝尔看智障的眼神，并恨铁不成钢地表示“写个毛的论文，你把扣子解开在他眼前晃晃对方就把持不住啊”。 完全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暗示，这几天和她住在一起却不能尽情开吃，最近的洛森时时刻刻都在高压线上，否则也不可能接连两夜把她暴躁推下床。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接收到了安娜贝尔这通演讲所要传达的信号，并根据对宿敌的判断，瞬间做出了合适的对应措施。 “没什么意见，没什么意见，蜜糖宝宝。” 洛森笑嘻嘻地说：“既然你讲完了，那我可以说几句吧？” “……随便你。” “嘛，首先，你的那些论据，有大半估计都来自于斯威特家族的封建图书馆……且不说什么‘雄性之所以较之雌性短命就是因为在占主导地位的性行为中提前失去了过多的精力’这种奇怪论调……还有你当作佐证提出的‘古人禁欲节律表’……真要按照那张表，一个男人一个月只有三个晚上才被允许触碰自己妻子脖子以下的皮肤，而这还要提前沐浴焚香，我个人认为这不过是封建社会将家主地位的男性推向情人、正当开枝散叶的理由……而被忽略了需求的妻子也不得不将目光放在其他男性身上，这也直接造成了后期各自情人扎堆的封建贵族式婚姻……” 安娜贝尔冷淡地哼了一声：“我不发表意见。还有不许转移话题。” 如果不是深刻、真切地喜欢这只精灵，受正统斯威特式教育长大的安娜贝尔对“各自潇洒、情人扎堆，传宗接代”的伴侣相处方式完全没有意见。 ……其实她到现在也觉得母亲在父亲已知的前提下找一大堆情人消遣娱乐、父亲为了家族血脉延续给她添了一堆弟弟妹妹都没什么问题，只是不能适用于“我和布朗宁”的情况罢了。 洛森·布朗宁在她这里，是一切的例外情况。 男友摊开手掌，无奈地耸了耸肩，就像在说“我就知道”。 他没有就她的思想进一步争论，顺从地转移话题：“撇除这些真实性存疑的古老论据，按照我们两的实际情况分析，每一次……蠢宝宝，先失去意识的是你，先抱怨我在那之后找你聊天兴奋得像‘烦人的苍蝇’的也是你。我看不出你怎么能得出‘可以反过来让我精疲力尽’的结论。” 安娜贝尔：“……我会用尽全力努力的！我绝对不会输给你！只要我努力就一定能——” 不，请不要在那种事上拿出宿敌战争的行动力。 洛森有点无奈：“那从明天开始先绕法师塔跑圈锻炼耐力？以免你每次早早……” 安娜贝尔恼羞成怒：“女性在这方面的耐力是否优秀没关系吧？反正女性不会精尽人亡！” 洛森：“那就从明天开始去游泳馆锻炼肺活量？以免你每次接吻……” 安娜贝尔：“你！闭！嘴！” 好险好险，不能逗过了。 “别生气嘛，我只是为你的‘努力’提供一些方向。” 洛森做了一个在空气中打引号的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就算再撇开过去你我所有的实际表现不谈——归根结底——” 安娜贝尔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对方未免也太过淡定了，难道是她的论述里有很大的漏洞吗？ “——你所有推论，是建立在‘我是男性学徒’的前提上。” 布朗宁法师开口：“但同时，我是一只雄性精灵——与你共同经历过那些，在森林的各种力量里沉浮了不少时间的精灵。不好意思，蜜糖宝宝，但精灵族不存在‘会因为性行为消耗精力’的设定，嘛，我们的种族天赋就是自愈，某种意义上，我们的体质天赋真的可以实现那种三流小黄文里的‘永续能打桩机’设定哦？”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不禁抱紧了自己写满论点的羊皮纸。 然后踩着拖鞋“蹬蹬蹬”远离了这只可怕的异人生物。 洛森连忙补充：“别紧张，别紧张。只是精灵的体质理论上能做到而已……精灵天生就被‘禁欲’的森林戒律束缚着，保持‘纯洁’，节制‘欲望’也是我们的种族天性。没有遇见伴侣前我们的身体不会产生任何欲|望，而就算两只相爱的精灵结合在一起生育子女，也不太可能像人类夫妻那样频繁的进行‘交流’……” 可安娜贝尔“蹬蹬蹬”退得更远了，她抱紧自己厚厚的论文，整只藏在了水晶板后。 她大声道：“你骗人！你和常规精灵有关系吗？你遵守过任何一条森林戒律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咳，我怎么可能真的对你那么做啊，现实又不是三流小黄文，那种事再怎么说也要适度、节制。不管是为伴侣的身体考虑，还是为健康的未来考虑……” 虽然，嘛，因为种族天赋，以前一直是“意犹未尽”，现在被恶意一搅合，就变成各种意义的“吃不饱”……没有镇静剂实在难捱……真想每一分、每一刻、每一次、每一根荆棘都把她…… 洛森的眼神漂移了一下。 而这一下立刻被敏锐的宿敌捕捉到了。 “巧克力脑袋，你骗人！你刚刚在说谎！你想过利用自己的体质对不对！” “怎么会，别退了，蜜糖宝宝，再退你就……哎，跌在茶几上了。” 跌在茶几上的蜜糖宝宝：“你骗人！我不信！你离我远一点！” “好好。所以，综上所述，你现在同意‘无法通过亲密交流耗费我精力’的结论吧？” “……” 至此，安娜贝尔的建议被全盘否定了。 两位学富五车的大法师再次讨论了个寂寞。 于是当晚洛森又滚到了地板上——但这次安娜贝尔没有迷迷糊糊地爬过去，她被白天这只精的一系列恐怖发言吓到了，老老实实地蜷缩在原位，抱着自己带过来的抱抱熊。 ……不过，恰巧，卧室内的窗帘忘记拉上，而当晚的夜空出现了皎洁的月亮。 后半夜，圆满的、盈润的月光照进房间。 晶角瑰丽的森林主人从地板上缓缓爬起来。 他站了好一会儿，冰冷的竖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被她抱在怀里的抱抱熊，像是凶兽注视即将被自己獠牙撕开的猎物。 半晌，繁密的荆棘逐渐爬上床铺，幽绿色遮蔽了所有纯洁的白色——月光、床单、肌肤。 ……第二天中午，安娜贝尔精疲力尽地醒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男朋友的大抱抱里，而后者正半靠在床头，一边提供抱抱一边叼着咖啡色的针线，皱眉缝补她的抱抱熊。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看了眼他手里的抱抱熊。 棉花到处凄惨泄露，说是开膛破肚也不为过。 安娜贝尔：“它昨晚是被谁谋杀了吗？” 洛森：“没有，它想去厨房倒水喝的时候被地板上的钉子绊倒了。” 安娜贝尔：哦。 她看了看只绊倒一次就如同遭到几百次凌虐的抱抱熊，又看了看满脸不耐烦但却仔仔细细操作着钩针的布朗熊。 “你会给它道歉的，对吧。” “……我只会缝补它，蠢宝宝，谁让它自己大晚上不睡觉非要跑出去倒水喝，活该绊倒。” “那我就当你在道歉了，布朗尼。但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总要和我的抱抱熊计较。” “……我说了我没计较，是它自己绊倒的！” “嗯。缝这边耳朵的时候给我加一块白巧克力图案好不好。比较可爱。” “麻烦死了……” “上面的花边想要绿色的。” “啧。” 安娜贝尔贴着他的胳膊蹭了蹭脸，含混地轻哼着，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对方的心跳没有因为自己这个动作加快，她有点不满。 但洛森却动了动，安娜贝尔抬头看见了他发间有点红的耳朵。 ……唔。 难道，精灵这个种族，真正的心跳也不在学徒本该有的位置吗？ 安娜贝尔脑中闪过了什么，好像又发现了他的什么小秘密——但算啦，嘛，她现在不是很想思考。 “布朗尼，午饭吃什么？” “想吃什么？冰箱里有面条、鲜笋和猪骨……” “那，就日式拉面。” “……炖高汤非常麻烦，蠢宝宝，就算有加速魔法辅助也一样。” “我不管，想吃拉面。” “……真麻烦，大小姐……知道了，缝好熊我就去做。” “嗯。布朗尼。我困了。” “你才醒，蠢宝宝。” “但我感觉根本没休息好……就好像昨晚被拉入了一个特别逼真的噩梦，经历了许许多多想不起来的事情，消耗了我的精力与……” “咳咳。既然困就睡，缝好熊我会叫你起来的。” 我才不在乎会不会被缝好。 待在正牌、唯一、最青睐抱抱熊的怀抱里，斯威特法师冷酷地瞥了一眼他手中那只死相凄惨的玩偶，心中冷哼。 布朗熊23号，你不过只是替身罢了，就算真的被他毁尸灭迹我也不会在意。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认清自己的地位，再把那个写着“布朗熊23号”的小名牌吞进棉花肚子里，一辈子都别被他看见。 ……对玩偶无声发表如此渣女的宣言后，占据了男朋友手机通讯录九年备注的霸道无情坏女人重新拱了拱，缩进她白月光的抱抱里。 对方无言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快睡。 安娜贝尔其实不是很想睡，醒来后睡回笼觉着实不符合她的生活习惯，就算是待在喜欢的抱抱里，也太堕落了一点。 ……今天醒来后怎么这么疲惫，好奇怪。 她挣扎了一下：“布朗尼，我们来继续讨论一下睡地板的解决方法吧。” 洛森拒绝：“我在缝补你的抱抱熊，没空。” 安娜贝尔抬爪就拍开了正被他缝补的抱抱熊。 补到一半就被二次分尸的抱抱熊：“……” 完全不懂对方为何对抱抱熊如此狠心的布朗熊：“……” 这一刻，白月光先生突然升起一种微妙的唇亡齿寒感。 “我·说·了。” 霸道无情坏女人慵懒地眯了眯眼睛：“尽快讨论，找到解决方法，布朗尼，我不想每天醒来都在地板上。” 你今天醒来就不在地板上。 ……话虽如此，布朗熊不敢逼逼，刚刚目睹了抱抱熊的惨状（虽然有一半是因为他自己），他难免有些心悸。 “既然否定了你之前的建议，不如我还是慢慢花时间调整……” “不行，太慢了，不准分床练习。” 安娜贝尔又蹭了蹭脸，今天他穿的依旧是那件洁白无瑕的高领毛衣。 和过去总计较他这件毛衣是“雪人做的”不同，安娜贝尔如今很喜欢他这件白毛衣——因为这是洛森·布朗宁被她救出后，真真切切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上穿的衣服。白色并没有衬得他苍白，反而显出了健康的气色。 她真实看见他的那一刻，才完全，松懈了战斗后的全部神经。 它好像就象征了雪，象征了童话，象征一切安好，与尘埃落定。 ……说她迷信也好，说她胆小也好，总之，安娜贝尔现在喜欢他的白毛衣。 触感也非常柔软……老实说，待在这里再蹭几下，她肯定会睡着了。 ……唔。 要忍住。 不能继续这样蹭了。 安娜贝尔抬起手，掩唇，打了一个秀气的小哈欠。 她昨晚睡觉穿的是得体的长袖家居服，袖口有一圈保暖的绒毛，按理来说可以固定得很好不会滑动，只是安娜贝尔的手腕太细—— 所以，当她抬手时，袖子还是滑动了一下。 被她靠着的洛森垂眼轻轻一瞄，就瞄到了她袖口中一闪而过的红痕。 ……可恶。 【这是你自己做的。】 闭嘴。 【谁让你自己没控制住。蠢货。】 闭嘴。 【不仅仅是手腕、手肘、脚背、脚踝、膝盖、膝弯、腿……你明明就想彻底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异常，你明明就想肆意无耻地舔舐她每一寸的——】 “解决方法，蠢宝宝。” 洛森嘟哝道：“你又打算提出什么纠正我睡姿毛病的方法，快点说，我要忙着缝补你愚蠢的抱抱熊，要忙着去厨房炖高汤。” 还要赶紧把你弄睡着，配合着药膏揉按，彻底消除你身上残留的红痕。 ……真可恶，明明是正当行为，因为不稳定的状态产生的过激想法，偶尔忍不住和女朋友贴贴一次后……都要像收拾凶案现场一样心虚。 安娜贝尔又打了一个小哈欠。 “要不要，今晚我们换一套床上用品？” 洛森的思维立刻扯到了一系列与“床”相关的黄色一二三四五六七，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漂亮内衣露背毛衣荆棘可以做到的缠绕手法。 ……然后布朗宁法师再以同样迅捷的速度把自己的思维扯回来，在内心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哦，换床单被套是吧。” “嗯，没错，就是换……嗯？难道你之前理解成别的东西了？” “怎么可能，哈哈哈。换床上用品是为了提高睡眠质量？那你想换什么？你家宅子之前大面积铺垫的蒙多维天鹅绒？” “……不，那种太豪华的羽绒和我选的这张床不搭，而且我只是打算尝试性更换一点……譬如今晚，我们可以从床单开始更换。” “换成什么？” “真丝吧。之前薇薇安建议的。” “嗯，我随便。” “那颜色……” “具体的样式下午再选吧。如果是真丝床单，你家就有最方便的购买渠道……快睡，蠢宝宝。” “……嗯，那好叭……哈欠……” ——于是，第三夜。 想把自己摔向枕头的布朗宁法师直接从床上滑了下去。 真的滑。 安娜贝尔：“……” 洛森：“……” 两位学富五车的大法师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 感觉真的隔着包含所有魔法奥秘的星辰大海。 布朗宁法师倒在地板上倒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提议：“要不给卧室的所有地板铺上榻榻米……” 安娜贝尔：“不。我处理产业时在东方的温泉旅馆睡过，再好的榻榻米我都会睡得皮肤发红。而且骨头很痛。” 大小姐。 ……真是大小姐。 “你没睡过真丝？” “没。” “……爬上来。重新躺好。” “不。感觉好恶心，像睡在什么滑溜溜的史莱姆上。” “……” 穷酸鬼。 ……真的是穷酸鬼。 两位学富五车的大法师再次困倦且愤怒地互瞪了一会儿。 “总之，今晚还是我睡地板，你睡床……” “不！！” 安娜贝尔实在忍不住发脾气了：“洛·森·布·朗·宁，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你就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和我亲密，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晚同意了你一只精睡地板你就会之后日日睡地板，把‘和我分床睡’默认成事实——” 洛森也忍不住发脾气了：“你以为我是故意要和你分开？！说到底还不是某个娇气大小姐对自己的睡眠环境要求过高，完全没必要——” “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睡啊？！” “我告诉你大不了今晚别睡了！” “不睡就不睡，谁怕谁！” “怕？你是该怕，拐弯抹角的还以为没有人能看穿——” “你就算看穿100道的转弯拐角也不采取行动，有什么区别！” “好得很，蠢兔子，我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来啊来啊，反正今晚也不睡了，来决斗啊，话说我从同居第一天就看你很不爽了，早知道就带着我那一别墅的抱抱熊过来——” 布朗宁法师猛地暴起，赶在斯威特法师挥爪袭来之前，直接拖过了她的脚腕。 “疯婆子，我揍死——” “神经病，看我咬——” 然而。 结果。 第四天傍晚。 打电话前来八卦的薇薇安收到了消息。 “……所以你们大吵了一架，又大打出手，这才换回了原来的床单……你们俩是不是有病？折腾来折腾去很高兴？” 安娜贝尔：“……我们没有折腾，我们吵得不是很凶，而且也没有大打出手。” 得了吧，如果不是和他打架被掐青了胳膊腿之类的地方，你怎么会突然取消和我预定好的下午茶时间，托辞什么“家务繁忙”。 薇薇安见过太多这对宿敌打架了，也见过太多次安娜贝尔骂骂咧咧地坐在床边，让助理给自己涂抹治愈魔药—— 一般安娜贝尔的伤势到这个程度，洛森的两只眼睛也绝对被打肿了一只。 不管是否是情侣，这不还是老样子嘛。 唉。 没救。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薇薇安。他保证自己绝对不再会试图睡地板了，无论我们哪个掉到地板上一定会爬回来，直到他乱挥人的破毛病治好为止……所以，我们只是运用智慧达成了共识。” 薇薇安：智慧个球，就是两个智障。 “我知道了，”她翻翻眼睛，“反正你一直都这么惯他，他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没。”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我们只是，发现真丝床单，不吸水。” 薇薇安：“……” 薇薇安：“再见。” 第266章 同居日常六 同居日常六 正式同居后的第二个星期, 洛森终于适应睡眠时有其他人类的气息徘徊，不再伸手推人。 而安娜贝尔终于在早餐桌上得到了对方的公寓钥匙。 “你不会刚刚才想起来把钥匙给我吧，巧克力脑袋？” “谁让你这几天都是跟着我进门出门, 蜜糖蠢宝宝。” “……我才没有一直跟着你……” “你就是一直……唉, 算了，今早不想吵架，吃你的早餐。” “……谁让你昨晚非要跑到外面通宵做实验，活该……今早不准喝咖啡了，把马克杯给我。” 那是因为昨晚满月。 不跑到外面通宵做实验，就会忍不住回来做你。 一、二、三……算一算，竟然都三个半月了。 如果法师界有“热恋期的三个半月在女朋友面前守身如玉保持完全纯洁”的奖项，我现在一定是亿万富翁。 ……不, 他完全不想靠着这种方式赚钱！ 洛森皱紧眉, 几口吞下马克杯里的黑咖啡, 试图让苦味把自己弄得更清醒一点：“不给，吃你的麦片，我待会儿还要去法师塔查资料。” 好的叭。 察觉到对方有点糟糕的心情状态, 安娜贝尔搅拌着自己的麦片碗安静了好一会儿，没有再挑起任何争端。 洛森瞥了一眼她，半晌，主动伸手过去, 帮她撕掉了不喜欢的吐司边。 “不要挑食，蠢宝宝。” 安娜贝尔感应到他没有对自己生气，便重新雀跃起来：“为什么突然给我钥匙？难道今天不能跟着你进门出门吗？” 洛森：“……难道你今天也要跟着我进门出门？” 他们俩互瞪了一会儿，安娜贝尔后知后觉。 “你去法师塔……独自去, 不带我吗？” 洛森的幻觉里又出现了两只缓缓垂下的兔耳朵。 又长又软。 “……我只是去查一下资料, 几小时就能回来。” “哦。” 又长又软的兔耳朵毛都塌陷了。 洛森揉揉眉心, 有些咬牙切齿，并深深地憎恨自己过分活跃的想象力。 今天绝对要从校医那里弄到充足的镇静剂。 洛森很讨厌异兽，自在深深的沼泽被唤醒、看到某个人遍体鳞伤后，他就无比憎恨着那头异兽。 既然能够承载、吞噬恶意——那当然也能承载、吞噬异兽。所以，在消化处理森林力量时，他毫不犹豫地采取了最过激、最狠辣、同时也是最快速的手段。 否则，按照正规的治疗程序，现在的洛森应该依旧袒露着“半异兽”的状态，呆在白窗帘后，缓缓消化力量的异端，他能恢复原状的时间起码在半年以上，而不是短短几天。 嗜睡、情绪脆弱、独占欲空前扩大……等一系列异变，这都是他过激手段导致的后遗症。 但，很快。 很快，就能完完全全控制那些可怕恶心的东西，如同多年前他消化控制自己的噩梦，把一切伤害自己的都变成自己杀死敌人的匕首。 在那之前，他必须……把自己，锁好才行。 不过，谁知道对面的蠢兔子在同居进度上发挥了前所未有的超高行动力，才两个星期她就搬了进来……每时每刻，他都不得不忍受，不得不压抑……安娜贝尔·斯威特就在那么近、那么近的距离呼吸、平躺—— 谁让他在她面前的抵抗力几乎为零。 可恶。 气象魔法显示今晚多雾，绝对没有月光——实在是压抑得太狠了，他今晚必须——否则这样下去，绝对控制不住那些恶意。 今晚。 就今晚吧。 绝不能再堪堪打住、浅尝即止，为了更好地掌握那些浮动的恶意，他必须……适当的……就算可能会暴露一些反常、强势、过于凶狠的疑点，也顾不上了。 再说，如果和数天前一样，又一次停留在仅仅取悦她的那个地步，敏锐的女友迟早会起疑心。 “昨天不是租了想看的电影碟片吗？” 安娜贝尔还在心里想着“他昨晚通宵到底做了什么实验心情这么差”，就听男朋友提议：“正好趁我去查资料的时候，你可以看那个系列电影的第一部。” 她一愣，立刻说：“但我想等你一起……” “可第一部我之前看完了啊，不想和你再看一遍了。好无聊。” “……你什么时候看的第一遍？那明明是近几年才出的爱情电影三部曲。” “在法师塔上班的时候就看过了。” 洛森若有所思：“好像是为了骗哪几个女同事买爆米花……叫什么名字来着……” 安娜贝尔立刻打断：“好了闭嘴。我自己看。” 以免他又满不在乎地爆出一堆“没复合时我和女同事一二三四五”气她。 如果这不是天天都能和他待在一起的寒假；如果这不是刚刚同居的第二个星期；如果不是经历过种种后深知精灵族的忠贞特性，摸过耳朵的伴侣就是一辈子——她肯定会被气到的。 某种意义上，洛森·布朗宁是精灵，这个事实极大缓解了安娜贝尔的独占欲。没看她现在都没怎么气他讨好别的小姐姐赚钱了。 虽然布朗熊非常非常好，但布朗熊肯定只能属于她。因为只有她摸过他耳朵。哼。 早餐后洛森开始收拾一些需要带进办公室处理的炼金道具，期间安娜贝尔还在他周围转悠着试图找到什么“和你一起去”的缺口，结果被洛森一句“蠢兔子，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呛了回去，愤怒地钻进了洗漱间。 大抵是打算弄面膜吧，女人。 ……这又提醒他了，早已做好的空间魔法修改被隐藏了两个星期，他目前完全没机会展示给她她的梳妆台……不过蠢宝宝要是打算和那张双人床一样亲自挑选款式的话，那也没办法。 洛森一边考虑着空间魔法、炼金道具、镇静药剂一边考虑着“今晚今晚今晚今晚”——一边正经一边十分不正经地完成了装包动作，准备离开。 他来到玄关时，安娜贝尔还没有从洗漱间出来。大概是恼羞成怒了。 洛森便抱着“今晚今晚今晚”的期待旋转门把手。 “布朗尼。” 衣角被扯住了。 ……骤然闪现，果然是住在兔子洞里的兔子。 洛森转身，看向板着脸的女朋友。 好像真生气了。 他歪了歪头：“要告别吻吗？” “……想得美，混蛋。” 安娜贝尔抬起拖鞋踢了他一脚，面无表情：“突发状况，出门的时候帮本小姐买小贴片和药膏。” 洛森：“……” 洛森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地碎开了。 ……大概是对今晚的所有期待吧。 “哎？”他茫然地重复：“哎？？” “哎什么哎，哎你个大头鬼，我搬来时没有带那些女性用品，你不买谁买。” 安娜贝尔又气又羞，表现在脸上的是满满的怒气——她直接推他出门：“好啦好啦，嫌贵是吧，本小姐会给你手机转账的，现在快滚。” 布朗宁法师茫然地被推了出去。 感觉自己被推到了世界的薄膜之外。 按日期算……明明应该是……可恶，是她之前发烧住院的原因吗，这个月竟然出现了三天的偏差！ 【数小时后】 安娜贝尔抱着加持过保温魔法的枕头窝在沙发上，开始有点后悔。 刚刚是她平生第一次理直气壮地让异性给自己买生理用品，无非是仗着这段时间的亲密——现在想想，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那混蛋的吐槽此时回响在脑子里，其中不到百分之零点一的抱怨瞬间被安娜贝尔放大了百分之百。 第二次了。 一到这个时期，她就格外无理取闹。 觉得困觉得累，大晚上在病房里还骚扰他要喝全套奶茶。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不会这么……这么……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关闭了影碟，拿起一旁的手机。 三小时了。 还没回来啊。 她随便点了点论坛，刷新了一下新闻热点，又浏览了一遍助理发来的产业概要，回答了几个问题，无趣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为了能够充分享受这次假期，早在一个多月前，安娜贝尔就全身心地扑进了家族工作里——如今，最重要工作的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产业指标与方针也完成了大半…… 在这样一个工作狂主人周全、详尽的安排下，如果现在还需要她自己去协调、管理产业的每一步发展，那整个斯威特家族就没救了。 安娜贝尔正在放寒假。 完完全全的假期。 理应快乐、充实的假期…… 她又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点进那个长长的备注名里。 【你在哪里？】 ……想了想，又删除，改成了【查好资料了吗】。 算了，明知故问，这个时间点还没回来，这家伙肯定是沉迷那些资料研究了。 研究研究。 研究研究。 ……就知道研究。 安娜贝尔斟酌许久，还是一个字母都没有发出去——她望着闪动的输入框呆了一会儿，最终决定退出界面，直接网购贴片和药膏回来。 既然已经让对方升起了厌烦，就不能再有不理智的任性了。 然而，就在她点击返回键的前一秒，聊天界面闪动了一下。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究竟是想说什么？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你‘正在输入中’五分钟了，蠢兔子。 安娜贝尔：“……” 就像是某种回合制游戏一样，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头顶的忧郁蓝色的理智条瞬间清零，散发着糖果味道的红色任性条立刻升至百分之百。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半路上被谁变形成乌龟了吗，巧克力痴呆？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图片][图片]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在排队买泽奥西斯附近那家的小熊布丁。已经排了一小时，大概还有五分钟就能排到，排到后立刻回来。 【你】：……我又没要求买小熊布丁。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昨晚你不是一直在刷那家店的首页布丁宣传，以为我傻吗，蠢宝宝。 哼。 【你】：所以你就特意去排队买了？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没有，就是顺路。 从法师塔转到泽奥西斯附近的甜品店，你顺个鬼路啊。 【你】：是吗，我第一次听说排队也能顺路的。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顺路排队没听说过吗……反正我不想立刻回来接受你的胡搅蛮缠。就因为你的胡搅蛮缠，那家药店的店员已经用看流氓的眼神看我了——为了买到你的贴片和药膏，我不得不说是出于‘学术好奇’！ 【你】：那你直接说是给女朋友买不行啊。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 【你】：蠢。明明就有正当理由，下意识撒谎给自己找了一个流氓借口。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 【你】：蠢熊。蠢熊。蠢熊。 【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你烦不烦！再烦我我就在外面偷吃完你所有的布丁！ 【你】：那我就咬你。 对面半晌没有回复。 语塞了吧，哼哼。 赢得了一次宿敌战斗的斯威特大法师洋洋自得地抱着枕头滚了一圈，向上仰起脸—— 脸颊却突然被冰了一下，她微微瞪大了眼。 安娜贝尔被吓得往前一个趔趄，转头愤怒地瞪向上空—— 是贴过来的小熊布丁杯，还带着室外寒风与薄雾的冷气。 洛森·布朗宁撑在沙发上，一手拿着贴向她脸颊的小熊布丁杯，一手恶劣地把整袋子布丁盖在她的脑袋上。 “你要咬谁，蠢宝宝？” 第267章 同居日常七 同居日常七 俗话说得好, 交男朋友就是为了玩他。 而既然对方还是你的宿敌，可玩性就更多更大了。 尤其是生理期的时候——安娜贝尔特别喜欢玩自己的男朋友。 各种言语挑逗、动不动来次暗示、或者“哎要不要我用别的地方帮你解决啊”……那都是非常、非常恶劣的玩法。 这无疑是个坏习惯；而很遗憾，这个坏习惯一直被她的男朋友纵容着, 无法更改，只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这一次安娜贝尔是和他住在一起, 也算是第一次体验到了“特殊时期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感觉——凉水不让她碰、冷气不让她接触、每天都有甜品提供、每晚不仅可以被抱着睡还可以被揉肚子——被这样呵护, 无疑加剧了安娜贝尔身为斯威特的恶劣因子, 玩弄对方玩得不亦乐乎。 当然, 大小姐所有的“玩弄”都等同于“哼哼唧唧地贴在对方身上撒娇”，只是这种特殊时期对男友展现这过分可爱的一面, 无异于恶魔的手段。 生理期的倒数第二天, 实在受不了的男朋友发了一次火，呵斥她从自己身上下来, 停止一切黏黏糊糊的坏心眼磨蹭。 安娜贝尔当即嘤嘤嘤假哭给他看。 特别坏。 她男朋友：“……” “你不怕我这样下去憋出问题吗蠢宝宝？！” “不怕, 你不是特别厉害的精灵吗, 又不是会憋坏的人类。” “……” “布朗尼，布朗尼，不想抱抱我吗？” “……” “抱抱我吧, 但什·么·都·不·许·做~” “……” 洛森还能怎么办, 面对无比虚假的眼泪，洛森只能咬牙切齿地继续忍, 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渴望放出荆棘把她吃得干干净净。 故此，当安娜贝尔发现自己的生理期彻底结束时，她从黏黏糊糊的情绪里清醒过来, 联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 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当晚她就借口“闺蜜之夜”逃去兰姆的私宅住了。 然后足足在外面躲了四天没敢回来。 ……第五天的时候安娜贝尔实在有亿点点想对方了, 于是某个中午她心虚无比地摸回来, 高领的针织裙里穿着特意换好的丝绸内衣，指望对方能在看到喜欢的蝴蝶结造型时下手温柔一点。 她站在门口预测了一会儿自己可能要遭遇的种种，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便用他数天前送给自己的公寓钥匙打开门。 “我回来……” 没有低气压，没有阴阳怪气，更没有想象中的直接扑上来。 洛森·布朗宁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靠着沙发垫打游戏，手里的手柄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连头都没抬，只耳朵动了一小下。 “哦。” 他说：“欢迎回来。和兰姆玩得好吗？” 安娜贝尔：“……嗯。挺好。” “你生理期结束了？在外面吃过午餐了？” 安娜贝尔再次紧张起来：“是，是结束了，而且吃过了，你想……？” “我还没吃午饭，很饿。你可以进厨房帮我热一下冰箱里的剩饭剩菜吗？或者泡一份杯面，我有点想吃杯面……放着杯面的便利店袋子就在碗橱旁边……小心一点，里面还有带汤汁的茶叶蛋。” “……” “怎么了？” “……没怎么。” 安娜贝尔只好换鞋、换外套、放下包包、走进厨房——期间一直警惕来自后背的突然袭击、警惕某头熊突然的扑击或—— 但，直到她系上围裙，直到她在后腰系出了一只他本该很喜欢的小蝴蝶结，后方也没有出现任何袭击。 安娜贝尔回头看看。 洛森还在打游戏。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想打他。 但她忍住了这莫名的冲动，默默拆开杯面，单独拿出面饼扔掉了不营养的调料包，下锅煮了一份还算健康的泡面给他拿过去，收到了紧盯着游戏屏幕连正眼都没有的“谢谢”。 接着安娜贝尔默默在他旁边的地毯屈腿坐下，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等到洛森打完这局游戏。 ——他玩的似乎是某种极复杂的全屏操作型音游，有点像是手机屏幕转接到电脑屏幕上的盗版，公寓里那个尺寸有些小的电视投屏上充满眼花缭乱的旋律点。 安娜贝尔看不太懂，但她直觉这种游戏应该是在平板上用手指点着玩的，而不是用手柄操作浮动鼠标玩。 ……鬼知道他在干嘛。 界面出现了分数清算，一个个“perfect”逐渐计数，而洛森放下了手柄。 安娜贝尔再次紧张起来。 他第一时间端起了她煮好的泡面。 安娜贝尔：“……” “唔，你把茶叶蛋放面汤里加热了，里面还有蟹柳？谢谢。” “……” “哧溜哧溜（吃面声）……真好吃……” “……” “我记得那个塑料袋里还有火腿肠，能不能帮我拿……啊，谢谢。” “……” 旁边的家伙面色自若地吃完了午饭，然后他转身捧着碗筷回到厨房清洗，又转回来，伸手整理沙发，顺便理睬了一下地毯上一直保持沉默的安娜贝尔。 “怎么？累了？需要午睡吗？” 安娜贝尔叒紧张起来。 但不知怎的，对上他的绿眼睛，她之前那些逃避、局促的小心思烟消云散—— “嗯，需要。” ……好吧，四天不见，的确有点点想他。 一点点啦。 而且，之前，咳咳，她大概，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过分…… 洛森点点头，重新坐下，拿过了手柄，点开新一局游戏。 “那就去午睡吧。”他平和地说，“卧室的被子昨天才晒过，下午两点我叫你起来。” 安娜贝尔：“……你不和我一起去，呃，午睡吗？” 洛森：“我在打游戏。等等……啊，抱歉，先别和我说话，这是五星级曲……啧，刚才漏了一拍。”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在洛森旁边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又一局打完，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可乐，拉开拉环，灌了几口，再重新坐下，噼里啪啦活动着手指打第三局。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意识到，这家伙是真的单纯建议她去睡午觉。 而且真的非常认真地在打游戏。 不对劲吧！ 这家伙的反应怎么都不对劲吧！ 难道、难道、他是被自己气狠了，故意赌气不理睬——但说话的语气没有刻意冷淡啊，听上去非常正常—— 安娜贝尔想了想，决定试探一句：“布朗……” “别说话，蜜糖宝宝，我在初见攻克六星曲。” 蠢熊既然能叫我蜜糖宝宝，就绝不是阴阳怪气或故意冷战的意思了！ ……但他竟然连我的一句话都懒得搭理，是完完全全沉浸在游戏里？ 况且、况且、我回来后到现在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安娜贝尔又呆在洛森旁边，愣了好久，直到洛森开始玩她回家后的第五局游戏，而安娜贝尔忍无可忍，决定—— 手柄：“噼噼啪啪（被高速操作声）” 安娜贝尔：“……” 算了，等他这局打完再爆发，不打扰他玩游戏。 憋住一腔怒气的大小姐低头开始研究手里的便利店塑料袋：之前给这混蛋加火腿肠时她一并拿过来的，如今仔细一看，这里面的东西被拆得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活得粗糙的蠢熊深夜去便利店补充的生活物资——而袋子里还留着小票。 小票显示的时间是前天凌晨2:13。 安娜贝尔挑挑眉。 ……我看看，两份杯面，一只蟹柳，一只火腿肠，一份卤豆干……还行，不算买了一堆垃圾食品，但食品排在最前面，也说明他最初买东西时很饥饿，大概率是又熬夜研究忘吃晚饭…… 一次性雨衣，干毛巾……的确，那天凌晨好像是在下暴雨，那么他之前是在外面忙什么事，进入便利店临时躲雨…… 圆珠笔，大本便签纸……大概是临时想到了什么新魔法的纹路，所以需要文具记录吧…… 十铜币一大包的彩色发圈……估计是淋雨赶路时又把绑头发用的发圈弄丢了，活该，谁让他抠抠索索的，总买廉价的发圈用，弹性与质感都撑不了多久…… 一杯拿铁咖啡，一块薄荷糖……很好，所以这家伙不仅熬夜工作忘吃晚饭，进了便利店之后也继续沉迷研究忘吃宵夜，直接带着咖啡和便签纸坐在吧台上写写画画了。 斯威特法师冷哼一声，通过一张购物小票精密推理，顺利还原了蠢熊的单身生活。 她才离开四天，这蠢货就不知熬了几次夜了。 总这样，这么喜欢沉迷研究，仗着自己能无限自愈、精力满满的精灵天赋。 想到这里，刚进门时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消失了，安娜贝尔只想把他从手柄前拽开，拖去床上休息。 不过，布朗宁法师还在全神贯注地操作游戏。 安娜贝尔便又把小票从头到尾浏览一遍，确认自己没什么遗漏的。 等等。 ……刚刚不是还有一只放在塑料袋里、带着汤汁的茶叶蛋吗？我煮面时亲手放进面汤里加热的？为什么小票里没有任何显示？ 她正准备去塑料袋里翻翻看有没有其他小票，手里这张长长的小票就折了一角，显露出背面的圆珠笔字迹—— 安娜贝尔翻过面。 【19xxxxxxx，送先生三个茶叶蛋，记得守约，请我喝深夜拿铁以外的甜味饮料呀~】 末尾还有三只涂画得满满的爱心。 安娜贝尔：“……”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ok，终于打完了，手柄延迟操作后最难曲目的最高世界纪录，全无遗漏都是perfect……嗯，怎么了，蜜糖宝宝？你抓着这张破纸在抖。” 洛森放下手柄，探头过去瞅了瞅，似乎恍然大悟：“哦，原来那个可爱的小姐姐还留了电话号码？怪不得我走时她冲我眨眼……如果不是你特意翻出来，我都忘了看。” 安娜贝尔：“……” 她抬起头，气场十分阴森：“可·爱·的？” “嗯，是挺可爱的，这年头会戴着便利店店员帽梳双马尾的漂亮女孩已经很少见了。” 洛森·前泽奥西斯渣男排行榜第一·现法师塔辣妹排行榜第一·布朗宁十分坦然地说，拿过她手里的小票，随手揉皱了投进垃圾桶：“而且笨笨的……我买完东西后顺便请她喝了一杯价值12枚铜币的拿铁咖啡，就成功骗到了她赠送我两颗价值20枚铜币的茶叶蛋。” 安娜贝尔：“……” 洛森的语气逐渐变得自豪：“我进店时正好瞥见她在打哈欠，就想，‘啊，也许能趁机赚到什么’……果然。那可是两颗茶叶蛋呢。而且给我装袋时多舀了超多卤汤。”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瞪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两颗茶叶蛋。 ……就为了两颗茶叶蛋？！ 法师塔缺他工资了还是本小姐缺他零花钱了啊？！ 上个礼拜那一整袋子小熊布丁都花了几十枚金币也没见这混蛋眼皮眨一下！ 还有她那价值几千枚金币的贴片与药膏—— 斯威特法师真想把茶叶蛋蛋壳糊在这蠢货脸上，盖着便利店塑料袋给他兜头一通暴打，但不行，她实在是太清楚这混蛋的个性了。 他压根就不觉得“为了两颗茶叶蛋的便宜深夜勾搭便利店小姐姐”是什么值得反省的事，毕竟在没和安娜贝尔交往的那么多年精生中，他依靠话术脸蛋骗了多少女孩的钱，简直是混蛋得令人发指—— 更何况，洛森的这种行为甚至不能严格定义为“搭讪”，他所骗的也远不止小姐姐，男女老少龙族狼族什么生物都有。 而交往后？ 看看那个匆忙举行的假葬礼吧，女孩们的鲜花、泪水、口红都快把他的棺材淹没了——哪怕他也许并未对她们做出什么油滑的搭讪，仅仅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提供一次倾听、或一场深夜偶遇时的安慰，以此换到一把雨伞或一只炸鸡腿—— 要用那混蛋自己的话说，就是“提供适当的情感安慰，换取合适的金钱报酬”。 拥有那样一张脸与那样闪亮的笑容，再叠加谎话信手拈来、敏锐察言观色的骗子天赋，他太容易就能安抚一个陌生人的情绪，得到对方最大的好感度。 与拒人以千里之外、一律保持高冷格调的斯威特法师不同，布朗宁法师实在是太能和人群打成一片了——不管是读书时，还是在工作。 就算是之前和安娜贝尔吵架，面对同层的同事满心烦闷、不耐，他还是可以笑嘻嘻地接下一句句感恩节祝福，直到整层楼只剩下自己一个。 曾作为奸商摸爬滚打的那市侩的一面，大抵是刻进骨髓了，高傲的布朗宁没办法改，也不想去改。 无疑，作为一个交往对象，这是一个坏毛病，所以每个了解他、却对他没有爱情的异性都默认洛森“这辈子注定渣透顶”。 ……然而，作为宿敌，安娜贝尔理解这个坏毛病，明白他拒绝更改的倔脾气。 所以她也一直拒绝去算这混蛋在分开的八年间又骗了多少小姐姐，理智告诉自己那都是闲杂人等，但她还是怕自己气到直接红烧精灵。 况且，谁也说不清这混蛋到底对他这行为的把握界线在哪…… 就好比现在，他能一边继续坦然地陈述“便利店小姐姐很可爱”让她火冒三丈，一边非常自然、看都不看地丢弃写有对方电话号码的纸团，态度惟妙惟肖，几乎是踩着她的底线反复横跳。 安娜贝尔一方面想暴打他，一方面想掐他脸把他捏圆。 “……不过，说真的，前天凌晨的雨下得可真大，不仅弄坏了我的头绳，还……” 安娜贝尔愣了愣，逐渐退却的怒气重新涌现。 “你说什么？” 她缓缓重复了一遍：“你进店时弄坏了头绳？” 这不同寻常的语气让布朗宁法师的求生欲警报瞬间拉响了。 和全法师界第一的火焰女巫谈恋爱当然要随时准备拉响求生欲警报，在这方面洛森一向做得很好—— 天知道，刚刚打完游戏刷新了世界纪录，还没来得及欢呼一声，转头就发现女朋友一脸阴森地翻看他的购物小票—— 如果精灵有尾巴，那一刻洛森肯定连尾巴毛都吓得炸起来了。 他当然知道小票背面写着什么，那女孩冲他眨眼时他就猜到了，只是从便利店时出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实在太困，看都没看匆匆把小票一塞他就回到公寓洗澡睡觉——等到睡醒，便把那张写着暧昧信息的纸条忘到了爪哇国外。 ……现在，洛森只好装傻，斟酌着话术，小心翼翼地伪装“完全没认知”来安抚盛怒的女朋友。 眼见安娜贝尔的脸色逐渐缓和，怎么又凝重起来了？ 他立刻开始反思自己之前那句话是否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但没有啊，不存在任何异性，仅仅是陈述‘雨下大后弄坏头绳’—— “所以，你在便利店买的廉价发圈，”安娜贝尔语速更慢，“是待在那里的吧台、在标签本上书写研究灵感时，顺手用上，绑起了披散的头发。” 洛森……洛森还是没有找出任何不妥的地方，他只能露出讨好的笑脸。 安娜贝尔彻底拔高嗓音：“深更半夜，你敢当着其他女孩的面绑头发？！” 洛森：……？ 哈？ 这超乎常规的怒气点让他有点错愕：“什……” “洛·森·布·朗·宁！” 完了完了。 气到叫他全名了。 布朗宁法师的天才脑子嗖嗖嗖转动，用找寻魔药中和点的集中力找寻女朋友真正生气的点：“好吧，蜜糖宝宝，呃，我发誓，下次我绝对、绝对不会贪便宜买十铜币一大包的廉价发圈以至于反复绑了三次头发才完全绑好，要买也买一银币五枚的……” 三次。 三次？ “闭·嘴！” 很好。 他完蛋了。 【数小时后】 安娜贝尔气疯了。 她直接把洛森的枕头被子团吧团吧扔到了地板上，告诉他“和你的破手柄相亲相爱一万年吧”，然后重重、重重地砸上了卧室的门。 洛森有点想指出“这是我家，那是原本属于我的卧室”，但他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 如果要完全理解安娜贝尔·斯威特每次生气的原因，一百个洛森·布朗宁的天才脑子都不够用。 洛森只能悻悻地把枕头被子铺到沙发上—— “给·我·睡·地·板！” 是火焰女巫“嘭”地打开房门，法杖“呼”地一挥，直接把客厅的沙发“哐”地变成了碎片。 洛森：“……” 再然后她“邦”地重新砸上卧室门。 洛森：“……” 行叭。 他默默在地板上铺好了铺盖，心情复杂。 和法力强大的女巫谈恋爱大概就是这个下场，吵了架不仅仅需要担心你的心理健康，还需要担心她把你的家具撕成碎片。 说实在的，正如安娜贝尔一进门时察觉到的古怪态度——洛森原本，也刻意回避着可能的亲密，并未期待过什么“久别重逢干柴烈火”，达成现在这个结果，也算是他咎由自取，早就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 就算没有发|票事件，今晚洛森也会刻意找个由头惹蜜糖宝宝生气，从而睡在外面的。 他都当着蠢宝宝的面沉迷游戏、刻意忽视她了，被发火也是迟早的。 要问为什么…… 唉，还能是因为什么。 对方在整个生理期的恶意撩拨、与后四天的机敏龟缩——早就让洛森被恶意激发的旺盛欲|望，彻底控制不住。 如果说以前他是在勉力伸手按压一只即将沸腾的水壶，指望通过倒出部分热水来降低温度；现在那只水壶已经完全炸开了，别说倒出部分热水，洛森连接近都不太敢。 当然，洛森并不责怪一无所知的安娜贝尔—— 因为之前的高烧紊乱了生理周期又不是她的错，在特殊的日子想要胡搅蛮缠又不是她的错，反应过来后小动物般远远躲开更不是她的错。 如果非要归咎一个罪魁祸首，那当然是拖累她带着病痛奔赴森林、身受重伤的他自己。 洛森甚至挺庆幸安娜贝尔立刻远远躲开的：如果她反应不是那么机敏，他真的不敢保证，知晓她特殊时期刚刚过去的那一天的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洛森厌恨那头异兽，更别说以那头异兽的形态勒紧、缠绕、禁锢安娜贝尔，对她做许许多多自己只敢在梦里偷偷幻想的超限制事情了。 那天回到家，看到冰箱上“我去薇薇安家过闺蜜之夜啦”的纸条，洛森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松了口气。 而他理智最大的干扰源离开，洛森就得以认真、专注、严谨地思考真正控制恶意的方法—— 换句话说，女朋友一走，他终于可以全身心地沉入研究里，也不用顾忌是否会有人蹦出来“你不准熬夜不准空腹喝咖啡”了。 正如安娜贝尔根据小票推测的，她离开的这四天，布朗宁法师基本都在通宵。 为了解决自己早已“完全炸开”的黑暗欲望，他双管齐下： 一方面，他加深了梦境魔法方面的研究，试图通过梦境稀释自己目前沸腾的恶意的浓度，再将其转化为力量； 另一方面，他充分调查了所有关于心理疾病的书籍，就自己目前“安全感过分缺失、独占欲空前剧烈、随时崩坏精神状态、具有反社会可能”等一系列后遗症制订了详尽的治疗方案。 天知道内心深处因为“彻底占有安娜贝尔”的崩裂感正滚动着多少黑暗的想法——伟大的布朗宁是决不允许自己将那些阴暗、反社会的念头付诸现实的。 作为一个当之无愧、千年难遇的天才，洛森通过这短短四天掌握的精神学知识都能去再考一个医师资格证。 不过，总的来说，为了调整自己的心理健康，他目前的治疗方案非常简单。 尽一切可能分散对安娜贝尔·斯威特（潜在受害者）的注意力，培养多而繁杂的业余爱好。 于是研究以外的时间洛森全部用于开发业余爱好——这并不难，他本就是个爱好广泛的家伙—— 他去马哲尔海峡的深处捕捞了一条肚子上梅花状印记的银鳕鱼；自学了涂耳甘语（涂耳干火山中某种侏儒的土著语言）；背诵了243种变异鳄鱼的鳞片区别；挑战用手柄操纵延迟的浮动鼠标在盗版机上刷新最高难度音游的世界纪录。 ……嗯，安娜贝尔回来得很巧，其实这四天他全法师界乱跑，只有最后一天才回到了公寓里打游戏，但最后一个自认“最难”的挑战也只花了半天而已。 大佬就是大佬，哪怕自治精神病也是大佬（。） 不过，这些行动的效果都是立竿见影的，布朗宁法师感觉这四天自己特别充实，特别快乐，真的完全没有想女朋友，更没有想任何污浊话题。 对此，捷克·乔治先生在联络喇叭那端的评价是： “你也可以第一天就哄回你逃跑的女朋友，如实相告，再顶着半异兽状态可怜兮兮地央求她，说你现在需要许多的精神安抚，然后直接在卧室里呆上四天四夜。” 洛森：“你再骂！你再骂！我告诉你我现在随时可能变成精神病！你再骂我崩坏后第一个来杀你！” 捷克：“……” 什么朋友啊jpg 绝交好了jpg 他叹了口气，觉得这只精不崩坏就很神经病了，然后反手给薇薇安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快点放安娜贝尔回来，某精再不吸兔大概要变傻。 本来就挺傻的，再傻就弱智了，好歹要拯救一下。 ……布朗宁法师并未体悟到朋友的用心良苦，如今的他拢吧拢吧被子，拢吧拢吧枕头，拢出熊窝后躺在冰冷冷的地板上，感觉自己成功抵御了诱惑。 不管如何，还是得到了“女朋友回来后也不愿意亲近我”的结果，减小了干扰源的影响，这是好事。 虽然我被赶出了我自己的卧室，但这还是我的胜利jpg 之后该怎么办呢。 哄她？ 不不不，哄好她那只兔子就会重新吧嗒吧嗒黏回来，甩着毛茸茸的大耳朵左蹭右蹭，说出“对不起我刚刚凶你”“好久不见想要晚安吻”之类的恐怖台词，完完全全就是让自己彻底崩坏的恶魔。 那，就找个出差机会，往外面躲一躲？ 但现在法师塔在放寒假，出差机会大概很难，就算要找，也无法明天就走。 要不，仿照蠢宝宝之前的做法，去捷克家里避一避，就说他“和朋友有约”？ 但捷克最近好像叒谈了新女朋友，之前反复强调让我暂时别和他线下联系，担心女朋友被我拐……唔，那不重要，去捷克家避一避吧，这个方法可行。 新谈女朋友的捷克：nd，洛森。 洛森想着想着，倦意逐渐袭来。 今天中午他吃的是安娜贝尔煮的泡面，而今天晚上的女朋友即使气到爆炸也还是给他炒了菜煮了饭，她一边忿忿地说“你迟早死在便利店的杯面里”一边挥动锅铲，最后端上桌的是青椒酿肉、番茄炒蛋、白菜炖粉条与酸辣豆腐汤——非常标准、正式的三菜一汤，尽管她用法杖上菜时似乎恨不得把汤盆砸在洛森的脸上—— 但到底，这是布朗宁法师终于同时吃到午餐、晚餐的一天。 也是他终于规律、营养进食的一天。 胃里很暖和，一点也不疼。 被子也很厚，即便是睡在地板上也不冷。 ……话说他早习惯睡地板了，之前磨合睡眠期他睡了一星期的地板呢。 与前四天比起来，今天的睡眠环境实在过于舒适。 随着思考速度的下降，布朗宁法师眼皮愈发沉重，渐渐地，他睡着了。 彻底，睡着。 放松了禁锢。 ——不知多久后，月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逐渐爬上精灵合拢的眼睑。 满溢、炸开的幽绿色跟随着纯白的光线漫出指尖。 【不知多久后】 安娜贝尔记得自己刚刚还在刷手机，心不在焉地看着“据称有不明生物半夜三更潜入马哲尔海峡、打碎3000米处探照灯只为捕捞稀有银鳕鱼”的沙雕新闻。 她当然是睡不着的，她都想念某个抱抱五天了，这次还生了那么大的气。 布朗宁法师日常中最性感的动作就是叼住发圈绑他的栗色马尾——这都是法师塔所有女法师公认的了，鬼知道他靠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祸害了多少女学徒，还能毫不自知地在陌生女店员面前做了三次！ 而那可是雨天！雨天！ 不仅仅是绑头发，还在别人面前暴露了“头发被打湿”的状态吧！ 明明是只有她能看见的！！ ——斯威特法师坚决不可能告诉他任何有关“法师塔最想睡的男法师”的女法师茶水间八卦，也坚决不会对他大声嚷嚷“你不准在任何除我以外的异性面前绑头发”，这个句子光是写在纸上都够神经质的——但谁让这是一举一动都很辣的布朗宁法师—— 安娜贝尔可以霸占他的摩托后座，可以霸占他的机车头盔，可以用爪子在他的皮夹克上盖满印记，但她唯独没法标记他“绑头发”这个动作。 对此她气好久了。 真的气好久好久了。 这次看到的，看了三次的，还是个压根不知道他有女朋友，被他为了茶叶蛋捧了好几句甜言蜜语的店员。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干脆变一场茶叶蛋龙卷风砸死他！ 安娜贝尔一边气，一边不甘心。 越气越清醒，结果，好像只有抱抱才能安眠了。 ……可恶！蠢熊本体与蠢熊提供的大抱抱就应该分开看！ 她气蠢熊本体、恨不得用蛋壳砸死他与她眷恋蠢熊提供的大抱抱完全、一点都不矛盾！ 她刷着手机新闻，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不能亏待自己。 安娜贝尔知道没心没肺的混蛋肯定会早早睡着，她就等着凌晨时他睡熟，然后暗搓搓抱着枕头跑到客厅，钻到他的抱抱里补觉呢。 这样第二天早上，她还可以以“你违反规定进卧室抱我了吧”为由冲他大发脾气。 想着，想着，坚决要等布朗熊睡熟、再潜伏过去的安娜贝兔，理应是十分清醒的。 ——但不知怎的，好像只是眨了眨眼，又好像只是划动了一下手机屏幕—— 她就眼皮一沉，视野一黑…… 继而，陷入了这里。 蓝白相间的便利店。 窗外只有黑沉沉的雨，与黑沉沉的夜。 安娜贝尔独自站在柜台后。 “……哎？” 什么情况？ 她迟钝地摸了摸自己，发现身上是一套制服——有胸牌，有领带，有紧身的小马甲，还套着天蓝色的围裙，套着一条及膝小套裙—— 等等，这难道，是便利店店员的制服吗？ 她调动了一下自己模糊的记忆，觉得有哪里不对。 店员的制服，应该不会这么紧，这么小吧？ 别说扣得紧紧的小马甲……套裙下是一双十分紧绷的白色过膝袜……以安娜贝尔的娇小、纤细的体态，这双白袜却紧到卡在皮肤里、微微下陷，在她大腿的那圈勒出了一些些小肉来。 安娜贝尔不适地动了动，脸上莫名发热。 明明是没怎么暴露的制服，但她就是觉得很奇怪。 难道……又是梦境？ 但梦境里，不应该出现醋栗、荆棘、和那座森林吗？ 这座便利店是什么情况？ 呃……不太可能是布朗宁的梦境吧，便利店对他有哪门子的特殊意义啊？ 大抵是，我过于生气，在自己的梦里，构想出了他描述的场景？ 安娜贝尔的理智已经做出了判断，但不知怎的，她的直觉依旧在暗示—— 这个梦，是梦境魔法。 毕竟，“陷入”之前，她应该很清醒地在刷手机，不可能睡着了。 失去意识的过程非常古怪，好像只能用魔法来解释。 ……但那头蠢熊今天把我惹得这么生气，还构造出这种梦境，不声不响把我拉进来干嘛？再气我一遍？ 安娜贝尔独自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想不出所以然。 最终，她有些生疏地走出柜台，决定去店里的其他场景看看。 走动时安娜贝尔注意到了自己视线上方有一些的遮蔽——是戴着店员帽吗——肩膀两侧还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着，在一摆一摆。 【嗯，是挺可爱的，这年头会戴着便利店店员帽梳双马尾的漂亮女孩已经很少见了。】 ……不会吧。 安娜贝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脸上的热度陡然攀高。 不会吧？ 她可从来没扎过双马尾啊？ 这么幼稚、少女的发型—— 难、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梦境吗？ 唔，唔，的确，这么久这么久没接触……今天回来时还隐隐抱着那样的想法……听到他随口描述可爱女孩、又狠狠生气的自己，的确有可能构造出这么一个梦境啊！ 安娜贝尔经历过那种梦。不止一次。 她太知道自己的潜意识会怎么构建梦境……按照洛森曾随口说过的某句话，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某个爱好……唔，唔……那接下来，接下来就是…… 仿佛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店员小姐原本忐忑、迷茫的步子坚定起来，缓缓地向窗边的最后一排货架挪动。 绕过那里，就是吧台区。 ……而果然，笼罩在深夜、暴雨中的便利店，只有一位客人坐在那儿，背对着她，手边放着薄荷糖与拿铁。 圆珠笔在便签本上划出“吱里吱里”的微小噪音，有点令人心烦，也有点好笑。 这很正常，毕竟，就算书写最华美、灿烂的魔法灵感，他也只舍得使用最廉价的圆珠笔。 洛森·布朗宁打湿的栗色长发上，甚至还草草搭着一条一次性毛巾。 他沉溺于记录某段繁杂的咒文，根本无暇抬手去搓干，毛巾只是堪堪搭在那里，顺着长发上划下的、细密的水珠一起。 那袋子彩色的廉价发圈，随意散落在旁边。 ……真是的。 安娜贝尔踱步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了这蠢货像熊耳朵一样懒散耷拉的毛巾。 “喂。” 开口理应很有气势，但细听有些发颤：“都湿了，蠢蛋。” 圆珠笔划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蜜糖宝宝？” 他转过脸，眼神里闪动着许多安娜贝尔熟悉的情绪——他看向她时一定会浮现的情绪——但同时，还有惊讶、不安与茫然。 “这是梦……” 他与她同时开口。 安娜贝尔意识到什么，清清嗓子。 “那个，这大概，是我的梦。” 洛森的视线茫然地下移，从她紧紧扣住的小马甲，她扎起的双马尾，她一字形的小套裙，移到了她白色丝袜的边缘，然后黏在了上面。 他无意义地发出一组象声词：“哇……哦。” 安娜贝尔不适地扯了扯前方天蓝色的小围裙。 她这才发现，相较正常的便利店制服，这条围裙非常短。 “所以。” 她努力撇开心里奇怪的感觉，又清了清嗓子。 “那个，这次……你在我的梦里，是什么角色？” 真正的洛森·布朗宁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也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视线必须坚定地黏在自己刚刚被黏住的地方。 安娜贝尔非常不安地动了动腿。 “……呃……我想……既然这是梦……” 好半晌，他才像从什么石化魔法里复原似的，僵硬放下了圆珠笔，慢吞吞地说：“我的角色是……过分的客人？” “啊？” 安娜贝尔还来不及问“为什么”。 就感到细长的、柔软的枝条爬上了膝盖。 第268章 同居日常八 同居日常八 今天中午绝对不再偷听！！ ——摘自斯威特法师某本废弃的工作手札 “性感”这个词, 在安娜贝尔刻板的人生中第一次模糊浮现，来自于他耳后的红痕。 ……那是法师学徒交流赛前夕，她被他身上的香水味道激得失去了理智, 趁他昏昏沉沉时，留下的痕迹。 似乎是从那天开始，她觉得自己内心有个黑盒子被打开, 注视宿敌时多了某种奇怪的波动，而深夜陷入了以他为主角的荒诞梦境。 安娜贝尔一直是个愚笨、敏感、胆小的学徒, 起初的梦境几乎全是母亲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而梦里的东西深深吓到了她, 只被她一股脑归类到“污泥”里—— 况且，配合着男朋友万般不忍、分外胶着、每一次都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纵容，直到他离开后的第三年，她才逐渐接受，做那样的梦，是暗示着“渴望”。 他离开之后，她才发现, 夏日运动会看台上隐隐的偷窥、对他穿圆领t恤的执念、在掌心里烫热、又被无意识吞咽下的冰镇绿豆汤……都暗藏着某种渴望。 并不纯洁，十分灼烈。 独居时她开始做成人的梦境, 潜意识传递的渴望愈发剧烈，醒来后的自我厌恶便愈发浓郁。 她最喜欢的男孩，最喜欢纯洁甜美的女孩。 她从未是那个类型, 只是善于装腔作势罢了。 在那样沉郁的心理状态里度过数年, 变成一个更加卑劣的女人，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归。 安娜贝尔付出了那么多年的努力消除后患, 终于执掌家族权柄的那天她差点就忍不住发动属下寻找那混蛋的踪影——但还是忍住了, 作为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宿敌, 没谁比她更明白，想要找到洛森·布朗宁，只有他自己愿意回来。 即使回来后的洛森看上去很冷淡。 但她才付出不到两周的莽撞追求，就重新把他哄了回来。 很容易。 相较他对她长达数年的追逐、他曾经多次被拒的告白，安娜贝尔的挽回，实在太容易了。 洛森从没拒绝过她：只要视线一相对，安娜贝尔就知道，对方依然抱着读书时给她的纵容与喜爱。 而他根本就舍不得她去经历自己曾经历的追逐，也绝不可能拒绝她的告白。 安娜贝尔深知这一点，她明白自己应该愧疚的，但大抵是继承自斯威特血脉的恶劣吧，她心里更剧烈的，是卑劣、隐秘的欢喜。 安娜贝尔甚至顾不上去思考自己的举动是否公平，自己的追求是否正式——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她就急切地接近他，穿着露出度恰到好处的衣服，站在无人的地下停车场，发出属于成人的邀请。 想亲他的耳朵，想吻他的眼睛，想重新以伴侣的身份站在他身边，向全世界高傲地展示自己名正言顺的所有权。 安娜贝尔承认，作为一个卑劣的斯威特，他们复合的第一天，她心怀鬼胎。 邀请他与自己发生关系，无疑是最快能得到他所有权的办法了。 她等不及了。 ……而一如过去所有的要求，对方纵容了她。 安娜贝尔不知道洛森把她带进卧室时在想什么，但她自己其实是有点愧疚的，愧疚利用了他，愧疚利用这种行为。 她最喜欢的、帅气非凡的精灵，安娜贝尔清楚，他会对一个异性做这样亲密的事，理由只可能是渴望她。 不像自己……满脑子的占有，诱导，快速，利益……满脑子的阴暗想法。 她渴望他吗？ 不，应该，只是渴望占有他。 这里是有区别的。 布朗宁与斯威特的区别。 再没什么，比和一只本性忠贞的精灵发生关系更能令她安心了。 ……然而，事情开始变得很奇怪。 那几夜她所得到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与梦境完全不同，也与浅尝即止、小心翼翼的年少时光完全不同。 真实，滚烫，剧烈且鲜明。 没有空闲留给她退缩、更不可能有余裕害怕，双手手腕被发带缚住、所有的理智都被搅得七零八碎。 这根本就不是从未经历的她可以控制、利用的东西。 太过危险，远远超出了安娜贝尔的预期。 偶尔，当她被翻过来，当她正面迎接亲吻，当她在思维里那零碎、剧烈的光斑中对上他绿色的眼睛——窥见他眼底比自己更深、更可怕的幽暗—— 【他真的柔软地纵容了我吗？】 【是不舍得拒绝，还是诱骗我主动？】 【……是故意。是诱骗。是势均力敌的宿敌，同等的心怀鬼胎。】 安娜贝尔心里升起恐惧，她猛地发觉，自己好像是走进了某种野兽假装无害设下的陷阱。 漫长的分离，她成了卑劣的女人，而他只会比她更加无耻。 温柔都成了某种诱骗她踩入骗局的手段。 想利用他，却被反利用。 这次宿敌斗争，是她输了。 但洛森再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他已经给足了整整一周，既然她没有逃跑，还离陷阱越来越近，那就活该被吃掉。 安娜贝尔思维中的光斑在跳动，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张嘴发出的是哭泣还是尖叫，事后才从某个无耻之徒的手机录音里得知那是夹杂着抽噎的求饶。 在这宿敌精心设计的陷阱里，她的认知也被一并撞得稀碎。 “性感”这个词。 原来不止于年少时，匆匆一瞥的某个痕迹。 更不是最青涩的交往时，某种被压抑的喘息，某份温吞、安全的怀抱。 它……是…… 恶劣的。 【被渴望占有的，是她自己。】 不知是第几夜，发带终于松开，浑浑噩噩的安娜贝尔从光斑里挣扎出来，试着要一杯水。 洛森便稍稍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他撑起身，眉间带着隐隐的暴躁，抓过自己披散的长发，又随手展平她手边满是湿迹的发带。 他看上去很不适应长发。 又或者只是刚刚被她抓疼了。 ……是后者吧？ 安娜贝尔迷迷糊糊的，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一杯水就递到了唇边。 她没力气把自己支起来，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吞咽着。 而对方更加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安娜贝尔突然很委屈。 她被骗了，是她输了，但就算承受嘲讽，也不能是在这个刚刚被亲吻的夜晚啊。 她承认宿敌可以假装柔软把任意一个女孩骗上床，但她拒绝听到这时骗子暴露的不耐烦。 她忍不住开始想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是否真正勾搭过漂亮女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对方是否是初次，就和他之前在自己耳边微微诧异的提问一样。 果然，还是讨厌这个。 就像讨厌他烟雾缭绕的侧脸，讨厌他陌生的穿着打扮，讨厌重遇那天他等在电梯前、气质奇怪、像是某个混乱酒吧深处的背影。 变了。 布朗宁法师，到底不再是布朗宁学徒了。 安娜贝尔心里难过，刚想出口抱怨几句，就见洛森把她那条沾染着暧昧痕迹的发带叼进嘴里，单手梳理着耳后纷乱的长发，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端着递给她的柠檬水。 ——原来，他流露的不耐烦，仅仅只是针对自己碍事的长发？ 安娜贝尔立刻不委屈了，她正准备耀武扬威地嘲讽他蠢到连头发都不会扎（虽然她自己也不会），就见洛森单手分出几缕长发绕了几圈草草固定，然后取过被叼起的发带，系了上去。 她的发带。 沾染着暧昧痕迹的，她的发带。 安娜贝尔觉得自己就像被什么东西劈中似的，某种热度从脚趾一路升上来。 洛森扎完头发，看了看她。 任性要求总是一大堆的麻烦小姐红着眼睛，她咬着嘴唇，索要的水淌了一半，打湿了之前草草拢起的衣襟。 “……不渴了？” 她没答话。 于是他把水杯放回去，清脆的玻璃敲击声似乎唤醒了什么，安娜贝尔慌忙惊醒。 “等……” “这里，都打湿了。别浪费。” 后续的事再次淹没在夜里。 心怀鬼胎的斯威特按照计划拥有了他，获得名正言顺的身份，大大方方地展示所有权。 但她也按照计划被布朗宁打败、输得一塌糊涂，数天后终于挣脱夜晚的暧昧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含糊答应了和他荒唐一星期。 恶劣。 恶劣至极。 而原来，哪怕知晓他是忠贞的精灵，哪怕真正发生了能把他捆牢的关系——安娜贝尔发现，自己依旧无法完全“占有”对方。 她终于正视多年后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她不得不注意到许多同事注视他的眼神。 泽奥西斯学院的每个女学徒都默认着“斯威特与布朗宁”半真半假的绯闻，况且贵族女学徒永远不可能爱慕一个贫民，更绝不可能不顾廉耻、在学校暴露自己的欲望——但法师塔并非如此。 他在这里只是个神秘到来的成年男法师而已，年轻、帅气、独身的男人。 甚至没多少法师知晓他的名字，安娜贝尔无数次听见女法师们在茶水间吃吃地笑，给他起亲昵、暧昧的外号。 ……她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她早预想到会有人谈论他。 但安娜贝尔第一次直面这么多异性，窥视他的眼神。 成年、研究精湛、阅历丰厚的聪明女人们。 这里到处都是。 并完全接纳了变得恶劣、奇怪的他。 她们觉得他夹烟的手指很性感，她们觉得他粗糙的飞行夹克很性感，她们喜欢他的摩托、他的手提箱、他的高领毛衣。 他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变化成长的一切。 在那些女人的闲谈议论里，那家伙就是行走的荷尔蒙，最想拉上床的男明星。 【但那，不只是头蠢熊而已吗？】 安娜贝尔不明所以。 似乎除她以外的每个异性都能体验到他的魅力——不出于爱意，不出于心动，仅仅想要品尝一夜激情的大有人在。 安娜贝尔远没有她们自信、大方、洒脱，艰难学习接纳、理解自己的欲|望就花了她九年，在那些女人的对比下，她觉得自己像是名为斯威特的泥潭里泡出来的黑蘑菇。 哪怕是正式复合，她也无法拉下脸在那方面要求他什么——她甚至每次亲热都会小声求他关上灯，拉紧窗帘。 藏起来。 把无法抑制的冲动藏起来，把不再是学徒、变化多端、招惹着旁人欲望的布朗尼藏起来。 【我是个无趣的女人。】 【……无趣，又卑鄙。】 那段时间她还告诉他，想要“初恋般的感觉”，强制禁止了一切成人的发展，要他保持纯洁无害地待在自己身边，约会吃饭看电影，结束后各回各家。 洛森同意了，老实说，安娜贝尔不明白他为什么同意。她看出他被这个无理要求弄得有点难捱。 她提出这个要求，无非只是冲他撒气。 莫名的怒气。 【你干嘛要变成这样？】 【你干嘛让别人看你？】 ……安娜贝尔愈发频繁地潜入那些八卦的闲谈，为此甚至精进了自己的隐形魔法。 午休时间她可以抱着便当盒，隐形在八卦聚居地待上一整个小时，边听边烦躁得戳烂饭盒里的食物。 她总忍不住去听，却不肯承认自己随之愈发焦灼的内心，更不肯承认那些女人话语中描述的布朗宁。 “那才不是我男朋友”“他根本就不抽烟只是需要烟雾而已”“他迟早会丢弃我讨厌的那件飞行夹克、天天穿t恤的”……这样闪过的想法，才能让安娜贝尔好受一点。 直到某个貌美的女人弹弹指尖的香烟，说： “你们没看见他扎头发的模样吗？天，那可真够辣的。” 恰当好处的线条感，漫不经心的神态。 举起的手臂在喉结上投下阴影，叼着的发圈让嘴唇出现一小块被谁咬下似的粉白。 其余女法师们立刻“我懂我懂”的附和起来，场面热烈起来，像是三更半夜共同看完小电影的大学女寝。 而安娜贝尔猛地下手，“嘭”地戳穿了饭盒里圆嘟嘟的土豆泥。 土豆泥：“……” 初次时见到的那个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很不耐烦地，用她的发带，把被她抓散的长发系了起来。 ——这一刻，戳着土豆泥撒气的斯威特法师万分嫉妒地认识到，这些嘴碎无聊的女人真的发现了他性感的地方，而且她们以往所谈论的也全是洛森·布朗宁性感的地方。 即使是她的蠢熊，成熟后也变成了行走的荷尔蒙。 当天安娜贝尔饭盒里的土豆泥死于非命，当晚作为约会对象的布朗宁法师更是遭到了好大一通毒液喷洒。 他只好把带有三个巧克力冰激凌球的可丽饼打包带走，送怒气冲冲的安娜贝尔回家，把食品袋递给她，祝她晚安，就打算遁走。 今晚女朋友的怒火也太不寻常了，连三个巧克力冰激凌球都安抚不下来。 安娜贝尔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没有理睬他的告别。 好半晌，她抬起头来，眼眶和某个夜晚一样，湿湿的，红红的。 “要不要进门喝杯咖啡？” 晚上九点喝什么咖啡，这无疑是邀请。 但洛森立刻说：“不要，谢谢。” “……为什么？我想做了。” “你不想做，蠢宝宝，你现在的状态应该是想用什么大型武器暴揍我。” “……那你进来，在我公寓的沙发坐一会儿。我去泡杯香草茶，想冷静一下。” 安神静气的香草茶无疑比夜晚九点的咖啡好多了。 于是布朗宁法师欣然应允，坐在她小公寓的沙发上，五分钟后看着一杯咖啡“嘭”地扔到茶几上。 女朋友举着法杖：“蠢熊，做不做？！” 他：“……” 女朋友“嘁”了一声，脸上摆着鄙夷的表情，提起裙摆，露出避免长筒袜下滑的蝴蝶结绑带。 他立刻连滚带爬地奔过去。 ……斯威特法师如此不走心的引诱便这么成功了，她又被恶劣的混蛋带着荒唐了一夜，熟悉的破碎光斑再次充斥脑子的时候，安娜贝尔想，就这么放弃思考吧，反正她注定是个卑鄙无趣的女人。 但中途，午夜的间隙，他停了下来。 “不开心吗？” 即使灯光全部关闭，即使窗帘紧闭，安娜贝尔也能想象那双含着关切的绿眼睛。 “到底怎么了？” 他在她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了一个不掺杂任何成人念头的吻。 安娜贝尔有点想哭，但事实是她刚刚一直在哭。 她没有说茶水间的种种。这份因为随意的评论而起的嫉妒实在显得自己太蠢了。 她只是说：“我觉得我很麻烦。” 心思又重，阴影又深，天生就带着斯威特式的阴暗，永远不能做洒脱自信、坦率表达的薇薇安。 “嗯？那当然很麻烦。恭喜你九年后终于认识到这一点，蠢宝宝。” 一听是这种突然蹦出的斯威特式纠结，洛森就放心了，他满不在乎地拍拍她，还揉了一把。 安娜贝尔：“……我在说正经事！手拿开！拿·开！” “安抚你呢。不气不气。” 谁安抚人会安抚那里啊？！ 安娜贝尔气得踢他，然后又被抓住脚踝，拖入后半夜的破碎里。 “真麻烦。” 对方还这么评价：“嘶……这样真的很麻烦，蠢宝宝，别夹了。” 安娜贝尔恨不得一记十字剪刀脚夹爆他的熊头。 但没办法，恶劣的、恶劣的熊早有所备，她那两条刻板、不够可爱的蝴蝶结绑带早就被灵活拆开、系在了小床两侧。 别说剪刀脚，安娜贝尔连合拢的动作都做不到。 ……那次之后她再没把“麻烦”这个评语放在心上，也拒绝去想起这个词。 毕竟，那夜他一边说着“麻烦”一边对她做了多么混蛋的事啊。 第269章 同居日常九 同居日常九 经过那一夜, 安娜贝尔就差患上“麻烦”ptsd了，而洛森后续愈发频繁、可恶的骚扰也让她没空去剖析自己。 那之后安娜贝尔开始因为各种各样的正事忙碌起来，藤蔓的袭击, 森林计划的展开, 白焰魔法的开发……就算偶然挤出空闲, 也会被男朋友强制拖进破碎、荒诞的夜里。 她再没功夫去想这想那, 能有的力气都用来揍得寸进尺、不知疲倦的他了。 其实安娜贝尔在对男朋友撒气这方面一向是做得很自然的，不论读书时还是工作后, 大事小事不顺心她都喜欢转头怒怼布朗宁，反正布朗宁本来就特别混蛋，她怼得特别理直气壮。 而且布朗宁怎么被怼也不会真正生她气，顶多就是气一会会，然后安娜贝尔冷哼一声继续满脸鄙夷地提起裙摆, 他就能立刻连滚带爬冲回来。 特别不要脸。 区别只是读书时的安娜贝尔更张牙舞爪一点，看到他在校门口搭讪美女顾客直接冲过去一通暴打，展开好一通你死我活的宿敌斗殴； 工作后和他坐在某家田园风餐厅的窗边位置, 听到他叒嘴瓢对服务生说好话, 斯威特法师只是一边面不改色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一边在桌下伸脚过去, 狠狠把高跟鞋鞋跟踩上他鞋背，还转了一圈。 洛森：“……” 换做读书的时候, 他这时绝对已经把叉子扔过去了，骂她疯女人了。 现在只能默默捂住脸，微斜着肩膀，咽回表达疼痛的抽气声。 被女朋友撒气实在是布朗宁法师的日常, 但任何一个类人生物都能看出她那段时间的撒气格外暴躁、格外不讲理, 以至于神情古怪的服务生拿着点菜板离开后, 洛森实在忍不住抽冷气的声音。 因为安娜贝尔的尖锐的高跟还踩在他的鞋上，反复碾压。 “蠢宝宝，那个女服务生今年五十五岁了，我对她说好话只是想让她给你把情侣套餐里的柠檬蛋糕换成大份的樱桃黑森林！” 安娜贝尔这才收回鞋跟。 “反正你活该。” 她简洁地说，继续埋进复杂的家族文件里。 洛森：“……” 洛森只能揉揉眉心。 主动提约会的是她，在约会的时候沉迷公事的也是她，从见面开始就没给他好脸色看的还是她。 宿敌的心理活动永远是他最艰深的研究课题。 洛森自己也知道，他一时嘴瓢被女朋友教训是日常了，从相识的那一刻开始，安娜贝尔就无休无止地在教训对陌生人嘴瓢搭讪的他——就连出于打听情报的意图和同性套近乎她都会出手敲打他——范围下到七岁小女孩上到五十岁大叔—— 正如洛森曾叹息总结出的，她从来是教训自己的“言行不得体”，不会介意任何被他提及的对象。 安娜贝尔·斯威特，是位把“正确性”摆得太重的端庄小姐。 她对伴侣的占有欲大多是出自一种斯威特血脉的控制欲，洛森猜，这个过分理智、强大的女人就没什么“嫉妒”“吃醋”的可能性。 毕竟这种情绪的前提是对自己魅力的不自信，只有他这样缺点多多的穷鬼才会长年累月泡在里面——连无聊虚假的绯闻都在意得不行——而全法师界最漂亮、富有的女孩当然不需要瞻前顾后、忐忑不安。 他承认，有时，当着她的面对他人言语轻浮，是故意的。 出于长年累月浸泡在嫉妒情绪里的不平衡，就是故意想把她也拉下来，也惹她生气。 ……但好吧，每一次，都没见过对方什么大反应，反而被她教训得很凄惨。 洛森自己也明白这种行为的幼稚与拙劣，但他就是忍不住，继续嘴瓢，只好继续每次被修理。 ……是他活该。 在这方面，她从来是反应迅速，报复时间都不超过一小时的，现在都能一心二用，一边揍他一边沉迷工作了。 安娜贝尔从没真正生过气。 作为宿敌，他看得再清楚不过——这个事实真让洛森沮丧得不行。 更令他沮丧的还是自己：不管对方是否表达不爽，每次下意识嘴瓢后，他都会下意识巴巴地解释清楚，动机目的过程详细无比，细到根据对方衬衣污渍的推理分析。 ……虽然这个女人压根不上心。 大概就算是某天深夜在便利店想骗两颗茶叶蛋吃随口夸了店员，他也会主动去找她汇报认错吧。 嘛，不过，洛森也早习惯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早就习惯的这个苦恼，现在的问题，是她明显不对劲的情绪。 从在路灯下见面就不对劲，既然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嘴瓢，那就是什么别的原因了。 洛森想了想，脑中闪过安娜贝尔在法师塔一整天的日程表，然后拆开了每一步逐个分析。 安娜贝尔又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他一下。 “在约会，”口气很恶劣，“不准走神。” 对面的男朋友“唔”了一声，绿色的眼睛越过桌上的烛光，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你有事吗混蛋巧克力？皮又痒？” “没。” 他收回视线，突然笑了。 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巧克力混蛋一如既往地和她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 结束约会，送她离开，停在门前，安娜贝尔继续板着脸要求一场作为收尾的性|爱，再被拉进无法思考的光斑里。 被索求的感觉很好，能让她暂且遗忘所有负面情感……虽然安娜贝尔耻于承认。 况且“那些女人再如何议论也绝不可能被他真正亲吻”，这点认知她还是很清楚的。 但那次约会之后，偶尔男朋友会从自己的楼层离开，特地来到她工作的楼层，约她吃午餐，或别的什么。 万圣节那天中午的胡闹、刻意拿着他的钱袋去买一只很怪很难吃的汉堡，就是发生在那个时期。 安娜贝尔曾猜测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要找自己坦白——譬如中午在法师食堂打饭时为了几块多出来的红烧肉又嘴瓢夸了打饭的女孩可爱——但她明明就不怎么在意这种小事，就算来坦白也只会遭到一次锤击，作为宿敌的他应当一清二楚。 但其实，次数远不止“偶尔”。 几乎是没有重大研究工作的“每天”。 安娜贝尔并不知道，因为大多数时候洛森甚至不会走进她的办公室打扰她研究，仅仅靠着墙，看着钟，指尖在抱起的手臂上一点一点，看上去有点不耐烦。 如果有和她同层的法师靠近，他就笑着和对方打招呼，自来熟地聊几句，再接一句“我在等着接女朋友一起吃饭”。 等到午休时间真的即将到来，他又耸耸肩，半真半假地抱怨说“她又为了研究放我鸽子，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工作狂”，再转身离开。 转身离开，下次再来等待。 不知不觉的，整个法师塔的女法师都知道了布朗宁法师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是安娜贝尔·斯威特，斯威特家的那位高傲女法师，整天忙于研究对他爱答不理，只偶尔不情不愿地被拽去食堂，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 而不知不觉的，安娜贝尔再没有听到流言。 女法师们在茶水间的议论心照不宣地跳过了某个有主的男法师，更何况对方的作态看上去还是女方可怜巴巴的舔狗。 ……安娜贝尔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的心情迅速变好，阴郁的情绪越来越少，以至于她不再半强迫式地勒令男朋友和自己约会，不再板着脸要求一场性|爱。 她太喜欢没人和她抢夺洛森的感觉，说到底，那只是她的蠢熊，别人干嘛要一点一点列出、看得那么仔细、心动？ 没有后顾之忧，自然全身心地沉浸到正经的工作里——家族事务，法师塔研究，洛森的森林计划—— 前段时间早就被那混蛋趁机荒唐的索求弄得烦不胜烦，这段时间的清闲正好。 对此，男朋友的回应只是几个表达懊悔大哭的表情包，没再纠缠。 他们默契减少约会的次数，停止亲热，忙碌起来。 ——太默契了，他也退让得太轻易，以至于直到数月、数月后、待在奇怪梦境里的这一刻，安娜贝尔才反应过来，他们很久没有发生真正的性。 同居之后，她所体验到的，都是本应属于年少时光的试探。 浅尝即止，堪堪打住，温柔又安全。 ……曾属于夜晚的那些光斑，曾荒唐、过分、恶劣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这本该是件好事。 安娜贝尔觉得自己应当不怎么喜欢那份恶劣，她曾那样索要无非是为了间接索要一些占有权。 她绝对不渴望他，就和很久之前剖析的一样，她只是渴望占有他。 既然蠢熊已经老老实实地双爪奉上了所有权，她的渴望就不需要存在。 ……那她，为什么会主动坐在收银台上，放任他带着水汽的手指解开小马甲的纽扣，放任细长的枝条撕裂自己的丝袜？ 这明明只是个梦，这甚至不是真正的他。 【夹烟的手指】 【粗糙的飞行夹克】 【摩托、手提箱、高领毛衣】 【叼起发圈扎头发的动作】 ——这些，明明此刻，都没有。 洛森·布朗宁的手指还在她的纽扣上滑动，幽绿色的荆棘早已卷高了她的一字裙摆。 她觉得自己此时很镇定，但事实是她连指尖都在发抖。 似乎是察觉到安娜贝尔起伏不定的情绪，他抬头，看了看她。 糅杂着危险感与安全感的眼睛，幽绿色漂亮得无与伦比。 安娜贝尔不再发抖。 或者说，她不再具有发抖的力气，她紧绷的神经随着这一瞥全部松开。 没有。 都没有。 任意一点被他人指出、被谈论的性感地方，此时都并未显露。 他仅仅是看了她一眼。 “不愿意吗？” 嗓音很低：“也是，今天梦里的你怎么这么乖……都不反抗……” 安娜贝尔感到在自己腿上盘桓的枝条退却了。 她有些慌乱地伸出手，抓上他的肩膀，指头又摸索着，插进了他还在滴水的栗色长发里。 “太湿了。” 发出这么一声微乎其微的嘟哝，然后揉乱了它，着迷地把玩着发丝穿梭往复的触感。 幽绿色的枝条一顿，他微微垂下的睫毛也顿了顿。 安娜贝尔急促地喘息一声——本打算退开的东西探出尖刺，像撕碎丝袜一样撕开了她马甲的倒数第一颗纽扣。 它们从下而上生长。 而他从上而下探入。 ……枝条的细软，手指的粗糙，都这么鲜明…… 这么恶劣。 安娜贝尔抓紧了他的长发，求饶般开口：“我渴……” 吻便献上来。 不同于现实的、绝不打算浅尝即止的那种吻。 可落在哪里了？ 哪里都落到了。 便利店的白炽灯管、所坐的剔透干净的收银台，这些东西都与夜晚窗帘紧闭的卧室不同。 安娜贝尔终于害怕得蜷缩起来，但这也太晚了。 对方的手指像拆礼物一样把她尽数拆开，暂停了令人混乱的吻，咬住了她的耳朵。 安娜贝尔开始掉眼泪。 “条形码在哪？” “……什么？” “商品条形码，店员小姐。总不能用收银枪扫这里吧。” 言罢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安娜贝尔发出了被揪住兔尾巴一样的叫声。 “我……没……” “唔。还是不愿意？” 安娜贝尔摇摇头，她攥紧了他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混沌的脑子甚至想不出要求他把灯关上。 他又看了看她。眼底滚动的东西深沉得可怕。 “这个梦真棒，我都不想醒来。” 安娜贝尔听见他这么叹息。 她突然又升起一股阴郁、焦躁的情绪——如此熟悉的情绪——却不针对旁人，针对梦中的她自己—— 现实中的我，也可以穿成这样，也可以很棒，也可以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 ……等等，她在想什么？ “渴。”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安娜贝尔低下头，再次这么要求。 她又一次沉进危险的吻里。 第270章 同居日常十 同居日常十 洛森就知道, 让安娜贝尔搬进自己的公寓是个巨大错误。 ……否则他也不会失去了睡在自己卧室的资格、也不会被毁掉了一向优质良好的睡眠、也不会凌晨三点在地板上骤然惊醒，万分抑郁地深觉时间倒流、而自己回到了无比躁动的青春期—— 否则也不会，凌晨三点半, 夹着被团成球的被褥, 一脸沧桑地走进洗衣间，感觉像再次来到大海。 然后和拿着法杖蹲在滚筒洗衣机前的女朋友对视。 安娜贝尔：“……” 洛森：“……” 洛森默默打开了洗衣间的电灯，确认这只蹲在洗衣机前、眼巴巴瞅着观察窗玻璃的蠢兔子不是自己的幻觉, 或另一个可爱的梦境。 ——毕竟她此时没有穿她那件长袖长裤的灰色家居服，她此时身上只套了他那件陈旧的泽奥西斯校服衬衫, 漂亮白皙的双腿蜷缩在一起, 脚后跟泛着某种绝对很好舔的红晕。 ……这怎么看都是另一个可爱的梦境嘛。 也许他可以再…… 想到这，布朗宁法师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 安娜贝尔：“……你在干嘛？” 试图清醒。 确认现实。 泽奥西斯第一骗子立刻诚恳道：“对你道歉，蜜糖宝宝, 对不起, 我刚才有点失眠, 没忍住叫了宵夜外卖，结果麻辣烫汤汁都弄洒到被子上了。” 哦。 安娜贝尔眼神漂移了一下：“没关系, 我睡前也在吃零食，结果不小心把奶茶洒你床上了。” 洛森“唔”了一声：“所以才换了家居服？” “嗯……咳，对, 奶茶洒到家居服上，又洒到了床单上。” ——其实是立刻冲进卧室里配套的小淋浴间清洗黏黏糊糊再换掉身上乱七八糟的——这怎么可能说出来啊？！ 安娜贝尔嘟哝了几个象声词，洛森的精灵耳朵立刻听清了, 但没听懂，咕咕叽叽的, 大概是兔子语。 ……他耳朵有点痒。 女朋友不说话了, 转过脸, 继续盯视小小的观察窗。 滚筒洗衣机没有启动，墨绿色的床单被套静静躺在观察窗后，她一直保持着那个蜷缩的蹲姿抓着法杖，死死瞪着它，严阵以待。 洛森猜，这位大小姐，可能是不会用洗衣机。 于是他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脏衣篮，还左右叠了叠确保盖好，然后俯身|下来，按了几个按钮。 机器嗡嗡嗡震动起来，安娜贝尔一惊，立刻往后一蹦。 洛森及时拎住了她的衣领防止摔倒——真像兔子啊。 也许是因为刚刚那个过于荒诞、恶劣、过分的梦境……洛森现在对她格外纵容。颇有点大清早起来制造一堆甜点蛋糕的劲头。 毕竟，这次梦里的女朋友未免太可爱了些，不反抗，不骂人，连一次拒绝都没有，几次过分后就抽抽搭搭开始掉眼泪，下意识推拒后还生怕被他误会，反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以往，他梦里的安娜贝尔都高傲、冷酷、毒舌，远没有这么柔软。 不。 说柔软，还不是很准确。 是……香艳，才对。 要知道，哪怕因为梦境本身的属性，他的记忆、感受都那么模糊，也能记清某些无比沸腾的细节。 灯火通明的便利店，可爱的店员小姐，她甚至纵容他拆开包装、在她肚脐上吃小熊软糖。 ……嘶。 要趁细节还清晰，赶紧抓出自己的画纸才行。 ——啊啊，那可是第一次能在光源充足的地方欣赏那时候的她，就算在梦里只能留下朦朦胧胧的感觉，也足够现在回味—— 所以，现在洛森其实心情很好，也没有之前几天那样紧绷，不仅制止了她摔倒，还直接把现实的安娜贝兔拎到了自己身边，并揉了一把。 对方的红发蓬蓬软软的。 而一想到这是躺在他的床上睡乱的，而且他现在每天都能摸，洛森心情就更好了。 ……梦境和现实还是要分清楚的，嘛，在现实里要自动放低期待，总不能指望真的发生那么香艳的情节，这可是天下第一保守的安娜贝兔，物种特性就是害羞。 “已经很晚了，蜜糖宝宝。要不你先回去睡吧，我留在这里清洗。” 被揉头的女朋友触电般弹动了一下。 洛森以为她是不乐意，补充道：“奶茶渍不太好洗，机洗之后我帮你检查一遍，可能要用肥皂水再搓一搓。” 安娜贝尔一听他要检查，立刻挣扎得更厉害了。 她毕竟完全没有“那东西用洗衣液一泡洗衣机一搅便不会留痕迹”的生活常识。 ……这这这这种东西怎么能给他看呢？！ “没关系！” 斯威特法师振振有词，为表决心还双臂一展扑向脏衣篮：“正好我最近在钻研清洁领域的家务魔法，你去休息吧，我要待在洗衣间做实验，顺便把你的麻辣烫污渍也解决！”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立刻把堆着自己被褥的脏衣篮从她那里扯回来。 他这边的状况和奶茶不同，只用洗衣机搅完全洗不干净、绝对会暴露的好吧！ “我自己洗。你不会洗。” “我、我可以学！保证能洗得很干净！” “我不要你学，浪费水还浪费洗衣液。” “……你说谁浪费？” “说你。走开，蠢宝宝。” “……我不！” “走开。” “我要洗东西！” “不给。” “我要洗——” 于是凌晨三点多，这对宿敌为了“谁洗衣服”又在洗衣间打了一架。 但布朗宁法师仗着比斯威特法师高，夜太深也不怎么想引经据典展开辩论大会——主要是打到后期，他被女朋友乱蹬的脚撩拨得有点想抽冷气，才做过那种梦他现在的自控力可特别薄弱，这蠢兔子还尽往不该蹬的地方蹬—— 于是直接把安娜贝尔提了起来，展出、缠拢了数根收敛了尖刺的荆棘，把她高高地挂到了幽绿色的粗树上。 被挂起的安娜贝兔：“……” “笨蛋，安分待着。” 说罢转身就开始洗被褥。 安娜贝尔涨红了脸，但此时此刻缠拢、悬挂她的荆棘太容易令她回想起梦境里的——无比过分、撕裂自己衣服、还、还敢得寸进尺摩挲的—— 她下意识就不动了，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脚趾都蜷成了畏缩的弧形。 等到洛森处理好所有污渍，将其丢进洗衣机完美毁尸灭迹时，就见后方被荆棘挂起的安娜贝兔展现了一副很魔性的画面。 兔兔成球jpg ……嗯，该说，不愧是贵族大小姐的柔韧度啊。 他忍着笑把她重新抱下来，安娜贝兔没有展开自己，她保持着球形，又发出了类似兔子叫的含糊象声词。 第一次做那么羞耻的梦，还没来得及翻滚一番做好心理建设，又直接见到现实干干净净的男朋友本精，她……她…… 洛森的手又放到了她的头发上揉动，很安全，很温柔。 他似乎只是觉得自己太困太累了，或者刚刚做了噩梦。 可安娜贝尔的脑子里却浮现梦境里，他的手指放在其他地方揉动时的样子。 还、还拆开了一整包小熊软糖，探头去她的肚脐里叼……长长的、密密的、小扇子一样扫过小腹的眼睫毛……精灵咀嚼过浆果的牙齿…… 安娜贝兔：“呜呜呜呜呜！” 洛森：咦。怎么摸个头就自燃了。 他想了想，判断宿敌此时大概是恼羞成怒。 是觉得被他撞见半夜在床上喝奶茶很羞耻，又继续在气昨晚他对她坦白的便利店事件？ 嗯，差不多，毕竟可能是这位端庄小姐第一次在异性床上吃零食。 ……真的好乖。 洛森便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并且实在没忍住，还摸了摸她通红的耳朵。 安娜贝兔迅速想起耳朵在梦里遭遇的种种。 被舔，被咬，被亲，被吹气，就算重点移到下方，荆棘也要来窸窸窣窣地磨蹭耳蜗。 安娜贝兔一边自燃一边抖起来：“呜呜呜呜呜……” 洛森哄她：“没关系，不就是在床上喝奶茶吗，我公寓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蜜糖宝宝想往我床上弄十杯奶茶都没关系，反正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安娜贝兔：“……” 安娜贝兔太知道奶茶代指的是什么了，安娜贝兔羞耻得连兔子叫都发不出来了。 她选择蜷在他的肩膀上装死。 洛森觉得他幻觉里的兔耳朵都弯成球形了。 ……原来在床上吃零食被抓包能让她害羞成这样。 改天一定要买几大包零食塞进床头柜里。 心怀鬼胎的布朗宁法师一路把她抱回卧室，面不改色地给了特别绅士的温和安抚，还去五斗橱里翻了新的被褥铺好，转头想问她有没有不适，实在不行可以去外面买。 毕竟他公寓五斗橱里的都是缝补了好几次的廉价被褥，和她之前精挑细选的床品完全不同。 安娜贝尔没有回应，她一被放出抱抱就自动拱进了被窝，徒留几缕颤抖的红毛。 洛森：“……” 洛森觉得鼻子有点痒，他暗暗吸了口气，觉得待会儿可能要去厨房弄碗绿豆汤静气降火。 又有点急着去找画笔画纸——实在不行，学徒时期用的数位板应该还在行李箱的最深处——想到这，洛森匆匆说了晚安，关上卧室的灯，顺便从五斗橱里给自己拽了一条旧毛毯。 今晚当然还是要继续睡地板的，一方面是听女朋友命令，一方面是害怕睡到她旁边真的会半梦半醒在现实里做出什么来。 ……他离开，很久之后，安娜贝尔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要不是害怕缺氧而死，她是打算直接待在里面待到天荒地老的。 唔，唔，唔……但是……呜…… 【这个梦真棒，我都不想醒来。】 安娜贝尔用力拽高了衣领，想挡住脸颊的热度。 这是他在泽奥西斯穿过的旧衣领，只有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可脸颊的热度越来越高。 羞耻与嫉妒，是两种可以互相缠绕的情绪吗？ ——起码，直到现在，安娜贝尔才肯认真、仔细地去面对它们。 她兀自和很好闻的旧衣领搏斗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抵抗不住，抓住宽大的衣料，用鼻子拱了拱领口的边缘。 ……反正，反正，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现在已经是经历那么多、开始正式同居的关系…… 那，应该没关系吧？ 被窝窸窸窣窣动了一会儿，白皙的指尖探向了床头柜的手机。 【与此同时】 布朗宁法师丢了好几个加速魔法冰镇自己刚刚出锅的绿豆汤，压感笔在好不容易翻出的数位板上唰唰唰移动，其手速简直恨不得点燃液晶显示屏。 这毕竟快十年的老款了，还压在箱底这么久没用，布朗宁法师使用得十分不习惯。 能成功开机也是多亏了他用那部在学院制造的旧手机登陆了论坛账号、这才敲魔法代码激活了曾经连接过的数位板—— 呵，什么都不能阻止我自割腿肉jpg 正当甜食大大沉迷画图时，摆在一旁登陆着论坛账号的老手机，突然亮了亮。 洛森没有理睬。 为了键入魔法链接代码，他登陆的是在泽奥西斯读书时某个业务多多的黑客号，刚登上就看见了一堆累积在一起的消息。 但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 这特殊的提示音是…… 洛森顿住笔尖，记忆开始检索。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若有所思地拿过自己之前煮好的冰镇绿豆汤，尝了一口。 凉丝丝的口感很好的帮助了记忆检索。 而手机再次发出了那声特殊的提示音。 ……难道，是那个账号？ 洛森立刻拖过手机。 【浓缩巧克力：dd。甜甜，不好意思，好久没联系了。你还在吧？我看你头像亮着。】 ……还真是蠢宝宝？ 都快四点了，还不睡吗？ 【甜食癌症2333：老板好，什么事？】 【浓缩巧克力：我有一件非常紧迫的任务交给你……你是我第一个想到可以做这件事的，所以……】 【浓缩巧克力：我想买情|趣丝袜。很好撕的那种。】 ——布朗宁法师静气降火的冰镇绿豆汤“轰”地倒了一桌子。 第271章 同居日常十一 同居日常十一 这句要求发出后, 安娜贝尔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对方的回复。 ……不会是睡着了吧？ 也是，现在这么晚, 而且自己都近九年没上这个账号了，对方说不定早就离开了学院加入工作, 接收到她的私聊时还没反应过来。 安娜贝尔打了一个小哈欠, 突然想起当年自己还很欣赏这位id【甜食癌症2333】的业务能力, 有考虑过毕业后把他专门招进法术科技领域的家族企业做中层管理。 正好目前也是新一届泽奥西斯的毕业生求职的时间，对方说不定正焦头烂额找工作呢。 要不找个时间让属下查查这个id背后的真实信息，给他发封录取信？ ……打住，打住, 现在别想工作的事啦。 又等了几分钟，发现对方不仅没回复, 头像还暗了下去，安娜贝尔摇摇头，退出界面去其他地方找了找。 成年后，她在这方面有太多其他的资源渠道, 不说其他的, 小公寓的大酒架最下方的暗格, 藏起的一大箱子男性向高尺度影碟就—— 当然，那都是用来给她调节心理状态的, 压力最大的时候安娜贝尔会抱着炸鸡边看边吃边吐——这自虐般的过程有助于她最大程度地拉回理智、暂停酗酒、获取攻破法术理论的灵感。 虽然看得多, 懂得也变多了，但她压根就没被那些片子拨动任何正面反应。 安娜贝尔唯一喜欢的色|情电影是曾和男朋友在贫民窟一起看过的《狄安娜》，影片通过各种镜头语言刻画的性张力又刺激又唯美, 这个系列的完结篇甚至蛊惑得大小姐掏钱入了女主角同款的露背长裙。 出乎意料的合适, 别说, 设计这套裙子的无名导演真的很绝，安娜贝尔本以为自己的身材是撑不起这种性感装束的，没想到穿上后，优点全被凸显，缺点都修饰成优点了。 特别……咳。 女人都是爱美的，当晚她自己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还叮叮当当翻找到合适的首饰搭配在一起，又转了好几圈——如果不是矜持守礼的天性，安娜贝尔一定会自拍发给薇薇安炫耀，配文“本小姐就是这么火辣又闪耀”。 ……那晚她吨吨吨混着灌了一堆红的白的，脑子实在不怎么清醒，嗯。 但到底没什么真正使用它的场合，过于暧昧的电影安娜贝尔根本不敢一个人看，长裙买来在镜子前过了点瘾也草草压箱底了，毕竟，那时候，她生怕构建更激烈的梦。 搬进男朋友公寓后，安娜贝尔就把那箱子东西默默丢在了旧公寓里。 如果不是搬得匆忙，她迟早会把它们就地掩埋、以绝后患。 这次先来找甜甜打听，也无非是想着，要买这种私密东西的话，先找靠谱的、可信赖的人咨询意见。 虽然曾经在甜甜这里买过小黄片资源、要过内衣链接，但甜甜给她的态度特别舒服，大方自然，好像她要的东西和普通商品也没区别，一点都不会有遭到陌生异性调戏的猥亵感。 虽然甜甜听到要求后的第一时间会诡异地掉线就是了。 ……嘛，找其他渠道购入就享受不到这种交易态度了。 安娜贝尔找了之前自己购入大尺度影碟的商人，忍了几分钟对方的言语调戏，又点开对方发来的压缩包，在目录里划了划。 这种情|趣类的服饰，比她想象中还多。 既然下定决心就要做到最好——斯威特法师此时是抱着某种学术严谨来做这事的，倒暂时撇开了害羞、别扭的情绪。 不过，她仔细通读了一遍目录，用斯威特家的眼光十分严谨地得出结论： 太廉价了。 ……布料也好，剪裁也好，就连作为装饰的花边都…… 老实说，安娜贝尔看得直皱眉。 她并非出于某种矜持、保守的观念反感这些，恰恰相反，这个类型的服饰安娜贝尔见得很多，兰姆大小姐的衣柜里不就是个“高级情趣服装大赏”，虽然她一般都不想把视线投过去看—— 正因为见多了薇薇安那些款式大胆、成熟妖娆、却不失突出女性自身美的，安娜贝尔对这些衣服的期望值很高。 第一标准应当是穿上去能够取悦自己，第二标准是修饰身材，第三标准是布料贴肤舒适……至于取悦男性？兰姆大小姐不需要取悦男性，叫“施舍给你瞅一眼，闲的没事再馋馋你”。 像安娜贝尔入手的那件露背长裙，就符合以上标准。 当然，斯威特大小姐自觉全法师界的男性都没资格得到自己的施舍，她以往一身长袖奶奶灰裹得很自在很高兴。 ……嘛，蠢熊是例外啦，他就是头熊而已。 可此时目录里列出的图片，不像薇薇安那些漂亮衣服，像是提供给三流会所的性|工作者的道具……还不是什么能上台面、有执照有经验有技术的正经性工作者，更像是……更像是…… 对面的商人又发来消息。 【这可是紧俏货，女士，明星拍电影穿过的，您再不下单可就——】 安娜贝尔愣了愣，继而从对方后续的黄段子里反应过来。 靠。 她胃里再次升起一股恶心感——这个经销商是把小黄片里女演员穿过的衣服列给她看了？ 怪不得感觉这么廉价、肮脏！ 安娜贝尔被恶心得有点想丢开手机，但纠结了大半夜才下定决心的她实在没法半途而废。 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设，才忐忑不安地决定迈出第一步、认认真真开始搜寻这方面的——结果折腾了半天，连一步都踏不出，怎么行？ 她也想过直接去询问薇薇安，借几件她衣柜里最好看的回来——但一想到那是薇薇安穿过的衣服，要自己再穿给布朗熊看，就有点小介意。 ……而且，嘛，薇薇安的身材，她的衣服……本小姐完全撑不起，可恶。 于是她又抱着枕头，在被窝里翻滚了一会儿，从左翻到右，从右翻回左。 翻回来，又默默拿回手机，拉黑了这个猥琐经销商，重新开始找资源。 不够高级。 不够优雅。 不够可爱。 不够性感。 ……这件挺好，就是没有自己的码。 这件也没有自己的码。 没有自己的…… 胸口如同洛伦兹平原一般坦然的斯威特法师怒而飞起，狠狠地摔了手机。 怎么？ 情|趣服装是只有身材好的才能穿吗？！ 这个服装领域也有种族歧视是吗？！ ……为什么靠谱的甜甜不在线？ 如果是靠谱的甜甜大佬，肯定能、肯定能找到她喜欢、也适合的…… 【第二天早晨】 靠谱的甜甜大佬呆滞地戳着自己碗里的麦片。 他似乎是通宵了，又似乎是睡了一夜。 甜甜大佬戳了一会儿，觉得麦片颜色白的不太正常，于是重新聚焦一番，仔细端详，发现碗里的不是麦片，只是堪堪铺了一层的奶粉。 甜甜大佬：“……” 他用力捏了捏鼻梁，感觉自己绝对需要三杯浓浓的黑咖啡。 昨晚……昨晚做了一场梦……不，一系列梦……梦中梦，对吧？ 先是那样荒诞、香艳的梦境，然后又陷入更深层的梦，梦见现实的女朋友在洗衣间冲他撒娇，回到卧室后又默默给他的小号发送信息，要求购买情|趣丝袜。 ……他是不是把自己压抑得太狠了，连这种有逻辑有剧情、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梦都能出现？ 端庄矜持的女朋友三更半夜主动联系人买情|趣|制|服，话里各种暗示，快五点多还追发消息解释说是想给男友惊喜，想让他挑挑性感可爱的情|趣|服饰，实在找不到合适尺码，找情|趣小道具也可以。 ……他肯定睡傻了吧。 洛森又拿着勺子，无精打采地戳了一会儿碗里浅浅的奶粉，自觉大概是地板与大毛毯制造的睡眠环境太暖和（？）、昨天晚上吃的那顿三餐一汤消除了胃痛，古话说饱暖思淫|欲……才做了那么离谱的梦中梦。 不行。 把这碗麦片吃了，就去补眠吧。 他放下勺子，端过碗，摇摇晃晃地走进厨房。 厨房里并非一片寂静，小小的火焰欢快地跳动着。 安娜贝尔·斯威特正系着围裙站在煎锅前，红头发卷成一个有些粗糙的丸子头，手里拿着木质的小锅铲，烤箱内亮着暖乎乎的橙光，空气里一股黄油与迷迭香的味道。 嘛，大小姐分外规律的生物钟，既然没有抱抱干扰，她一向起得很早。 洛森打了个哈欠，移开目光，刻意避开了她被早餐香味衬托得仿佛一块奶酪的后颈。 “早上好。” “……嗯，早上好。” 洛森左右打量了一会儿，想拿点热水过来冲麦片吃，又想起自己还没有拿麦片盒。 麦片盒……在哪里来着？ 他问了问安娜贝尔。 “这是你的公寓，而且之前的早餐都是你做的，别问我。” 哦。 她好像还有点起床气。 洛森莫名松了口气：这么正常、矜持的女朋友绝对不会干出“三更半夜悄悄购买情|趣服装讨好自己”的事，看来昨晚的一切真的全部都是梦境。 “知道啦……哎，我自己找。” 介于自己目前恍惚的精神状态，布朗宁法师没有使用家务魔法，而是慢吞吞地拖过步子，挨个打开流理台上方的橱柜，翻找起来。 他动作很慢，伸出胳膊的速度也是慢吞吞的——因为洛森此时身上还裹着睡觉时盖在身上的大毛毯，而毛毯里…… 基本没穿。 这不能怪他：自异兽状态出现后，心疼不断被划破的衣物，抠门的布朗宁法师挑挑拣拣缝缝补补，现在只有一套家居服，与一条替换用的家居裤。 可今早醒来后，却发现那一套家居服、与另一条家居裤都莫名躺进了洗衣机里——正拖着毛毯到处找备用睡衣时，就见安娜贝尔打开卧室门，穿着自己用来做备用睡衣的泽奥西斯校服衬衫，冷冷一瞥。 “吵死了，大早上你在瞎转什么，蠢熊？” 洛森：“……” 他看看挂在女朋友身上的备用睡衣，不得不披着毛毯，缩回地板。 “没什么……” 总不能让女友把衣服脱下来还给自己吧。 ……反正是雄性，在家里偶尔光一光也无所谓，不就是没有上衣裤子穿吗，不就是身上仅存的布料还莫名有绿豆汤的味道吗……反正是雄性，嘤。 于是洛森又裹着毛毯在地板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直到感觉肩膀处被人踢了踢，女朋友冷冷命令： “我去做早饭了，快去洗漱。” 他爬起来“哦”了一声，在种种原因（主要是精神恍惚）下，披着毛毯就熊熊前进了。 安娜贝尔见他裹着毛毯到处乱窜也没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头一扭就钻入厨房——洛森再次怀疑她今早出现了剧烈的起床气。 因为是法师，可以加持悬浮魔法，洛森倒是不担心毯子滑落——披久了他还有点亲切感，觉得像做炼金实验时穿的防护法袍，很方便。 ……不用花钱买家居服的又一个理由找到了，我是雄性真好。 然而，此时，就显得有点累赘了。 被掩盖了所有空间修改的单人小公寓实在狭窄，当厨房的过道里已经站着一个人，后方再拖拖拉拉挤来一头裹着厚毛毯的熊，不停探爪试图寻找麦片盒—— 安娜贝尔的眉毛狠狠扭在一起。 虽然经过森林事件后，洛森比学徒时期瘦削了许多，但他的肌肉、骨骼、身高也比学徒时期结实了许多，青涩感完全随着八年的法师历练化为乌有——看着瘦，其实肩膀一塌头一搭，还是特大一头熊。 此时这头熊裹着毯子在过道里挤来挤去，别说她精心系起的小蝴蝶结了，她拿着小木铲的手肘都被撞了好几下。 更别提一米七三与一米八八的身高差——补充，是大小姐穿上尖头高跟鞋后的一米七三—— 这么一大头，挤得她背都忍不住往前弓了。 ……这么一大头在后背拱来拱去，和背后抱抱有什么区别！ 自己通宵寻找那些鬼东西没找到合适的本就不爽了！ 结果他还在这里熊里熊气地干扰她！ 他还想不想要早饭吃了！ 蠢熊！ “布朗尼！” “……对不起……对不起……我拿一下麦片盒……” 麦片盒在橱柜最底部，洛森倒不是够不到，只是今早格外恍惚的他胡乱摸索了好几下，才拿到了正确的食物。 这就导致从未被挤的大小姐黑着脸被挤了好一会儿。 洛森能明确感觉到前方女友的蓬勃怒气——不需要观察表情，她此刻头顶的毛都炸开了，毛茸茸地蹭着他的下巴。 所以他一抓住麦片盒，就立刻低头：“好啦，蜜糖宝宝，我这就走——” 这一刹那，煎锅里的油星“噼啪”了一下。 安娜贝尔吓了一跳，向前弓的腰立刻往后一仰。 洛森急忙从毯子里伸出另一只手扶她，与此同时—— 安娜贝尔奶酪般的后颈，从洛森的唇边迅速擦过。 精神恍惚的布朗熊立刻张嘴叼住，然后舔了一口。 安娜贝尔：“……” 布朗熊舔了一口后发现很好吃，于是又舔了一口。 安娜贝尔：“……” 原本扶人用的手直接变成了握兔子用的爪子，他直接握过她把她更紧地抱过来，牙齿一合咬开了围裙的挂带。 安娜贝尔：“……” 锅铲掉在地上。 这噪音让洛森的理智稍稍恢复了一点——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智做了什么之后，他立刻想松开她，对她道歉—— 但背对他的女朋友既没有大声抗议，也没有用力抬起手肘。 恰恰相反，她一声不吭、乖乖巧巧地维持着被握紧的姿态，在洛森松开她之后，反手旋灭了炉灶上的火。 “……好，好了。” 洛森一愣。 接着他就看到自己另一只手握住的麦片盒被拍开，安娜贝兔颤颤巍巍地递过爪子，肉垫在他的掌心缩了缩。 “行吧……厨房……也不是不可以。” 声如蚊蝇。 洛森：“？？？” 这还是他矜持守礼特别刻板正发起床气的女朋友吗？ 安娜贝尔难道被什么奇怪魔法掉包了？ 不对，醋栗的甜味，这头红毛，手指头捏上去的触感，后颈皮肤的嫩……我不可能认错…… ——哦，对了！ 这是他还没醒！ 是梦中梦中梦！ 布朗宁法师恍然大悟。 他立刻放弃理智，把安娜贝兔直接拉进了毛毯里。 第272章 圣诞番外 沉睡童话 圣诞番外 沉睡童话 前注：视评论情况决定后续~ -1- 很久,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个极为富裕的国家，这个国家有一位公主。 这位公主的美貌连天鹅都会羞愧垂头, 这位公主的品德连圣女都会自叹不如，这位公主的歌声连玫瑰都会欣然绽放。 这样完美的公主，从小便沐浴在鲜花、掌声与赞美之中。 然而，好景不长, 公主的美名日渐远扬, 引来了龟缩在森林深处内的吝啬女巫。 她的美貌遭到了女巫的嫉妒。 【没有人能比我更美丽】 ——这样说着，女巫伸出指尖，对公主降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成为这世上最美丽、最富裕、也最脆弱的布偶吧，你的躯体将永远沉眠于床铺，你的灵魂将永远囚|禁于梦境。】 20岁那年, 公主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人们哭喊、尖叫、逃窜, 但吝啬的女巫不放过任何残余——哪怕是厨房内一只会飞的虫子——很快，女巫的诅咒笼罩了整个国度。 荆棘爬上城堡, 藤蔓缠过人群。 一切的一切, 都与美丽而可怜的公主一起, 被拉入了永恒的睡眠中。 然而，据说…… 这世上, 并没有真正牢不可破的咒语。 数百年后, 会有一位命定之人，解开城堡的诅咒, 找到沉睡的公主, 献上最高尚的、最真诚的、最纯粹的…… -2- “这就是那个流传甚广的故事。” 侍女长停止阅读, 冷着脸合上了古老的卷轴：“无非是真爱之吻能够战胜一切……王子公主终将幸福快乐生活在……说真的, 陛下, 我看不出这个童话故事和您有半根线头的关系。” 掌管着这片大陆上最富裕的国家的国王陛下抬起头来。 “当然有。” 安娜贝尔·斯威特严肃地咳嗽，随手一指：“这个故事里的睡美人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侍女长：“……” 国王陛下继续严肃咳嗽，并装作不经意地扫掉了手边的男子画像：“嗯，所以，你看，我完全不需要参加什么舞会也完全不需要相亲选丈夫，这是对那位睡美人的背叛，也是赤|裸裸的浪费时间……再给我拿一叠公文来。” 侍女长：“……” -3- 尤莉卡·斯威特扬手就是一托盘敲在国王的脑袋上。 “请您适可而止。”她冷酷地说。 -4- 安娜贝尔·斯威特，泽奥西斯王国的国王陛下，上任已经五年，今年25岁，是位无比优秀、完美、深受人民爱戴的国王，一直荣登各大政治报纸、国家新闻与八卦杂志的头版。 这位国王陛下励精图治，知人善用，心胸宽阔，目光长远，还精通战术指挥，派遣人马安定了一系列王位交替时在王国边境涌现的战乱——毕竟前任国王德里克过于穷兵黩武，虽然斯威特王国在他的带领下版图大大扩张，但不稳定因素也逐年增长，财政年年赤字—— 现任国王陛下就不同了，在她长达五年的建设下，泽奥西斯王国成功成为了这片大陆最富裕、最稳定的国家，年年财政创新高，国库丰盈到不得不月月扩建新金库，王宫大臣的工资高到没有人贪污、个个走路都抖着小肚子上的肉。 而即便完成了这样卓越的政绩，国王陛下依旧没有骄傲自满，每天从五点开始就走进王宫书房沉迷工作，一直工作到半夜十二点半才肯被侍女长拖回卧房——可以说是用生命在建设国家，像枚嗡嗡嗡永恒转动的陀螺。 -5- 人民爱戴、国力强盛、发展蓬勃。 一切都很ok。 国王陛下非常满意如今的生活，满意到她每天清晨都会抱着玩具熊站在镜子前，摆着玩偶的爪子夸自己“你最棒”。 -6- 然而，好景不长。 国王陛下满25岁的这一年，她被自己的侍女长兼唯一在宫中掌权的王姐尤莉卡·斯威特按在了起居室的椅子上，眼睁睁看着后者搬来一大本足以压死三十个她的大部头—— “按照王国法典，”后者冷冰冰地推了推眼镜，“泽奥西斯的国王如果26岁还未迎娶王后，便默认失去生育皇嗣能力，退位给下一个皇族。因为您不停拖延成婚，被幽禁在王国边境的海伦娜夫人再次蠢蠢欲动，隐居的德里克陛下也递来催促……当然，我暂且替您用花边新闻压下了政治上的风波，民众还没有意识到……但如果，您还不采取行动，我就……” 国王陛下：“……” 她弱弱地问：“哦，那你是要篡位吗？” 侍女长“嘭”地一声拍在书页上。 “请您按例迎·娶·王·后！” -7- 母胎单身25年的国王陛下头皮发麻。 -8- 她不想娶王后。 她不想有丈夫。 男人明明只能阻碍她批改公文的速度。 -9- 话虽如此，国王也明白，自己在这事上实在是拖延得太久，王后之位空缺迟早也会被臣民议论——话说他们已经在各大八卦小报议论了五年——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同意了侍女长的建议，很快，“国王选后”这个消息就席卷了全大陆。 -10- 这位可是全大陆最富裕、最俊美、最帅气的国王陛下啊！ 驾马出宫时一袭黑色骑装，长靴细腰，佩剑的剑柄银中带红，琥珀色的眼睛不怒自威，帅得全国上下男男女女都恨不得扑到陛下怀里。 ——而且全国上下都知道这位陛下母胎单身26年，绝没有半点糜烂的坏习惯，谁能让国王陛下情窦初开，谁就会一举成为全王国最幸福的男/女人！ 一时间，所有带国王画像的杂志报纸都卖脱销了，而大量自认可以让国王动心的俊男美女涌入王宫报名，稍稍矜持的贵族们则拼命给王宫宴会安排官递钱，盛大的舞会一波又一波。 -11- ……而国王陛下，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12- 泽奥西斯王国没有什么性别歧视，“kg”（国王）这个词仅仅代指国家最高领导者，“queen”也仅仅代表国王的结婚对象，更没有什么“女王”“雄主”之类的性别划分。 国王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同理，王后的性别也没有限制。 当然，女性国王外出巡视时可以穿裙子坐马车——安娜贝尔国王外出时作中性打扮，只是做王储时的习惯——她离不开自己衬托气势用的20内增高马靴。 一米八的视野真香jpg “我不在乎您的性取向，子嗣问题四十岁开始考虑也来得及，只要您能敲定自己的命中人，别说男人女人，王后是头熊都可以”——这是侍女长的原话。 ……当然，安娜贝尔国王是位钢铁直女，她立刻摇头表示对女人没有兴趣，把如狼似虎双眼放光的姐姐妹妹们挡在了宫外。 -13- 姐姐妹妹们哭得眼睛都红了，并且强烈要求国王陛下“开放视野，好歹试一试”。 -14- 国王陛下表示拒绝。 ……别说宫外的莺莺燕燕，涌入宫中的男人们都让她应付得自顾不暇。 泽奥西斯王国很开放——或者说，过分开放了——挑选王后的程序远不是“相亲→考虑→准备结婚”，而是“相亲→考虑→不可描述→不可描述→在一堆不可描述过的人选中选择结婚对象”。 俗话说得好，要想过得好，必须睡得好。 面对一位母胎单身26岁的童贞国王，和她发生关系无疑是最快捷、最效率的争宠手段。 安娜贝尔只觉得自己空旷的后宫一夜之间都被填满了，各种雄性荷尔蒙满得溢出来，随手扔个茶壶，两位里能砸中一位想上她的，另一位是想被她上的（。） 前往自己卧室的这段路，遍地是野草，满眼是帅哥，背景音乐似乎都飘荡着“来啊，快活啊”。 -15- 国王陛下表示拒绝。 国王陛下还有点害怕。 国王陛下现在每天晚上都要抱紧自己的玩具熊，心想要是有人胆大包天来爬床，就挥起熊锤死他。 -16- 万幸的是，即便毫不留情疯狂催婚，她的侍女长尤莉卡还保有底线，她拒绝了任何帅哥的贿赂，坚定杜绝婚前爬床行为。 ……但，杯水车薪。 勉力忍耐了一段时间，从卧室前往王宫书房的道路变成整座王宫最挤的道路后，国王陛下不得不效仿自己父王的手段，给后宫制造了一些等级、制度、奖惩措施，以便后宫们进行激烈的内卷，转移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火力。 她的手法很快成功了——全大陆的优秀男人们开始你死我活的搞宫斗，精彩又诡异，以至于一直在宫外逍遥的兰姆公爵夫人都跑进宫看热闹。 三个星期后，侍女长板着脸把一张纸递上来。 “这是通过种种考验、选拔，站在最高峰的三位王妃。” 她说：“请您从今天起每隔一天都前往其中一位王妃的宫殿，否则就再次开放全国性舞会，甄选男男……与女女。这是全国人民的请愿书。” 国王陛下：“……” 总之就是非常害怕jpg -17- 事实证明，国王陛下低估了民众看八卦的热情，低估了男人宫斗的战斗力，更低估了全国上下对她的爱戴程度。 泽奥西斯的人民只有国王厨与扭曲的国王厨jpg 她想抱紧她的玩具熊了，但这不是凌晨一点钟，自己也无法从国王起居室瞬间缩回国王被窝。 -18- 虽然自己真的很讨厌结婚，真的很讨厌需要分时间理睬工作以外的陌生人—— 但她之所以这样拖延迎娶皇后，无非是因为，自己不抱着玩具熊睡不着。 ……这习惯多丢脸、多幼稚啊，但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国王陛下的失眠症已经病入膏肓。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得不妥协了。 国王陛下只希望能和未来的王后达成共识——可不可以假装同床，他老实睡在床上，她愿意睡地板，只要能抱着玩具熊。 然后四十岁的时候我们再考虑子嗣问题，四十五岁再考虑恶心的不可描述嘛。 -19- 为什么她不能和玩具熊结婚呢。 -20- 迫于压力，安娜贝尔硬着头皮去了第一座宫殿。 这座宫殿是用华美的金子做的，住在里面的王妃a似乎出身贵族，所以选住处时很讲究排场，仪表气度也非常优秀。 ……只除了，见到她时，王妃a正拿着一把金剪刀，慢条斯理、优雅无比地修剪荆棘的尖刺。 咔哒，咔哒。 国王陛下立刻幻视到自己的宝贝玩具熊被“咔哒”剪破的画面。 见到她走进，王妃a抬了抬眼，只这一个动作就做得风情万种，嗓音又磁又轻：“陛下……” 国王感觉自己的耳朵被电流击中了，她抖了一下，掉头就跑。 王妃a：“……” -21- 第二夜国王陛下去了第二座宫殿。 这座宫殿是用无瑕的银子做成的，住在里面的王妃b似乎性情高冷，所以选住处时选了一座最洁白的，他的一举一动都高贵冷艳。 国王迈进宫殿时，王妃b正在低头写诗，眼神动作规规矩矩，也不出声。 国王松了口气，悄悄凑近了对方，正打算开口说话，就被对方的笔迹吸引了。 锋利、尖锐却又散漫，看似潦草，落笔却独具美感。 都说一个人的笔迹能看出一人的性格，这样帅气的笔迹……国王不禁被吸引了，她主动提问： “你在写什么？” 王妃b不说话。 他只对她笑了笑。 国王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强光闪了闪，她抖了一下，掉头就跑。 王妃b：“……” -22- 第三夜国王陛下去了第三座宫殿。 这座宫殿是用绚烂的宝石做成的，住在里面的王妃c似乎出身平民，所以选住处时选了一座最梦幻的，他没有别的特征，但颜值是三位王妃中最高的。 国王迈进宫殿时，王妃c正在和仆人玩扑克，满脸的痞气，但因为要精致起来服务国王，他没叼烟，叼的是醋栗味的棒棒糖。 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没玩过扑克，她抬手制止了准备通报的仆人，悄悄摸到了王妃c的背后。 然后就看到对方拿牌的手指里夹着三套皇家同花顺。夹得完全不露痕迹，仿佛手指魔术。 安娜贝尔·从不出老千·大为震撼·斯威特：“……” 国王陛下瞳孔地震，国王陛下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王妃c往后一靠，肩膀似乎无意擦过国王的手心。 国王感觉自己的手心被烈火烫到了，她抖了一下，掉头就跑。 王妃c：“……” -24- 国王陛下可是经历过男人高强度宫斗的存在，国王陛下的逃跑技能已经点满了。 -25- 第四夜，国王陛下缩在自己的被窝里，抱着自己的玩具熊，一边驱散脑子里对王妃abc的奇怪感受，一边扳着手指做计划。 去见王妃a时要把耳朵堵上，去见王妃b时要把眼睛蒙上，去见王妃c时要戴厚厚的毛绒手套。 ……总之，这样做好防护措施后，一定可以正常与他们沟通……然后，提出分床睡的要求……不不不，也不能直接提，首先要试探一下…… 想着，想着，国王陛下的眼皮慢慢变沉，逐渐合上。 要睡着了……？ 想到什么，她立刻抱紧了手里破旧的玩具熊。 -26- 要不，今晚，也许可以去问问…… -27- “呼。” 安娜贝尔再次睁开双眼，动了动自己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自己毛茸茸的脚。 梦境如期而至——在这里，她不再是国王，不再能说话，仅仅是只能活动的兔子玩偶。 -28- 安娜贝尔国王有一个小秘密，自她七岁开始、捡到那只玩具熊就拥有的秘密—— 只要抱着玩具熊入睡，她一定可以睡着。 只要她这样睡着，就一定可以进入这座……梦境森林。 森林里有会动的玩偶，会说话的动物，还有一位…… 安娜贝尔又动了动自己毛茸茸的耳朵，长长白白的毛毛顺利接收到不远处的脚步声。 啊。 来啦来啦。 她抬起了布缝的爪子，急忙整理了一下胸口上的红色小纽扣。 来啦—— -29- 梦境深处，披着黑袍，周边总笼罩着迷雾的存在把地上的兔子玩偶捧了起来。 玩偶师说：“哦，你来了，兔子小姐。怎么前几晚缺席了？” 国王不能说话——玩偶当然不能说话，即使这玩偶是由国王变成的。 她抬起小爪子，“啪嗒啪嗒”拍了拍对方的虎口，表示喜悦。 玩偶师捧着玩偶走进了梦境深处，走进一座缠满荆棘的小屋子。 “大家都在里面，就差你一个了，”他自言自语道，听上去情绪很糟糕，“最近真够呛……” 嗯？你怎么啦？ 玩偶兔子摆了摆耳朵，但她这个有点焦急的小动作很快被屋子里嗡嗡嗡的说话声淹没—— -30- 小屋狭窄的房间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搁架上全是会动的玩偶。 玩偶师拉开椅子，又铺开一张格外洁白、精致的手帕，把自己最珍爱的玩偶兔子摆在上面，然后拉开抽屉，寻找兔子小姐专属的迷你茶具。 一只长颈鹿很看不惯，它喷了一大口鼻息：“我们都在这里等你等了四十分钟了，你连一杯水都没给我们！而这只连话都不会说的玩偶能得到一份精致的下午茶！” 玩偶师恹恹地说：“闭嘴，最近我在现实穷得连水都喝不上，给你一巴掌倒是可以。” 动物嗡嗡嗡地吵闹起来。 玩偶也乱七八糟地动作。 -31- 玩偶师左右环顾了一圈—— 玩偶，动物，这些东西本质都是偶尔闯入梦境的人类，区别不过是玩偶的本质是“孩童”，动物的本质是“成人”。 所以玩偶无法在梦境中说话，只有动物才能建立些简单的语言逻辑。 而玩偶师的职责，就是安抚玩偶，和动物说说话，倾听一下大家的烦恼——如此，才能把迷路的人类顺利送出梦境，以免梦境变成梦魇。 -32- 不过，今天他拒绝当心理垃圾桶。 噩梦就噩梦吧，成年人多几个噩梦能咋地——他现实穷得连水都喝不上了！照样睡得特别好！ -33- “你们都听我吐槽。” 玩偶师抑郁道：“这个时代的国王实在太怂了！” 动物们纷纷议论起来。 安娜贝尔：“……” 也对，大陆上除自己以外的国王都怂，没毛病。 她骄傲地揩了揩迷你小茶杯。 “我不是针对在座各位——我就是针对那个泽奥西斯王国的蠢货！” 安娜贝尔：“……” -34- 她兔爪一抖，拍翻了迷你小茶杯。 玩偶师把小茶杯扶起来。 “你们都知道吧，最近泽奥西斯那个蠢货正在选王后——” 一说到这件响彻全大陆的八卦，动物们立刻踊跃讨论起来。 “是啊是啊！” “我邻居家的儿子也去——” “我已经在安娜国王的后宫里了！” 安娜国王不禁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头脸比桌子大的河马。 安娜国王：“……” -35- 没关系，这是梦，加油，安娜贝尔，你不要怕。 -36- “对，那位国王来者不拒，只要是个长得还行的异性都能召进宫做王后备选……” 玩偶师叹了口气：“我最近实在是穷得过不下去，墙缝里都抠不出铜板……就去应聘了。因为我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帅啊。” 动物们纷纷发出了嘘声。 安娜国王：“……” “本来嘛，我只是进去混一混，觉得王宫里肯定能揩到什么油水，好歹混口饭吃……要知道那可是全大陆最富裕的王国王宫……也没想真的做什么王后。谁想不开要花一辈子伺候麻烦女人啊。” 麻烦女人：“……” “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玩偶师激动地拍起了桌子：“那个蠢货——那个国王——她突然搞起了什么等级制度，简直是黑心企业才会出现的可怕制度，就是为了转移那帮蠢货的火力聚焦——结果那帮蠢货完完全全被套路进去了，上层蠢货开始内卷，下层蠢货也效仿内卷，一夜之间，大家突然都拼命内卷了！” 一条哈士奇沉郁地叹了口气，把狗头搁在桌上。 “我懂。”它感同身受，“周围人都在卷，咸鱼完全躺不动。” 玩偶师愈发激动：“你不懂！这可是挤满了蠢货与怂货的王宫！企业内卷就算了，只要脸皮够厚，任我躺到下岗——但这个破王宫只有宫斗才能吃到饭！只有宫斗才能喝到水！我安安分分种个土豆隔天都被诬陷成和园丁私通了！私个——” -37- 玩偶师不禁发出了一些会被梦境和谐掉的儒雅词汇，毕竟这里的玩偶都是孩子。 -38- “你知道后来发展成什么吗？” 玩偶师已经发展到了“哐哐哐”的捶桌：“那帮蠢货——听信谣言——认为国王不踏足后宫的原因是偏爱瘦削精致的美男子，战斗力过强精神过于旺盛的他们把她吓跑了——” “于是，整个后宫都不·吃·饭·了！不·吃·饭！一天就啃那么一根菜叶！一·根！” 安娜国王：“……” 哇塞。 “他们自己不吃就算了，还不准我吃……就连我辛辛苦苦种下的土豆也……土豆也……” 玩偶师抑郁到说不出话来，玩偶师发出了一些难以名状的叫声。 -39- “我想干饭……” -40- 这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那头表示在王宫的河马也发出了抽泣声，大概是心疼自己为了当王后失去的肉。 “那，先生，”河马抽泣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问：“你宫斗成功了吗？我、我太笨了，到现在还只是一个负责扫地的仆……” 玩偶师“呵呵”一声。 “就那样吧。”他含糊地说，“就算宫斗成功又怎样？你们都听说了吧，那三位王妃这几夜的经历……国王就是个怂货。” “你跟她说话她掉头就跑，你不说话老实写字她掉头就跑，你不说话不写字就打个牌她还是掉头就跑。跑跑跑，我祝她跑到海的那头，搭乘东方飞毯直接上天炸裂。” 安娜国王：“……” “勾引不到的，这辈子都勾引不到，再来几百年也勾引不到。我算看透了，安娜国王就是全大陆最蠢的怂货。” 安娜国王：“……” “怂也就算了，没指望真做王后，也懒得真伺候你——但倒是留下来吃个饭啊！吃个饭啊！吃个饭！让我能蹭口水喝！让我能蹭口肉吃——不！她不！她就要跑！跑个球！” 安娜国王：“……” -41- 玩偶师手帕上的兔子突然暴起，啪啪啪抬爪掀翻了全部迷你小茶具，然后啪啪啪抬爪糊上玩偶师的手。 -42- 玩偶师一愣，停止了谩骂，抽空低头捏着它布做的肉垫晃了晃。 “哎，兔子小姐，别闹。” ……我闹个球！ 第273章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3）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3） -1- 事情的开端, 是一顿平平无奇的晚饭。 -2- 作为一名自由画手，卡拉破天荒地歇业在家——当然, 用她老公的话，叫“方圆百里所有的酒吧被你玩腻了，是吧”——而正巧，这几天她老公出差在外，卡拉也没办法扯着他去找乐子—— 破天荒没法浪的卡拉，便不得不开始操持厨房大业。 一位浪漫多情的艺术家绝不可能亏待自己的味蕾。 ——这是卡拉数条座右铭之一，顺便一提, 她的另一条座右铭是“只有傻卵才会躺进婚姻的坟墓”，另另一条座右铭是“只有痴呆才会欣然躺进待产病房”。 ……当然, 最终，她不仅躺, 还接连欢天喜地地躺了两次，如果不是生小洛莉的时候因为意外剖腹产、丈夫阴着脸把她摁在家里坐月子、又在卡拉毫不吸取教训试图巴上来生第三个崽崽玩时自己转头做了绝育…… 卡拉其实挺想多次欣然躺进待产病房的, 崽崽凑一窝才好玩嘛。 嘛，虽然现在的崽崽也能玩，但小洛莉因为“笑起来很像妻子的超可爱女儿”身份被老公看得太紧了，卡拉只能玩小洛森。 反正小洛森皮糙肉厚的。 皮糙肉厚的小洛森：（： 总之,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存在无数打脸的可能性的。 -3- 当然, “一位浪漫多情的艺术家绝不可能亏待自己的味蕾”, 这条座右铭依旧没有被尴尬的现实击倒——小洛森的手艺就是妈妈教导的，而他大多数时候是全家唯一一个站在流理台前的布朗宁。 只不过, 碍于年龄，小洛森很少使用过于剧烈的火温, 更别提制作工序复杂的食品。他能踩着小板凳够到电饭煲就不错了。 宅在家里、终于闲得发慌走进厨房的卡拉, 成功引来了另外两只小布朗宁长达一星期的餐桌团聚。 早中晚都不往外跑了, 速食食品都不买了，微波炉更是不用了。 -4- 毕竟，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妈妈的饭菜更好吃呢。 -5-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小小年纪就明白这个道理的小洛森少见地停止了“恶魔卡拉”的逼逼，每到饭点安静扒饭，每被折腾便保持安静踹卡拉膝盖（。） 小洛莉更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好话往外掏，只为了早饭能比哥哥多加一份火腿蛋。 卡拉被两只小布朗宁哄得很开心，大手一挥，宣布这周五的晚餐要包饺子—— -6- 听到周五有饺子，在外出差的老公也“唰”地提前结束工作赶回来，进门时端着那张不沾尘世烟火气的脸，只是领带有点歪。 -7- 故此，布朗宁家开始了一场平平无奇、四只都在的晚饭。 -8- 爸爸爱吃的素三鲜，妈妈爱吃的黄瓜虾仁，妹妹爱吃的香菜牛肉，白白胖胖、汤汁浓郁、香气腾腾的饺子摆了一桌。 小洛森今天呆在房间里做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做的有点晚，等他颠颠爬上晚餐桌时，妹妹已经挥舞儿童安全勺、快乐开吃了。 小洛森眼巴巴地看了一圈。 “妈妈，我的份呢？点的饺子呢？妈妈，我最喜欢的芹菜猪肉呢？或者其他馅的饺子煎一煎也行，我也喜欢煎饺，我不挑食！” 他只有这时候会一叠声地喊妈妈，非常审时度势了。 卡拉特别慈和地给他舀饺子汤：“反正你不挑食，什么馅都吃，就吃我们吃剩的吧。乖，妈妈调馅累了。而且饺子汤管够哦。” 小洛森：“……” -9- 不挑食！ 好习惯！ 有错吗！ 有·错·吗！ -10- 全家唯一一只不挑食的布朗宁差点“嗷”地一声哭出来，对面帮忙摆盘的爸爸用力咳嗽一声。 “卡拉。”适可而止。 卡拉：“嘁。” -11- 她转头掀开了一只合着锅盖的煎锅，抽出盘子一翻一盖，芹菜猪肉馅的冰花煎饺放到了小洛森面前。 小洛森欢呼：“哇——” 卡拉：“嗯，看好了，这可是你将来绝对煎不出来的冰花。” 小洛森：“……” -12- 小洛森运用七岁的坚强毅力忍住了踹她膝盖的冲动，拿起筷子。 但还没戳开这盘漂漂亮亮的冰花，旁边埋在碗里吃牛肉饺子的小洛莉就抬起了脸。 “凭什么你有煎饺，我也要吃！” 说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出了儿童安全勺。 小洛森：“……” 小洛森转手一双筷子捅回去。 -13- “你不是不爱吃煎饺吗！不准抢我饺子！” “我今天就要吃！我就要吃你盘子里的！” “你有病！” “你才有病！” “你病特别大！” “你病更、更大！” -14- 卡拉习以为常地无视了掐在一起的布朗宁兄妹，以一位艺术家的手法，慢悠悠的、无比仔细地调配着自己的蘸碟。 爸爸则抓出了手机，皱眉回复那些因为自己猝不及防结束出差、待在外地鬼哭狼嚎的合作方。 突然，小洛莉怒气冲冲地放下了安全小勺子。 -15- “我要公布一个好消息！” 她大声对自己的哥哥说：“按照规定，有好消息的人可以多吃一份美食！你必须让给我一只饺子！” “……你不是一直嫌煎饺油味大吗，这又不是你范围内的美食！” “我就要吃你盘子里的！而且‘谁公布好消息谁就能多吃一份好吃的’是你定下的规矩，之前用‘隔壁安娜新买了玩具熊’这个理由不知道抢了我多少糖——现在轮到我了，不准反悔！” 小洛莉恶狠狠地拍开小洛森挡过来的手臂，大声、响亮、字正腔圆地说： -16- “我谈男朋友了！” -17- 哥哥：“……” 爸爸：“……” 妈妈：“……” -18- 全家最小的五岁的洛莉小朋友骄傲地“哼”了一声，再度捅出自己的安全儿童勺，成功破坏了兄长那盘漂漂亮亮的冰花煎饺。 -19- 良久的沉默后，抓着手机的爸爸重重、重重放下了筷子，不食人间烟火气的脸染上了一缕阴森。 -20- “什·么？” -21- 布朗宁家平平无奇的晚饭，就此破裂。 -22- “然后呢？” 一小时后，隔壁的小安娜在白色的小手帕上仔细揩了揩手，抽出了自己的小餐具盒：“叔叔阿姨就这样，又吵起来了吗？” 她对面，坐在小圆凳子上，腿一摆一摆、还满脸无聊地戳着她的16号小熊玩偶的竹马点了点头。 即使此刻两个小孩坐在隔音良好的客厅里，门关得紧紧的，也能听见穿过墙壁、穿过走廊、从隔壁传来，隆隆的争吵声。 大人的声音总是很大、很恐怖的。 “倒也没从爸爸摔筷子开始吵。”小洛森一边揉捏着安娜的16号玩具熊，一边无所谓地补充：“起初爸爸摔了筷子之后还表现得比较淡定，我立刻抓紧时间多塞了好几口饺子……最终吵起来的原因，大概是看到妈妈反应过来后不仅没有安抚爸爸，还笑眯眯地夸了莉莉，夸她是‘好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享受快乐’……” 安娜贝尔：唔。 她老成地叹了口气，眉毛以一种十分小古板的架势皱在一起。 “阿姨总这样。” -23- 安娜贝尔今年七岁，知识虽然比不上自己的竹马丰富，但她跟着爸爸派来的家庭教师学习了许许多多正经的规矩、礼仪。 ——布朗宁家的教育无疑是从不会灌输规矩的，就这方面而言，安娜贝尔比自己的小竹马博学多了。 在安娜贝尔被灌输的种种规矩中，无疑有那么几条，白纸黑字写着“吵架是不好的”“和丈夫争执是不好的”“女孩子不矜持是不好的”—— 虽然她不是很懂“矜持”这个词的意思，但却大概知道，隔壁的卡拉阿姨就是这种种规矩的反面例子。 但小安娜又很喜欢卡拉阿姨：会帮她教训恶劣烦人的竹马、会带她去鲜艳热闹的火锅店、还会给她买玩具熊、教她“没关系，女人既然可以拥有数十件包包换着背，就可以购买数十只玩具熊换着抱，我们安娜绝对享有玩具熊自由”—— 当然，每次安娜买回来的新玩具熊都会经历甩在邻居家竹马的脸上→重重拍击邻居家竹马的脑袋→被邻居家竹马狠狠掼在地上→被邻居家竹马踢上几脚……的常规流程。 -24- 嘛，毕竟，想成为斯威特家的玩具熊，必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 -25- 一方面深刻地认为阿姨违反规矩不对；一方面深刻地觉得阿姨对自己特别特别好——小安娜便只好日常忧心隔壁阿姨的婚姻状况。 这样下去怎么好呀，哎。 叒吵架了，卡拉阿姨迟早会被抛弃的。 而且叔叔看上去脾气那么好都能被卡拉阿姨惹成这样，如果离婚，卡拉阿姨肯定找不到下一任的。 每每竹马摆着“爸妈又吵架啦我来蹭饭”的姿态敲开她的家门，小安娜总要忧心那么一下下。 与之相反的，是小洛森——尽管他摆着可怜巴巴的姿态闯进了小安娜的家，但一进门就往餐桌上一滩手一放，一副“任父母争吵洪水滔天，我自干饭”的架势。 这只亲生的布朗宁家崽崽比小安娜心大太多了，完全不把父母吵架放在眼里，感觉在小洛森的认知里，父母吵架等同于吃饭喝水上学这样稀松平常的事，完全影响不到他的日常。 甚至偶尔他还会有点“耶今天也能去安娜家蹭饭”的小开心。 当然，小洛莉也是一样（心大），但小洛莉又不会眼巴巴地跑安娜家蹭饭吃。 -26- 小安娜看着他这一门心思干饭的蠢样就来气。 小安娜看着他这副蠢样就想挥舞玩具熊锤他头。 -27- 截至目前，小洛森已经被小安娜的18只玩具熊分别锤过了，战绩斐然。 -28- “嘶，好痛，你又发什么神经，蠢……” 今天再次被小青梅抄起16号玩具熊锤了一下，小洛森抓抓胡乱翘毛的巧克力色后脑勺，龇了龇牙：“亏我这次来还给你带了煎饺！” 小安娜冷哼一声，端庄优雅地拿出餐盒里的小筷子，开始一点点摆餐具。 “反正也只是你们吃不掉的饺子吧，有什么好说的。” 洛森·打了好几架才从妹妹的安全勺下抢回煎饺·在父母争吵下左挪右闪旋转腾挪找到打包盒·划拉了几乎一整盘自己亲点的煎饺·敲开安娜门时却张口就表示来送剩饭·嘴贱·布朗宁：“……” -29- 他无言以对，他只能捂着被玩具熊锤痛的头。 要不是这只蠢兔子住在对门，地理位置最靠近，还拥有手机、钱包与外卖app——他才不跟她玩呢，哼！！ “然后呢？叔叔阿姨吵架了，你跑过来给我送剩饭顺便避难……莉莉呢？” 小洛森撇了撇嘴：“那当然是出去玩了啊，反正她朋友一大堆，现在又有什么男朋友。” 唔。 小安娜停下筷子，迟疑地瞥了一眼小洛森。 小洛森见她愣在煎饺前不动，立刻翻了个大白眼表示“麻烦”，然后嫌弃地丢开了被□□的抱抱熊，拉过小碟子给她倒醋拌蒜。 真麻烦。 小安娜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圆圆的琥珀色大眼睛像极了前几天圣诞节时挂在他窗户上的小灯串。 小洛森……小洛森决定看在那些漂亮灯串的份上再搭理她一下：“到底怎么啦？你难道连筷子都不会用吗，笨蛋安娜？” 笨蛋安娜支吾了一会儿。 于是小洛森很没好气地过去帮她使筷子。 “不是，我不吃蒜……会有味道的。” -30- ……真·麻·烦！ -31- 邻居家的竹马一脸不爽地重新拌了一份饺子蘸料端回来，但小安娜依旧睁着自己圆乎乎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小洛森很愤怒：“喂，猴子屁股，难道我的脸长得像冰花煎饺吗？” 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好不容易从大人吵架与妹妹儿童勺下左挪右闪带过来的煎饺！ “……不准叫我猴子屁股！” 小安娜嘟哝着转开视线：“我只是感到疑惑，你这蠢蛋估计完全不懂‘男朋友’是什么……” 要不怎么会这么无所谓。 “谁说我不懂的？” 感受到自己的聪明才智被蠢兔子看低，小洛森皱了皱眉：“男女朋友不就是——那什么——抱着不纯洁目的在一起玩耍的异性吗？” -32- 小安娜：好像是没错。 “那不纯洁目的是什么？” “不纯洁目的就是不纯洁目的，”竹马打了个哈欠，“小孩子不需要懂。” 很有道理。 -33- 七岁的小女孩往往比小男孩早熟——小安娜其实也不是很懂“男朋友”的具体意思，但她可是幼儿园中班就开始看芭比公主系列电影了，早已把过家家的一二三四五种方法研究得十分透彻。 第一种玩法让竹马扮演玩具熊，第二种玩法让竹马扮演玩具熊，第三种玩法让竹马扮演玩具熊…………第五种玩法安娜小朋友终于屈尊让竹马扮演王子了，只不过是刚登场就被女巫锤下马变成玩具熊的王子（。） 长此以往，小洛森在她的熏陶下，一直觉得女孩子的过家家游戏有什么大病。 -34- 为什么女孩子的过家家总要一个老老实实戴着毛线帽坐在旁边、一被戳肚子就发出“嗷呜”、除此以外不准发出任何声音的角色呢。 这个角色与粉红色的梦幻城堡有半点关系吗。 -35- 共同分享了一盘煎饺后，两小只又听了一会儿隔壁传来的争吵声（“叔叔是不是又摔门进书房了”“不不不，这个动静是卡拉把高跟鞋扔到他书房门上了”），便准备玩过家家。 ……当然，并不是一吃完饭就准备玩过家家，两位七岁的小朋友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讨论的——具体过程是小安娜表示要做手工课作业，小洛森发出嘲讽表示自己早就做完了，小洛森叒被青梅的第16号玩具熊爆锤，小洛森表示强烈抗议，小洛森抗议失败再次遭到爆锤、并被勒令坐到墙角扮演过家家里的玩具熊—— 啧。 今天也是想和隔壁安娜绝交的一天。 -36- 大约待在墙角被戳了几百次肚子，生无可恋发出几百声“嗷呜”后，对门青梅无聊至极的过家家折磨总算结束了。 小洛森揉着眼睛走过去帮小安娜收拾她粉红色的梦幻城堡，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作息非常规律、坚持早睡早起长身高的他已经困得不行，扯过芭比娃娃的腿瞎掰的功夫，已经打了三次哈欠。 小安娜立刻把自己的芭比娃娃抢救了下来。 “去洗漱！去睡觉！” “我不……我帮你把……” “矮子！不睡长不高！一辈子长不高！矮子矮子矮子！” “……” -37- 小洛森极其愤怒地冲向了洗漱间，并把门摔出了卡拉拿高跟鞋怒怼老公书房门的噪音。 -38- 第二天一早，两只小朋友结伴去上学。 ——更正一下，是小洛森无比愤怒地拖着书包、以百米冲刺的架势冲向学校，而小安娜慢悠悠地裹好围巾，跟在他后方。 每次叫他矮子他都会气上三天三夜，习惯了。 而且…… -39- “喂，蠢蛋，来这边，我想吃煎饼果子，但包里没零钱。” “……你真烦，早上出门不是带了三明治便当……唔，要加脆饼吗？” -40- 而且，这不是一招呼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来了嘛。 第274章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4）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4） -1- 小安娜与小洛森就读同一所小学, 就和他们曾就读的幼儿园一样，同属于一个机构，教育条件优良, 各方面都十分完美。 当然, 小安娜能被斯威特财阀安排在这所学校念书，已经从侧面说明了该校的优秀条件。 至于小洛森, 他纯粹是被小安娜拉过来的—— -2- 小洛森爸爸在学术圈的地位足以让自己的子女被几乎全世界所有学校求着抢过去, 只要有心, 学费、资格之类的完全不是问题，而小洛森本身掌握的知识, 其实已经可以跳级去读初中二年级了。 嘛, 不过, 小洛森对爸爸的工作没什么概念，虽然爸爸经常在家工作, 不过两小只布朗尼总结了一下，发现他要么坐在沙发上看书, 要么坐在书房里看书。 再加上每周的零花钱主要是从妈妈手里发放的……小洛森与小洛莉早就得出了结论。 -3- 爸爸是靠妈妈养的, 嗯。 -4- 而且妈妈这样一天天的不工作在各大俱乐部浪，迟早会丢掉自己的饭碗, 他们家迟早会变得很穷很穷，爸爸也迟早会因为“养不起”的理由被妈妈丢掉的。 所以他们长大以后一定要养爸爸。 -5- 小洛森和小洛莉还就“那么谁给成为新晋无业游民的妈妈提供抚恤金呢”进行了一番严肃讨论, 小洛森立刻表示“我就是把钱丢在地上用脚踩也不会给恶魔抚恤金”, 小洛莉点点头, 深以为意, 转头就向恶魔本尊分享了小洛森的决定。 “妈妈, 你要贫困终老啦, 我哥说他将来绝对不养你。” 小洛森：“……” 小洛森撒腿就跑, 小洛森在离门把手一步之遥的距离被卡拉擒获了命运的后颈。 -6- 咳，扯偏了。 说回上学——虽然爸爸工作的特殊性让小洛森拥有能与斯威特财阀平起平坐的受教育权——不过小洛森自己的意愿是按部就班上学，教育方式基本是放养的布朗宁家也不打算干涉他。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小安娜在一旁威逼利诱——利诱时只给他叫了一次外卖吃，威逼时拿玩具熊锤了他几十次头——小洛森连幼儿园都不怎么想毕业呢。 他还想在幼儿园中班多磨蹭几年。 这地方的小姐姐长得又漂亮，这地方的同学傻得令人怜悯，这地方的寒假暑假儿童节教师节假期一大堆，每逢什么特殊节假日都会举办各种亲子活动……没错，幼儿园限定，亲子活动。 小洛森可太爱这个项目了。 -7- 是这样的，从小到大，每逢亲子活动，作为“洛森小朋友家长”身份出席的，绝对是爸爸。 妈妈……妈妈只负责在外面浪，小洛森不想睬她。 要知道，小洛森唯一一次父母双双出席的幼儿园运动会，是他刚进入幼儿园，才四岁的时候——就被卡拉的嘲讽技能打击得体无完肤、生无可恋，直接自闭在教室的扫帚柜里不肯出来，要不是小安娜特地跑来敲柜子找熊，他能自闭到运动会结束。 就，三百米跑步的时候，全班同学与全班同学的家长都在观众席为冲在最前方的你鼓掌，只有亲妈在里面特别响亮地喝倒彩。 就，好容易顶着响亮的倒彩声硬着头皮跑完拿了第一，亲妈还嘘声表示“哎呀想不到你腿虽然这么短但还能那么转”。 -8- 他长大后绝对不会给卡拉发抚恤金的。 他一星期只给两块零花钱，穷死她。 -9- ……自那次惨痛的运动会后，爸爸严令禁止妈妈参与一切学校亲子活动（“闭嘴，要不是儿子心大，你迟早把他玩成反社会危险分子”），开始作为家长单独出席。 被问到“布朗宁夫人怎么没来”时，爸爸一律回复“我跟她不是很熟”。 长此以往，当小洛森升至幼儿园中班时—— -10- 全幼儿园都知道他爸爸是位神仙级别的大美人，而且全幼儿园都知道他爸爸和他妈妈不是很熟。 -11- ……嚯，小洛森的老师，小洛森的某些单亲家庭的同学妈妈……范围上到小洛森幼儿园的园长下到小洛森幼儿园门口保安的侄女…… 讲道理，那段时间，放学高峰期的一半原因都是因为亲子活动时出现的限定版角色：小洛森爸爸。 -12- 然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洛森会兴致勃勃地数爸爸这次收到了多少美女姐姐的名片，爸爸会陷入五分钟的沉默，最终默默带他去吃炸鸡。 这个时期的爸爸还会答应他许多要求，譬如涨零花钱，譬如多看一小时电视，譬如炸鸡吃不掉再买盒披萨消食（。） -13- 小洛森可太爱亲子活动了。 -14- 爱到想再上十遍幼儿园中班的程度。 -15- 当小洛森被小安娜的玩具熊一路锤着、被小安娜的小肉手揪着耳朵强制拖去小学—— 上到小洛森幼儿园的园长下到小洛森幼儿园门口保安的侄女，大家都流露了真实的悲伤，为自己没有加油努力抽取到限定ssr“小洛森爸爸”角色悔恨万分。 故此，当小洛莉背着橙色小书包走进幼儿园小班时，大家都流出了激动的泪水，看到她就像看到重生归来后买好的彩票那样亲切。 -16- “所以，这也是迟早的吧。” 午休时间，小安娜打开便当盒，踢了一下嘀嘀咕咕抱怨妹妹受欢迎程度的小洛森：“反正你们布朗宁家都很受欢迎。” 爸爸的颜值高到一句话不说就了制造幼儿园高峰期，妈妈的魅力大到依旧稳坐各大夜店宝座（“什么，开玩笑的吗，那个美女已经结婚有两个小孩了，这是什么恐怖故事”），哥哥直接小学一年级就荣登校草，妹妹据说已经在幼儿园成为团宠了。 ……虽然旁边这头蠢货没有任何自觉。 我估计他脑子里只有垃圾食品。 小安娜想了想，又向同桌的小洛森踢了一脚，然后扯开他的抽屉，揪出楼上二年级的花花赠送的第17封情书，拿出黑蜡笔，一点点划黑。 小洛森摆了摆自己被踢痛的腿，把脸搭在课桌上，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 -17- “好无聊啊，安娜。” “……” “好——无——聊——” “……” “你在做什么？这几天中午你都在用蜡笔涂涂画画。” “……” “喂，安娜，安——娜——” “……” “你——在——干——嘛——” -18- 小安娜抬起小皮鞋就是一jio过去。 “别吵，吃你的便当，我在做作业。” -19- 嘁。 又做作业，一天到晚就知道做作业。 ……话说，绘画课作业不是上星期就交了吗？ -20- 小洛森不甘不愿地收起乱戳的手，打开自己的便当盒，拿起筷子戳里面的饭菜。 今天中午他带的是昨晚没吃完的水饺，主要是爸爸没吃完的素三鲜，卡拉没吃完的、带点肉腥味的虾仁馅，小洛森全部塞进小安娜的饭盒里了。 安娜平时吃的蔬菜就够多啦，她简直和吃草的兔子没两样，所以为了营养，安娜必须多吃肉才行。 但他就只能……素三鲜……好讨厌……唔。 “我也想变得和莉莉一样受欢迎。” 小洛森嫌恶地戳戳透出翠绿色的饺子皮，到底还是秉承着不挑食的好习惯，啊呜吃掉第一只饺子。 他几口咽下去，揪着眉毛嘀咕：“要是能交到女朋友的话，也许每天的午饭便当都会免费变成大餐。” 按照电视剧上演的内容，似乎，维系男女朋友关系的窍门就是哄人开心，唔，那他肯定很擅长交女朋友的。 对某人随口说说好话就能赚到许许多多炸鸡的话…… 小洛森吞吞口水，他想到了自己读幼儿园时一口一个漂亮姐姐从大人那里得到的超量糖果。 虽然他自己很讨厌吃糖，对过分甜滋滋的东西完全五感——但给安娜买糖可是每周零花钱中的超大开销啊，有人送糖实在太好了。 -21- “这么想想，交女朋友好像很划算？既然莉莉都有男朋友……要不我也去找个女朋友玩？我想找能随时随地请我吃炸鸡的女朋友……唉，那就要家里有钱才行啊。难度还挺大。” 小安娜的黑蜡笔一顿，楼上二年级的花花小姑娘在情书里满是诚意的“如果布朗宁同学愿意和我交往，每天都请你吃炸鸡”恰好被一道粗砺的蜡线划过。 小安娜：“……” 小洛森揪着眉毛，又啊呜吃掉了第二只素水饺。 “话说，喂，安娜，你有没有考虑过，像莉莉那样交男朋……” -21- 小安娜再次踹出了自己的小皮鞋。 -22- “闭嘴，泥巴脑袋！超星级巨巨巨巨矮泥巴脑袋！” -23- ……因为叫出了非常具备攻击性的外号，放学时，小洛森继续怒气冲冲地走在了前面。 可小安娜这次比他的气还大：她撇过头，冷哼一声，就直接坐上了管家停在校门前、专门用来接送自己的高级跑车。 要不是为了陪这只泥巴脑袋上下学，谁要用亮晶晶的小皮鞋走石板路啊？ 高级跑车绝尘而去，而小安娜爬到后视窗，抬起肉乎乎的手掌，按住脸颊，冲他做了一个超大的鬼脸。 小洛森：“……” -24- 讨厌的安娜。 讨厌的安娜！ -25- 只能用脚走回家的小洛森无比气愤地拽着书包追了过去，然而，正当他准备一边走一边用力踢小石子发泄心情时，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响了响。 是爸爸。 -26- “加班……” 又要我去幼儿园接莉莉回家。 ……话说爸爸加什么班啊，不就是在书房里看书吗？ 这就是成年男人的自尊心吗，明明没有工作也要装成工作忙碌。 其实就是觉得天气太冷，懒得出门吧。 ↑并不是 唉。 大人。 做哥哥的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望了眼跑车离去的方向，紧紧书包背带，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27- 有个妹妹真的很麻烦，连放学都必须绕路去接她。 ……幸亏他不用一直养着麻烦妹妹，否则光是想想就头疼了。 -28- 正如前文所说的，洛莉就读的幼儿园与洛森如今就读的小学同属一家机构，说是绕路过去，距离也不远。 大约十五分钟后，小洛森来到了小洛莉的幼儿园门口——很巧，刚刚赶上园门打开的那一刻。 这也要多亏了小安娜：如果不是这位准时上学、准时放学的乖宝宝在一旁督促（强制拖拽），小洛森肯定会成为上学最后一个卡点跑进教室、放学最后一个磨蹭走出校门的。 -29- 别问，问就是布朗宁家族传统。 -30- 想当年卡拉·布朗宁连结婚典礼都是卡点到的，开着大红色的敞篷戴着亮蓝色的墨镜顶着一头刚睡醒的乱发，下车时还掉了一只拖鞋，气得新郎当场掀了圣坛直接把人拖进民政局，差一点就血溅教堂登上报纸头条。 -31- 迎面刮来的风很冷，小洛森拉紧校服外套的拉链，又把爸爸圣诞节送的围巾多围了两道，在妹妹的幼儿园门口跺了跺脚。 失策，今天上学时戴的手套好像忘在安娜书包里了，本以为回家时能一起走呢。 ……反正卡拉织的手套我也不喜欢，哼。 小洛森把双手塞进外套口袋，用力搓了搓。 因为父母双方的（极）不靠谱，他来幼儿园接过很多次小洛莉，深知她必要最后一个收拾书包、拖拖拉拉、晃晃悠悠走在小朋友的队伍最后的脾性——布朗宁家族传统，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这个习惯没少被小安娜锤—— 所以，当园门打开，一大波小朋友吱哇乱叫地冲向家长怀抱时，小洛森并没有探头探脑。 他左右环顾了一圈，找到幼儿园门口某只贩卖烤红薯的手推车，凑过去暖了暖手，又和卖红薯的老奶奶聊了一会儿，把后者哄得心花怒放，成功挑到了炉子里最大最甜的两块红薯。 小洛森把热腾腾的红薯捧在掌心挑了一会儿，挑出一只相对比较大的塞进拉链里，又在手上来回揉捏着那只相对比较小的。 手上暖和了，但耳朵被吹得有点疼。 ……耳罩……好像也忘在了安娜的书包里，可恶。 -32- 小洛莉在放学后的第20分钟才拖拖拉拉地出现，小洛森已经被冻得围出五圈围巾了。 他隔着老远就看见小洛莉的橙色小头花，立刻钻进家长组成的人群，运用躲避卡拉的灵活度，揪住了那枚橙色小头花。 “喂，别磨蹭了，快跟我回去。” 恶声恶气地拽了拽妹妹的栗发，然后拉开拉链，把自己买的那枚大红薯塞了过去。 小洛莉先是一喜，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到什么，瞪圆了眼睛：“哥——” 哈？ -33- 小洛森的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毕竟这只叫他“哥”的时候总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34- “你是谁？！你要对莉莉干什么？！可疑分子！可疑分子！” ——下一秒，脸上层层叠叠围着五重围巾，还暗搓搓往小女孩手里塞东西的小洛森就被推倒了。 他猝不及防地倒进坑里。 被接送孩子的家长们踩脏的潮湿灰雪，尽数灌进了小洛森的脖子。 小洛森：“……” -35- 他抹了把脸，这才看清，妹妹的另一只手上，牵着一只背着奥特曼书包、对他怒目而视的小豆丁。 “你、你要对莉莉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才不怕——呀啊啊啊！” -36- ——尾声的惨叫是小洛森从地上跳起，直接拽住小豆丁的书包将其往雪堆里重重一抡后发出的。 -37- 十五分钟后，布朗宁家小小的兄妹走在回家的路上。 做哥哥的头发睫毛都化着湿漉漉的雪，手背上青了一块，正臭着脸吃一颗被碾得稀巴烂的红薯，吃一口哆嗦一下。 做妹妹的则格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大红薯、吃得连头都埋了进去。 他们走了一会儿。 直到小洛森用力把啃剩的红薯皮丢进街边的垃圾桶。 -38- “那就是你交的傻子男朋友？” -39- ——开场白就很不客气，小洛莉抖了抖。 “我也没有那么较真的意思啦……”她把脸往热腾腾的红薯里埋得更深了一点，幻想自己是正在钻地洞的小仓鼠：“那家伙本来就挺傻的，但他是那堆追我的人里唯一愿意帮我折星星纸的，还折得很快呢——所以，我就……” 小洛森脸更臭了：“所以你就喜欢他？那种傻子？那种慌慌张张被我抡一次就哇哇大哭的傻子？” 小洛莉：“啊？不不不，哥你误会了，我才不喜欢他——我们又不是因为喜欢才谈朋友玩的！你看，我刚刚不是一直围观你把揍他哭嘛，我可没发表任何反对意见啊！” 五岁的小女孩振振有词：“谈男女朋友就是玩啊，他答应帮我折星星纸，我允许他告诉全幼儿园‘最漂亮的小女孩喜欢我’……电视上说，唔，就是电视上说的，那个，各取所需。” 小洛森：“……” -40- 好清晰的逻辑，好合理的说法。 小洛森被震了几秒钟。 ……几秒钟后他反应过来，十分痛心疾首：“就为了几张星星纸？就为了几张星星纸你就可以——” “我怎么了，你不是也觉得谈男女朋友没关系吗？” “我那是、我那是以为——” “你以为什么？” -41- “牵·手·放·学！” 小洛森大声说，“为什么谈男女朋友要——为什么要——不能牵手！不·能！” -42- 小洛莉：“哈？但大家谈男女朋友都是要牵手放学的，不牵手怎么算谈男女朋友？再说了，原本放学我们就是要手牵手列队出校……” 小洛森：“不·准·牵·手！！” -43- 这场争吵，最终以嗓门更大、力气更足的小洛森把头顶树枝的雪块喊下来、砸了他们俩一身雪为终。 小洛莉再也不敢反驳他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手里攥着一只热烘烘的超大块的烤红薯，小洛莉都可能会被小洛森吼哭。 ……不牵手就不牵手嘛，急什么，真是的。 -44- “我不会再谈男朋友了。” 好一会儿后，小洛莉才敢小小地出声：“那家伙被你一拳抡哭的样子太糗了……我不喜欢他，我也没喜欢过他，不会再因为星星纸答应男孩子的交往请求了。” 小洛森：“哼。” 小洛莉：“……所以你刚才到底发的什么火啊。爸爸都没那么激动。” 小洛森：“哼。” 小洛森：“喂，哥。” 小洛森：“哼！” -45- 小洛森就这么一路哼到了家。 哼一下跺一下脚，哼出了一路深深的雪脚印。 -46- “哥……” “爸爸在加班。” 几十分钟后，小洛森总算没好气地开口。 他吸了吸被哼红的鼻子，抬起破了皮的手指，龇牙咧嘴地拉开自己的外套拉链，扯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家门钥匙。 “进门脱鞋，先洗澡，你一身雪……你先洗我再洗，嘶，冷死了，动作快点。” 小洛莉：“哦。” 大抵也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如果不是兄长足够灵敏，那个傻子同学胡乱往人群里的一推会造成踩踏事故也说不定——乱搞男女关系导致兄长死于踩踏事故，肯定能成为热点新闻—— 小洛莉蔫蔫地答应了，忙不迭地钻进了浴室。 也许是因为多数时间都和兄长待在一起，有的时候，比起父母，她更害怕兄长。 也可能是因为兄长几乎不会对她这么认真的发火……今天是第一次，她着实被吓到了。 -47- 不谈就不谈嘛，生这么大气干嘛。 以后都不谈了，男朋友有什么好的，下次拜托隔壁的小安娜帮我折剩下的星星纸吧。 ……这他不会还生气吧？ -48- 会。 会狠狠地生气，因为青梅专注折星星纸不搭理自己，便暗搓搓把她折的星星纸一个个拆开，然后悄悄放回星星纸的篮子里。 -49- ——当然，现在，小洛莉还没有经历此次事件。 -50- 小洛森目送她灰溜溜钻进浴室，便用力扭过头，迈步，带着一身煞气“嘭嘭嘭”敲响了隔壁的门。 门几乎是立刻就开了，小安娜慌慌张张地拿着书包立在门后—— -51- “不要紧吧？喂？你怎么回事啊，泥巴脑袋，耳罩和手套都放在我这，我都要打电话给司机去找你——” “安娜。” -52- 慌慌张张的小安娜吓了一跳。 面前的家伙，帽子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脖子湿漉漉的，眼睫毛也是湿漉漉的，肩膀上还堆着微薄的白雪。 他的皮肤本就白皙无比，此时又被冻出了某种鲜艳的红。 鼻子，双颊，额头…… 红红的一片，比来讨饭时的模样还可怜，安娜贝尔感觉自己看见了童话书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她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怎么……啦？” -53- “你不要和别人牵手。” -54- 小安娜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没和别人牵手啊。” 她单纯且疑惑地说：“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桌，上学放学我只和你牵手列队过……你忘了吗？” -55- 没忘。 -56- 小洛森擦擦有些潮湿的眼睛，闷声闷气地修正了要求—— -57- “那你不要交男朋友。” -58- 唔。 -59- 小安娜莫名更加心软了，又莫名更加局促。 她立刻就撇过了头，小声嘀咕：“你这么命令我就要听吗，你以为我……” 小洛森急忙保证：“我也不会交女朋友的！我才不会和其他讨厌的笨蛋牵手！” 唔，唔。 哎呀……这倒是…… 小安娜觑他一眼。 小洛森立刻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模仿曾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姿势，站得更紧绷了一些，以表自己的诚意。 “……好吧，那，一言为定。” 小安娜咳嗽了几声，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拇指：“你绝对不能找女朋友……就算是长大也不行，就算是十年后也不行……” “安娜也一样！拉钩？” “拉钩。保证。说谎的人要吞千根针……” “等等等等。我吞千根针。安娜说谎的话还是吞千颗糖吧……我觉得蛀牙这个惩罚对你来说严厉多了。你五岁蛀牙的时候脸颊肿得像……” “……闭嘴，知道了……那你吞千根针，我吞千颗糖。拉钩！” “拉钩。” -60- 两个小拇指挽在一起，晃了晃，就像牵起的一对手。 第275章 同居日常十二 同居日常十二 捷克·乔治久久地看着面前的破烂。 对, 破烂。 屏幕布满蜘蛛丝般的粗大裂痕、边角的包材全部脱落磨损、充电口完完全全挤出机身、平整的外壳被扭成了一个诡异得仿佛是南美回旋镖的弧度—— 这样的一块数位板。 也只能称之为“破烂”了。 “……所以，你还想使用它。” 他慢吞吞地说，看着对面的好友, 感觉像是在看着某头从火山底部爬出来的鲸狗怪，“你的意思是……‘稍微试着修理修理, 其实问题不大’？” 坐在他对面的洛森·布朗宁轻咳一声。 “我觉得问题不大。” 捷克：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jpg 大概是读出了朋友眼神里暗藏的东西（“这家伙是傻逼吧”）, 布朗宁法师只好摊开手，进一步解释：“我这也是没办法，你知道的，捷克, 这份数位板里我从十年前用到现在, 藏着我许多的……就，资源……但现在的数位板价格太贵，和十年前完全不是一个价位……我的手头也很紧啊。就，体谅体谅嘛。” 捷克皱眉：“你手头紧？斯威特不是说你现在是法师塔里拥有研究专利最多的法师？那么多的专利, 你告诉我你连买个数位板的钱都没有……对了，斯威特, 既然你提起斯威特……你不能直接去问她要钱买吗, 一块数位板斯威特家怎么可能买不起, 你们都同居了, 也不是连买次数位板都要分得清清楚楚的关系……等等, 说到斯威特, 为什么你今早会出现那里？” 布朗宁法师的眼神向左游移了一下：“什么？那里是哪里？” 捷克：“……我·家·门·口，你今早为什么会披着一件旧毛毯缩在我·家·门·口睡觉？！你知不知道我女朋友出门倒垃圾时差点就没踩——” 布朗宁法师的眼神向右游移了一下：“哦, 说起来嘛, 你的新女朋友比上一任漂亮, 不错不错，捷克，你很可以嘛。……好像还是我们在泽奥西斯时见过的学妹？” 捷克：“……不许用这种口气提我女朋友！！” 布朗宁法师赶在乔治学徒挥拳之前停止了拙劣的转移话题。 “打左边打左边。”他急忙捂住右脸，含含糊糊地交代了一下前情提要，“我右脸昨天被女朋友锤了两拳……虽然现在消肿了，但还疼呢。” 捷克：“……” 乔治学徒暂且停下了拳头。 “斯威特竟然家|暴你？……不对，你们又打起来了？” 布朗宁法师立刻纠正：“不不不，就是单纯的家|暴。和打架不一样，她单方面家|暴我。” 捷克：这么大一只精被女朋友家|暴有什么好得意的。 “……所以，她给了你两拳后，又把你赶出来……你今早才睡在我家门口，是吧。” “哈哈哈哈哈。哎对。” “……你干了什么坏事？” 布朗宁法师的眼神开始左右游移。 “没有啊。就，很普通的日常。然后她就揍我啦。你知道的，斯威特……哈哈哈哈。” 我信你个鬼。 “什么坏事？” “没……” “什·么·坏·事？” “……” 布朗宁法师的眼神疯狂游移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收起摊开的右手，握拳，在摊开的左手上正经一拍。 “对了，我觉得你新女朋友真的很漂亮，兄弟。” 捷克：“……” 捷克·虽然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乔治豁然跃起，冲着这混蛋的右脸就是一拳。 【二十分钟后】 “……果然行不通吗。” 不仅被白白揍了一次，还遭到了好友绝交两天的宣告，布朗宁法师施咒把破破烂烂的数位板抄进法术微缩盘，单手捂着变青的右脸，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并无视了路人们看来的诡异视线。 ——毕竟这是2月上旬、气温低至零下12度、冬季傍晚五点整的某一天，而竟然有一个脸上带伤的家伙，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t恤和夏款七分裤在街上溜达。 ……嘛，谁让他被女朋友爆锤一通丢出家门时，只披着那条毛毯呢。 这身还是想办法从家门地毯下掩埋的法术微缩盘里掏出来的。大概是十多年前打球穿的夏装……也真亏他花了五分钟从那微缩盘里存着的那一大堆的陈年破烂里翻出来。 没错。 洛森·布朗宁，种族精灵，职业法师，目前状态：[被女朋友赶出家门，流浪中，可以投喂]。 哇，听上去真凄惨，就像休闲游戏里会自动在饭馆刷新的乞丐npc。 ……和一个女人同居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麻烦，和一个姓斯威特的女人同居更是有着各种各样的麻烦。好比你必须要适应休眠时有其他生物的气息贴近；好比你很可能随时被赶出自己的家，穿着t恤薄裤体验零下十几度的冷风。 不过，今天的布朗宁法师倒没有太多抱怨的心思…… 他是精灵，这点寒冷压根冻不到他，完全不是问题； 他被女朋友爆锤数拳匆忙赶出家门的原因…… 嗯。 不能对任何人说。 ……那个不可名状的原因，也的确是他活该啦。 洛森真心觉得安娜贝尔把自己赶出来没做错什么，事实上，他觉得，以安娜贝尔的个性，没有当场制造精灵烧烤都是出于对他的爱（。） 毕竟他可是……咳。 因为实在太震惊，脑子又太恍惚，一不留神暴露了那样恶劣的秘密…… 果然他活该被赶出来，正好能冻清醒一点。 啊，即使现在想起也感觉头皮发麻，好可怕，这种“在关键时刻被女朋友知道我关于她的具体h幻想”…… 想去死。 想去死。 要不还是在外面游荡一星期再回来吧。 按照以往的“宿敌消气规律”推算，自己这次犯下的错会导致她一连气上三天……哦，也许是两天，因为蠢宝宝明早固定翻看法师塔气象报时会注意到明天的温度是零下十八度，她会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然后出来找他……到时候他就顺势把脸和鼻子搓红什么的，扮个可怜……她就会顺势消气，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么，蠢宝宝绝对还在气头上的今晚，他该去哪里过夜？ 洛森拐过街角，迎面撞上了寒冷的冬风。 他想了想，把捂住青紫右脸的手放下来，轻“嘶”了一口气——迎面的寒风正好当镇痛冰袋了，完美。 布朗宁法师迎着风继续走，无视了周围路人更加奇怪的视线。 原本其实是打算去捷克家借宿的——如果把被赶出来的原因说出口，捷克一定会同情且理解地让他过夜吧——但洛森没想到，对方那天短信里所谓的“交了新女友”是真的（。） ……今早差点被那个出来倒垃圾的女孩一脚踩到时，洛森其实比发出尖叫的对方还惊恐。 而且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洛森只见过安娜贝尔的家居服，而且作为某方面过于死板的精灵，“看到其他其他异性的家居服”这件事对他而言就等同于出轨了—— 所以，洛森压根就不知道对方长得是美是丑，只知道对方的尖叫分外刺耳（。） 他刚刚的发言完全只是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没想到力度过猛（过于犯贱），导致右脸更疼了。 捷克更换女朋友很频繁，洛莉曾专门吐槽过“你的感情经历明明就比我和我哥加在一起还丰富吧”——倒不是他渣，他只是一直在勇于追爱，又一直在被甩（。） 当然，换句话说，也是因为捷克过去的八年不需要进行繁重的法术研究——当布朗宁学徒灰头土脸地在火山内部上下翻飞搞研究、与一团焦褐色矿物碎末独坐到天明时，乔治学徒已经和某个温柔美好的女孩成功迈进了成年人的世界。 虽然洛森没有羡慕过这一点……但他挺感慨的……毕竟当年大家都普遍认为自己更有可能早早跨越三垒，抵达成年男人的世界……没想到乔治学徒才是……他只是感慨……他才没有羡慕过这一点呢。 绝对没有。 没有。 ……啧。 交往得快分得也快！他才不羡慕！ 他自己交往之后是不会分……他复合之后是不会再分的！ 不过，据洛森所知，捷克那些数目众多的前女友里，发展到认真同居关系的，似乎也就两三个…… 看来，这任女友是捷克很认真在对待啊。 所以，自己过去借宿果然是不太合适的。 幸亏刚刚没坦白吵架原因。 莉莉？ ……她好像又在忙巡回演唱会的事，现在过去打扰也不好。 校长……啊，不行不行，万一让长辈知道他被赶出自己家门穿着夏装受冻，说不定又会对蠢宝宝印象变差。 那么，果然，今晚还是…… 洛森脚步一顿，转向了马哲尔海滨公园的方向。 “去挑一棵表皮温和的树……” 他记得公园门口这个点还有发放流浪汉免费盒饭的。 ……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还要对免费盒饭发放点印象这么深刻？？？ 一想到今晚可以睡树，今晚可以独自摊开睡，今晚可以想吃多少份盒饭吃多少份盒饭—— 洛森走向公园的脚步就轻快起来。 【与此同时】 安娜贝尔在咬手指。 ……如果让她儿时的礼仪课老师看到绝对会一钢尺抽过来，但斯威特法师如今实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如果这是某种休闲小游戏，她的头上一定悬挂着这么一行字： 安娜贝尔·斯威特，种族学徒，职业法师，目前状态：[把男朋友赶出家门，焦虑中，拒绝投喂]。 要知道，男朋友他竟然、竟然、竟然…… 【……哎？】 【什……不是梦？】 【等等，但……这么可爱……我还以为是梦里……昨晚……】 【嘶，真对不起……要不……咳，我退出来？】 ……这次，明明，真的是那混蛋的错啊！ 混蛋！蠢货！大流氓！ 哪有在那种时机把她和别人比较的啊？！ 就算那个“别人”是梦里的自己也不行！ 搞什么？！知道她不是梦反而流露出“啊什么有点幻灭”的表情吗？！ 而且那家伙的流氓发言就间接说明了昨晚梦里是他本精吧！ 那么昨晚感叹了无数遍【梦里的蜜糖宝宝真可爱】的也是他本精吧！ ……差·劲！差·差·劲！差劲差劲死了！ 人渣！人渣！最恶最过分最流氓的——精渣！ 被赶出门冻成狗在街头变身破破烂烂的垃圾桶板抱抱熊都是活该！ ——明明就是活该被赶出去受冻为什么她现在又要后悔焦虑担心他会不会感冒啊！ 啊混蛋——混蛋——混蛋——呜——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她就取消《法师塔气象报·晚间特刊》的订阅了！干嘛生了一肚子气还要保持日常习惯、晚上吃过饭后翻报纸查询三小时内的气温啊！ ……如果能够取消晚间特刊的订阅，她就直到明早才能阅读法师气象报；如果直到明早才能阅读法师气象报，她起码、她起码—— 起码会一直生气到明早，再后知后觉地开始担忧焦虑啊！ ……怎么办……被赶出去的时候他好像只披了一层薄毛毯……零下十几度……今晚还有寒潮……不会被冻成冰熊吧？ 安娜贝尔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头北极熊。 白白的，褪去了所有可爱的巧克力色毛茸茸的。 ……安娜贝尔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抱抱熊失去了巧克力色，还叫什么抱抱熊？ ↑巧克力激推人发言，不具有普遍性 不，冷静，那家伙不至于亏待自己，再怎么也不可能被冻褪色……他从不亏待自己……现在我率先要做的，是冷静……冷静…… 犯了这么大的错，我再怎么担心他，也不能不到二十四小时就主动奔出去找他。 那家伙会变得更有恃无恐的。 再怎么也要等到明早……再怎么怒火也要延续超过二十四小时才行，否则那家伙……一定会说出“哇蜜糖宝宝喜欢我到连这种错误都能秒速原谅”“哈哈哈哈在担心我吗但担心完全没必要伟大的布朗宁是冻不死的”之类令人火大的言论…… 然后更！加！有恃无恐的！ 安娜贝尔左思右想，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立刻拿上最厚的羽绒服奔出去找精”，于是她只好继续一脸纠结地团在沙发上啃指甲。 冷静。 洛森·布朗宁，他才不会亏待自己。虽然被赶出门时他手机钱包什么都没带，但布朗尼这时候说不定已经悠悠然吃过晚饭，找到地方睡觉……说不定还觉得终于能独自一精睡很开心……没心没肺的渣精…… 仔细想想。 这时候，如果你是他，被赶出家门的第一时间，会去哪里？ ——安娜贝尔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猛地从沙发上跃起。 “喂？你好？咳咳，请问，是乔治先生吗？是这样的，我想询问你一件事，但麻烦你向布朗尼保密……” 联络喇叭那端的捷克冷酷打断：“他不在我家。还有他冻死活该。” 安娜贝尔：“……那请问，你有没有看到……” 捷克：“但据说最后有人目击到他时，他正往马哲尔海峡的方向去。大概是打算撞冰自尽吧。” 安娜贝尔：“！！！” 第276章 同居日常十三 同居日常十三 说实话, 洛森本以为，自己能睡得很好。 所有深夜论坛里叽叽歪歪的抱怨不都是这样吗？ 和异性距离过近、相处时间过久，偶尔能出来拥有自己的休闲时间、悄悄透口气……是再快乐不过的了。 洛森睁开双眼, 望了望头顶黑黢黢的树叶。 湿冷的雪盖在肩膀上，透着一层薄薄的夏季t恤，传来的凉意绝对能把一个正常人类的手掌冻成胡萝卜。 睡不着。 休闲时间、快乐时光、孤独空隙……管它怎么正确称呼，又管它如何被深夜论坛传得神乎其神, 他完全搞不懂其中乐趣啊。 ……嘛，虽然，自己现在的状况是自作自受得来的惩罚，除了躺在这里睡觉无地可睡, 严格意义上不算努力争取的闲暇…… 但静谧、树木、雪。 这本应是能令一个精灵入睡的最佳环境。 ……睡不着, 完全睡不着。 明明这么期待独自入睡，话说他们同居后第一个激烈爆发的矛盾点就是“是否同床”。 现在……魔法划出钟表……晚上十点零五分……真的独自躺在这里, 只能听见风与树叶的低吟……精灵的最佳助眠环境……却感觉好像缺失了什么似的……不会吧, 难道他也被那个抱抱怪传染了奇奇怪怪的儿童习惯？ 洛森叹了口气。 睡眠质量优越如他, 还是第一次面对失眠的问题。 不不，和那种愚蠢的宝宝习惯无关，只是因为太冷了吧。 虽说伟大的布朗宁对从小养成的抗寒能力十分自豪，但果然，于人类世界中浸淫多年，他还是染上了“保暖”的坏习惯……没有被子、枕头和温暖的羽绒就不觉得这是“入睡环境”吗？ 或者，是因为没有树洞？又或者是因为今晚没和野猪搏斗？ 他果然被人类世界的舒适惯坏了。 啊, 好烦…… 一闭上眼, 那个蠢蛋色厉内茬、又焦灼又愤怒的……“你怎么就穿这点睡在这种地方啊你想冻成北极熊吗”……之类数落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洛森甚至能仔细勾画出她说这话时挑高的眉、掐紧的手。 ……真的, 烦死精了。 洛森·布朗宁再次合上眼, 只不过, 这次，他指尖漫出幽绿色的荆棘，随着无声的咒语一起，陷入了梦里。 ……法师界梦境魔法的唯一掌控者……森林恶意的主人……想把某个生物拉进沉眠之中，实在太过轻易。 即便，这生物是他自己。 【但我果然还是讨厌这个。】 于深度睡眠中的梦境里，洛森再次睁开眼，懒洋洋地看了看周围熟悉的一切。 森林边缘，种有醋栗丛的小池塘，池塘边便是他最青睐的树洞。 这个环境，睡觉总没问题了吧。 ……他实在讨厌应用这种梦境能力，虽说现在控制得已经很好，不会将自己某些深层心理具象化…… 但自己的梦境，藏着多少肮脏不堪的东西，洛森再清楚不过了。 ……要不，今晚就让身体暂且在深度睡眠里休息，而精神潜入梦境深处，继续吸纳处理那些淤积的恶意？ 洛森摸摸下巴，有点心动。 就自己目前那会被月光弄得极不稳定的身体情况——他可不想再次顶着那个状态暗暗对蠢宝宝做出——而且捷克还就此嘲笑他是“暗黑版月亮美少女”——嘛，处理淤积恶意的选择总是正确的。 虽说自己很喜欢睡觉，也很渴望睡懒觉，但要真的拥有懒洋洋的粘稠睡意，果然还是要等到100年后……走了走了，工作去。 洛森转身，打算潜入梦境深处，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叫喊。 “哇——” ……嗯？ 幼崽的声音？ 洛森犹豫了一瞬，很快转身，走向了那声叫喊传来的方向。 幼崽作为各种种族中精神最脆弱、灵魂最娇小的存在，的确非常容易突破梦境与现实交替的壁垒，误入梦中。 洛森以前为熟练梦境魔法时，不停利用藤蔓进行穿梭，穿梭的过程中，他也在不少奇奇怪怪的梦境里捡到过来自现实世界的幼崽，并把他们带回家。 毕竟被困梦中可不是什么童话故事，现实中的躯体只会迎来死亡，就像之前变为异兽的他一样。 况且，如果是其他安全的梦也就算了，大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再去找那个不明状况、瞎玩瞎闹的幼崽……但这可是某头异兽暗藏着全部森林恶意的深层梦境，羸弱的幼崽闯进来后五秒钟就死去也可能发生……话又说回来……他自己层层上锁、无比隐秘的梦境怎么可能被别人闯入啊？ 难道现在的幼崽个个都叫“安娜贝尔·斯威特”吗？ ……那完蛋了，全世界的兔子泛滥，愚蠢的长耳朵与毛绒球尾巴铺天盖地，所有的智商下限都被拉低，间接导致全世界所有的巧克力都消失在三瓣嘴里。 噫。 布朗宁法师一边设想着“被一大波安娜贝兔毁灭的美好世界”，一边驱使荆棘挥去了森林边缘浓雾弥漫的树木。 “——哇塞！” 不是幼崽的惨叫，是带着惊叹、喜悦的叫喊。 而且…… 洛森眯了眯眼，抬起手，遮去有些刺痛自己眼皮的彩色灯光。 ——原本浓雾弥漫、阴森寒冷的森林边缘，竟然出现了一座现代化的大型游乐场。 过山车，摩天轮，海盗船，跳楼机，旋转木马。 非常、非常热闹的……人类游乐场。 也只有人类玩这些会感到乐趣吧：法师界可没有游乐场。 人群熙熙攘攘，全都穿着非常时尚的服装，所使用的货币……咦，不是金银铜币，是某种他没见过的纸币……语言虽然能听懂，但…… 洛森把手抄进口袋，闲闲踱过去，走进一家类似书摊的地方，拿起一本似乎是指南的小册子。 文字也很熟悉，似乎对应着人类世界的西方国度。 但这里的地名……当地政府……徽标……城市名…… 以自己的知识面，竟然完全不知道。 布朗宁法师想了想。 “……原来是这样。” 某个在这世界以外的维度，因为某种契机，透过类似空间魔法的折射，投影在了梦境里。 相似的货币，相似的文字……所谓……平行世界吗？ 法师界、人类界以外的完整世界……看样子没有魔法……有趣，暂且把坐标记下，以后可以用作研究…… 不过，这附近只有一座游乐场。 看人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也完全不知道自己随着游乐场穿越了……他们好像完全看不到我，他们存在于另一个世界，我所看到的只是这个世界的投影而已。 那么，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导致平行世界“投影”在我梦境的契机。 那只乱叫瞎乐的幼崽……照这么推理，是在游乐园玩时，误打误撞地走丢，跑进了我梦里吧。 洛森走回去，顺着游乐场与森林边缘的交界线，很快就找到了那团小小的影子。 套着毛线帽，裹着羽绒服，戴着绒毛耳罩，圆圆的一团。 看身高……是个七岁左右的孩子，正好奇地伸出手，想要触碰裹满迷雾、瘴气、恶意的树枝。 大抵以为是什么逼真道具吧。 ……啊，幼崽，真麻烦。 “小朋友。” 洛森拖长嗓音，发出讨人厌的大人腔调——当然，讨人厌是他故意的—— “不好意思，这里是鬼屋的公共设施，碰坏了你是要赔钱的……” 小孩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彩灯与雪的光同时照亮了小孩的脸。 洛森后续的声音卡在嗓子里。 “不、不好意思，我以为……我还以为……不好意思！非常抱歉……我、我只是觉得这棵树看起来很难过……” 哇。 哇塞。 洛森觉得自己应该是在笑的，但事实上，他仅仅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啊，糟糕的大人，一定表现得和这些立在边缘、阴冷邪恶的树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姑且再确认一遍。 也许这不是什么平行世界，只是某个凝聚着荒诞恶意的梦境。 “……洛森，洛森·布朗宁。” 七岁零四个月的小洛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大人的表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流露出的情绪不是生气。 ……真荒诞，也真现实啊。 布朗宁法师看着眼前这一小只。 “哦，你好，洛森。你怎么会在这？你和爸爸妈妈走丢了吗？” 走丢了吧，啊，肯定是被丢弃了，蓄意已久的丢弃，又或者，这孩子仅仅在孤儿院长大，而这是某次被资助的游乐园集体旅行…… “没有哦。”小洛森摇摇头，“爸爸在排队过山车，卡……妈妈去给我买炸鸡，他们让我在这附近自己晃一晃玩。” 他举起手，晃了晃带着毛线球的保暖手套：“但是我不清楚具体该玩哪个项目……” 梦境之主内心淤积的恶意，在这一刻，几乎就要喷涌出来。 如此幸福、温暖、天真的孩子。 七岁。 我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来着？ 在努力不让自己死得太难看呢。 ——啊。 搞·什·么。 他再次笑起来，但依旧仅限于僵硬地扯动嘴角。 第277章 同居日常十四 同居日常十四 如果有幸遇见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 你会对他说什么？ ——什么也不说，事实上，遏制住自己掐死对方的欲|望, 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布朗宁法师快步走着, 小小的洛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这位小朋友又矮又小，还裹着厚重的羽绒服, 手上脚上都是厚厚重重的保暖措施, 这让他跟随这位大法师加快的脚步时像条艰难的小狗。 【呵】 【真狼狈】 【不慎被绊倒说不定会骨碌碌滚起来呢, 简直就是团丑陋的球】—— 洛森这么想着，但还是放慢了脚步。 幼崽……嘁。 他们总是无限度地消耗着他的耐心，哪怕是拥有同一个名字的这只也是一样。 “那个……先生……请问……” 小洛森终于追上了这个步伐格外大的大人, 他稍稍为自己的跑步速度自豪了几秒钟, 便立刻气喘吁吁地问：“您不会……真打算……让我赔款吧？我是说……我每周的零花钱只有……” 布朗宁法师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你每周还有零花钱？” “……呃, 我有啊。不然呢？” 不然呢？ 不然呢？ ……好吧, 好吧，的确, 比起他本身的存在, 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况且, 每个快乐成长、家境富裕的孩子, 都会有零花钱。 ……再正常不过。 只是…… 布朗宁法师深呼吸一次。 两次。 “你最好不要再说话。”他尽量温和地提醒这只幼崽，“否则可能会发生危险的事。” “危险？”小洛森一愣：“你要带我去坐跳楼机吗？” 不, 我怕我转身就把你引入森林的泥沼里。 布朗宁法师假笑：“没错, 你可真聪明。” “……没关系，我不怕跳楼机！如果这可以抵消赔偿的话……我没有问题！” 还真信了啊。 ……他七岁的时候有这么蠢吗？ 随随便便就跟着初次见面十分可疑的大人走动？ 这种缺乏危机意识的小孩迟早会死在什么变|态|杀|人|犯的手里吧。 话又说回来，自己现在满是污浊的内心, 又和社会的渣滓有什么区别。 嗯, 果然, 【异兽】这样扭曲邪恶的存在，还是死掉比较好。 布朗宁法师想了想，心里带着某种黑色的幽默，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洛森小朋友，不觉得我可疑吗？” “当然不觉得，哥哥是鬼屋管理员啊”——问出这话的同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听到这种弱智回答、迅速深呼吸降压的准备。 这个孩子每分每秒自然流露出的天真烂漫，都是某把划过他耳尖的生锈匕首。 天真。 轻信。 ……这些词与洛森·布朗宁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未免太……荒谬了些。 “可疑啊。” ——出乎意料的，七岁的小孩，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布朗宁法师愣了一瞬，微微侧头去看他，接到了对方同样侧过来的视线。 绿眼睛对绿眼睛。 光明的绿与黑暗的绿。 笼罩着同一片梦中的雪。 “哥哥很可疑。非常、非常可疑。” 小洛森一字一顿地说：“那样奇怪且逼真的树枝真的只是鬼屋的道具吗？为什么鬼屋的工作人员却没有穿对应的工作制服呢？为什么你会在冬天穿一件这么单薄的夏季t恤？为什么训斥我做错事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表示‘通知父母’的威胁呢？……哪里都很可疑，哥哥你绝对是游乐园里的嫌疑人士……你是不是并非这里的工作人员，而且没有买票就混了进来？” ……哦。 “不错嘛。” 可疑的大人只顿了一瞬间，便发出了这样坦然的夸赞，他的笑容甚至比小洛森刚刚所见的真实了许多： “既然知道我可疑，为什么还会跟我离开？” 可别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或者“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没有坏人”啊。 那样，他说不定会直接恶心得吐出来。 “因为……” 小洛森看着对方挂着雪的眼睫毛，眨巴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他再次挥舞了一下自己带着毛线球的手套。 这是一个稚嫩而严谨的比划动作。 “哥哥很像哦。”小洛森认真地说，“哥哥刚才见到我时露出的表情，就和爸爸非常生气、但又强忍着不对我们发火的表情，一模一样。” “……” 布朗宁法师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的雪抖入了被踩成黑灰色的地面。 “哦。” 他说，淡淡地移开视线，“这样啊。” 小洛森的视角再次变成这个大人的背影了——他走得很快——几乎像是魔法一般快——但几十秒后，又仿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慢慢地降下速度，退回来。 这个奇怪的哥哥。 这样冷的冬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夏季t恤，背影裹在雪与雾里……瞧起来却一点也不瘦弱，气质莫名……莫名……唔，总之，就是和我之前见到的大哥哥都不一样。 这个年龄段，是在读博士吗？可我见过爸爸所谓的那些学生……不是这样的啊，他们没哪个会像……像…… 这样。 小洛森忍不住又偷偷去看他。 哇，而且，好高。 真的很高。比穿高跟鞋的卡拉还高。比我高……比我高……大概一个宇宙的长度…… ……唉，好想变成这样又高又帅气的大人啊，感觉很酷！ “喂。” 对方再次主动和他搭话了！ 小洛森精神一振，决心要抓住一切可以刷好感的机会——他可会在对话、交谈里刷好感了——刷到好感，就可以询问对方磨炼自己帅气的秘诀——不不不，这个秘诀人家不一定愿意说，果然还是先询问变高的秘诀—— 想到变高秘诀，不到一米的小洛森立刻绽放出自己的招牌笑脸：“怎么啦，大哥哥？”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嘴角抬的高度太夸张了，还有弯嘴角的时候眼角也要弯起来，眼神要加入一点开心且不失惶恐的礼貌情绪，你这样一看就是想挖心思得到别人的什么东西。还有，小朋友，别对我展示这么差劲的营业笑容。” 小洛森：“……” 小洛森：“噢。” 生平第一次被拆穿的小洛森只能低头踢雪，雪地靴被踢踏出了“擦擦”的噪音。 以及，如果被拆穿，不要表现得这么狼狈，应该更真诚更努力地迎上去，欺骗对方自己之前只是因为太开心而紧张不是在假笑。 ……布朗宁法师叹了口气，咽回了后续指导。 反正，这样的孩子，也不需要那样精心地钻研假笑。 “你爸爸。”他风轻云淡地带过刚刚的尴尬，成功让低头的小洛森亮晶晶地抬起脸来，“你爸爸他……和我很像吗？” “很像！刚刚的表情特别像！爸爸每次深夜坐在沙发上都会露出类似表情！” 哦，深夜只能坐在沙发上，那家伙果然是个废物。 ↑深夜只能裹着t恤睡在树枝上 布朗宁法师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很淡：“……五官呢？像吗？” “五官？唔，爸爸是白色的……” 那就是不像了。 “……但神态真的很像！啊，现在大哥哥的表情和爸爸心情不好时很像……哇，你是不是见过我爸爸？你是他的学生吗？” 闻言，布朗宁法师笑了笑，眼神飘向不远处彩灯灿烂的游乐园。 小洛森一愣，因为此时，他见到了一个从未在爸爸脸上见到过的表情。 “从来没见过。” 陌生人的回答依旧平淡无比，只是他转过脸，小洛森再也无法看清对方的眼睛。 “也不认识，陌生人罢了。” 第278章 同居日常十五 同居日常十五 洛森一直都知道, 自己是个极其差劲、恶劣的混蛋。 摆出最大方坦荡、满不在乎的模样，背地里比谁都小气、狭窄、斤斤计较。 如果说普通人的器量是一杯水，那他的, 应该只有一试管吧。 狭窄的内心，让他无时无刻都泡在对他人的嫉妒、憎恨、厌恶里。 小的时候，他嫉妒雅各·罗曼被同学老师所喜欢。 为了报复，就算是被长老吊挂在悬崖上, 他也要去抢雅各的食物、衣服、奖励, 每次和他打架时都刻意用力道最重的拳头。 再大一点，他嫉妒洛莉·布朗宁被选为衣食无忧的圣女。 为了报复，就算是冒着被处死的生命危险，他也要次次潜入圣堂, 冲她的脸扔石子, 故意用两年前淘汰的陈旧爆爆乐换她的可可豆，还骗她那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稀罕货”。 再后来…… 他甚至嫉妒安娜贝尔·斯威特。 嫉妒她拥有的一切, 嫉妒她在那样一个泥沼般的家族里生长，却能长成那样璀璨耀眼的红月季。 嫉妒她，憎恨她，厌恶她，打伤她, 侮辱她。 宿敌斗争。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过是建立一个可怜虫的卑微自尊上。 ……虽说，唯独针对安娜贝尔·斯威特的种种，被对方以同等的讨厌尽数还了回来，但, 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一直挂在嘴上反复强调的“伟大布朗宁”, 他却清楚地了解自己, 自己的内里。 那是与“伟大”完全无缘的“卑鄙”。 名为洛森的劣等精灵陷在泥沼中，从未逃离。 而如今，本以为终于成熟了那么一些，成长了许多的如今…… “大哥哥……呼……呼哧……” 他竟然还这样嫉妒、厌恶、憎恨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身后的小孩听上去已经跑得极其疲惫了，但洛森一点都不想停下来等他。 【死在这里吧】 【死在这座属于我的噩梦里】 ——不。 是森林恶意的涌动，还是属于他自己的意愿在怂恿这件事，洛森已经分不清楚了。 “再跑快一点。” 他说，没有回头，但是主动牵住了身后小幼崽毛茸茸的手套，“我们要去出口。” 尽快，尽快。 让【洛森·布朗宁】离开他的视线吧。 ……这样过分幸福的孩子，别靠近卑鄙劣等的泥沼。 会被污染。 小洛森眨了眨眼。面对如此奇怪、模糊的发言，他似乎没有什么质疑，也没有提出“出口在哪里”之类绝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 不过…… “可我们已经沿着这条路走了好久。” 他小心翼翼地说：“这边只有树，雾，冷冷的雪……” 梦境的出口，当然不可能是扇轻轻松松推开的门。 就算是他，想把这从另一维度误入深层梦境的小崽子送回去，也要仔细搜寻出口。 布朗宁法师很不耐烦，他刚想随便编几句瞎话安抚小孩的情绪，就顺着小洛森的时不时往外转的视线，看到了风雪中的游乐园。 彩灯灿烂，人群熙攘。 “……你想要，我带你回那边玩吗？” 小洛森没有说“是”。 即使成长环境不同，他依旧完美延续了某只精灵天性就是欺骗自己的特征。 他只是眼神左右游移了一下，然后抬起膝盖，踢了踢自己的小雪地靴。 “这是爸爸妈妈第一次带我来游乐园……最好，还是别离他们太远吧。” 布朗宁法师：很好，这么冠冕堂皇的谎话，他只是想去玩。 ……等等，也对。 既然这只崽子是因为“好怪好逼真的树枝，鬼屋道具吗，真想玩玩”的理由出现在梦境里，那么，能让他回到现实的出口，的确可能藏在游乐园那边。 布朗宁法师暗地里展开了潜伏在森林深处的荆棘——确定了，森林边缘，的确没有任何类似梦境与现实突破点的地方。 他收回自己的荆棘，调整了方向，对小洛森说： “那，走吧。我带你去游乐园里玩。” “……真的吗？好耶！跳楼机跳楼机！我们去坐跳楼机吧！” “哦，你原来这么喜欢跳楼机，那刚才怎么还表示要我用‘坐跳楼机的惩罚’替代你的赔偿。” “哈哈哈哈！来玩吧来玩吧！” 呵。 ——布朗宁法师并非第一次人类建造的游乐园，恰恰相反，他很熟悉游乐园，熟悉许许多多员工通道员工休息室的构造，甚至熟悉游乐园里各式各样的玩偶服。 别问，问就是打过工。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他认识到…… 游乐园里，原来有这么多的惊险设施。 而以游客的角色去体验它们，原来这么……漫长。 “你已经玩过十遍过山车、七遍大摆锤、六遍倒立飞行塔……而这是第十三遍跳楼机了。” 铃声响起，人群似近似远、亦真亦幻的尖叫声与大笑声回荡在耳边。 而布朗宁法师只冷漠地抬起拉杆，顺便扭身去打开小洛森面前的安全设施：“我建议我们玩点别的。譬如摩天轮。” 这样我就能在密闭的空间内掐死你。 “我不要！再坐一遍！这个太厉害了——” 完全感知不到旁边大人的森森杀气的小洛森格外兴奋地喊道：“以前他们从来不许我坐跳楼机！” 因为以前你只有七岁，身高不到一米，而且位于会发生安全事故的现实里。 布朗宁法师：“可以了，换个项目吧，小洛森，我害怕了。” 小洛森：“你说谎！” 布朗宁法师：“……我、我害怕了……” 小洛森：“虽然语气很像，但你说谎！刚刚我在上面看见你打哈欠了！” 布朗宁法师：“……” 这天杀的观察力。 难道也是血统继承？ 于是他们不得不又坐了第十四遍跳楼机，不断的高空坠落继续让布朗宁法师敏|感的精灵耳朵饱受折磨——一部分折磨来源于周围尖叫连连的乘客，更大一部分来源于旁边幼崽无比兴奋的大笑。 ……坐十四遍跳楼机还会兴奋大笑的七岁幼崽，果然暗藏着什么反社会人格吧。 提前掐死不算坏？果然还是算为民除害？ 第十四遍跳楼机后，小洛森似乎是终于动用了自己的警惕雷达，感受到旁边大人蠢蠢欲动的杀意—— 他表示说自己已经玩好了，提议去一旁的长椅坐一会儿休息。 布朗宁法师觉得这只幼崽的眼神里其实暗藏着对老年人的怜悯——“大人果然就是这么弱小”——但他不怎么在乎。 于是他们在长椅上坐下。 小洛森的眼神又开始往远处冰激凌小车游移。 ……于是五分钟后他们又在长椅上坐下，小洛森捧着一支薄荷巧克力味的冰激凌。 “吃起来像牙膏。” 他这么评价，眼睛又鬼鬼祟祟地转向旁边大人的手里。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晃了晃手里的醋栗果酱圣代。 小洛森的眼神随着摇晃的圣代一起晃了晃。 布朗宁法师：“既然不喜欢薄荷巧克力，一开始就不要买。” 小洛森：“但我没见过薄荷巧克力这个口味……很好奇所以……我给你十块零花钱，我们换？” 布朗宁法师：“不要，我也讨厌薄荷巧克力。” 小洛森：“为什么？” 布朗宁法师：“当然是因为它吃起来像牙膏。” “……” 你这不也是因为一时好奇就花钱买了奇怪口味吗。 小洛森晃了晃悬在长椅上的双脚。 “好吧。”他闷闷不乐地说，“谢谢你愿意给我买冰激凌，大哥哥。” 布朗宁法师：“别以为摆出这幅可怜模样就会让我心软。我从没有和别人交换食物的习惯，而且小孩子原本冬天就不该吃冰激凌。” 小洛森：“但爸爸冬天就给我买过……” 于是，又五分钟后，小洛森拿到了一杯崭新的醋栗果酱圣代。 布朗宁法师皱着眉用塑料勺挖开那只难吃的薄荷巧克力：“只需要钱，谁都能买冰激凌。别把这行为当成某种值得炫耀的限定。” 小洛森听不太懂这个大人生气的原因，他特别开心地舀下了一大勺饱含果酱的冰激凌，塞进嘴里后还含糊地赞叹了一句：“哇，今天吃起来脑子一点都不痛。” 当然，因为这是梦境。 如果不是梦境，你这样的幼崽，休想浪费我一枚铜板。 一大一小坐在长椅上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如果这里存在第三个来自现实的人，一定会发现，他们连叼塑料勺子、挖冰激凌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样的。 然而，既不是父子，也并非兄弟。任何人都不会把他们之间存在的联系定义为“亲情”。 就像是……某种奇异、神秘的镜像。 映照出相同的本质。 “这家店的奶油真不错。” 吃了一会儿，小洛森晃着腿说：“不知道他们家的巧克力味如何。” “别告诉我你喜欢吃巧克力那种甜滋滋的东西。” “我才不喜欢吃巧克力，那玩意儿真是甜得让人受不了……我是想给安娜带一份。” 布朗宁法师：“哦。就是那个你三句话就要提一次的，住在对门的小安娜？” “对啊对啊，安娜她……” “打住，我已经听你念叨了好几个小时，我不想再听一次。” 即使同样在幼时相遇，即使同样拥有一份共享的童年……但他的安娜与那边的小安娜，也是不同的。 受到的教育，所处的环境，本身的性格。 那边的小安娜，似乎就是个柔软、善良、还有些认真固执的女孩子。 ……并未成长于斯威特家的淤泥，也从未体验过孤独或绝望、在海伦娜带来的扭曲阴影中挣扎。 如果说另一个世界存在一个天真又柔软的安娜贝尔——那他一定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并祝福对方顺利长大。 比起泥沼中诞生的、仿佛是黑暗中一顶王冠、能够直接顶替月亮或太阳的红月季——温室里可爱、天真、被娇养的花应当更为幸福吧。 当然。 温室里的花，并不是属于他的安娜。 因为能认识到两个安娜不同，所以布朗宁法师并没有什么波动。 ……尽管，从这只幼崽三句不离安娜、无比频繁的描述中……他能猜到……那个世界的安娜，想必是早早的、便发自内心喜欢上了他。 太明显了，哪个正经的大小姐宁愿舍弃高级轿车也要和同桌牵手上下学啊。 不像他的安娜……他的安娜这个时候……还在和他互相憎恨，嫌弃他不是金发碧眼、绅士得体的未婚夫呢。 ……虽然，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天真、善良、完全不会沾染小气、市侩、贫穷等特点的洛森·布朗宁……那得到安娜贝尔·斯威特幼时的初次喜欢，也很正常。 啧。 “大哥哥，你在浪费食物。” 小洛森突然说：“你已经把自己的冰激凌搅烂了。” 布朗宁法师低头看了看纸杯。 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赶紧把它们搅一搅一口气喝掉，浪费食物可不好”——意识到这想法透露的穷酸气后，他厌恶地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连杯冰激凌都舍不得浪费的，与舔上一口发现不喜欢就不愿意再吃的。 ……难道他自己就很愿意变得这样穷酸、小气、斤斤计较吗？ 【真烦。】 【杀了他。】 “无所谓，”布朗宁法师生硬地说，“我讨厌甜食。你吃好了吗？” 小洛森看着他。 “其实我也不会把讨厌的食物扔掉。” 他突然说：“爸爸教导我，再讨厌的食物，只要开始吃第一口，必须要全部吃完。不浪费食物是种美德……虽然爸爸、妈妈和莉莉其实都很挑嘴啦。我是全家唯一一个一点都不挑嘴的，一般都负责处理剩饭……而且，也一直在负责吃安娜不喜欢吃的东西啊。安娜是我见过最挑剔的家伙了，她连红烧肉的肉皮都不肯吃呢。” “……那又怎样？” “但大哥哥会第一时间把我讨厌的食物换走。速度比我做好忍耐的准备后继续开吃还快。”小洛森又摆了摆腿，笑道，“大哥哥，也是经常处理某个挑嘴的姐姐不愿意吃的食物吗？” “……那又怎样。” “嗯。没什么怎样。” 小男孩眨巴了一下绿眼睛，呼出一口白气，“就是觉得，大哥哥和我，真像啊。” ……在说笑话吗，这个愚蠢至极的幼崽。 “我看不出我和你有任何相同的地方。”布朗宁法师冷漠道，“小孩子就该赶紧回到小孩子的地方。你这么跟着我这个可疑陌生人在游乐园里到处胡闹，也无非是出于‘像爸爸’这个轻率理由。我绝不会和你这种小孩有什么相似之处。” “……大哥哥，很讨厌我吗？” “你想多了，我从不和孩子计较。” “……大哥哥，果然很讨厌我啊。” 小小的洛森·布朗宁低头，看了看手里半融化的醋栗果酱冰激凌，又看了看飘进鲜红果酱中的雪花。 “但是，谢谢你。” 小孩轻轻地说：“谢谢你陪我玩，谢谢你给我买冰激凌……如果不是你，这个梦境，不会这么棒。” 他重新抬起头，绿眼睛里似乎同样夹杂着寒冷的雪： “这是个梦——对吧？” 布朗宁法师沉默了一瞬。 “你在瞎想什么。”梦境之主缓缓回答，“这是现实，你这个愚蠢的小家伙。” 小洛森摇摇头。 “这是梦。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梦。我从小就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而且……” 他举起手，隔着灿烂的彩灯，冲遥远的地方挥舞了一下。 “而且啊，我的爸爸妈妈，并没有真的带我们去游乐园啊。今晚的游乐园没有这么漂亮的灯，因为大雪，它停止开放了。” 小洛森缓缓说：“因为大雪，他们去接上长笛班的莉莉时，发生了车祸……而我呢，我出现在这里之前，在医院的急诊室外哭睡着啦。” ——啊，原来是这样。 【真好。】 【活该。】 【洛森·布朗宁不配拥有父母。】 【我就知道。】 极度的、激烈的喜悦，本应这么自然浮现。 毕竟再没什么比他更低劣了。 布朗宁法师却说：“车祸、医院……那只是个梦，蠢货，而这里才是现实。你的脑子也随着泪水搅乱了吧。”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一名强大的法师。只要你向我许愿……我就能把噩梦般的现实，变成你的梦；把这个美好的梦境，变成现实。” 小洛森愣愣地看着他。 “我是有点猜测……”小孩说，“但我以为，你会是那种梦境里，和别人做交易的魔鬼呢。” “魔鬼？” “对呀。只有故事里的魔鬼才会刚一出现就许给我许多许多好处，又宣称能做到一件绝对做不到的事……接着，收取我的灵魂。” 布朗宁法师想了想。 “你的确可以这么理解，小鬼。但我对你的灵魂不感兴趣，我讨厌你的灵魂。” “……所、所以，你真的，能够更改爸爸妈妈的车祸吗？” 人类世界的一场车祸罢了。 哪怕发生在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他的魔法，也能轻易触及。 布朗宁法师嘲讽地笑了笑：“轻而易举。” 小洛森眼睛里冰冷的雪立刻消失不见。他从长椅上猛地蹦了起来。 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当然会相信魔法、梦境、与奇怪的法师吧。 “那、那、我许愿——只要可以换回爸爸妈妈——” “等等。别以为这是免费的，小孩，这毕竟是场交易。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他满意地看着对方眼睛里的光重新熄灭。 “……我不能付出生命。”小洛森想了一会儿，说，“我不想死……” “哦，不错，懦弱又自私的回答。比起父母的命，果然还是自己比较重要啊……那么，用别人的命抵押吧？莉莉怎么样？你不是很讨厌，和你抢夺食物或宠物的妹妹吗？” “……不要。” “那你什么都不想付出，该怎么和我达成交易？” 小洛森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没准备好死。能不能先把耳朵抵押给你，暂且……让我长得很高……等我变得高高的，再收取我的命？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就准备好了。” 法师收起了嘴角嘲讽的笑意。 “你要把耳朵抵押给我？” “嗯，耳朵抵押给你。” “……哪一只？” “哎？只要一只吗？非要选一只的话……右耳。” “……这是你最喜欢的身体部位。” “对呀。所以才有被抵押的价值。” “……你知道，右耳被割下时，有多疼吗？” “……不知道。但我会努力习惯的。仅仅是疼而已吧？不至于死掉的那种疼？” “……不，是恨不得死掉的那种疼。” “这样啊……嗯，我努力努力。” 残耳精灵，看着健全的人类小孩。 过了很久，很久。 坐在长椅上的陌生人终于开口：“我讨厌你，小鬼。” “……对不起，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讨厌我的原因……” “我讨厌你的灵魂，也讨厌你的手脚，讨厌你身上任意一个身体部位。”陌生人冰冷地说，“哪怕你立刻死在我面前，拖着残魂奉上一切，也毫无抵押价值。” 小洛森一惊：“等等，我——” “把你的毛线帽给我。你说的，爸爸亲手给你编织的毛线帽。” 陌生人伸出手：“给我，我替你实现愿望。它是我正需要的东西。” “……啊？一顶毛线帽？你只要这个，就能够……” “给我。小鬼。我现在……很冷。” 小洛森立刻脱下了自己的毛线帽。毕竟这只是一顶帽子啊？ 陌生人却紧紧地抓住了它。他抓住它的力道让小洛森的怀疑减轻了一些——指节都变成了近似于纸的白——难道，这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件珍惜的宝物？ 他小心翼翼地，继续打量了对方一会儿。 可陌生人只是久久、久久地攥着这顶毛线帽。 许久。 他闭上了眼。 “代价已经支付，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现在……去吧，去醒来。” “等等，就这样——” “坐在你面前的，并非普通的魔鬼，而是所有恶意的总和，泥沼孕育出的异兽。”陌生人说，冲他抬起手，“拯救区区两个蚂蚁般的生命罢了……我甚至能实现一切美梦。没什么是我不能拥有的。” “滚吧，小鬼。别再让我见到你。” 绿眼睛的小孩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下一个气音，就消失在了荆棘组成的漩涡里。 绿眼睛的大人独自坐在长椅上，望着随着主人醒来、一并迸碎的游乐园。 半晌，他狠狠地，将手里的毛线帽，扔进了垃圾桶里。 【垃圾而已。】 【垃圾。】 第279章 同居日常十六 同居日常十六 梦境中不存在时间, 而游乐园的湮灭，也许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或许是一个世纪之后，梦境的最深处, 某头异兽举起了自己的手。 水滴状的幽绿色结晶漫过每一片原属于疤痕的皮肤, 苍白的指节几乎能够化进雪花里，森然、坚硬、带着奇异扭曲度的犄角从栗发间探出。 异兽幽暗的瞳孔, 带着食草动物特有的深邃, 却也透出食肉动物暗藏的凶戾感。 ……当然, 这头异兽并未饮用鲜血, 也并未失控去杀戮。 它仅仅, 是对着黑暗、粘稠的恶意，举起自己的手。 【醒。】 恶意卷动。 黑暗中, 一片破碎、虚弱、零星如雪花的纯白, 缓缓浮现。 【……谁……怎？】 纯白无瑕的幽灵, 自恶意淤积的深渊中, 困惑地睁开了眼。 ……不, 这份虚弱、微薄、已无法被称为“灵魂”、仅仅是恶意吞噬后残留的渣滓——都不能算作是幽灵，说是一份“残魂”才准确。 困惑的残魂转了转雪白的瞳仁, 对上异兽幽绿的瞳孔。 它陷入哑然。 ……或许，更准确的说，是它们陷入了共同的哑然。 【是……你唤我……为什么……孩子？】 异兽看着残魂。 果然，真的，是一片雪白。 与他一点都不像的白。 【我接受了一项委托，而这牵扯到拨动另一个维度的世界的血脉与命运。】 异兽冷漠地说，说话时荆棘窸窣爬过它布满结晶的犄角, 像是一顶阴冷的王冠： 【我可不想背负操控血脉的诅咒。既然你已经算计过那东西一次, 就替我去做第二次, 背负随之而来的代价吧。】 闻言，残魂沉默了几分钟。 【孩子，你是出于利用我的目的，才唤醒我，与我见面吗？】 【不然呢。】 异兽说出这话时，本以为会得到“你就这么恨我们吗”的回复，又或者是一个失望寂静的眼神—— 【我明白了。】 残魂安静颔首，伸出手，掌心向上：【把那个世界的坐标给我吧。】 【……不问具体为什么吗？】 【你总有你的原因。】 【……被利用最后的残魂去背负代价也没有什么想说的？】 【有。】 残魂顿了顿，无色的瞳仁里与对面的异兽包含着同样幽静的东西，【但我想，孩子，除了歉意，我没资格对你诉说任何东西。……也许，连阐述歉意都没什么资格。】 【……你对自己的认知，可真清醒。】 【坐标，给我吧。拉开恶意漩涡，让我这份碎片重新短暂地出现……你没法维持更久了吧？来吧，如果是稍微拉扯另一个维度世界的命运线，我还是能做到的。】 可异兽没有动。 残魂叹息一声。 【卡拉不该在那时放弃你。】他轻轻说，【我很抱歉，孩子。】 ……哈？ 【我不在乎那件事。】异兽傲慢地回答，荆棘在犄角上缠出尖锐的利刺，【假使角色调换，我也会立刻放弃她，去拯救我的伴侣。她无关轻重。】 【是吗。……既然这样，谢谢你，孩子，你把莉莉教得很好。】 【闭嘴，你不配和我提莉莉。】 【……】 【……】 良久，残魂再次往前递了递自己的掌心。 【坐标？】 【……】 异兽递过了那串数字。 曾任职百年的圣女摊开掌心，无声祈祷了一会儿，属于光明的力量在这满是恶意的梦中汩汩涌动，异兽忍不住厌恶地皱了皱眉。 【这是个维度不同、没有圣堂、亦不存在魔法的世界。】 片刻后，残魂停下动作说，【而你给出的坐标，对应着一个幼小人类的命运。】 【……哦，你能看见那条命运线？】 【如果要学会剥离一只精灵联结圣堂的血脉，当然要学会推演某个生命基本的命运线。】 残魂见他似乎有了些兴趣，立刻放缓声音讲解：【为此我曾经研究了很久……你看，根据这里的数字结合圣堂力量推演，如果我们能把它与天体运动的规律相符合……】 异兽却不耐烦地打断了：【我没兴趣了解你那些长篇累牍的古精灵语。告诉我这个孩子原本的生命线。】 【……好吧。这个孩子，他七岁以前的生命健全、完满且幸福。七岁之后……他的父母会死于一场车祸，他的妹妹会在这场车祸中失去双腿，他自己……唔，在急诊室外昏睡时，恰巧撞上了一场血腥的医闹……他会被某个激动的陌生人挟持成人质，最终，被匕首割去耳朵。】 异兽笑了。 【是吗。这真是有意思的命运。】 殊途同归，可悲至极的命运。 过去，想要反抗它…… 残魂合拢手掌，洁白的、近似于藤蔓的光线在它的掌中绽放。 片刻后，它重新摊开透明的手，嗓音温和。 【好了。我用我作为圣女的最后一份残留力量抹去了那场车祸，更改血脉、控制命运所反馈的诅咒只会更深地惩戒我自身的残魂，不会影响到你……这就是你所要求的更改，对吗？】 现在，想要控制它，竟然，轻而易举。 是他变强了吗？ ……不，站在这份雪白的残魂面前，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能成长。 异兽冷冷地说：【你还没更改那场令他失去右耳的医闹。】 残魂带着长辈特有的纵容，摇了摇头。 【你这里有点欠考虑了，孩子。】死去的圣女轻声说：【没有哪对存活下来的父母，会放任自己的孩子遭遇危险。他们会资信把那场医闹解决的。】 异兽：【……】 异兽看着它的眼神，已经溢满了戾气。 他胆敢在自己面前说这话吗？ 【……你不想知道，这另一个世界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但最终，激烈的质问依旧无法出口，它保持着一头无感情的野兽的状态，恶意、冷酷地继续着与对方的谈话。 【……抱歉。】 残魂有些疲惫地说：【其实，孩子，我不在乎……现在，我可以带着刚刚添加的代价，回到死亡的长眠中吗？】 我要告诉他。 我要告诉他，那个小孩的名字。 我要让他知道，他刚刚出手拯救了一份属于谁的命运。 我要令他明白我这举动的恶意……我高高在上地给予了他一个补偿的机会……嘲讽地看着他一无所知去施行……而他一定会心如刀绞、追悔莫及，即便死亡的长眠也无法修改这一刻汹涌的痛苦……我要让他……要让他…… 憎恨早早死去的自己。 即便是死亡的长眠，也无法安宁。 ——名为洛森·布朗宁的扭曲异兽，怀着无比的恶意，独自咽下了要到嘴边的一切。 【去睡吧。】 他只这么道别：【作为被我利用一次的报酬，也看在你之前为我指出破解血脉的方法、牺牲保护莉莉的份上……初春的时候，我会把你真正的骨灰，还进卡拉·布朗宁的坟墓里。】 【算你幸运，伟大的布朗宁没有玩弄遗愿的习惯。】 残魂的背影顿住了。 异兽不想再听到它的任何回答——事实上，正如它刚出现时就指出，把这么一份无比残破、微薄、渺小的魂魄短暂剥出深沉的恶意，与之对话，已经耗尽了它不少力气。 它重新举起布满结晶——或疤痕的手，让卷起的恶意缓缓平息。 缓缓被吞没的残魂，一直保持着寂静。 残魂所代表的那位圣女毕竟早已死去了，它甚至只是本人意念的一个替代品。 ……它真的能代替那位任职百年的前圣女吗？它真的还原了对方的相貌与性格吗？它真的、真的传达着—— 洛森·布朗宁不知道。 他也不屑去知道，与他无关的那两只陌生精灵。 ……从来、从来就不屑于了解，不屑于渴望，他和愚蠢至极的蠢宝宝可不一样…… 【你母亲她，死去了两次。】 消失前的最后一瞬，那抹残魂突然开口—— 【第一次被我亲自绞死时，她念的是你们的名字。第二次，于黑暗中为那个红发女孩开辟光亮时……她念的，只有你的名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更像我。比起莉莉，她一直更喜欢你。更喜欢你，所以……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只能摆出拙劣的恶劣的模样……这就是缺点重重的卡拉·布朗宁。】 【我承认，面对可怕的死亡，我们摆在第一位的愿望，是在一起。但倘若我们能够活着……最深的愿望，还是，可以在一起，共同养育你们。】 【对不起。】 ——它破碎了。 彻彻底底的，消失在恶意里，回归到死亡的长眠之中。 而留在原地的异兽沉默良久。 ——荆棘拔地而起，撕碎了每一片雪花，每一片属于森林的印迹。 【现实，3:00】 洛森·布朗宁终于得以从梦中醒来。 这是因为他毁掉了那个噩梦，彻彻底底。 ……也是因为他被零下二十度的气温冻醒了，大概。 布朗宁法师抹了一把脸，揩去仿佛是雪花融化后的湿润液体，在树枝上翻了个身，紧紧锁住了自己的双臂。 梦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身为梦境之主的他，再清楚不过。 什么平行世界、什么毛线帽子、什么白色残魂…… 无稽之谈。 绝不存在。 ……什么都，带不到现实里来。 他很清楚。 他很清楚，所以…… 洛森忍不住咳嗽起来，刺骨的寒冷从指尖一直阵痛到心口。 ……所以，这绝不是，因为大幅度吞噬恶意、伸手修改另一个世界轨迹、又联通死亡魂魄后带来的后遗症…… 这绝不是。 他仅仅，被低温冻到了而已。 咳、咳咳，完全不是问题，伟大的布朗宁绝不会…… “巧·克·力·脑·袋！” 树下突然传来震聋欲耳的吼叫：“我找了你四个小时——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流浪汉盒饭区——而这是我找到的第九百八十七根树枝——” “该死的，你是头熊！不是什么夜行动物！给我立·刻·滚·下·树！！！” ……好耳熟的吼叫。 但，这吼叫里带来的热度与温度也太……虚幻……该不会，又是梦吧？ 洛森又抹了把脸，和七岁时蜷缩在树洞中过冬的小精灵一样，小心翼翼地探出被冻结的树叶。 “滚下来——快点，跟我回家，你这·头·蠢·熊！” 最后这声仿佛集结了四小时怒火、九百多根树枝搜寻的怒火，震得洛森耳朵发疼，震得树枝与叶片上的积雪一起落下来，重重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滚热的疼痛，足够烫的体温。 ……是现实。 树下站着他的安娜贝尔，脸色涨红，头发凌乱，法杖高举，还气喘吁吁地抱着羽绒服。 树下站着……他的春天。 第280章 同居日常十七 同居日常十七 安娜贝尔·斯威特许多次后悔过, 为什么要和一个蠢货谈恋爱。 ……虽然吧，她的智商也不算多高，但好歹是个正常人…… 一个正常人, 和一个蠢货对话，总是十分费力气的。 “下来。” “我不。” “……下来。” “我不。” “滚·下·来！” “我不……” 树上的蠢货顿了顿, 突然低落地控诉：“你凶我。” ……更正一下, 不是蠢货，是傻子，史无前例的大傻子。 作为布朗宁的宿敌，安娜贝尔简直是在大傻子那句“你凶我”出口时就立刻就猜到了, 这傻子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如果是正常的布朗宁，捕捉到她“整整四小时搜寻”的关键词时, 他就会第一时间跳下树，顶着一身单薄到令她牙痒痒的反季装扮, 慌乱询问“搞什么啊蠢宝宝你犯什么傻不会冻到了吧”。 这个还赖在树上死活不肯下来的布朗宁…… 一定哪里有问题。 起码, 这个布朗宁此时的智商, 一定不对劲。 “你下来。” 想到这里, 安娜贝尔好歹压抑了一下自己在四小时的搜寻中反复发酵的怒火，“你下来, 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真的吗？什么礼物？” “你滚下来。滚下来我就给你。”给你一个爆裂级流星头槌。 “……” 一阵树叶窸窸窣窣的摇动声, 高高的雪松上，一只黑影像玻璃弹珠那样轻快地滚了下来。 ……还真的是“滚”，没有跳跃的动作，很灵敏、很乖巧、顺应着她命令的滚。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地盯着这颗黑黢黢的弹球滚落在地。 黑黢黢的弹球特别灵活，即将背朝地摔成狗的前一刻, 他再次弹起, 一骨碌滚出了树枝与雪构成的阴影。 “我滚下来了, 礼物呢？” 安娜贝尔：“……你滚近一点。” 这个距离暂且无法发动她的爆裂级流星头槌。 “哦。” 于是弹球咕噜噜滚近了。 不仅阴影离开了它，冬季格外澄澈的月光也照亮了它的脸。 安娜贝尔在那一刻，忍不住抓紧了法杖。 ——幽绿色的结晶，瑰丽而奇异的角。 那头曾出现在噩梦、泥沼、对她无比凶戾、席卷着恶意的异兽，一步一步走到了雪松的阴影之外。 然而…… 它的眼睛，流淌着并非冰冷的感情。 这不是那头曾对战过、纯粹想撕碎她血管、咬开她躯体的凶兽。 “蠢宝宝？愣什么？” ……嗯，这口气，这神态，是阔别一天之久，昨天清晨就被逐出家门的蠢货男朋友。 看到对方完全展露在光线下的第一时间，确认那烨烨生辉、爬满他皮肤的结晶并不是幻觉，安娜贝尔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尽全力吼道—— “等等，你怎么就穿这点出来？蠢宝宝，你知道今天气温有多低吗？你订法师界天气预报的行为完全只是装腔作势从不查看吗……今晚的气温可只有零下十几……什么什么，你觉得一件这么薄的羽绒外套和围巾就能抵抗今晚的低温吗？难道‘蠢宝宝’的称呼真能渐次降低你的智商？”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饱含满腔山呼海啸之情的吼叫被死死呛了回去，她黏在对方的结晶与犄角上的眼神也立刻挪开，转而瞪向对方那件比羽绒外套轻薄不知多少倍的夏季t恤。 夏·季·t·恤！！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果然，蠢货就是蠢货。” 还·是·短·袖！！ “好吧，看在你这么蠢的份上，我暂且忽略之前你说的礼物……过来，抱一抱，别冻到。我穿得可比你暖和多了。” 暖·和·多·了？！ 斯威特法师真的要拔出自己的法杖了——用它狠狠敲击一下这宇宙无敌大傻子的脑袋，看看能不能震出几吨的水来—— 但下一秒，她就被自己的蠢货男朋友猛地一扑，被动陷进了一个熊一般粗糙的抱抱里。 说“粗糙”，是因为对方此时与以往的表现太过不同，他既没有小心翼翼地把胳膊移到她腰以上的位置以免她感到不适，也没有仔细控制着自己拥抱的力道与轻重、避免出现过界的“禁锢”感。 以往洛森太清楚安娜贝尔喜爱“抱抱”的原因，他甚至为此专门试验过，得出结论——要想在自己的拥抱中注入最大程度的安全感，各方面的细节都需要仔细把控、调整。 譬如“禁锢”“占有”，强势独立的女人都不会喜欢男方的拥抱里暗示着这些关键词。这会被视为对她们自尊的冒犯。 又譬如“不雅位置”“不适动作”……“玩具熊的抱抱”，由一个真正雄性重现它的最大前提就是“安全感”，而要想提高安全感，拥抱必须保持着玩具般的纯洁——也就是说，拥抱本身就不应该掺入任何性暗示。 尽管多数时候异性之间紧贴的拥抱都暗含这方面的意思，但为了讨好他家那只渴望一直呆在教科书里、关键时刻连灯都不愿开的抱抱怪，洛森必须在提供拥抱时删去任何能令她感应到那方面的暗示。 所以，每一份看似随意的拥抱，都出自于奸商的精打细算。 为了更多、更多、更多地赚取到抱抱怪的喜欢。 ……毕竟，如果只是“他的拥抱”本身，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向对方提供安全感。 安娜贝尔不知道他的这种想法。 抱抱怪完全无法理解“布朗尼的抱抱本身不够安全”这个愚蠢认知。 但待在那样精打细算的抱抱里，她也的确每次都体验到了对方的小心翼翼……将其当成对方不自觉流露出的珍重，抱抱怪反而更开心了，完全不觉得过分的小心有什么问题。 然而，这次。 他仅仅只是扑过来、张开双臂、随随便便地“挂”住了她而已。 没注意姿势，没注意力道，更没注意距离感。 格外粗糙，等同于食肉动物捕猎后，把已经到手的猎物随意丢进自己尖牙中的一咬。 “喂、你干什——” 况且他此时的手背与胳膊上都带着结晶，安娜贝尔猝不及防，甚至都被这个抱抱的力度弄疼了——但她还没能骂出口，就错愕地感受到，自己仿佛—— 仿佛被，裹进了一只大火炉。 坚硬、跳动、滚烫的大火炉。 【过来，抱一抱，别冻到。】 “我说吧。” 火炉本精靠在她的耳旁，含含糊糊地表示着得意的宣告：“我穿得可比你暖和多了，蜜糖蠢……” “蠢货！——你、你都烧成这样了！” ……不正常，怪不得智商举止都不正常，这家伙的体温已经…… 安娜贝尔当即立断地挥出法杖，测温魔法给出的数字三分钟后在昏暗的树林里闪动起来，亮得她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432c】 “嗯？你在说什么呢？” 被砸了一堆医疗魔法的火炉本精严肃回复：“我才没发烧，伟大的布朗宁是不会生病的。” ——你这个被烧傻的蠢货伟大个毛线球！！！ 安娜贝尔真想对着他的耳朵——不、拽着他的右角——大吼大叫，但此时她所有的怒火都被这傻子的超高体温弄熄灭了。 “闭嘴，别说胡话，从现在开始保持安静，把羽绒服穿好，我这就带你去找丹拿校……” “我不。” “……闭嘴，布朗尼。把羽绒服穿上。” “我不。你凶我。” “……” 凌晨的森林陷入一片寂静。 两位宿敌在原地无声搏斗了好一会儿。 最终布朗熊得意洋洋地用自己的角挑破了安娜贝兔强硬盖来的羽绒服。 安娜贝兔：“……” 啊——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这个傻子！ 这个傻子！ 这个高烧四十多度还拥有迷之不生病自信的傻子！！ 不就是仗着他高……不就是仗着他现在精神状态身体状态都奇奇怪怪，还长着一对看上去就很想抓很想弹手指还想拿来磨牙的角吗！！ ……呸，谁想拿来磨牙啊，她又不是真的兔子！！ “蠢宝宝。” 傻子男朋友严肃道：“你不能再凶我了。我现在精神特别脆弱。” 安娜贝尔：“……虽然你能坦然表示这种事就说明你现在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啊，高烧痴呆症患者？！” 男朋友：“快哄我。” 安娜贝尔：“……” 男朋友：“快点。” 安娜贝尔：“……” 男朋友：“你为什么不哄我。你凶我。” 安娜贝尔：“……” 男朋友眼睛眨了眨，垂下去，然后颇为用力地低头，用自己的双角弄乱了她垂在颈后的红发。 安娜贝尔：“……你现在又在干嘛？” 头发里传来那大只含含糊糊、义正言辞的回复：“求你哄我。”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不得不踮脚，伸手，用拍手鼓的手法，默默拍了一下对方弯折而下、闪闪发光的左角。 烧傻的那大只：“这不算，你抚摸我耳朵的手法中没有爱意，只有敷衍。” 安娜贝尔：“……” 你倒是抬头看看啊！ 抬头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啊！ 你现在这样我要怎么才能抚摸耳朵啊！ 话说这个状态你的角真的等于耳朵吗？！ “跟·我·去·医·院。” 她咬牙切齿地说：“洛森，你烧得很重——” “哪有，我清醒得很。你又凶我。” “……你究竟要怎样才愿意乖乖跟我走？！” “你不能这么凶。快哄我。” “……” 于是安娜贝尔又拍打了一下这头蠢货的角。 “我没有感觉到爱意。你还是在敷衍我。” “……” 安娜贝尔真想直接抓住他的双角来一次火焰头槌啊。 但…… 好吧，看在这对还算漂亮的角份上。 斯威特法师再次踮起脚，这次她伸手捧住了弯曲的结晶，用嘴唇碰了碰泛着光的晶石切面。 或许是因为主人此时高热的体温，这双美丽的石角并没有记忆中那么冰冷、森然，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吻了一枚被手心烫热的宝石戒指。 ……真奇怪。 亲吻这样一个形态、这样一个异化的部位。 她的感受也会同时在舒适与紧张之间来回徘徊——似乎，这是个比嘴唇更亲密柔软的位置。 “……” “咳，现在，算是‘包含爱意’吧？” “……” 男友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异化的瞳仁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又重新拱进散发着醋栗气味的红发里。 “嗯。” 依旧是含含糊糊的答复：“现在你可以带我走了。” ……你埋在我头发里乱拱，我怎么带你走啊。 第281章 同居日常十八 同居日常十八 ——五分钟后, 安娜贝尔终于半拖半拽地把自己烧傻的男朋友弄进了森林外的魔法马车。 这是斯威特家大小姐的专属魔法马车，不需要驾驶人员，安娜贝尔是找精找了两个多小时后特意用魔法把它从老宅里弄出来的。 她起初的想法很单纯：见到混蛋布朗尼第一时间就要给出火焰头槌、把他揍到无法行走, 所以要这么一辆马车来搬运这被揍被赶还拒绝她所有的联络喇叭、和流浪汉瞎浪的混蛋。 ……没想到，此时倒是派上了另一个用场。 起码, 混蛋现在这个模样把自己异人生物的身份完全暴露无遗，绝对不能被法师界的学徒们见到。 然而, 好不容易排除背后（熊）干扰施展驾驶魔法、连拉带扯的把这个痴呆弄到泽奥西斯校医室、再联系丹拿法师拜托他看看情况—— “你骗我。” 安娜贝尔又遇到了新问题。 痴呆熊扒在医务室的门框上, 认真且严肃：“这不是家。你骗我。我要回家, 我不进这里。” 正奋力想把他扯进校医室的安娜贝尔：“……” 坐在医务室内整理药瓶的丹拿校医：“……” 他未见其精便闻其蠢声, 顿了顿，立刻做出判断。 “这爱折腾的熊崽子终于烧傻了？” 安娜贝尔：“……对，但也许还能抢救一下。” 丹拿校医叹气：“我就是抱着你这样的心态，才在把他养到这么大的前提下没掐死他。你知道这熊崽子干过多少能让医生心脏病发的蠢事, 又具体作过多少死吗？”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不知该如何与这位沧桑无比、一看就经验丰富的长辈搭话, 她只能鼓起双颊，胳膊撑平, 从头到脚都紧绷用力，试图把自己化成一台强有效的起重机。 扒在医务室门框上的痴呆熊巍然不动，声音像鳗鱼的身体一样拉得长长的：“这——不——是——家——我——不——进——去！” 安娜贝尔：“……” 可恶！ 不是说他住院期间轻了十几磅吗！ 为什么她现在还是完完全全拉不动！ 这蠢熊为什么会长得这么一大头啊！！ 难道本质上是个肌肉笨蛋吗？！看着瘦削无比其实是个肌肉笨蛋吗？！ ——那倒是给我展现一下肌肉笨蛋好听话好骗的特质, 不要烧成这样还这么神经固执！ 可恶……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学什么垃圾芭蕾……本小姐改去举哑铃啊！！如果从小开始举哑铃现在一定能扯动这个蠢货！！ 大小姐又奋力拉扯了好一会儿，这次甚至放弃了优雅的仪态，丢开了贵族形象, 一边双手扯着对方的后背衣料一边双脚奋力往后跳动、倾斜——整只拼命往后倒、想靠自身重量扯动——然而，五分钟后, 门框上的痴呆熊依旧巍然不动, 而安娜贝尔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三小时的芭蕾都没扯这头熊累！！ 大小姐不得不暂时放开了他的t恤衣料, 扶住自己的膝盖，原地喘了好一会儿。 痴呆熊突然停止了拖长声音鳗鱼式嗷嗷“你骗我”，他猛地收住了自己的嗷呜，沉吟片刻。 “蠢宝宝。” 嗯，好歹还记得她的外号。 ……烧成这样还记得她外号平时印象是有多深刻啊？不需要把奇葩外号刻进骨髓啊？！ “你要说什么？” 痴呆熊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组织语言。 “你刚才好像……拔萝卜的兔子。兔子拔萝卜。怎么都拔不出来。噗嗤。倒是喊其他小动物朋友帮你啊，蠢兔子。” 安娜贝兔：“……” 丹拿校医：“咦，烧成这样还记得作比喻嘲讽你。你们感情可真好。” “洛·森·布·朗·宁！！你·给·我·滚·进·去！！” “我不……我要回……” “丹拿校医！校医！你帮帮——” 【沃尔夫，沃尔夫，你帮帮他——】 【我没病！我没病！我说了我没病，亚瑟，你好烦啊，精灵是不会生病——】 【沃尔夫，想想办法！……你，小崽子，你给我从门框上下来！】 【我不，我没病，伟大的布朗宁不会生病——】 沃尔夫·丹拿，法师界第一医疗法师，负责洛森·布朗宁治疗多年，见证小洛森赖在门框上不撒手、如今又见证布朗宁法师赖在门框上不撒手的狼人叹了口气。 熊崽子。 长这么大吃的饭都只用在身高上面了是吧。 他把准备好的药瓶放到一边，抬起自己的法杖，分外熟练、随意地一指。 医务室内，白色的病床被魔法击中，“嘭”地绽放出大片雾气。 ——十几秒后，雾气退散，病床消失，而病床原本的位置，出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哇！是兔子！】 “……唔，是兔子。” 【黏在门框上的小洛森不禁松开了手，焦头烂额扯着他来的校长急忙趁机把熊崽子撕了下来。】 黏在门框上的布朗宁法师却没有动摇。 他看看医务室里的兔子，又撇头看了看旁边气红了眼睛的女朋友。 “我这只比较可爱。”布朗宁法师一本正经，“我不会被那只兔子骗进去的。” 丹拿校医：哦，忘了，这熊崽子现在已经养到兔子了。 他法杖又是一挥，雪白的兔子“嘭”一声消失，变成了…… 顶着一对雪白兔耳朵、有着圆圆兔尾巴球，木木团坐在地上的安娜贝尔·斯威特。 安娜贝尔本人：“……” 安娜贝尔本人：“你知道吗，丹拿校医，我一直觉得能掌握超高级变形魔法的法师都是法师界的珍宝。现在想想，珍宝就该被锤子砸烂，反正我家金库不缺珍宝。” 丹拿校医：“……咳，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看，这种兔子才能让长大的熊崽子动摇。” 安娜贝尔：不要当着本人的面说“这种兔子”！！ 被动摇的熊崽子果然左右游移了一下眼神。 安娜贝尔：……你也不要这么轻易被动摇啊！我本人就站在旁边呢！喂！混蛋！ 出乎意料的是，丹拿校医并没有等到被兔子急剧降智、欢呼雀跃冲进校医室乖乖吃药打针的熊崽子。 被动摇的熊崽子，只是动摇了四秒钟。 四秒钟后，他结束了眼神游移。 “……我还是要我身边这只。”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你知道吗，就在上个世纪，我因为被误会‘更喜欢梦里塑造的spy版兔子’，所以被女朋友赶出街头流浪了。虽然我的确很喜欢……但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更喜欢’，我不会动摇。我有尊严。” 这不是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事，这是发生在昨天早晨的事。 而且我一点都不觉得在这种选择上做对能凸显你的尊严。 安娜贝尔一脸复杂，她觉得她应该就“兔耳形象的我与真实的我之间他能毅然舍弃前者”而感动，又觉得这个选择本身就够男友吃上十个拳头的。 ……看在他现在神智不清的份上，减成五个拳头。 丹拿校医不明所以：“spy版兔子？多大了还和未成年的时候一样，总在梦里给梦到的兔子编醋栗果花环打扮，熊崽子，你真的一点都没长啊。” 痴呆熊眨眨眼：“不不不，我梦里的spy版兔子指的是……” 安娜贝兔立刻一个弹跳堵死了这头熊的后续解释。 ……这是长辈，解释个球解释！ “丹拿校医，看上去这个方法不管用了。” 安娜贝尔礼貌道：“请问您还有什么别的方法把他弄进医务室吗？” 丹拿校医老练地撸起袖子：“小意思，万变不离其宗……这样，你过来，孩子。” “？我？可我要拉着他才能……” “别管那么多，你过来。” 好吧。 安娜贝尔决定听从长辈的指导，她放开手臂，走进医务室。 “然后呢？” 丹拿校医的法杖往后一指。 安娜贝尔回头一看。 顶着宝石般的弯折双角、形象奇诡、邪恶又美丽的那大只面无表情地跟进来了。 就扒拉在她背后。 缩成悄无声息的一大团。 安娜贝尔：“……” 见她回头，还颇为委屈地在她的头发里蹭了蹭角：“这不是家。你骗我。” 安娜贝尔：“……” 丹拿校医感叹：“我就说嘛，只要医务室里有兔子，他肯定会忍不住跟进来。”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很不淑女地抹了一把脸，以此压住心里爆炸般的不理智尖叫。 ……男朋友就快烧傻了啊，病成这样怎么能觉得对方突然爆炸性|可爱想多逗几下呢！也太不合时宜了！ “接下来怎么办？”她干巴巴地问，“我原以为他的症状是发烧……但现在这个状态，是不是需要补充什么智慧泉水了？他真傻了吧？” “我也不清楚，按照你之前在联络喇叭里的描述，总之，还是先把体温降下来。” 丹拿校医在自己刚刚配好的瓶瓶罐罐里翻了一会儿，先是递出了一罐粉红色的液体：“这是齐启草的汁液，可以……” 痴呆熊：“我——不——喝——有·毒！！” 安娜贝尔：“你给我适可而止……” 丹拿校医打断了她再次的训斥。 他不说话，直接把瓶子往安娜贝尔手里一塞。 痴呆熊：“你手里的是什么？我也要喝。” 安娜贝尔：“……” 丹拿校医：“呵。” 第282章 同居日常十九 同居日常十九 摁住不停作妖的痴呆熊、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医务室内配合丹拿校医的治疗, 几乎耗费了安娜贝兔半条命。 而排除痴呆熊不停的熊爪扒拉收好丹拿校医开的药，排除痴呆熊不停的石角磨蹭用笔记本记好所有医嘱，排除痴呆熊不停的探头抱怨把他一路带回家…… 这就耗费了安娜贝兔的另半条命。 故此, 到家后，顶着肩膀上那一大只摇头晃脑的挂件，斯威特法师掏出钥匙开门，插入、旋转、推开—— 她所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晃晃悠悠走到沙发边, 扔开沉重的手提袋。 向下一滩。 ……啊, 感觉像是练完四小时的芭蕾，又被家庭教师通知下午有一场八百米体测。 下个星期她绝对要开始锻炼身体, 努力举哑铃。 斯威特法师望着男友公寓低矮狭窄的天花板，疲惫且出神地计划着自己那或许还能练出马甲线的健身计划。 【别听网上那些家伙乱说。我就喜欢现在你的身材啊, 抱起来软软的……不行，还是太瘦了, 再养胖一点……】 ……算了算了, 不练马甲线, 就举个哑铃吧。 “回家了吗？你又骗我？……我不会再信第二次了。” 哦, 那只。 斯威特法师疲惫不堪地抬起眼，发现那头痴呆熊依旧无比警惕地扒拉在门框上。 ……可爱是真可爱, 心累也是真心累。 “到家了。” 她有气无力道：“快滚进来吧。” 痴呆熊：“唔……” 斯威特法师叹了口气, 重新把自己撑起来。 其实她也就是嘴上过个干瘾：经过今晚种种磨难, 安娜贝尔已经对男朋友这个状态堪比一个人待在家的小朋友的警惕心理有了鲜明认知——别说进门，把他摁进/拉出魔法马车的那两次, 就够她受的。 只要带领痴呆熊进到什么他智商不能理解的“新区域”, 必会展开一番胡搅蛮缠。 而且,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休息, 她还要照顾……前所未有的高烧患者…… “回家。” 扒在门框上的痴呆熊，主动松开爪，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晃晃悠悠地合上门，晃晃悠悠地弯腰提起安娜贝尔甩在一边的沉重手提袋，把它挂在了挂钩上。 除了步伐的轻微晃悠，完全看不出这是个智商极度跳水、彻底痴呆的高烧患者。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晃晃悠悠地来到她身边，噗通一声，跌坐在了沙发脚边。 “回家……” 布朗宁法师嘟哝了一会儿，调整姿势（更斜更不端正地歪坐姿势），伸手，很自然地附上了安娜贝尔的脚踝。 ……他的手很烫，手心格外炙热，传达着火炉般的温度……就和之前一直搭在自己肩膀上，那因为生病而沉重许多的呼吸一样。 安娜贝尔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那只脚。 “别动。……蠢宝宝。” 洛森的手逐渐往上，贴着她光|裸的脚背，摸索着爬了一段距离。 就像是确认摆在笔记本电脑旁的蓝光眼镜，更像是年少时在浓密的枝叶中寻找某颗甜美的浆果。 安娜贝尔被脚踝处乱爬的热度弄得脑子有点乱：“喂，布朗尼，虽然你自己没什么自觉，但你现在真的在生病……虽然我不介意……但你真的需要休息……” “什么？” 男友摸到了她的高跟鞋搭扣，即便大脑因为高烧昏昏沉沉，把它们尽数解开依旧只花了他两秒钟。 就好像解开安娜贝尔·斯威特的搭扣——不管具体哪个位置的搭扣——是他与“蠢宝宝”这个外号一并携刻进肉|体记忆的本能。 “在家要脱鞋。” 痴呆熊非常认真地说，然后彻底脱下她脚上的那双银色高跟鞋，把它们提起，再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回了门口的鞋架处。 安娜贝尔·以为他刚刚是另一个意思·斯威特：“……” 她想怒吼，还想恼羞成怒，但对上再次“噗通”一声跌坐在鞋架边、歪歪倒倒着也要把她的高跟鞋摆回自己的球鞋边、仔细列整齐、再回头看她用眼神强烈暗示“快夸我”……的痴呆熊视线…… 那些复杂的羞涩、恼火都变成了忍俊不禁。 ……与忍俊不禁后的，一声叹息。 “你病的很重，笨蛋。快去床上躺好。” “嗯……不，我没病。” “是是，你没病。是我累了，快休息。” “……好。那我们……去休息……唔。” 最后一声“唔”，是摇摇晃晃的他撞到了鞋柜。 不是额头对柜面的碰撞，是右角对柜角的磕碰。 甚至发出了“咔”的清脆声响。 联想到他此时右角对应什么部位的安娜贝兔立刻从沙发上直起身，一改之前摊平的状态。 “怎么这么不小心？很痛吗？是不是很痛？” “我……” 然而，布朗宁法师只木愣愣地说了个开头，却好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似的，顿在了那里。 三十秒钟后，他再次伸手，制止了即将从沙发上弹起的安娜贝兔。 “你累了，要休息……”痴呆熊想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续上了后半句，“我没事……” 又是停顿片刻。 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被撞的右角。 晃晃。 “蜜糖宝宝。” 【很痛吗？是不是很痛？】 痴呆熊捂着角认真道：“虽然我没事，虽然你不要担心。但很痛。我很痛。” 安娜贝尔：“……” “笨蛋。” 她走过去，敛起裙角，半蹲在他面前，和男友迷茫混乱的眼神对视了一下。 接着，安娜贝尔再次捧过他的右角，手指从晶石的棱角上划过。 ……粗糙，尖锐，刺痛。 抚摸它，就像抚摸真正的荆棘。 ——现在想想，她竟然从未抚摸过真正属于他的荆棘。 她只触碰过荆棘刻意展露的、最柔嫩、最像藤蔓的无害部位。 ……可是，她明明也想抚摸真正的尖刺。 一直都想。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了。……但还是很痛。” 现在变成这样，真是，少见的诚实。 美丽，可爱，又诚实。 ……这个姿态，未免太令人心折。 于是安娜贝尔又低头吻了吻他的角。这次并未亲吻完整光滑的切面，刻意亲在了尖锐的棱角上。 她感到自己嘴唇上传来同等的刺痛与温暖，像是某个孩子多年前流淌的血。 “还痛吗？” “还是很痛。” 安娜贝尔便又亲了一口。 “现在呢？” “痛。” “……怎么才能让你好一点？” “别担心，我一直很好。” 伤痕累累的抱抱熊晃了晃他的头。 “但，这份疼痛应该一直都会有。” 安娜贝尔哑然失笑：“一直很痛，为什么你还能一直很好？” “虽然一直很痛……但这样，你就可以一直亲我吧？我想要你这样一直亲我。如果你可以一直亲我，我一定能一直很好。” “……” 没有得到回答。 痴呆熊又晃晃脑袋，略有些忐忑地收起了伸出的手臂。 “那我不痛了，你不要生气。”他小声说。 “……我没有生气。” 可安娜贝尔晃了晃，她突然无法维持自己一向优越的平衡能力。 她的膝盖磕碰在客厅的地板上，明明很健康，也像病重那样猛地扑进了对方的怀抱。 痴呆熊眨眨眼，立刻重新收紧了自己快落空的手臂，紧紧放在她的后背上。 ……啊，好热。 明明已经吃过药。 他真的好烫。 安娜贝尔在这样刺痛的拥抱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说：“就算我生气，也会忍不住亲你的。” “……哦。那就太好啦。你现在是在生气吗？” “没。我现在在难过。” “那换位思考一下，你难过的时候也可以忍不住亲我吗？” “……” 你可真会抓住机会换位思考。 安娜贝尔抬起脸，眨掉眼里的潮湿，狠狠瞪了一眼这头没心没肺的蠢熊。 后者回以一个一如既往的笑容。和往常“哎嘿你又被我骗了吧”的笑容一样。 ……如果不是体温这么高，真看不出来他在发烧。 “不可以。” 安娜贝尔没好气地命令：“但我难过的时候，你必须忍不住亲我。” 这样啊。 痴呆熊计算了一下，发现执行这个命令非常划算。 于是他稍显笨拙地低头，左右蹭了蹭她的红发，琢磨出一个不会用石角戳伤她的角度。 ……再小心翼翼地，亲了她一口。 太轻了。 安娜贝尔只觉得自己是被什么动物试探着挠了一下。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第二眼，却差点被这份超近距离的半异兽化美貌闪花了眼。 不管举止行为多么蠢萌，他如今的模样实在太…… ……可恶。 连深吻都不会吗，笨蛋。 “好啦，别闹，你很烫，快去休息。” “唔……” “……再给你亲一口，就去休息。” “耶。” 【三十秒后】 再次遭到轻轻一蹭的安娜贝兔鼓起了脸。 ……可恶，失智后这蠢蛋真的连真正接吻的方法都忘了吗！！ “蜜糖宝宝。” “干嘛？！” “蜜糖宝宝……不能被传染……发烧很难受。” “……” 蠢、蠢死他好了！！ 【一小时后】 安娜贝尔站在咕嘟咕嘟冒热气的药粥前，系着围裙，拿着一支长长的汤勺。 她的心情就和此时在锅中滚动的米一样。 乱糟糟、黏糊糊的。 ——谁知道，费了几乎整条命的力气才把蠢熊拖回家，但只两个亲亲就让他乖乖巧巧地洗漱上床了。 无论降智与否，布朗熊一沾枕头，那肯定是睡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管外界动静。 而她呢，只重新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就怎么也放不下心来，又打开手机巴巴百度了一堆发烧注意事项…… 明明丹拿校医的原话是“喝了这些，看他能不能自己退烧，总之把温度降下来就行，死不了”。 ……能把医生折腾出这种话，蠢熊果然欠教育。 话说，病成这样，真的喝几瓶药汁就能好吗……精灵的自愈天赋也太…… 安娜贝尔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被锅中小米噗嘟嘟的响动声惊醒，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关火盛粥。 其实之前她追着丹拿校医一连串的提问已经让对方给出了“不需要任何别的照顾，睡一觉就没事绝对死不了”肯定回复，但…… 但安娜贝尔还是忍不住团团转。 睡觉吗？ 现在是清晨五点，早就过了安娜贝尔的生物钟，她也没办法在“男朋友烧到43度以上”的认知下睡着。她心没那大。 而且为了照顾病人，她已经用法杖降下了所有遮光的窗帘。 ……还上网查了一堆有的没的……啧，她偏偏没有这方面的教科书，只能在论坛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里反复筛选靠谱建议。 鉴于在客厅里抓着手机团团转毫无意义，最终斯威特法师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在厨房里团团转。 ……现在，粥倒是按网上的教程煮好了。味道也不错。 不过那家伙在睡吧。校医也没说这个状态需要吃粥啊。 她要不要端过去……还是直接倒掉……算了算了，端过去罩个保温魔法，等他清醒的时候会自己吃的。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厨房，把粥连着小炖盅放进托盘，然后端进了卧室。 卧室内一片漆黑。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床头柜。 “蜜糖宝宝。” “什——” 安娜贝尔吓得托盘险些飞出手里，但她立刻掏出法杖稳住了。 转头一看，大约是枕头的位置，亮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这家伙果然真的不是人类吗！！！ 虽然一直知道他是精灵但从没有这么毛骨悚然地意识到非人特征啊！！ 她真的感觉枕头上窝了一大头野生肉食动物怎么办！！吓死了、吓死了，混蛋…… “……咳咳，你怎么还不睡？” “不想睡。” 枕头上的那大头野生肉食动物轻轻说：“睡着后，会做噩梦的。不想再做噩梦了。” 安娜贝尔：“……” 几乎是一瞬间，安娜贝尔感觉枕头上的动物变了。 大概就是幻觉中比山还高默默隐在黑暗中的熊，瞬间缩水，变成了一只可怜的小玩偶。 绿幽幽的瞳孔只是黑暗中眼巴巴盯着主人的玻璃珠。 ……她那只曾经摆在床头的……迷你抱抱熊。 “你快睡。我把粥先放在这了。” 她放缓了语气，出言安抚：“不会做噩梦的。” 会的。 只要是我的梦。 就是噩梦。 除非，梦中有你…… “蜜糖宝宝，过来。” 一阵布料的窸窣声，伴随着几次轻微的咳嗽，此时比往日沙哑许多的嗓音在黑暗里浮现：“我想抱着你睡。” “……” 半晌，卧室中响起颇为镇定的回应声：“那好吧。就一会。别再撒娇了。” ——可事实上，斯威特法师觉得自己嘴里跑出来的应该只有一个“呜”。 第283章 同居日常二十 同居日常二十 i told you i\'d ge, even when i knew i never uld 我曾说我会改变纵使我深知我死性难改 ——引自jt bieber-stay 清晨，五点零四十二分。 安娜贝尔躺在床上。 失眠是怎样一种体验？ ……出于“学习魔法”以外的原因失眠……又是怎样一种体验？ 她默默点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又默默把亮度调到最小。 重新点进之前打开的浏览器, 翻到了一个从未涉足的情感论坛。 点进去。 搜索-【男朋友生病了怎么办？】 最高赞回答-【多喝热水】 安娜贝尔：“……” 好像格外生草，又好像十分靠谱，安娜贝尔不明觉厉。 于是她反扣下手机，按灭手机屏的光芒，艰难扭头，决定参考这个似乎很实在的建议关照一下自己的男朋友。 ——更正一下, 是自己那正挂在后背上、热烘烘、暖乎乎、无比沉重的大号挂件，安娜贝尔觉得就他目前意识昏沉、不会说谎的状态，压根算不上“男朋友”的定义。 她正经的男朋友可不是会黏在身后各种直球撒娇的神奇物种啊。 那头蠢熊别扭得像斯威特老宅的古典螺旋楼梯。 ……虽然安娜贝尔认为平时的男朋友就是块奇形怪状的超大份巧克力, 但现在这个状态……简直就是在巧克力火锅里滚了一圈的奶油草莓…… 甜过分了。 ……这是一张无比宽大能睡下三到五个成人的双人床，搭配无比松软的被单枕套——可他甚至非要和她挤同一个枕头！！ 正如前文所说，安娜贝兔曾体验的每一次抱抱都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包含了奸商太多的算计，满是刻意被营造的“纯洁”，没有任何他认定“不好”的东西。 所以，这是平生第一次, 她体验到了失去理智、出自本能、真正肆·无·忌·惮的“抱抱”。 那是怎样的抱抱？ 根本无法用“抱抱”这么可爱的词描述。 ——整个肩膀都被他单臂扣住。 胸口到腰的部位都被他死死固定。 全身上下都被紧紧按在靠近心脏的位置。 他的两只手一只负责抓住她的肩头、另一只则负责附在她的右手手背上, 缓缓插过指缝收拢。 ——安娜贝尔唯一能做的动作只有动动左手手指、去摸手机。 感觉……都被这混蛋的长手长脚捆起来了……呼吸也好震动也好……这浓浓的几乎实质化的占有欲……简直不能fu吸……可恶…… ……而且别蹭啦！ 别·再·蹭·啦！ 再怎么蹭我的头顶再怎么玩我的发梢我也不会心软回头让你亲的！ 现在最重要的明明是睡觉！而我的作用只是纯洁陪|睡——不准再蹭了, 被勒令“不准蹭”后也不准发出委屈的哼哼唧唧！这个重度高烧患者！ ……真是的，明明呆在这种肆无忌惮的抱抱里她就快自燃了, 他还要顶着纯洁的眼神不断撬动她的理智神经。 【如果双方中有一方急速掉智，另一方必须负责清醒理智】，这可是持续多年的宿敌规矩。 【好好休息, 把病养好】, 这才是现在最需要向他叮嘱、强调的。 ……而不是满脑子各种乱七八糟的……设想这时如果他再伸出荆棘会……安娜贝尔·斯威特, 给我矜持点！！ 对方正生病呢，虽然呆在这么危险的抱抱里你的脸蛋忍不住自燃，但理智可绝不能自燃！ ……冷静，这不是她男朋友，没错，这只是个黏糊的大挂件。 把他当挂件好了。 再给出一些冷静靠谱的关心。 “你要多喝热水，布朗尼。” “……唔，好的，但我不知道……热水壶在哪？” “不不不，你别起身。你是病人。我去倒。” “……但是，蠢宝宝，上个世纪的咖啡杯还待在水池里没洗……我去洗……” 不是上个世纪，是前天。 而且病成这样你休想碰家里的任意一块抹布。 安娜贝尔柔和了口气：“没关系，我用我的杯子给你倒水。” “但你明明一直不肯用自己的杯子喝水。只肯用我的咖啡杯喝。你的杯子都落灰了，应该比我水池里的杯子更脏。” “……” 烧成这样了，不要把这种细节记得这么清楚。 “没关系。我是法师。我能解决的。” “不……我也是法师，我也能解决。” “闭嘴，病成这样的法师攻击力还没兔子高。” “……” 大挂件停止了蹭蹭。 他偏过头，用自己（相较体温）冰冷的石角抵住了安娜贝尔的睡衣领，然后歪着脑袋，轻轻咬了一口她的下颌。 安娜贝尔：“……” “我没病。而且我攻击力很高。兔子又不能这么咬你。” 安娜贝尔：“……” “你不信，那我再咬……” “我信我信我信！快停快停快停！” 安娜贝兔剧烈挣扎起来：“快放我下去，我给你倒杯热水——” “唔。” 后方挂件立刻传来了低落好几度的动静。伴随着格外沙哑的咳嗽。 “你去倒水，是要走吗？” “……不，我只是去倒个水，所以你暂时放开……” “不要走。” “放……” “不要走。” “……多喝热水对身体好，你现在……” “我不。热水有毒。” ……好的叭。 安娜贝尔只能再次默默躺回去，默默打开手机。 “蜜糖宝宝……光好刺眼。” 安娜贝尔只能再次默默关闭手机。 “蜜糖宝宝。” “嗯。” “蜜糖宝宝。” “嗯。” “蜜糖蠢宝宝。” “……嗯。” “蠢兔子。” “……” “竟然推荐我喝毒药，居心叵测。” “……” “幸亏我聪明。” “……” 第四十八次通过转移话题来转移身后这大只注意力、令其彻底安静入眠的努力，就此彻底失败了。 安娜贝尔沮丧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老实睡着？”她绝望地嘟哝，“我的定力真没有你好，布朗尼，这样下去我们两个的理智只会同归于尽。” 然后第二天她就会因为“强迫高烧病人履行情侣义务”被关进法师界刑|事法庭。 ……啊，斯威特家族的所有祖先都会以她为耻的。 “可我不想……” 但已经快清晨六点了。我被你折腾了一夜。累得不能再累。 ——这话，安娜贝尔还是没有说出口。 重病的布朗尼实在比平时脆弱太多，这时候实在不适合，对他说这种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的指责。 况且，他烧得这么重，本来就是因为自己鲁莽生气、把他赶出了家门…… 最终，安娜贝尔只是又叹了一口气。 “……” 出乎意料的是，后方突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啦，布朗尼？” 安娜贝尔有点敏|感地意识到什么，她立刻伸出右手摸了摸对方依旧抵在自己睡衣领旁边的石角。 她发现这个形态的他最容易被安抚的位置就是石角。 “……我惹你烦了吗？” 痴呆熊小声说：“对不起……” 然后他一点点放开了自己那个独占欲过于浓烈的抱抱。 “我下次不这么抱你了。” 安娜贝兔：“……” 几乎是条件反射，安娜贝兔迅速出爪，拉回了对方反复试探的手，把它摁回原位。 斩钉截铁：“和抱抱没关系。就这么抱。如果可以，以后你清醒的时候睡觉也要这么抱。” 噢。 布朗熊顿悟了，布朗熊重新收紧拥抱，并把这个动作默默刻进清醒后也会执行的dna里。 “顺便一提，下次是哪次？” “下下下个世纪。四舍五入一下是三千年后。” 好家伙。 第284章 同居日常二十一 同居日常二十一 担忧、焦虑、拉扯、各种各样令人疲惫的运动（主要是扯熊）、反复镇压自己不断崩坏的理智线（主要是被熊崩开的）、脑内时不时爆发的不得体尖叫就快组成某种井喷式的喷泉…… 在这种种乱七八糟的压力因素下, 安娜贝尔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入睡的。 ——嘛，反正，在洛森·布朗宁的拥抱里——不管是这家伙怎样的拥抱——她向来无法考虑“如何自然入睡”这种问题, 这就像兔子无法考虑自己为什么爱吃草。 动物怎么可能去思考本能的意义呢？ 不过, 她倒是清楚自己是如何醒来的。 ——安娜贝尔是被热醒的。 ……炙热的温度，细微的震动, 黏腻的汗水……还有那几乎被全部压抑进喉咙的、轻声且沙哑的咳嗽…… “布朗尼……唔……你还在咳嗽？” “抱歉……咳咳……吵醒你了？没事……还好……你继续睡……” 但，也许是开口说话的缘故，原本被压得很小很小的咳嗽, 稍稍变大了一些。 安娜贝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立刻伸手去摸索抱住自己的男友。 有那么一瞬间, 她错觉自己是躺在巴尔干火山里。 ……脑子还没怎么清醒，第一反应却是念咒丢出一个测温魔法。 象征治愈魔法的蓝色纹路在半空转了一圈, 突然, 发出亮红色的光芒—— 安娜贝尔猛地清醒过来。 【453c】 悬浮在半空的红色数字，如此刺眼。 ——这一瞬间, 安娜贝尔·斯威特浑身上下就像被冰水浇了一遍, 那串漂浮在空中的数字就像是童年时从禁闭室高高尖尖的窗口中透出的, 握在海伦娜·斯威特丝绸手套里，恐怖的烛光。 “喂……喂……洛森！喂！你没事吧！洛森！” 她仓皇转头，对上了一双完全异兽化的眼睛。 “没事……” 他近乎嘶哑地说，抬起布满结晶的手臂, 遮住毫无血色的脸颊。 “只是……现在……有点丑……别看我……蜜糖宝宝……别看我。……咳、咳咳……” 也许是想说点什么话安抚她的情绪，又或许是还想说点什么蠢萌的话活跃气氛。 从来擅长用言语蛊惑他人的精灵第一次被这么粗暴的打断——不是被他的宿敌, 是被自己咳出的血。 鲜红, 鲜红的。 染红了被套。 也染红了安娜贝尔堪堪伸过去的手掌。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453c……烧到45度以上……会死的吧？！ 就算是精灵……就算是精灵…… 不是说喝了药睡一觉就会好吗？！ 不是说完全没问题这状况很常见吗？！ 解决方法、解决方法、我要冷静下来, 寻找解决方法……丹拿校医……对, 赶紧联系丹拿校医，汇报他现在变化的病情……然后、然后、然后…… 安娜贝尔望着掌心的血红，脑子隆隆直响。 十秒后，她一把扯开洛森还试图阻拦、握住自己的手臂，跌跌撞撞地从床上滚下来，冲向客厅——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你能想到什么办法，你一定能，魔药，魔药，有没有能够治愈的万能魔药，有的有的有的——法杖手包家族钥匙——该死的该死该死的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安娜贝尔·斯威特，你这个废物给我该死的动起来，别再磨蹭了！！ 可匆忙中，她“嘭”地一声撞在了鞋柜上。 ……大小姐脆弱娇嫩的额头，直直撞上柜角。 某种温热的液体从额角上流下来。 脑袋被……撞破了？ 真是脆弱无用的身体。 但，奇怪，不痛。 倒是眼前……一片……模糊…… 安娜贝尔伸出视觉里出现重影的双手，后知后觉地，摸到了自己脸上的潮湿。 啊啊……真是…… 【只会一个劲哭的废物。】 “叮咚~叮咚~” 门铃声？ ……难道，是看诊后不放心，登门访问的丹拿校医？ 安娜贝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东倒西歪地扑向门把手。 “丹拿校医，洛森他烧到……” “嗯嗯，45度以上，我知道我知道。” 门外站的，却是满脸阳光灿烂、背着吉他的洛莉。 “……莉莉？你怎么知……不，这不重要，你哥他……” “没关系没关系，哎呀，安娜，你放宽心。” 洛莉冲她格外开朗地挥挥左手，然后欢呼雀跃地提起自己右手的木篮子—— “哎呀，45度以上，这可不能浪费，安娜！快点，我们去拿我哥额头煎鸡蛋吃！”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看着那一篮子鸡蛋。 安娜贝尔再看看满脸皮卡皮卡小星星闪耀的洛莉。 安娜贝尔关上门。 ……十秒钟后，安娜贝尔重新打开门。 门外不再站着洛莉·布朗宁，而是站着身穿拍卖会制服、两手佩戴异色半截手套、18岁的洛森·布朗宁。 “哟，安娜。” 他招呼一声，左右手同时拎起两个装满糖果的大麻袋：“莉莉那个笨蛋，煎鸡蛋也太没效率了……烤棉花糖怎么样？45度的高温，可不能浪费啊。喏，我都帮你用木签子把棉花糖串好啦。”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再次关上门。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叒打开门。 “啊？你想通啦？不爱吃烤棉花糖的话，我还带了鸵鸟蛋……嘿咻……” 安娜贝尔“哐”地关上门。 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然后，她从梦里真正醒过来了。 躺在床上，躺在占有欲旺盛手臂也非常有力的抱抱里，体温虽然依旧灼热，但没有剧烈的咳嗽，没有血，耳朵能听见平稳的呼吸与心跳。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先是面无表情地，重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痛。 是现实没错。 然后她立刻丢了一个测温魔法。 【428c】 ……温度依旧严重，但没有恶化，比昨晚降下了04c，情况总体是好转的。 于是，安娜贝尔·斯威特，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睡熟的蠢熊似乎感觉到她醒来的动静，他模糊嘟哝了几句，就重新收紧手臂扒拉她—— “你·给·我·适·可·而·止！！” 安娜贝兔“咚”一下就在被窝里给出了一个兔兔飞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烤棉花糖？还想烤鸵鸟蛋？！既然这么不想活本小姐现在就烤了你啊？！混蛋、流氓、蠢货蠢货蠢货——” 洛森·猝不及防遭遇一记兔兔飞踢·猝不及防又被一通兔兔拳锤醒·布朗宁：“唔……怎么……蜜糖……” “别叫我蜜糖宝宝！本小姐要烤了你！去天国吃你的烤棉花糖和烤鸵鸟蛋吧你这个45度还要坚持不懈作妖的混蛋——烤·了·你！” “……” 洛森很想琢磨一下女朋友现在发飙的原因。 毕竟他真的不想熟练应对“一觉醒来就自动惹了女友生气”这种状况，像“你竟然在梦里和其他小姐姐聊天不理睬我所以我要和你冷战一星期”的发飙原因还是永远留在学徒时期吧。 ……但过高的体温与降落在胸口上的兔兔拳都让他暂且丧失了思考能力。 痴呆熊只能痴呆了一会儿。 确切的说，不是“一会儿”，而是“被潜意识控制的极精妙的一段时间”。 一直等到安娜贝尔累得锤不出兔兔拳、气喘吁吁无法用含怒的哭腔辱骂“大混蛋”的五分钟后……这头说不上是痴呆还是精明的熊才委屈开口： “很痛，蜜糖宝宝，我在生病呢。” 安娜贝兔：“……” 啊—— 气死她了！ 气·死·她·了！ 【十五分钟后】 安娜贝兔整只炸着头毛，呼哧呼哧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呼哧呼哧地拨通了联络喇叭。 远在另一个城市开巡回演唱会的洛莉·布朗宁第二时间接到了亲哥女友饱含毒液的咆哮。 “再怎么说也不能——煎鸡蛋——你竟然——莉莉——你们布朗宁家简直——简直——讨厌讨厌讨厌！混蛋混蛋混蛋！布朗宁家——本小姐要和布朗宁家绝交！！” 洛莉：“……” 洛莉不明觉厉。 远处经过的经纪人：“啊，莉莉。……你怎么嘴角都扭起来了，而且放开你膝盖上被揪得乱七八糟的咪咪啊。” 洛莉·被朋友完全不会骂人的隔空辱骂可爱到·xp系统与亲哥相同·布朗宁：“咳咳咳说什么呢。” 布朗宁家族没有烧傻的另一位清清嗓子，努力正经安抚：“别紧张嘛，安娜，那只是个噩梦。如果烧到那个程度，我又不会真的拎着鸡蛋去找我哥啦。唔，假使真是那种高温……果然还是应该去烤棉花糖或鸵鸟蛋吧？”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憋红了脸，一个兔兔跺脚，便将自己的联络喇叭向地面奋力摔去。 第285章 同居日常二十二 同居日常二十二 安娜贝兔气狠了。 发誓和可恶的布朗宁家族绝交的五分钟后, 她跺疼了自己的脚，也恨恨地诅咒了一番抠门鬼布朗尼各种偷工减料、一看就是十铜币地摊货的破烂毛绒拖鞋。 ……要知道，以前在老宅, 脚上的丝绒拖鞋可是无论她怎么跺都跺不疼脚的。 ↑虽然但是依旧穿了数个礼拜不肯换，并在男朋友准备订购高档家居女鞋时拉扯着对方的领带各种嗷呜叫唤 恨恨踢开鞋，安娜贝兔呼哧呼哧地瞪着被摔在地上的联络喇叭，原地平复了一会儿自己即将爆炸的心情。 ……可恶的布朗宁家族。 全是脑子里堆满布朗尼蛋糕的奇葩精。 被摔在地上的联络喇叭默默望着她。 安娜贝兔：“……” 没有斯威特家徽标志, 那是属于布朗宁法师的联络喇叭。 安娜贝兔：“……” 属于学徒时代连买份红烧肉找校医换喇叭用都要心疼、法师时代依旧要在法师塔下的便利店找小时工、获得研究经费后仍然抠抠索索使用法师塔免费发放的标准联络喇叭的——布朗宁法师。 安娜贝兔：“……” 法师内部批发价二十颗银币。顶多。还贴着“法师塔出品”的标签纸。 安娜贝兔：“……” “好了我知道了烦死了不就是个破喇叭吗！那蠢货的东西本来就是便宜货, 就算弄坏了他有什么资格叽叽歪歪？！” 斯威特法师恨恨地跺了跺自己的脚——因为没穿袜子立刻被地板冰到——之后，便弯腰重新拾起了它：“不会吧, 嗯, 咳, 我只是往地板上砸了一下，应该没摔坏……” 联络喇叭那头：“哟, 嫂子。还在生气呀？” 安娜贝兔：“……” 安娜贝兔：“你还没挂啊, 莉莉。” 在遥远的东方城市一直旁听了这边兔子炸毛五分钟之久的洛莉·布朗宁：“哎嘿。” “……哎嘿什么哎嘿，不明白你骄傲的点在哪里……你们布朗宁家真是……还有, 你刚刚的招呼里是不是夹杂了某种陌生的东方语言？你用某种东方语言称呼我了对吧？什么带有恶意的调侃吗？” “哎——是中文啦，安娜, 不是什么奇怪的东方语言。” 远在x市的洛莉捏了捏膝盖上的咪咪, 俯身打开了经纪人刚刚摆在自己桌上的肉蟹煲外卖。 “我最近正好在这边开巡回演唱会……这几天明明天天都在法师论坛里更新动态呢, 发表超级好吃的小龙虾火锅油条豆腐脑照片……我哥没和你说吗？他搞什么——亏我还专门他。” 安娜贝尔：没, 不过那家伙最近天天晚上十点阴沉地对着手机发出“啧”声，并且前天我手机有动态提醒, 提醒我这家伙账号的点踩数已经超过了100。 ……所以那超过100的点踩都是在踩亲妹妹的动态吗！话说你既然发表那些照片就不要挑晚上十点啊！还专门？！布朗宁家的精都有欠揍基因是吧！ 安娜贝尔揉揉眉心：“行了, 这些不谈……我学的中文基本围绕与咒文变体相关的甲骨文与小篆……系统魔法研究的只粗浅涉及过易经……就算加上‘诗书礼乐’也……我可没学过发音是‘sao zi’的词汇。这个词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 没什么意思啊。安娜你只学习关于魔法的正经中文, 当然不知道这个现代俚语啦。这就只是中文里‘安娜贝尔’的昵称。你的名字在中文里就是这么念的。” “咦，但我记得，中文名翻译英文名时都会直接取音近的……” “不不不，安娜的名字比较特殊。安娜在中文里就叫嫂子。” “哎，是这样吗？原来如此……中文的称呼应用的确要分很多种情况……是我孤陋寡闻了。” 即使远在异国他乡，洛莉的眼神依旧左右漂移了一下。 “没错，就是这样啊。嗯嗯，就是这样。……而且这个词是我哥教我说的，和我没关系啊。可不是我一顺嘴就泄露的称呼啊。” 事发了也找他不要找我。 安娜贝尔：感觉有哪里怪怪的。要不改天拿中文词典查一查吧。 “我知道了，莉莉。这几天的演唱会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没有，虽然有几个稍微麻烦的家伙……但都已经被我扭送到派出所……啊但是这边城市的男粉丝质量很高！有好几个帅哥！我有点想把派出所里的跟踪狂3号捞出来陪我逛街……” “……这话别让你哥知道。” “没事没事，他不是烧傻了吗。” 安娜贝尔：就是烧傻了才不能知道啊。谁知道那头痴呆熊能干出什么。就算是宿敌也无法预测痴呆的下一步动作。 “不说我了不说我了，”洛莉“哈哈哈”地快速挥动手臂，几乎挥出了残影——尽管此时并没有人直接揭穿她，或者用杀气森森的深绿色眼睛警告“别和不正经的异性瞎混”—— “那个，安娜，你刚刚打电话过来这么激动，是因为做噩梦了，对吧？很可怕的噩梦？我哥在梦里快死了？” 洛莉清清嗓子：“不觉得很奇怪吗？” 安娜贝尔一愣：“这倒是，以前我在他怀里睡觉从不会做噩梦……” 不，我并不想知道这种令精牙疼的情侣细节。 而且为什么那个状况就不会做噩梦啊！噩梦明明只是正常的心理压力反馈！全世界最大的抱抱熊也应该没有能完全删除主人噩梦的超强安全感啊！ 不，更重要的是为什么那混蛋小时候和我睡在一起时只会用摊开的手臂暴击我！不小心踢到他还会被咬得哇哇痛醒！那混蛋连睡姿也是双标版本的是吧？！ ……洛莉再次清清嗓子：“我哥，现在应该完全掌控了‘梦境’这种能力？那你既然待在他的领域里，怎么可能被莫名其妙的噩梦袭击。虽说发烧可能会让理智不太清醒，但对他来说，也就仅仅是‘无法维持清醒意识编织美梦’而已。再怎么说，那么可怕的噩梦也不会发生。” 这话是真的。 ……因为，洛莉·布朗宁本精，明明独自生活在圣堂中时每晚都会被可怕的噩梦缠绕……梦里有藤蔓与鲜血……还有某个模糊的声音嘶吼着索要与她血脉相连的骨灰…… 但是，自从逃出圣堂，与洛森一起生活，她就再没做过噩梦。 如果说以前还不甚明了，经历过森林中的那一切、事后与雅各详细谈话后……洛莉就明白了自己与噩梦无缘的原因。 ……靠在梦境之主的身边，怎么可能再被噩梦笼罩。 毕竟那可是个连“残耳使用魔法也会受伤”这种事都要向自己亲人隐瞒的傻子。 甚至，可以武断地这么认定——只要待在洛森·布朗宁身边，睡眠时浮现的一切过于逼真的梦境，都与他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安娜贝尔·斯威特——在梦中，这女孩受到的影响只会比她更多、更深。 洛莉有理由相信，洛森那个连自己睡过几年的破烂二手沙发都不肯放手丢掉的幼稚精，他不可能放过任何一次占据对方梦境的机会，就像他被长老追杀到悬崖底部也不可能放开手里刚采集的红醋栗。 怕是恨不得把对方每次的梦境都构建出跌进兔子洞式的美好童话。 “……所以，莉莉，你是觉得，我的‘噩梦’有古怪……” “肯定有古怪吧。” 洛莉晃晃头：“先不说别的，安娜你这么靠谱的人，你的主观意识会在梦里构建出‘在病人的额头上烤鸵鸟蛋’情节吗？如果说前半段的梦是纯粹、恐怖、笼罩着阴影的噩梦……后半段的梦，基调便轻松得异常，与其说是‘梦一般的乱入’，还不如说是无厘头的搞笑。” “而且，正是因为在梦里拉开门看见了说着无厘头台词的我们，安娜你才恍然意识‘这是个梦’？否则，会把前半段梦当真吧？” 说到这，洛莉顺了顺咪咪卷曲的背毛，“啪”一声单手掰开了肉蟹煲外卖中的一次性筷子。 “我觉得，那后半段关于煎蛋、棉花糖与鸵鸟蛋的梦，”圣女笑着说，“更像是谁特意插进来的搞笑片段，为的是把你糊弄过去，遮掩什么快暴露的秘密呢。” 安娜贝尔沉吟片刻。 “你是说，”她的脸色慢慢变冷，“我前半段的噩梦，也许昭示着现实中发生的……” “啊，这我可不清楚。” 洛莉在联络喇叭那头的声音陡然轻快起来：“外卖要凉了——不说啦不说啦，安娜，我先去吃饭——” “啪”一声，这次，那头终于挂断了联络。 安娜贝尔把变暗的联络喇叭轻轻放在茶几上。 故意……吗。 出自于另一个布朗宁的判断，可信度很高。 虽说她对洛森的了解度应该更深，不可能在这种小细节上被隐瞒……但此时的自己已经被他的病情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法完全冷静下来，待在另一个城市的莉莉的确更可能一眼看清真相。 所以，难道，他是真正曾经烧到45c以上，真正忍不住吐血，真正让我撞见了？ ……因为没法隐瞒，所以做了什么手脚，把我所看见的那部分记忆变成单纯的噩梦，又插入了无厘头的后半段安抚我？ 安娜贝尔坐在原处想了一会儿。 然后她慢慢踱向玄关，打开灯。 ……差点忘了，这抠鬼的公寓压根没有自带多角度观察魔法的全身镜。 安娜贝尔转身，重新关上灯，掠过了玄关鞋柜柜角上那点零星的血迹。 她走进浴室，对着水池上——这栋破公寓里唯一的一面镜子。 镜中清晰照出了自己的脸。 眼睛有点肿。 看来是真的哭过，但说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额头…… 安娜贝尔撩开刘海，摸了摸自己光洁白皙的额头。 没有伤痕。 ……但，能够迅速抹去伤痕的魔药与魔法太多太多……光从这点判断“那只是个单纯的梦”，并不可靠。 去检查一下他的书房与行李箱，看看有没有消失的魔药库存？ 可谁知道那家伙有多少乱七八糟的魔药库存。 哇，突然发现睡在梦境之主身边超级危险，梦境与现实轻轻松松就能被那家伙混淆啊。 ……安娜贝尔又对着镜子检查了好一会儿，但那场噩梦中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她只记得“煎鸡蛋”“烤棉花糖”等无厘头的后半段，连“在梦里哭了”“在梦里慌慌张张地往外跑结果撞到了头”这种情节都逐渐消失。 而且，光脚踩在地板上行动，她开始觉得冷了。 ……对，安娜贝尔突然想起来，这只抠门精的公寓根本不存在“全覆盖暖风空调”……“比起浪费钱安装那种还需要定时修理的东西，还不如直接展开保温魔法”……谁让他是个能随随便便把高级保温魔法扩大范围加持个三天三夜的天才，某种意义上不仅能节省电费还锻炼了魔力值。 卧室内的空调，还是安娜贝尔搬进来后和他吵了四场架才安装的。 哦，当然，他们吵架的主要矛盾不是“到底要不要浪费钱安空调”，而是“既然要安就安能一起覆盖卧室客厅厨房的一整套暖风空调啊，反正都是要花钱，不如再装个地暖”与“你觉得本小姐有这么娇贵吗，难道本小姐冬天是没有地暖就活不下去的生物吗，卧室以外的地方你给我继续展开保温魔法就行了啊”。 ……嗯，完全不行，大小姐发现自己有点想要地暖，而且为什么每次她和那家伙吵架的重点都那么奇怪。 直接花她的钱装空调就好了啊！或者安个永恒保温的魔法道具！一开始就不需要围绕这种问题争吵吧！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回到了卧室。 男朋友保持着和她夺门而出时一样的姿势窝在床上，一只手臂撑在枕头上，眼神迷茫地望着门口。 见到她回来，迷茫慢慢眨掉，变成了委屈。 “你怎么才回来？” ……痴呆成这样，还能和她偷偷耍心眼，伪造什么噩梦吗？ 安娜贝尔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很烫。 而且脸色…… 安娜贝尔给他倒了杯热水，又旋开从丹拿校医那里得到的药瓶，数了几粒魔药化进水中。 水杯里再次出现了某种可疑的粉红色。 痴呆熊的视线慢吞吞落到粉红色上。 经过一夜折磨的安娜贝兔：“……” 她感应到了某种即将扒拉到门框上的顽固粘性，于是默默把水杯往对方那里推了推，命令： “喝了。” “……” “没毒。” “……” “喝了它就亲你。” “那你喂……” “被亲还是被掐着脖子灌，自己选。不要得寸进尺。” “……” 男朋友默默爬起来，耷拉着肩膀，保持着非常委屈的眼神把药喝了。 然后他把空杯放下。 “现在亲……” “不要，会传染感冒病毒。” “……” 男朋友默默躺回去了，然后默默转身，默默拉上了被子，只露出一撮自闭的巧克力色。 没有梳理过的长发并不柔顺，所以是毛茸茸的巧克力色。 安娜贝兔：看来他打算把自己闷死。 而且竟然没嚷嚷“伟大的布朗宁不会生病”……难道病情加重了吗，这家伙。 “好啦，没骗你。现在许诺给你的吻全部攒起来，等你病好了再来问我要。” 她伸手，没好气地拉下他的被子——顺手rua了好几把毛茸茸的巧克力头发——调整、掖紧了被子的空隙，然后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和噩梦里的情况不同，没有黏腻的汗，没有隐含着咳嗽的震动……虽然滚烫，但干燥洁净，烫得手心很舒服。 痴呆熊迟钝地看了她一会儿，并没有就她敷衍的口头许诺发表什么意见。被摸头时，他维持着某种非常乖巧的安静。 安娜贝尔便又皱着眉试探了几分钟温度。 “你的手好冰。” 痴呆熊突然说：“蜜糖宝宝，在外面待了多久？脚也很冷吗？你把脚放到被子里，我替你捂捂。” “什么？那岂不是要在床边翘腿，那么不矜持的姿势我才不会……而且我的手不冰，只是因为你的额头太烫才……” 安娜贝尔的反驳说到一半，就被脚踝上袭来的痒意惊了回去。 “……给我把荆棘收回去！立刻！马上！” “不要。果然，脚好冰。快放进来。” “你、你不是说过，用荆棘触碰我会让你联想到奇奇怪怪的py，而你对那种py不感冒吗！快、快收回……呀！唔、唔，脚心不可以……” “我没说过。而且我在生病，听不懂你的命令。” “……” “不要抠手指，蜜糖宝宝，你会把自己抠痛的。” “……” “也不要抠枕头角。” “……” “还是不愿意把脚放进来取暖吗？那我继续咯。” “……” 【五分钟后】 “这是本小姐这辈子做过的最粗鲁的……” “哇，像捧着一颗冰块。” 高热的手指带着粗糙感轻轻搓过她的脚背，安娜贝尔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气抱紧膝盖。 洛森窝在被子里看了她一眼。 这明明应该是一个可爱、软萌的视角，但安娜贝尔被看得脸颊发烫。 “这个姿势一点都算不上‘粗鲁’，蜜糖宝宝。我们认识了十几年，你已经在我的床上吃过苹果派、还在我的沙发上做过反向卷腹……那些情况都没有害羞，为什么会因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双腿向上探进被窝’而分外恼怒。” ——啊——这家伙究竟是被烧傻了还是故意的？！ 虽然语气里完全没有欠揍的轻浮感，但他说的话本身就很欠揍很轻浮啊！！ 安娜贝尔不禁动了动腿想往外拔——未果，痴呆熊在被窝里更固执地握紧了她的双脚—— “你是故意的吗？！你果然是故意的吧！本小姐虽然在你的沙发上做过反向卷腹但当时明明是练瑜伽！谁让你这个抠鬼公寓里竟然没有瑜伽垫！不要把这种事描述得好像、好像——” “什么？我当然在说你练瑜伽的事，不然呢，蜜糖宝宝。” “……” ——那你倒是把“练瑜伽”这个词直接说出来啊！ 只简单描述过程也太……太…… 安娜贝尔对上痴呆熊严肃而纯真的视线，安娜贝尔只能选择用膝盖捂住脸。 “哇，你看。这个动作不就是练瑜伽得来的柔韧度。和别的事有什么关系呢。对吧？” “……” “和别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够了，老老实实给本小姐捂脚，不要再做多余的补充说明！！” 【数日后】 受不了了。 可恶。 事到如今，真的完全搞不清……搞不清…… 那蠢熊是烧傻了，还是装成痴呆的样子耍她？ 洛森·布朗宁陷入高烧的两天后，安娜贝尔·斯威特感觉自己要先阵亡了。 大脑里负责思考的区域好像也分成了两半，一半负责拼命尖叫“怎么这么可爱这个状态也太犯规了吧真的不是诱惑我吗”，另一半则各种恼恨地叱责“对象都病成这样了你脑子里怎么反而出现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垃圾，看见他这么难受还想这些你真是混账”…… 不，最主要的，还是担忧。 “416c……这几天虽然都是高温，但依旧稳定下降……” 即使每天只是零点几的下降，但也算是好转。 安娜贝尔收起法杖，复杂地叹了口气。 真不愧是，天赋治愈能力点满的精灵。 强得没有道理。 如果以普通法师的体质，40度以上连续烧三天……别说变傻，都会有生命危险吧。 但是，她还以为，能像普通法师那样，喝下魔药睡一觉就好……没想到，一连病了这么多天。 倘若不是测温魔法显示出的数字表明洛森的情况在好转，安娜贝尔很可能早就像几天前那个噩梦一样，慌慌张张踉踉跄跄地冲去寻找珍奇魔药了。 一如既往的，结束测温后，安娜贝尔摸了摸他的额头。 很干燥，没有汗，脸上也没有病态的潮红，眼神并不浑浊，依旧是“不听他开口说话就判断不出在生病”的状态。 这样就……好吗？ 安娜贝尔对上洛森的视线。对方在这几天持续的病情，与他过于坦然的态度，过于活力满满的作妖精神，让她越来越难以分辨“痴呆熊”与“清醒熊”的区别了—— 安娜贝尔也不止一次怀疑过，这货会不会只是装傻，单纯在耍她。 “怎么了，蜜糖宝宝？” ……毕竟谁痴呆了之后还能清楚记得她外号的十三种不同变体啊？这家伙已经从“sweeeetie”到“sweetieeeeeee”挨个叫过了！ 安娜贝尔拍开痴呆熊探来的爪子，姑且又做了一次测试。 “喂，我问你。一加一等于几？” 痴呆熊眨眨眼：“一。” 安娜贝尔举起左手一根手指，又举起右手一根手指，将它们在他眼前并在一起。 “现在呢？数一数？一加一等于几？” 痴呆熊看着她两根并排的手指，沉默片刻。 “等于一只兔子。” ……嗯，很好。 还是痴呆状态。 安娜贝尔松了口气，又给他掖了掖被子，转头走出卧室，去厨房查看自己炖上的香菇鸡肉粥。 ……这几天，情况愈发棘手。 不止是说她“病重的男友太可爱了想做不人道的事”这种越来越强烈的恐怖想法，也不止是说男友慢吞吞下降、却迟迟没有跌下的40大关的温度。 首先，痴呆熊比布朗熊，难照顾太多。 布朗熊是只要两句夸夸就能哄好，围绕她连轴转上三天两夜都乐颠颠的物种。他基本拒绝一切照顾。 痴呆熊……痴呆熊是两百句夸夸才能哄好，无时无刻不在得寸进尺讨要亲亲抱抱，而且脑袋不黏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就无法行走的大型黏液…… 他每时每刻都把“我好委屈我好难受快来照顾我”写在眼睛里，而且是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字号还用的是加粗的二号黑体……太会折腾人，折腾得安娜贝尔心力交瘁，每时每刻都遭遇暴击产生“这么可爱多亲几下没问题吧” ……然后每时每刻都觉得被动摇的自己是禽兽。 究竟她为什么要拼命锻炼忍耐力？锻炼忍耐力从来是那头熊的课题吧？！ 更令人头疼的是，这几天，痴呆熊并非像个老实的病人那样躺在床上，虚弱咳嗽虚弱喘息虚弱等待喂食喂药——要知道，洛森·布朗宁作为“病人”时，简直是法师界所有医生的噩梦—— 只要安娜贝尔的视线或关怀离开他一刻钟，痴呆熊就会默默下床，像个没事精那样，穿好衣服穿好鞋，然后出现在各种日常的地方，进行各种日常的行为。 譬如昨天早晨，安娜贝尔被抱得一身热汗，推醒旁边的大火山起床后决定先洗个澡，于是在浴室里待得久了一点—— 洗过澡后，她回到卧室，发现床上空空荡荡，被子枕头都叠整齐了。 ……斯威特法师差点没吓哭，最终握着法杖找了一圈，在距离公寓两公里的晨间市集里找到了对方。 穿着晨跑的运动服，拎着购物袋，顶着417c的高温，严肃就一盒鸡蛋的价格和买菜老太太反复拉扯。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直接订了两箱精选鸡蛋，然后一路拽着角把这头痴呆熊拖了回去，还要绷着脸告诉疑惑的路人他对象脑子不好沉迷spy。 之后发生了如下对话。 “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 “找不到你。” “我是在洗澡——你听不见浴室里——” “找不到你。” “就算找不到，也不能往外跑啊？！病成这样你能不能安分点？” “找不到你。” “……算了算了，滚回床上躺好，把鸡蛋给我，我做早饭……你干嘛！” “找不到你。” “……喂，很重……不要蹭……胳膊都抬不起……” “找不到……你……” “……随你蹭好了，但蹭之前把药喝掉。” “好哒。” 好个鬼哒。 故意的吧。 不过，毕竟是斯威特法师，她焦头烂额了一会儿，终于在第三天总结出应对该情况的方法： 譬如给他倒一杯超级烫的水，痴呆熊会默默等到水完全凉掉再认定“关怀消失”，出来晃悠； 又譬如给他掖被子，对，掖被子是最有效的——只要安娜贝尔给他调整了一下枕头被子，并叮嘱“不要乱动，盖好”—— 哪怕三个小时后她再回来，对方依旧保持着她离开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缩在被子里，就好像乱动会掀走她的关怀。 ……唉。 太能折腾，心理物理方面的双重爆|炸级折腾。 安娜贝尔很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这货病重后愈发卓越的自我管理能力，安娜贝尔完全不需要按照网上的建议那样执行“给病人擦拭身体”“给病人换洗衣服”等详细且贴身的护士服务。 痴呆熊知道每天早晚自行洗漱两次，每隔一天洗一次澡，哪怕一整天都只吃了药和白开水也会刷牙，自己洗衣服自己整理床单枕头，甚至还会坚持洗头的时候往自己的角上打肥皂（。） 然后一时手滑被自己的角狠狠戳了一个洞，扒在水池旁边呆滞淌血呆滞了三分钟才被焦急闯入的安娜贝尔拯救（。） 安娜贝尔：明明应该感到心痛，但她只想打精，还想笑jpg ……鉴于如此卓越的自理能力，安娜贝尔所真正做的照顾，也只是哄他吃药，给他掖掖被子，查找食谱煮粥，给他倒热水了。 她甚至都不用亲自更换退热贴或用热毛巾擦手心……因为这是法师界，而且并非人类的痴呆熊生病时真的非常干燥洁净，他既不发汗也不会粗喘。 不，她倒不是想执行网上那种过于详细的护士服务。 不，她完全没感到遗憾，也对换衣服擦汗没有期待。 ……不，她说没有就是没有。 不过，除了照顾胡乱折腾的痴呆熊，安娜贝尔面临的更严重的问题，是—— “清醒的洛森·布朗宁掉线，我自己的日常生活该怎么办”。 一，大小姐不会扫地、拖地、使用吸尘器。 二，大小姐不会清理杯子里喝完红茶后的茶垢。 三，大小姐不会装空调，看不懂空调遥控器。 四，大小姐不愿意碰自己的内衣裤，更不会使用洗衣机。 五…… 安娜贝尔·同居前所有家务全部丢给仆人干·同居后所有家务全部被男友抢去干·斯威特，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之中。 ……要知道，就连独居出来研究魔法的那段时间，她的所有家务也是由安装在公寓里的各种高档魔法道具自主做完的！脏衣服只要脱下扔进石盆里就会“嘭”地变干净！红茶只要喝完把茶具一摆就会“嘭”地洁净如新！空调…… 哪个正经贵族法师的家会装空调啊？啊？！ 可偏偏现在住进了一个为了省钱什么魔法道具都不买的抠鬼家里……这个抠鬼用的全部是人类世界的新潮电器……好吧好吧这个抠鬼是精灵也没办法用一堆魔法道具……但他连电器都不是自己专门学习过的高档全自动电器！是从奇奇怪怪的二手市场淘来的还经过改装的奇奇怪怪电器！ 以斯威特法师的学术精神发誓，洛森那台摆在洗衣间里标着“xx”牌的洗衣机，绝对比网上xx牌洗衣机说明书上的样本少了七个按钮！！而且还永远亮着一盏不知意义的红灯！ ……要知道她为了找出那份说明书就花了三小时！结果全部背诵下来也学不会使用自家的洗衣机啊！ 安娜贝尔非常绝望，她生无可恋地抓着一堆打印出的说明书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就像在妈妈重病时试图帮家里一点忙的五岁小姑娘。 ……五岁小姑娘也应该会用洗衣机吧！人类世界的洗衣机应该按几个按钮就好了吧！那为什么我家洗衣机上有个点一下就会发出“滴嘟滴嘟”的喷气嘴啊！ 如果不会用洗衣机……如果不会用洗衣机…… 难道我长到这个岁数还要带着囤积了三天的肮脏内衣裤特地回到老宅招来仆人帮忙洗吗！！啊这还是斯威特家主吗？！这是斯威特的御宅族吧！耻辱且低龄残废的自理能力零级御宅族吧！ 虽然大小姐完全无法忍受“囤积肮脏内衣裤”这种事，已经接连使用非常笨拙的家务魔法清洗……撕裂了三份内衣裤呢。 虽然感觉多撕几条就能学会“清洗衣服”这类的家务魔法了……虽然也不是不经撕……但……可恶……这种考试拼尽全力却只能考倒数第一名的挫败感…… 第四天，晃晃悠悠的高烧患者发现了异常。 ……以他正常状态的敏锐力来讲，看来真的烧得神志不清。 “蜜糖宝宝，你要洗什么东西吗？” 洛森问，晃晃悠悠地戳了一下在沙发上和说明书海洋死磕的女朋友：“需要我帮忙吗？” 安娜贝尔：“不，我没问题，你是病人，快去床上躺好休息……” 洛森：“但今天洗衣间的那台洗衣机持续发出‘滋啦滋啦’的惨叫。我耳朵疼。睡不着。” 安娜贝尔：“……” 真是对不起啊。 ……但这都要怪胡乱买二手胡乱改装洗衣机的你自己吧！！ 但凡它保持原样我就能根据说明书学会操作洗衣机了啊！ “没关系，蜜糖蠢宝宝。” 痴呆熊认真道：“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大肆嘲讽你是个家务残疾了，你完全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成家务小能手。” 而且你甚至现在都不会自己扎头发。 蜜糖蠢宝宝：“……我没……” 痴呆熊：“十几年前你还认为扫把和吸尘器是一个东西，还以为它们都可以用来往奶盖上洒可可粉呢。” 蜜糖蠢宝宝：“……斯威特家的继承人不需要学习这种知识！！” “好的，好的，全能的继承人小姐。”痴呆熊低头，拍开了她手里厚厚的说明书，又蹭了蹭她的头发，“别在这种地方不服输……做个交易嘛，我帮你洗要洗的东西，你今天能不能烧山药排骨粥？一连吃了好久的蘑菇，我想吃点肉。” 安娜贝尔：唔。 于是他们更改了今晚的食谱，而安娜贝尔亦步亦趋地跟过去，观摩被烧傻的熊操作洗衣机。 虽然这几天他自己的衣服都是自己洗……但安娜贝尔只看到几根荆棘刷一下闪现刷一下消失，完全看不清楚。 痴呆熊今天的体温是407c，这样还要麻烦对方帮忙洗衣服，说她不担心不自责是假的。 ……但谁让他刚刚埋在她的头发里喊“排骨粥排骨粥排骨粥我要喝排骨粥求求你排骨粥为了排骨粥我愿意洗一吨衣服”呢。 “你不要勉强啊。难受就走开。洗不了我就穿一件丢一件，不是问题。” “没关系，这点小事……别看我的体温，我现在很清醒。” “哦。一加一等于几？” “当然等于一，蠢宝宝。” 还是傻的。 “……但洗衣服是本能啦……我之前胃被讨债的捅穿接近昏迷时还知道自己洗衣服……” 还不知不觉自曝了黑历史，果然还是傻的。 洛森摇摇晃晃地站在洗衣机前，噼里啪啦操作了几个按钮，然后拿出了洗衣液，转身冲安娜贝尔伸手。 “脏衣服在哪？”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递过去一个袖珍小盆。 洛森：“……” 洛森：“这个盆上是不是包了四层布。” “嗯。” “……你洗个衣服，为什么要在装脏衣服的盆上包四层干干净净的蕾丝花边布？” “那什么……果然还是你告诉我怎么洗……你别看。” “……” 痴呆熊沉默片刻，然后他按住自己身后的洗衣机，停止了看上去很呆很傻的晃悠。 “不就是内衣裤吗。”高烧的男朋友用一种难以言喻的传达着智慧的表情说道，“包成这样递给我，你是刚刚发育的初中女生吗？” 安娜贝尔：“……” “我、我才没——” “同居后全都是我帮你洗的。洗了多少次，现在才知道害羞？” “我、我不是——” “啊……” ……什么眼神！什么眼神啊！这头痴呆熊露出了什么眼神啊！连一加一等于几都烧忘的家伙却能露出不言而喻的表情鄙视我的智商吗？！嘲讽我是刻在他的dna里了吗？！ 安娜贝尔又气又羞：“那、那之前，我又不用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我又不用亲手递给你——再说了，不就是把它们投进洗衣机点按钮吗——我只要看清你怎么点按钮就行了——你又接触不到我的——这些衣服！” 痴呆熊：“？” 痴呆熊困惑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啪”地关上了准备运作的洗衣机。 “你在说什么呢。内衣裤当然要一件件分出来手洗，和洗衣机有什么关系？” 安娜贝尔：“……” “哦……你是默认我‘看不到也碰不到，只是丢进洗衣机’……所以之前默许我洗你的这些衣服？”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啊？” 痴呆熊：“……” 痴呆熊考虑了一会儿。 “蜜糖宝宝，一加一等于几？” 第286章 同居日常二十三 同居日常二十三 以“排骨还没有买哈哈哈哈哈哈对啦顺便再去打个酱油”为名, 安娜贝尔·斯威特逃出了公寓。 ……当然，悲惨的是，她还不能直接掉头逃跑, 为了痴呆状态的布朗尼，她一直看着对方确认他好好洗完衣服回到床上、又给他掖了四次被子重复“要好好待着不要把被子弄乱”、倒了满满一杯滚烫的热水、又数好今日他必须吃掉的药丸摆在水杯旁、穿上大衣前往玄关时再次试图甩脱肩膀上黏来的大号挂件、将其重新哄回床上、重复以上流程一遍…… 等等。 如此一套操作后，她这才逃出了公寓。 ……啊，感觉不亚于缓缓缓缓的凌迟。 如果那家伙身体健康……她就不用开始琢磨如何洗衣服……如果她不用开始琢磨如何洗衣服……就不会知道那可怕的洗衣真相……如果……如果…… ……如果那家伙体温正常精神稳定, 她就能果断逃跑了啊！！ 独自走在大街上，斯威特法师万分悔恨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以后她再也不会把精赶出公寓了。 真的。 以斯威特家族的荣耀发誓，如果她再有被混蛋男友气到再也不想看见他脸的那天, 当那天来临的时候，她一定会深呼吸、深呼吸——然后自己卷起包袱消失, 自行离家出走。 眼不见为净，自己走与轰他滚的结果不都一样。 ……这天气她离家出走一定会感冒的, 重病后回来折腾不死他！ “结果，现在这么尴尬的状况，我还要及时回去……” 带着说好的排骨与酱油。 ……镇定，安娜贝尔，镇定, 没什么好羞耻的……痴呆熊又不是完整的精……他就是个痴呆……不要在意痴呆看你的眼神……不要因为痴呆曾接触清洗你的衣服感到……不要…… 不要再忍不住反复揣测“正常状态的布朗宁第一次清洗我的那些衣服时浮现了怎样的想法”了啊啊啊啊！！ 斯威特法师“唰”地拿开捂住滚烫两颊的双手, “啪”地起跳，“咚”地用力给了自己脑门一个脑瓜崩。 ……暂且淡定下来了。呼。 路过行人a：“喂, 你看, 那个女孩。穿这么一点，还自己打自己。” 路过行人b：“咦, 虽然围巾帽子口罩裹得很可疑, 但似乎是美女……” 路过行人a：“嘘。小声点。大概是寡疯了吧？”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默默转头看去。 路过行人a和b立刻搂在一起跑开了, 像对臃肿的连体婴。 ……正值热恋期、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幸运而独自行走的陌生人都写满孤独、没什么教养的情侣吗。 安娜贝尔揉了揉自己被刚刚的脑瓜崩弹得有点肿的额头，没把这个被路人议论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继续往前走，大约二十分钟后，抵达了离洛森公寓最近的大型购物中心。 ——“乔装去附近的购物中心自行采购生活用品”，没错，这也成了洛森病倒后她刚刚学会的生活技能之一。 谁让那家伙讨厌高级且方便的法师购物目录呢。 安娜贝尔的同居计划中的确有“和宿敌拉扯说服对方使用购物目录魔法订货”的打算，但重病的痴呆熊什么都不懂，在安娜贝尔第一次翻开购物目录时，他就嘟嘟哝哝地说“闻到了资本主义的糜烂臭味，鼻子好痛”，然后趁她转身去倒热水时默默撕裂了它。 安娜贝尔明确收到了他对于自己购物习惯的不满。 但她十分怀疑这份不满只是针对那天最新一期法师购物目录使用的半裸帅哥封面。毕竟痴呆熊的荆棘重点划拉的位置不是购物目录里的价签，而是封面帅哥的脸。 ……但对着痴呆熊是不可能做完逻辑清晰的解释说明的，安娜贝尔还能怎么办，安娜贝尔只能学会独自去超市买。 “排骨……山药……酱油……还有……” 虽然只是借口逃出来，但这也的确是家里欠缺的日用品。 ……还是赶紧买完赶紧回去吧，万一痴呆熊又掀被子跑出来作妖就不好了。 安娜贝尔走上自动扶梯，低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细细核对购物清单，无视了所有周边环境。 故此，当她再次抬头，直接踏进商场时—— 被满溢的粉色装饰、棕色布景与熙熙攘攘的人群，惊了一大跳。 “搞什么……” 她还没站稳，肩膀就被某个拥挤的陌生人撞了一下，非常不适地往后跌了好几步：“……人这么多？” 不对啊，现在又不是饭点，今天也不是周末，到底为什…… 作为一个现代法师，安娜贝尔下意识就去摸手机，想查看日历。 “几号……不……等等……我的……” 刚刚握在手里的手机，不见了。 斯威特法师：“……” 斯威特法师在原地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遭遇了，偷窃。 平生第一次。 待在拥挤的人群里，待在陌生的平价商场里。 被陌生人偷走了……手机。 哎。 ……等等，哎？ 这种有点懵逼也有点恼火还带点小激动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新鲜感？遭遇最低级人类窃贼、发现“哦原来偷窃财物这种事真的不仅仅存在于教科书上”的新鲜感吗？ 大小姐：我是笨蛋吗。 刚刚离开父母参加夏令营独自睡在旅馆房间的小学生吗。 激动过头了，甚至还莫名有点害羞。 大小姐轻咳一声，再次拍打了一下自己有点发热的脸颊，转头，念动魔咒，迅速锁定了那个刚刚撞到自己、摸走手机的陌生人，然后将法杖悄悄从后腰的牛仔裤口袋里抽出，怀着某种“夏令营小学生冒险”式的激动，杖尖穿越人群静静点向对方的手肘—— “嘶——喂，你干什么！放开我！” 某个穿着呢子大衣、领带与裤管都烫得笔直平整的男人突然出现，冷酷地折断了陌生人的手臂。 安娜贝尔：“……” “你刚才，拿走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吧。最好还给那边那位小姐，你觉得呢？” “啊痛痛痛痛——知道了知道了，嘁！” 安娜贝尔：“……” 高级香薰与淡淡的须后水味道逼近了，男人放开那个贼，拿着她的手机，在人群中靠近了她的肩膀。 “好久不见。”对方温声打招呼，“你的手机。贵重的东西要拿好才行，安娜，你总是这么粗心大意。”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默默看着对方拿着手机的手逼近自己后腰处的牛仔裤口袋。 “来，让我帮你放……” 啊。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夏令营的小学生正准备进行快乐刺激的野炊，然后路过捡塑料瓶的猥|琐大叔突然蹦出来，推翻了她的锅碗瓢盆摆上电炉，用长辈的口吻表示“就知道你烧不好，还是我来吧”。 ……这可真是……不仅仅被打搅了兴致…… 斯威特法师的杖尖以刚刚对准小偷的两倍速，狠狠戳向了对方逼近的手心。 “不好意思。”她漠然道，“谢谢帮忙。但你谁？” “……是我啊，我啊？” “不认识。” “……你忘了吗，利昂家的……” “利昂？利昂家族的？利昂家族人很多，你哪位？” “……” “算了，我也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谢谢你，利昂先生。再见。” “等……” 斯威特法师的杖尖以刚刚对准小偷的三倍速，戳向了对方再次袭来的手心。 约瑟夫·利昂飞快地收回手。 因为这次对方的杖尖还冒出了火星。 “我不记得，”裹着帽子、围巾与口罩，刚刚在人群外看上去格外娇小孤独的女人冷冷眯起眼，“和利昂家的任何学徒有超出商业往来的私人联系。如果你有什么想与斯威特家族商谈的，利昂先生，首先向尤莉卡·斯威特提交预约申请……” 况且我在放假呢。 “……依旧是位傲慢魔女啊，斯威特小姐，你一直没变。” 利昂在背后甩了甩被烫到的手，“但，既然你今天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又正巧遇到了来视察产业的我……说实在的，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巧合……你不妨对我更坦率一些。” 安娜贝尔：“……” 更坦率一点，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烤了你胆敢触碰我的猪蹄，再把治愈药水淋到你头顶？ ……不好吧？ 利昂指了指后方拥挤的人群，与粉棕色相间的浪漫布景。 “今天可是情人节。”他微笑地看着面前衣着穷酸的贵族小姐，“您独自一人待在这里，除了等我还能是为了什么？的确，我听说，您最近与德里克法师闹得很不愉快……但想不到，目前的经济状况已经这么糟糕……”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哈？” 第287章 同居日常二十四 同居日常二十四 【数月前, 法师塔，万圣节，夜晚七点, 法师食堂】 “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们这种情侣压根就不适合过节。” 望着眼前这个涂满黑色色素的素食三明治, 布朗宁法师恹恹说：“节日只是糟蹋工资的借口。” 他对面的斯威特法师正心虚地用叉子戳着盘里的蒜香薯条。 今天加班加晕了头，她性格里任性无理的因子一时没收住，不仅以“万圣节不能出去约会就请我吃食堂”为由夺过了洛森的钱包, 还点了食堂万圣节菜单上巨贵无比、重点标黑的“巨霸恐怖肉食者”——端上来发现只是个色香味俱无的破三明治，还抢先一步交换食物, 夺走了洛森的热狗与薯条。 ……而且, 而且…… 斯威特法师往他的热狗上挤了一堆他巨讨厌的甜度满级番茄酱后, 才发现热狗面包里本身涂了一层自己不喜欢的黄芥末酱。 斯威特法师：“我讨厌芥末。” 然后她默默把挤满超甜番茄酱、被咬了一口的热狗推回男朋友盘子里，只肯低头吃薯条。 她男朋友：“……” ——七分钟的尴尬沉默后，看着纯素三明治与热狗上摇摇欲坠的番茄酱，她男朋友发表了开头“我们这种情侣压根就不适合过节”的言论。 安娜贝尔被他危险的眼神与气势弄得头皮发麻，不是很敢抬头和他对呛。 这段时间刚刚复合，她也没什么和他对呛的底气。 ……但重视交往仪式感如安娜贝尔，这种言论还是必须反驳的：“也不是……再怎么……我周围的同事都有万圣节约会啊。不管单身的还是有伴的。” “哦。具体什么样的节日约会？” “派对, 跳舞, 喝酒, 高级餐厅……无非就是那些……还有……” “还有含万圣节扮演py的酒店环节？” “……的确，还有酒店环节……但我们没有万圣节扮演py的可能, 蠢熊, 你适可而止。” “刚刚糟蹋了别人钱包与热狗的蠢兔子说什么呢。” “……你！算、算了……今天是我……” “既然把‘巨霸恐怖肉食者’这玩意儿推给我……今晚付出红色露背小短裙与小恶魔翅膀装饰作为代价很公平吧。” “你！你、你这家伙, 原来兴趣竟然是……恶魔系……” “不, 对恶魔系倒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洛森停顿了一下, 恹恹戳动黑色三明治的餐刀一顿，视线放到了挤满超甜番茄酱的热狗上。 【既然浪费了我的热狗，那直接来试着品尝其他热狗吧？】 ……压下在这一刻过于邪恶、淫邪、恶趣味的想法，自真正过线后就有些定力不稳的雄性闭闭眼睛，调整了一下语气。 娇气的大小姐可听不得那么粗俗的荤段子。 他用玩笑的语气说：“在我这里最欢迎的还是白耳朵白尾巴。” “……死心吧！混蛋布朗尼！” 这种程度的口头调戏就会恼羞成怒，啊，果然还是要慢慢来。 ……慢慢来，慢慢来，再克制一点…… 毕竟是，好不容易才，骗回来。 “原来如此。就算是万圣节，兔子套装也果然不会被接受吗。那复活节可以扮成兔子吗？揣着蛋的兔子？摊平接受彩绘的兔子？我都没意……” “你想得美！” “……所以，过节究竟有什么意思。” “是你提出的要求太无理了！别说过节，本小姐过年都不会答应的！过千禧年都不会答应！” “这样吗……那，如果按照你的接受程度切实考虑，真想寻找一套万圣节服装，蠢宝宝，十字街有家叫糖心巧克力的小店，我喜欢他们家新出的万圣节系列套装，02号那套，名字是樱桃黑森林。” “……唔，是万圣节戏服店吗？这个，像情景电视剧那样陪你穿情侣万圣节卡通服装出去参加派对，倒也不是不可以……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九点半能结束加班的话就还来得及……你负责扮演巧克力，我负责扮演樱桃？” “啊，不是。” 布朗宁法师推推电子网络研究时佩戴的防蓝光眼镜：“是情|趣服装店。你穿就行，我负责看。” 斯威特法师扬手就是一叉子过去。 ……五分钟后，万圣节晚七点零六分的法师食堂继续陷入了一片安静，一对情侣继续相对无言地坐在靠窗的卡座上。 布朗宁法师默默把死于餐叉的眼镜放在水杯旁边。 斯威特法师默默低头折磨着自己盘中的蒜味薯条。 再五分钟后，斯威特法师无法忍受令自己头皮发麻的负疚感（主要还是对方的恐怖眼神），她无言起身，给布朗宁法师买了一杯冰可乐赔罪。 布朗宁法师动动手指，撕开了纸吸管的包装袋。 “万圣节约会……你非要求仪式感的话，我再往水杯旁点根心形蜡烛？” “……下次过节时，本小姐一定会准备好的！餐厅提前预约，日程表也会提前画圈，绝对不出现加班加到神志不清结果只能来食堂凑合——” “行啦，蠢宝宝。我不也是在法师塔元素炼金层加班加这么晚才想起来，今天是万圣节。” 洛森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下定的结论：“我们这种情侣，就不适合过节。” 安娜贝尔咬了咬嘴唇。 刚刚复合，虽说之前特地引诱他做了过线的事，但因为种种原因，加起来次数也不超过两只手。 悄悄散播的绯闻也没有得到他的正面回应，是否想和自己长期稳定发展……他的交往态度也没摸清。 这时候的她，难得开始考虑“洛森真的愿意和我复合吗”这种无稽之谈，产生了患得患失的不安感。 “下次不会了。” 于是她像洛森一样，又一次重复了自己刚刚的保证，“下次过节，我一定会安排得很好。不会就坐在食堂里吃这种东西的。” “下次过节？下次是……” 对，碍于他们制定好的计划，他甚至都没法陪自己度过圣诞与新年。 安娜贝尔嘟哝：“那，情人节。数月后的情人节。本小姐会拿出两百分的干劲的。那时候正好法师塔放假……那也会是我们成为情侣后正式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你给我抱三百分的期待啊，混蛋。” ……嗯？万圣节到情人节……中间不是还有圣诞吗？ 洛森颇为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意识到什么。 以为自己要执行计划，没法赶回来陪她过圣诞？ ……咳，咳咳，那就，保留为惊喜吧。 如果计划不出差错，不止能赶回来陪她过圣诞，他还来得及给她烤苹果派呢。 “情人节……那都是几个月后的事了，蜜糖宝宝。比起那么远的未来……” 洛森把冰可乐放在安娜贝尔手边，晃晃纸杯，带动杯里的冰块也稀里哗啦响起来。 安娜贝尔的手背被冰了一下，她稍稍被吓到了，抬头横了他一眼。 “喏，这个送给你。” “……这是我刚刚买给你的可乐，而且，我只喝不加冰的无糖健怡可乐。” “虽然的确好久不见，蠢宝宝，但你竟然都愿意屈尊喝可乐了？” “……” 洛森见她鼓着脸不说话，连忙笑嘻嘻地，又晃了晃自己的纸杯。 “这个，是这个。仔细看。” ——万圣节这天，傍晚七点零十七分，位于法师塔第15层的法师食堂，他们的靠窗小卡座是整层楼唯一亮着光的。 而窗外的法师塔，黑黢黢的瀑布与渐渐挂上塔角的冰晶一起，发出细微的动静。 逐渐变黑，逐渐变暗，很快会变得更冷吧，法师塔的秋天与冬天正瞪着眼互相拖拽。 但，透过盛满碳酸饮料与冰块的纸杯，安娜贝尔鲜明看见了，一大捧花朵般绚烂的，火焰的剪影。 火焰温暖的颜色来自他们头顶悬浮的照明蜡烛。 火焰闪动的线条来自他们窗外挂在塔角的冰晶。 火焰图案形成的根本原因——来自被法师的魔力所缓缓牵引的，组成奇妙韵律的冰块。 影子……各种平常事物的影子……组成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小礼物。 “对不起。” 男朋友说，又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笑得散漫又自然：“这次万圣节我们就这么敷衍度过了……而我也只能送给你这么不像样的礼物。” “下次一起过节，安娜贝尔，我会连着这次的份送给你超越期待值四百分的礼物。” 当时，安娜贝尔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啊什么啊，连分值你都要耿耿于怀地超越我之前所说的三百分期待是吗，你这个斤斤计较的混蛋”……之类，没营养、也很开心的对呛吧。 而且，那晚，他们还是双双加班到了十点半，没能采购任何一家服装店的戏服，没能穿成情侣组合接受任何一个友人发来的派对邀请。 如今安娜贝尔只记得，那天他因为黑色三明治阴沉可怕的气质，她各种抢夺糟蹋他食物的瞎闹，他们在食堂乱七八糟的拌嘴，可乐杯里无比漂亮可爱的小火苗，乘着摩托后座飙回公寓时紧紧拽住夹克角的手……与……与…… 十一点后，很多遍恶劣、黏黏糊糊的“不给糖就捣蛋”。 零点的那一刻，在自己耳边含着喘息的“万圣节快乐”。 ……那是个很棒的万圣节。虽然没有任何真正意义的万圣节约会。 而且，安娜贝尔直到零点，也没能想出什么能同等回报那朵小火苗的合适礼物。 ……虽说把她欺负得脑子昏昏沉沉的那混蛋是主要原因……收不到礼物也是活该……但…… 她那时，是真正下定决心发誓，“要拿出超五百分的干劲准备情人节计划”的。 【如今】 别说什么情人节计划了。 ……傍晚六点零三分，安娜贝尔拎着一袋子排骨，抓着一大瓶酱油，心情麻木地转进超市卖场的礼物专柜。 后方好像有个喷着香水的人形东西试图和她沟通，但安娜贝尔无视了它。 它不重要。 现在这个卖场的一切都不重要。 交往后第一个共度的情人节。 同居后第一个共度的情人节。 ……还有不到六小时就结束了才想起来今天是情人节啊？！ 怎么办？怎么办？ 别说超五百分的干劲——高烧病熊吃巧克力会不会毒死她都弄不清楚！！ “那个，斯威特小姐……” “您好。麻烦把这块樱桃黑森林包起来。谢谢。” “那个，斯威特小姐……” “还有这边。麻烦把这份珍藏版的游戏光碟包起来。” “那个，斯威特小……” “售货员小姐。我还有个问题。请问高烧患者能石更吗？” “……” “……” 售货员小姐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她看看表面十分淡定其实已经极度恐慌乃至魂飞天外的安娜贝尔，又看看后方完全石化的利昂。 “这个……我并不是男性……也不清……” “哦。” 表面极度淡定实则魂飞天外的安娜贝尔转头：“利昂，我记得你经验很丰富。你们男人高烧的时候能石更吗？还是说需要一些特定刺激？” 被表面淡定的斯威特小姐吓得魂飞天外的利昂：“……” 安娜贝尔：“回答不了？” 利昂：“……” 利昂先生艰难道：“我不明白……” 安娜贝尔：“啧，废物。” 利昂：“……” 第288章 同居日常二十五 同居日常二十五 早在数十年前, 约瑟夫·利昂就注意到了安娜贝尔·斯威特。 ……没什么独特的，一场盛大的宴会，一些因为种种利益聚集在一起的贵族而已。 法师界的上层圈子其实很小，年轻一辈的贵族们, 都在幼年时共度过无数场乱七八糟的宴会。 法师界的上层圈子其实很大, “斯威特家族”这一个屹立在顶峰的存在, 就耗费了不知多少贵族的窥视与查探。 作为后起之秀的利昂家族, 培养指使族中年幼的男孩, 去接近那位一出生就冠上继承人名头的安娜贝尔·斯威特，实在再正常不过。 约瑟夫·利昂就是在那样一个无趣且正式的场合见到了安娜贝尔。 红发的小女孩, 神情漠然，穿着华美的裙子, 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虫子。 ……约瑟夫不喜欢她。他更喜欢那些笑起来甜滋滋的玩伴。 当然, 谁会喜欢这个高高在上的斯威特呢？ 哪怕从小开始就受到长辈“你要努力追求对方”的教导，没有哪个小男孩会喜欢这样可怕的小女孩。 ……但, 因为她超然的地位, 他们又必须装成无比热切的样子, 蜂拥而至。 谈话, 赠礼，交际舞。 红发的女孩自小就被这些围拢，但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旁人都明白，没有哪个男孩会出于自我意愿主动弯下腰，亲吻她的手背邀请她跳舞。 小约瑟夫觉得她很可悲。 ……仅限于“觉得”罢了, 哪怕是自认教养良好的他, 也在碰触到她看虫子般的冷酷眼神时, 生出“真讨人厌, 撕碎她羞辱她也活该”的想法。 谁会喜欢被居高临下地漠视呢？ ……哪怕, 斯威特那个姓氏，让她真切站在了能漠视所有的顶层。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 斯威特家族的继承人高不可攀、傲慢冷酷，兰姆家族的继承人手段老练、行为放浪，而偏偏前两位集各种光环于一体的年轻贵族都是女性……那么，两大家族以下，最有潜力最可能发展的…… 约瑟夫·利昂，突然成了年轻一辈的贵族中，最可能拥有实权与财富的男性。 说他是贵族男性中最受欢迎的“男神”也不为过。 他拥有智慧，野心，风度翩翩的气质，优雅温和的外表，性格也并非全是贵族式的傲慢，还带着那么点审时度势的油滑。 ——正是因为那点油滑，他可以在察觉过线后立刻退让，他可以在被安娜贝尔踩在脚下后瞬间收起自己的算盘，他甚至能够反手为对方送上经过训练的男伴赔罪，因此才维持了长达九年的斯威特与利昂的交易合同。 约瑟夫很清楚自己想要的。 他已经不是年幼时那个满怀恶意的小约瑟夫，如果能够到斯威特的高度……哪怕他趴下身弯下腰，对着那个傲慢魔女温言软语一辈子，在她再次踢来高跟鞋或甩来巴掌时深情微笑，他都是愿意的。 提升家族地位，抓住更多权柄。 除此之外……他想要的……嗯…… 女人？ 美的女人，丑的女人。 清纯的女人，性感的女人。 ……又有什么区别呢？ 再妖娆再妩媚再高洁再纯情，都比不过姓斯威特的女人。 作为年轻贵族中最有前景的男性，送上门的女人很多，约瑟夫已经玩腻了。 在收到海伦娜的暗示后，他便立刻清理了所有情人，约束自己的言行，一点点扫清那些黑历史。 如果要追求斯威特的继承人，自己当然是必须保持一定“纯洁”的。就算那位魔女再对男性不感兴趣，等到即将生育的年龄，也会挑选出贵族男性中相对最“清白”的一个—— 约瑟夫对此实在很有自信。毕竟他的玩仅仅是发泄感官需求罢了，没有任何奇奇怪怪的癖好，也从不牵扯任何无聊感情——任意一个贵族女人，都会认为他是干干净净的。 如果……如果……能沾上斯威特的位子…… 婚后只守着一个无趣女人，扮演什么“深情丈夫”，也不是不行。 ——他对权力那几乎扭曲的渴望，实在与海伦娜太过相似，以至于那位主母最终在许许多多的备选人中，一眼选中了约瑟夫，把他安排成安娜贝尔的备选未婚夫。 当然，他的确相当不错的外在条件，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同时也是，让洛森·布朗宁耿耿于怀多年的重要原因。 约瑟夫·利昂，他实在太符合传统意义的“英俊”了，长得就像是故事书里的王子，更是个地道无比的贵族男人。 西装三件套，打理完好的中长发，衣角总带着恰当好处的男士香薰，擅长几乎一切高端场合的交际或礼仪。 ……简直就是“安娜贝尔理想型”的完全具象体。 当然，足足三次约会，交流赛时报纸上报道的“最热门绯闻对象”，公开场所各种亲密照片，某次产业会议时直接试图发生关系…… 等一系列战绩，也是让小气精耿耿于怀的原因。 安娜贝尔的相亲对象很多，约会也曾有不少场，但约瑟夫是唯一一个拥有三次的——同一对象的三次！这可不是零点三次！ 安娜贝尔所不知道的是，那三次约会，每一次无所不能的布朗宁都顺利潜入了现场——打工皇帝无所不在——这其中，有两次他都扮作了餐厅的服务员，被气得咬牙切齿。 不是安娜贝尔在约会中没保持好距离感。那魔女面对其他男性时可太能保持距离感了——虽然洛森永远滤镜深厚看不出来。 ……无他，是约瑟夫·利昂绅士欠身、离开结账时，手笔太大方了。 布朗宁学徒每次都亲手收到了对方给予的丰厚小费（。）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一个外表优秀的男性，自然且随意地递出指间夹着的钞票\\金币袋\\会员卡时…… 都说，一个男人最帅气的时候，是约会结束付账的时候。 而安娜贝尔还看了三次！三·次！ 他怎么练都练不会的帅气姿势！ 因为夹着亮晶晶的会员卡与夹着三枚铜币实在是不一样啊！后者很逊啊！超级逊！ 而且那个鬼利昂还有钱包！鳄鱼皮做的一看就很帅的钱包！ ……他都没有钱包！毕竟他没有能装进去的钞票和卡啊！ 唔、唔，等他打败德鲁拉根，就去搞一堆信用卡回来…… 话虽如此，洛森明白，贫穷生活已经刻进他的骨子了，不管有钱没钱，模仿出从小养尊处优的贵族男性花钱的姿态，是绝不可能的。 对方永远是给小费的那个，而他永远是接小费再微笑“期待下次光临”的那个。 甚至，以宿敌的了解度判断……就算他真的某天完美复刻了那个帅气姿态，安娜贝尔也会一言难尽地表示“布朗尼你脑子没坏吧”。 ……明白归明白，气还是气。 他都没有卡。 他都没有钱包。 他到现在都还没请安娜贝尔去那些她曾经相亲过的超高级餐厅吃饭。 他…… “喂！喂！洛森！洛森！” 联络喇叭那端传来的吵闹，唤醒了晕晕沉沉待在床上、不敢掀开安娜贝尔盖的被子的痴呆熊。 他睁眼，想了一会儿，判断出说话的不是女朋友，于是决定无视联络喇叭，继续睡。 痴呆熊重新安详闭眼。 “喂——洛森！” 捷克·乔治用压着嗓子能做到的最大音量说：“搞什么啊，我在你家这边——看见你女朋友和那个利昂在逛情人节特卖商场！” 洛森·布朗宁陡然睁开双眼。 第289章 同居日常二十六 同居日常二十六 安娜贝尔顶着无比淡定的神情在商场里转了一圈, 发表并执行了各种会令正常状态的自觉瞳孔地震、羞恼尖叫的行为，充分表现了自己内里无比方张、空白的精神状态。 ……当然，在场没有人能看出这位法师内里慌到揪耳朵的精神状态，大家只是一律被动瞳孔地震, 而且每个被提问到的售货员都被顾客过于坦率的表现弄红了脸。 等到安娜贝尔回过神时, 她发现自己刚刚走出了商场四层的某家内衣店, 左手拎着数个外表精致各有千秋的小礼袋, 右手抓着一张长长的采购单。 安娜贝尔有点恍惚。 她低头看了一下右手的采购单。 然后被单子上那些可怕的名称震住了。 接着她又低头看了一下左手的小礼袋。 然后被袋子里那一堆的马赛克震住了。 安娜贝尔：“……” “斯威特小姐，您为何……” 安娜贝尔更加恍惚地回过头，看到自己后方出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大型购物袋堆。 她的第一个想法是，购物袋成精了。 直到最上头的袋子晃了晃，大包小包的礼品轰隆隆掉落——又堪堪在被砸得稀巴烂之前被大小姐丢出的悬浮咒语稳住—— 乱七八糟的包装袋后，露出了一个无比狼狈的人类脑袋。 哦, 安娜贝尔有点失望，不是购物袋成精啊。 她再次自然且直白地说了一遍：“废物。” 约瑟夫·利昂：“……”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见对面的女法师轻巧地一抖法杖，就把那些沉重杂乱的礼品升起、缩小，收进了自己的牛仔裤口袋。 ……转瞬之间, 悬浮魔法, 缩放魔法，空间压缩魔法的三类叠加……却施放得这样自如轻巧, 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家务魔法。 利昂的瞳孔不禁收缩了一下：这就是真正的【法师】吗？ 法师与学徒的差距……的确，在听到安娜贝尔成为法师的消息后，他不是没有过疑虑…… 但，贵族联姻的筛选条件又并非是渊博的学识。 当初, 约瑟夫只犹疑了一瞬就认清了状况：对方成为法师也好, 法师塔的环境要比贵族学徒的圈子清苦、无聊许多, 他可不觉得塔里那些无趣平庸、满脑子炼金天文的男人能有那个情|趣或手段勾搭到傲慢魔女。 虽说法师的外表青春永驻，但据利昂所了解的，法师塔里的注册法师中，最年轻的男性今年也将近70岁，容貌也不过平平……他不信那位挑剔的傲慢魔女看得上眼。 再者，法师的地位太高，这女人的恶劣个性只会喜欢对自己低头躬身、温柔小意的吧。 再没有哪个男人会像他这样柔和对待安娜贝尔——约瑟夫一直很有自信。 况且，这么多年一心扑在魔法研究上的女人，有什么难搞定…… “真是废物。” 利昂还在东想西想各种琢磨利益得失时，傲慢魔女已经重复了第三遍——并非刻意羞辱，她评价的口气依旧自然到利昂脸上火辣辣的—— “就这点东西，你都抱不住。” 安娜贝尔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有点不适地拍了拍自己的牛仔裤口袋。 就好比“不喜欢触碰私密衣物”，这也是大小姐另一个娇生惯养的奇怪习惯——她不喜欢往裤子口袋里放东西，总觉得走路时大腿前后有什么东西咯着的感觉很不得体。 况且，如果不是这次出门出得匆忙，没带三角形的便携空间压缩盘，她也不喜欢简单粗暴地对自己购买的商品施加缩放魔法，总觉得使用魔法之后会“压扁”自己购买的商品——当然，安娜贝尔也不喜欢简简单单地拎在手里。 她喜欢看着男朋友简简单单拎在手里，然后再腾出另一只手牵她。 ……毕竟和洛森出来逛街时安娜贝尔从不负责——也无法负责提东西，久而久之，她连“购物后我自己提东西”的意识都快消散了。 此时，看到被自己之前大包小包买下的礼品压得狼狈不堪的利昂，安娜贝尔才意识到什么。 “你没经过允许就想陪在我身后拎包？本小姐的包是你能拎的吗？”她抱起胳膊，“不，更重要的是，你怎么还没滚？” ——当然，绝不可能是后知后觉麻烦别人的歉意。 傲慢魔女从不会对别有用心的异性心软。“礼貌”这个词出现在他们面前她都觉得没必要。 约瑟夫脸色一青，但到底过了许多年，如今更成熟的他迅速调整了自己一瞬间有些暴虐的心情。 “……您总是这样，斯威特小姐。” 他笑了笑，站直了些，重新理好凌乱的袖口——约瑟夫从无数个女伴的眼神中确认过自己做这个动作非常有吸引力—— “自数月前在舞会上那面，我就一直记挂着您。本以为你变温柔了些……没想到，性子还是这么急躁。” 安娜贝尔的眼神停在他的袖口上，变深了一点。 约瑟夫心里有些得意。 “对，你提醒我了。” 魔女点点头，法杖一挥变出羽毛笔，继续展开那张长长的采购单，“果然还是要再买对袖扣……但可恶，这个破商场完全找不到品质好的祖母绿。” 而且谁知道布朗尼喜不喜欢佩戴袖扣啊。 从没见过，甚至他都不怎么穿西装衬衫。 利昂：“……” 利昂：“斯威特小姐，我从刚才就想问了。您买这些，是想准备……做什么特殊计划吗？” 找不到一个正确情人节方针的安娜贝尔十分烦躁：“当然是给我男朋友准备情人节惊喜。” 约瑟夫愣了一下。 “哦，这样。”他立刻完成了把“男朋友”代换成“最近玩得还算不错的俱乐部情人”的心态，换了个口气建议：“既然如此，您不如向我寻求一些参考意见？我也是男性，能很好地帮助您揣测您情……男朋友的心理。” 安娜贝尔放下长长的采购单，眉头皱紧，又缓缓放平。 她终于按捺住乱七八糟的心思，正眼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唇角拉得直直的，半晌，眼角微微向上挑了一下。 约瑟夫忍不住窃喜起来。 但如果助理在这里，一定能发现，安娜贝尔此时的表情，与某次家族议会时注视疯狂蹦跶毫不收敛的支系时，一模一样。 ——她敏锐看穿了，这个陌生男人提及“男朋友”这个词时，眼里的轻慢与鄙夷。 呵…… 他算什么东西？ “斯威特小姐，我想知道，你这位‘男朋友’是哪家俱乐部……” 看来，不快速解决，这虫子是会一直在旁边吵闹纠缠了。 ……曾被母亲不怀好意招来的虫子……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们的心思或谋算，只不过一直懒得搭理，唯独遇到面对面上前蹦跶的，才会伸手处理。 安娜贝尔其实很了解这些贵族男性，只有自己那样傲慢无礼的对待，才能真正激起他们的反感，让他们萌生退意。 ……唯独眼前这个，蹦跶得太欢，好像还……多少年前就……自作主张往她房间里安排了“男伴”，差点没把她在外过于阴暗的斯威特嘴脸暴露，还导致布朗宁很不满，差点没和她冷战，对吧？ 安娜贝尔认真思索了一下。 记忆的区域浮现出检索词，斯威特法师划出专属于宿敌的某个记录簿（宿敌总类下分的几大类下的几小类中的一本），哗啦啦翻到“巧克力脑袋真正对我生气”的版块，然后一页页找了下去。 这个版块真心不多，只几页安娜贝尔就找到了洛森曾气急败坏对她强调的名字。 约瑟夫·利昂，好像是这个。 洛森在她面前提过四遍，还不包括他有时会莫名其妙叽叽咕咕的“那个利昂”“利昂家”“头条绯闻”…… ……等等，她男朋友为什么对这虫子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清楚楚。 而且，这个利昂竟然占据了布朗宁四次全名呼唤，八个不同的外号，十七次重点提起？？ 【啊，对啊，嘁，反正是五官端正王子形象气质绅士的男人比较帅气……】 在这一瞬间，安娜贝尔的大脑涌现了洛森曾经全部阴阳怪气、拐弯抹角、莫名其妙、针对“理想男性”这个话题中心的逼逼。 安娜贝尔想到了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遍对面男人。 ——这、这不就是布朗尼嘴里的“理想男性”吗？！ 这不就是完全符合布朗尼对“帅气男人”的审美吗？！！ 说起来、说起来，等等，自森林事件后，她和布朗尼就没有真正进行亲密交流……布朗尼是精灵，谁知道精灵的择偶观念是不是还包括……薇薇安说他不拘小节曾经什么圈都混……而且布朗尼稳居了数月的法师塔辣妹榜第一……我也亲自帮他按掉过不少男同事的搭讪苗头……那个乔治也说过，布朗尼开过女装陪他过情人节的玩笑……说起来那家伙是真的女装过……女装不少次，还遭遇了不少流氓搭讪……难、难道！！ 在这一瞬间，安娜贝兔虚空中的兔耳朵都炸直了。 ——是潜在情敌！！ 而约瑟夫·利昂收到了斯威特法师前所未有的火辣凝视。 约瑟夫：“？你这样看着我，是……” “既然如此，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 安娜贝尔迈步，背挺得笔直笔直，手里的酱油瓶像柄宝剑般挥舞在前方：“喏，那边有家咖啡馆。和我去坐坐？” 约瑟夫：“？当然好，斯威特小……” 【与此同时】 捷克·乔治冷汗涔涔地趴在不超过四米的一家奶茶店橱窗后。 “喂，洛森、洛森——” 他无比紧张地对着联络喇叭汇报情况：“你女朋友和对方直接进咖啡馆约会了！” 喇叭对面发出一声震聋欲耳的撞击。 第290章 同居日常二十七 同居日常二十七 you e through, through 你能来到我身边吗？ ——引自ethru-jerey zucker\\bea iller 傍晚七点，安娜贝尔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快步穿过孤零零的街灯。 她的肩头同时沾染着薄薄一层的雪与寒风, 衣摆上还有零星的咖啡渍, 但安娜贝尔没有任何心思去清理。 她的影子也被零星的街灯一齐拖长、变淡，似乎也变成了骨瓷杯杯底某块暗淡的咖啡渍。 终于，安娜贝尔来到那栋熟悉的小小公寓前，迈过荆棘设下的特殊魔法，穿过具有布朗宁特色的杂草遍布、藤蔓缠绕的草坪。 她的步子太过匆忙, 以至于风衣衣角在门廊下、台阶边的灌木丛上划动了一下，令枝条发出略嘈杂的晃动。 黑黢黢的灌木丛中似乎发出了什么动物的声响。 安娜贝尔不禁抬起之前一直垂着的头。 灌木丛安静笼罩在巨大且黑暗的夜里。 “……错觉吗。” 也是, 布朗宁的高级防护魔法里怎么可能存在野生动物。 安娜贝尔重新垂下头, 在亮着灯的门廊上停顿了一瞬。 一个人去购物, 一个人回来，一个人从情人节熙熙攘攘挨挤在一起的情侣中穿过，一个人经历了那样一场乱七八糟的谈话……今晚, 她有点累。 ……一瞬后, 安娜贝尔皱眉，摇摇头甩去杂思, 从手腕上取下那枚洛森送给她的公寓钥匙。 ——自他送给她的第一天，安娜贝尔就把钥匙串在了手链上随时佩戴, 只有洗澡时才会取下来，就好像这是个非同寻常的礼物。 【然而，斯威特小姐, 你无非是在以自己的喜好强加他。】 【这样傲慢的您, 怎么可能对哪个人付出正常感情？您太会说笑了。】 ……插入钥匙, 旋转, 门开了。 安娜贝尔走进玄关，放下手里的东西，弯腰换鞋。 “我回来了，抱歉，之前在外面出了点状况，布朗……” 公寓里黑黢黢的。 和公寓外的世界没什么区别。 安娜贝尔意识到什么，她愣了一下，收回准备解开高跟鞋搭扣的手，快步走向卧室。 ——没有。 厨房。 没有。 浴室。 没有。 书房…… 也没有。 “……又跑出去了吗？果然还是因为我在外面耽搁太久，他肯定……” 也不能说是非常意外，毕竟那个痴呆熊现在特别能作妖。 安娜贝尔揉揉眉心，缓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试图理清思绪去分辨痴呆熊这个状态可能跑去的地点。 大概率是去找她……谁让她说是买个排骨马上回来却买到现在……那么，就是这附近的市集……但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市集都关闭……她不觉得痴呆熊如今的状态能晃晃悠悠转到商场里…… 【‘认真交往’？您怎么就能肯定，自己不是一厢情愿？】 安娜贝尔烦躁地重新站起，决定去给自己泡杯咖啡，醒醒脑子。 她很累了，她没法集中去思考。 来到厨房，安娜贝尔本想在橱柜里找找洛森那台法师塔搞团建时抽奖送的便利摩卡壶，但她发现自己累得不想踮脚。 厨房的橱柜又高又窄，对她而言，每次拉开柜门都需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况且，她也不喜欢那种便利摩卡壶，总觉得泡出来的咖啡有种金属味道，只有抠门精布朗尼才会把那种东西抱回来当成橱柜珍藏。 安娜贝尔又想到直接泡杯红茶，却看见了水池里还没清洗干净的茶具——她不会清理茶垢，这几天只焦头烂额地洗衣服买日用品，茶具用了几次就直接把它丢进水池里浸泡了。 ……其实她对咖啡与茶都不怎么感冒，此时糟糕的心情，最需要可可安抚才对……可是，安娜贝尔早就被洛森的现煮可可养刁了口味……她自己却一直不会煮…… 斯威特家从不会教她制造甜品。 【同居？……噗，斯威特小姐，您真觉得对方会乐意吗？】 【您不过是图一时新鲜，找了个俊俏的仆人。】 ——闭嘴。 安娜贝尔闭闭眼，有些狼狈地走出狭窄的小厨房——往日在她眼里看来“又小又温馨”的空间，好像此时都变成了某种嘲讽。 【如果对方真的在意你，会让你蜗居在那么一栋小小的单人公寓？】 最终，她找了一圈，只找到了零食柜里小袋小袋的速溶咖啡粉。 安娜贝尔模仿曾见过的洛森的动作，有些生疏地拆开廉价的包装，把褐色的粉末倒进水杯，又去找水壶泡开。 ……烧热水，这大概是她少见的不会升起挫败感的熟练家务了。 安娜贝尔看着粉末一点点融化。 咖啡的白色热气一点点漫上来。 ……公寓的客厅没有空调，她也没有开灯，黑暗与寒冷都让热气里漩涡般的小花纹分外明显。 漩涡状的。 在滑动的。 被搅拌的。 伸入这热气的漩涡中、缓缓搅拌、勾勒又不断破坏纹路的茶匙…… “斯威特小姐。” 数小时前，约瑟夫·利昂的咖啡杯里转动着与此时如出一辙的漩涡：“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你我都是贵族，拥有了一个“男朋友”罢了，有什么如此郑重警告我的必要？” ——安娜贝尔就那样冷眼看着他抽出搅动咖啡的茶匙，但其实她觉得自己的好心情也被那柄茶匙一并搅进了漩涡。 “利昂。你才是那个不明白的蠢货。”她说，“与你所认知的不同，男女关系中是存在‘感情’的，而我与他是认真的‘交往’……绝不会再参与任何利益交换的联姻。你最好趁早打消自己的愚蠢念头，别出现在我——更别出现在他面前。” 约瑟夫诧异地笑了。他看上去像是听青蛙说了一个有趣的笑话。 “感情？您想向我强调，这位‘男朋友’，并非傲慢魔女的宠物或情人，而是打算认真发展的——” 安娜贝尔打断他：“男友，未婚夫，唯一男人，将来的丈夫。随你怎么称呼。” 约瑟夫快到嘴边的嘲讽被这几个词震了回去。 他慢慢拉平挑高的嘴角，重新把茶匙放进咖啡里。 因为手有些抖，这次他对漩涡的搅拌发出了不雅的声音。 安娜贝尔厌恶地皱起眉：“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为了等你，我购买礼物纠结情人节计划也绝不是为你，我不会、也不可能和你发展任何关系。还记得多年前那一脚吗？如果不想利昂家的合作受影响，就离开吧，我没时间再和你废话。——利昂家的继承人备选，不会当真是认不清形势的蠢货吧？” “……这样啊。” 约瑟夫理了理袖口，语气突然变得温文尔雅：“我倒觉得，斯威特小姐才是那个认不清形势的……” “蠢女人。” ——这一刻，即便是对潜在情敌也能稳住气势邀请谈话的斯威特家主，也产生了立刻暴起、一脚高跟鞋踩过去的冲动。 听到布朗宁以外的男人……面对自己嘴里滚出“蠢”这个词……实在是……实在是…… 无法忍受。 “别动怒啊，斯威特小姐。” 约瑟夫继续用那种温和的口气说——安娜贝尔第一次发现贵族圈里某些男人摆出这种虚假的风度简直令人作呕—— 因为他们这么说话时保持着某种无脑式的居高临下，就好像，身为女性，天生就会做出什么需要他们“怜悯”的脑残决定似的。 ……这是哪来的优越感？ 奉献智商换来的？ “听到身为‘傲慢魔女’的您吐露出‘感情’‘认真’这种字眼，实在令我咋舌……”约瑟夫几乎已经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怜悯了，“所以，您这样拒绝我、对我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是自认自己在对‘爱情’这东西保持‘忠贞’吗？天……我还以为，您不是那种满脑子香水首饰的天真小姐。” “你——” “一个微不足道的情人，能给你带来多少利益？哦，抱歉抱歉，您不在乎利益……我们只能讨论感情，对吧？” 约瑟夫的身体微微前倾，而被激怒的安娜贝尔准备伸手揪住他的衣领—— 那一刻，如果从窗外看去，他们就像在亲密地调情。 但也只有一刻。 很快，女方涨红的脸，慢慢转为苍白。 【斯威特小姐，对方是否知道，您阴沉傲慢的这一面？】 【他又是否知道……您曾对追求自己的男性，做了各种各样过分的行为？】 【这样傲慢的您，怎么可能对哪个人产生爱……哈，付出‘正常感情’，都不太可能。】 【‘认真交往’？平心而论，您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得来童话书里的‘交往’。您并不懂得如何讨人喜欢，斯威特小姐，只有我才能理解您。】 【同居？……咳咳，抱歉，有些失态……这简直是小学生的过家家游戏。您听说过任何一对关系稳定的贵族夫妻在婚前有过同居行为吗？】 【你们竟然不准备雇佣任何仆人……呵呵。所以，您只是找了个俊俏的仆人。】 【我想，男方也是不情愿的吧？那种平民，斯威特小姐，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伺候您。小到买菜烧饭，大到更换日用品……您可能自以为是在体验什么‘温馨生活’，可对方说不定只有被困住的厌烦。】 【斯威特小姐，你太天真了。我是男人，男人最能了解男人。】 【况且，如果对方真的在意你，会让你蜗居在那么一栋小小的单人公寓？】 ……诸如此类，种种话语。 安娜贝尔从未那么愤怒过，她甚至崩坏了自己的好涵养，直接当着一整个咖啡厅的面，把滚烫的咖啡尽数浇在了利昂的脸上，又要挥舞法杖—— 【啊。】 也一直在被她激怒、羞辱的对方在那一刻露出了真正暴虐的表情：【粗鲁，傲慢的魔女。你这样的女人还能指望什么爱情？】 ——安娜贝尔的法杖，便再也没能挥下去。 尽管泼了对方一身热咖啡……她离开的背影，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心情……空前糟糕。 其实，利昂作为贵族，声称“都是男人”，针对布朗宁的那些恶意揣测、指责，只是让安娜贝尔无比愤怒，却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她太知道宿敌有多喜欢自己，这点认知不可能被区区虫子动摇。 真正刺痛她的……真正刺痛她的…… 【哈，这样傲慢的魔女。】 是的。 的确，现在想想，同居这件事，她给了布朗尼太多的期待，也有太多的压力。 不停催促，在他答应的第一时刻就搬来小山一样的行李，又各种拉扯把它们运回去。 总是迫切地暗示留宿，手提包里永远带着换洗产品。 而且，布朗尼提出想一个人睡，是她强硬买了一张新床。 他的公寓钥匙也是迟迟才交到自己手上。 这些天，布朗尼为她更改了睡姿，为她更改了作息，包揽了全部的家务，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脏衣服…… 可她做了什么？ 只是一次有些羞耻的矛盾就把他赶出了他自己的家，还害得他病了这么久。 ……甚至，即便他病了，还要继续照顾她。 说着要“温馨生活在小小的屋子里”，离开了魔法，她便什么都不会……不会用洗衣机，不会泡咖啡，不会洗茶杯，娇气又挑嘴，还总拽着他去买许许多多他觉得没必要的昂贵日用品……理直气壮地往他身上堆床单被套，计划换掉他几乎所有的廉价家具…… 【傲慢魔女。】 之前她为什么没觉得？ 因为，之前……她认为，“布朗宁也想要和我住在一起，想要我赶紧搬进来，喜欢我对他房子做的一切更改，喜欢纵容我所有的坏习惯”。 ——今天，被约瑟夫·利昂这样羞辱，安娜贝尔才意识到，也是存在“布朗宁根本就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同居过程中只是他在不断迁就、忍耐我”——这么一个，极端恐怖的可能性。 ……恐怖。 太恐怖了。 恐怖到她浑身发冷，恐怖到她牙齿打战…… 对呀，对呀，如果布朗宁很愿意的话，为什么没有积极地更改装潢，为什么这栋小公寓依旧没有太多属于我的物品，为什么橱柜会那么高只有他能够到，为什么厨房的过道那么狭窄无法容纳两个人，为什么找不到我喜欢的咖啡豆趁手的咖啡壶——为什么、为什么—— 自从同居之后，就没和她亲密呢？ 【蜜糖宝宝……】 【……咳，呃，抱歉，那，先不做了？】 理智告诉安娜贝尔，她此时只是被那个虫子激发了潜藏的不安感，现在脑子里回荡的一切都只是猜测，布朗宁这么久没和她亲密并非刻意避开只是之前有太多阻碍——他从不吝啬表达他有多渴望自己—— 他们是宿敌，再没谁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他们也理应无比信任彼此的喜欢。 然而，恋爱是永远都无法用理智衡量、分析的。 呆呆站在黑黢黢的家里，紧握着那杯速溶咖啡，安娜贝尔此时就像被蒸腾的热气割成了两半。 一半的她拼命强调，拼命分析，一切事实都在告诉自己“你现在想的全是无稽之谈，是胡思乱想，布朗尼明明最喜欢你，当务之急调节好情绪去找生病乱跑的他，不准发脾气”。 一半的她却只是鼻子发酸，特别特别委屈，想揪着耳朵嗷嗷拱进谁的怀里要抱抱，要亲亲，要各种各样的安抚，最好还能看那谁伸出熊爪把讨厌的对她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的虫子拍得稀巴烂。 ……唉。 她总是这么霸道、讨厌、一身坏脾气。 安娜贝尔抓紧手心，眼前一片模糊，正要狠狠掐一下自己—— “嘭！” 却突然听见，门廊外传来一声巨响。 “……谁在那里？出来！” 安娜贝尔第一时间压下所有心思，抓起法杖冲出门外—— 就看到黑黢黢的灌木丛抖了抖，半晌，树叶窸窸窣窣响了一下，红色的果实下，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只瑰丽的幽绿色石角。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布朗尼？” 灌木丛后静了静。 “不是我。” 安娜贝尔：“……” 我都看见你的角了，痴呆熊。 她揉了揉脸，吸吸鼻子，稳定了自己不太好的情绪。 “怪不得我刚刚进门时总觉得门口的灌木丛不太对劲……你一直在那里藏着吗？” “不是我。” 他一直在灌木丛里藏着。 “……布朗尼，快进来，你现在不能乱跑，我买了排骨回来。你不是说想喝排骨粥吗？除此之外，我还给你买了礼物。许多礼物。出来就给你，好不好？” 石角动摇地晃了晃。但它挺住了。 “我不能……” “布朗尼，快出来。外面很冷。” “……我不能，出来。” 痴呆熊。 安娜贝尔又是心软，又是疲惫。 ……但绝大多数是疲惫，毕竟今天她情绪太差，又要耐下心哄熊崽子，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心累。 “布朗尼，快点。为什么不回家？” “……” 石角晃了晃。 好久，安娜贝尔都快放弃哄劝他、准备转身回厨房炖排骨时—— 她听见他闷闷地说：“我干坏事了。” “……什么坏事？别怕，布朗尼，我会帮你的。” “……” 窸窸窣窣，又是一阵响动。 黑黢黢的灌木丛中，慢吞吞走出了一头痴呆熊。 ……拖着一只人形麻袋，肩膀上扛着一台rpg|火|箭|筒的痴呆熊。 他几乎是用蹭的架势蹭到安娜贝尔面前，用鞋踹了踹地上的麻袋，让门廊的灯光照亮麻袋的正脸—— 几小时才见过的约瑟夫·利昂赫然陈尸在公寓门口。顶着一对熊猫眼，脸上还带着热咖啡的烫伤。 安娜贝尔：“……” 扛着rpg火|箭|筒的痴呆熊委屈巴巴地垂下了头。 “我干坏事了。” 他又伸出熊爪“啪叽”踩了一下麻袋：“本来想揍个半死，但一不留神……好像全死了。” 安娜贝尔：“……” 大概是感应到她诡异的沉默，痴呆熊更加委屈地补充了一句：“他欺负你。虽然我干了坏事……但他欺负你！我看到了！” 第291章 同居日常二十八 同居日常二十八 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来后, 安娜贝尔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点亮治愈魔法，弯腰去查验利昂的情况。 ……虽说刚刚情绪纷乱时她还希望对方“直接被熊爪啪叽碾个稀巴烂好了”……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如果为了一时赌气弄死了利昂家的继承人备选, 不说之前达成的种种商业合作，自己手头上也会多出麻烦……况且，这个总觉得高她一层的男人在掌管家族的方面实在好算计, 安娜贝尔懒得再去琢磨应付利昂家其他跳出来的私生子……要不是布朗尼，她连这个约瑟夫的名字都记不清。 私人感情不能干扰家族公务，她一向公私分明。 当然，用宿敌的话，叫“又蠢又心软，笨得令人发指, 迟早被欺负”。 退一万步来说, 现在极端不清醒的布朗尼，可不能因为“给贵族学徒套麻袋”被利昂家告上法师法庭。 ……话说他究竟是怎么从家里闪现到利昂旁边麻袋的啊！他究竟是从哪里扛出来那个rpg火|箭|筒的？烧得连加减乘除都不会算还记得扛火|箭|筒？……本小姐的外号竟然和“扛火箭筒”这种奇怪本能一起刻进了他的dna吗？ 心里混乱地吐槽着，安娜贝尔已经上上下下把麻袋里的学徒检查了一遍。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看上去奄奄一息的人形麻袋并非生命垂危, 只是单纯陷入了昏迷, 而且…… 他的身上, 没有任何一处血迹，一处致命伤。 淤青、血痕、伤疤、碎骨, 什么痕迹都没有。 但…… 安娜贝尔按了按利昂蜷缩在一起的肩膀, 敏锐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一缩，而对方在昏迷中也露出了极端痛苦的表情。 ……也的确是套着麻袋，被布朗尼狠狠揍了一顿。 安娜贝尔再次检查了一遍, 心情愈加复杂。 她太知道洛森做学徒时混迹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地方, 他曾经能勾肩搭背和卡尔成为“好兄弟”就说明了这一点——布朗宁在某方面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 抄起酒瓶踹开塑料凳和各种混混打架斗殴的事他绝对干过。 但安娜贝尔看出，眼前的利昂，绝对不是被醉鬼胡乱揍了一顿。 他是被哪个奸商拿捏着精准的尺度、格外精打细算地锤了一通——就像揉面——没有留下任何能被人眼辨别的伤痕，却哪里都痛得发抖，即便意识昏迷也依旧在疼痛。 哦，不对，唯独几个能被辨别的伤痕出现在他的俊脸上，看上去又肿又丑。但即便是如此，那些伤口也主要集中在颧骨上，精准避开了太阳穴之类的要害。 ……心狠手黑，力道角度都把握得无比精确的一通暴揍。 安娜贝尔直起身，回头看了看依旧委屈巴巴蹲在旁边的痴呆熊。 似乎是因为安娜贝尔刚刚仔细翻看的动作，他表现的态度更可怜了，不仅垂着头，还抓着自己的双角，呆乎乎地往膝盖里按，大概意图蜷成惹人心疼的一小团，但碍于体积，只是缩成了台阶上的一大坨。 安娜贝尔：“……” 这家伙……真的还在高烧痴呆状态吗？ 安娜贝尔心里再次升起怀疑，她又打出了测温魔法。 魔法显示出的温度依旧稳在40度的水平线上，也依旧是比昨天下降了零点几度。以往安娜贝尔会稍稍松口气，想着“无论怎样还是在慢慢降温”，但今天，那降低的零点几度，微妙得令她忍不住皱眉。 温度每天都降零点几，简直就像是故意被调节出的误差。 ……截止今天，已经是他发烧的第四天。 精灵的自愈天赋真的那么厉害，长达四天高烧40度以上，却只表现出了智商降低，其他方面完全没问题吗？ 痴呆熊还在重复：“但他欺负你……” 讲话颠三倒四，逻辑混乱，痴呆表现没有任何异常。 安娜贝尔又半信半疑地问：“布朗尼，一加一等于几？” “一。” ……答案与前几天一样……嗯，大概是她想多了吧，再怎么狡猾，也没必要拉下脸面伪装成弱智啊。 安娜贝尔重新转过头，挥起法杖处理昏迷的利昂。 在她看不到的背后，荆棘蠢蠢欲动地抬了一下头。 【十分钟后】 安娜贝尔几句话打发了前来接人的利昂家，又以“见义勇为的路人”角色敲了笔合作上的竹杠发发恶气，这才关上门。 公寓内的灯已经全亮了，保温魔法的纹路轻缓地在地板上闪动，小小的厨房煤气炉上咕嘟嘟炖着排骨粥。 别的不提，这几天，安娜贝尔实在是把“煮粥”这项技能修炼得炉火纯青。如果煮不好，都对不起她专门搜罗的各种养生食谱。 她想走过去看看锅里的米炖得如何，走到一半却顿了顿，默默倒退回去。 因为痴呆熊正缩着肩膀坐在餐桌旁，垂着头，一手捧着她的茶具，一手握着一柄牙刷，“唰唰唰”往杯口里捅。 安娜贝尔：“……你在干嘛？” 痴呆熊：“洗茶垢。你丢在水池里泡好久了。” 安娜贝尔：“……你的家务魔法呢？” 痴呆熊：“我在发烧，不会施咒。”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略有些茫然地坐到了他的旁边，把脸贴在他的胳膊上，认认真真瞧他手里被洗刷的茶具。 痴呆熊很细微地抖了一下肩膀，似乎有些不自在。 ……是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干坏事”里，很怕被她教训吗？ 沉默了一会儿，安娜贝尔实在忍不住了—— “原来，不用家务魔法清洗茶垢，这种污渍可以直接用牙膏洗掉？” “嗯。” “用沾着牙膏的牙刷刷就好了？” “嗯。” “……究竟为什么，洗茶杯要用到牙刷？我记得人类世界有专门的清洗道具？” “嗯，有。” “那……” “浪费钱。牙刷就行。” “……” 安娜贝尔又沉默了一会儿。 沉默地看着在他手中“唰唰唰”舞动、已经沾上一层焦褐色污渍、无比眼熟的银质牙刷。刷柄上还用液态的黄金绘着下弦月与月季。 “那为什么，要用我的牙刷？” “……” “布朗尼。你有一堆的一次性牙刷库存。” “……” “而我只带来这么一支。我行李袋里的唯一一支牙刷。” “……” “为什么，布朗尼？” “……” 痴呆熊不发一言地清洁着她的茶具，脑袋依旧垂得低低的，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任劳任怨老老实实帮女朋友做家务。 ……如果他不是故意用了她的牙刷。还用的特别用力。安娜贝尔一点都看不出这头目前心智不超过三岁的蠢熊是在生气。 “喂！布朗尼！说话！” “……” 她兀自瞪了一会儿自己被糟蹋的牙刷——倒不是担心今晚自己该用什么，大不了用他的恶心死他——半晌，还是忍不住“嚯”地站起，蹬蹬蹬踩着拖鞋回到了炖盅前，用抽法杖的气势抽出了厨刀，咚咚咚切菜。 他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刚刚不还是在委屈吗？ 今晚经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她还没生气呢！ 只是，这次，安娜贝尔没有忍耐太久。 大概是她超级用力地“咚”到第13声时，身后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安娜贝尔后知后觉想起他好像进门后没换拖鞋，靴子上还沾着灌木丛中的雪—— 她本想恼怒地回头呵斥，下一秒，她和她腰后围裙上的小蝴蝶结却一起被扑进了一个大大的熊抱里。 安娜贝尔：“……干嘛！” 她破天荒幅度很大地挣扎起来，刚才那一点点的恼火突然变成了很多很多的委屈。 她！才不想！又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糊弄过去呢！ ——不就是个破抱抱吗！……不就是不同以往，和这几天他睡觉时一样占有欲过于浓烈的抱抱吗！她才不会动摇……小看谁啊！ “不干嘛。” 可一边抱着她的腰一边抱着她的肩膀、还意图把她整只往怀里埋的痴呆熊口气比她还委屈：“我生气了。” ……生气又委屈，可怜巴巴的尾音听得安娜贝尔耳朵痒。 这货是不是突然领悟到她对他这种距离的悄悄话没有抵抗力？ “你生什么气。” 她赤|裸的脚后跟上，不知从哪里探出的荆棘再次蠢蠢欲动地往上贴了贴。 ……头发被不断乱拱的安娜贝尔没注意到脚后的那点点痒意，别说头发，她正觉得全身上下都被后方降智的熊乱拱。 不说神智，这样外貌的他，到底和过去的他不同。 本就偏高的体温让安娜贝尔早在这样热烫的熊抱里有点发晕，她却还时不时能随着蠢熊晃头的动静碰到他冰凉粗糙的石角——就像渗出细汗的手掌撑上带有辙痕的冰面，每次被那对角轻轻碰触，混乱的触觉都刺激着她的神经。 安娜贝尔只听过美色误国，仅仅被一对石角蛊惑的自己也太没出息了些。 “有味道……” 似乎毫无所觉，他继续嘟哝，没有抬脸，声音闷闷的从红发里传出，“……香水的味道……闻到了别人香水的味道。所以生气。”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你是怨妇吗？” “哼。” 安娜贝尔：好的，是怨熊。 “我只在老歌词里听到过，介意伴侣身上别人的香水味，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和别人……”安娜贝尔又好气又好笑，正要推开哼哼唧唧的痴呆，却瞥见了他握在自己腰上的手指。 指节发白。 ……真生气了？ “……布朗尼，你知道，我身上的香水味只是那个利昂用的香……” “嗯。” “我压根就记不清他的名字……” “嗯。” “我们也没有任何……” “嗯。” 他停止了用双角轻触安娜贝尔的耳根与后颈的动作，只闷闷地埋在她的红发里，一动不动，只是握着她腰的手指指节越发泛白。 安娜贝尔没觉得痛，他忍不住增大的力道好像只是掐紧了他自己。 “知道归知道，生气还是会生气。因为我干坏事了。” 不会吧。 安娜贝尔恍恍惚惚地摸了摸他垂在自己耳边的栗色长发，感觉自己的神智比刚刚被触碰时还要混乱，脑袋晕晕的，脚后跟又痒又麻。 ……她是不是也发烧了？ “什、什么坏事，如果只是想揍一顿利昂，没关系啊，我会帮你善后……” “小气。” 安娜贝尔的红发被拨开，她侧头望去，对上一双曾在梦境中缓缓闪动、随着牙齿一起贪婪舔舐过她血液的眼睛，幽绿色的瞳仁又深又冷。 ……可偏偏，怀抱那么热。 “我干了坏事。”洛森轻轻说，“变成了一个小气鬼。” 安娜贝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握不紧厨刀了，在这样的注视下，她甚至站都站不直。 ——与此同时，那条一直被忽视的荆棘一路攀升，探进了她的裙摆。 “可是现在，蜜糖宝宝，我还想干坏事。” 第292章 同居日常二十九 同居日常二十九 情人节当天, 深夜，十一点整 是一股浓郁的焦糊味道，把她从沉沉的睡眠中唤醒的。 安娜贝尔睁开双眼, 第一眼就看到了厨房那边升腾的浓烟 她下意识就往前一扑、去摸索自己的法杖，却在站起的瞬间浑身一酸，差点没一头扑到地上。 安娜贝尔“” 她有点恍惚，还有点迷茫, 老实说现在她的脑子都像是被茶匙搅拌的咖啡沫，稀里糊涂的, 甚至搞不太明白自身所处的时间与地点。 如果不是周边的家具陈设如此陌生, 安娜贝尔差点没以为自己是昨天刚在学院运动会上参加完三千八百米拉力赛的斯威特学徒, 而这是自己位于水杉林旁的小宿舍。 等等, 跑拉力赛的时候身体再怎么酸痛，脑子也不会迷糊难道她是跑完拉力赛后又去图书馆肝了一整晚吗 焦糊的味道愈发浓郁了，她暂且稳住了一团乱的脑子，咬咬牙, 先是抓住自己的法杖, 轻声念出最熟悉的咒语，招来了自己多年随身携带的精力药剂，拆封后咕嘟嘟喝了两瓶，这才感觉身体好了点。 于是, 安娜贝尔深一脚浅一脚地前往烟雾聚拢的地方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架在煤气灶上的炖盅。 关火，施法, 清理烟雾。 她掀开盖一看, 发现了煮糊的排骨粥。过焦的米已经变成了扒在锅底上的焦褐色粘稠物。 我想吃排骨, 蜜糖宝宝, 一连吃了好几天的蘑菇，今晚想吃排骨 终于，望着糊粥的斯威特法师，想起了一切。 时间是深夜十一点，地点是男朋友的公寓，她刚刚他们刚刚 “唔。” 不远处，客厅的沙发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好像是谁下意识去摸索身旁的意识到身旁的空缺后，这才迷糊地睁开眼 “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然后她的脸颊升起了堪比煮糊粥的烟雾。 一醒来就扑来拯救锅里的粥，她身上此时什么，都没穿。 十一点零十分 安娜贝尔把一通手忙脚乱、才堪堪拯救回来的半糊排骨粥端回客厅，又几乎是鬼鬼祟祟地用法杖挑起胡乱扔在茶几上的袜带与衬衫。 沙发上的男友似乎还沉沉睡着，刚才他的摸索与呼唤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他半张脸埋在毛毯里，栗色的长发从把手铺到沙发脚，结晶状的右角在黑暗里闪动着瑰丽的幽光。 洛森熟睡的模样透着独属于异兽的美感，纯洁又诡异似乎与前几夜的姿态没有任何不同 然而，安娜贝尔无法捂着滚热的脸颊告诉自己，黑暗之中，那只神圣石角上，挂着的那层亮晶晶的不明液体和自己没关系。 斯威特荣耀在上。 为什么，她会堕落到这么禽兽不如的程度 斯威特法师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和自己的男朋友发生亲密关系会让她产生“亵渎”感她更没想过，自己还会像什么禁断小黄文里的那样，“亵渎”完了还觉得特别带感，蠢蠢欲动，比平时还“兴奋”许多 嘶。 独自披着破碎的衬衫，捂脸蜷在茶几下方，斯威特法师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能原地变成一只宠物兔。 这样还可以义正言辞地告诉醒转的洛森“没什么，只是这几天我发情期到了，自然生理现象，你做好觉悟。” 想想都不可能啊现实又不是什么禁断小黄文绝对不会有那么可怕的设定啊 斯威特法师捂脸的动作不禁变成了捂头，因为她有点怕自己脸上冒出的蒸汽把茶几烤熟。 呜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鬼迷心窍对高烧的男朋友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她会堕落成小黄文主角做那么过分的事这可是个病患病患而她竟然还用他的角呜呜呜呜呜啊 不就是阔别几个月没做吗空窗期难道真能让我在沉默中变态发疯我的需求有这么可怕吗我是个怎样可怕的女人啊 放荡淫秽不知廉耻 呜呜呜呜呜 此时此刻，斯威特法师甚至想来根烟，或者逃回自己原本的公寓，咕嘟嘟灌上五大瓶红牛。 阔别这事许久，她设想过许多“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里面当然会有干柴烈火会有各种过分行为，说不定她还会继续被困在床上迷迷糊糊答应陪他荒唐一星期 但，安娜贝尔从未想过，会是自己“强迫”对方。 先不说现在智商顶多三岁的痴呆熊知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安娜贝尔一想到对方纯洁无辜的表情就头皮发麻，之前，在厨房里 他明明只是生气了，因为她身上沾染的香水味道不满，所以来抱着她撒撒娇，大概是又想让她哄。 安娜贝尔正无比惊喜地认清“男朋友在吃醋”这点，理解完毕后她本该对他各种亲亲夸夸安抚，空气里填满纯情甜蜜的粉红泡泡 可是，不知怎的，安娜贝尔才哄出几句“没关系啦你对我干什么坏事都可以”“不就是小气吗我喜欢你小气啊”“你这么介意我以后都不见那谁了”“你不喜欢的话我把以前的所有绯闻都澄清好不好”她甚至没来得及上手摸摸他的头安抚，就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一眼太恐怖。 就像是，无比清醒的洛森布朗宁注视着自己，把对她所有的恶劣、占有欲、坏心眼都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再握着她的手，慢慢去触摸。 安娜贝尔对不清醒的痴呆熊还有一些抵抗力。 但对清醒的布朗熊别说抵抗，她站都站不住。 不过，那一眼立刻就消失不见，痴呆熊眨了眨绿眼睛，叫了声“蜜糖宝宝”，依旧纯洁又无辜。 然后 然后，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脚踝很痒，腿很麻，裙子下难以启齿的地方竟然 但痴呆熊重新纯洁依赖地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双手老老实实地抱着她，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而且，好像是被她刚刚的发言完全安抚了，痴呆熊的抱抱越来越轻，石角也轻轻蹭着她的耳朵，安娜贝尔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背景板里开满了纯洁且开心的小花花。 安娜贝尔有想到是不是荆棘在捣鬼，她立刻哆嗦着，低头去找 什么都没有，她只摸到了自己一塌糊涂的袜带。 可是、可是，她怎么会好痒等等，这次是后腰 “蜜糖宝宝” 纯洁且开心的痴呆熊又轻轻蹭了蹭她“怎么了，不要抖。” 本就发麻的安娜贝尔直接被这一蹭蹭倒了。 痴呆熊好像愣了愣，及时捞住了她但这一捞偏偏捞在了安娜贝尔的膝弯，她脑子里瞬间跳出了数个夜里的种种 “怎么了” 他在点着暖色灯光的小厨房里俯身看她，体温比过去烫很多，眼神却又单纯又温柔“蜜糖宝宝”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安娜贝尔抬头咬了上去。 后腰的古怪痒意明明酥得她背都直不起来，究竟是怎么使力咬上去的，安娜贝尔完全不清楚。但她实在是没办法在那个时候理智判断。 安娜贝尔只记得她咬了他的嘴唇，舔他的脸，一阵混乱中不知怎的还挣开了他的衣扣，暖色的灯光恰好打在喉结上 偏偏对方的眼神依旧那么纯洁，还在她咬住喉结时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喘息。 “蜜糖宝宝，”话里似乎带着点茫然，“你咬痛我了。” 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 安娜贝尔模糊记得一路混乱、半拉半拽带着男友离开厨房时，她一边解他的睡衣扣子一边抖着嗓子命令说“去床上”但痴呆熊完全不懂她话里的暗示，他被咬得发出非常好听的喘息，手却依旧老老实实地抱着她的肩膀，看上去又混乱又可怜“我不明白，你要干嘛”他带点委屈的抱怨道，一个趔趄绊倒在了沙发上 安娜贝尔随着他的绊倒一起扑在了沙发上，脸颊碰到对方过热的肌肤，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个病患，而自己还在煮排骨粥 安娜贝尔想撑起身抽离，但偏偏她的掌心按在了痴呆熊的肚子上。 光滑、富有韧劲、线条感美得无与伦比她好久好久没有摸过了。 安娜贝兔忍不住伸爪子迷茫地挠了挠，痴呆熊竟然抖了抖，露出害怕般的表情。 “我好烫，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正坐在他身上，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更烫。 但是，看着对方从未露出的柔弱表情，那一刻，有把火“呼啦”烧却了她所有的考虑。 “没关系，”她再想不起之前“去床上”的建议，直接在沙发上哆嗦着解开自己，“没关系，你别怕” 结果，阔别数月，她成功睡到了自己的男朋友。 尽管对方还是只烧得迷迷糊糊的病患，但那几小时的安娜贝尔什么都考虑不到，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把对方按在沙发上睡了几遍，对方喘一下她的脑子就“嗡”一下。 是禽兽是禽兽她是禽兽 斯威特法师蜷在茶几下抱头反省，悔不当初。 和男友复合后，因为聚少离多，平均算下来，那种事他们其实并不很频繁但安娜贝尔也羞耻地了解到，洛森真正放开做时是很“恶劣”的，与学徒时满是温柔的安抚完全不同布朗宁法师的花样多到她头皮发麻，而且他会抓住一切时机把她从床上哄到其他地点她明明一直拼尽全力抵抗 但没想到，自己放开后比他还恶劣 沙发那混蛋哄劝过多少次的地点但从来没成功谁想到今天今天竟然是自己主动呜呜呜呜 安娜贝尔抱头忏悔了很久。 直到沙发上窸窸窣窣地传来动静她立刻探头出去瞥见对方石角上亮晶晶的水渍后，又飞速缩头回去 “布朗尼” 茶几下方传来特别柔软的询问“你怎么了你要不要紧你饿不饿吃点排骨粥或者我再去煮” 当然饿。 洛森眯起眼，在黑暗里看了看那团缩起来冒热气的兔子，半晌，轻咳一声，发出了虚弱的咳嗽。 “手臂好痛” “好的好的我这就出来喂你” 完全，没吃饱啊。 第293章 同居日常三十 同居日常三十 i try to thaw y heart 我试着解冻内心 but i \'t see to start it up 但却不知从何着手。 ——引自lost stars-this year\'s gonna hurt 伟大的布朗宁从不会生病。 过去, 即便是最忙碌、最疲惫的时候，精灵的自愈天赋也让洛森远离感冒发烧这种虚弱的小事——即便他成为残耳，抵抗力比妹妹减弱了许多, 失去了夜视能力，失去了能够扛过森林寒冬的体质，失去了…… 即便他失去了许多许多，也绝不会被耻辱的病痛击败。 是的，的确，他是校医室的常客，丹拿校医最恨铁不成钢的差劲病人——但洛森几乎每次进校医室都是出于残缺右耳不定时的发作，他拒绝因为区区感冒、头疼、高热进入校医室。 对奸商而言, “生病休息”太浪费时间了。 当然, 他自认把自己照顾得也不错，该吃吃该喝喝, 无时无刻不在锻炼、提高免疫力——没谁比洛森更清楚病痛是个多烧钱的可怕东西。 正如安娜贝尔还是学徒时曾腹诽的，“巧克力脑袋总是看上去很好, 似乎熬多少夜搬多少东西都没问题, 我就没见过他脸色变差的样子……真不爽, 他以为他自己是超人吗”。 只有这个女孩注意过他进出校医室的影子，觉得大雪天还能穿着短袖和同学在室外打球的校草是个愚蠢的病秧子。 ……所以, 洛森唯一一次的发烧，也是在这个女孩身边。 即便过去九年, 他都记得。 那个漫长又短暂的假期，他终于追求到初恋、可以借着宿敌名义亲吻她的那个夏日。 击败德鲁拉根的他双耳失聪，作为精灵的生命前所未有的虚弱—— ——为了反击德里克的计划又奔去遥远的海岛悬崖, 忙碌了一通又回去赶朋友们的烤肉邀请, 饥肠辘辘地嗅到地摊炒饭的香味, 却又觉得价格不划算忍住了没吃。 那晚因为和朋友吵闹给她胡乱发了过分的图片，把她惹得发来语音消息吼叫。回家后本想整理一下就去哄兔子，结果却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忘记洗澡，忘记约会，醒来后额头滚烫。 ……双耳的失聪，才让他那一刻那么疲惫，体验到高烧的昏沉。 但也只有数秒。 伟大的布朗宁才不会生病。 他直接给额头施加了本该施加给冰块的恒温魔咒——只忍受了片刻的灼痛，不值一提——不到五分钟，所有温度都降下来，清醒的神智也一并归拢——然后还去洗了个冷水澡，精神抖擞，整洁如新。 洛森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疑似感冒就强制锻炼，疑似发烧就强制降温。病痛弹指就能消失，不需要昂贵的药物也不需要漫长的休息，几分钟内他就能重新奔去挣钱，不浪费任何时间。 然而，当他拿起自己的外套，戴上那副眼镜，收听到小厨房的动静—— 他发现昨晚还在发脾气的女朋友正待在他的家里。 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用很恶劣的口气抱怨说“不是你闹着要吃什锦炒饭”。 贫民窟的小屋，比他后来的公寓破旧太多太多，比起斯威特私宅大概只是个烂狗窝。 太狭窄，他站在原地，就能伸手碰到她的肩膀。 ……那一刻，伟大的布朗宁第一次生出【被病痛击败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 他想放任高烧侵蚀自己的理智，他想让她察觉自己的虚弱与疼痛，他想…… 伸手过去，抱抱她，埋进她的红发里，撒撒娇。 然而，那时，已经清醒的他究竟做不到放任自己。 那时的布朗宁学徒倔得不肯向任何生物透露自己任何一个秘密，好像信任就等于失败。 ……不，他并非不信任安娜贝尔。他最信任自己的宿敌。 只是……那时，唯独想对她逞强，唯独想对她耍帅。 布朗宁学徒总像个幼稚园小孩一样试图向刚哄到手的女孩炫耀自己的强大，他别扭、毒舌又傲慢，大概是全世界最差劲的初恋男友吧。 现在想想，如果那时让她了解自己某些时刻的软弱与病痛，是不是她就会舍不得甩了他独自离开？ ……这种想法一直徘徊在洛森心里，从没有停歇过。 即使是九年后的今天。 但他明白这想法无济于事，过去发生的不可能更改，他所能做的只是为了未来更加努力。 调节长久分离后产生的不安感，下定决心准备求婚，学会适当的示弱，生气的时候表露自己的原因，关键时刻向她寻找帮助、真正与斯威特法师合作、把自己的秘密与计划都详细告诉她、甚至透露了对父母的幼年记忆……即使依旧斟酌着某条界线，他努力去做了。 洛森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向另一个人袒露自己的全部——他做得笨拙又小心，感觉自己简直又回到了拧巴的青春期，不适极了。 炫耀出自己所有的优点，同时一丢丢露出缺点，半骗半哄着对方，逐渐降低她的心理防线……洛森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成功，即使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安娜贝尔的回应，已经体现在她每一个自然的吻里了。 然而，彻底终结诅咒，吞下全部恶意——从森林回来后，他之前所有的铺垫与努力都化为乌有。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无限倍放大，脑子里无时无刻不转动着糟糕的事，退让与纵容变得那么艰难，即便是路边搭讪她的路人甲都能让自己心情暴躁整整三天。 洛森太恨这样的自己。 他几乎是自残般地禁止自己去触碰安娜贝尔——有好几天，他们之间连一个吻都没有——女朋友也开始变得很不安，洛森越察觉到她的不安就越恨自己。 于是，他又拼命努力去克服这些恶意。 用了最激进的手段，每晚合上眼后都泡在最深的噩梦里。 ——结果，就快解决的时候，他又遇见了什么？ 遇见了另一个世界，无比美满幸福的自己。 ……那时的心情，洛森甚至都不愿去回忆。 【为什么只有我？】 【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 实在不想知道，那么无忧无虑的可能性。 这让他感觉再次被卡拉·布朗宁抛弃，眼睁睁看着她松开手，转头跑开。 ……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 能够理解，不代表不会难过。 不会误会，不代表不会嫉妒。 【而原来，还有那么一个可爱坦率的自己，他是永远不会被抛弃的。】 【这边缺点重重、劣迹斑斑的我……是活该吧？】 【因为残疾。】 【因为怯弱。】 恨不得诅咒一只不到十岁的幼崽去死。 ……像个蠢货一样。 但却又真的成为蠢货——付出巨大代价，唤醒了那抹雪白的残魂，通过修改梦境修改了另一个世界的命运轨迹。 ——然后，他从树上醒来，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带着代价。 ……是的，伟大的布朗宁，怎么可能生病。 失去理智，全部思考能力归零，无非是因为干扰另一个世界的惩罚，搅动了几乎所有被他吞噬的恶意——不仅仅是高热，他所有的体内器官都在飞速衰竭，却又因为成为异兽后的强大体质不断复原—— 只是，身体所向外表现出的，类似于“发烧”的症状罢了。 恶意们想让他死。 只要他死，荆棘与藤蔓就将再次成为独立的恶魔，森严可怕的圣堂会重新屹立，笼聚千百年、流淌在血脉中的恶意可以重新诅咒任意一个背叛自己的生命。 但异兽是不会死的，尽管他陷入了炙热、嘶哑的阵痛，从指尖到耳朵都沉重不已，走路只能走出歪歪扭扭的曲线。 ……他不会死。 他要恶劣又扭曲地活下去，活成最伟大的布朗宁，这是对另一个世界自己的记恨，也是对另一个世界父母的复仇。 他不在乎他们……他才不在乎……连真正五官都忘记的…… 洛森昏沉着度过了第一夜，他其实真的记不清怎么被安娜贝尔带回家、怎么被她哄劝——那晚的他是货真价实的痴呆熊，一切都发自本能。 而第二天…… 他清醒过来。 不是因为病愈，是因为额头的温度已经升到45c，无法压抑的咳嗽惊醒了怀里的女朋友。 洛森听见了她慌乱害怕的哭声，亲眼看见她撞在鞋柜柜角上，淌出殷红殷红的血。 ……和那天一样。就和那天一样。 他的全部神智都被唤醒，看着满身伤痕、遍布鲜血、却还死死抱着自己的女孩。 【这次，我才是拯救睡美人的，王子殿下。】 深水之下，她独自走了那么漫长的路来救他。 即便意识昏迷，也记得把那颗至关重要、藏着他一部分灵魂的石像带入水潭，也记得下坠窒息时重新伸手去握紧它，直到带到他的掌心。 【去做吧。既然计划已经制定，就去执行它，别在这里磨蹭。】 ……是哪些可笑的小丑说，她不够强大，不值得倾慕？ 只有她自己才会这么认为吧，也只有她自己有资格否定自己。 洛森·布朗宁有自信有勇气在任何女孩面前编织直白热烈的情话，唯独在她面前别扭得像是斯威特老宅的螺旋楼梯。 他可以为她实现许多许多的不可能。 ……但却不敢主动暴露哪怕一个缺点。 实在是，太绚烂，太强大…… 水中，中指上的戒指散发着从红发那里偷来的光芒，照亮了她昏睡的侧脸。 于是，操纵荆棘，洛森吞噬了所有试图侵犯她的恶意，终结了那一切。 这次不再是为了达成布朗宁的“无所不能”，这一次，是他收到了所有珍爱之人的爱意——亲情，友情，还有月亮亲自沉入沼泽的决绝——他想变成更强大美丽的样子，想要为所有人杜绝从今以后所有的困难。 这不难。 驯服藤蔓，让他重新拥有了完整的双耳。 吞噬恶意，让他排除了所有的诅咒。 变成异兽，让他得以通过操控梦境操控一部分命运——布朗宁法师所掌握的梦境魔法，几乎都变成了神明的权能。 可是、可是…… 异兽的样子，很难看。 与美丽完全无缘。 洛森几乎是逃跑般蜷回了医务室的白窗帘后，但领他回去的长辈们都没有表露出不满，名为亚瑟的巨狼从恶意中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叼住他满是结晶的脖子，把他扔上他毛茸茸的后背。 而等在医务室的丹拿只是又翻了个“孩子不听话迟早挨打”的白眼。 【熊崽子，就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 【嗯。】 【……熊崽子。】 ……名为洛森的大法师，在他们面前，似乎永远都是只惹祸的小熊崽。 而且，莉莉，捷克，甚至安娜贝尔那些盛气凌人的朋友……没有人责怪他的逃跑，甚至，所有人都默契地为他遮掩隐瞒。 从那时起，洛森就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他不需要艰难把自己的秘密隐瞒所有人。 因为所有人都会选择共同保守他的秘密。 直到他准备好…… 【洛森！洛森！别怕，你别怕，我这就打给校医……】 同一个鲜血淋漓的拥抱，不同的时间与地点。 安娜贝尔额头上的鲜血染脏了他的睡衣，她明明在发抖，抱着他的手依旧那么紧那么坚定。 砰砰，砰砰跳动的心脏。 比谁都甜美的醋栗，比谁都坚韧的月季。 他总觉得她比谁都强大，但她又的确比谁都脆弱。 ……原来，一样。 他们，面对彼此，都是一样的。 远超生命能承受的温度中，洛森终于明白了。 他咽下就快涌出喉咙的血块，对她说：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安娜贝尔。” “我其实，是个无可救药的胆小鬼。” ——明明就很讨厌你，但却忍不住更喜欢你。 ——明明就很想大方成熟，但却忍不住更别扭幼稚。 ——明明一直告诉自己要面对，却也一直被你们纵容着在逃避。 ——明明最讨厌逃跑…… 但，恶劣的他啊，太喜欢这次的逃跑了。 【逃跑完全没关系，再也不需要努力逞强】 【多多依赖我们吧】 哈。 他才不会。 “这也太丢脸了……” 洛森捂住安娜贝尔的双眼，荆棘窸窣爬出，把她笔直拉入了沉沉的梦境。 流泪的女孩软倒在他怀里，洛森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处理地板上与睡衣上的血迹，又调制药膏，仔细抹去她额角的伤疤。 从始至终，他都把她抱得很紧。 刚刚随着他崩溃的身体一起涌出的恶意缠上了安娜贝尔的脚踝，就像荆棘那么亲密。 ——但洛森，已经不再小心翼翼了。 他不会再放弃任何一个能亲密接触她的机会，他想怎么触碰就怎么触碰，他想怎么亲吻就怎么亲吻，就算她不慎被恶意污染—— 那就污染。 恶意也好，荆棘也好。 不都是自己的东西吗？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正如荆棘和藤蔓是相反的两面，能吞噬恶意的他早已成了更可怕的怪物。 而今天，终于，濒死的他彻底驯服了这恶意……承认这恶意与荆棘同样，是他的一部分。 ……如果最喜欢的月亮被恶意污染了，那他就来吃掉。 染上一丝，舔掉一丝。 染上一片，咬掉一片。 染上一半，吞掉一半。 ——他实在受够一切的小心翼翼，能忍耐这么久的自己蠢得无与伦比——从现在起他要尽情把自己的恶意沾染在月亮上，像是涂抹画作—— 扰乱她的情绪，影响她的理智，让她同样陷入混乱的漩涡。 洛森想起在校医室的那夜，他吃下她恶意时特意把它们勾缠成一缕缕浓黑的花瓣，慢慢吞下去的口感令异兽|欲罢不能——她的恶意，她的黑暗面—— 从现在起，就全部是他的了。 【多多依赖我们吧】 不需要。 最丢脸、最无赖、毫无掩饰的一面…… 无可救药、恶劣透顶的小气鬼，只给最讨厌的蜜糖哭宝宝看就好。 至于她会不会喜欢？ ……他才不管。 劣迹斑斑的小气鬼只能拥有这样的世界，但这个世界从淤泥中诞生的月亮，也只有小气鬼才能拥有。 ——哪怕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也不能夺走她。 【如今】 安娜贝尔背对他在厨房忙碌，那个自认禽兽的蠢宝宝慌到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披，当然，她也可能觉得一切都笼罩在无光的黑暗中，所以没想那么多。 ……但洛森作为精灵完全复原的夜视能力，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破碎衬衫下，白花花的一大片。 他一边忍不住默默坐直了摸了摸鼻子，一边刻意发出了更虚弱（却响亮）的咳嗽。 厨房里的蠢宝宝更慌张了，厨具也叮铃哐啷地响起来，而且洛森看见她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大块漂亮无瑕的五花肉。 ……大晚上的，他可没有吃五花肉的兴致。 虽说能成功把她骗到沙发上是意外之喜……但为了虚弱的表现，刚刚一直在压抑着配合她……兔子肉，他才囫囵吃了个两分饱呢。 洛森舔舔唇，最后决定起身，继续黏过去。 “喂，我在重新炖……你躺好休息，不要……唔……算、算了，别黏这么紧……随、随便你好了。” ——老实说，决定装病的第一天，洛森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咳，完美。 某种意义上他也不是装病，即使彻底驯服了恶意，那一夜濒死般的体验、器官全面崩溃也是需要时间复苏的……而这缓慢的复苏过程，正好给洛森带来了一些近似于“发烧”的高热。 正如多年前那样，发烧对伟大的布朗宁而言，只是一个恒温魔咒与五分钟的疼痛。 他本可以立刻痊愈，装成健康强大的模样。 ——但这次，他拒绝逞强。 所以，他只是一边保有完全的理智，一边彻底放任了额头的温度（一直在43c以上），不过每天会故意在测温魔法里做做手脚，让它的数值缓慢下降，以此安抚满怀担忧的女朋友。 ……嗯，欺骗满怀担忧的蠢宝宝，这可太恶劣了。 但洛森下定决心不去管——“悬崖勒马”是什么，伟大的布朗宁可不知道这个词——他脑子不够好，不懂艰深晦涩的东方词语——他生病了，他难过了，他在梦里受委屈了，这次他就要跟女朋友耍赖耍到悬崖底部—— 而且，安娜贝尔近乎无底线的纵容，极大地助长了洛森的耍赖。 如果说装病第二天的他看到她满脸苦恼地对付家务时，还有过“见好就收”的恻隐之心—— 那安娜贝兔毫无防备的贴近、毫无掩饰的关心，无休止的抱抱与抚摸…… 就让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她甚至容许他随时随地缠着她，用那么过分、几乎等同于划地盘的抱抱，搂着她睡觉。 一丁点都不生气。 不管安娜贝尔是在看电视、读书还是做饭，自己突然抱过去、玩她的卷发亲她的耳根……都不会被推开。 而且，自己被优先、绝对、赤|裸裸地摆在第一位，他只是咳嗽一声，她和朋友打电话时就会毅然决然地推拒讨厌的贵族酒会—— 【我男朋友在生病，没办法，我不去了薇薇安，要留下来照顾他，再说和那些人走得近我怕这个痴呆又作妖】 作妖？ 别说作妖，为了这句话，洛森都愿意彻底丢开脸面在公寓的地板上表演动漫高中女主角才能掌握的技能·平地摔，再红着眼眶抱膝坐好，一副“我很疼但对不起我弄坏了地板”的呆样。 ……一天后他也的确表演了这一幕，成功得到安娜贝兔的好一顿心疼——尽管不知为何这头熊平地摔完了膝盖红都没红——她抱着痴呆熊哄了好久，出门买菜时都纵容对方挂在她身上（看到每个接触她的异性都在她耳边哼哼唧唧说我才是你男朋友），晚上甚至还…… 还纵容对方挂在自己身上一路跟进浴室（。） 当然，最终洛森自己松爪出去了，因为他必须去找纸巾止血了，痴呆演技毕竟克服不了生理反应（。） ……咳，他倒也没抓住太多机会占到这种便宜。 安娜贝兔再没警惕，这种便宜发生多了，还是会露馅的。 没看她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吗。 而且，她还会亲他的角，夸他的样子好看。 每次被对方认认真真询问“一加一等于几”时……洛森只想包住那两根白嫩的指头，放进牙齿里，用吞吃恶意的贪婪把那几根手指吃好几遍。 ……压抑许久，终于和女友同居的成年雄性，欲|望一开闸就是苍茫大海的架势，有时浓郁得他自己都会吃惊。 安娜贝尔穿睡裤他会觉得渴； 安娜贝尔穿睡裙他会觉得渴； 安娜贝尔弯腰他会觉得渴； 安娜贝尔站直他会觉得渴； 安娜贝尔喝水喝红茶他更渴了； 安娜贝尔不喝水舔舔发干的嘴皮他还是渴； 哪怕安娜贝尔今晚不开保温魔法在外面看碟片、裹成球呆在沙发上，里面两层羽绒背心外面一层皱巴巴的奶奶灰大毛衣，他也……咳。 咳。 成年雄性。 不过，布朗宁法师虽说厚颜无耻，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底线的。 体温依旧持续在43c、身体依旧在复原的那几天，他左忍右忍没出手——虽然不再惧怕传递恶意，但洛森生怕把高热传染给她，他不想让安娜贝尔再体验一次那躺在校医院里浑身虚脱的高烧了——她的生理期到现在还有点紊乱呢—— 他一直忍到今天，确认自己的体温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这才对她出手。 要知道，洛森从一开始就没计划吃上安娜贝尔的排骨粥。 当然，因为蜜糖宝宝顾忌我是病患，这第一次肯定吃不尽兴……但没关系，等到明天，他就装作病好了，但脑子依旧不太清楚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把她哄（骗）到书房的桌……趁蜜糖宝宝迷迷糊糊的多啃几口……然后，等到她彻底清醒，我也装成“彻底痊愈，完全病好”，讨要庆祝礼物……两个星期，不，三个星期…… “布朗尼，咳，那个，我想……唉，算了，你现在听不懂。” 心里的算盘已经发散到三个月后的布朗宁法师眨眨眼。 可惜，今天出了点意外。 “香水味。” 安娜贝尔听见痴呆熊继续嘟哝：“我不喜欢那股香水味，舔干净了。”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轻咳一声，关闭了自己脑子里对方刚刚如何“舔”的记忆。 “那个利昂……你真这么在意？如果你很生气，我……” “在意他吗？” 男友突然这么问，但奇怪的是，他这次话里没有含含糊糊的委屈感。 安娜贝尔吃了一惊，扭头看他。 洛森乖巧地歪了歪自己的石角。 安娜贝尔·再次看到水渍·斯威特：“……怎、怎么么可能在意，他他他他又没你这么好看，布朗……而且赶紧把你的角擦干净！” “咦，为什么？” “……算了！背过身去！我我我我来擦！” 于是痴呆熊很乖的转身，放任安娜贝兔给他擦角。 安娜贝兔其实很想一抹布甩过去，但她忍住了，毕竟这可是纯洁无辜的痴呆熊，他又不是故意的。 她踮起脚。 ……又晃了晃，即便磕了两瓶精力药剂，此时小腿还是酸酸涨涨的。 “……喂，布朗尼。” “嗯？”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算了。” “嗯？” “……你刚才，为什么要问我在不在意？你明知道我根本就不……” “我知道。当然，我们一直是不说就知道。” 背对着她，一片黑暗里，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符合呆傻的柔和。 “但知道归知道，我还是喜欢亲耳听你再说一次，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心跳得有点快，这句话的语气让她想到了几小时前瞥到的那个眼神。 ……完整的洛森，她对他实在没什么抵抗力。 失智的好歹还能做做心理建设，把他当成熊孩子哄。 “那、那我再说一遍好了。我一点都不在乎其他异性。我根本就不想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贵族男性扯上关系。我……” “唔？” “……算了算了，知道你现在就是个智障，听不懂这么复杂的……权当说给那混蛋的预先练习了。”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 “我今天……嗯，这么晚回来，绝对不是在意谁。我买完东西后遇到了那家伙，然后意识到今天是……咳，一个节日，所以又满商场乱逛搜罗东西……那之后，又被他激怒了，情绪乱七八糟，搞得很狼狈……这才……拖延了这么久回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以前面对那种人，一直是采取无视态度，再不济也会敷衍几句。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不停地诱导我、挑拨我……” 洛森背对她的眼神闪了闪。 是那时沾染的恶意……哼，为什么第一次发作不是针对他？ ……算了，今晚，第一次当着她面吃掉的只会是他…… “不过，布朗尼。我现在明白了。我失态的原因，可能是，和你同居后，我越来越……怀疑……你是不是……” 锅里的东西再次“咕嘟咕嘟”响起来。 安娜贝尔后续的声音，很小很小的藏在雪白的蒸汽里。 “……觉得我太任性，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呢？” ——然而，异兽完整瑰丽的双角，不可能错过任何声音。 哪怕是她一声沮丧的叹息。 “呀，牛腩快糊底了，我得快……” 安娜贝尔撇开不安定的小情绪，火急火燎地转头去拯救锅里的东西：“今天怎么烧什么菜都……” “啪。” ——是痴呆熊又猛地转头扒回来，并且伸出爪子旋上了煤气炉的开关。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你干嘛？” 而且关煤气炉这个动作对痴呆而言是不是难度太高？ “不干嘛。” 痴呆熊“哼”了一声：“不准看它！” 安娜贝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锅里没炖烂的牛腩。 安娜贝尔：“……那只是块牛肉，布朗尼。” “不准看——不准——看它——看我！！” 安娜贝尔：“……” 好的叭。 安娜贝尔万般无奈地回头安抚和一块炖牛腩计较的痴呆熊：“这是我在给你补身……” “蜜糖宝宝——看！” “……好好好，看哪……” 安娜贝尔尾音还没落下，就见痴呆熊把双手一举，举到自己面前。 “看——手指！” 安娜贝尔：“……” 明天还是拖他再去趟校医室好了，傻成这样就算病好了也会有后遗症吧。 “好好，看到了……” “一，加一——”指节上爬着水滴状的幽绿色结晶，即便陷在黑暗里，依旧衬出皮肤盈盈的白皙——这样的两根手指聚在一起，而安娜贝尔无可抑制地注意到水滴状晶石上晶亮的水渍，该死的，移开视线，关闭记忆—— “一加一，等于几？” 安娜贝尔忍不了了，她飞速一块手帕甩过去，抓过洛森的手指——双手疯狂擦洗：“等于二。……别问了，我要专心做饭！” 谢谢你试探我是否智障的体贴啊，但我已经不是中午那个夺路而逃羞耻至极的家伙了，我现在干了更羞耻的事，还在悔恨的深渊底部呢——把手擦干净可恶！！这混蛋以前不是特别体贴很注意清理吗——啊这次是我强迫的啦我不好啦我忘了清理啊——可恶！ “错。一加一，等于几？” “……等于一。” “答对啦——” 他笑起来，笑声傻乎乎的。 安娜贝尔红着脸扯开擦完手的手帕，准备将其丢进垃圾桶，然后三分钟都不理这混蛋了。 “滋啦” ——可是，手帕的蕾丝花边下，突然亮起了，小小的火焰。 【这个，是这个，仔细看。】 曾来自于万圣节那天，法师塔外悬挂的冰晶，以法术牵引着纸杯里的冰块，和咕嘟嘟的碳酸气泡一起。 这一次……是异兽指节上替代了伤疤的幽绿色宝石，与…… “情人节礼物，说好超五百分的，蜜糖宝宝。” 绚烂、细密的伪装魔法被这一抹火焰般的投影猛地揭开——安娜贝尔的眼前天旋地转，黑暗被亮起的烛光驱散——她向后狼狈退了退，没能撑到餐桌，又被悄悄探到脚边的荆棘拉回来—— “礼物不准退回。” 懵懂且茫然的男友冲她摊开双手，更大面积地掀开了盖住整栋公寓的伪装魔法，好像根本不明白自己揭露的是个多么重大的秘密似的：“送给你啦！” 安娜贝尔的后背终于狼狈地抵到了什么。 是小小的、矮矮的一只樱桃木橱柜，把手被打磨得圆圆的，整只做成歪斜松果的样式，虽然挂在墙上，但她低头就可以打开。 不过，现在的安娜贝尔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因为她面前的、面前的—— “是新家。” 呆呆的布朗熊好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有点迷茫地收回手，眼神里再次露出了一点点的委屈。 “不喜欢……吗？礼物……不可以……收回……” 安娜贝兔一愣。 痴呆熊被这一愣弄得更委屈了，他索性缩起了爪爪，可怜地叠在一起搓了搓，然后垂下脑袋。 “那、那我还是变回去……” 安娜贝兔猛地扑了过去。 安娜贝兔暂且无法发出完整的“乌拉”声，但目标依旧非常严谨，是挂在熊脖子上左右蹬腿浮空旋转。 第294章 同居日常三十一 同居日常三十一 “呼——真爽！！” 洛莉·布朗宁咽下一大块蘸饱花椒酱的毛肚, 辣意从舌尖一路窜进喉咙：“来，干——杯！！” 她对面的蓝发精灵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圣女阁下，干, 干杯……” “哈哈哈, 不要这么拘束嘛！” ——与马哲尔海峡相距甚远的某个东方国度，刚结束了自己今年最后一场巡回演唱会的摇滚巨星“嘭”地放下手里的扎啤，在火锅店吵闹且沸腾的热气中, 大大咧咧地搂过对面男性精灵的脖子。 “来啊，来啊，罗曼, 好容易结束工作了在外搓一顿, 又在异国他乡遇上你可别跟我客气——” 现任圣子雅各·罗曼，看着现任圣女热情捧来的4l量巨型扎啤，只觉得递到自己眼前的还不如是某法师满怀恶意递来的大串烤肉：“不, 我就不用了, 圣女阁下……” “哎——” 哎什么哎，您以为您是什么身份，满嘴拟声词演搞笑漫画的中年大叔吗？ 就算是圣女阁下，也太过分了点！ ……话虽如此，在几乎全火锅店男性|虎视眈眈的目光下, 雅各·罗曼没有丝毫摔破对方递来的扎啤、大喊“请戒酒戒肉保持身心纯洁”的勇气。 他硬着头皮喝了一口，然后苦得咳出了眼泪。 与森林庆典时会用甜浆果酿造的美酒……完全就不能…… “真无聊。” 洛莉松开强硬拉扯着对方脖子的手, 咕嘟嘟灌了自己一口冰啤酒，坐回了对面。 她很不圣女地翘起了二郎腿——该动作也一并撬动了对面精灵的脑神经—— 洛莉轻飘飘的视线从蓝发精灵的眼睛一路滑到他的手指。 修长，白皙, 无瑕, 估计只触碰过竖琴与画笔的手。 【我？我叫雅各。】 “本来嘛, 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还想多和你亲亲密密地聊聊天呢。” 雅各不明所以。 他不适地皱皱眉。他完全无法理解圣女此时注视自己的眼神。 “圣女阁下，请你不要说笑。我此次来，是为了……” “知道知道，关于我哥的‘重病’。” 洛莉直接丢开筷子，抄起汤勺再次伸进热气腾腾的火锅：“你们圣堂那棵被我哥烧得半死不活的圣树，前几天在祈祷中反映说什么【森林的主人危在旦夕，荆棘与藤蔓可能再次分崩离析】……所以你不远千里追到我这里，想询问他现在的病情？既然是探病就直接去病人那里啊，记得多带几瓶醋栗果酱，打扰我吃火锅做什么——耶，捞到肥牛了！” 对面的圣女开始“斯哈斯哈”地吃肥牛片——在超辣牛油锅底后又经受了花椒酱蘸料洗礼的—— 雅各不得不开始深呼吸。 多年前看到布朗宁学徒大嚼烤肉，他有底气直接拍桌子辱骂对方“自甘堕落”——毕竟就连那顿饭的饭钱都是他付的，对面只是一个吃白食的不要脸叛徒。 但现在看到身为精灵族最高掌权者的圣女阁下做这种事…… 不，他不能再被布朗宁式的邪恶作风扰乱了。 这八年与那家伙的合作，不是都已经练就了卓越的忍耐力吗。 “圣女阁下，你应当明白，”雅各颇为艰难地说，“我如今，无法出现在那头异兽面前。虽说它的确掌握了森林力量的全部，成为了圣堂的主人……” “谁知道怪物脑子里怎么想？怕不是只有嚼碎敌人的本能。” 洛莉再次伸向火锅的筷子顿了顿。 “哇。”她轻快地歪了歪头，“你可是当着‘那头怪物’亲妹妹的面说这话啊。” 雅各不以为意：“我们都知道圣女阁下与那头怪物的关系并不好，当年是他强行将你掳出去受苦，现在还……逼迫圣女阁下抛头露面，做什么‘歌手’，还为了赚取金钱把自己的歌声分享给低贱肮脏的人类。” 洛莉静了静。 “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哥。” “……不然呢？那个低等……不，抱歉，是那头怪物……” “嗯，没有什么……但我听说你们暗地里合作了八年，你是他法师修行时唯一见过面的熟人，后期他在森林做手脚时你一直在圣堂里暗中配合……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呢。” 水蓝色精灵的脸上露出了看到蟑螂的表情。 ……姿态非常不优雅，他几乎是被这句话刺到了，如坐针毡，不禁在板凳上挪动了一下自己。 “圣女阁下，请不要误会。我无疑是全世界最厌恶那怪物的存在。” 洛莉托腮，往嘴里扔了几块油炸小酥肉：“不不不，你不是，全世界最厌恶我哥的另有他人。” “……还能有谁？” “我嫂子。” “？” “啊，别在意别在意，只是个有趣的称呼词。” 洛莉之前有些无聊的表情一变，突然满是雀跃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今晚只是来烦我的，想确认那家伙是不是真的按照圣树指示的【危在旦夕】对吧——放心放心，就算‘据说持续五天高烧40度以上’，还在主页里更新‘好渴好渴好渴好渴qaq’的迷之动态，那家伙也没问题。” 雅各：“……你轻飘飘一笔带过的完全不是‘没问题’吧！！那两个事迹怎么看都是脑子病出了问题啊！！” 洛莉：“反正他死不了。讲话不要喷口水，打扰本圣女吃火锅就用祈祷的能力诅咒你。” 雅各：“……” 洛莉：“还有什么‘阁下’‘阁下’啊——再怎么说我都退役了，是前·圣女，前任——森林与精灵族现在真正的最高领导人都是我哥啊——虽然他拒绝管理——但你有事就去找我哥啊，和领导关系恶劣关领导亲属什么事，觉得见面就会被杀你就做好提头上班的觉悟啊？” 雅各：“……” 再不谙世事的精灵，也知道，这次谈话是继续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转身向外走去：“圣女阁下，虽然不明白你为何对垂死的亲人漠不关心，但等你冷静下来后，我会再次拜访——” 指责我的时候，“那怪物”就变成了“垂死的亲人”？ ……啊，真不爽。 稍微，能理解一点点，我哥想要锤爆圣堂这帮家伙脑袋的心情了。 如果不是他们对我还有那么点养育之恩—— 洛莉咬下一口羊肉串，同时“嘭”地踢出一脚。 转身离开的雅各“哐”地被弹出的椅子绊倒。 面朝地摔在火锅味混凝土上的圣子：“……”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后上方传来圣女懒散的声音：“我都说一万遍了那家伙死不了——你们那根快被烧没的破树能预言什么——我哥如果真的连续五天高烧40度以上，亚瑟叔叔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揍他了，但他们两位都保持了诡异的沉默，丹拿叔叔连二次看诊的功夫都没做，贝丝阿姨还在我哥那条‘好渴好渴好渴’的奇怪动态下回复了‘冲鸭大宝贝’——不管怎么想——” “那骗子肯定是病了一天就活蹦乱跳地康复，现在正居心叵测，干超——恶劣的勾当呢。” 正试图从地上爬起的雅各再次跌倒。 这次他是被货真价实的一脚踹倒的。 “……圣女阁下，你……” “嘛，虽然，那骗子迟早会惨烈翻车……但这和你继续老实趴在地上、让我安静享受火锅没关系。（踢倒扎啤杯的声音）让我来教教你该如何正确对待自己的领导吧，雅各？” 【与此同时，世界的另一端】 迟早会惨烈翻车的骗子已经把计划延伸到了数月后的复活节，并不知道布朗宁的家族血脉已经隔着国度隔着大海诅咒到位了。 他继续纯洁乖巧地呆坐在沙发上，观赏着兴奋无比的安娜贝兔满公寓——满房子打转——仿佛开心时追着尾巴球转还能一路转出门转下台阶的幼崽—— 而终于，十一点五十五分，一边蹦跳一边旋转的兔子转进了自己的新衣帽间，看到门上那颗装饰用小挂钟的她立刻弹射回来。 “我差点就忘了！” 安娜贝兔气喘吁吁，无比兴奋地扑回来：“我还没送我的情人节礼物，布朗尼——说好的五百分期待——我要报答你！我一定要报答你！我会拼尽全力回报你的！” 洛森：送礼不需要这么斩钉截铁。而且我送这礼物也并非出于好意，你没发现以后的地点比沙发客厅厨房多多了吗，你没发现那颗小挂钟还是面镜子吗，蠢宝宝。 ……当然，痴呆熊脸上立刻露出了“虽然不是很懂但好期待呀”的可爱神情。 安娜贝兔哒哒哒扑向玄关的购物袋。 安娜贝兔哒哒哒抱着袋子扑回来。 “你看，布朗尼——我今晚回来前，还特地去了趟十字街，把那套你万圣节时提过的‘樱桃黑森林’买回来了！” 然后安娜贝兔“唰”地从手提袋里掏出了零星的布料。 洛森：“……” “还有还有，因为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计划情人节约会，我索性把他们家的万圣节全系列买回来了！” 然后安娜贝兔“唰”地从手提袋里掏出了更多零星的布料。 洛森：“……” “哦，因为消费太多，我一举成为了那家店的尊享客户，老板还向我推荐了这些，虽然我不是很懂如何使用……” 然后安娜贝兔“唰”地从手提袋里掏出了马赛克们。 并将马赛克们叮铃哐啷地倒在了茶几上。 她扭头，用无比天真、兴奋的表情宣布：“总之，这些，全部——你尽情用吧！我会努力回报的！” 洛森：“……” 大概是这一刻，痴呆熊的演技也无法压抑住主人遭到的精神攻击，回视他的安娜贝兔愣了愣，皱起眉，后知后觉地“唉”了一声。 “但我忘了，对，你还在发高烧呢……今晚我们也已经……咳……是我不好啦。” 斯威特法师轻咳一声，奋力把自己超级高兴的兔耳朵塞了回去，然后再次贴近了男友，挥杖施下测温魔法。 【422c】，没变化。 “没关系。”她柔声说，弯腰把马赛克与零星的布料们一点点放回购物袋，“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我说到做到，等你彻底退烧了，而我仔细做好详细的调查，再慢慢使用……老实说，这些东西我连用法都没搞懂就急切买下了，虽然瞥了一眼模特，但还是不知道那套樱桃黑森林该怎么穿才能正确遮住……” 【402c】 “……咦，布朗尼，测温魔法的数字在变？” 【382c】 “……喂，喂，什么……” 安娜贝尔眼睁睁看着数字一路跳到绿色的【365c】。 然后她的肩膀被“啪”地按住。 “我退烧了。现在。超级清醒。好得不能再好。事不宜迟。”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 第295章 番外 霸道总裁轻点宠（5） 番外霸道总裁轻点宠（5） -1- 布朗宁助理开始感觉到不对劲, 是在斯威特总裁某商业合作伙伴与联姻对象的世纪婚礼。 -2- 众所周知，参加婚礼总能引起人各种各样的情绪波动，产生或积极或消极的想法, 更有甚者，直接以婚礼为节点，比较周围的亲朋好友, 审视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是否“成功”—— -3- 布朗宁助理当然也不能免俗。 事实上，因为自己作为某知名艺术家、设计师的身份, 往往还被亲朋好友以“婚礼策划”的免费苦力拖去干活。 对此，布朗宁先生常常抱怨说：“明明一个伴娘也泡不到手，却要负责免费搞定起码十个伴娘才能搞定的业务……” 当然, 洛森也不想泡伴娘, 朋友圈里最早脱单、朋友圈都被他的秀恩爱动态闪瞎数年、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谁在谈恋爱的布朗宁先生如果敢去泡伴娘，想必第二天就会被女朋友吊挂在首都大楼上—— 况且, 这毕竟是朋友们的婚礼，布朗宁先生嘴上这么嫌弃, 实际一直设计得尽心尽力。 -4- 尽心尽力到，比新郎新娘还要深刻沉浸婚礼。 说他是“婚礼焦虑症晚期”都不为过。 -5- 自大学后, 洛森就和自己恋爱长跑的女友相携出现在每一个友人的婚礼上, 况且，从小到大, 他会带在身边的女伴也只有安娜贝尔。 在各种或华丽或朴素的典礼上，洛森的婚礼焦虑症愈发严重——起初, 他还能嘻嘻哈哈什么都不想, 和被气炸的女友互扔奶油蛋糕, 和她说悄悄话, 故意拿新郎紧张至极、都有点滑稽的面部表情开玩笑—— -6- 洛森第十八次带着女友参加友人的婚礼时, 他连和安娜贝尔的小女儿的中间名都想好了。 嗯，结婚后要三个崽崽，不多不少，一个要继承妈妈的红发，一个要继承妈妈的琥珀色眼睛，最小的女儿一定要继承妈妈生气时会稍稍嘟起的圆脸蛋。 -7- 而当时他甚至还没能成功上三……不，二垒都没。 只停留在没伸舌头的超纯洁贴贴式接吻，与偶然瞥见对方胸衣带子就心潮澎湃的程度。 -8- ……婚礼焦虑症，是真的很可怕，而朋友太多其中结婚生子的人同样太多，也是真的很可怕。 尤其是当你连第三个小女儿的中间名都想好，回头一看，却发现红牛喝多的女友挂在你的肩膀上说悄悄话——具体内容是指着新娘发出鹅鹅鹅的叫声，并嘲笑她走起路来像臃肿的大白鸭。 女友：“鹅鹅鹅怎么会有女人喜欢婚纱这种繁琐沉重又笨拙的玩意儿呢鹅鹅鹅！” 洛森：“……” 女友：“鹅鹅鹅听说那个小花童是新郎新娘的孩子竟然在吃鼻涕小孩子真是太脏了鹅鹅鹅！” 洛森：“……” 女友：“鹅鹅鹅说到底哪个清醒的女人愿意结婚啊一辈子和一个男人绑定岂不是等于原地去世鹅鹅鹅！” 洛森：“……” -9- 他用力扣住了蠢宝宝的脑袋和听到悄悄话的旁人道歉，并一把夺下了这只蠢兔子爪里喝空的东o特饮。 后来还有一次他被邀请做了伴郎，破天荒穿了订制过的黑色礼服，下台后询问安娜贝尔—— “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就这蠢样。” “……不觉得很帅吗？很稀有吗？” “才、才不觉得。” “……我只有这种场合才会穿这么正式的礼服啊？你不会想象到什么别的正式场合吗？除此之外我可没机会穿成这样了啊？” “嘁。不会。” 然后斯威特总裁冷着脸走开，第二天就一大箱高级定制燕尾服送到了洛森的公寓里。 洛森：“……” 钞能力可以解决一切，是吗。 -10- 再后来他试图表述“我弹钢琴的样子如何，要知道我长大后只有在婚礼上才会弹钢琴哦，想不想再次听我弹钢琴呢”，于是霸道总裁转手又送了他一台钢琴，世界名牌，直邮公寓，上门安装。 ……理智上他清楚这只蠢兔子只是脑子里没根筋，她说不定一辈子都想和他谈柏拉图恋爱。 -11- 后来，布朗宁变成了总裁助理，布朗宁助理终于在多年的长跑后成功达成了三垒，与对方同居，迈入成人的世界。 他当然是想立刻领证把人圈住，于是叫出最好的朋友来商量，打算看看早已准备好的求婚计划还有没有能够完善的地方。 最好的朋友红着眼眶出现。 洛森开口说：“我……” “我女朋友和我分手了呜呜呜呜呜哇她说都是因为我之前在餐厅求婚太突然了让她背负太沉重了她完全没准备好呜呜呜呜哇！！！” 洛森：“……” 洛森：“抱歉，兄弟。” -12- 于是洛森陪求婚遭拒、之后还惨遭分手的朋友喝了一整晚酒。 -13- ……凌晨的时候因为宿醉他头痛欲裂地醒来，摇摇晃晃出门倒水时瞥见了沙发上女友的睡脸，意识到她这是才加完晚班回来，害怕吵醒自己就和衣在沙发上睡了。 洛森走过去，想把她抱回床上睡。 睡着的斯威特总裁抽抽鼻子：“唔，不，臭……” 洛森：“……” 洛森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翻了挺大一个白眼，但还是转身去洗了澡。 -14- 卸妆，脱鞋，洗脸，擦身体，换衣服——终于把总裁大人伺候上床后，洛森习惯性给她掖了掖被角，看着对方叽叽咕咕地团进被窝的更深处，又相当霸道地扒拉过他的枕头。 ……还是个蠢宝宝呢。 货真价实的蠢宝宝。 -15- 这么幼稚，怎么放心让她把精血分给更幼小的生命？ -16- 洛森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下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渴望生崽崽，虽说他很乐意成为她的崽崽的爸爸，也不认为自己会做爸爸会做得很差劲，但…… 最重要的，是成为她的丈夫。 -17- 成为她的丈夫，除此以外，没什么是他迫切要得到的了。 她一个人，就足够建立起他渴望的家庭。 -18- 又或者，可以再养条狗？ -19- 第二天，洛森便试着对安娜贝尔提了提孩子的话题。 对方的态度果然是—— “啊，那种东西。简直是此世之恶。光是待在他们旁边我就会产生神经痛……嗯，你问这个干嘛？” 极端消极的。 -20- 当然，洛森并不意外，更没有失望。 安娜贝尔·斯威特总裁志向远大，她的人生规划是为家族发光发热，带领斯威特财团走向宇宙第一，自身成为传奇登上金融学教科书……这姑娘早就计划好了，直到四十岁也要践行超认真工作狂的人设，大佬人设杠杠的，相夫教子绝无可能——她愿意下凡和他建立恋爱关系，从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和他约会吃饭压马路，布朗宁助理如今都受宠若惊。 -21- 不相夫教子当然ok，不生小孩也没问题，但…… “不说别的，如果去掉‘养育幼崽’的因素，蜜糖宝宝，你没想过建立稳定的……咳，家庭吗？” 安娜贝尔啊呜一口吃掉了盘子里的煎蛋。 “那是什么，”她舔着溏心说，“事业的累赘，旧时代的垃圾？” -22- 洛森：“……” -23- 当晚洛森不得不致电另一位远在另一个时区的布朗宁。 “喂，爸，我想问，呃……” “怎么了？” “……你当年和卡拉同居的时候，水滴石穿磨了多久才让她松口愿意领证结婚？” “……” -24- 自幼年时期就日常坐在沙发上散发冷气的爸爸沉默良久。大概是时隔多年再次遭遇崽崽不经意的暴击。 -25- “四五年吧。而且最终不是水滴石穿，主要是你妈意外有了你，我告诉她说，如果不能给我儿子上合法户口，我就死给她看。” -26- 洛森：“……” 洛森第二天就翻出了家里所有的套子把它们挨个扎了洞，出门一趟狂吹冷风彻底清醒后抹了把脸，又把它们打包都扔了。 -27- 女朋友完全没有结婚的想法、他也完全舍不得继续逼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28- 那就不结啊，当个非法情人。 -29- 至此，布朗宁助理彻底取消了自己所有的求婚计划，又把早就准备好的戒指藏进了洗衣机背后（安娜贝兔绝不会接触的领域）。 -30- ……然而，数周后，在斯威特总裁某商业合作伙伴与联姻对象的世纪婚礼上，他却亲眼看到安娜贝兔猛地飞出去，以离弦之箭般的姿态抢来了新娘的捧花—— 安娜贝兔满眼晶亮地抓着（抢来的）捧花看他。 再无杂念、婚礼焦虑症戒断期的布朗熊想了想。 “你缺花？” “……” 第296章 同居日常三十二 同居日常三十二 “又拒绝, 又拒绝，又拒绝” 薇薇安兰姆用力摔下了联络喇叭“你们斯威特都是无比讨厌烦人重色轻友背信弃义的混蛋” “地图炮是不对的，兰姆小姐。” 酒店街某家俱乐部的高级包厢里, 坐在她身后的尤莉卡斯威特翻过一页杂志, 同时伸手接住了那个无辜的联络喇叭。 “小姐牺牲了圣诞与新年的所有假期完成了年前的任务，她早在上上个月就在群里反复强调，上个月就把自己的签名满怀期待地改成放假中, 诸事勿扰您去打扰她时遭到了无视与拒绝，也是正常的吧。” 薇薇安“” 就是这种斯威特腔调 就是这种凡事都无比冷静衡量、半死不活的陈述句调调 “我打扰她我打扰她” 兰姆大小姐开始用自己昂贵的高跟鞋踢踹椅子腿“我会打扰到她那个阴郁宅属性浓厚到可以原地变身美少女战士的斯威特好不容易不打理她那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公务了, 在这段宝贵的假期中除了找我玩还有什么别的要紧事吗还有别的什么要紧事” 尤莉卡颇为冷静地注视她踹椅子腿。 “我正在陪您玩呢，兰姆小姐，我们不正是在您提到多次的新开的超好玩的俱乐部里热火朝天地开展假期闺蜜日常吗。” 兰姆小姐“” 兰姆小姐一脚踹飞了椅子腿。 “你只是在无比冷漠地旁观我踹凳子腿虽然意思意思接过了酒杯坐在这里但你满脸写着啊好无聊还不如回去刷漫画刷同人刷论坛催捷克产新粮谁能和你这种无趣的家伙热火朝天地开展你用这个形容词是在嘲讽我吗你用这个形容词绝对是在嘲讽我吧啊” 尤莉卡偏头躲过了飞来的椅子腿。 “兰姆小姐, 您刚刚的发言实在有失偏颇。我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去居高临下嘲讽兰姆家继承人。况且，乔治先生已经找到了第三任同居女朋友，这种情况下，我再前去他的私人住宅、潜伏在他的床底、每听到xbox的开机音乐就悄悄爬出来、曲起手指敲他的电脑椅椅背、用耳语的音量暗暗念诵四十遍别浪了快码字的一系列私人乐趣行为, 就十分不妥了。” 薇薇安“” 你的私人乐趣行为本来就十分不妥吧你平时放假都是这样放松自我寻找乐趣的吗你寻找到的乐趣只是捷克太太的眼泪吧喂 话说寒冬腊月快乐享受假期的作者本就可以快乐拖更啊, 即使没有xbox只能戴着耳机重刷银taa也不该遭受这样可怕的催更耳语吧 不，等等，刚刚的吐槽好像混进了其他次元其他角色想说的东西。 薇薇安轻咳一声“我对你的私人乐趣完全没有兴趣，但是，原来捷克那家伙找到第三任同居女友的事这么打击你” 尤莉卡面无表情“啊, 不会的。不出三个月乔治先生肯定又会被甩的。然后我就能继续去催更了。” 薇薇安你是鬼吗。 “请别胡思乱想了, 亲眼见证过乔治先生18次失恋场景、5次喝醉唱着哆啦a梦主题曲漂浮在浴缸上后, 我, 对恋爱完全没有兴趣, 只想磕c而已。” 薇薇安你果然是鬼吧。 尤莉卡掏出手机，重新点进之前的群聊里看了看“所以，我不能赞同您想在这个时间段打扰小姐的想法布朗宁法师重病，小姐需要照顾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薇薇安就更加生气了“等等，说到底，这么长时间了，那蠢蛋生病，又关斯威特什么” 尤莉卡毫无波动地划动着手指，眼球随着屏幕上弹出的信息移动。 “斯威特这边就坐着一个斯威特。我想询问您很久了。不说一直坚持用斯威特来称呼小姐我也是斯威特，您为什么这么嫌弃我，不肯在我的陪伴下开展热火朝天的闺蜜日常呢。” 薇薇安“就冲你这家伙说话时冷静到恐怖的句号” “我不明白。” “就是这点就是这种冷淡你和斯威特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 兰姆大小姐彻底抓狂了，她弯腰举起自己之前踹折的椅子，以数月前挥舞双耳花瓶的气势向墙上挥去 “无论多少次，拉斯威特来这种地方，她都会炸毛会脸红会恼羞成怒地叱责我、再露出蠢蠢欲动的好奇表情给我捧场而你这家伙只会用暗藏着啊就这只是这样啊的鄙夷眼神冷漠坐在旁边而已有你这家伙坐在旁边酒不香了美男不帅了我做什么都好像儿戏一样而斯威特斯威特她会被我逗、会被我吓到、会给我善后像只超乖的小兔子一样还有，斯威特和我待在一起时她会全程负责激烈吐槽，而我才是那个被吐槽的角色、从来不会这么费嗓子啊” 尤莉卡再次偏头躲开了挥来的椅子，并露出“啊就只是这样啊”的眼神。 薇薇安“” 这一眼让薇薇安涨红了脸，彻底炸裂，她跳着脚控诉“我就要跟斯威特玩、我要跟斯威特玩我绝对不跟你玩，尤莉卡你烦死人了” 尤莉卡好吵。 这家伙难道小学还没毕业吗。 她用小指堵了堵耳朵，冷静地带过了话题“我可以暂且假装没听到您刚才针对小姐的一切描述，但，小姐现在是有男友的人。乖巧的小兔子是别人的饲养物了，留给您的陪伴时间变少也是很正常的。” 你自己不也用了不敬的描述 “有男友、哈，有男友” 兰姆大小姐说这话时过分用力，以至于她十分不雅地从自己的鼻子里喷出了气体。 “洛森布朗宁那混蛋，他高烧重病是一周前的事了吧为什么斯威特现在还要呆在家里照顾他无法脱身啊他是什么黏糊糊的寄生物吗这么大的男人呸，男精生病了还缠着女朋友不撒手，他小学没毕业吗如果是什么成人的不可描述行为就算了，我还能高看他几眼但那怂怂的混蛋绝对只是小学鸡式黏人” “不，并非一周。” 尤莉卡的眼底落入了手机屏幕莹莹的光“准确的说，是一周零三天，据说最后一次目击小姐出现，是情人节和利昂家族的无名氏逛商场。” 薇薇安“” “哦，请放心。”瞥见薇薇安古怪的眼神，尤莉卡解释说，“小姐和对方绝没有任何暧昧，我想这一幕也没让任何人产生误会。因为，一周前的凌晨一点，我有收到小姐的短信” “处理情人节那天的全部绯闻，撇清我和利昂家那谁的关系，那谁在我这里从此就是无名氏，一定一定要表示我有正式交往对象，还有虽然是条没发完的短信，我想我大概理解了小姐的意思。” 薇薇安看了看她递来的手机。 “你理解了什么还有后面满屏的s是什么情况满屏的s最后的一段乱码是什么情况这条短信明显是什么散发着黑暗气息的求救短信吧” 尤莉卡摇摇头。 “放心，小姐没事。” 她点开下方的信息“这是布朗宁法师发给我的。” 别担心，她没事，打扰你了。但最好别再打扰我们v 薇薇安“” 尤莉卡又往上滑了滑，点开今天发来的最新信息。 晚上好，下周也请别打扰我们v 薇薇安“” 薇薇安默默拉过被自己摧残得只剩两条椅子腿的椅子，坐下，点了根烟。 “去捷克家催更吧。想看肉文。” “嗯。” 第297章 同居日常三十三 同居日常三十三 是这样的, 对某些一路挣扎在泥沼、从未体验过“顺风顺水”四字的可怜家伙来说，世间万物，总有种微妙的平衡。 譬如, 当你走运挣到大钱时，总会出现什么倒霉事件, 瞬间将你的存款清零。 譬如，当你成功买到你心仪的游戏，总会出现什么突发事件，让你完全没闲心沉迷游戏。 譬如，当你成功和阔别多年的女友复合, 眼看着对方就能顺势被你推倒在厨房地板上，但总会出现一通联络喇叭，让你不得不抽身离去。 譬如, 当你终于能拥有饲养一只可爱宠物的财力，又命运般在十字街的某家宠物店相中了一只毛发粉白渐变、后背带有醋栗色小碎花图案的萌萌垂耳兔却一回头，瞥见你女朋友那堪比镭射眼的死亡视线, 不得不艰难撕开自己扒在橱窗上逗兔子的手。 又譬如 情人节的两个星期后, 晚九点零五分 洛森布朗宁叹了口气。 又譬如，正计划从头到尾、反反复复、彻彻底底地把人吃上数十遍，用完她那晚建议的所有“礼物” 但才享用了不到两星期准确地说只有一星期零三天，四舍五入就只有一星期，再四舍五入一下就只有一天了，就被数通电话叫走，去处理某些一年也未必能发生一次的事件现在才终于结束, 得空返回自己的公寓。 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救命 所以你为什么在异国他乡开演唱会还能开进派出所呢,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半点世界知名摇滚歌星的自觉, 要突然在火锅店与不明男子斗殴，还因为把对方揍至“满地马赛克，下落不明”的程度，被警察叔叔抓走呢。 兄弟，我失恋了呜呜呜呜呜哇呜呜呜呜呜 所以你又是为什么不陪同居的女朋友、反跑去书房里闭关码肉文呢，码的还是重口道具y，一码还收不住灵感码了三万字，被女朋友发现后又被鄙视“好恶心”、继而惨遭分手，也是活该吧。 你们倒是可怜可怜我啊，我可是忍痛中止了怎样千年一遇、不、万年一遇的福利来理睬你们这种 前天凌晨刚抵达x国的派出所、费了三寸不烂之舌与广阔的精际关系保释出了亲妹妹、好一番公关操作处理了对方的事业危机与经纪人试图辞职的消极心理； 今天凌晨又奔去制止准备跳火山温泉自杀的好友、抢救下他准备扔到温泉里的xbox与某不明助理的催更短信，陪哭哭啼啼的对方喝酒喝到现在 啊，对了，酒精。 他真讨厌酒精。 就算现在的自己早已治愈了酒精过敏的后遗症，也受不了那种，又酸又辣又苦、还折腾敏锐嗅觉的液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连衣领都有点臭虽然不可能到影响理智的程度，但头还是有点疼 洛森布朗宁再次叹了口气，继而打开家门。 四天前，自己匆匆披上衣服就立刻奔赴这些诡异事件了，只来得及给熟睡昏迷的她做些基本处理。 柠檬水没有加入适量的糖分煮到恰好的温度，巧克力味的玛德琳蛋糕也还在烤箱里进行第二遍回温 离开后他试着写了不少嘱咐，时时刻刻盯着通讯工具，但无论手机还是联络喇叭都没有任何动静，短信一律显示已读不回这次回家后会遭遇什么，他实在很有心理准备。 洛森的两声叹息倒也不是沮丧或抑郁这一次，就算再被炸毛的女友赶出家门体验暴风雪，他也甘之若饴。 只是有些遗憾毕竟，对待最顶级的美食，自己只能囫囵吞枣地体会到最表层的风味，就又要再次告别了。 这就好比一口吞下失去草莓的草莓蛋糕，看着奶油化成浅白的稀水。 洛森反手重新给门锁上繁琐的防御魔咒，然后弯腰换鞋。 当他俯身时，没有绑紧的长发有几缕从肩膀上滑下，遮住了片刻的视线。 碍事。 洛森这么想，带着一点恼意鼓嘴吹了吹遮挡视线的头发，然后 他看清了鞋柜里那双安静停放的红色高跟靴。 又看清了停放在自己眼前的粉色毛绒小拖鞋。 洛森“” 洛森的视线缓缓向上。 与站在蜡烛微光中的安娜贝尔斯威特对视。 “回来了”她淡淡说，举高了自己手中的蜡烛，随手把它搁在新家门口悬浮的荆棘样烛台上，“还喝酒了。” 瞥见被洛森吹开、拂动的那缕栗色长发，她一顿，撇了撇嘴“真是孩子气。” 洛森“” 洛森“蠢宝宝” 话刚出口，身负三寸不烂之舌的精灵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面对很可能一直静静在这里守门待熊、怒火高涨的女友，应该第一时间噗通跪倒然后嬉皮笑脸叫她蜜糖甜心女王陛下把她哄好绝对不能提及“蠢”这个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为什么他自然而然就想以“蠢宝宝，等在这里干嘛，快上床休息”为开场白啊 他是忘了自己四天前仓促离开的渣男行为，与这四天内她已读不回的森然杀气吗 布朗宁法师的脑子嗖嗖嗖旋转起来，摄入体内的为数不多的酒精也被如此高速的思考一并蒸发了。 他应该他应该接下来他应该怎样才能 “什么啊。” 安娜贝尔突然说“喝醉了吗又不清醒了” “哎” 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指附上他的额头，停顿片刻，然后屈起 “嘭” 给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脑瓜崩。 “喝醉了就去洗澡，洗完澡才准进卧室。” 女友冷冷地说，转身隐入透出暖光的房间“你身上臭死了，全是廉价啤酒的酸味。醒酒汤在厨房里，自己热自己盛。” 洛森“” 奇怪，这次我可没打算进行任何伪装，她怎么可能会认为我喝醉 “快点，醉鬼，别磨磨蹭蹭的。洗漱好了就进房间。” 洛森“唔。” 面对清醒的我讨论一定会忍不住生气，所以直接自暴自弃，当成“喝醉了”来对待吗。 洛森在原地愣了几分钟，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后知后觉地弯起眼角，有点孩子气地眯眯笑起来。 “这惩罚，可真不留情。” 半小时后 荆棘操纵着毛巾小心翼翼地去除发尾的水渍，而主人自己则有些急切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安娜贝尔坐在床上，手里似乎是一本薄薄的书。 她没有拉下那层洛森为照顾她贵族习惯设计的厚重床帐，但身边却围拢着很多漂亮的枕头洛森不由得注意到，这是他更新公寓装潢后，设置在各个角落的全部枕头而且，安娜贝尔手里抱着的是洛森本设计在书架旁的小熊玩偶，垫在她背后的，则是改装后抠门精自己偷偷挪到地下室柜子里、用了数年洗得发白、却舍不得扔的旧枕头。 不过，此时的布朗宁法师没有太多心思分析这些小细节。 他被女朋友的睡裙完全夺去了目光。 安娜贝尔身上是一件长袖、高领、裙摆直直裹到脚背的超复古睡裙，看上去她似乎打算遮蔽自己身上的每一片皮肤 洛森瞥了眼她衣袖上极端繁复多层的古典蕾丝。 而且，似乎，她连手指头都不想露给他看。 但这也很正常，在那么过分的行为后，自己能被默许进入卧室，就感到十万分的庆幸了。 洛森轻咳一声，很熟练地在靠近门口的地板上自觉跪好，打算开始作深刻检讨。 “本小姐很臭吗” 女朋友再次冷不丁开口“总比你这个还不清醒满是易拉罐味道的醉鬼强吧” 洛森廉价啤酒味就算了，为什么还上升成了易拉罐味道。 “不，我没有这个” “既然我身上没有臭味，你躲这么远是干什么害怕爆炸吗” 洛森眨了眨眼。 然后他试探地、小幅度地、以做深刻检讨的跪姿，往床的方向挪动了一丢丢。 安娜贝尔没再开口，低头查看手里的书。 洛森再次往床的方向挪动了一丢丢。 安娜贝尔保持沉默。 于是洛森在电光火石之间闪现到了床边，刹那间就扯开了她的松软大靠枕达成交接工作，面不改色地伸手搂住 安娜贝尔“好臭，全是易拉罐侧边条形码的味道，你身上臭死了，坐远点，醉鬼。” 洛森懂了，能抱，但不能抱太紧。 话虽如此，从易拉罐降级到易拉罐条形码，这形容是真的过分啊。 洛森颇为遗憾地收回准备掀被子的手，洛森的荆棘又颇为遗憾地收回准备掀裙子的刺，大家一起老老实实地缩好，气息、心跳、稳定的热源与略带柔和的支撑力，充当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大号靠枕。 安娜贝尔轻哼了一声，但没说话。她的注意力似乎依旧集中在手里的书本上。 “咳，蜜糖宝” “莉莉晚上给我发消息了。”她硬邦邦地开口，“原来她的公关危机你早就搞定了，昨天就坐上了返程的飞机。我还特意去了机场。” 嘶。 “是这样的，蜜糖宝宝，捷克他失恋了，昨天我回来后正好赶上他要自杀，于是直接从飞机上施法去了火山温泉” “编。” “我一看手机他就鬼哭狼嚎说连我兄弟都不爱我，所以才来得及发了一个会晚点回来的消息后来在乌烟瘴气的酒吧我也不好给你打联络喇叭” “你继续编。” “后来忍不住了，我就想偷溜去洗手间给你发消息，结果路上遇到了一个醉醺醺的小姐姐，似乎也是失恋了，扒住我就问我她是不是性感、值不值得干柴烈火一夜情” “洛森” 精灵揉了揉自己遭到高音攻击的尖耳朵，露出一个有点局促的笑脸。 脱去异兽状态的他看上去完全回归了无害的状态，但他此时的拥抱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语气里隐隐的，让安娜贝尔完全无法用以往的眼光看待那对理应属于草食动物的尖耳朵。 过去，她喜欢亲它。 现在，她却忍不住想咬它。 “嗯，咳咳，你看，你这不就相信我说的是真事了嘛。” 洛森说，手指在她的睡裙上动了动“放心，蜜糖宝宝。我告诉那个小姐姐，她的确很性感，但一夜情不值得她，没眼光的男人更不值得她而且呢，我的女朋友比她可爱一万倍，比起干柴烈火我更想变成透明胶带，左三圈右三圈从头到尾牢牢黏住” 安娜贝兔“你快闭嘴” 洛森立刻闭嘴，还笑嘻嘻地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你、你以前可没这么直白地对我说过这些轻浮瞎话” 女友此时涨红的双颊大概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心领神会、直接把“轻浮瞎话”替换成“甜言蜜语”“你这次是搞什么你闭嘴” “已经闭了” “闭嘴” 于是，他们安静了好一会儿。 安娜贝尔似乎打定主意无视这个一回来就要搂搂抱抱、继续黏人的“醉鬼”而洛森，无法说话逗兔子的洛森，正在和别的东西僵持。 是这样的尽管女朋友此时的睡裙比中世纪的修女还要保守，但他就是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发顶的小漩涡很可爱，绕过几缕头发的耳背很可爱，微微扬起的眉毛很可爱，繁复蕾丝下露出的那一点点粉色指甲盖很可爱，身上淡淡的待在暖风魔法里被烘热的香皂的味道也 等等。 嗯 香皂 洛森低头嗅了嗅，那是完全不同于醋栗甜香的、却令他分外熟悉的、毫无添加剂的干净 “怎么啦。”安娜贝尔突然口气很坏地说，“你有意见吗，狗鼻子” “不，怎么会。” 不含精油、香薰、化学提取物，几乎没有任何有效成分、功能仅仅止于清洁的原生态超朴素自制香皂 又或者，它可以被称为，抠门精自己做自己用的穷酸皂。 同一配方同一手法，每半年制造两块，从学徒用到法师。 “我记得新浴室里专门配全了你常用的那些洗护产品，”洛森说，伸手替她挽起落下的红发，指节故意擦过她微烫的耳背，“怎么不用那些，非要用我的香皂” “你管我。”安娜贝尔继续恶声恶气，“这个新房子是我的情人节礼物，所以浴室里全部的东西都是我的，我想用哪个洗澡就用哪个洗澡” 洛森对哦，差点忘了，之前上头时直接当礼物送给她了。 “我告诉你，即便口头赠送也是受法师条约保护的，可别低估语言的魔力而且，昨天我已经顺利办到了房产转让的文件现在这栋新房子就是我的了无论法律上还是情理上就、就算你再和我分手，这栋房子和里面的家具也都是我的” 不会分手，而且不仅仅这栋房子，戒指和我自己都是你的。 “这就麻烦了” 实在想多欣赏欣赏对方骄傲的模样又因为指节碰到耳背的温度更烫更高了布朗宁法师颇为配合地唉声叹气，“现在我穷得连房子都没了，作为成年男性奋斗了大半辈子却只能借住在女朋友的公寓里，简直就是社会的渣滓” 斯威特法师更加骄傲“对吧，所以你从现在开始每月都要给我上供房租，每天都给我上供甜言蜜语，否则我就让你流落街头” 洛森“” 好家伙，我还以为会是“没关系房产持有人有两个另一个是你”的心软套路安慰我呢。 “那可真是太糟了。以后每月要上供多少房租，能不能宽容宽容啊，房东小姐” “哼，不多不少，你当法师能领到的每个月全部的薪酬。”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Ｃ 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哪家公寓的房租会这么贵 “你不用担心。”大抵是没有接到下一句捧哏，安娜贝尔悄咪咪睁开了骄傲闭上的一只眼，生硬解释“生活费水电费就由房东我来支付你的一切花销都可以找房东报销” “打住。蜜糖宝宝，你什么时候可以改掉一高兴就要包养我的奇葩爱好” “这不是包养包养才不会要求你上供全部薪酬呢” “这就是包养，只不过是被女朋友包养又名，吃女朋友软饭。” “难道你不想吃本小姐软饭吗” “” 怀里的兔子挣扎得太激烈，布朗宁法师只能仔仔细细地深思熟虑一番。 “的确想吃你软饭。”最终他非常诚实地回答，“但也想藏私房钱。” 安娜贝尔“” 斯威特法师的脸颊一点点鼓起来，头毛也一点点炸起来。 布朗宁法师立刻抢在她发飙之前收紧了抱抱。 斯威特法师的脸颊一点点扁下去，头毛也一点点顺回去。 “好啦，好啦，我们不说这个。” 洛森拖长声音“你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比你更好看的东西” 洛森立刻严肃起来“这个世界不存在比我好看的东西。” 不要脸。 他本来就是臭不要脸 安娜贝尔闭闭眼，有些狼狈地删去脑子里跳出的记忆片段“够了，我不想” 不想被你勾起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再忍不住怒气上头气你咬你打你继而被你抓住时机继续不可描述 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这混蛋“被打被撒气时立刻抓住时机开始下一轮”的套路，我可太清楚了，花费了一周零三天深入骨髓悔不当初地弄清楚了 “唔，原来你在看的是法师购物目录。” 出乎安娜贝尔意料的是，法师界第一不要脸的家伙并没有再就这个话题逗弄她。 他轻飘飘就将话题带到了另一个方向上就好像默契地赞同了她一举一动里隐含的“今晚不想提之前的事，就当作喝醉了”。 “我基本没怎么关注过”安娜贝尔听见洛森煞有介事地感叹道，“现在它已经不是杂志的形式了吗我记得之前他们很注重纸质化阅读体验，所以才会用魔法编织出” “不，只是我新买了一台购物专用的平板，为了躺在床上看。” “” “这台平板里的套装魔咒投影重编购物目录的魔法很有用，而且还能收录往期的全部目录。” “” “虽然保质期只有一个月，但我买了五十个备用。” “” 这种价格相当于防护魔法道具的东西你就当作睡前刷剧用的平板电脑用吗 真不愧是斯威特咳，不过，我倒也没资格去吐槽 洛森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按了按自己跳动的眉心，接着，转而向下，按了按 “抱歉。是我没想到，四天了还痛吗，坐着看东西不舒服” “” “你趴下来，我帮你揉揉保证什么都不做了。” “” “真的。对月亮起誓。” “” 安娜贝尔猛地转头，眼神异常凶狠地咬了他一口。 “哇，好凶。”洛森动了动肩膀，“按摩之前还要再给我回来了的回归吻安抚吗”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依旧保持着异常凶狠的眼神。 但她团坐在各种各样的枕头里，一动不动。 第298章 沉睡童话（2） 沉睡童话2 1 泽奥西斯王国, 母胎单身二十五年，洁身自好帅气非凡的安娜贝尔国王陛下，终于拥有了三位王妃。 也就是说，国王陛下终于拥有了王后备选。还是三位。 此消息一出, 几乎全大陆的年轻男女都陷入了咬牙切齿的嫉恨中。 2 更何况, 这三位王妃之前不显山不露水, 无论姓氏还是名字, 民众们都无比陌生 简直就像是突然从森林深处蹦出来的东西。 然而，根据各种八卦小报、贵族眼线透露，这三位陌生的王妃性格相异、擅长的事各有千秋、类型完全不重复不说性格, 就连外表，都是具有独特风姿的不同美貌。 住在金子宫殿的王妃a气质雍容，擅长插花与茶道；住在银子宫殿的王妃b文采斐然, 擅长读书与绘画；住在宝石宫殿的王妃c 3 “没别的特长。” 王妃c耸耸肩，往嘴里扔了一颗新鲜葡萄，“但我特别好看所以报纸都说我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国王陛下。” 他对面的国王陛下“” “他们就是嫉妒我的美貌。”王妃c吐掉葡萄皮, 一转脸便献媚地搭上国王的肩膀，“对不对，陛下那些人真坏, 就知道胡乱诽谤。” 国王陛下闭了闭眼。 这样一份找不到任何适当的形容词的顶级美貌的脸上做出比宫廷小丑还要谄媚的表情，着实令她 令她 4 “不知羞耻。” 王妃b从花园后踱出，神情淡漠。 王妃c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哗众取宠。” “故作清高。” “愚不可及” 5 令国王陛下不得不捂住自己发痛的脑袋，顺带捂住叒一次收听骂战的耳朵。 三位王妃, 三位风格各异的大帅哥, 三位被民众感叹为“哪怕随便挑一个丢出宫外漏给我们安抚我们得不到国王陛下的心也好啊”、被薇薇安公爵夫人感叹为的“极品货, 你不要就送给我”的异性一天到晚围着她转 在安娜国王看来, 这只是三只毛发特杂、嗓门特大的鹦鹉。 6 一天天，一天天，一天天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在纷杂的争吵背景音中，国王陛下万分痛苦地捂住王冠，特别希望能通过意念揉乱王冠中扎成紧紧一团的红毛。 7 安娜国王还是王储时十分独立，五岁她就被前任王后遣出宫了，一直住在宫外的王储府邸后来长大回宫做事，又养成了足够高冷傲慢的性格，以至于后宫无人会主动招惹 上任国王对待王妃们就像对待低等的仆人，所以，王妃们不可能因为争宠把自己愚蠢的算计摆到王国唯一的继承人面前。 毕竟，在王后之位十分牢固、王后势力十分可怕的情况下，后宫中属于国王的王妃，也只是上不了台面的情妇罢了。 一个足够合格的国王，就应该公私分明，把他们当作“繁衍子嗣的服务”的仆从，没有自知之明的该处理时就要处理这是父亲曾教育安娜贝尔的。 只是安娜贝尔对这些抱有激烈的抵触情绪，才让自己的后宫空了这么多年。 她没到必须繁衍子嗣的年龄，也没有闲情体会“孤高不胜寒”的感觉渴望什么温情陪伴，甚至，安娜国王没有对性任何亲密行为的需求，她长到25岁，连一点带颜色的东西都没了解过，也拒绝了解。 养王妃花的钱与精力不如投入国家建设，男人真的只会影响安娜国王工作的效率。 然而，现在。 这还是第一次，安娜国王终于意识到，哪怕好容易排除了一堆甲乙丙丁，清空王宫道路，后宫只留下三个“有身份”的王妃们事情依旧很麻烦。 王妃们之间的争宠，是多么嘈杂、无聊、令人痛苦的事。 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王妃们太好了，没有威严 还是因为对单身狗的刻板印象，觉得没谈过恋爱的就好糊弄 难道她看上去是很容易被美色迷惑的蠢货 8 的确，安娜贝尔承认，那位住在宝石宫殿的王妃着实有双比葡萄果肉还要翠绿的美丽眼睛那眼睛简直自带什么迷幻药水的漩涡 绿色，没人知道这是国王陛下最喜欢的颜色安娜贝尔那只小玩具熊的眼睛颜色，她对这个颜色实在没有抵抗力。 所以，她的确、可能、稍微承认一丢丢对他外貌的好感也无法否认，今天下午邀请他来花园吃葡萄，没抱有什么谈公事以外的期待 但，这只是爱熊及乌，国王陛下绝不可能因为肤浅的外在对异性心生喜欢。 9 除开外在，这几个备选还有什么 迫于王姐的压力，安娜贝尔这段日子不得不每隔两天轮流去到王妃们的宫殿培养感情，她也被动建立了对这三个异性的一些了解 国王陛下抑郁地发现，他们哪个都不是她的菜。 她讨厌王妃a那副绅士表皮下隐隐透出的傲气，哪个贵族面对她不都会一举一动充满极致的敬畏，王妃a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国王能看出，他对她绝没有半点敬畏之心甚至，偶尔，他说话时看着她的耳套，还会露出点逗弄宠物的意思来。 这不是因为她一来他的宫殿就会耳朵发痒吗一个指望依靠她振兴没落家族的男人还好意思暗讽她的耳套真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10 王妃b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么就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连她接近都不怎么能意识到； 要么，发现她在背后悄悄接近，他就会对她露出奇怪的表情，令安娜贝尔不适极了。 身为国王，凭什么她在自己的王宫里，却不敢直视一个侍妾的笑容，稍微瞥上几秒就会狼狈地失去组织语言逻辑的能力 11 至于王妃c 别提了。 国王最厌烦宝石宫殿中的这位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说几句就对她动手动脚，又是要搭肩又是要碰胳膊一介平民只依靠自己的美貌拿到王妃的位子，言行举止却这么轻浮无礼 国王的王妃就只是个尊贵点的情妇，哪有情妇敢捏主人脸，还笑嘻嘻评价说“好可爱”的 而就在她忍无可忍吼出以上质问后，王妃c做出了更令她气愤的反应。 12 他愣了几秒，然后一边继续捏着她的脸，一边颤抖着笑出了鹅叫声。 13 国王陛下“我要砍了你的” “别气别气，哎陛下别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鹅鹅呃，咳咳” 轻浮、粗鲁的王妃c竖起手指“更正一下，我应该是您的情夫好刺激，我还没做过情夫，您觉得我们先从偷情式角色扮演开始寻找快乐，还是” “我要砍了你的头” 14 对方没有求饶，只是眨巴了一下酷似她玩偶熊的绿眼睛。 国王陛下觉得那双眼睛绝对掺了迷幻药剂。 “砍、砍头一次记上，暂且延缓” 15 综上，这段时间的相处，实在惨不忍睹。 而王姐还就此多次催促她“进入正题，真正享用对方，这样才能展开进一步的王后甄选” 但谁知道，安娜国王在自己的王妃们身上反复体验了数次的憋屈感呢 太可恶了，心胸本该比大海还宽广的国王陛下从未如此强烈地讨厌过陌生人，还一次性就讨厌了三个，一个赛一个反感。 可神奇的是，他们在法律上已经切实成了她的专属情夫，本职就是在她的床上工作，让她得到两性方面的愉悦感。 谁想要允许他们履行义务啊以前或许喝点酒一闭眼就忍耐过去但谁要和讨厌到牙痒痒的对象探讨床第之乐 她和自己的胃过不去还是和自己的神经过不去 就算、就算他们一个赛一个美貌就算、就算拒绝了这三个人，说不定又要重新面对那乌泱泱的王后海选每天都要担心床上藏人甚至还要按照民意向女性开放机会那些在八卦小报上对她一张糊到基本看不出人脸的喝水的照片发表各种各种恐怖的言论薇薇安对我念过我还做了噩梦“想把国王陛下揉成一小只塞进x里随身携带” 16 想到拒绝和王妃进一步发展关系的未来，钢铁直女安娜贝尔，不由得眼前一黑。 17 与其反复拖延被可怕的女人睡，还不如，一咬牙一跺脚，睡养眼的帅哥 18 可行啊，如果我蒙起眼睛戴上耳套再束住双手不碰对方，就可以杜绝一切奇怪的反应，把那几个讨厌王妃当作美貌又乖巧的仆人了吧 对，没错。 就这么办。 第298章 沉睡童话（2） 沉睡童话2 1 泽奥西斯王国, 母胎单身二十五年，洁身自好帅气非凡的安娜贝尔国王陛下，终于拥有了三位王妃。 也就是说，国王陛下终于拥有了王后备选。还是三位。 此消息一出, 几乎全大陆的年轻男女都陷入了咬牙切齿的嫉恨中。 2 更何况, 这三位王妃之前不显山不露水, 无论姓氏还是名字, 民众们都无比陌生 简直就像是突然从森林深处蹦出来的东西。 然而，根据各种八卦小报、贵族眼线透露，这三位陌生的王妃性格相异、擅长的事各有千秋、类型完全不重复不说性格, 就连外表，都是具有独特风姿的不同美貌。 住在金子宫殿的王妃a气质雍容，擅长插花与茶道；住在银子宫殿的王妃b文采斐然, 擅长读书与绘画；住在宝石宫殿的王妃c 3 “没别的特长。” 王妃c耸耸肩，往嘴里扔了一颗新鲜葡萄，“但我特别好看所以报纸都说我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国王陛下。” 他对面的国王陛下“” “他们就是嫉妒我的美貌。”王妃c吐掉葡萄皮, 一转脸便献媚地搭上国王的肩膀，“对不对，陛下那些人真坏, 就知道胡乱诽谤。” 国王陛下闭了闭眼。 这样一份找不到任何适当的形容词的顶级美貌的脸上做出比宫廷小丑还要谄媚的表情，着实令她 令她 4 “不知羞耻。” 王妃b从花园后踱出，神情淡漠。 王妃c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哗众取宠。” “故作清高。” “愚不可及” 5 令国王陛下不得不捂住自己发痛的脑袋，顺带捂住叒一次收听骂战的耳朵。 三位王妃, 三位风格各异的大帅哥, 三位被民众感叹为“哪怕随便挑一个丢出宫外漏给我们安抚我们得不到国王陛下的心也好啊”、被薇薇安公爵夫人感叹为的“极品货, 你不要就送给我”的异性一天到晚围着她转 在安娜国王看来, 这只是三只毛发特杂、嗓门特大的鹦鹉。 6 一天天，一天天，一天天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在纷杂的争吵背景音中，国王陛下万分痛苦地捂住王冠，特别希望能通过意念揉乱王冠中扎成紧紧一团的红毛。 7 安娜国王还是王储时十分独立，五岁她就被前任王后遣出宫了，一直住在宫外的王储府邸后来长大回宫做事，又养成了足够高冷傲慢的性格，以至于后宫无人会主动招惹 上任国王对待王妃们就像对待低等的仆人，所以，王妃们不可能因为争宠把自己愚蠢的算计摆到王国唯一的继承人面前。 毕竟，在王后之位十分牢固、王后势力十分可怕的情况下，后宫中属于国王的王妃，也只是上不了台面的情妇罢了。 一个足够合格的国王，就应该公私分明，把他们当作“繁衍子嗣的服务”的仆从，没有自知之明的该处理时就要处理这是父亲曾教育安娜贝尔的。 只是安娜贝尔对这些抱有激烈的抵触情绪，才让自己的后宫空了这么多年。 她没到必须繁衍子嗣的年龄，也没有闲情体会“孤高不胜寒”的感觉渴望什么温情陪伴，甚至，安娜国王没有对性任何亲密行为的需求，她长到25岁，连一点带颜色的东西都没了解过，也拒绝了解。 养王妃花的钱与精力不如投入国家建设，男人真的只会影响安娜国王工作的效率。 然而，现在。 这还是第一次，安娜国王终于意识到，哪怕好容易排除了一堆甲乙丙丁，清空王宫道路，后宫只留下三个“有身份”的王妃们事情依旧很麻烦。 王妃们之间的争宠，是多么嘈杂、无聊、令人痛苦的事。 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王妃们太好了，没有威严 还是因为对单身狗的刻板印象，觉得没谈过恋爱的就好糊弄 难道她看上去是很容易被美色迷惑的蠢货 8 的确，安娜贝尔承认，那位住在宝石宫殿的王妃着实有双比葡萄果肉还要翠绿的美丽眼睛那眼睛简直自带什么迷幻药水的漩涡 绿色，没人知道这是国王陛下最喜欢的颜色安娜贝尔那只小玩具熊的眼睛颜色，她对这个颜色实在没有抵抗力。 所以，她的确、可能、稍微承认一丢丢对他外貌的好感也无法否认，今天下午邀请他来花园吃葡萄，没抱有什么谈公事以外的期待 但，这只是爱熊及乌，国王陛下绝不可能因为肤浅的外在对异性心生喜欢。 9 除开外在，这几个备选还有什么 迫于王姐的压力，安娜贝尔这段日子不得不每隔两天轮流去到王妃们的宫殿培养感情，她也被动建立了对这三个异性的一些了解 国王陛下抑郁地发现，他们哪个都不是她的菜。 她讨厌王妃a那副绅士表皮下隐隐透出的傲气，哪个贵族面对她不都会一举一动充满极致的敬畏，王妃a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国王能看出，他对她绝没有半点敬畏之心甚至，偶尔，他说话时看着她的耳套，还会露出点逗弄宠物的意思来。 这不是因为她一来他的宫殿就会耳朵发痒吗一个指望依靠她振兴没落家族的男人还好意思暗讽她的耳套真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10 王妃b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么就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连她接近都不怎么能意识到； 要么，发现她在背后悄悄接近，他就会对她露出奇怪的表情，令安娜贝尔不适极了。 身为国王，凭什么她在自己的王宫里，却不敢直视一个侍妾的笑容，稍微瞥上几秒就会狼狈地失去组织语言逻辑的能力 11 至于王妃c 别提了。 国王最厌烦宝石宫殿中的这位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说几句就对她动手动脚，又是要搭肩又是要碰胳膊一介平民只依靠自己的美貌拿到王妃的位子，言行举止却这么轻浮无礼 国王的王妃就只是个尊贵点的情妇，哪有情妇敢捏主人脸，还笑嘻嘻评价说“好可爱”的 而就在她忍无可忍吼出以上质问后，王妃c做出了更令她气愤的反应。 12 他愣了几秒，然后一边继续捏着她的脸，一边颤抖着笑出了鹅叫声。 13 国王陛下“我要砍了你的” “别气别气，哎陛下别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鹅鹅呃，咳咳” 轻浮、粗鲁的王妃c竖起手指“更正一下，我应该是您的情夫好刺激，我还没做过情夫，您觉得我们先从偷情式角色扮演开始寻找快乐，还是” “我要砍了你的头” 14 对方没有求饶，只是眨巴了一下酷似她玩偶熊的绿眼睛。 国王陛下觉得那双眼睛绝对掺了迷幻药剂。 “砍、砍头一次记上，暂且延缓” 15 综上，这段时间的相处，实在惨不忍睹。 而王姐还就此多次催促她“进入正题，真正享用对方，这样才能展开进一步的王后甄选” 但谁知道，安娜国王在自己的王妃们身上反复体验了数次的憋屈感呢 太可恶了，心胸本该比大海还宽广的国王陛下从未如此强烈地讨厌过陌生人，还一次性就讨厌了三个，一个赛一个反感。 可神奇的是，他们在法律上已经切实成了她的专属情夫，本职就是在她的床上工作，让她得到两性方面的愉悦感。 谁想要允许他们履行义务啊以前或许喝点酒一闭眼就忍耐过去但谁要和讨厌到牙痒痒的对象探讨床第之乐 她和自己的胃过不去还是和自己的神经过不去 就算、就算他们一个赛一个美貌就算、就算拒绝了这三个人，说不定又要重新面对那乌泱泱的王后海选每天都要担心床上藏人甚至还要按照民意向女性开放机会那些在八卦小报上对她一张糊到基本看不出人脸的喝水的照片发表各种各种恐怖的言论薇薇安对我念过我还做了噩梦“想把国王陛下揉成一小只塞进x里随身携带” 16 想到拒绝和王妃进一步发展关系的未来，钢铁直女安娜贝尔，不由得眼前一黑。 17 与其反复拖延被可怕的女人睡，还不如，一咬牙一跺脚，睡养眼的帅哥 18 可行啊，如果我蒙起眼睛戴上耳套再束住双手不碰对方，就可以杜绝一切奇怪的反应，把那几个讨厌王妃当作美貌又乖巧的仆人了吧 对，没错。 就这么办。 第299章 沉睡童话（3） 沉睡童话3 1 万幸的是, 当国王陛下顶着满脸“虽然有点对不起王妃们但这是例行公事没办法”的表情，向侍女长表达自己的需求后，遭到了坚定的拒绝。 “不为什么。” 侍女长兼王姐尤莉卡斯威特冷冷道“我不能容许泽奥西斯王冠的威严遭到弱智的侵犯, 也不能容许您成为弱智。” 安娜国王起初并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相反, 国王陛下只是因为她又一次称呼自己“弱智”而生气虽然自从被侍女长半逼迫着开始甄选王后, 侍女长就各种隐喻批判她“弱智”无数次, 但这可是基本的国王威严问题 直到闻讯而来薇薇安公爵夫人往国王的脸上扔了一本册子。 “你给我好好看着” 2 国王陛下拿下自己脸上的册子, 十分不服气。 她想开口叱责公爵夫人侍女长就算了, 怎么她也开始不敬重自己国王的威严虽然以前薇薇安公爵就不怎么敬重，但好歹还有个表面样子呢 但安娜国王身患“只要看到装订完好的书籍就忍不住超级认真看完”的学习癌, 在开口叱责之前，她还是忍气吞声地翻开册子，阅读第一页。 3 “这、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这、这这种事情不要啊绝对不要” “我感到心灵都被恶臭的污泥玷污了” “” “” 4 四分钟后, 原地弹射、继而捂脸的国王陛下默默捂着脸走回去，蹲下来摸索自己刚刚激动丢开的小册子。 没摸到。爪子在墙缝上徒劳且无助地刨刨。 侍女长默默走过去，蹲下, 把册子捡起，塞进国王乱刨的爪子。 国王“” 国王“咳，谢谢。” 5 第二天早上，国王陛下顶着两只黑眼圈出现在薇薇安面前，并讨要了这本册子的全套。 6 人生第一次看小黄书还是出于“必须吸取知识这样才能更好地使用王妃更好地甄选王后”这种高大上目的 国王此次的阅读感受刺激、新奇且兴奋无比。 深夜，结束了一天的公务后窝在自己的寝宫里, 拉着厚厚的帘帐，点起带着花果甜香的蜡烛阅读小黄书的氛围感与仪式感都十分到位了。 安娜贝尔翘着腿趴在床上, 津津有味地翻过又一页不堪入目的画面, 还不忘对紧紧揽在胸口、看书时用来垫下巴的玩偶熊发表意见“你也觉得很无聊对吧不也觉得很不堪入目对吧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恶心哈哈哈哈天呐这个姿势真的不会吐出来吗” 虽然是一点不像正常少女, 毫无期待满是负面看法的点评就是了。 7 怀中的玩偶熊并没有回应。 安娜贝尔也不在乎它的回应。 她快乐地眯了眯眼睛，把盖在腰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一举蒙住自己的头，与怀中的玩偶熊。 只有独自和这只玩偶待在寝宫中，她才能自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国王不能出现趴姿，有失威严；25岁的女人也不能抱着玩偶在被子里翻滚，这只会让旁人把她看作不独立不自重的幼稚鬼吧。 真不想让任何人窥见这明明，她只要这只从七岁起就陪在身边的玩偶熊就好。 8 是的。 不论王妃a嗓音多么动听，不论王妃b才华多么横溢，不论王妃c拥有多么瑰丽璀璨的美貌 名为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女孩的初衷从未变过，她不希望任何人冠以“唯一伴侣”的身份进入自己的寝宫，分享自己的玩偶熊。 无论哪个王妃，她都很讨厌。 优点与缺点那么相辅相成、鲜明无比，他们的脸与性格仿佛就是天生设置来讨女人喜欢安娜贝尔有种古怪的直觉，似乎她的王妃们只是隐隐罩着什么薄雾的傀儡。是一些片面的影子。是替代物。 所以，无论哪个王妃，她发自内心都不想，不想 9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在被子里低下头，脸颊贴了贴玩偶的脸颊。从小到大，她每当遇到不开心的事都会这么做。 握在手中的玩偶被蹭出了一个近似于歪头的可爱角度。 安娜贝尔被莫名可爱到了。 于是，今晚，她自然地对它嘟哝出它的名字，语气撒娇般柔软。 10 “布朗尼，他们都好烦。” 11 名为布朗尼的玩偶依旧没有回应。 怎么可能回应呢 这只玩偶那双被针线缝得歪歪扭扭的绿色纽扣眼其实已经褪色了不少，边缘处显出金属的锈迹，双爪双脚都分布着线头，肚子侧面的布料已经被磨得趋近于透明，能看到棉花。 哪怕它拥有一个代表巧克力蛋糕的可爱名字。 这样一只破旧的玩偶，当然不可能给出任何回应。 但，这样一只破旧的玩偶 就是泽奥西斯国王最珍贵的宝贝。 12 “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的。我管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是美丽还是丑陋没有谁能进入我的寝宫，没谁能抱你” 安娜贝尔嘟哝着“那些王妃我一个都不喜欢他们讨厌死了人类为什么非要寻找伴侣呢就不能独自一个快快乐乐的” 她抱怨了一会儿讨厌王妃们的种种事迹，抱怨了一会儿小黄书里夸张恶心的行为，又抱怨了一会儿婚姻与爱情的存在，兴致勃勃且习以为常地，对玩偶演绎着这场独角戏。 对玩偶说话或许很容易，但十年如一日对玩偶说话、把玩偶当成陪伴着自己的另一个生命 不是孩童，就是太寂寞了吧。 13 因为浸泡得太深太长，甚至不懂得孤独为何物，孩子般快乐地沉浸在这份寂寞里，还想要继续沉浸得更深更长。 他人只会觉得她病入膏肓吧。 但，布朗尼永远不会这样的眼光看她。 因为它是 14 它真的，是活着的。 安娜贝尔就是知道，非常简单就能明白就像她能轻易看穿王妃们僵硬的设定，感到古怪。 15 “什么啊，人类真是麻烦。” 国王陛下陷入沉眠后的一小时，她紧搂在怀中的玩偶熊，动了动。 先是艰难地对天抻出两只脱线的棉布肉垫，然后费劲使用还没断的棉线，牵动着脑袋一点点探出，把两只棕色的圆耳朵分别挤出国王睡裙领口的蝴蝶结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这才摇摇摆摆的，晃着双爪与脑袋，站在了国王的枕边。 床单与丝被都又滑又软，国王铺散在枕上的红发更是细软无比，还带着无数天生的小卷，想必只要屈起手指就会被她的头发缠住 16 烦死熊了，感觉就像站在沼泽地。 17 人类的头发与床上用品为什么不能为玩偶的布爪子考虑一下呢 它只艰难摇晃了一会儿，就决定放弃站立，重新一声“啪叽”坐下了，还陷进了弯弯绕绕的红发里。 半晌，玩偶熊举起双爪，向后住枕套的荷叶边，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每天晚上都要做这么一套剧烈运动我迟早会散架蠢货国王，身为主人为什么不能为快报废的破玩偶考虑一下” 这么说着，它越想越气，回身“嗒”一下拍了拍国王熟睡的侧脸。 “站起来固定就很艰难了，为什么每次还抱得这么紧你再抱你再抱” 18 被拍击的国王并没有反应。 每晚抱着这只玩偶熊睡着的她都会进入那座梦境森林，见到那位玩偶师，全身心地沉浸在童话般的睡眠中 所以，这时候什么动静都不会惊醒她，闭眼的国王就像中了童话里的魔咒。 更何况，是被连兔爪力道都不如的玩偶拍击 19 玩偶熊、或者说是寄宿在玩偶熊中的玩偶师他气愤地拍了几下，但越拍越泄气，于是他慢慢收回爪子，重新向后撑住荷叶边。 片刻后，再次忧郁地叹了口气。 20 玩偶熊的名字是布朗尼，起源于巧克力蛋糕，是旁边枕头上这个蠢货国王起的名。 布朗尼向寝宫的烛台做自我介绍时一般用“18岁”来介绍自己因为，从七岁到二十五岁，它陪伴了这个蠢货国王18年，也正式拥有“布朗尼”这个名字，18年。 以“玩偶师”那个人类身份，在梦境中做事，给容易做噩梦的蠢货主人开辟道路、保驾护航，也过了18年。 21 玩偶熊其实不喜欢布朗尼这个名字，太甜了，还是它自己给自己起的“玩偶师”名字帅。 但，嘛，怎么办呢，再嫌弃自己的名字也不可能更换吧 22 想到这，布朗尼再次沧桑地叹气。 它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很老很老了。 今年它的实际年龄是唔，布朗尼不记得自己今年多少岁，它是头历史悠久、几经辗转的破烂二手熊，落入安娜贝尔斯威特手里之前，服侍过不知多少个主人 再被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抛弃。 23 它记不清自己是从哪一年正式成为二手熊，也记不清自己是从哪一年正式成为破烂的左右，被主人们抛弃的理由也没什么新意 一开始是，“宠物咬坏了”、“小孩画脏了”、“男友觉得幼稚”、“怕给来拜访的朋友看到”、“这个年龄不能再喜欢玩偶，是时候该长大了否则怕自己在其他人眼里丢面子” 于是之后顺理成章地变成“纽扣都脱开了，好丑”、“线头漏出来了，难看”、“这个棉花也太脏了，不卫生”、“要洗还要补，反反复复折腾多少遍啊，浪费钱”、“爸爸又在下水道里捡破烂给我，我不要这个垃圾，要xx家的新款” 24 当然，这些理由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不喜欢了。” 25 布朗尼并不责怪自己之前的每一个主人。 的确，就自己这样老旧、肮脏、不会咔咔转动、连眼睛都不是漂亮玻璃珠而是生锈纽扣眼的破烂玩偶不讨人类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 被一次次地优先抛弃，也在意料之内。 当然，被抛弃的感觉并不好。一次次被抛弃的感觉更糟糕。话说人类们就不能换个丢弃地点吗，以前好歹还能待在有垫布的纸箱里，现在却一次次被丢进盛放厨余垃圾、流浪动物尸体的大型臭味源角落啊 如果不是它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能力，早就变成一滩碎布了。 26 大概是第一百零二次被抛弃时，布朗尼跌在下水管道里被污水反复冲刷，正无所事事地数鱼刺玩，却眼前一黑，发现自己可以潜入许多人类的梦境。 起初它只能以现实中玩偶的姿态，匆匆掠过梦境。 它发现梦境经历得越多，就越能熟练控制梦中的自己。 后来，能力越来越自由，所获得的力量越来越大，它建起了梦境森林，帮助更多的人类走出噩梦，从而获取更多的力量这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渐渐的，在梦中，他甚至能以人类的形态自由行走了。 玩偶师由此诞生。一个玩偶熊非常自豪，自认非常帅气的角色。 随着玩偶师的诞生，它在现实的能力也变多了。 能够说话，能够行走虽然一切都只能发生在人类入梦后的夜晚、虽然用布缝的肉垫给自己漏开的肚皮填棉花太困难了 但到底，玩偶熊还是一点点、一点点地把自己清洗、修补了起来。 一团散发着臭气的破烂做好优秀的自我管理工作，最终变成一团散发着稍清淡的臭气、能走能跑的破烂这实在非常励志了。 它的食物就是针线，它的水就是棉花，它的熊生理想是进入贵族豪宅的洋娃娃屋里躺平伺候有钱小姐，它一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处线头开裂就会在梦里犯病，敲桌表示自己“穷得无与伦比，日子过不下去了”。 27 嗯，熊生艰难，需要发泄，时不时地精分也没办法嘛。 28 后来，有一天，它在梦里遇到了一只奇怪的兔子玩偶。 梦境里变成玩偶的，都是现实中的小孩这只兔子玩偶陷在非常、非常可怕的噩梦里，无论玩偶师怎么带领它，都无法将它彻底救出来。 每一晚，玩偶熊都会看见玩偶兔。 可怜兮兮的，小孩听上去顶多五岁，挣扎在满是泥浆的噩梦里，哭得抽抽巴巴，声音又尖又细。 可是，哪怕是这样的她，看到玩偶师跳进沼泽来救自己，还会止住抽泣，小声地道歉，说对不起，没关系。 玩偶熊想把她带出去。 它从没这么迫切地想把这个孩子带出她的噩梦但它实在是没办法了，最好只好直接问 有什么，是我可以在现实中帮助你的吗 29 小兔子玩偶躺在池塘边，哆哆嗦嗦地抖去长耳朵上腐臭的黑泥。 她怯怯瞧了它一眼。 我想要一头熊。每天晚上都能抱着睡觉的玩偶熊。如果有玩偶熊陪着，我肯定就不会做噩梦了每个小女孩都有玩偶熊，但我没有 30 玩偶熊就此陷入了空前的烦恼。 毕竟现实里的它只是团棉花，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玩偶师啊 31 理智上，玩偶熊知道五岁的人类幼崽绝对不会想要自己这么一只在垃圾堆里讨生活的二手玩偶话说“充当她要求的礼物自己跑过去享受美好生活”的想法，面对这么一个小家伙，自己都觉得无耻 情感上，它拒绝给自己那些光鲜亮丽、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傻叉同族拉关系。 干嘛啊，出生点就在大公司制造厂，平生只躺过丝绒垫子，举目望去只有崭新的玻璃橱窗与甜牛奶味道的教养良好的小孩 那些连话都不会说的破熊的条件已经好太多了吧，它干嘛要上赶着给它们本就光辉灿烂的熊生锦上添花 而且它拒绝承认有熊比它更棒更帅气虽然这是事实但它一点都不喜欢甜牛奶味的主人，它喜欢甜醋栗味的呸，它什么主人都不喜欢，它只爱有钱小姐娃娃屋的绒垫与梳子 32 不过，最终，玩偶熊还是妥协了。 梦境森林里的玩偶兔哭得太惨了，简直就是个烦人的哭宝宝，它再也不想听到那又细又轻的抽噎了，烦得无所不能的玩偶师都心情焦躁。 33 玩偶熊半夜偷偷摸摸潜进商店，绑架了一只干干净净、眼睛是超级好看的苍蓝色玻璃珠的米色长毛抱抱熊。 别跟一只生活在垃圾堆里的二手玩偶提劳什子人类道德，为了达成目的偷窃一只玩偶罢了，反正它身上的破烂缺点不嫌少。 既然已经偷了一只玩偶，一不做二不休，玩偶熊还咬下了商店里的一小卷丝带，把那只玩偶绑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挨到了自己背部的一小块，新玩偶弄脏了一点点，应该不要紧吧。 玩偶熊绑着它，一点点的挪动脏兮兮的肉垫，往在梦中打探出的住址走。 34 它太小了。 人类的世界也太大了。 而且，只有人类世界陷入沉睡的深夜，才拥有行走的能力。 于是，拖着那只新玩偶，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肉垫里费了好大功夫才补上的粉红色丝线再次被磨破，久到它肚子里的棉花再次掉了出来，不得不往破开的缝里填补螺丝钉与汽水瓶盖，以此挡开可能会钻进来的虫子与老鼠。 35 最终，玩偶熊抵达了一栋非常华丽的府邸不，比它曾经历过的最有身份的主人公爵夫人的贴身女仆的女儿住过的府邸还要气派 王室的府邸 这是宫殿吧 看来，玩偶兔子在现实中是个不得了的贵族的女仆的女儿啊。 36 如果说来的路上玩偶熊还有那么一丢丢“玩偶兔子那么蠢，现实中说不定会看中我做她的熊呢”期待 但带着满肚子泛黄的棉花、螺丝钉与汽水瓶盖站在这样洁白美丽的宫殿前，它那点点期待已经完全被打消了。 玩偶熊很老成地叹了口气，然后拽过那只白色小熊的耳朵，把它一点点拖向了仆人房的小窗口。 37 这座宫殿太大，它又拖了三个晚上，才找到仆人房的位置，把熊拖到门口。 最后一个夜晚玩偶熊甚至没力气去梦里安抚那只蠢兔子了。 它一屁股坐在门垫上，废熊般瘫了许久，最终踹了一jio那头可恶玩具的头，以一个脏兮兮的爪印结束了这段傻瓜般的旅程。 不想去看第二天小女孩“哇塞门口有头熊”的烂俗惊喜，许久后，玩偶熊重新起身，晃晃悠悠地，寻找这个迷宫般的破烂宫殿里的出口。 38 但它刚转过第一个拐角，就被猛地抱住了。 39 深夜十一点，做噩梦后惊醒，害怕得哭到睡不着又不敢让仆人发现、于是出来躲着仆人哭的安娜贝尔王储，抹了抹自己哭红的眼睛。 “会走路的熊”她惊喜地说，“好帅气” 40 玩偶熊“” 玩偶熊立刻原地坐倒。 七岁的安娜贝尔王储“咦幻觉但不管了哇塞是玩偶熊巧克力色的玩偶熊好可爱” 玩偶熊“” “像布朗尼蛋糕一样毛茸茸的好可爱这是什么，绿纽扣做的眼睛好漂亮” 玩偶熊“” 41 于是，不知为何，结束一段傻瓜般的旅程后，玩偶熊被一只七岁的人类幼崽抱走了。 它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刻起就认真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眼瞎，但它没有证据，对方的琥珀色大眼睛比糖果还剔透明亮。 第300章 沉睡童话（4） 沉睡童话4 1 从满是泥浆与烂菜叶气味的垃圾桶桶盖, 到洋溢着玫瑰与百合味道的丝绸绒垫，原来只需要短短一天。 包括得到一个寓意巧克力蛋糕“超级好吃、但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仆人、这是个秘密”的童稚名字，在它的熊生计划中, 这本应是需要花费四十年才能实现的重大阶级跨越。 而且, 原来，那个在梦里哭哭啼啼的蠢兔子，真的是位特别特别高贵的小女孩, 她的卧室起码有两百个它那么宽没详细算过, 或许是三百个。 2 当然啦, 见多识广、智慧非凡的玩偶熊完全没有“美梦成真”的感觉 作为一头热衷于思考熊生的玩偶，它发自内心地认为, 自己的主人，又瞎又蠢。 见面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偷偷摸摸抱着它躲在床底下吃巧克力蛋糕还特别正经地对它说了好多遍“嘘保持安静”、当天晚上就把它带去了浴缸里抹泡泡、还给它枕花香味道绒垫 以它做那么多年玩偶熊的经验, 也没见过这样积极的“宠爱”。 正常的玩偶与主人之间应当保持着每隔两天抱一下的安全距离 正常被贵族小姐饲养的玩偶应当只需要躺在洋娃娃屋里发呆 正常的主人才不会蹭它一脸黏黏糊糊的巧克力, 企图用醋栗香味的沐浴露熏死它, 睡着后再无意识把它从垫子上拉扯下来、死死抱进怀里呢 至于瞎 这个小女孩当然瞎, 玩偶熊完全看不出自己有被反复抱紧、每天起码夸奖二十遍“哇好可爱”的必要说实在的，人类这种生物真是太不知廉耻了, 夸就算了还要再埋脸蹭个二十次, 是以为熊听不见吗 3 熊听得见 别埋了 4 没错，玩偶熊崭新成为“布朗尼”的抱抱熊不知为何，在它作为一头玩偶诞生意识的一开始，就有了很奇怪的个性。 它不喜欢和人类抱抱。 它不喜欢和人类蹭脸。 它更不喜欢向人类卖萌对那些故意做出歪头或鸭子坐的姿势的同族熊们，布朗尼完全嗤之以鼻。 虽说这不爱抱抱的个性作为玩偶而言实在太奇葩，但经历过多个主人, 布朗尼完全不觉得虚假营业有什么问题退一万步, 绒毛丑得像泥巴球球的玩偶, 也不会面临“该如何逃避主人对我的过度亲密”这种烦恼吧。 5 想不到，在达成“成为贵族小姐的熊”理想后，同时拥有了“主人总把我死死抱住各种贴贴，她真的好烦怎么办”的烦恼。 熊生就是这么变化无常。 布朗尼毫无办法，身为不会动的玩偶，它的一切小手脚只能在主人陷入梦境之后展现然而，无论是在现实里抬起棉布爪子拍打几下对方的脸，还是在梦境里撸着兔子玩偶的毛治愈心情，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为什么这个贵族小主人只抱我 她没有洋娃娃屋吗我想睡她的洋娃娃屋，让我睡她的娃娃屋 我不想睡在她睡裙领口的蝴蝶结里我也不想贴着她的红头发睡觉 6 身为一只垃圾玩偶却讨厌自己撞大运才遇见的有钱主人 布朗尼如此苦恼了一年，但还是解决不了自己的心理状态。 它就是没办法放平心态、把她当成过去的其他主人一样刻意讨好；它就是想在她每一次贴过来蹭脸、每一次收紧双臂拥抱时大喊大叫。 而且，都过了一年，怎么她还没露出厌烦的表情，把它扔回垃圾桶盖下呢。 7 好烦。 绿纽扣被擦亮了，爪子上的丝线也被换成了新棉线，她用来重新填充它肚子的棉花又软又白 被呵护成这么娇贵的样子，再扔进垃圾堆里，肯定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最重要的圆耳朵也是，那层我好不容易缝上的塑料补丁都更换成了熏香的浅色布料喂，你觉得这东西能抵御下水道里的老鼠撕咬吗，大小姐 8 新主人真的好烦。 哪有这么养玩偶的，被这么爱护，哪个玩偶能做好“总有一天会被再次抛弃”的心理觉悟啊。 9 最终，布朗尼只能决定再也不称呼这女孩为“主人”了，它开始喊她“喂”、“笨蛋”与“蠢兔子”泄愤。 蠢兔子今年八岁了。是时候把它丢掉了吧 蠢兔子今年九岁了。是时候把它丢掉了吧 蠢兔子今年十岁了。它为什么还没被丢掉 蠢兔子今年十一岁了她上学后，我肯定就会被放进什么储物箱里了。也是时候了。谁十一岁还整天抱着玩偶睡觉 紧接着，安娜贝尔斯威特年满十二岁。 午后，布朗尼坐在她小书桌的烛台旁，保持着歪头姿势，思考着“今年差不多应该告别了吧”，却突然再次被抱了起来。 “我们要搬家啦，布朗尼。” 小主人轻快地说，把它塞进一只大大的手提箱。 10 箱子“咕噜噜”转了许久。 它能感觉到石子与花草在轮子下咕噜噜转动。 马的嘶叫声、人类的说话声、灰尘、风与逐渐拉开的金属摩擦声听着像是某扇精雕细琢的大门 蠢兔子要去哪儿不会被拐了吧 布朗尼满怀忧心地想，然后就听见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头顶的拉链被缓缓拉开。 “委屈你在这里待一会儿。” 安娜贝尔压低嗓音，对着藏在手提箱的玩偶说“没办法，我必须参加王姐的成年舞会，过几天我们才能回家” 小小的玩偶被她抱到了窗台边，藏进厚重窗帘的褶皱里。 而布朗尼清晰地看见，窗下庄严辉煌的尖顶、尖顶下绚烂夺目的宝石窗、窗下灯火通明的舞会与 11 这地方，是王宫。 “你一定要躲好。”主人小声嘀咕，“这里可不是府邸万一被父王发现” 12 而它的主人，是王储 13 布朗尼感觉自己要不会思考了。 虽然它本来就应该不会思考 但、但它以为它还以为这么幼稚的这么孩子气的十二岁还会在睡梦里缩成一团的、小小的女孩 王储 王储 开什么玩笑 蠢兔子这种连“母亲派来的管家无理辞退了家庭教师”都要躲在被子里和它哭好几天的生物，将来迟早会死在王位继承战争里吧 又蠢又弱又爱哭的家伙别说戴王冠了，走近王座都会被那些豺狼虎豹绊倒 等等，这么一想，蠢兔子每到深夜才能来看我，每次与我互动都偷偷摸摸仿佛做贼的理由就顺理成章了我的确没见到她的任何朋友她没有娃娃屋缝补我时都是自己学然后自己躲在被子里做而且，她五岁时深陷的噩梦我记得，这个国家的王储，五岁就被王后迁出了王宫“独立生活”没错，能对上，再结合梦境里知道的 14 十二岁的安娜贝尔公主殿下并不知道，自己的玩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中。 总而言之，别的不管。先想办法帮她把王位稳住。 而且她的玩偶很快就异常果决地抛开一切，拟定了行动总方针。 15 时间过得飞快。 公主殿下十四岁时，只能保持一个姿势躺在蕾丝绒垫上，却比谁都更操心国家大事的玩偶，终于取得了成果。 就像捏造梦境里的那位玩偶师。 它发现，自己竟然可以 通过梦境，联结现实，凭空捏造出会说话、能走路、有手有脚的角色。 16 譬如忠诚的仆人，譬如献媚的小人，又譬如漂亮的美女。 只要通过梦境，加上设定，“嘭”一下，它们就立足于现实了。 宛如傀儡。 17 然而，它并非出于恶意使用这种能力，事实上，玩偶熊并未察觉到，自己自某天起突然拥有的梦境能力发展得越发诡异、恐怖 待在梦境深处，作为玩偶师创造、调整着指尖的角色，再操控它们在现实中的一举一动名为布朗尼的玩偶，只是很单纯地感觉到快乐。 不过是能通过梦境创造出玩偶罢了。 它自己也是玩偶，造出长得像人类的玩偶去帮蠢兔子的忙，有什么问题呢 哦，的确有。 唯一的问题是，操控这些东西也太费力气了，布朗尼没办法在现实里同时掌握自己捏出的角色毕竟，这些傀儡压根就没有实体，用力过猛就会漏气要知道它自己在现实的白天里连说话都办不到要想完全控制住它们、做到不露马脚唔 不行。 18 布朗尼苦恼了许久，也为此研究了许久。 每晚每晚，当蠢兔子进入梦乡它都会挣扎着爬出那个过于紧的拥抱，坐在枕头上，沧桑无比地揪住自己的毛绒耳朵，纽扣眼呆呆地注视着梦境，在虚空中调试自己的傀儡。 毕竟，它的终极目标可不是能动能跳能唱歌而是智勇双全聪明无比能引导蠢兔子顺利坐上王位 19 然后，某一天，布朗尼成功了。 它突破自己能力的极限，捏造完善并掌握了三个角色 骑士，可以帮助蠢兔子在贵族中交朋友，要知道为了捏造它的家族背景布朗尼揪秃了自己的右耳朵毛； 谋士，足够忠诚也足够冷漠狠心，为了让它拥有最高的人类智慧布朗尼翻山越岭潜入了王宫书房，为了读懂那一本本的大部头揪秃了自己的左耳朵毛； 商人，这个角色布朗尼费了最大功夫去捏造，毕竟商人的任务是给蠢兔子赚钱铺垫资本，而且，万一她被兄弟姐妹赶下台了，这个角色还要为她安排后路为了塑造出在人类世界里超凡的交际能力与死不要脸的韧劲，可怜的玩偶烦得呜呜直叫 20 谁让它的主人是王储 作为一只玩偶，想切实帮到主人就必须要学习成为国王学习操控能成为国王的三个不同类型角色学习 21 “布朗尼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我感觉好久都没和你说话” 然而，就在布朗尼终于成功的第二天，蠢兔子又鬼鬼祟祟地把它抱出来，拉开窗帘。 “但没关系” 她抱着熊，特别骄傲、大气地对着窗户一挥手“从今天起，我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了从今天起我们就可以住在世界上最大的寝宫里了想偷偷说多少话说多少话哈哈哈谁让我的兄弟姐妹那么废物他们都干不过哈哈哈哈废物” 布朗尼“” 布朗尼的纽扣眼睛里倒映这位国王头顶金光闪闪、缀满宝石的王冠。 而戴着如此庄严东西的安娜贝尔陛下低下头。 “咦。” 她举起玩偶“布朗尼，你头怎么秃了” 布朗尼“” 22 不知为何，安娜贝尔陛下从自己玩偶的纽扣眼睛里读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有那么一瞬间警惕了一下，就像感应到危险的小动物但，捏捏手上的玩偶，国王陛下随即甩开了这丝警惕，笑眯眯地重新贴了过去。 然而，当晚，梦境中的兔子玩偶，肚皮就被吸秃了。 第301章 沉睡童话（5） 沉睡童话5 1 于是, 当21岁的安娜贝尔陛下踌躇满志、大刀阔斧地对王国展开自己的经济改革时，升任为“泽奥西斯国王最珍爱玩偶”的布朗尼彻底放弃了奋斗。 就这样吧。 不管了。 那只蠢兔子怎样都好，蠢死了活该, 爱谁谁。 2 “小王储的玩偶”“公主殿下的玩偶”“国王的玩偶”许许多多的平凡人类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这人生等级的跨越，而布朗尼只是靠躺在蕾丝垫子上卖萌就实现了 但它一点都不开心。 一丁点，都不。 国王的王冠戳在缝布上比公主的王冠痛多了，国王的权杖压在棉花上比公主的绸带重多了蠢兔子，快起来, 不要一回来就把这些金光闪闪的沉重金属一并压在我身上也不要带着他们蹭我快起来 “布朗尼, 最近你好像越来越秃了。” “” “唉，但我最近也很忙，再等一段时间, 再等一段时间我就帮你重新缝上耳朵的毛。” “” 3 于是, 一个月后, 国王陛下的玩偶熊顶着被扎上两只粉色蝴蝶结且镶了金边的新毛绒耳朵，朝天躺在蕾丝垫子上。 爱谁谁。 爱谁谁 4 夜深人静时, 生无可恋的玩偶熊看看自己耳朵上被缝的两只蝴蝶结，又看看旁边睡成一团的蠢兔子的脸颊 好想把它们全部用力揪掉。 但它举起自己两只软绵绵的棉布肉垫, 更加生无可恋地叹气。 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本熊只是一只玩偶, 别说蝴蝶结, 主人要给它全身的毛都改成粉红色, 它也、它也 唉。 虽说是可以利用梦境吓唬、报复她但万一吓过头了怎么办, 这蠢兔子现在天天沉迷公务, 疯狂糟践脑细胞, 回到寝宫后往床上一扑就退化成弱智了, 再把弱智吓过头的话 唉，它也找不到下一个有钱又蠢的呆主人。 5 布朗尼顶着两只粉红色的蝴蝶结，缓缓躺平了。 下一秒旁边的主人就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在梦中嘟哝了一句，横过胳膊，把它死死地抱紧。 玩偶熊的纽扣眼无神地瞪着天花板上垂悬的挂毯。 它那只想在洋娃娃屋里躺平的熊生理想，它努力至今的奋斗目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现在的主人是最顶层的贵族，明明现在的主人是最顶层的有钱。 难道有钱熊的生活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但它连拒绝耳朵上的蝴蝶结的权利都没有。 悲伤，难过。 好挤，好紧，旁边的蠢兔子是要勒死我吗 都做了国王还用和十二岁时一样全力以赴的架势抱紧玩偶，果然这个国家迟早要完蛋吧 好烦别挤了你今年21了，又不是抱不到我就能挤出眼泪的12岁，好歹要长大一点 6 也许是因为玩偶熊被蝴蝶结激起的空前的反抗情绪，睡梦中的安娜贝尔再次嘟哝了一句。 她抱着玩偶的双臂动了动，挣出了被子，肩膀微微歪向了另一边。 吊带睡裙细细的肩带也随着这微微的挣动，滑了下来。 夏日，寝宫内轻薄柔顺的织物似乎像纸一样容易撕开。 玩偶熊的绿纽扣转了转，窗外栖息在树影中的蝉也叫了几声。 7 果然，没长大啊。 或者说，长大了，但长大的幅度可以忽略不计。 8 玩偶熊严肃地盯着主人在睡梦中露出的东西考虑了一会儿，半晌，艰难地挤过去，帮她拉上了吊带，再盖好被子。 9 等等，蠢兔子这个样，将来怎么给我制造小主人 等等等等，蠢兔子今年21岁，仔细算算，从她七岁开始就没和我倾吐过任何关于异性的少女心意啊 这样能顺利找到制造小主人的对象吗 10 布朗尼发现了一个更加严肃、可怕的问题，这可比“如何让对方赢得王位”紧急多了。 要知道，作为一只命运多舛的玩偶，它以旁观视角积累的人生经验比安娜贝尔多太多，所接触过的主人大多也 也主要是，牙牙学语的孩童，与情窦初开的少女。 布朗尼至今都记得自己被作为“纪念日礼物”送给某个女孩的那天它还没能好好瞧上新主人一面，就见证了一场异常惨烈的分手。 “十周年纪念日你就送给我这只垃圾桶里捡来的熊你过来看老娘不撕了你” 嗯，人类，男女关系总是这么激烈，且无常。 11 辗转来到安娜贝尔手中时，见证无数个家庭，历经无数段关系的布朗尼已经是只非常沧桑的玩偶了。 当发现自己被再次丢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后，它很自然地就把自己摆到了长辈的位置，开始看护安娜贝尔毕竟它可是给这只蠢兔子勤勤恳恳掖了18年的被子并为她的未来展开各种深沉思考。 那么，操心“蠢兔子什么时候谈对象，什么时候给我制造小主人”也成了玩偶熊的主要活动。 它自己都有点诧异自己怎么这么晚才开始考虑这个。 是因为以前从来没侍奉过一个主人这么多年，还是因为这只蠢兔子从来没对我聊过“班里某某很帅的男生”这种话题 12 这可不好。 虽然她公务很忙，每天依旧是深夜才能回来睡觉，但和优秀的异性聊聊天谈谈恋爱制造小孩也是人类不可或缺的活动也许，正相反，就是因为蠢兔子拒绝谈恋爱，她才会把自己逼得这么忙。 健康的恋爱总是能让人放慢脚步、感到开心的。 虽说，回想起以前蠢兔子抱着我重复的那些关于父母的哭诉她大概在建立关系这方面有什么心理阴影这就更不行了，作为一个优秀的长辈，它有义务做好蠢兔子的心理工作，帮她把缺失的恋爱神经补上。 于是，觉醒的玩偶熊不可避免地开始查看国王陛下周边的异性，它重新开始钻研梦境能力以此查探人类的深层心理这么做时，玩偶熊自觉就像嫁女儿的爸爸一样。 13 然而，一周后，它排除了整座王宫的异性。 14 一个月后，它排除了整个泽奥西斯王国的异性。 15 哪家嫁女儿的爸爸会这么挑剔 不不不，一定是因为蠢兔子本身是这个王国的国王，按照身份来说，这个国家的普通国民都配不上她至于王公贵族唔各种各样的陋习反正、总之 先筛选一遍全大陆的异性再说。 16 然而，又是在玩偶熊即将结束自己艰难的筛查工作时 25岁的安娜贝尔陛下哀嚎着倒在床上，手里的文件与画像哗啦啦砸了一滩。 她整只也变成了一滩。 “为什么要结婚可恶的尤莉卡我不想结婚不想选王后” 玩偶熊“” 17 那算了，不结就不结吧。 恋爱也没什么好谈的。 18 毕竟它刚刚结束了全大陆的异性筛查工作，发现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蠢兔子啊。 19 谁让她的自身条件好到夸张 国王的地位，顶尖的美貌，不仅懂得处理朝政，还自学掌握了缝纫 这样优越的条件，要找到匹配她的对象，玩偶熊就只能把范围缩小再缩小 对方必须是王室，对方必须拥有同样顶尖的美貌，对方必须要聪明能力强，最好还要会缝纫会掖被子会做甜品会说漂亮话会理解她喜欢玩偶的爱好 20 不是布朗尼挑剔，是它真的，一个都找不出来。 熊生好难，为什么主人的条件好到连对象都找不到 算了算了，没有小主人陪它玩就没有吧，主人自己不喜欢就 21 “唔，你看，布朗尼，这个长得还可以啊。有点帅。” 布朗尼“” 22 人类。 善变、无耻的雌性人类。 23 从那晚开始，仿佛是迟到的青春期终于抵达，安娜贝尔陛下再也不抱着自己的玩偶说悄悄话了，她开始抱着自己的玩偶看那些相亲对象的画像 发表各种“哇这个肌肉好壮”“这个好高”“这个挺帅”的小女生式评论。 当然，国王陛下自己不觉得，她抵触寻找王后与她单纯品评优秀的异性并没有冲突，把全大陆的优秀男孩当一颗颗白菜挑挑拣拣，这本就是泽奥西斯国王的权力。 哪怕婚后也可以继续挑选的，为了传宗接代。 虽说她连王妃都不想选就是了。 国王陛下也就能在自己玩偶面前兴致勃勃评价白菜们了，她白天必须全程摆出“一群雄性真的好烦”的状态，否则安娜贝尔敢发誓，侍女长一旦接收到她对异性的好奇信号，立刻就能拖出一个备选拖到她床上。 她只是单纯好奇她完全不想真的接触他们好吗 于是安娜贝尔陛下每晚都开始叽叽喳喳地对玩偶发泄白天无法发泄的好奇能量而她的玩偶每晚都忍不住开始想 24 直接掐死蠢兔子算了。 永久静音。 25 嗯，咳，布朗尼是严肃端庄的长辈，布朗尼不能这么暴躁。 26 努力压抑着暴躁感旁听主人叽叽喳喳议论了整整三晚，布朗尼得出了结论，蠢兔子的择偶观非常扭曲。 她不想要亲密的王后，也不想要喜欢的王妃，但如果可以她也想接触接触异性探寻一下对方的生理构造，体验一下“薇薇安总说超级棒”的事情说白了，这位国王只想玩不想负责，而且对方最好做好觉悟，默默成为她的“仆人”，不干扰她的私人生活不要奢求任何感情，每个月做到最低限度的释放压力功能就可以甚至，国王陛下觉得只能她去妃子的寝宫，反过来，不能有任何男人进入她的寝宫看到她的熊。 真是纯天然的渣女。 渣。比那个把它从垃圾桶里捡来当十周年礼物的家伙还渣。 27 布朗尼感叹了几秒钟随之将其抛在脑后。 女孩子渣点好，这个心态肯定不会吃亏，不用改，嗯。 反正会被这种择偶观坑的是其他家的儿子，反正那帮雄性进宫也是不怀好意虎视眈眈，本熊把蠢兔子保护好就行。 问题是，她这样的要求，怎么可能有人会满足。 因为不是棉花做的，所以人类的心特别脆弱，建立关系与产生感情肯定是会相互绑定的更别提冲着王后位置的男人暗藏的算计与野心虽说蠢兔子公事上很靠谱，但谁说她不会在男女关系上栽跟头。 如果能够让她毫无后顾之忧地“玩耍”如果对方是没有感情没有目的的纸片人嗯 嗯 28 玩偶熊拿出自己正经奋斗捏出来的正经角色。 它有点犹豫。 这毕竟是为了蠢兔子事业铺路的傀儡，他们的人生定位格局都很大，也是目前自己能力的极限。 还在看画像的安娜贝尔陛下“我觉得这个就不错啊，又爱玩又聪明，说话做事有分寸，而且他是绿眼睛要不我告诉尤莉卡让她安排” 玩偶熊一爪子砸毁了自己的正经角色，团吧团吧将宏大的格局塞进了满级的宫斗经验里。 29 不要问，问就是沧桑的熊。 30 当然，既然要把他们派出去竞争王后位置，那就必须把角色更改成更容易讨女孩喜欢的 为了让角色真实创造的性格缺点，布朗尼基本都删成了讨喜的“萌点”。 譬如吝啬、冷漠、傲慢、市侩不知为何，捏造角色时这些特征很自然地就浮现了它都简单粗暴地删除，又添加了“优雅”“绅士”“富有情趣”等等优点。 再然后，把骑士的声音变好听一点，把谋士的性格变柔弱一点，把商人的话术变浪漫一点每个人再塑造出好看的外貌身高蠢兔子喜欢的绿眼睛话说为什么她会觉得绿眼睛是加分项啊 31 相比权谋角色，恋爱角色实在太简单了，而玩偶熊对于恋爱，也实在是懂得太多了。 很快，三位风格各异、理应满足任何一个女人爱好的王妃新鲜出炉 “我讨厌他们。奇奇怪怪的。” 国王陛下抱着熊嘟哝“而且好假，设定得太刻意了，像是傀儡。” 布朗尼“” 32 还是把她掐死吧。 它异常深沉地想。 33 恋爱角色要什么真实度啊啊你不是只要玩一玩就好吗你的要求又不是真正和他们产生感情只有想了解想产生感情才会对所谓的“真实”感到不满吧话说那些都是梦境傀儡也没办法和你产生感情 好烦，蠢兔子怎么这么麻烦，现在每天都要同时操纵那三个角色，布朗尼简直心力交瘁，总感觉自己又要掉毛了 这次，如果它再被迫顶上两只蝴蝶结，就直接撕毁那三个角色，躺平当只普通玩具好了。 再也不操心蠢兔子。 爱谁谁。 34 当然，安娜贝尔陛下并不知道，自己的王妃们随时可能因为“自己心血来潮往珍爱的玩偶耳朵上缝蝴蝶结”而暴毙。 她越与他们接触就越觉得古怪、不适，但同时，也不可避免的 被吸引。 那从华丽包装的缝隙里透露出的，隐秘的缺点。 吝啬、冷漠、傲慢、市侩。 仿佛荆棘的尖刺，藏匿、映射着 某个切实存在的，真实的“人”。 这个人吸引着她的目光。 不由自主。就像魔咒。 35 但她怎么可能，对这些零星的“性格碎片”产生好感 太荒谬了。 36 国王陛下甩去杂思，再次坚定了自己推进进度、挑选合适王后的决心，走进宝石做的宫殿。 今晚是和尤莉卡说好的“侍奉”，她也读完两整套小黄书了，觉悟与知识都准备充分，应该完全不是问题。 至于对象咳，谁让，这几个王妃里，她实在偏爱王妃c的绿眼睛呢。 不过没关系。 国王陛下一脚跨进门内，深沉地想等今晚过后，就王妃a王妃b排下去，谁也不会被冷落的，她和自己的父王不一样，一碗水绝对能端得很平。 37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安娜贝尔走进寝宫时，王妃c正巧坐在床边。 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略显错愕地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墙上的挂钟。 都这个点了，蠢兔子应该回寝宫抱我睡觉了啊难道想熬夜打牌她闲得慌 远程的玩偶熊这么想。 他是紧张了吗，还是没想到我会先选他呢，有点可爱。 踌躇满志的国王陛下这么想。 被王妃慌张柔弱的姿态鼓励，踌躇满志的陛下更自信了毕竟她是来睡人的，又不是被睡的咳咳，说到“国王权力”，美食美酒美人，自上任以来她还真没怎么享受过呢 她走近了一点。 王妃c眨眨眼。 “陛下打牌吗” “不，太晚了。” “哦。那您不回寝宫” “不回。” “” “” “” 38 沉默了五分钟后，踌躇满志的国王泄了一点气。 这种事应该怎么开头来着直接脱衣服还是暗示说“先洗澡”她是不是要说点有氛围感的开场白安抚安抚对方的情绪调动一下暧昧的空气 怎么办，小黄书上只教导了过程与做法，没教导前期调情啊 又五分钟后，国王陛下泄的气更多了。 她眨眨有点干涩的眼球。 要不今晚就算了她先回去抱着布朗尼压压惊补全开场白的知识再回来 与她对视了十分钟的王妃c也眨眨眼。 “陛下”他也有点不耐烦了，毕竟只有这蠢兔子睡了他才能真正走动，“这么晚，您是来干什么” “干你。” “” “” 这是个过于帅气的开场白，国王陛下泄的气立刻鼓满了。 没错，就应该这么直接，这时候因为开场白打退堂鼓，之后还怎么睡人 一不做二不休，她猛地凑近，抬手“唰”地一下抽出对方的腰带，然后用力拽 39 没拽动。 因为王妃c死死按住了自己快敞开的衣服。 他几乎是惊恐地说“您干什么”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干你。” 干什么怎么干人类世界所谓的制造小孩难道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人类世界制造小孩的方式难道不是男人女人正经谈恋爱结婚，婚着婚着就冒出来了吗 难道、等等、难道是按照这几天她抱着它翻阅的奇怪图画书里 40 纯洁的玩偶熊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惊恐的玩偶熊砸上了新世界的大门。 等等，所以这蠢兔子是想这么“玩”异性吗按照那些图画书里的样子“玩” 那她是吃亏的那个才对啊那她是反复各种姿势吃亏的那个才对啊 她怎么这么蠢 “不行” 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好了，放轻松。别磨蹭。放心，我经验很丰富，不会痛的。” 说罢她就继续去扯他衣服。 王妃继续用力摁住。 “不行” 国王陛下也不耐烦了“磨蹭什么好吧，那就我先脱，反正” 41 自认把她当女儿养了18年的玩偶熊声嘶力竭“不行” 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你再拒绝我就去a那里了。” 王妃c“不行”那有什么区别 国王陛下轻咳一声。 “好啦，知道你吃醋，你害羞。那你快点。” 王妃c“” 42 等等、等等、说到底这具身体只是梦境捏造出的傀儡，我应该根本就没有设定出人类的繁衍功能 王妃c再次拒绝的话还没到嘴边，雷厉风行的国王就猛地出爪攥住了目标。 王妃c“” 国王陛下“” 他们互相沉默了五分钟。 国王陛下“” 王妃c“” 他们再次沉默了五分钟。 王妃c颇为纯洁地看了看被攥住的那什么在它眼里那只是团棉花罢了，然后又对上国王凝滞的视线。 十分钟后，国王动了。 “书上说这么抓着它就会石更。”她凝重地说，“为什么不行” “你不行吗” 第302章 同居日常三十四 同居日常三十四 四天。 如果你的男朋友在你面前撒了无数个谎、哄骗了你将近一星期、又在被拆穿时对你做了过分程度与亲密程度同等深刻的事之后, 就直接丢下你离开，四天不见精影 怎么想，这也是太过散漫、只值得分手的渣精吧。 安娜贝尔斯威特刚刚恢复意识、从床上醒来、试图摸索对方的拥抱或吻、却连气息都找不到、只看到了一张匆匆留下的便条时的确浮现过“分手算了”的念头。 很过分。 讨厌的布朗宁。 但如今, 她怎么可能再开口对对方说一句“分手”, 又怎么可能不成熟到, 把这个词当作赌气斗嘴时ssr级的大招甩出去。 狠话舍不得放, 惩罚找不到精, 还能怎么办。 洛森离开了四天, 安娜贝尔便大概生了四天的闷气。 她如今是斯威特家主了, 斯威特家主可一点都不好哄。 第二天就翻找出新家里所有设计可爱触感柔软的抱枕、将其堆在床上造窝的安娜贝兔如是想。 当然，除了情绪上和讨人厌的混蛋男友生闷气，她理智上趁着洛森的离开做了许多别的事。 譬如仔仔细细搞定了利昂家对于“备选继承人无端遭遇套麻袋”的申诉、和助理通联络水晶又处理了一些累积的公务、与泽奥西斯校长联系确保法师塔的假期排班延后 当然, 最重要的, 是与沃尔夫丹拿校医见面，得到了对方关于洛森目前“异兽”状态的所有医务研究资料。 森林事件给洛森造成的异常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无论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而且，看对方之前和她摊牌后那自暴自弃的疯样, 他似乎是打算彻底放弃治疗。 唉。 安娜贝尔回忆起数天前那个可怕的梦境。 亲眼见到他高烧、咳血，然后慌不择路的自己一头冲出去, 撞到柜角。 后续却突兀听到门铃声, 看到了两只明显来逗乐无厘头的布朗宁。 结合实际，安娜贝尔认为那绝不是个荒唐的梦。 洛森与异兽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洛森的梦境魔法发展到了阶段 异兽会给他的身体带来怎样的变化 是否有不良影响 该怎么配合治疗 这些，除了丹拿校医，也没有别的什么人能回答她。 可如果, 这种融合是不可逆的, 也无法篡改呢 不管心理状态, 异兽状态已经大幅度治愈了那只熊崽子的生理残疾而现在, 他自己都在拒绝治疗。 安娜贝尔能明白那个长辈话里隐含的深意，能明白他担忧中掺杂着怀疑的眼神。 为何校医与校长暂时放纵了布朗宁拖延病情 因为异兽似乎对洛森的身体，只带来了好处。 他残疾的耳朵逐渐复原，夜视能力回归，就连曾经在拍卖场中落下的暗伤，也在缓缓愈合。同居生活中，安娜贝尔注意到洛森的胃病都开始缓解了他常备的胃药已经随手塞进了洗手池上的镜柜里，盖子上覆着薄薄一层灰 异兽似乎正重新回归成那只完好无损、未涉人世的精灵。 况且，融合后的异兽能够完美使用魔法与荆棘他彻底平衡了森林与法师界的力量，不再会因为使用魔法而灼伤自己。 除了惧怕自己的白焰魔法，长着石角的强大怪物再无弱点。 变得健康，变得强大，平平安安的，没有伤痛这大概就是家长对孩子最迫切的渴望吧。 所以他们放任了洛森的变化。 也因为，异兽目前唯一的负面表现，似乎只集中在安娜贝尔自己身上。 恶劣的独占欲，空前强大的不安全感，过度敏感，不择手段的欺瞒，一举一动的侵略气息 异兽带给她的压迫感与布朗宁学徒带给她的感觉是完全不同，可以说，男友的变化完完全全撕开了重逢后刻意维持的“校园初恋”外皮，他暴露了太多太多安娜贝尔所不了解的、不知道的东西。 异兽远没有布朗宁学徒懂得忍耐，看看它之前胡乱做的那些事，光是把她关在家里一星期多咳这个状态的他，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再是温柔体贴的好精灵。 洛森布朗宁的确放弃了治疗。 在对她数星期的病情隐瞒后，他出于某种原因，终于决定放纵自己。 长辈们太希望他能重新恢复健康，但也太明白，这样不稳定的他不再是一个优秀男友。异兽随时随地都可能对安娜贝尔做出过分的事 而安娜贝尔 请您放心。 她并不讨厌异兽。 谁会讨厌拥有那么一对美丽双角的动物 那家伙，一直是个很烂的男朋友。 比她还固执，简直拥有数以百计的缺点毛病 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可是一件件还回来了。谁让我是他的宿敌 哪怕罪行罄竹难书，处处不合格爱说谎、小心眼、不坦率、别扭得像斯威特老宅的螺旋楼梯 我只想确认他的变化是否会对身体造成负面影响。既然校医这么说了，那我也不会强迫那家伙重新接受什么治疗。 确认过情况之后，安娜贝尔重新抱起了自己的购物目录，就那样慢慢为新家挑选心仪的家具与服装，等着混蛋精回来算总账。 当然，她还想要得到更多的资料但想也知道，再多的调查，都不如直接问那只混蛋本精来得快速。 反正，以前的布朗宁也没好到哪去。 现在的虽然更加恶劣，但好歹他开始把“不坦率”的习惯改掉安娜贝尔确定，只要她问，现在的布朗宁法师就一定会给出确切答案。 就像数月前他们刚刚复合，只要她主动亲亲他夸他好看，蠢精就能直接告诉她他父母的所有故事。 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像这样藏了多少年的秘密呢。 安娜贝尔过去喜欢一个个悄悄猜出来，像剥开一粒粒斑斓的糖纸 现在的安娜贝尔发现，筋疲力尽的时候靠在他怀里，随口哄几句好话，就能得到对方一连串情不自禁透露的秘密。 那感觉与剥糖纸不同。是斯威特法师与对方交往数月后才体验的新鲜感受。 就像拆开夹心巧克力的包装盒。 只需要轻轻抽开丝带，就能满满一盒的满足。 草莓味的，抹茶味的，松露味的，牛奶味的，各种各样的巧克力。每次的口味都不同。 以往小心翼翼、处心积虑才能拆开的一粒糖纸变成一整盒被轻易抽开的巧克力 会腻吗会觉得太多会觉得太轻易会厌烦 巧克力在巧克力癌晚期患者这里不存在厌烦。 安娜贝尔不觉得，哪怕是掌握了直接拆开秘密的方法，有朝一日自己能拆开洛森布朗宁的所有秘密。 她更不觉得，自己会因为拆开他所有的秘密而失去对他的兴趣。 这可是本世纪独一无二的伟大法师，拆开一盒巧克力，他永远会变出更多盒巧克力。 今天他告诉她的秘密可能是他父母的往事，明天的秘密大概是他变成异兽的原因，后天的秘密 也许会变成一束下班路上随手带给她的月季花。 安娜贝尔喜欢拆秘密。她不在乎秘密的大小、深浅、重要程度，只是喜欢拆他的秘密而已。 况且洛森本身就是块拆不完的巧克力。 当然，这想法暂时不能让蠢熊知道。 哪有生闷气生上四天，生着生着就原谅了他，还找到了一堆更喜欢他一点的理由的斯威特法师总要摆个架子，震慑震慑他，强调一下他这次的错误否则岂不是会一直被会哄兔子的破烂男友牵着鼻子走 安娜贝尔生了四天闷气，每天都点开他的道歉消息，就是不回复。 她计划等他回来后再生上两天半的闷气，让他好好收敛那放弃治疗后的迷之得意，再和他认真谈论、询问关于异兽的一切，表示自己的不介意。 所以，四天后的凌晨，安娜贝尔怒气满满、气势汹汹地走近玄关那个弯腰换鞋的蠢蛋，酝酿出一个凶狠的开场白。 她的毛绒拖鞋才站定，就瞧见对方随手绑起的发辫随着弯腰的动作滑下肩膀。 他肯定没仔细扎，回来得又匆忙，束起的栗色长发都乱了，糖浆般漫出发带的束缚，而后者只能可怜兮兮地挂在发尾，要掉不掉的样子像极了巧克力蛋糕尖端的樱桃。 安娜贝尔一眼就认出了那根发带。 杏黄色的。还带着凌乱的辙痕。 是丢失了四天的，她的发带。 肯定是那晚，匆匆离开的他随手抓了一根就绑在头发上带走也被她攥紧、啃咬、埋过他肯定没注意到，这个可恶的混蛋 偶然制造，又偶然呈现在她眼前的，这么一个小秘密。 于是，那一瞬间，安娜贝尔便又猝不及防地拆开了一盒秘密巧克力。 她狼狈地别开头，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只能再次邀请对方进入自己的卧室还能怎么办 忍住不说“欢迎回家”就很艰难了。 这盒可是，原味的巧克力。 第303章 同居日常三十五 同居日常三十五 晨。 安娜贝尔缓缓睁开眼, 有点迷糊地望着拉起的床帐。 很厚但没有全部盖上透过了一点窗户那儿传来的晨光唔，昨晚临睡前窗帘没拉吗 她将手探出被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然后掩住嘴唇打了一个小哈欠。 卧室里很安静，没有手机闹铃的声音但安娜贝尔毫不意外, 多年来坚持在清晨叫醒她自己的生物钟早就取代了所有闹铃的功能斯威特法师的手机上甚至没有下载闹铃软件。 那么，既然自己睁开了眼, 现在应当是清晨五点。 该起床了。今早的麦片该吃什么口味好 安娜贝尔的另一只手也探出被角、试图拉开床帐, 同时她坐直身体 咦。 安娜贝尔没能坐直, 安娜贝尔倒了回去，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 她后知后觉地睁圆了琥珀色的眼睛腰上传来鲜明的束缚感，肩膀原来是被死死按住的，而她的头发、睡裙与身上的被子 被洛森布朗宁相当恶劣地全部锁在一个巨大的背后抱抱里。 就和数天前他真正高烧的第一个夜晚对她做出的拥抱一样。 安娜贝尔转过头, 愣了几秒。 然后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动作里有点“既然彻底清醒就别这么霸道, 你以为你谁啊混蛋”的羞恼。 “唔好亮。” 男友更紧更霸道地收拢了箍在她腰上的手臂，但同时, 他相当孩子气地把脸往她的肩后躲了躲。 “好亮” 安娜贝尔僵在一旁的手立刻就把床帐拉紧了, 关闭那道泄露进来的晨光。 洛森重新安静。 从始至终他连眼睛都没睁，安娜贝尔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其实压根就没醒 毕竟新家卧室的被芯是与她私宅卧室相符的蒙多维天鹅绒，而布朗宁法师上次陷在里面沉睡的最高战绩是整整两天, 直到女朋友抱着胳膊黑着脸坐在旁边来了句“我要换睡裙了”。 而他还曾待在他之前那张小破单人床上, 还达成了爆睡一个月、拒接她所有联络的战绩。 这家伙一直很能赖床。我应该给他起个“睡美熊”的新外号嘲讽他。或者直接用法杖叫来窗外的积雪, 攒个巨大雪球砸他脸上, 看这混蛋还能不能继续睡 安娜贝尔盯了一会儿对方扇形的睫毛阴影。 她理应想想隔空攒巨大雪球的咒语, 但事实是她只想到了森林深处积雪的松柏, 它们会在冬末春初的日子轻轻摇晃自己的影子安娜贝尔知道那是多美的画面, 因为她在精灵的梦境里见过。 此时此刻她又想到了那画面，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 混球愈发孩子气地往她的肩后埋了埋。 或许他在睡梦中又把自己当成那个痴呆、想蹭乱她的头发撒娇了但安娜贝尔没有出声喝止，她看着他的睫毛扫过红色的卷发。 好吧，不是未知的原因，显然，这是因为不可抗力。 安娜贝尔无声翻了个大白眼。 接着她低头亲了亲他的睫毛。 可她男朋友还没睡醒。 真是个讨厌鬼。 安娜贝尔有些泄气地躺回去，她已经意识到这绝不是清晨五点讨厌鬼这次的抱抱也太紧了，她绝对睡过了头。 肚子不是很饿昨夜凌晨吃了点他讨好自己做的红豆汤，又没到午饭的点吗。 那现在大概是十点。 十点唔今天就破例吃早午餐好了，松饼、煎蛋与小番茄。再给一天到晚嚷嚷着吃肉的讨厌鬼弄份培根炒饭。 冰箱里好像还有点奶油。下午也许能指使讨厌鬼做杯芭菲。她想吃薇薇安转发的那张图片里的巧克力芭菲很久了。 计划着食谱，安娜贝尔的思绪飘到了新厨房略显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她有点不满地在温暖的被窝里蜷蜷脚。 现在、不太想起床去做饭反正被抱着也起不了唔但昨晚他很早就把她哄睡了，还尽职尽责、老老实实地做了令她很放松的按摩他离开的这几天她都早睡早起、作息健康，和忙忙碌碌凌晨才匆忙赶回来的爆肝狂魔不同现在实在精神很足，闭上眼也没什么睡意。 斯威特法师无所事事的目光落到了布朗宁法师的栗色长发上。 它们随着主人箍紧的手臂线条落到她手指上。 上午，十一点整 破天荒的，洛森在梦里梦见了被女朋友揪住耳朵痛骂“不要脸”。 他正有点“什么时候我的道德自觉这么高，竟然梦里都会检讨自己不要脸”疑惑。 然后他从梦中醒来，发现现实中的女朋友正津津有味地揪着他的头发。 “你在干嘛，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没空搭理他，她对终于睡醒的赖床鬼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加专注。 须臾，洛森便亲眼看到自己的头发被编出了一束小麻花辫，麻花辫的末端还扎上了粉色的蝴蝶结。 洛森“” 他眼角的余光还看见了自己另一侧长发中那许许多多完工的小辫，与末尾乱七八糟的蝴蝶结。 而安娜贝尔的睡裙裙摆上还落着大半盒子粉红色的小丝带。 洛森“” 洛森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撑起胳膊，晃了晃半脑袋的蝴蝶结。 “蜜糖宝” “啧。” 斯威特法师腾出爪子打了一下他，“别乱动，我这次在挑战三股辫” 洛森“” 洛森便慢吞吞地躺回去，一言不发。 像头探出窝一半、却发现冬天还没结束的熊。 安娜贝尔便又揪着他的头发，十分满意地继续折腾粉红色蝴蝶结。 她折腾了好久一阵子 回过神后发现，自己一整盒的粉红色小丝带都空了，而男朋友正侧躺在她的膝盖上，一半压着被子一半压着她的睡裙裙摆，眼睛睁一会儿闭一会儿，像是随时准备陷入冬眠。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拍了一下他。 洛森“别闹” 他继续昏昏欲睡。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颇为用力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洛森说“唔。别闹蜜糖宝宝。” 然后他换了搁脑袋的位置，这次是一睁一闭地赖在她的大腿上。 安娜贝尔“” 第304章 同居日常三十六 同居日常三十六 前注本章中的恐怖片片名、情节皆为杜撰, 如有雷同，大概巧合。 有那么两分钟，安娜贝尔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大腿上传来毛茸茸的蹭动某精的栗发触感真的像极了微微融化的巧克力, 安娜贝尔下意识就伸手抓了一把。 抓掉了好几只刚刚才绑上的粉色蝴蝶结。 还抓出了男友的嘟哝声讲道理, 虽然这只精灵失智后就频繁使用狗狗般的姿态对她乱拱撒娇安娜贝尔却一律联想到冬眠中的野熊, 而不是乖巧可爱的大狗狗。 谁让这家伙熊得令人发指。觉得他可爱与觉得他又在使坏不矛盾。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应该叫膝枕 这位置可不止是膝盖 等等，他为什么这么自然就不, 问题是，他以前压根就没有 就在这时, 自然而然占据了好一块柔软“枕头”的野熊, 又往上爬了爬。 “唔碍事” 熊爪一探, 扯住窜至颊边的丝带，扯。 安娜贝尔立刻下线了。 安娜贝兔一爪按紧裙摆下差点被解开的袜圈, 一爪糊在这流氓脸上“洛森布朗宁” 布朗熊“别闹” 这时候信他还在睡就有鬼了哪个睡迷糊的混蛋会飞速加快扯她袜圈系带的动作 “起来起来起来” “困” “起来起来蠢熊” “好吵” 吵死你活该 安娜贝兔奋力捂住裙子, 脸涨得通红“不准扯” 布朗熊慢吞吞睁开了眼睛。 他手上稳稳地继续拉扯，十分镇定看着眼前的景色, 说道“哇哦。” 其清醒的神情看不出半点昏沉睡意。 安娜贝兔“说人话不准用语气词概括也不准挑眉你再这样我锤你脸了” 布朗熊立刻严肃起来“蜜糖宝宝, 开口锤脸闭口锤脸, 你不能这么过分。我是你男朋友。” “放开” “双方要平等, 相处要公平, 这不是你的信条吗明明你刚刚也在我身上系蝴蝶结。那现在, 我为什么不能在你身上解蝴蝶结” “放开” “好啦, 别蹬腿, 别乱踹我就是看看咦，米黄色的不是花花小熊，今天的图案是奶茶小熊啊蜜糖宝宝，我不在家你怎么总穿这么幼稚的内” “巧克力脑袋” 十五分钟后 得到了久违的兔兔飞踢，也得到了久违的猫猫拳，布朗宁法师带着满脸的爪印、顶着一脑袋的粉红色蝴蝶结，颇为镇定地坐在了餐桌边。 他是想过去帮忙的，但实在怕被重新打出来。 女朋友背对他在厨房里“碰碰哐哐”地做饭，听力道她似乎是打算给他吃菜刀钢渣与砧板块。 又或者，她那根在大锅里乱捅一气的厨用法杖，其实是在搅拌什么剧毒魔药。 精灵动了动自己的鼻子，嗅到蘑菇浓汤的奶油香味，暗自松了口气。 不是毒药。 不过，为了看到奶茶小熊图案，被毒倒也没关系。 毕竟他是这么一只冰清玉洁善于原谅的好精。 刚刚做出极为低级流氓之事的家伙如是想，理直气壮。 “蜜糖” “闭嘴” 嗯，虽然他问心无愧、理直气壮，但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和她搭话为好。蠢宝宝总是瞎生气。 洛森托起腮，欣赏了一下安娜贝尔后腰处的围裙系带。 她换了新围裙，估计是这几天新买的，重视仪式感的大小姐买来专门搭配崭新的厨房这件没有太多蕾丝花边，款式较之前被他撕烂的那条普通多了但这只围裙的主色调正巧也是米黄色，裙摆上印着与某处微妙相同的奶茶小熊。 洛森深沉地欣赏了五分钟之久。 而安娜贝尔面前的炉灶也安静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蠢宝宝，汤勺在左手边，你手上抓来搅拌汤锅的是吃桃胶用的小瓷勺。” “闭眼” 好吧。真霸道。 洛森可惜地移开目光，他到这时才正经注意到了自己头发上的蝴蝶结。 有点碍事。挡视线了。而且弄得头有点重。 但如果扯下来，说不定会进一步激怒蠢宝宝好歹她扎了一个多小时唉。 谁让给女朋友玩头发就是男朋友的义务呢。 洛森放弃注意自己的造型，他又看了会儿餐桌上的花瓶，无聊地数着瓶口处的花纹。 那是一格格仿照国际象棋棋盘的透明水晶，与莺茶色的桌布达成了奇妙的和谐。 布下改装魔法时似乎没有这只花瓶，是蠢宝宝新买的吗。 洛森想了想，起身拿来了昨晚刚回来就丢在玄关的手提箱。 他解开魔法，从手提箱里找出几支带着露珠的白月季，又找出自己的手机。 这月季是洛森在异国解决莉莉的糟心事时看见的，它们奇异地违背了时节，生长在落雪的河堤旁，所以洛森顺便借了几支走。 被自然庇护的精灵永远不需要“折花”，经过他们手指的草木花卉都会再度绽放生机，甚至主动献上自己最完美的花苞或果实洛森小时候天天撸那片醋栗丛吃却从来撸不秃。 他把这几支愈发娇艳的白月季插进花瓶，一边用手指梳理着花瓣，一边点开了手机。 工作邮件工作邮件工作邮件法师塔实验室紧急通知工作邮件 过滤了一堆无聊的垃圾消息后，布朗宁法师翻到了捷克乔治的消息。 今早十点零五分。 抱歉昨天拉着你喝酒宿醉才醒你还好吧，哥们我记得你酒精过敏 洛森看看安娜贝尔叮铃哐啷的背影，低头回复很不好。因为陪你喝酒，我女朋友生气了。 一句话十分精妙地颠倒了逻辑关系。 手机那头的捷克先生浑然不觉几乎是消息发出的两秒后，洛森就接到了那边的通讯水晶。 他又看了看安娜贝尔的背影。 “我能和朋友视频几分钟吗是捷克的通讯水晶。” 对方的菜刀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嘭”哦，这是表示允许了。 洛森梳理月季的手指和嘴角一起往上翘了翘。 他换了一个绝对拍不到安娜贝尔背影的角度，接通水晶。 眼下青黑、头发杂乱的捷克出现在光幕中。 “嗨。”洛森没惊讶，捷克每次失恋都这么憔悴，谁让他每次都是被甩的，“才起来吗。” “啊，头疼刚才弄了点泡面” “你看上去真不错，哥们。” “闭嘴。” 怎么今天谁都让他闭嘴。 洛森想，还没反驳就又听见捷克恹恹说“停止嘲讽，你自己失恋被甩的时候也没好到哪去。你作出来的蠢事可远远不止是深夜喝酒” 安娜贝尔咚咚咚的切菜声停了一瞬。 洛森急忙转移话题“就吃了泡面吗叫份外卖吧，宿醉后喝粥比较好。” 如此人模人样的关心，让捷克诧异地瞧了他好几眼。 “怎么嘶，什么情况，难道你又被家暴了头上的红印是怎么回事脸上还有这么多白道道不是吧，据我所知，斯威特自己也常常深夜出门喝酒的你是不是又飘了，做了什么其他的混蛋事气她” 呃。 听着厨房那边陡然增大的“哐”，布朗宁法师立刻表示“没有家暴，你误会了，捷克。我喝醉时在家里出了个小事故。” “啊可你头上的红印” “我女朋友膝盖撞的。” “那你脸上” “我女朋友指甲抓的。” “你女朋友她” “哦，她在给我做炒饭。穿着围裙，所以就不和你打招呼了。” 刚失恋的捷克“” 捷克先生毅然挂断通讯水晶，然后给好友发送了一串炸弹表情包。 洛森 洛森不明所以，他试着发了一串问号过去，信息旁立刻冒出了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您已被该用户拉黑 洛森 他琢磨了一番自己刚刚的回答，自觉全是实话、毫无问题，便耸耸肩，将其当成“失恋发癫症”的某种临床表现了。 洛森继续翻了翻消息，就看见了洛莉。 今早七点。 哥，新年到，发红包 今早八点。 哥，新年到，红包包 今早九点。 新年好呀给红包ovo 十点。 快给 十点半。 不给我打安娜手机了 十一点。 安娜说你还在睡。啧啧啧。你竟然比安娜还晚起。你不行。 洛森“” 什么辣鸡，给我认清这位泽奥西斯真正的肝神小姐清晨五点的生物钟啊。不算通宵，读书时我就没比这位肝神早起过好吗。 洛森一边回复回怼妹妹一边出声问“莉莉上午打电话了” 安娜贝尔出声了“嗯，要什么红包。好像是她出差那边的国家过节的风俗我不是很懂，总之先给了点零花钱。” 洛森“多少金币单位的零花钱” 安娜贝尔“啊不然呢她说8比较吉利，我姑且转了8888金币过去。不够吗” 洛森“” 洛森低头疯狂打字你蒙谁啊，农历春节早就过了东方那边连元宵节都过了 洛莉哎嘿 还钱把钱还回来你缺钱吗就坑她把钱退回来，我给你转账 不还，这是我嫂子给我包的新年红包。我不花，存着讨吉利。 我可没教你这个词。 我也没告诉她这个词什么意思。 布朗宁法师轻咳一声，十分微妙地带过了红包归属的问题。 洛莉虽然我能这么称呼，但你究竟什么时候求婚 “” 不会吧，不会吧，有的精不会拖拖拖过年了还不敢求婚吧 “” 你那么厉害咋不上天呢jg “” 退出屏蔽拉黑一条龙，洛森颇为冷静地继续往下翻消息。 安娜贝尔的手机响了响，她探头瞧了眼，立刻皱眉“莉莉说你把她拉黑了。怎么回事，布朗尼，快把她加回来给她道歉。” 洛森“” 烦死精了。 于是洛莉趾高气扬地蹦跶回来嘻嘻嘻嘻嘻 洛森我警告你，我现在心理不正常，是个潜在精神病。 洛莉精神病也敢求婚的。 洛森咪咪以后的屎都你来铲。咪咪以后的毛都你来粘。咪咪的毛线帽和小围巾你来织。以后咪咪的疫苗你带她去打，以后咪咪洗澡你负责。 洛莉 洛莉对不起哥。我昨天吃火锅吃嗨了。你不要和我计较。 呵。 不过，哥。 靠在沙发上喝汽水的洛莉犹豫了一会儿，又发出一段话求婚最好早做准备，婚礼筹备还有很多事呢。譬如场地、乐队、婚纱 那边的消息框闪了闪。 显示“正在输入中”。 半晌后，才出现了新消息。 不用。 我带她回圣堂。缔结那个仪式。 洛莉猛地坐直了。 可圣堂圣树已经被烧毁 精灵的婚礼都在那里举行。 这一瞬间，远隔重洋的两只精灵，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对夫妻。 栗色的画匠，与纯白的圣女。 洛莉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她突然就很想问问洛森，问问他是否知道那天但很快，她又把这荒唐的冲动压了下去。 布朗宁家没有父母，这是他们的默契。 何必呢，既然兄长不想说，何必再提起。 但安娜是人类，圣树应该不会创造属于她的婚纱 会的。 洛森放下手机，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被自己完全插好的白月季。 婚纱。 倒不是说感到突然，或者意识到准备这东西的时间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的手提箱，想到了那部应该被安娜贝尔扔掉的旧手机。 那八年，不管不顾画出的那些稿子，想必都一齐埋在垃圾桶里了吧。 捷克说的没错，年少轻狂、失恋被甩总会令人做出各种蠢事，蠢得现在的布朗宁不堪回首。 洛森敲了敲手指，白月季的露珠已经散尽了，最后一点从异国河堤带来的雪花化在了逐渐升腾的热气里。 是安娜贝尔把煮好的奶油蘑菇汤放在了桌上。 她弯腰摆盘时，别在耳后的红发滑了下来。 洛森轻轻探出手指 “布朗尼，你今天就没消停过。别总动手动脚的。” 手指一顿，偏了方向，点在微张的洁白花瓣上。 魔法闪过，无所不能的大法师轻而易举让红色变成糖浆，在白色上徐徐漫开。 安娜贝尔一愣，看着洛森一枚枚把白月季染成红月季，然后再次调整了光影与角度。 “我还是喜欢红月季。” 他说，有些狎昵地揉了揉最后一枚月季的花瓣，带着魔法的指甲也像染上了红。 安娜贝尔的耳朵骤然烫起来。 这混蛋还不如直接伸手帮她别头发呢都、都说了 “我又没对你动手动脚。” 洛森瞥她一眼“但这片花瓣的位置，应该是月季的嘴唇。”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我警告你，我才放下菜刀。” 他笑出声来，屈起手指，老实收回了所有的调戏“我来端菜吧” 于是，五分钟后，安娜贝尔坐下来，对着面前白里透红的瓷盘生闷气。 洛森把最后一道菜放到她手边，离开时顺手解开了她的围裙。 这次他再没什么轻佻的小动作，抽开系带轻轻拉开，利落又丝滑。 安娜贝尔看着洛森走回对面，他的手臂上搭着她的围裙，欠身拉开椅子。他动作很规范，安娜贝尔立刻勾勒出布朗宁学徒当年在餐厅打工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桌上那瓶鲜艳灿烂的红月季，又或许是因为新家餐桌上方那只耷拉着脑袋的玩偶壁灯，更可能是因为之前安娜贝尔为了不打扰他睡觉用法杖关紧的窗帘 安娜贝尔脸有点热。 她突然想到了烛光晚餐。 虽然吃的是一点都不浪漫的炒饭。 “还是” “啊什么”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我刚刚没听清。” 于是洛森又重复了一遍“蓬蓬裙，还是鱼尾裙你喜欢哪种” 哪种款式的婚纱 他还在考虑刚刚与莉莉提及的话题。 安娜贝尔有点莫名，她第一反应就是“我又没有能驾驭鱼尾裙的身材” 洛森不假思索“谁说的，眼瞎吗” “我自己说的。” “” 布朗宁法师非常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 斟酌良久，还是宿敌天性占了上风他毅然决然“对，你瞎。” 安娜贝尔“” 今天这头熊已经作了不止一次死了。 如果有翅膀他说不定早飘去了大气层。 “布朗尼。”安娜贝尔冷酷指出，“不说能不能撑住，你舍得我把鱼尾裙穿给别人看” 洛森“” 洛森“很好，我排除了许多选项。” 抹胸的款式也划掉好了。 安娜贝尔见他若有所思，不禁开口“你不用考虑这些，赴宴的裙子尤莉卡已经帮我选好” “嗯赴宴赴什么宴” “嗯你问这个不是为了赴宴” 两位法师互瞪了一会儿。 布朗宁法师先发制人“你又要去参加什么晚宴” 话音未落，他阴阳怪气的调子就扁成了可怜兮兮的尾音“不要去，蜜糖宝宝，我才回来，你待在家里多陪陪我。” 斯威特法师“” 有点不适应对方这样直白的撒娇，她拿起餐巾扇了扇脸颊“不是你想的那样亚瑟校长没给你发消息吗泽奥西斯夫妇请我们明晚去做客。我们两个一起去。去泽奥西斯宅，家宴。” 洛森“” 一个个的串通好了是吧。 “对了，有可能是因为长辈们看到你的飞机在晚上，估测你会睡懒觉，才直接给我发了信息布朗尼，你别多想，我觉得他们不是故意的” 洛森直接叹气“那我刚才岂不是白扮可怜了。浪费语气。” 安娜贝尔“不算白浪费，起码你缓解了我的心情。” 她看了看对面怎么都不太正常的男友，清清嗓子，正要酝酿出一个“好好谈谈”的开场白，就被手机铃打断了。 “稍等。是助理。唔等等” 洛森低头扒了几口饭，再看过去时，发现安娜贝尔皱起了眉。 片刻后女友放下手机“咳，是这样的” 宿敌眨眨眼“你真有贵族晚宴要参加了，对吧” “对。” “推掉不太合适” “” “什么时候” “呃” “不会是今晚吧。” “” 宿敌交流，有的时候真挺讨人厌。 洛森的绿眼睛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放下了扒饭用的筷子。 他垂着眼睛，那对让安娜贝尔联想到松柏影子的睫毛一抖一抖“我才回来你就走，你都不陪我，你还要在外面喝酒跳舞” 来了来了，安娜贝尔头皮发麻地想，接下来是阴阳怪气的“真不愧是斯威特大小姐了”。 不过他要这么嘲讽她也能理解 “不行，太难受了，我吃不下饭了。你喂我。”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 她第一反应就是“你能有吃不下饭的一天而且你炒饭已经扒拉到一半了等等，你炒饭怎么都扒拉到一半了，蠢熊，吃饭要慢慢吃你这个状态叫难过得吃不下饭” 洛森很遗憾“总要试试，万一骗到你了呢。你这么好骗。” 安娜贝尔无言以对。 洛森拿过茶壶咕嘟咕嘟给自己倒了杯茶，似乎不经意地问道“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七点没关系，只是一个主人公不大不小的宴会，我尽量一个半小时搞定，快去快回” 洛森算了算“算上梳妆打扮，我们大概还有五个小时。” 安娜贝尔心里一跳。 她以为接下来对面的流氓会直接来句“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言罢就站直身体解扣子 但男朋友只是站直身体，给自己舀了一碗奶油蘑菇汤。 “好久没和你看碟片了。”他一口把汤勺咬进嘴里，嚼了嚼，含糊说，“还有五个小时，下午我们看两部电影吧” “啊，嗯，好啊。” 洛森似乎哪里都没变，但又好像是真的变了。 安娜贝尔说不上自己是松口气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以为他下一步就要来摆弄自己，没想到这混蛋只是意味不明地摆弄月季像那样上上下下、忐忑不安的失重感，今天困扰了她好几次。 的确，更加、更加恶劣。 “喏，你要的巧克力芭菲。和薇薇安那张照片上一样吧味道怎么样” 也的确，还有这些不变的、令她安心的小细节。 安娜贝尔接过芭菲，亮晶晶地道了一声谢，洛森弯腰去折腾那部从古董市场淘来的复古影碟机同居后成为了斯威特大小姐的真爱家电之一，她宁肯指使男友从里到外更新一遍零件也不肯去买新的网络电视。 好吧，反正指使男友一个个零件细细修理也没有成本。 洛森有理由怀疑她只是想单纯折腾他。 就像如今摆在新家客厅的小沙发正是他贫民窟小家的那只二手小沙发，洛森从里到外洗洗刷刷换新缝补，又再依照记忆里的模样把它做旧弄松 他把设置好，回头看见安娜贝尔抱着芭菲杯陷在小沙发里，两只脚在毛毯下快乐地踢来踢去，和坐在船边踢水的小孩没两样。 好吧，折腾就折腾。谁让这位大小姐是恋旧狂魔。 洛森转头去翻找一旁的碟片架。安娜贝尔在公寓里看电影只喜欢租碟片看，所以他特意做出了附带空间魔法的存储架，他知道她会像只搬家的兔子那样把架子填得满满的。 “看哪部好多这些我都没见过蜜糖宝宝，你新买了多少碟片啊” 蜜糖宝宝咬了口蘸巧克力酱的草莓。 “最外侧的两部。x灵返生与x灵回狱，尤莉卡说很好看，捷克吓出鼻涕泡了。” 洛森你等等。信息量有点大。 “怎么又是灵异恐怖片我感觉总和你看灵异恐怖片，蠢宝宝有没有别的” 恐怖电影，洛森真心看一部睡一部。 但不知为何，安娜贝尔就是沉迷恐怖片。 闻言，蜜糖宝宝思索了一下“末日类恐怖片，心理类恐怖片你想看哪种” 洛森“恐怖片以外的。” “没有。” “我想看爱情片。” “哦，鬼x嫁x，男女主人公是情侣。我还有好多主人公是情侣的” “结局一个死了一个被附身了” “闭嘴，巧克力脑袋，不准剧透” 这有什么好剧透。 洛森看看她一开始钦点的那两部电影看名字就能猜到剧情x灵返生，某某鬼爬出来杀人了，x灵回狱，某某鬼被大神镇压回去了。 然后结局肯定会有一个死掉的，一个被附身的。 这有什么好剧透 洛森不再争辩，他放入碟片，默默回到了沙发边。 安娜贝尔在吃芭菲，无论什么情况，只要开始吃洛森做的甜品，她就全然忘了弯弯绕绕的思考此时她完全把“和洛森谈谈异兽”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当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洛森的变化太可爱也太坦然，安娜贝尔目前接受得毫无压力，只是有点不适应。 他们，也的确，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看电影了。 电影里开始出现一些很吓人的模糊影子，安娜贝尔却越发轻快地晃着毛毯下的脚。 洛森屈腿坐在地毯上，他没有紧挨着她、坐到沙发上大抵是因为，只有五小时她就要走了吧。 如果紧紧挨着坐在这张小沙发看电影，就一定会有拥抱。 有拥抱，就一定会有亲吻。 亲密安宁、无人打扰的午后，发生亲吻就一定会发生点别的什么不说洛森，安娜贝尔自己都不敢保证谁让这个笨蛋昨晚的按摩太尽心尽力，她身体这几天的酸痛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呢。 安娜贝尔的视线从电影画面上移开，看着洛森靠在沙发脚上的背影。 他一只手支着下巴，肯定是感到无聊，不一会儿就要犯困了吧。 她的膝盖就在他的额头旁，伸手就能揪下栗发上可笑的粉红色蝴蝶结。 安娜贝尔又晃了晃脚。 电影的确很无聊，但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从来不是欣赏电影。 洛森“嗯” “我脚冷，布朗尼。” 他没回头，只伸手进毛毯里摸索了一下。 “怎么又没穿袜子” 声音特地放轻了，和在电影院里一样压得小了些好像是避免她听不清台词。 但这是只有他和她的家，声音再小，也能把情绪与光影都分辨清楚。 “恒温魔法已经打开了，蜜糖宝宝，你直接踩地板上就好。” “不要，地板脏。” “不会脏，有自动清洁魔法。” “就是不要。” 洛森握着她的脚腕，似乎还想说什么，就感到手背一凉另一只光裸的小脚也晃了过来。 见他没反应，那只脚在毛毯下轻轻踢了踢。 洛森在昏暗的光线里嘴角翘了翘，他伸手把两只脚都握进手心，然后半抱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评价“居心叵测。” 就为了让他无法腾出手来、支着头犯困吗 安娜贝尔“装腔作势。” 装成懵懵懂懂的，还要她暗示，搞得好像这混蛋不情愿一样。 电影里“可恶的情侣狗杀了你们”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不禁抱着芭菲杯坐直了一点“认真看电影。” 洛森抱着她的脚“嗯”了一声，但似乎对于“电影里的鬼能否爬出电视机来杀情侣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们静静看完了x灵返生，这期间没有再做什么。 影片结束后安娜贝尔正要挥法杖换碟片，就见脚边的洛森动了动。 她有点惊讶。 “咦，你今天没睡着” “是啊，大小姐，没睡着。两只手都要帮你捂脚怎么睡着你睡一个我看看” 说罢男朋友话锋一转，惯常的阴阳怪气再次变成让安娜贝尔无所适从的笑意，“但我不保证你睡着了不会发生点别的。” “别多话，快去换碟片。” 出乎意料的是，x灵回狱作为这系列的第二部它拍得比第一部好点。 当然，也只是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 x灵回狱总体依旧很无聊，只是在“邪灵杀人”里加了一个“被邪灵杀死的人变成怨鬼回来杀死邪灵”设定，反复套娃罢了。 而且被邪灵杀死的人生前是个有钱的豪门新娘，死后鬼新娘拖着长长的拖尾，脚下一路血花，婚纱吊带垂挂着黑黑的长指甲服化道还算不错。 还有一点值得提及的，就是这一部的配乐还可以，比起上一部阴间了许多 但安娜贝尔还是觉得无聊。 独居时，她可是能够深夜用混合音响拉灯看完伽椰子全集的女人。 电影到一半时，她悄悄看了看洛森。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还没睡着，盯着屏幕，是少有的聚精会神。 安娜贝尔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屏幕。 看到鬼新娘的婚纱吊带。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巧克力脑袋，你就这么喜欢吊带吗” “没。” 洛森头也不回“我在想，吊带很衬女人的锁骨。” 如果是吊带款的婚纱，他想，再给蜜糖宝宝设计一套以项链为主的首饰吧。既能遮住锁骨又能显得脖颈修长。材料用宝石还是珍珠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没能t到这只精此时飘到“设计婚纱”的脑回路，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鬼新娘的锁骨真露出锁骨，都能看见白色的骨头渣。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锁骨。没有白色骨头渣。 不会吧布朗尼这么重口精灵原来喜欢骨头吗 画面一转，鬼新娘消失了。 洛森依旧专注地看着，这次他看的是尸横遍野的婚礼会场从一大堆血色马赛克中衡量捧花与红毯适当的规模，嗯。 安娜贝尔“” 呼，还好，看来他只是突然对这部电影感兴趣，他不是对某女演员的单一扮相感兴趣。 这口气一松，安娜贝尔立刻快乐地晃了晃脚。 过去她每次陷在这张小沙发里都想晃脚，而如今，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踩在他掌心里晃了。 膝盖贴着额头，手掌缠着长发，小腿搭在肩膀上，稍稍弯腰就能亲到他的眉心。 好喜欢，好喜欢。 终于能够这么近、这么近的距离。 安娜贝尔实在压抑不住雀跃的心情，她俯身，在他耳边小小声说“布朗尼，抬头让我亲一下。” 让我再缩短一下这个亲密距离。 电影“啊啊啊啊啊鬼啊” 洛森侧过脸，睫毛在昏暗的光线里扑闪扑闪的“嗯，什么刚才太吵了，没听清。”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气鼓鼓地倒了回去，带着点沮丧说“没什么”本该是这样的。 但洛森侧头的时候，光影与角度都正正好好，朦胧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像是某位大导演的完美运镜。 他的外貌一直找不到什么确切的形容词。 安娜贝尔突然觉得，就可以阐述为“是这只精灵”。 精灵。独一无二的精灵。 安娜贝尔实在没忍住，她低头“啊呜”一口，咬了咬洛森的脸颊。 咬完后，才气鼓鼓地倒回去不是很气鼓鼓地倒回去，也不是很沮丧地，说“没什么。” 洛森好一会儿没动。 安娜贝尔有点怕他是被咬疼，她犹犹豫豫地重新弯下腰。 洛森的绿眼睛静静盯了她一会儿，突然，很轻快地眨巴了一下。 他开口 电影“啊啊啊啊救命” 安娜贝尔“对不起，我也没听清。” 洛森无声地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像刚才握她脚腕一样，这个动作亲昵又自然。安娜贝尔没感觉到任何攻击性。 他快速比了一个口型。 安娜贝尔没看清“什么” 她有点羞恼了“你不要把我当作五感敏捷的精灵，我可不是” 话说到一半，她愣住了，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脑海。 对啊，五感敏捷的精灵。 洛森捏她耳朵的手不知何时捏住了她的后颈，依旧亲昵又自然，没有任何攻击性。 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只笑着揉了揉手指。仿佛中午在餐桌上揉过月季。 安娜贝尔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揉开了，再没有直起腰的力气。 她软软地贴下脸，亲了亲他笑着看她的眼睛，又亲了亲他的鼻子。 五感敏捷的精灵，又怎么可能，会被电影的噪音盖住恋人的声音。 骗你的。 安娜贝尔贴着他的嘴角咬，咬的力气稍稍变大，因为她有点气自己这次反应迟钝，怎么这么久才读懂了宿敌的唇语。 洛森抬着头，很温柔地揉着她的后颈，任着她乱咬，没有主动做任何事，好像一直认真在回应抬头让我亲一下的要求。 安娜贝尔便咬着咬着又变成亲了。其实她的亲亲和咬都止于表层的磨蹭，实在像极了撒娇的小兔子。 但撒娇的小兔子越来越觉得满足与被主导的感觉不同这次他就这么仰着脸，含着笑纵容她感觉不到任何危险 他好乖哦 安娜贝尔破天荒地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 而，恰巧，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手机闹铃。提醒她到了准备出门的时间。 安娜贝尔试图转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全部倒进了很乖很乖的布朗熊怀里。 他突然主动亲了亲她的鼻侧。 “不工作了，”不知是亲吻还是嗓音的迷人东西嗡嗡地在她耳边磨蹭，“陪陪我，好不好” 安娜贝尔感觉自己像是那杯被吃光的芭菲，化进了毛毯里。 第305章 美丽废物 美丽废物 前注脑洞之作, 情人节补偿更新第一更，现代篇的if线，视评论情况决定后续 if海伦娜斯威特于安娜贝尔出生时意外身亡, 安娜贝尔从始至终待在斯威特家被德里克教养, 而布朗宁父母死于车祸并未被梦境拯救 1 会所里的灯光很暗。 数十个风格各异的男人挤在小房间里, 领头的中年女人正在训话，衣着得体, 手指上却带着焦黄的烟痕。 幽静的包厢内, 经理俯身下来, 腰弓得就像店门口咧嘴迎客的石狮子像。 “这一批的考核成绩都是最好的, 您想挑哪个” 粗硕的红宝石戒指戴在细瘦苍白的手指上,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轻轻抽动了一下, 像是被箍在项圈里挣动的白蛇。 经理移开视线, 他本就是不敢与这位的眼神对视才盯住了她的手指说话，却没想到，她的手指同样令他毛骨悚然。 “最好的那个。” 经理立刻把考核成绩第一的资料递过去“您的眼光真好, 这位是会所新进的货里最漂亮的一个，才两个月就” 手指动了动，按住了那份资料。 照片上的男孩确实漂亮得惊奇，一双绿眼睛瑰丽又深邃。 2 但18岁的安娜贝尔斯威特只是淡淡翻过个人资料，确认了一遍体检报告, 琥珀色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冻得像化石。 只是, 她的眼神在最后一页的要价上顿了顿。 以一个刚刚培训三月、还未实习的小宠物而言, 对方开出的价码很高，还要求不能一次买断, 签订长期合同、按月慢慢来。 虽然金钱对她只是数字罢了, 但, 安娜贝尔不会做赔本买卖。 她看了一眼经理，没说话。 经理连忙说“这位家里比较特殊，不仅背了债，还有个坐轮椅的妹妹，最近刚好遇到了合适的医生，在筹备治腿的手术，所以才” “那和我无关。” 安娜贝尔盖上资料“换个听话的，考核成绩第二是谁” 3 洛森布朗宁听到自己落选的消息时，也没有很失望。 毕竟，在报价上看，他一个求包养的预备男宠，实在是狮子大开口了。 来挑人的大老板原话是“换个听话的”，想必是暗暗讽刺他不知天高地厚吧。 他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如果不是妹妹的手术迫在眉睫、需要一笔巨款，而他自己连身份证都没有怎么也不会走投无路，选择去卖。 当然啦，现在也没好哪去，既然没被大老板挑走，接下来，他就只是会所里一个拼命讨好客人买酒的普通牛郎了。 但洛森私心里还是希望能拖一点是一点的如果只是在会所里普通上班，卖卖笑讨好女客人，他有自信能够全身而退被“老板”挑走，可就是一对一的包养了。 从父母出车祸的那天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再也没什么正常光明的未来。 父母双双去世，妹妹又变成了昏迷不醒的残疾起初，他们家还招来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亲戚，为了父母银行里阔绰的户头争抢洛森的抚养权 再后来，便冒出了奇怪可怕的势力。许多奇怪可怕的势力。 那时的洛森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母所从事的工作并不平凡，自己父母的身世也不平凡。 都是容易招仇家的。 4 尤其是父亲。 他在的时候，几乎镇压了所有危机等他一死，那些或有钱、或有权、或沾染血腥的势力，都找上了洛森，以泄自己心头之恨。 很快就没有亲戚愿意收养他们，很快也没有孤儿院愿意接纳他们。 洛森甚至不敢去政府机关求助，因为曾经有个一时心软、在慈善机构工作的父亲的故人对他们施以援手，第二天，家外的墙壁就被糊满了死老鼠的尸体。 洛森甚至没办法上初中因为没有学校会承认他被上面做过手脚、一片空白的学籍。 他和妹妹连正规户口都失去了。 5 18岁的洛森现在已经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一路带着昏迷的妹妹逃过那些人追杀的，不过，这么多年，也都过去了。 如今他不能抛头露面、不能上学读书、不能租房住酒店、不能和任何正规机构产生联系但倒也在慢慢积攒自己的能量。 干活打工，16岁开始就能悄悄做生意。 洛森很聪明，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真正涉足任何黑色地带，仔仔细细地保护着自己的履历不管是为了父母，还是为了妹妹，有朝一日，他都要拿回正规的户口、证件，回到那个光明正常的社会，读书上学，好好生活。 如果现在做了什么事，一辈子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当然，为此，他必须要把追杀自己的那些势力重新镇压下去但不难，洛森今年18岁，18岁的他比7岁的他能做太多太多了，他给了自己五年，五年后，就能彻底告别现在的一切。 谁让他是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呢。 6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正当洛森开始布局时，洛莉残疾的双腿有了被治愈的希望。 手术需要一笔很大、很大的钱。 而不论成功与否，也还需要一笔很大、很大的疗养费。 而他们奋力挣扎到现在才获得喘息生活的机会，实在是没有能够那样挥霍的家底。 洛莉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件事瞒住，不过依旧走漏了风声，导致洛森和她大吵一架 一天后，洛森就带着仔仔细细做好的假资料，去了会所应聘。 7 不就是骗女人的钱吗，他骗女人的钱还少了吗 再说了，现代社会，人人平等，曾经摸爬滚打连活都艰难的洛森真心一丁点都没有对这个行业的歧视心，能挣钱的工作就是最好的工作。 退一万步来说，想要立刻赚到巨款的行业，无非就是“黄du毒”三样。 洛森不会沾染黑色地带，三样取其轻，只能选择卖了。 况且，要卖也是有讲究的 洛森挑选后去应聘的会所是圈子里最好的会所，里面的每位员工都有正式资格证，企业规章制度非常清晰，进去后还会培训、考核、实习。 虽然是不可言说的产业，但各方面都奇迹般合法合规，洛森考察过，里面单纯打工卖唱的清白小孩也很多，工作一段时间完全不会给人生履历添加污点。 洛森知道，这说明这家会所有后台，而且这后台绝对不是一般的硬。 不存在低级场所的强买强卖，员工甚至可以一定程度地拒绝无礼的客人。 当然，卖笑的必然没有卖身的赚得多，卖身的也绝没有被包养的赚得多，这都是看个人选择。 洛森一开始应聘就是冲着被包养去的，来钱最快也最多不过，培训了三个月后，他觉得这会所的制度很不错，仅止于卖笑的人，只要有能力也能赚上不少钱。 虽然没办法迅速凑齐妹妹的手术费但他可以多勾搭几个富婆来买酒喝嘛，说说好话被揩揩油，几个月后全身而退，岂不是比真正给别人当宠物强得多。 况且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已经和酒保与经理都搭好了关系，等实习一结束，就能去吧台干活，表演调酒说不定，连进包厢招待客人都不用做。 8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9 第二天，洛森就看见那个之前被老板挑走的男人，灰头土脸地被丢了回来。 肯定是得意忘形惹怒了那位大老板吧，啧啧啧，昨天这人还在他面前像开屏的孔雀到处乱晃，嘲讽他“不够听话”，浪费了大好前程，错失了豪门门槛听话的狗不也被主人踢成这样。 洛森幸灾乐祸。 然后考核成绩排第三的男人就被挑走了。 第三天，第三名同样灰头土脸地被丢了回来。 洛森幸灾乐祸。 第四天，第四名鼻青脸肿地被丢了回来。 洛森“” 第五天，第六天 10 那位神秘的大老板，接连挑走了除他以外的考核成绩前二十名，然后又接连把他们扔了回来。 不仅仅是扔回来，还把他们相继辞退了。 辞退 洛森感受到了绝对的危机，那位大老板似乎非常重视成绩，那么，自己这个第一名迟早也会被她不情不愿地挑过去 他简直头皮发麻。 有钱人都在搞什么，真当是皇帝选妃吗，就算是在皇帝选妃的过程中落选，也不至于被发配千里吧 他都骗到好几个富婆的小费了 眼见经理的眼神越来越微妙，洛森急忙开始打听那位大老板的喜好，做好最坏的打算。 处心积虑下，无所不能的布朗宁还真的成功拨开了老板的神秘面纱，知道了一些内幕。 11 安娜贝尔斯威特，18岁，斯威特财阀的第一继承人，是站在世界顶峰的人生赢家。 这位大小姐手段狠辣，性情冷漠，几乎和父亲德里克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洛森通过情报分析发现，这位大佬除了工作就是学习，生活极度精英化，几乎不食人间烟火，也拒绝一切非必要社交洛森嘴都说干脸都笑僵了，也无法从自己的情报网中找到一张关于她的照片。 鬼知道这人是美是丑，说不定长得像猪头。 12 而斯威特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18岁，必须要有“经验”。 换句话说，大家可以尝尝鲜，学习怎么生小孩了。 这点有点像古代的男性贵族成人礼洛森发现斯威特家内部实在是有许多令人汗颜的封建传统 所以，这位大佬来他们会所挑人，根本不是沉溺男色，而是要寻找一位能合格担任“成人礼”的丫鬟。 毕竟大佬的时间宝贵，分分钟几千万上下，她肯定是不耐烦与异性发展感情的 直接去自家产业里挑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宠，学习一下具体怎么睡，满意的话再定期睡一睡，按照家族要求解决生理需要，的确，这方法非常有效率。 13 洛森心情复杂。 对这位老板有基本了解后，他又去询问了一圈被打回来的男人，得出他们不得她喜爱的原因。 不够干净。 男人嘛，都进入这种场所做这种工作了，还有哪几个能是处 身体健康、没有疾病、能交上优良的体检报告，就很难得了。 而且，干他们这行的，就算之前没有经验，培训过程中，也或多或少“练习”了一些，时长、力度之类以保证能在服务客人时娴熟温柔啊。 虽然也能理解，洛森看出来了，那位挑剔的老板，就像直男癌会在乎对象是否是处一样，她有点直女癌。 有钱人嘛，不管男女，肯定是想要个没碰过别人的干净宠物。 不过，那些“练习”洛森一点都没沾他只是在旁边观摩学习，把理论知识吃透了和其他男人不同，哪怕没做过，他也自认绝不会对客人失控的。 谁会对工作中的客人把持不住。 没有职业素养。 14 “布朗宁，那位听说你是唯一没沾过培训中练习的，终于肯点你过去了，好好干啊。哈哈哈” 洛森“” 15 经理拍着肩祝他飞黄腾达，同事们一边嫉妒一边祝他飞黄腾达，一路飞黄腾达被送进来接人的豪车里，洛森遥望着调酒吧台，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被辞退的第二天。 飞黄腾达。 腾达去世吗。 16 他一路被送进了一栋怎么看怎么贵的别墅，四个保镖一路把他押送进卧室，丢进医务室，然后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抽血化验，不知怎的还被查验出了处男的身份属实，非常干净 然后，各方面硬指标合格，他就洗刷干净被送上了床，勒令除了躺着等人什么都不能干。 洛森生无可恋。 他感觉自己就像光着身体被被子一路裹到皇上面前的小宫女。 17 虽说是来当男宠的，但现代社会哪个男宠是这么安排的 18 晚上九点时，房门被推开了。 洛森没有做小动作，被扔出来的一二三四五的前车之鉴告诉他最好不要在这位面前耍心眼，他老老实实地躺着，只是用余光注意着门前。 穿着丝袜，小腿很漂亮。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来人似乎依旧穿着西装套裙 洛森还没分析完全，就见那双很漂亮的腿走过来，苍白细瘦的手指头掐住了他的脸。 他抬起头。 愣了一下。 19 “听说你很干净。” 安娜贝尔冷漠地说“如果你的确干净，那么也值得你开出的价码。” 陌生男孩眨了眨眼，绿葡萄般的眼睛里立刻浮现了一丝期待，同时他的眼睛又有点湿润，仿佛是被她的动作弄紧张了。 长得的确好，比之前几个好多了，看着就赏心悦目。 安娜贝尔掐住他的手指下意识就松了松。 “如果你足够听话，你妹妹的腿不是问题，你们背负的所有欠债我也会解决。” 男孩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期待与紧张中又夹杂了一丝纯然的欢喜。 自始至终他都没说话，被她掐住也没有任何反抗动作只是他的眼睛在说话。 实在 乖巧。 安娜贝尔满意了“很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20 对方非常顺从地直起身，然后一颗颗解开自己的睡衣。 安娜贝尔打量了一会儿，更加满意。 虽然对这种事没有太大兴趣，但非要做的话，谁不喜欢好看美丽的壳子。 安娜贝尔没有养过宠物，但如果要养，她肯定会选最名贵、最漂亮、最乖顺的。 21 譬如这只。 22 孤儿的身份很简单，有个残疾妹妹被自己握在手里想必也会老实 至于要钱，她最不差的就是钱。 就这只吧，用过一次如果不错的话，继续用好了，省得再费时间挑选。 于是她看了看腕表。 23 “开始吧，给你二十分钟，接下来我还有会议。” 24 洛森 25 再多的心计与勾引，都是无法在二十分钟之内完成的。 同理，再多的心跳与失控，都不太可能在二十分钟之内完成。 26 可以说，洛森的初次，纯靠自己卓越的职业素养。 什么时候该碰哪里，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各方面都规规矩矩，按照理论一板一眼，几乎是教科书式的典范。 也没有做什么其他事的冲动了，因为，这位大小姐自始至终都看着腕表，还在最后五分钟时念倒计时。 27 二十分钟结束，安娜贝尔非常满意。 她起身穿衣服，口头表扬了一句“很好”，然后就哒哒哒敲着高跟鞋去开会。 洛森“” 洛森“” 28 很好。 他感觉自己被嫖了，虽然他的确是送上门来给别人嫖的。 但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 根本就不可能二十分钟结束也几乎没有兴趣虽然对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但 谁能在倒计时的读秒声中有兴趣啊 他不好他不好不好到极点了 如果这不是顾客如果不是要优先服务顾客 洛森抱着自己优秀的职业素养自闭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不好干。 是真的不好干。 然后他去洗手间独自解决了二十分钟，无果，一咬牙又冲了十分钟的冷水澡。 29 不好干 第306章 同居日常三十七 同居日常三十七 下午四点 宽大的梳妆镜倒映出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 而这只手正“咔哒”“咔哒”地摁着开关。随着这只手的摁动，镜中的光线也“咔哒”“咔哒”地变化。 那“开关”并非连着电线，甚至没有与开关相符的外形事实上, 它似乎只是一只半趴在梳妆台上的迷你玩偶熊, 一只耳朵戴着小礼帽，脖子上挂着小领结, 眼珠则是光滑的铜纽扣。 如果不是每被戳一下耳朵，镜子就会变幻出另一种色度, 任谁都看不出, 这个做工精致的摆件是个开关。 像这样独特、可爱、带着小趣味的摆件, 这栋房屋里比比皆是。它们就像是随着那次盛大的情人节礼物一起冒出的小赠品, 藏在不经意的小角落每每被主人注意到, 都会得到一个情不自禁的微笑。 因为这会令她想起那个漫长且短暂的夏日, 小小的贫民窟里，曾拥挤无比、几乎插不进任何东西的小挂架。 最终，在猫毛梳子、素描笔之上, 叠放了一只属于她的小熊钥匙扣。 那枚曾由布朗宁学徒在夜市打气球赢来的小钥匙扣，已经不知随着那场分手丢到了哪里。 懦弱胆小的斯威特学徒曾有一只厚厚的小本子, 上面列清了他送给她所有的礼物, 还分门别类给它们取了名哪怕那只是一只恶搞做成骷髅头的翻糖蛋糕 而她清晰记得那枚曾快快乐乐挤在小挂架上的小熊钥匙扣排在第13位。 排名这样靠前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当时布朗宁学徒用飞镖扔气球的动作很帅。 懦弱的斯威特学徒在分手后的第一年抱着那只厚厚的小本子哭了很多次, 分手的第二年懦弱的斯威特小姐之后学会了抱着小本子酗酒，最终，分手的第三年, 斯威特继承人撕碎了小本子。 后来她也哭过, 很多次, 不过都在梦里。 不过, 斯威特法师终于拥有自己崭新独特的小房子，慢悠悠晃上三天后，她再也没做过抱着那个小本子抽鼻子的梦。 布朗宁学徒曾送给她许多礼物。 布朗宁法师会送给她更多礼物。 再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她的新家就是一只巨大的礼物盒，而这几天，她触碰、使用每一件东西无不是小心谨慎、比触碰斯威特家族族谱还要庄重，恨不能把所有小摆件都供起来。 如果让家族长老见到这位大小姐戴着口罩、围着围裙、双手捧着一只星星小挂钟、战战兢兢放进防尘魔液里保养，一定会冲进法师塔撕了妖艳贱货布朗宁的脸。 “咔哒咔哒咔哒” 可此时，这只趴趴熊开关，遭到了残忍的虐待。 事实上，它此刻也并非被主人当作“开关”使用戳弄它毛耳朵的那只手更过分了，戳戳戳的速度越来越快，“咔哒咔哒”的声音也越来越快，主人几乎把这头精致趴趴熊的小耳朵当成了拿出了揉捏塑料尖叫鸡的力道 “蜜糖宝宝，还没好吗” “咔哒” 只可惜，被迁怒的小熊无法发出尖叫。 梳妆镜猛地切换成冷淡严肃的白炽光。 洛森布朗宁刚推门进来，就见安娜贝尔“嘭”地把粉扑放在梳妆台上。 她一字不发，但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抄起了旁边的睫毛夹，狠狠对准了他在镜中的头。 洛森通过宿敌判定了解到，她在暗自比划能夹爆他脑袋的剪刀脚。 洛森“” 他轻咳一声，放低姿态走近，语气特别柔和“虽说进入贵族小姐的梳妆室的确不太好，但你在里面待太久了，我是担心你才” “咔咔咔” 好的，她开始给夹爆的动作配音了。 洛森走过去搂她，同时很自然地越过女友肩膀，拉开宽阔的抽屉，从琳琅满目的化妆品里挑选“好啦，好啦，五点钟我们就要去见亚瑟了，可你妆还没化，别在镜子前磨蹭这么久要不就不化了，涂个口红就这个杏粉色就” 安娜贝尔气急“不化妆不化妆我顶着这些出去你说让我顶着这些出去布朗宁” 洛森看看她激动转动的脖子，与脖子上耳朵上各种深浅的痕迹足以让任何一个夫妻生活和睦的长辈看懂、并嘀咕“年轻人还是要节制”的痕迹。 不过，过去的他从未放纵自己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 此时看着这些，布朗宁法师心有点痒。 他咳嗽一声，安娜贝尔似乎是感应到了这声咳嗽里暗藏的某种促狭，她更加恼怒如果不是洛森此时另一只手正按在她的肩膀上，散发着“任打任骂消消气”的老实气息，她早就抬腿把这只混蛋精踹走了。 干什么一进门就自然而然抱她 天天抱抱抱 昨天一下午加一晚上都没抱够吗 每隔五分钟就开始动手动脚 死不要脸 臭流氓 好吧，虽然没有抬腿踹向这只混蛋精，但安娜贝尔还是挣扎了起来，期间挣开了锁骨处的扣子，洛森看到了她那件深蓝色衬衫敞开的衣领里面的红艳艳。 他心更痒了。 但嗯，昨天稍稍有点、点过分，今天晚上她还要去见长辈如果真的这时候做什么，会真正把重视规矩的女友惹毛 “那什么，”洛森默不作声地伸手过去，帮她把扣子扣好，“不如你出门时戴条围巾正好这个天气大家都戴围巾。” 安娜贝尔“什么人会在室内戴围巾岂不是欲盖弥彰做贼心虚” 洛森一愣“啊，没，我完全不心虚啊。” 安娜贝尔扭身抬脚就是一踹。 成功使用兔兔飞踢把宿敌踹向地板后，她重新面向化妆镜，抄起睫毛夹。 洛森悻悻地想站起来。 又被她凶神恶煞的气势凶回了地板上。 “蜜糖宝宝，你还要用什么睫毛夹，你睫毛这么翘这么长，又密又好看。” 安娜贝尔知道这混蛋要开始各种甜言蜜语哄她消气了。 一次两次就算了，第三次绝对不能被这么轻易哄好 她岿然不动“你睫毛比我还翘还长还密，我合理怀疑你这么夸我是不怀好意。” 洛森“” “蜜糖宝宝，你皮肤这么嫩这么白，完全不用涂粉底。” 安娜贝尔呵呵一声“这是遮瑕膏。” 洛森立刻改变方向“你的皮肤也没有任何瑕疵，不需要遮盖” “是为了遮盖你这混蛋干的好事” 洛森“” 噢。 洛森眼巴巴地看着女友对镜子在身上点了一大圈的遮瑕，然后再一点点晕开。 看她衣衫整齐、带着羞恼一圈圈遮盖痕迹的时候，原来与一枚枚留下痕迹的时候有不同的满足。 于是洛森又没忍住，衷心感慨“的确，是我干的好事。真好。特别好。好看得不得了。” 女友瞬间抬脚踩过去，布朗宁法师立刻一个熊熊翻滚避开攻击。 她踩空的毛绒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咚”一声响，而且那落脚点所对应的位置十分微妙，看得布朗熊胆战心惊。 四舍五入算算，交往都快九年了，还要时刻警惕，不愧是宿敌。 “你什么时候不嘴贱，什么时候就不用时刻警惕。” 还能读心，不愧是宿敌。 安娜贝尔憋着气上完了遮瑕，又憋着气夹完睫毛，便往一旁的小扶手椅上一靠。 新家的衣帽间与梳妆室是连在一起的，洛森改动空间时专门为安娜贝尔设计的私人领域贵族小姐的梳妆打扮是很私密的事，一般都在卧室的别间，但现在她又必须强烈要求与洛森共享一个卧室，这才设计出了这里。 虽然很大程度上仿造了她在斯威特私宅的衣帽间，但洛森设计的魔法空间既没有斯威特老宅那样空旷，也没有那么昂贵的摆件。 正如那个趴趴熊小开关，这里的布置摆设都细细地贴在她的喜好上。 安娜贝尔靠在小小的扶手椅上，点开侧边的魔法盒挑选手链，期间洛森从地板上悄悄挪了过来。 她的神情因为扶手上的兔子刺绣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点软化，而洛森立刻抓住了时机。 “蜜糖宝宝。” “” “蜜糖宝宝。” “” “蜜糖宝宝，我昨晚做噩梦了” 安娜贝尔选出一条与指甲油颜色相配的红宝石手链，口气冰冷“你昨晚还有空做噩梦” 洛森立刻改口“今天早晨。我今天早晨做噩梦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梦到你了，所以才是个噩梦。” “你再说一遍” 洛森没有退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很欠打。 “那个梦很讨厌。”他带着点抱怨说，“梦里的你和那个德里克一模一样，又冷漠又无情，看我的时候就像看宠物，还总拿钱随便打发我，不遗余力侮辱我。” 安娜贝尔的手顿了顿。 和父亲一样 她将手腕上那串有些明艳的红宝石放回去，重新挑选起来“我本就是被父亲培养的，怎么不会和他一样。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只是在你面前变成这样而已。 洛森摇头“不对，你是蜜糖宝宝，梦里那个是讨厌的斯威特，我看到她就想锤她。” 安娜贝尔“你什么时候不是看到我就想捶我。” “当然不是，我现在看到你就想亲你。” “” “” “蜜糖宝宝” “闭嘴。” 深吸一口气，暗自恼恨自己对这些甜言蜜语的超低防御力，安娜贝尔挑出了一串琥珀手链。 “梦里的我，怎么就不遗余力侮辱你了” 能让混蛋用上这种描述，不管他提起这个梦时的表情看上去多么云淡风轻，想必那个自己是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安娜贝尔猜，大抵是直接大笔大笔花钱给他送礼物。他们读书时还曾经就这点吵过架呢。 “真的很过分。”洛森叹气，“你强迫我和你睡觉，还强迫我只能花费二十分钟。” “” “怎么够啊，完全不够啊。” “” “味道都尝不出来，姿势也换不” “闭嘴” 男友再次一个熊熊翻滚躲开她踹来的拖鞋。 安娜贝尔被他气得也没心思挑手链了，直接抓了一条绿松石的，就冲去梳妆台，要挥舞睫毛夹夹爆这混蛋 但洛森已经抢先一步，顺着地板滚去了梳妆台“想不到吧，蠢宝宝，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 安娜贝尔“你再玩梗你再乱玩” 她一个箭步抄起睫毛夹，同时洛森一个猛扑夺过来。 没有夺到，他们的打闹使梳妆桌晃动起来，而安娜贝尔刚才零星立在桌上、还没收拾的化妆品“噗通”一声倒地，咕噜噜滚了出去。 洛森不闹了，急忙扑过去抢救，接住了睫毛膏、粉底液与其他瓶瓶罐罐。 这些可不是安娜贝尔带来的，这些都是他掏腰包买的啊。 见状安娜贝尔放弃了锤他，转头把绿松石手链扣在手腕上，然后拉开抽屉寻找配套的耳环。 她戴好耳环，又拿出那根刚刚被他随手选出的杏粉色口红，对着镜子涂好后，却还没听见嘴贱的混蛋继续开腔。 安娜贝尔“啪”地旋上口红，瞥了一眼他。 洛森正抱着那些瓶瓶罐罐，把它们一只只物归原位。 低垂着头。 安娜贝尔收回视线，继续对着镜子整理妆容。 耳环与手链都是配套的，但这套绿松石的首饰还有一条项链，她斟酌了一会儿，觉得去长辈家里吃饭佩戴那条项链不太合适，就放下了。 深蓝色衬衫，黑色西装裤，妆也不浓，应该没有不得体的地方吧。 这个颜色搭配是不是太深了头发束起来的话会不会太严肃了 但我没有什么特定用来见家长的衣服穿礼裙的话，又夸张了点西装应该也不行 五分钟后，安娜贝尔依旧在纠结。 但另一方面，她实在忍不住了。 “蠢熊，你又怎么了开口说话，闲得没事就帮我出出意见。” “我有事。”洛森慢慢地说，把一个小瓶子“嗒”地放在桌上，“这是什么” 安娜贝尔扫了一眼“我刚刚用过的遮瑕。” “不是我买的那瓶。我的那瓶牌子不一样，放在抽屉里，我刚刚看过了。那瓶还没拆封。” 安娜贝尔奇怪地看他一眼“哦，那就是我搬家时带过来” “不是你同居时带来的行李，你根本就没带化妆品，你的手提包里只有防晒霜。” “所以，怎么了” “怎么了” 洛森重复一遍“你问我，怎么了” 他的语气让安娜贝尔皱起了眉这通常是他们吵架时会用的语气 “这是那次探病，第18个男人送给你的护肤品套盒里的赠送小样” 布朗宁法师特别大声“你干嘛用它你用它也不用我送的我伤心了”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的眉又松开了。 “不要把做研究的超强记忆力用在这里，布朗尼。这是资源浪费。” “这不记忆其他男人送女朋友的礼物里的套装小样怎么能叫资源浪费” 布朗宁法师义愤填膺“而且那个家伙肯定是居心叵测送礼送什么遮瑕他肯定暗示你脸上瑕疵多蜜糖宝宝，下次我们看到他就打他” 安娜贝尔不，想打他的只有你。 “别闹了，布朗尼。我们正准备出门呢。” “我不” “布朗尼，这只是一瓶遮瑕。我的衣柜里已经都是你送的衣服了。” “可那只是你放在卧室里的小衣柜。” “那也是衣柜” “但我还想占满你的梳妆桌抽屉，那里面就应该都是我送的化妆品” “那你没戏了，薇薇安前几天才送了我三个口红套装，一共24根呢。” “” 洛森闷闷不乐地再次抱住了她。 很自然地埋到她的颈旁，然后用力，埋埋埋，蹭蹭蹭。 直接用自己的脸蹭掉了那些遮瑕。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很想生气，但她又忍不住想笑。 货真价实的野熊。 活像是自己抓不到鱼、便气急败坏跳进去瞎拍瞎拱、把整条河搅浑。 最后她只是没有什么气势的叫了一声“洛森” “干嘛” “你现在怎么这么小心眼” 我一直都很小心眼，只是你没发现。 布朗宁法师眨眨眼，安娜贝尔看到镜子里的他赖在她肩上，带着一鼻子的粉底遮瑕。 “我只是害怕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比我更会讨你欢心。” 他顿了顿，可怜兮兮补上“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害怕了。”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闭闭眼，回头就是啊呜一口。 什么辣鸡精灵。 简直就是妖精。 第307章 同居日常三十八 同居日常三十八 出于某不可言说的原因,十分钟后，安娜贝尔不得不重新抹了一遍口红。 把还在抱怨“这支口红的味道好难吃”、并贼心不死往上贴的混蛋踹出去，又花五分钟快速完成最后的检查，安娜贝尔走出梳妆室,板着脸拎起包包。 她发现了,最近这混蛋就是个藤蔓精,伸手打他一下反而会被缠着手腕攀上三圈半。 要是还想做正经事,就绝对不能搭理这货。 今晚是她第一次正式的以“洛森女朋友”身份与养育他的长辈见面吃饭,于情于理,斯威特法师都要保持理智,坚决不被混蛋带走节奏。 坚决不会耽于美色再也不会了不会 当安娜贝尔全副武装、板着脸来到玄关处时,祸害她重新涂口红的家伙正站在门口看手机。 与在梳妆室里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甚至为了梳妆打扮不惜提前起床的安娜贝尔不同,从小就不停奔波、极其追求效率的洛森收拾自己一向很利落起床，洗漱,套上外套,抓过手提箱最多四分钟。 富养出来的贵族与穷养出来的精灵,生活节奏到底不同。 他们住在一起后也吵过好几次了安娜贝尔觉得他三分钟吞掉一只大鸡腿的速度实在可怕，洛森会在她用刀叉优雅切割烤鸡时大翻白眼。 不过,嘛，这甚至不需要什么磨合。 因为这早就不是宿敌之间的新鲜矛盾了,早在谈恋爱之前，他们就彼此的缺点互相嘲讽了起码几千个来回。 现在住在一起,吐槽对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节奏，反而成了某种具有初恋感的小习惯。 而且，默不作声、且不约而同的,洛森会慢下来,安娜贝尔会快起来。 感恩节那天,布朗宁法师就皱着眉拿起了刀叉折腾烤鸡，而斯威特法师则小心翼翼赤手撕下了一只鸡腿。 昨天中午他喝汤时还是习惯性咬住勺子，之后安娜贝尔便试着在吃芭菲时咬住了长柄甜品匙。 坏习惯也好，好习惯也罢，都不知道是谁学谁了。 但安娜贝尔知道他的喝汤习惯来源于幼时那段乞讨度日的时光，什么东西送到嘴边都要紧紧咬住、吃光了之后骨头也要嚼碎咽下、生怕别人抢夺让洛森学会优雅无声地含住汤勺，一口口慢条斯理进食，比让他去睡地板都难。 就连吻她也一样。 一定会先咬一咬，像给她盖章。 想到这，她的语气再次柔和下来。 “布朗尼，好了吗” “嗯稍等我给捷克发个消息” 此时洛森似乎也是收起了调戏她的心思，正靠在门上低头发消息。 安娜贝尔弯腰换鞋，同时瞥了一眼他的穿着。 飞行夹克，休闲衬衫，牛仔裤，马丁靴。 唯一称得上正式的，就是一条歪歪斜斜套在脖子上的领带。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衬衫是草绿色的，裤子是土黄色的，领带是亮蓝色。 虽说他的身材怎么穿都不会难看可这个极其潮流的配色 虽然有精灵爱干净的天性，但洛森不怎么重视穿着。 否则也不会一件骑摩托用的飞行皮夹克穿到上班，一套家居服永远不换，绑头发用的发圈弄坏了只能问别人借。 但，平时他随便穿也就算了 安娜贝尔有点头疼。 “布朗尼，我们是要去泽奥西斯宅。” “对啊，怎么了” “你的衣服有没有正式点的” “嗯法师袍倒是有。” “” 安娜贝尔示意他看看自己。 深蓝色的衬衫与西裤，黑色大衣，手提包换了一只纯黑色的朴素款。 洛森不明所以“怎么了你这样穿很漂亮，也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蜜糖宝宝，只是一次家宴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求求你别再去衣帽间” “我是说，”安娜贝尔忍着气打断，“我走在你身边，像老了二十岁。” “谁说的，眼瞎吗” “” “哦，是你瞎。” “” 洛森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身上过于鲜艳乱七八糟的颜色，轻咳一声，伸手点了点衣服。 就像染红月季，他的衬衫与裤子立刻在魔法下变成了纯黑色。 配上黑色的外套与靴子，真真切切的一身黑。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安娜贝尔的臭脸“这样行吗这样我肯定看上去比你老二十岁。” 安娜贝尔“” 迟早被他气死。 “你就仗着自己条件好胡乱搭配吧。什么都不上心。” 放弃循循善诱，她直接抽出法杖，点了点他的领带，把它换成了暗蓝色，作为黑衣的点缀。 然后她又拆开松松垮垮的结，重新整了整他歪斜的衬衫领，开始打领带。 洛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没发完消息的手机。 他果断无视对面的鬼哭狼嚎，把手机静音塞进口袋。 “蜜糖宝宝” “别乱动。好了，我帮你整好了，接下来你自己” 洛森盯着她的发旋，眼都不眨“我完全不会。你帮我就要帮到底。” “这么大一只精，怎么连领带都不会打。你曾经在学院里怎么穿校服的” 泽奥西斯校服里有领带吗 好像有。 他会打领带吗 不管，反正现在他不会。 洛森手工大佬布朗宁“那时是直接用魔法贴上去的。我就是学不会打领带啊。好难。” 安娜贝尔“蠢死你好了。本来想打个温莎结，但你这件休闲衬衫的领子太尖” 她一边数落一边松开手，洛森则立刻低下头。 安娜贝尔正好在整理他的衣领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向上一扬，及时捂住了这混蛋的嘴。 “我，我才涂好口红你走开。” 洛森贴着她的掌心，眨眨眼。 “我不亲嘴。”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会弄乱你的唇妆。”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我保证这次不骗你。”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啧。 洛森泄气地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重新直起身。 短时间内骗了太多次，果然容易提高她的警惕吗。 亚瑟为什么不能把家宴订在明天万恶的犬科生物 安娜贝尔手有点烫，脸也有点烫。 但她觉得自己的定力必须要尽快提高了，便不再纠缠，转身去穿鞋。 洛森再没有玩手机的心思，他盯着她看，满是遗憾。 遗憾啊。 “蜜糖宝宝，你知道，什么人能像你刚才那样，给男主人打领带吗” 安娜贝尔贵族斯威特头都不抬“我家的仆人。” 洛森“你们家都是仆人给家主打领带” “对，每周换一个女仆，而且打不好会被我母亲打断手。” “” “怎么你要嘲讽我刚才像女仆” “” “哼，你别忘了，你不是什么男主人，你是不要脸的雄精灵，这栋房子在我名下，我才是主人。” “” 布朗宁法师在心里暗暗骂了斯威特家的扭曲教育第三千遍。 看来是没法继续逗她了。 他看看表，算了算时间，彻底收起了花花心思“知道知道，刚刚是我嘴瓢了你的鞋还没选好吗” 安娜贝尔“等等，你觉得低跟还是高跟” 唉，纠结宝宝。 “一场家宴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洛森索性蹲下来替她穿鞋“就这双吧，保暖又好看，别挑了。” 他的手指有点凉，被握住脚腕时安娜贝尔哆嗦了一下。 她还想说什么，但洛森已经迅速把那双低帮羊皮靴套上了的确很好看，颜色正好搭配她的大衣，鞋背还用魔法做了透明化的 但安娜贝尔抿了抿嘴，脸上重新升起热度。 “这双不行。我要穿那双蓝色绒面的高跟鞋。” “那双是细跟的，而且它太高了，今天外面有积雪，你听话” “反正你骑摩托载我，又不用走路。我就要穿那双。” “为什” 安娜贝尔脸更烫了，她直接踢了一下他的膝盖。 洛森往前一握，立刻发现了什么。 这双鞋，正好用荧光魔法凸显了安娜贝尔的脚背。 谁都能一眼看到上面的牙印。 布朗宁法师立刻咳嗽起来“好的，那我们换成那双蓝色” “快换” 换换换。 罪魁祸首低眉顺眼地给她换鞋，再也不敢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安娜贝尔更想踢他了，尤其是她发现了他眉间那点暗搓搓的得意。 有什么好得意，流氓。 她脸烫得手心都出汗了，又胡乱想到，幸好这次化妆时根本没涂腮红，否则颜色一叠加，岂不是猴子屁股 “喀。” 是洛森为她扣上了右脚的搭扣。 那双绒面的蓝色鞋子是新鞋，所以他直接把它拿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捧着替她穿。 这么一看，他此时的姿势，竟然是自然的单膝跪地。 安娜贝尔坐在玄关上，实在没忍住，咬了咬嘴唇。 这双高跟鞋是夜光蓝色的，它其实有点像水晶鞋。 按照安娜贝尔一贯的思维，这时她应该想哼，这家伙难道是把我当成了需要水晶鞋的灰姑娘吗，那他一定是动物变的马车夫。 一如被布朗宁法师照顾得纯洁无瑕的蜜糖宝宝，她不着调的联想应当是围绕童话、梦境、玩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 但安娜贝尔的思绪并没有那样飘散。 某个想法朦朦胧胧地跳动了一下，就比什么都强烈地占据了她的大脑。 单膝跪地。 好像，在求婚哦。 洛森替她穿好了鞋，抬起头来。 他愣了一下。 “唇妆怎么又乱了这次我可没亲你。”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咬到了。” 安娜贝尔捂住嘴，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可她的手心又出汗了，杏粉色染得到处都是。 第308章 美丽废物（2） 美丽废物2 1 平心而论,斯威特小姐是一名很合格的金主。 第一次发生关系后，第二天洛森就收到了对方的巨额汇款 远远超过手术费的巨资，数值大的惊人,那一长串缀在后方的零密密麻麻,伟大的布朗宁盯着银行账户,差点没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优良视力。 2 住院中的洛莉则立刻打来电话，口吻一改之前“不准你去会所”的激烈,仿若春风化雨“哥,这笔钱能治十个断腿的我哎。” 洛森“” 洛莉“哥,二十个健康的你卖出去也不值这笔钱啊，金主姐姐汇款时是不是数错零了” 洛森“” 洛莉“多出来的钱是不是要退回啊,那,我们趁机多用一点，你赶紧也断个腿，正好凑单一起治了,多占点手术费医药费,还有买保险” 洛森“” 洛莉“哥，金主姐姐还缺人吗病弱美少女她喜欢吗性别可以不用限制得那么死，我可” 洛森用力挂断电话。 3 鉴于唯一的亲妹三月后就要被推进手术室,洛森没有给予对方一顿暴打,而是忍了忍,定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去试探了别墅的管家。 管家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孩,只是脸上有种与主人如出一辙的冷漠。 洛森通过仆人之间的对话打听到,管家名叫尤莉卡。 听到询问,尤莉卡瞥了一眼他,然后告诉他不需担心,数字是正确的，而且生活费明天会额外汇来，这笔多出来的钱是“小姐给您的小费”。 洛森“” 洛森算了算自己曾经在餐馆打工时挣到的小费。 洛森又低头数了数那一长串的零。 4 “好的，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让小姐得到最佳的服务体验请问她对鞭子和手铐有兴趣吗我没关系，我都可以” “不需要，而且小姐对鞭子和手铐没有兴趣。给服务生留小费是斯威特的礼仪，你可以放心使用。” 当初我究竟是为什么非要在餐馆打工、而不是卖身找金主来着 一定是我脑子里装满了水泥。不，一定是我脑子里装满了混凝土。 5 自此，洛森布朗宁作为一位男宠开始兢兢业业地待在别墅里生活。 对，别墅，自从他被包下，就住在了这里，随时准备为斯威特小姐服务 包吃包住，任意玩耍，但不许抛头露面，也不许探亲访友。 每次出门都需要向上打报告，即便报告通过，也必需有仆人陪同监视出门，可以说是隐形地要求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以说是十分封建了。 洛森和自己在游戏里组队的网友吐槽，说豪门养宠物简直是回到古代社会，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哪位老爷养在城郊别院的姨太太，一天到晚就关在里面等候主人光临 这位id是“垃圾电脑不码字，文档叒丢失”的网友一直认为洛森所说的“妹妹残疾家里欠债，自己正在卖身还钱”是开玩笑毕竟谁会轻描淡写地坦白自己在吃软饭啊 于是他对此做出了很不客气的嘲讽，并建议洛森把别墅改名为“华清宫”，这样就能立刻从姨太太升任成妃子。 洛森反手就是一个拉黑。 6 当然，吐槽归吐槽，作为职业素养优良的专业人士，洛森遵守着老板订立的一切规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半点怨言。 洛森不满十岁就开始做生意，他太明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不论是正经的交易，还是像自己这样摆不上台面的权色交易 代价与回报，都是均等的。 而既然对方花出能买下二十个健康自己的钱买断他的所有权洛森真心觉得自己并不值那么多他就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作为一只宠物为对方最大化的价值，这才能称得上一桩交易。 如果自己这方给不出足够的代价，那是一桩失衡的交易。 洛森布朗宁是个优秀的奸商，没有奸商会喜欢失衡的交易，那会掺杂金钱以外的东西，而金钱以外的东西 他不感兴趣，也支付不起。 7 有钱人家的宠物，有哪些要求 根据那一面之缘，洛森分析出对方的需求 无非是乖巧、安静，与漂亮。 于是洛森做到了，他连出门晨跑或去超市买菜都会向上打报告，但凡出门必会每隔五分钟给管家发一次短信报备自己的位置情况。 老板的喜好就是他的喜好，老板的要求就是他的目标，“敬业”两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譬如更改自己的饮食习惯、保持身材；譬如自学社交礼仪，保证自己在公开场合能充门面；譬如钻研西服，因为洛森观察到，斯威特小姐似乎没有西装以外的任何服饰 当然，他也清楚，自己如今所做的称得上“自甘堕落”。 但脸面与尊严，哪有钱重要呢 洛森一直认为，能把“自尊”挂在嘴边的，都是被好好教养、顺利长大的幸运儿。 就冲名为“小费”的那一长串的零，就冲每个月打来的生活费 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死也要继续工作。 当牛郎时伟大的布朗宁就是no1，当宠物当然也要做到最好。 8 正因为这堪称高超甚至稀有的职业觉悟，安娜贝尔直到一年后才意识到，自己与买来的宠物，几乎没有交流。 对，整整一年。 作为斯威特财阀的第一继承人，安娜贝尔的行程表几乎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 自18岁那年她按照家规开了荤，就根据教科书上的规律，定期去找对方解决一下生理需要 每隔一周，星期六晚上八点整，准时准点，堪比上班打卡。 而且每次都是定好的二十分钟，秒针一到立刻走人，比最冷酷的渣男还无情渣男起码还会停留一支事后烟的时间。 当然，这并不是说安娜贝尔对这种事不满。 她其实还挺喜欢的，事实上，如果不是感受到足够舒适的体验，安娜贝尔根本不会浪费钱买下对方 只不过，这种事在她的概念里也只有“生理需要”四个大字，安娜贝尔的人生没有任何超出计划外的事情，每隔一周安排在行程表中的二十分钟已经是破天荒的“休闲”。 这位小姐甚至会将其称为“探讨自然科学”。 她不喜欢浪费时间，也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欲罢不能的地方，保持良好科学频率，刚刚好。 像兰姆家那位继承人那样、徜徉在许许多多的异性中她实在不能理解。 9 毕竟这种事再如何舒服也只有二十分钟，有什么好沉迷的 10 直到某天，她参加一场晚宴。 那场晚宴要求带上男伴，于是安娜贝尔把自己的宠物带在了身边 这一年，所有需要男伴的场合，安娜贝尔都把他带在了身边。毕竟他又乖又聪明，那张脸实在太能充场面。 尽管过去的自己从来不觉得有携带伴侣的必要，但哪个女人都会有“全场最好看的异性安静围绕在我身边”的虚荣心。 而那次晚宴中，安娜贝尔需要洽谈合作的对象，正巧也带了一位男伴。 对方是名四十多岁的女士，走过来后第一时间就向她介绍自己的男伴，说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演员”，眉眼间带着融融的爱意。 男伴很年轻，称得上“少年”，见面第一眼就把目光黏在了安娜贝尔透明的礼服肩带上。 安娜贝尔当时就有点想皱眉。 她从薇薇安那里听说过这对，男人只是花钱买来的流量小明星，纯粹靠脸得到的名气，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演艺作品，根本不能称为“演员”。 薇薇安还对她特意解释说，这种人叫“花瓶”，很符合圈子里宠物的条件，养几个逗逗很不错。 安娜贝尔当时直接说，长成自己宠物那样的才能叫“花瓶”，其他人比起来，只是“还算端正的水桶”罢了。 11 安娜贝尔一直认为，在谈合作时把花钱买来的宠物介绍给自己，是很失礼的行为。让宠物做自我介绍、平起平坐地插入她的发言，就更不得体了。 宠物就该安安静静地当摆件，她自己的宠物从来很安静，跟在她身后像影子，更像是漂亮玩偶。 但她没有干涉别人的行为，只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略过那个男人的主动招呼，便与对方继续谈合作。 可对方的笑脸明显一顿。 12 “合作先不谈，斯威特小姐，我听说您这几天投资了好几部电影，打算入驻娱乐业” 安娜贝尔这下是真正皱起了眉。 她意识到，对方在为自己的宠物向自己拉资源。 怎么，自己花钱买来的宠物，难道自己没有能力捧吗 安娜贝尔单纯地感到疑惑，但出于教养，她依旧忍住了，没有询问。 “斯威特小姐，我认为我的” 安娜贝尔正眼打量了一下少年。 “你想演我投资的电影”她认真说，“不行，你演技不好。” 13 少年的脸变青了。 合作对象有些尴尬地咳了咳，保护般揽过对方，又补充道“虽然演技有些许不足，但他拥有坚实的粉丝基础，如果能有机会参演您的电影，肯定能” “哦，你是说，让我把他当成一个招流量的花瓶。” 安娜贝尔眉皱得更紧“但这人长得像水桶，还没有他好看捧这个人还不如捧我的” “我的宠物”快到嘴边，一声清晰的“噗嗤”响在僵硬的气氛里。 安娜贝尔愣住了，回头瞧见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伴。 14 那是个有点促狭的笑，与他身上优雅稳重的西装一点都不搭。 大概是见她看了过来，忍不住发笑的19岁男孩顿了顿，收敛了表情，轻声提醒 “小姐，我的名字是布朗宁。洛森布朗宁。” 15 于是安娜贝尔扭回头，继续对脸色难看的对方道“没错，捧这个人还不如捧我的布朗宁。” 合作对象很生气，带着自己的男伴离开了，而后方依旧传来被压在咳嗽里的细微笑意。 谁都没注意到安娜贝尔隐隐的僵硬。 16 那是第一次，她听到他开口说话的声音。 17 是的，一年后，安娜贝尔才发现 每隔一周的星期六，固定的二十分钟，对方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安静到了极致，乖巧到了极致。 何尝不是，冷漠到了极致呢 她明明与这个异性做过最亲密的行为，他们却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他明明已经被自己买下了所有权，成为自己的宠物他们的联系，竟然只体现在出门的报告与银行的账户上。 18 所以她竟然才发现 对方的声音，和对方的脸一样，有种极致的魅力。 19 当晚，破天荒的，安娜贝尔做出了计划表之外的事。 那不是一个星期六，但她来到了对方居住的别墅里。 男孩看上去有点惊讶，但依旧保持着安静，很顺从地解开睡衣。 “等等。” 安娜贝尔半是困惑半是恼火地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我买了你。” 对方点点头。 “你把自己的全部卖给了我。” 对方点点头。 “那么，除了你的动作，你的身体我应当也能拥有你的声音。” 20 洛森便开口回答“当然，小姐。我的一切都是您买下的，您可以尽情使用。” “以前，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我以为您喜欢安静。” 洛森仔细打量着对方，发现她冷漠的眼睛动了动，露出近似于恼火的情绪波动。 “但我拥有你的声音。我不需要完全无声的安静。” 洛森从善如流“好的，小姐，以后我会注意。” “你” “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21 安娜贝尔的眉揪在一起。 她其实说不上哪里不对，对方的言行举止依旧非常乖巧但就是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你，”她脑子里突然闪过薇薇安闲谈时提过的话，便命令道“以后做爱的时候，我要听你喘息。那也是我买下的东西。” 洛森一愣。 他迅速打量了一下坐在床边的大小姐，又望了望卧室的挂钟 五分钟，这位小姐破天荒地坐在这里，浪费了二十分钟中的五分钟和他交流。 难道、也许 22 凭借高超的职业素养，洛森立刻领悟到对方开始对他们如今的相处模式感到不满来不及琢磨具体原因，他迅速抓住了这次机会。 “小姐，这很难。”他温声说，“刻板的二十分钟只能让您满意，应当不会令我产生能让您满意的喘息。还是说，您只是单纯想听到声音那我可以演” 洛森是只很敬业的宠物，但一旦瞅准机会，他绝不会委屈自己。 傲慢的老板果然立刻打断了他“我明白了。那你要求多长时间” 多长时间 “我不清楚。” 宠物继续用那令她耳朵发痒的声音说“也许我们可以先开始尝试，而具体时间交给您判断。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在过程中和您对话吗” 安娜贝尔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她点头说“可以”，然后十分严肃地躺平，示意对方开始。 23 于是，第二天下午，安娜贝尔想不出继续上班的理由。 她很酸，她很累，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但宠物依旧恭恭敬敬地陪在旁边，被骗大概只是个幻觉。 24 安娜贝尔呆了一会儿。 她很想说“这种方式太浪费我的精力”，然后回到曾经刻板老实的二十分钟里。 “您还好吗” “我很好。没问题。” 可她是主人，主人不能说不行。 第309章 美丽废物（3） 美丽废物3 1 安娜贝尔所不知道的是,那其实是一次纯粹的冒险。 当洛森对自己冷漠的金主提议“是否可以在过程中与您对话”时，他的心态，几乎等同于赌博。 你怎么可能与自己的金主进行平等的言语交流呢 你又哪来的权力对你们的相处模式透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哪怕她规定死板的二十分钟对你而言是完全的折磨,哪怕你从初次开始就没有过一次体验到理应属于这事的愉悦，哪怕从头到尾你不过都是在表演恭顺与沉迷 那又怎样 作为一只宠物,洛森最大的优点就是自知之明。 如有必要,他应当为自己的主人一切服务，而这一切服务的标准都是“主人的喜好”。 “宠物的自我感受”并不在这范围内。 或者说,金钱买来的宠物，是没资格谈感受的。 洛森当然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可对方却主动要求 “我理应拥有你的声音。” 2 洛森从不认为自己的声音是宝贵的东西。 如果主人有要求，他可以从此开始每天对她念上一百句情话,继续扮演着柔顺且乖巧的金丝雀 同理，他也从不觉得自己的拥抱、自己的注视、自己的笑容与自己的吻是什么宝贵的东西 过去不给出这些,并非出自于什么“这些要给真爱”的自尊心，仅仅是对安娜贝尔斯威特这个女人的判断罢了。 她不喜欢计划外的事情，她不喜欢浪费时间,她工作的姿态全力以赴,她 她从自己这里索取的东西,只是直白简练的性罢了。 这个红发的女孩实在无懈可击，每隔一星期见面的二十分钟里,他看不出她任何的情感需求。 洛森猜，假使他吻下去，对方也只是冷漠地挪开脸,甚至可能会皱眉,反问他“你在做什么,别浪费时间”。 那么,保持纯粹的宠物姿态，不亲吻不拥抱，不吵闹不多事，就是能给她的最好服务。 这个女孩太强大。认为她会“渴望关爱与温暖”反而是种对她的贬低吧。 3 尽管他见过她许多从未触及的地方，但他从来弄不懂她。 哪怕他们之间的距离为负，哪怕她头发被汗打湿，哪怕她精致的美甲在他的后背留下长长的伤痕。 洛森一点都不了解安娜贝尔。 他也一点都不喜欢安娜贝尔。 讨好她、顺从她，只是他的工作。 他们之间是纯洁的金钱关系，洛森不会允许自己沾上别的东西。 4 可，或许是因为对方那夜在宴会上直白的发言太有趣，也或许是因为对方那似乎被台灯融化了一点点的琥珀色眼睛。 名为“宠物”的商品，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突然变成了“布朗宁”。 满怀恶意、没有自知之明的洛森布朗宁。 他用自己的声音哄骗了她。 不止一次。 5 太令人意外了，洛森从不觉得自己能赌赢。 事实上，他随时都准备被她一脚踹下去，然后一耳光训斥“不知分寸” 可没有，安娜贝尔没有阻止他，她被他的声音轻而易举地骗了，一次又一次。 6 安娜贝尔斯威特。 他无懈可击的老板，原来这样的好骗。 对方作为“年轻女孩”的缺点突然在他面前暴露无遗一个又一个耳根软、脸皮薄、好逞强、而且，最重要的 她很爱哭。 7 一年以后，洛森布朗宁才明白，与一个女孩亲热的渴望为何携刻在男性的本能里。 真正触摸一个女孩，是这样的。 很软，很软。 很甜，很甜。 你会想把世界上最温柔最无瑕的东西捧给她 同时，你也会心里溢出汹涌的恶意，端着乖顺的笑脸，渴望逼出她的每一滴泪，指腹每每触到对方打湿的眼睫毛都会兴奋得无与伦比，想把它嚼碎、揉烂 8 洛森怀疑自己疯了。 名为“洛森布朗宁”的存在被宠物压制了太久，甫一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 无疑，这不是一次符合主人喜好的完美服务，他赌博般的行径甚至可能毁了之前所有的体贴讨好、乖巧顺从。 宠物不能这样。 太过线了。 果然，那次之后，安娜贝尔两个星期都没有来找他。 而洛森做了3600个俯卧撑。 意识到烦躁的心情有些无法控制后，他又急急停止运动 洛森没忘记自己之前针对安娜贝尔喜好的详细分析，对方应该是喜欢雌雄莫辨的柔弱美人 于是他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会儿，半晌，摸摸自己一点都不单薄的肌肉，忧郁地叹了口气。 18岁的他还能演绎柔嫩可口的少年，如今19岁的他已经不太能扮嗲了。 为了笼络住金主，洛森从半年前就开始减少进食，力求把身材维持在符合“病美男”标准的水平线他甚至都不敢再频繁锻炼，就怕自己锻炼锻炼着就变丑。 而且他还很注意保养，不仅是各种护肤品，洛森连手膜都开始钻研，就是想把自己满是疤痕、质感粗糙的手养成白嫩光滑的美人手 他至今都记得安娜贝尔第一次忍不住抓他手的时候，她轻轻“嘶”了一声，皱起了眉，挣出自己白嫩的爪子。 “好糙。怎么这么糙，会所没让你们保养你手怎么这么丑，疤好多。” 小宠物当时不敢说话，生怕惹恼了她。 但洛森转头就是对网友三千字吐槽毒液喷洒。 “我老板真认为自己是皇帝啊可我又不是从小养在深闺的秀女我是个粗使丫鬟还能抓着几麻袋大米和地痞打拳真是对不起啊” 他网友“这就是你下单一箱护手霜的原因吗而且标点符号没打。” 干男宠这行的，维持美貌当然是第一要务，脸面不重要，健康也压根不重要。 18岁时洛森还敢偶尔给自己弄点炸鸡吃，现在他已经天天吃全素宴减脂了这也是他讨厌安娜贝尔的原因之一，谁会喜欢令你天天吃不饱、饿到心发慌的龟毛老板。 这才两个星期不注意，肌肉好像又变结实了。 烦。男性为什么要长肌肉。 烦。 为什么偏偏是我这样的要来扮演病美人。 9 所以，当安娜贝尔两星期后匆匆踏进别墅，看到的就是他坐在地板上、叼着一根芹菜、噼里啪啦打游戏的场面。 因为这根水煮芹菜是洛森今天的早中晚餐，而且今天是老板绝不会光临的工作日，所以他低头打游戏的表情很阴沉。 安娜贝尔是第一次见到这人脸上有“乖巧”以外的神情，她忍不住停了关门的动作，轻手轻脚走近了。 她停在他身后，看他打游戏。 10 十指翻飞，移动与放技能都快得飞起。 安娜贝尔颇为意外地发现，他的手也很好看。 奇怪，明明疤痕这么多，为什么会觉得好看。 安娜贝尔是没有接触过任何游戏的，但今天的她好不容易才完成一场跨时两星期的重大并购案，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有权利暂时停下来，旁观别人打游戏又名，进行“毫无意义的精神消磨”。 于是她悄悄凑近了一点。 “别乱动。” 安娜贝尔僵住了。这话迅速让她回到了两周前的那晚。 “小姐姐，你别乱动，老实待在这里喏，搞定，看吧，这不就顺利把小姐姐带飞了吗” 原来是在和游戏里的朋友语音聊天 安娜贝尔看了看屏幕。站在他旁边的是个穿着漂亮时装的女角色。 而洛森继续和对方连麦聊天，他对那个女角色说话的语气轻松又散漫，安娜贝尔没听过他这么和自己说话 她突然有点不舒服。 “小姐姐，怎么样，如果你满意的话，下一局我也可以” “带飞是什么意思” 11 洛森一下就吓掉了手机。 他叼着芹菜回头，看到自己的老板深深皱眉。 “等等，咳，小姐，您怎么” 小姐。 您。 对比更强烈，安娜贝尔更加不快了。 她忍了又忍，还是补上了后半句“不管带飞是什么意思，是我买了你，你只能带飞我才对。” 洛森“” 连麦的网友“” 12 洛森立刻赶在对方发来满屏问号前掐断了游戏。 他低眉顺眼地道歉“小姐，这只是一桩生意。对方给了钱，而我需要带着她的游戏账号练等级，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如果您觉得太轻浮，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碰游戏” 安娜贝尔的眉却皱得更深。 “生意你在做什么生意你缺钱吗” 她冷了脸“你觉得我给的少” 该怎么解释呢，难道要实话实说，表示“你给的巨款我除了给妹妹复健别的全部投入了市场，就等着运作好后打垮曾追杀我的那些势力，然后一笔笔连本带利尽数还给你，赶在我变丑失宠之前终止包养合同” 洛森的舌尖在牙上滚了滚。 “当然不是，”他讪笑道，“我只是想挣点外快一周后就是小姐的生日，我想用自己的钱给您买一份礼物。” 这当然是谎话，抠如洛森不可能干出拿自己钱给老板买礼物的蠢事，他早就用安娜贝尔给的小费订好一只巨贵的手表了，目前正在针对送礼时附赠的“真挚深情的甜言蜜语”打底稿。 但安娜贝尔并不知道。 她一愣，立刻匆匆移开视线。 13 “是吗，那暂且，原谅你一次。” “好的，小姐。” 他们之间安静了好一会儿，洛森看看钟，又看看她。 “您今天，是来” “忙了两周的并购案。来放松。” “这样啊。那太好了。” 宠物笑得眉眼弯弯，“我还怕您是讨厌我两周前的服务呢。” “没有” 安娜贝尔又卡住了。 她其实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这几天具体做了什么，也不打算解释自己空缺了一次没来的原因哪有主人向宠物报备行程、解释原因的但话到嘴边，就这么溜出来了。 安娜贝尔为自己的失言而恼火，也有点慌张。 她第一次发现和对方说话很令人紧张，比主持并购案的压力大多了也许是因为他们刚刚开始说话，又也许是因为 14 安娜贝尔从未和异性有过这样日常平静的交流。 15 “那么，您今天有什么计划现在是中午。” 洛森看出了她的紧张，于是他利落地决定停止这些废话他们本就应该一见面进入正题，而不是坐在地板上尬聊，实在太奇怪了 “您想先洗澡，先吃饭，还是，先去我的卧室” 安娜贝尔的脑子里再次跳出两周前的回忆。 “嗯，咳，不慌。” 她不着痕迹地抱起胳膊护住自己，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冷硬“今天是工作日，工作日不适合去你的卧室。这并不是因为我不行，只是我不喜欢在工作日放纵自己。” “哦。” 对方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但一晃而过，大概是错觉。 “那，您是要去洗澡我可以” 宠物殷勤地贴近了一步。 主人抱臂往后退了一步。 “小姐” “洗澡也不用了，我来之前，洗过了。” 安娜贝尔硬着头皮说这大概是她人生第一次撒谎 “这样吧，我们先吃饭。就，虽然没到午饭的时间点，但餐前点心也差不多你去厨房，准备好了再来叫我。” 洛森一愣，但很快就恍然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好的，小姐，请问您具体想吃什么” 安娜贝尔烦躁摆手“随便，甜一点的。” 话刚出口她又后悔了，爱吃甜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弱点”，只有几个亲近的人才知道，怎么就随口告诉了这个宠物 16 但安娜贝尔来不及多想。 很快，宠物就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盘东西，盖在漂亮的银罩子里。 “这是什么” “巧克力蛋糕，小姐。” 好巧不巧，还是她爱吃的巧克力蛋糕，安娜贝尔立刻暂时放弃了思考。 虽然神情依旧冷漠无比，但她的眼神从碟子出现就紧紧黏在上面，眨眼的频率都变小了。 这么期待吗。 17 洛森心里叹了口气，但也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早就知道，有钱人的宠物不是舒舒服服就能做下去的 有钱人总会有各种各样奇怪的癖好，他的前辈与同事们对他传授了太多丰富的经验。 洛森打量了一下室内的装潢，索性直接走到了酒柜旁。 坐在餐桌边的安娜贝尔“” 她等巧克力蛋糕等得实在心急，于是立刻站起身跟过去。 洛森刚选好酒，一回头就看到了紧紧贴在自己背后的安娜贝尔。 洛森“您可以不用这么心急，小姐。” 安娜贝尔不想搭理他，她满脑子巧克力蛋糕她四个月没吃了可托盘还在对方手上呢，这家伙为什么要拿着它走来走去就是不走过来 “别磨蹭了。” 安娜贝尔的神情一向冷硬，说这话时因为她心情太急躁，口气也很不耐烦太凶了，洛森甚至从中看出了“嫌恶”的味道。 他顿了顿。 “好的，小姐。” 不过，对方一直是这么命令他的，倒也不意外，不是吗。 18 安娜贝尔眼睁睁看着对方靠在酒架上，咬开了那瓶利口酒。 他垂着眼，将酒瓶翻过来，快速地把酒液从自己的领口灌进去，一边倒还一边慢条斯理地解扣子。 “你在” 她很快就说不出话了。 咖啡利口酒散发出独特的甜香，从他敞开的衬衣一路向下，像条深褐色的蛇爬过。 宠物舔了舔瓶口吃掉最后那点甜意，然后把瓶子扔到一边，揭开了银托盘。 那并非一只巧克力蛋糕，而是一碗巧克力奶油。 他伸手挑起一朵奶油，含进嘴里，然后顺着嘴角一点点往下抹。 挑起一朵，往下抹去。 他的动作很从容，慢悠悠的，似乎只是在给蛋糕裱花。 只是散发着甜香的衬衣与酒液和奶油混成了一团，而他手指涂抹的动作恰当好处地挑开了湿黏的布料、留下了足够的 “好了。” 宠物弹弹手指，冲她做出邀请的姿势“请用吧。” 安娜贝尔“” 19 安娜贝尔呆滞地看着。 安娜贝尔从不知道有钱人的花样从没有繁多的癖好从小就是好好学习长大就是好好工作斯威特仅仅是呆滞地看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让他误会她真的只是单纯在惦记自己的巧克力蛋糕 但任何话语，都无法解释了。 因为安娜贝尔自己呆呆地凑过去，吮掉了对方手指上剩余的奶油。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第310章 沉睡童话（6） 沉睡童话6 前注推荐结合沉睡童话1食用 1 安娜贝尔一直知道自己是个英俊的女人。 对,英俊。 从八卦杂志中登载的那些过激评论、到曾围拢在她行宫门口的男男女女 女人想被她睡，男人也想被她睡被人们追捧、主动放在主导地位的人当然要用“英俊”来形容国王陛下对自己的魅力一直很有自信。 人们渴望被她主导，被她占有,被她加冕为妃子，被她赐下宝石或别墅。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很自恋，安娜贝尔只是过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脑袋上王冠的重量如果可以，她更想把自己带内增高的长靴换成露趾水晶凉鞋，追求夸张的花边与裙撑 但安娜贝尔早就不会这样发梦了,她五岁起就明白自己是个没有性别的王储,只有在最爱的抱抱熊面前，才能堂而皇之地看向粉红色。 她从未把自己放在“女孩”的角色，也从未把异性好感看作需要追逐、请求的珍贵之物。 况且她只是“英俊”，比起自己那曾是王国第一美女的母后，安娜贝尔自认自己绝算不上“漂亮”。 她是个英俊的女人。漂亮的人当然会反过来追求她,渴望她。 “不行。” 2 可她的王妃却这么说，面对她逐渐解开的睡袍系带,露出近乎于恐惧的表情“陛下，这是不对的。” 安娜贝尔停止了一切动作，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的王妃。 对面一脸惊恐抱住床柱不撒手的家伙是她一向优雅的王妃a，而这是她第三个尝试与自己王妃发生关系的夜晚。 第三个 第三个 自以为非常英俊的国王陛下几乎把牙都咬碎了。 这哪里不对了 她的王妃是她的所有物,也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 “听好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现在我命令你” “陛下,绝对不行” 王妃a绞尽脑汁“这、这种事,怎么能强迫人呢如果陛下强迫他人发生这种事,岂不就是地痞流氓吗” 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脸都气红了。 她用力指向衣衫半解的自己用力过猛,胸口都有点戳疼了 “我这样英俊的人，像地痞流氓” 3 王妃a呆了呆。 “啊” 他疑惑道“您这样的叫英俊吗” 4 于是，第三个夜晚，侍奉在金子宫殿的仆人们也听见了“嘭”地一声巨响这是国王砸门而出的声音。 而这声音已经在后宫中连续响了三个晚上。 大家纷纷对视，或明显或隐蔽的目光最终看向了寝宫中的王妃，又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王妃a也是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蠢人，竟然主动把陛下推走 一时间，人心浮动，后宫中那曾被无比残酷的王妃竞争压下去的牛鬼蛇神，又暗暗探出了头。 寝宫中的王妃并未意识到这些。他完全被吓住了。 和自己一手养大的蠢兔子做传宗接代的事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他从五岁看到大的崽崽 是他抱着无比沧桑且纯洁之心拉扯大的崽崽 崽崽现在竟然要强迫他做这样那样的事和画册上一样这样那样的事 这怎么行 绝对不行 人类太肮脏了 人类绝对是黑棉花做的 而且，蠢兔子刚刚为什么露出那么生气的表情，难道人类世界的“无敌可爱漂亮”难道要用“英俊”这个词来形容 人类也太肮脏了 肮脏又无理取闹 5 安娜贝尔并不知道自己的玩偶老父亲正深陷在无尽的问号中，瑟瑟发抖。 她只知道自己不仅被侮辱了尊严，还被侮辱了魅力。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难道本国王不英俊不帅气吗 既然他觉得本国王不英俊不帅气、又为什么要进宫当王妃啊 国王陛下一路暴躁地回到寝宫，暴躁地在寝宫里转了三圈，又实在忍不住，暴躁地出了宫，去兰姆公爵府上暴躁喝酒。 起初，当她被王妃c惊恐拒绝时，远没有这么暴躁。 安娜贝尔对王妃们的感觉很复杂，她的确抱有好感，但这分成三份的好感随时可能被三份同样强烈的怀疑代替没有哪个国王喜欢谎言与秘密，尤其是自己所属物的秘密。 她不可避免地被王妃们的行为吸引，也不可避免地怀疑、警惕他们的虚假。 所以，当王妃c拒绝了侍寝，安娜贝尔想的是，对方不愿意就算了，那就换一个 于是第二夜她去找了王妃b。 再次被对方惊恐的表情震出来。 紧接着她去找了王妃a。 结果 结果是什么，今晚也见到了，咳。 6 事不过三，被不同的王妃们接连拒绝三遍，国王陛下再也无法升起“无所谓，那就换一个睡”的豁达想法。 国王陛下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国王陛下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或者，很恐怖啊 “听起来是有点诡异。” 兰姆公爵啜着酒杯上浮起的泡沫“一个不识相就算了，怎么接连三个都拒绝你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我哪里做错了” 国王陛下苦闷地灌下一整杯葡萄酒，伸手到旁边晃了晃，示意身边的仆从重新满上“难道这种事还有什么标准流程，必须按照规定做才能消除对方的恐惧” 兰姆公爵想了想。 她自小就认识安娜国王，对她的身体再清楚不过这人应该既没有丑陋的胎记，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残疾缺陷。 那为什么她的三位王妃都被她解衣带的动作吓住了 这种事，做得再糟糕也不过无聊、疼痛哪有被吓到的 又不是小孩子。 “你说，会不会是，”兰姆公爵晃晃酒杯，“那三个蠢货认知有问题” 国王“那是三个蠢货，不是一个蠢货。” 能让三个蠢货纷纷出现认知问题的我也肯定有问题。 “嘛，这种事虽然概率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啊。” 兰姆公爵随手一指“要不，再试试第四个说不准你就是单纯、接连遇到了三个蠢货呢。” 国王陛下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位跟在兰姆公爵身后、整个隐在阴影之中的男仆。 男仆低垂着头，一身黑衣，只领巾闪着酒红色的光就是他刚刚默不作声替她满上了银杯中的葡萄酒。 体贴且沉默，明显比她的王妃识相得多。 但国王莫名不想再看其他异性，她挥挥手“别了吧，三个王妃已经应付得够呛，我可不想再多加一” 阴影中的男仆动了动，安娜贝尔拒绝的话卡在了嘴边。 随着刚才那一动，黑色的礼帽帽檐下，露出了深绿的眼眸。 7 安娜贝尔说不上自己那一刻是怎样的感受。 就像是被一把弯刀猛然穿过胸口又像是整个世界的时间在耳边骤然放慢、停止 但那明明，只是压在帽檐阴影与刘海下的，一双眼睛。 但那明明，不是与她玩偶熊相仿的翠绿色，完全不同。 感到危险、微微出汗、骤然紧张、心跳加速 是她喝多了吗 可她才喝了一杯葡萄酒。 8 摆满酒瓶的会客室陷入了暂时的安静，兰姆公爵看看国王，又看看低着头的男仆，嘴边露出了一个兴味的笑容。 “前段时间，你不是派我去边境巡查吗这个是我从边境的森林那边捡来的，还没玩过。喜欢的话，送给你了。” 国王脸色很平静，只是收紧了按在银酒杯上的手。 “你”她问，带着一手的汗意，“叫什么名字” 男仆依旧低着头。 “陛下，我叫洛森。” 他轻声说，“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人。” 9 凌晨两点，国王陛下依旧没有回到寝宫。 名为布朗尼的玩偶一直忧心忡忡地等在枕头上这几天又是傀儡又是选妃到处折腾，它差点忘了，蠢兔子不仅很爱发脾气，发脾气时还特别无理取闹，一旦没有及时哄好，说不定她就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蠢事来 那可是数十个蝴蝶结的惨痛教训啊，它怎么能忘了呢 布朗尼等啊，等啊，等。 终于，寝殿的殿门被打开，国王陛下跌跌撞撞进来 挂在一个男人身上，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布朗尼 平心而论，那是个好看得出奇的男人比它捏出的第三只傀儡还要好看还有一双仿佛深潭般的绿眼睛，亲自按照主人的爱好捏了三只傀儡的布朗尼再清楚不过，这男人简直是长在了蠢兔子的所有喜好上 但是，它从未在宫中的任何角落，见过这样的人。 这样危险的人。 作为一只棉花制成的造物，布朗尼几乎是僵直地坐正了，纽扣眼紧紧瞪着对方。 它有四十种不暴露自己身份却能惊动守卫的方法可这座寝宫的主人正无比主动、依赖、醉醺醺地挂在人家身上 安娜国王并不知道自己的玩偶在心中发出不可名状的咆哮。 她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看着对方的酒红色领巾，盯着对方的绿眼睛，忍不住喝了很多很多很多 她晃晃脑袋，发出含糊的音节，就连沉重的王冠都歪到了一边。 男人一边把她扶到床边，一边伸手，似乎是打算扶正这座尊贵的冠冕。 布朗尼依旧僵立在枕头上，纽扣眼快瞪脱线了。 “布朗尼” 安娜贝尔嘴里含糊的音节突然变清晰了一些“布朗尼你变成人啦。” 说罢她蹭了蹭自己挂住的人“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 布朗尼与男人同时顿住了。 半晌，男人却清晰地笑了一声。 10 是嗤笑“蠢货。” 然后他相当粗鲁地把她的王冠扯落在地，十指穿过她散开的发髻。 枕头上的布朗尼“” 枕头上的布朗尼一跃而起，整只熊向上一扑，棉布爪爪飞一般扯下了床头呼唤仆从的拉铃 11 守卫们立刻涌了进来，飞一般的速度。 可他们只看到了乱扔的鞋，地毯上歪倒的王冠，与帐幔中隐隐叠在一起、耳鬓厮磨的 守卫们立刻涌了出去，飞一般的速度。 殿外还响起了一片隐隐约约的咳嗽声。 布朗尼“” 倒在床脚的布朗尼眼睁睁看着陌生人压在醉倒的主人上，假装动情地贴着她被酒精熏红的耳朵，可实际上 就在守卫们尴尬退去的那一刻，玩偶的纽扣眼中。 男人正伸出舌头，一点点，卷下了国王陛下价值连城的珍珠耳环。 12 国王陛下早在耳朵被触碰的第一时刻就晕了过去。她本就不清醒，而且本就很纯情。 只余下男人，慢条斯理地完成了一场偷窃他卷下她的耳环，解开她的项链，把它们尽数揣进自己的口袋但或许是防止惊动昏迷的国王，他的偷窃没有用到双手，那举动比恋人之间的调情还要夸张、暧昧 布朗尼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用唇齿取下那些珠宝，然后直起身，解开酒红色的领巾，用它抹了抹嘴。 “一股香水味，还弄得这么甜。” 男人冷笑“恶心的贵族。” 13 他将手帕丢到床下，离开了昏迷的国王，看向那只破旧的玩偶。 任谁也无法再把它看成破旧的玩偶。 因为它正在极其愤怒地发着抖，它身上的每根棉线都僵直如同铁钉。 “你可让我好找愚蠢的公主殿下。” 可男人并没有被吓住。 他脱下手套，露出苍白且疤痕累累的双手，缓缓伸过来，掐住了玩偶的咽喉。 “但也亏了你这样大肆的使用梦境魔法与傀儡术，否则我还无法及时完成定位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个蠢货。” 14 名为洛森布朗宁的巫师露出邪恶的笑容。 “走吧，公主殿下。离开这可笑的棉花躯壳，跟我回到你本该沉睡的高塔。” 第311章 沉睡童话（7） 沉睡童话7 1 安娜贝尔斯威特是泽奥西斯的国王。而且也有可能是泽奥西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国王。 当这位优秀的国王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寝宫一团糟，自己的王冠掉在地上时，是很镇定的。 哦,安娜国王冷静地看着地上散落的酒红色领巾,不过就是酒精上头,把连脸都没怎么看清的陌生人带回寝宫睡了一觉。 没关系，那个男仆是兰姆捡回来的,她的眼光不会有错，对方一定不会难看把他请进宫中、加进王后备选就是了。 她还没有迎娶过王后，也没有与自己的王妃们发生任何真正标记从属关系的事情，所以和对方睡觉并不违反道德、尊严、王国法律。 2 然后安娜国王扭头看了看枕边。 一片空旷、甚至都没有什么印子的枕边。 除了领巾与手帕,昨晚的陌生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就像是从浓雾中冒出来、又趁着晨光出现之前遁走的幽灵。 安娜国王“” 国王陛下依旧保持着镇定。 “这没什么,”她开口，顿了顿停顿的那一下并非出自震惊，只是不太适应自己宿醉后发哑的嗓音 国王陛下清了清嗓子。 她镇定地对自己说“这没什么，安娜贝尔。不过是睡了一个陌生人,而对方第二天不告而别。你是一个足够英俊且冷酷的女人,你坐在这座王国的最高位上，对方醒来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继而仓皇逃跑、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现在，你所需要做的,只是派一小队士兵把他带回自己的王宫。当然,你不需要在一个男人身上花费太多精力，如果一小队士兵无法带回他，那么你就继续投身自己的公务,继续投身自己的王妃们不过是个男人罢了。” 3 “陛下陛下国王陛下” 正对自己作郑重演讲的国王再次清清嗓子。 “进来。” 她简短地命令殿外惊慌失措的护卫,端正坐姿,并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万幸，除了王冠歪斜、发髻凌乱，她的衣服依旧好好穿在身上，只是首饰似乎掉在了哪个角落 嗯 衣服依旧好好穿在身上 不，等等，怎么经过了头疼欲裂的一夜，她的衣服依旧完好无损连袖扣都没打开 4 “国王陛下” 慌张冲进来的护卫大喊“王妃们暴毙了” 安娜国王“” 安娜国王“们” 护卫“三位王妃、全都” 国王陛下豁然站起。 5 一夜之间，国王的三位王妃都死在了自己的宫殿里。 既荒诞，又滑稽，站在王妃c的床前看着他冰冷的尸体，安娜国王差点没以为自己生活在黑暗童话里。 但，正如前言，安娜贝尔斯威特是一个优秀的国王。 没关系。 她注视着他的尸体，心想，不过只是一个谜团重重的男人罢了，不过只是三个不听管教、令我生疑的幻影罢了。 好感与恶感，信任与怀疑，分成三份又被分别抵消，况且没有发生关系她对自己的王妃们，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这同样也是三个陌生人。 按照父亲的教导，王妃不过是侍奉她的工具罢了。 三个陌生的工具。 那么，接下来，我要就“王妃被害”一事做出回应首先是排查出宫中的凶手当然，能犯下这种要案的凶手会在宫中留下明显线索的可能性很低其次，我要对大臣们做出正确的回应，确保政局不会出现动乱紧接着，我应当钦点一位剑术高强、出身显赫的骑士，命令他率领一队精兵，捉拿杀死王妃的凶手无论如何，王妃被害涉及到王室尊严，必须谨慎表态、谨慎处理 对了，还有葬礼。 需要邀请王妃们的家族出面，做出一定程度的安抚这种时候，该庆幸我的王妃们基本都出生不详、来历不明吗。 最优秀的泽奥西斯国王抬手示意护卫勘察三位王妃被害的现场，自己则缓缓踱回寝宫。 6 她走进宫殿，又缓缓将殿门合拢，来到床边，静静伸手，脸颊贴进被单上冰冷的金色绣线。 那是一朵被荆棘缠绕的月季那是泽奥西斯王国的国徽。 这里，寝宫里。 就在几小时之前。 就在今天早上。 她的脑子里，还想着“初夜”“遗忘”“接吻”“陌生人”这样无聊的事。 可昨夜，她被酒精蒸发了全部理智、冒冒失失与一个陌生人发生了什么的同一夜她的王妃们被杀死了，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安娜贝尔趴在被单上，许久，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并非出自后悔、并非出自愧疚、而是愈发浓郁的疑惑与愤怒 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为什么，明明发生了这样惨烈的事这样可怕的案件她内心深处却隐隐觉得觉得 7 又是什么恶劣玩笑吧。 暴毙肯定不是真的。 那三个人之间果然存在着紧密的联系 不可能，死。 安娜贝尔斯威特是一名优秀的国王。 但她一直不觉得，过分冷血的怪物，能够统治好王国的子民。 像父亲那样罔顾子民的怪物，绝不是一个优秀的国王。 不，我不能这样。 我要感性一点，我此时应当感到悲伤，我不能这样冷静地分析利害 安娜贝尔再次叹息一声，这很难，奇怪的荒谬感、恼怒感依旧疯狂冲刷着她试图酝酿到胸口的悲伤。 她感觉今天的“国王能量”都快耗尽了。 好吧，虽然有点早，但 “布朗尼，来抱抱。” 8 名为安娜贝尔斯威特的普通女孩，伸出手臂，向前摸索，在自己前夜摆放它的软枕上寻找自己的玩偶熊。 三十秒后，她猛然抬头。 盛放着破旧玩偶的灯芯绒垫子上，空无一物。 9 负责勘察凶案现场的守卫还没能得出什么结论，就见之前离开的国王陛下，又气势汹汹地奔了回来。 比起以往，今日她出奇地不怎么在乎仪表散开的发髻披披撒撒地挂在背后，与火红的国王长袍在身后一齐飘动，远远望去就像团燃烧的火 安娜贝尔一路冲到王妃的尸体前，双眉倒竖，护卫咽了咽口水，觉得国王王冠的宝石似乎也在嘭嘭跳动 上帝，他从未见过国王这样愤怒的模样，她真像头被点燃的狮子。 “尸体。让我再看一眼。” 被点燃的狮子沉沉地说，满心惊惧的护卫急忙退开。 10 她一把拽下了那块白布。 王妃c生前是位极美的人，死后的他似乎更美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勘察不到呼吸，被皇家草药师判定为“暴毙”的他，就像是睡着了。 没有什么可怕的死状，仅仅是闭上了双眼，双手安宁交叠在胸前，甚至肤色依旧红润。 可国王冷笑一声。 下一刻，她猛地抽出佩剑，剑光如同划破气流的火蛇，狠狠劈向了这具该死的尸体。 11 “陛下陛下您冷静，您别” “嗤” 尸体却发出了一声轻响。 轮胎里的气体被抽出的那种轻响。 护卫瞪大了眼睛。 王妃c，不，尸体，不，是一具纸片般的黑影它在剑光下被划开，慢慢缩小、缩小、缩小最终，变成了一块拇指大小的棉花。 国王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嘲笑。 “陛下，这是魔法传说中、传说中傀、傀儡魔法陛下，王妃难道” 12 “啊。是巫师。” 变出了三个傀儡吸引她的注意力。 又不惜对她施下幻术混进她的寝宫。 昨晚，她和那个该死的邪恶巫师什么都没发生恰恰相反，他偷走了，她最珍贵的 泽奥西斯国王提着佩剑，面无表情地走向王宫门口。 “告诉王国的所有子民，邪恶的巫师洛森袭击王国” 13 “安娜贝尔斯威特国王会亲自率兵，讨伐邪恶的巫师。” 杀了他。 胆敢愚弄我，胆敢偷走我的玩偶熊，自称洛森的巫师 安娜贝尔跃身上马，无视了后方的大呼小叫，佩剑始终提在手中。 杀了他。 第312章 沉睡童话（8） 沉睡童话8 1 国王的熊布朗尼被绑架了。 绑架犯是一个绿眼睛的巫师。 不仅仅是绑架,他还哄骗了布朗尼的主人、窃取了主人的珠宝、一并摧毁了布朗尼制作的所有傀儡他无疑是个邪恶透顶的巫师 作为一只经历坎坷、格外沧桑的熊，布朗尼每天都在奋力反抗。 每当它被巫师草草按进长袍口袋，都会在口袋里疯狂扑腾,试图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每当它被巫师威胁要拆成棉花片,都会英勇不屈地主动撞上剪刀，再对上对方阴沉的脸色。 每当它 2 “说真的。” 邪恶巫师挑挑眉，抬手拨开了玩偶熊在桌上凶猛无比的冲撞“这边的粉色缝线，是你主人缝上的吧” 他“咔嚓”一声打开手中的剪刀“确定要被我剪碎愿意你愿意那我没问题。” 布朗尼“” 布朗尼无比愤怒地坐了回去，并且双爪捂紧了侧腹上那块粉红色的缝线。 巫师打量了一会儿它,又啧了一声“那蠢国王的审美真差劲。这片缝线太丑了。” 曾经也无比嫌弃这片粉红色缝线的布朗尼“不准你说她坏话” “呵,物似主人形。” 布朗尼再次凶猛撞过去。 巫师再次“咔嚓”打开剪刀。 布朗尼布朗尼再次坐回去。 3 岂有此理 熊可杀不可辱 愚蠢的人类除了蠢货主人已经很久没人这么欺负它了愚蠢的人类 4 “不过,说真的。” 肮脏嘈杂的某座小镇酒馆里，邪恶巫师无视了已经快把自己纽扣眼瞪脱线的破玩偶，他拉过桌上的啤酒“公主殿下，你现在只是团能被一只手握住的小熊棉花,对我做什么反抗都像是过分卖萌。” 布朗尼“” 布朗尼彻底不动了。 邪恶巫师不知道对自己施加了什么魔法，过去它只能在彻底入夜、主人睡着后获得活动、说话的能力,现在却可以一天24小时自由活动了。 但这一点都不好它说的话只能被这个巫师听见，它的举动也只能被这个巫师看到在其他人类眼里,它似乎连“超级破玩偶”的存在感都没有了 这几天的大喊大叫、大吵大闹在对方眼里似乎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布朗尼气呼呼地喊道“我才不是什么公主殿下愚蠢的人类愚蠢的巫师,我是男熊” 巫师拉紧了自己的兜帽,灌下更多的啤酒。 他闷头喝了好一会儿，才说“谁说公主就不能是男熊。想不到你一只玩偶还有性别歧视。呵呵。” 布朗尼“” 5 布朗尼彻底被气到没话了,而且布朗尼开始怀疑这个世界设定有问题。 公主怎么可能是头男熊呢 像他主人那样的少女才能被称为公主事实上,她少女时期是比公主更尊贵的“王储” 6 兜帽下的巫师无视了桌上逐渐气到膨胀的玩偶,他依旧低垂着头,龟缩在小酒馆的阴影处。 “听说” “泽奥西斯国王” “亲自” “巫师洛森” “邪恶” 小镇门口的通缉栏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传言也越来越过分，。 当有用的消息变成“巫师洛森长着七只眼睛十个胳膊，我采蘑菇时亲眼在那边的山沟见过”时，他一口喝干杯中的酒液，同时在口袋中悄悄收回了探听用的风魔法。 7 果然。 正如那一面所见到的，这位安娜国王是个史无前例、闻所未闻的蠢货。 虽然通缉令里写明的是“侵犯王室尊严”但巫师很清楚，自己被整座泽奥西斯王国通缉，最根本原因，是他绑架了“国王的玩偶”。 泽奥西斯王国呵，人类的国度，总是一代比一代糟糕。 在走出森林的高塔、与那位国王接触之前，巫师对这任安娜国王的感官其实挺好。 大陆上到处都是她的传说，称颂她政绩与美貌的吟游诗人遍地都是即便追溯到巫师刚刚诞生的时代，也很少有传言中“安娜国王”那样贤明强大的君主。 奉献自己的全身心建设国家，真正关爱照顾自己的子民，私人生活没有任何不检点的传闻，甚至到了快结婚的年纪恋爱经验还为零 巫师曾计划过，引诱、动摇这样一位国王，一定很费力气、费时间。 潜入王城前，他做好了长期作战的打算，也有“老实扮演男仆几十年”的心理准备。 可，哪知道 8 仅仅是第一次见面。 仅仅是第一眼。 她就主动把他牵回了自己的寝宫，卸下全部防备。 9 那是酒精作用，还是见色起意 伟大的国王实际防御力也太低了，巫师甚至没有用上任何一个魔法。他甚至怀疑她第一眼看到自己时，连自己具体的模样都没能看清，只看到了阴影 算了。 就算想清楚，又有什么重要的、会改变什么呢 巫师不在乎。 他漫长而阴冷的生命，只需要做邪恶的事只需要用诅咒困死那位公主殿下。 只是，逃出王城后，他又没能想到 10 对方竟然为一只玩偶亲自出征，掀起讨伐战争。 听上去像个笑话。 但刚出王城就差点被国王佩剑削掉脑袋的巫师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作为大陆上最邪恶最强大的巫师他平生第一次 被一个人类国王的剑逼得狼狈无比，连魔法来不及施展，只能举起一只破玩偶，威胁说“再砍就砍伤它了”，才获得逃走的空隙 11 结果，逃走后，还遭到举国通缉。 如果不是自己森林中的老家没暴露，巫师真怀疑，当他回到塔里时，等待自己的是百万铁骑。 任性，霸道，欠考虑的国王，简直是个暴君。 愚蠢的暴君。 12 于是，就在布朗尼无能反抗、巫师在通缉下到处躲闪中它被带到了深深的森林中。 深深的森林中，高高的塔。 13 不，其实，说不上是一座完整的“塔”。这只是一座残缺的塔楼旁边还带着一个巨大的、被荆棘围拢的古堡。 只是城堡早已成为废墟，花园中只剩枯叶，曾经充作整座城堡漂亮尖顶的塔楼成了唯一一座孤零零的塔，塔上爬满了荆棘与藤蔓。 巫师的老家，是这样一座古堡废墟。 一如曾经躺在下水道破破烂烂的布朗尼。 14 布朗尼莫名觉得这座废墟很熟悉，但它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隐隐有个印象。 巫师并不关心一只玩偶的心理活动，他动动指尖，重重的荆棘与藤蔓徐徐打开。 巫师就这样回到了自己的塔。 布朗尼神经猛地绷紧，来到邪恶巫师的老巢，它无疑会真正遭受一些过分、可怕的刑 可巫师只是把它随手扔在满是仪器的桌上，然后长袍翻卷，气势汹汹地倒向了一片混乱的床铺。 布朗尼“” 15 好的，旅途劳累，逃亡艰辛，都能理解。 于是布朗尼只好维持着一头栽进桌子的姿势与其说这是堆满仪器的桌子，布朗尼宁肯称其为“混沌中心”它也动不了，被随手扔开后巫师就取消了施加在它身上的魔法。 布朗尼只好忍气吞声地待在混沌中心里。 16 第一天。 巫师在睡觉。 第二天。 巫师在睡觉。 第三天 17 第十四天。 巫师还在睡觉。 布朗尼感到了绝望，这无疑是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18 第十五天，床上那团几乎要变成石像的黑袍影子动了动。 影子慢慢滑下床，慢慢滑到桌前，慢慢伸出疤痕累累的手 他准确找到了混沌中心里的一只水壶，然后提起它，慢慢滑到了窗边。 窗边摆着一盆红色的醋栗。 这团黑暗的泥状物提着水壶，给醋栗浇了水，又正了正花盆的位置。 然后他重新滑回床铺，变成一滩。 布朗尼“” 19 喂喂喂 20 这是无比邪恶的巫师吧 他宣称我是什么受到诅咒的公主殿下吧 他绑架我回来是为了继续囚禁我吧 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只是像个通宵肝论文又赶死线交稿而且拖延症晚期的家伙一样在那里疯狂爆睡，对我爱答不理啊 21 正当布朗尼积攒的洪荒之力就快突破极限、让它无视夜晚白天跳起来大吼大叫时 “喂，新来的蠢熊。你很吵。” 一个小小的声音打断了布朗尼满腔的咆哮。 它愣了愣，扭头看去。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窗户，可窗外什么都没有。 22 “在这里。蠢熊。看这里，新来的蠢货” 布朗尼一个激灵。 它纽扣做的小眼睛终于找到了窗边那盆醋栗下，靠在花盆上的 一只比他小了一号、穿着红裙子的兔子玩偶。 23 “新来的，你很吵。” 兔子玩偶傲慢地抄起爪子“那个蠢货巫师一直这样，他一开始睡就会睡得天昏地暗我的名字是蜜糖宝宝，你叫什么” 布朗尼“” 24 玩偶绑架犯就算了。 原来还是惯犯 第313章 同居日常三十九 同居日常三十九 下午五点 洛森的手刚刚碰到门把,就被一只灰色的残影扑飞了。 飞出了两米多，直接摔在别墅门口的花丛里。 “布朗尼” 一切发生得太快，站在他身边的安娜贝尔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撕下那只不明物种，但当她看清那只东西具体是什么后,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也对,精灵的反应能力,如果不是对来者毫无防备,怎么可能被扑飞。 “噗、咳，等等” 穿着小巧的花花裙摆，睁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的小狼崽,翘起毛尾巴欢快地晃起来。 “布朗尼” 她大声说,嘴巴咧开能看见幼态的犬牙“布朗尼” “咳、咳嗨，小甜心。多日不见,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 摔在地上的洛森伸手去捏小狼崽的后颈,后者却到处乱动、各种摇尾巴一时间,洛森竟然没办法在不弄疼她的前提条件下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大抵是犬科动物的天性，小狼崽明明还是话都讲不清楚的时期,却已经能够做出超强的扑击、禁锢等一系列的捕猎动作了。 安娜贝尔在旁边谨慎地围观着。 一切幼崽对她来说都是需要谨慎围观的易碎品,更何况，她从十岁开始就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幼崽了,而这只不仅是女孩子,身上还有毛茸茸。 她来之前当然做过功课，知道校长家最受宠的小女儿狼人族普遍在类人方面发育很晚，率先发育嗅觉,所以八九岁也无法完全掌握说话能力,与其说现在是女孩,不如说现在它还是只幼狼但 但 “别咳乖,要不要吃块糖” 小狼扑击的动作顿了顿“要” 见到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能够凑效，洛森急忙摸出糖 等等。 他摸了一下左边口袋。 他又摸了摸右边口袋。 等等。 “蜜糖宝宝，”布朗宁法师不得不发出求助，“你有糖吗” 今天出门时被女朋友勒令禁止了那件口袋里施有空间魔法的飞行夹克，身上这件衣服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谨慎围观的安娜贝尔抿抿嘴。 “我没有。除了你，谁会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放在外套口袋里” 但她发现，她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介意小狼崽不停挂在嘴里的“布朗尼”。 尽管那只是小狼崽口齿不清、对“布朗宁”这个名字的变体，但她就是 咳。 “别啊，蜜糖宝宝，帮帮忙我知道你有随身带巧克力的习惯咳咳，别扑，别扑” 布朗宁法师的求助在狼崽的扑腾下几乎变成求救了万恶的犬科生物，不管大的小的都这么 欢快摆尾巴的小女孩突然顿住了。 她抽抽鼻子，脑袋立刻转向了安娜贝尔的方向，然后困惑地歪了歪。 安娜贝尔立刻紧张起来。 对了，虽然听洛森提过很多次，但在狼人族幼崽的嗅觉中，自己是个纯粹的陌生人万一她表现出敌意 小女孩猛地扑了过来。 一把抱住了安娜贝尔的小腿。 且疯狂摆尾巴。 “布朗尼糖布朗尼” 安娜贝尔“我不是。” “布朗尼布朗尼” 安娜贝尔“不，我不” “布朗尼” 终于转移了黏在身上的小麻烦，洛森松了口气。 他从花丛里站起，一边拍打身上的草叶一边解释“别紧张，这只小甜心会的词汇不多，而且认为布朗尼就是漂亮好看的人别问，问就是以前逗她时逗狠了。唉，小孩还是只会爬的时候最可爱” 泽奥西斯家最小的这只狼崽，洛森是真正意义上从喂奶带到说话所以说起她时就像在说自己养的小狼，难得没带上惯例的“犬科生物”阴阳怪气。 安娜贝尔唔。 觉得我是“和洛森同样好看漂亮的人”吗，所以才会第一次见面就跑来亲近。 那一点点的小介意，立刻变成了一点点的小开心。 她说“好的，给你糖。” 然后抬手打开包包，倒出一大袋的巧克力糖。 小狼崽伸爪欢呼“糖糖” 洛森“你刚才不是说没带糖吗”而且你不也在自己的手提包里制造奇奇怪怪的空间魔法 安娜贝尔瞥他一眼“你问我要就没有。这次是她问我要。” 洛森“但我” “你有她可爱没有就闭嘴。” “” 尽管布朗宁法师一点都不爱吃糖，但他此时很想过去抢糖。 不，不是很想，他这就要过去抢糖了，哪有被扑到地上滚了一圈还没得到任何安慰的道理 “马上就要吃饭了，饭前二十分钟不准吃糖。” 正在此时，亚瑟泽奥西斯胡子拉碴的脸从门中探出来“听话，把爪子收回去，把糖还给安娜姐姐。” 小狼崽“哇坏人” “她还是不愿意说爸爸这个词。” 泽奥西斯校长看向洛森，目光沉郁无比“但她从会发声时就天天喊布朗尼。” 洛森“是吗我看她喊坏人喊得也挺熟练啊。” 旁观的安娜贝尔从这句叙述中感受到了鬼魂般的怨气。 “你是在炫耀吗你就是在炫耀，你” 校长的怨气快要凝成巨狼形实体时，门后又传来一声大喊“磨磨蹭蹭的搞什么那个谁，赶紧进来帮忙，一天天就知道到处乱晃，你闲得都要从球肥成圆了” 校长“” 校长默默转头看向安娜贝尔“别在意，那是我老婆。” 安娜贝尔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能尴尬地递出自己手上的礼物，试图带过刚刚夹带了狼身攻击的吼叫声。 “泽奥西斯先生，谢谢您的晚宴邀请，不胜荣幸，这是一点心意，望您” “伯母今晚做什么吃” 洛森却直接打断了她繁琐的见面语，他掸掉了衣服上最后一片草叶，一把揽过安娜贝尔的肩膀“哇，好香，我闻到肉丸的味道了” “贝拉最拿手的。” “哦，番茄芝士肉丸” “哼，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挑时间来蹭饭。” 校长对洛森没什么好脸色，转头却立刻温和下来，直接伸手接过了安娜贝尔提在手中的礼袋“你来都来了还送什么东西，好好，进来吧，快开饭了” 安娜贝尔一时错愕，她还没能从自己的开场白被打断中反应过来，就被洛森半拉半拽地带进了门里。 “你们随意啊，我先去厨房帮老婆忙。” “哦，对你连称呼都变成喂的老婆对了对了，校长你今年比去年胖了几斤” “你这崽子待会儿不准上桌，给我站在旁边吃” 亚瑟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而安娜贝尔依旧错愕地呆在玄关。 “嘿。” 洛森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醒醒，回神啦，蜜糖宝宝” “” “蠢宝宝” “” “蠢兔” 安娜贝尔用力拍开这只精瞎晃的手“你干嘛你有病啊” 洛森“我的确有病，但怎么了” “你刚刚打断我的话” 哦，就因为这个。 洛森耸耸肩“让你说完那么一通礼节性发言才更尴尬啊。尴尬的发言会让双方都紧张。” 安娜贝尔立刻反驳“谁紧张了，我才不” “你从刚才开始就紧紧抓着倒空的巧克力糖包装袋。你的手提包在我这里，蠢宝宝。” 安娜贝尔“” “我没有这么紧张。”瞪了一会儿那只在他手上摇晃的手提包，斯威特法师闷闷地说了后半句“这是一场晚宴，可你态度总是这么不正” “什么这不是你概念里的晚宴。” 洛森转身，很熟稔地拿下了鞋柜上的拖鞋“回家吃顿晚饭罢了，蠢宝宝，放松点。” 安娜贝尔还在嘀咕“可我参加过的家宴一直都需要非常正” 洛森把拖鞋放到她脚边。 “没关系。” 他直起身，慢慢抽出安娜贝尔依旧紧握在汗湿掌心里的糖果包装袋。 “这是我家，不要紧。” 第314章 同居日常四十 同居日常四十 那的确是一场不同于安娜贝尔认知的“晚宴”。 上桌前的四分钟,本该被主人家的仆从引入正厅、早早面前铺开雪白餐巾的客人甚至都没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洛森被校长家一二三四四个崽崽围得团团转，而他自己也相当放松缺根筋地与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起码当安娜贝尔前去找精时是这样的，她不得不把这混账从一座漂浮的积木城堡里拽出来,然后用近乎于恐吓的语气命令他滚去吃饭。 不管是读书时还是工作后，她最恨这家伙不分场合的无紧张感 哪有第一次见家长却撇下女友、自己和一堆小孩玩了一个小时的混蛋 渣精渣透顶了 “可你也没有直接单独面临家长啊，蜜糖宝宝，在这一小时中你一直紧绷着神经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围观我带幼崽玩,因为你觉得自己是幼崽绝缘体,但又很想和他们刷好感我只是在替你刷好感嘛。” 洛森拍了拍正在膝边那只正在玩巧克力糖纸的崽崽“喏，你瞧，她终于鼓足勇气过来说话了。刚刚我教你说的是什么词” 那只刚刚抱了安娜贝尔好久腿的崽崽想了一下。 “甜心姐姐” 安娜贝尔“你、你都在教小孩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心校长揍” 而且究竟为什么一只据说花了三四年都没学会叫“爸爸”的小狼只被你带着玩了一小时就学会了这么轻浮的新词啊 可洛森还没答话，小狼崽就甩开手里的糖纸，一叠声的“甜心姐姐”扑过来。 大抵是在之前的玩耍中被某精灌输了“甜心姐姐很好说话哦”“你多多亲近她她就会多多的给你糖”之类的东西,这次她不再局限于小腿，而是努力摆着尾巴,想往安娜贝尔的身上爬、搂住她的脖子。 小狼崽虽然亲近洛森,但她只有与妈妈贴贴时才会爬上去蹭脖子贝拉经常在自己的脖子上喷淡淡的香水,小狼崽很喜欢闻。 但这个姐姐身上不仅有香香的味道,还是甜甜的和妈妈的不一样，她又好奇又喜欢。 当然，年方八岁的小母狼并不明白“清香型香水”与“水果型洗发水”的区别，她只是想贴贴。 于是，当安娜贝尔做好“没事的这孩子只是要抱一下我的小腿”心理准备后,就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的小腿往上爬,扯住了她的衣扣,然后继续向上贴。 毛茸茸的尾巴。 几乎棉花糖般的软。 超级小超级小的一只。 “啊啊啊啊你把她拿走你把她拿走混蛋大混蛋快点” “冷静点,蜜糖宝宝，她是一只幼崽，不是一颗炸弹。” “洛森布朗宁我警告你你十秒钟之内把她拿走否则啊啊啊她爬上来了爬上来了” “” 洛森不得不一个箭步过去，抱走了同样被尖叫声吓到的崽崽。 崽崽惊恐竖起的耳朵与女友一片雪白的脸色差点没让他以为自己是一个箭步遏止了火灾。 安娜贝尔可不知道混蛋心里在腹诽什么，她惊魂未定地扶住沙发，缓了好一会儿。 “呃，你还好吧蜜糖宝宝” “” “蜜糖宝宝你要先坐下喝杯水吗” “” “深呼吸，深呼吸，放松” 安娜贝尔深呼吸。 深呼吸完了第一句就是“你给我闭嘴” 事情最终以布朗宁法师被提溜着领带拽去餐厅结束，惊怒交加的安娜贝尔甚至都忘了再去劝说还在积木城堡里玩的崽崽们 所以不得不布朗宁法师不得不一边被提溜着领带、一边出手把积木城堡里的崽崽们提溜出来。 他很轻松地就单手拎出了一整串四只崽崽，洛森在带幼崽方面的天赋几乎和他的魔法天赋一样，是行走的作弊器。 而被拽在队伍最后面的大狼崽看看骂骂咧咧的安娜贝尔，又看看被提走的洛森。 抵达餐桌后，他爬上凳子，拽了一下贝拉的袖子。 这是悄悄话“那个姐姐骂布朗宁哥哥时和妈妈骂爸爸好像。” 贝拉闻言看向桌边。 安娜贝尔已经收敛了所有怒气，极为端庄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她旁边的洛森领带皱巴巴的，还歪着肩膀去戳她的手。 贝拉贝拉悄悄回复自己的大儿子“不可能，你看，那个姐姐是很乖很优雅的，她这样的气质可不会骂人。” 大狼崽“但妈妈，你看，布朗宁哥哥的领带” 贝拉“肯定是他乱玩时自己弄皱的。乖啊，坐好，妈妈给你盛饭。” 大狼崽“” 好的吧，他就知道。 大人永远不会相信本狼的话。 安娜贝尔当时并没有注意到餐桌那头的小公狼沧桑的眼神，她正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以免当着校长夫妻的面剁掉旁边混蛋乱戳的手。 晚餐就在她充斥着咆哮的心理活动中过去安娜贝尔算是看明白了，洛森就是不给她认真面对、态度端正的机会，这家伙毕竟从没在任何课堂、会议上端正过态度，他绝对欠缺三千遍的毒打 可是，奇迹般的，她尝到了这顿饭的味道。 安娜贝尔从未尝到“晚宴”中菜肴的味道。 盘子里放着什么，杯子里盛着什么她不在意，她所要做的只是用最优雅的姿势吃下它们，用它们展示、包装自己的仪表。 安娜贝尔从不在乎食物的味道。“再精美的晚宴也不是用来吃饭的”，这是贵族们的共识。 可这次她觉得晚餐的肉丸很香，意面也很棒，蛋黄土豆沙拉虽然好吃但热量太高，她不得不偷偷在桌子下把自己那份的沙拉都推给男友，同时掐着他的胳膊暗示他把沙拉里的小番茄挑出来给自己。 很不讲究礼仪的行为，但在校长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桌前的减肥特餐，不停伸爪试图扒拉洛森盘子里的肉丸与芝士，最终被一平底锅敲头，只好埋头，继续愁眉苦脸瞪着自己的那碗低脂干丝面的过程动作下 安娜贝尔感觉自己偷偷在桌子下推沙拉一点都不过分。 而且五分钟后她看到自己那份被挑走所有小番茄的蛋黄酱沙拉偷渡到了校长的碟子里，男友面前出现了一碗干丝面。 她怀疑他在桌子下同时进行两桩交换食物的生意，她还有证据。 事情最终以校长又挨了一平底锅、洛森得到一份崭新的特大蛋黄酱沙拉结束。 校长再次瞪向洛森，但洛森也很痛苦。 他是爱吃高热量食品，但这份沙拉里还有厚厚的奶油甜咸交加，简直是甜食抵制者的噩梦。 并且这份超大沙拉里依旧有小番茄，依旧被旁边的蠢兔子盯了好几眼。 算了算了，挑一盘小番茄和挑两盘小番茄有什么区别。 而同时安娜贝尔得到了一份涂满甜酱的炸鸡块，她慢慢地吃了一两块，很快就停下刀叉。 但她用看小番茄的眼光、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炸鸡块里裹满甜酱的小洋葱片，再次在桌下掐住了他的胳膊，扭。 洛森“” 就很烦。 找女朋友时，一定不能找这么挑食的麻烦精。 如果他早知道这个道理，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一边被扭胳膊一边挑洋葱片伯母为什么还一边添饭一边暗示我要端正态度不许欺负她我哪里有欺负她 想到这，他愤愤不平地放下刚刚挑完小番茄的手，瞪了一眼这个挑食鬼。 贝拉咳嗽起来“洛森，你要端正态度，不能总欺负她。女孩子是要被照顾的。” 安娜贝尔立刻矜持点头，同时桌子下加重了掐他胳膊的力道。 洛森“” 洛森趁贝拉转头时冲安娜贝尔竖了一个中指。 同时他把挑好的小洋葱片推了过去。 安娜贝尔“哼。” 第315章 同居日常四十一 同居日常四十一 捷克乔治失恋了。 可能有些人已经遗忘了他的失恋“什么,乔治先生不是一直在被甩吗，他什么时候恋过”，被询问到的尤莉卡这么说,神情特别理所当然 但洛森不会遗忘,毕竟他陪捷克喝了一整晚的酒,还因为他拖延了长期出差后回家见到安娜贝尔的时间，差点让她等待的心情变得更差。 而且,他回家后还不到三天，就又接到了捷克的电话。 “我抽泣声我抽泣声难过” 凌晨三点、连眼都睁不开的布朗宁法师“”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确认现在是凌晨三点没错。 他又看了看身侧，安娜贝尔背对着他睡得很熟，红发铺在枕头上。 平心而论,布朗宁法师不情愿被任何女朋友以外的存在占用睡眠时间如果女朋友准许，他倒是甘愿消耗全部的睡眠时间在床上做点别的什么 但不行。 女朋友最近很忙，从泽奥西斯宅回来后她就天天埋进书堆,奋笔疾书地处理什么东西，晚上一被抱住就困得东倒西歪。 她困成那样，洛森实在不太舍得再骗她做什么。 反正现在他被默许用这样过分霸道的姿势抱着她睡，哪种亲密都是亲密,洛森同样很开心。 “呜呜呜洛森” 捷克哭得很大声，电话那端的背景音也很吵，大概又是某个深夜开放的小酒吧。 熟睡的安娜贝尔动了动。 洛森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抽出横放在她腰间的手，拉了拉她肩头掉下的被子。 他拿着手机去了卧室外，一边洗冷水脸一边摸索到了自己的外套,时不时地对着电话那头的醉鬼应几声。 这个世界上能直接伸手把他从深度睡眠中推醒的人只有安娜贝尔,就算是捷克,最初在泽奥西斯学院住宿时，也曾因为打游戏开外放吵醒补觉的洛森，从而和他打了一架。 虽然那次架洛森没下死手，他起床气过后就清醒了，潜意识也不想给引领自己入学的亚瑟找麻烦但第二天捷克就后悔了，因为上课补觉的室友睡得太死，他被点名回答问题时完全得不到提示。 从此他更改了开外放的习惯，并且邀请洛森一起玩，从而展开了友情这份友情的程度，大概就是布朗宁学徒上课睡死之前会为他写下这堂课所有问题的答案，只收十铜币。 毕竟捷克是第一个向他介绍炸鸡、烧烤与电子游戏的人类，也是第一个主动掏钱接济他却不要求回报的人类。 如果不是这份价值十铜币的高浓度友情，洛森绝不会凌晨三点离开女朋友，跑去找一个失恋的醉鬼。 凌晨三点零二十分，他到达了醉鬼发酒疯的酒吧。 醉鬼正缩在角落嗑瓜子，然后因为不小心吃下了瓜子壳哇哇大哭，接着边哭边吃。 “呜呜呜呜洛森洛森你怎么还不来” 旁边的酒保“唉，别这么难过，失恋很正常你前女友叫洛森啊这女孩的名字还挺别致。” 洛森“” 洛森快步走过去，一言不发，准备把这个醉鬼直接扛走，然后回家继续睡觉。 捷克大着舌头说“洛森，你来了，快陪我喝酒。” 酒保看他们的眼神立刻古怪起来“哦，你就是洛森” 布朗宁法师想抄起瓜子碟旁边的烟灰缸砸这货头。 忍住。这么单蠢的朋友我只有一只。 布朗宁法师忍住了，他打发了眼神古怪的酒保，在捷克旁边坐下。 “你好端端的失恋发酒疯，喊我名字干嘛有病啊喊你前女友名字啊” 捷克打了一个酒嗝“可我不想她回来。我们不合适，她竟然不喜欢我写小说我现在只是很难过，想要你过来陪我喝酒。” “不好意思，你没有别的朋友吗这是凌晨三点，我需要睡眠。” 捷克迷离地看了一会儿手里的瓜子。 然后他小声说“没有像你这么好的朋友了，只有你会凌晨三点赶过来。” 洛森好个球，但凡我差一分的耐性多一分的起床气，桌上这只烟灰缸此时就插在你脑袋上了。 “而且其他人都要上班，只有你是法师，在放假。” 洛森耐性，耐性。 三十秒钟后，他谨慎地推远了桌上的烟灰缸。 “那你也喝得差不多了吧。我之前不是陪你喝了一夜吗” 所谓的“陪喝一夜酒”，其实也等于“听我发一夜的牢骚”。 大概是因为副业写小说，乔治先生抒发心情时废话真的很多。 上次，直到酒吧打烊了，他还在“阿巴阿巴”和洛森说他的前女友。 洛森总结了一下，对方哪哪都好，就是不喜欢捷克写同人小说，觉得男性磕c太怪太娘娘腔。 捷克也不愿意为了对方更改自己的兴趣爱好，觉得她这是偏见太重所以他们分手时闹得很不愉快，现在见面都不会打招呼。 但同时他也觉得前女友又漂亮又温柔，离开了这个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越想越后悔，越对比越绝望，实在纠结要不要挽回 洛森觉得没什么好纠结的。 能列出前女友所有的优缺点，把她和自己的前任们反复比较，就说明捷克不觉得她是不可或缺的人。 真正珍爱的女孩，是绝对舍不得拿出来比较的。 但他没有说，乔治先生失恋经验过于丰富，洛森应对过数次，清楚他刚刚失恋的这个星期听不进任何道理，只想喝酒与胡乱嚎。 听了好几夜，他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 “你不知道今天我碰到她了在超市买抽纸的时候碰到她” “她是个会行走的人类，逛超市时碰到岂不是很正常。” 捷克嘟哝“你失恋的时候我没这么不耐烦。你失恋的时候连今天露营时生了一团很像她头发的火都要联络喇叭过来和我哭诉。” “我没有哭诉。” “你像个怨妇一样唧唧歪歪了一小时，等于哭诉。” “” 洛森捏了捏眉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布朗宁法师实在讨厌酒精，让他待在酒吧里用敏感的精灵嗅觉接触香烟与酒精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驯服荆棘后虽说消除了身体上的酒精过敏，但伊娃制造的心理阴影，并非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 成为法师后，除了压制藤蔓，他很少像学徒时期那样委屈自己了。 唉。 要不是，他也有失恋干蠢事的黑历史，要不是，捷克陪着他度过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犯蠢时期，要不是，这厚厚的黑历史握在捷克手上 布朗宁法师愁苦地拖过桌上的酒杯。 晨，七点三十分 安娜贝尔挂好洗脸用的毛巾，正准备走进厨房给自己做早饭，就愣住了。 餐桌旁趴着一只大清早不翼而飞的混蛋男友，餐桌上则躺着一盘早餐。 蘑菇，培根，小番茄，一杯橙汁，还有两颗煎成小花形状的蛋。 正好是昨晚她提过、今早想吃的菜单。 谁也不知道布朗宁法师很擅长做儿童餐，章鱼香肠、兔子苹果、小熊饭团，还有小花形状的煎鸡蛋尽管安娜贝尔每次都会表示“你把我当幼儿园小孩吗，蠢熊，这也太幼稚了”，但她每次都会全部吃完。 于是洛森每次都继续做。 美其名曰“把你养得再蠢一点。” 搬进来之前安娜贝尔有告诫过自己“不要过分依赖布朗尼，所有事情都要公平分配，譬如做饭洗碗都应当是他一次我一次” 结果她搬进来后就没碰过洗洁精，前段时间刚学会使用洗衣机，第二天就被薇薇安生拉硬拽去做了美甲然后安娜贝尔就被洛森永久赶出了洗衣间，理由是觉得她几百金币的美甲会划破自己二十铜币的衬衫。 现在，她连早饭都不是很想自己做了。 刚刚还因为“那蠢熊跑去哪里了，我岂不是吃不到小花鸡蛋了”而暗暗生气呢。 “早上好。” 安娜贝尔拉开了餐椅，同时拖过一本自己昨晚看到一半的专著。 “早上好” 安娜贝尔拿起刀叉切蘑菇，良久，都没有等到对面的下半句解释自己为何清早不翼而飞、阴阳怪气嘲讽她又在吃饭时看书都没有。 咦。 安娜贝尔用餐的动作一顿，停止看书，仔细看了他一眼。 趴在餐桌上的洛森把脸都埋进了胳膊里，露在头发外的尖耳朵是泛红的。 “你怎么了，布朗尼” 安娜贝尔急忙奔过去，他这状态第一时间就让她想起了几星期前那场气势汹汹的高烧 “我没事。喝了点酒头疼。” 不用他慢吞吞的解释，安娜贝尔一靠近就嗅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 不仅酒气，他的外套、头发与手臂一股烟酒交杂的味道。 男友是没有吸烟习惯的，能让他沾上这种味道，肯定是去了低廉的酒吧而且，这股烟味的浓度，还不止一家。 她紧皱的眉舒展开来，意识到什么后又重新皱紧“你早上做什么去了，布朗尼，喝这么多酒” “不是早上。” 洛森有气无力地说“凌晨三点二十，喝到七点整。如果不是我说要给你做早饭，那王八蛋都不会把我放回来。” “捷克又深夜给你打电话失恋发酒疯” “嗯” “凌晨三点” “嗯” “怎么不叫我” “你在睡觉。” 洛森哼哼唧唧地说“只有我能打扰你睡觉。”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联想到什么，她有点脸热，但心里却升起了更浓的既视感，布朗尼此时说话的语气 “你喝成这样还能准点回来做早饭也是挺厉害”而且还记得我点了小花鸡蛋。 “一点都不厉害” 男友的声音闷闷地从胳膊下传来“蜜糖宝宝，我头疼” 嘶，这种撒娇，这无比自然的示弱，也和他被烧傻的第一天夜里一模一样，简直痴呆熊本熊。 安娜贝尔担心地去摸他泛红的耳朵，想试试有没有发烧。 耳朵被摸的洛森动了动，抬起头来。 安娜贝尔被他满脸的潮红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头疼。” “你脸怎么这么红，我摸摸” 温度正常。 可洛森蹭了蹭她的手心，动作和他烧傻时蹭石角一样。 等等。难道。 “布朗尼，”安娜贝尔收回手，扇了扇他酒气熏熏的衣领，“你最多喝过多少酒” 洛森想了想，记忆里闪过一个女人模糊的影子。 “两桶精馏伏特加混金麦酒。” “我认真问你，别开玩笑。你的酒量多少” 哦，酒量。 洛森终于清楚捕捉到了提问人的本意“两听啤酒大概。我自己没尝试过更多的” 安娜贝尔“那你们昨晚喝了多少” “不知道，不知道，蜜糖宝宝，别问了，我头疼” 好，这是喝醉了。 安娜贝尔拍拍抱住自己腰喊头疼的醉鬼“快去洗澡，把这身臭衣服换下来，我去给你煮点粥，吃完就去睡觉。快点。” “不想吃粥要吃蜜糖宝宝。” 蜜糖宝宝“你太臭了，我拒绝。” “女朋友不要我了我讨厌她” 蜜糖宝宝“随便你讨厌，快去洗澡。” 闷头抱着她的醉鬼再次抬起脸。 “别磨蹭了，快去洗澡” 嘶，这只精有喝酒上脸的体质就算了，怎么脸能这么红，眼睛还这么湿 二十分钟后 他醉酒的样子，还是与高烧不同的。 安娜贝尔观察到喝醉的洛森还保留不少理智，起码，注意到她的早餐快要放凉后，他没再不管不顾地撒娇 而且，他的步伐也没有摇晃，更没有胡言乱语，只是对话的速度降低，显得大脑迟钝了些。 比起痴呆熊的各种低智操作，洛森还是很清醒的，拥有健全的自理能力，还保有灵敏的危机意识 也许，正如他所说，他自己只是“头好疼”，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的症状。 起码，当安娜贝尔因为担心他把自己呛死在水池里痴呆熊曾一头磕上了浴室的镜子，焦心等了十分钟便推开浴室门时 洛森正巧关闭了花洒，拉开浴帘。 正巧正面撞上的安娜贝尔简直瞳孔地震。 她立刻一脚打滑往地上栽去，不知道还以为斯威特法师是要对空气墙施加一个强力滑铲。 而洛森立刻伸手捞住了她，把她放稳，示意她回头看差点就撞上的玻璃柜角，并教训她走路要注意，不要摇摇晃晃。 安娜贝尔“” 就，真的比痴呆熊清醒。 但没有趁机逗自己，也没有立刻把浴巾围上，说明他依旧不太正常。 倒是赶紧围上啊混蛋 不要再握着我的肩膀严肃教育我浴室安全常识了 本小姐正用毕生的淑女素养控制自己不往下看呢 就，明明不是痴呆熊，造成的冲击力却更强。 当洛森穿好衣服谢天谢地，喝完粥，上床安娜贝尔只觉得自己比对付痴呆熊还要心力交瘁。 正版的宿敌总是有这样的魔力。 安娜贝尔叹息着转身，端走了粥碗，而洛森也没有做出痴呆熊会做出的挽留。 他只是再次嘱咐“你快点把早餐吃了，蠢宝宝。我有施保温魔法，但橙汁还是鲜榨的最好喝” 安娜贝尔脚步顿住，她回头看到他手搭在额头上，轻轻咳嗽着陷进枕头里。 安娜贝尔抿紧嘴。 “下次乔治先生再深夜喊你喝这么多酒，”她认真地说，“让我去好了。你酒量太差，可我千杯不醉。反正我能代表你的。” 洛森沙哑地笑了笑。他大概是想到了红牛。 “可我不喜欢我女朋友深夜出去和别的男人喝酒。蠢宝宝别说傻话。” “那我也不喜欢我男朋友深夜无声离开我的床。闭嘴睡觉，巧克力脑袋。” 因为这段插曲，一个上午，安娜贝尔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她试着看了一会儿书，又试着处理公务未果，站起来，悄悄推开卧室门看了一眼洛森，确认他在好好休息，又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被苦得舌头发麻，她终于能静下心来看书学习。 中午时安娜贝尔拿出冰箱里上次从泽奥西斯宅打包的饭菜，草草热过吃了几口，然后便继续学习。 下午六点，安娜贝尔去确认了一下洛森的情况。她发现他出了很多汗，脸色依旧潮红，低低地喊着什么人。 不想睡。 睡着后，会做噩梦的。不想再做噩梦了。 我想抱着你睡。 安娜贝尔沉默片刻，还是俯身，想听听他的梦话。 毕竟他过去睡觉时从不会说梦话。 这次，情况特殊，也许涉及到他过去的 “蜜糖宝宝别” 是关于她的噩梦 “炒饭不要加番茄酱求你好可怕狗都不吃”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转身就走。 就加就加就加 下次我吃炒饭还要用番茄酱画一个六芒星 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万幸的是潜意识中求生欲也十分强烈的，洛森的梦话只持续了几分钟。 他很快就咳嗽起来，重新缩入安静。 安娜贝尔呆了一会儿，咬咬牙，这才压住了自己抓住枕头一通狂揍的冲动，迈开了离开的脚步。 她气鼓鼓地待在书房里，学到了十点半，然后又气鼓鼓地来到了洗衣间。 她就要用她几百金币的美甲划破混账二十铜币的衬衫，不仅如此她还要划破他那件顶多十铜币的破飞行外套，气死他气死他气死他 可斯威特小姐还没有气鼓鼓地开始洗衣服，就听到了手机铃声。 从洛森那件酒气熏熏的外套里传来的。 安娜贝尔翻开一看，沉默了三秒，立刻抛开“尊重男友隐私”的顾虑接通。 捷克“呜呜呜洛森洛森你陪我出来继续你不是说给女朋友做完早饭就回来吗我等你等了好久呜呜呜洛森” 安娜贝尔千杯不醉斯威特冷酷道“他身体不舒服。你在哪，我来陪你喝。” 捷克醉鬼乔治“呜呜呜洛森” 很好。 十一点整 斯威特法师摆着非常冷酷的表情走进了酒吧。 她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了角落里抱着酒瓶哭的乔治先生，心里已经预演了一套上勾拳左勾拳高抬腿踹击的动作，连几分钟后给助理打电话通知她来处理都预演好了。 斯威特法师冷酷地走近。 斯威特法师冷酷地屈指叩叩桌子，同时一个眼神制止了试图上前的酒保，气场仿佛电影里的黑手党大佬。 乔治先生抬头一看。 虽然灯光很昏暗，虽然脑子不清楚，但他眼神好。 “你不是洛森” 就认出这一点了，完全没认出斯威特的脸与她背后腾腾的杀气。 安娜贝尔打量了一会儿他的颧骨，有点担心出拳会伤到自己昂贵的美甲，她更改了预演动作，决定从拔法杖开始。 “洛森我要洛森” 神志不清的乔治先生大声嚷嚷“他再不来，我就把他失恋时干的所有蠢事都说给他女朋友听” 斯威特法师瞬间坐下了。 她保持着冷酷的表情拉过酒杯“那你快说。” 第316章 同居日常四十二 同居日常四十二 前注本章出现的布朗宁学徒,布朗宁法师表示，和他没关系，他不认识。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失恋期。 也并不是每个人失恋期都会犯蠢。 这东西是要看性格与处事态度的 譬如捷克乔治,他被甩的次数太多,本质上却傻乎乎的、负面情绪不太往心里去所以他要发酒疯，他要瞎嚎，他要阿巴阿巴和朋友碎碎念 用这样有点傻但也很健康的方式倾泻掉所有情绪,一星期后,他就能欢快地奔向单身生活，或继续对办公桌旁的漂亮女同事献殷勤，完全不需要担心。 譬如薇薇安兰姆,她对恋爱不感兴趣,绝不肯为了一棵树放弃花花世界,只有她甩人的份,从来没有被甩过就算结束了与某个有点心动的男人的关系，薇薇安也只需要去夜店蹦迪、从而把一个新帅哥拽进酒店套房 所以她的朋友从不会来特意陪伴她，听说她失恋,安娜贝尔反而会默默寄过去一盒安全套，然后给她订第二天早上十点半的早餐外卖。 又譬如安娜贝尔斯威特,这孩子从小自闭到大,满18岁时连积极情绪都没怎么体验过,成长环境压抑得可怕，她长大的斯威特老宅洛森只闯进去一次就差点窒息安娜贝尔最不擅长的就是调节情绪,她只会无止境地压抑它们。 而且她不是被甩的一方，连向某人发泄怨愤的理由都没有 细腻的心思让她再清楚不过,对方被伤害得有多深。 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自虐般任由自己被沉重的负罪感压得透不过气。 所以她会用围巾裹住脸,她不愿意见任何朋友，她为了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搞事业会酗酒，她完完全全地封闭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梦里的幻想逼真得仿佛精神失常。 这种方式固然不健康，但很有效率，也算不上蠢。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段漫长孤独的时光，安娜贝尔怀疑自己无法在八年内写出数部法术理论的创新论文、成功获得法师资格、大刀阔斧吞掉家族里父亲母亲的属下、彻底掌握管理一系列产业、成为家族实质的家主。 痛苦令她飞速地强大，内疚让她无时无刻都逼自己保持理智。 典型的“情感失意，人生得意”。 而洛森布朗宁 其实，认识他的所有人，都不觉得他会有失恋期。 伟大的布朗宁太会调节自己的情绪，这只精灵所经历过的磨难也比一次失恋多多了父母、沼泽、圣堂、长老、冬天、藤蔓、贫穷、邪龙、伊娃斯威特哪个单拿出来都是能影响正常人一生的心理阴影。 但洛森就是能轻描淡写地把它们抛之脑后。 更何况，那时他还没有遭到恶意与异兽的影响，情绪调节能力可以说是巅峰期。 刚被甩还不到十二小时，洛森就叼着黄瓜味的薯片和捷克打游戏，并用轻浮的口吻谈论学院的女孩，无视了论坛上所有的谩骂与攻击，唯一做得像“结束恋情”的事是关停了自己连载漫画的账号，关停通知还是“作者失恋了所以坑掉”鬼知道他是不是为了永久拖更。 所以，起初，捷克一点都不担心。 没人担心他。 那之后布朗宁学徒宣称要去周游世界，做法师历练。 捷克依旧不担心，法师历练本就是洛森计划了许久的事，他也把学院里能学的东西全学完了。 洛森原本打完游戏就想走，但丹拿校医以死相逼，让洛森多留了几天，直到他手臂上的伤痊愈虽然留下的疤痕很吓人，但洛森宣称他要去“征服一种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森林力量”，从而“治愈一切疤痕病痛”，于是丹拿校医拿着药膏把他轰出了医务室。 出发去历练的前一天晚上，捷克组织了一场派对，对外说是提前举行的毕业派对，其实偷偷请了几个洛森的朋友，说要为他送行。 结果泽奥西斯学院里、洛森所有的朋友都来了，他们差点没把学校门口的快餐店塞爆。 他们大多数都是还没毕业的学徒，生活在泽奥西斯巨狼的庇护下，从未被金钱或家族拖累，单纯又炽热。 捷克不清楚八年后的他们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但他知道，那夜之后，八年，没有一个人把洛森还活着的消息泄露给斯威特家族的耳目。 洛森总有许多朋友，而他的朋友们其实都棒极了太阳般的精灵，怎么可能有失恋期呢 大家都来为他送行，祝福他的历练顺利，早日成为法师结果从进门开始就被热情欢快的气氛卷了进去，变成了一场很有布朗宁特色的狂欢，没头没脑的瞎嗨。 夹杂在学徒中，捷克也差点玩嗨了。 是，差点。 就在他准备在起哄声中一头扎进可乐桶里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是派对的主人。 不知什么时候他从这场无比热闹的派对里消失，只给捷克发了一张自拍照。 一只手拿着自拍杆。 另一只对镜头比着剪刀手。 脚边放着二十箱ax级浓度法师加强版爆爆乐。 背景是高大巍峨的斯威特老宅。 捷克“” 捷克同学马不停蹄地奔过去，用上毕生最快的速度，总算赶在布朗宁学徒点引线之前赶到了斯威特老宅 布朗宁学徒看到他还挺开心，他挥舞着打火机打招呼“哟，捷克，快来，我分五箱给你点引线。” 捷克“你把打火机放下放下立刻放下” 捷克使用了毕生最大的力气，制止了洛森拿爆爆乐炸斯威特老宅他差点就对好友使出过肩摔了。 被拖开的布朗宁学徒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放下。喏。给你，打火机。” 捷克松了口气，把打火机紧紧握在手里。 布朗宁学徒转手就扛出rg火箭筒，对准老宅“轰”的一声。 捷克“” 火箭筒“轰轰轰” 老宅里响起嘈杂的人声。 但是一直在管事的继承人前几天跟随家主去了遥远的地方进修、助理也跟随离开了一时间，老宅内部只是单纯乱哄哄的，没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找到爆炸的源头。 更何况斯威特的防御魔法还是很强的，奇怪的轰炸根本没有伤到人，只是单纯在破坏建筑物更没人愿意主动走出防御魔法的范围，去查探外面的情况了。 捷克在炮火声中大喊“你停下快停下第四发了见鬼这不是普通的火药” 布朗宁学徒大喊回去“那当然这是我从黑市搞到的高浓缩魔力结晶一定能把这破地方炸得稀巴烂” 火箭筒继续“轰轰轰” 捷克“住手你疯了这是你前女友家” 布朗宁学徒“我不认识她她谁啊我要放烟花看，灿烂多灿烂” 捷克“” 最终，布朗宁学徒打出了二十八发高浓缩魔力结晶，成功把斯威特老宅炸成了一团破布。 打完了之后他还想继续装填自己的高浓度魔力，但被闻声赶来的校长暴揍一通，叼着校服后领拖了回去，勒令他掏钱赔偿人家。 如果不是他现在对外的状态是假死，校长可能都会押着他上门找德里克赔礼道歉。 对此，布朗宁学徒歪着肩膀，站没站相“钱没有，二十箱爆爆乐要吗” 于是，因为一个极其智障的事件，布朗宁学徒在法师历练的前一天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小金库。 他还从一向宽和的校长那里吃到了一次罚站，拎着两桶黑沙最重的炼金原材料站在走廊上，一站就是三小时。 捷克也被罚站在旁边。 捷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被罚站，他想起那份没喝完的可乐桶，特别想把手里这一桶黑沙丢到旁边室友的脸上。 但他忍住了。 并决定以后每次失恋也要来拼命烦他。 三十分钟后，布朗宁学徒幽幽叹了口气。 捷克心里一凛。 来了来了，情绪低潮期的倒苦水，这家伙原来只是表面ok内心一点都不ok，接下来他要对我抒发悲伤心情了。 “捷克。”布朗宁学徒抒发道“饿了，我想吃炸鸡。” 捷克“你没在派对上吃” 洛森“没，我忙着调整火箭筒。” 捷克“那自己买。” 洛森“没钱，刚才全赔光了。” 捷克“” 洛森“我还有二十箱爆爆乐。你要吗” 捷克“” 三小时后，手臂无比酸痛的乔治学徒用二十箱爆爆乐交换了一份炸鸡全家桶。 他们坐在零点后空无一人的学院食堂，布朗宁学徒吧唧吧唧吃炸鸡，乔治学徒眼神空虚地望着高高垒起的爆爆乐。 他不是自暴自弃的那种吃法，也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吃法，就，很仔细的吃，吃得很香，很正常。 谁也看不出来，三小时前这货特开心地把法师界第一贵族的根据地轰成了稀巴烂。 “你瞒得可真好啊。” 捷克感叹“原来你也有失恋期。” 而且也会干出为了看“灿烂”烟花赔光自己全部小金库的蠢事。 布朗宁学徒“什么失恋期我没失恋。” 捷克“你刚刚炸了你前女友的家。” “她是谁不认识。我就是想看灿烂的烟花。” “” “对了，捷克。”布朗宁学徒抓过可乐，压低声音，“其实，我还有十箱爆爆乐。” “” “还差一栋斯威特私宅呢。” “” “你知道，我就只想看灿烂的烟花。以斯威特的财力与魔力，我这点烟花爆竹不可能造成人员伤亡，而且他们修复宅邸快得很，上面的家主和那谁回来后，根本不会意识到家被炸了。” “那谁” “那谁。反正我不认识。” 捷克盯了他一会儿。 蠢蠢欲动。 那可是全法师界第一的大贵族。 那可是把洛森的手臂伤成那样的罪魁祸首。 要不就疯一把 乔治学徒同样是还没遭受社会毒打的熊孩子，乔治学徒今晚虽然没扎进可乐桶，但他扎进去之前已经喝了一半。 几分钟后，他就停止了犹豫 “说好了，今晚就当发泄。就陪你这么一次啊，今晚过后，你可别再干这么蠢的事。” 于是，他们从学院偷渡出去，合伙运了三十箱爆爆乐去斯威特私宅。 继续放了特别灿烂的烟花。 赶在校长奔来之前逃跑。 然后布朗宁学徒继续压低声音说“我还知道一栋别邸。我还有十箱爆爆乐。” 捷克捷克也有点炸爽了，于是他跟着洛森又跑到一栋别邸，开放烟花。 一栋，一栋，再一栋 第二天早晨，他头疼欲裂地在宿舍地板上醒来，手上满是火药味。 拉着他乱炸了一夜的家伙在炼金台上洗脸，看上去依旧很正常。 捷克刚想说话，就看到了学院的论坛推送。 一夜之间斯威特家族所有在泽奥西斯区域的宅邸都被炸毁，远赴法师修行的继承人紧急归来善后处理，新闻照片上，斯威特大小姐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并公开表示会让肇事分子得到血的教训，而且斯威特家族从今开始接替管制全法师界的爆爆乐，以后大家买爆爆乐都要实名并且交抵押金。 捷克“” 捷克“你过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布朗宁学徒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扭头就走“她是谁不认识。” “” 好的吧，失恋期，能理解，反正只有一夜，今天他就要去周游世界做法师修习了，最后的疯狂嘛。 两小时后，捷克半是庆幸半是不舍的送走了只背着一只破单肩包的洛森，就此，松了口气。 结束了。烟花也陪他放完了。 再疼痛的失恋期经过那么轰轰烈烈的抒发应该不会还有残留了。 不管蠢事还是疯精也该结束了吧。 一小时后。 捷克的手机震动起来。 又是一张自拍。 一只手拿着自拍杆。 另一只对镜头比着剪刀手。 脚边放着十箱ax级浓度布朗宁自制版私房爆爆乐。 背景是斯威特家族设在泽奥西斯边界排查爆爆乐肇事分子的边检。 捷克“” 那一天，乔治学徒还是没能及时赶到边检。 他只知道第二天法师界再次被新闻刷屏某不知名男子炸毁了斯威特家族在马哲尔区域的所有宅邸，为了逃脱边检追捕纵身跳入马哲尔海峡 第三天，捷克收到了布朗宁学徒的消息。 不是自拍，闪动的是聊天软件，他大大松了口气。 点开一瞧，第一条消息我自拍杆掉进马哲尔大海沟的漩涡了。单肩包被查克章鱼当成了自己的卵。 捷克我草 第二条消息但没关系，我成功游出来了，而且成功借到了衣服、裤子与自行车。现在骑到了蒙多维山脉，离查韦斯雪原还有2000英里，快到了。 捷克我我草。 第三条消息唯一倒霉的是，我好不容易把单肩包拽出来但也许是因为那只垃圾章鱼的触手，背包里的压缩饼干都受潮了，泡成了一堆夹杂海盐与砂石的碎末，没办法给你拍照，我描述一下，外观像一千七百万年前的史前凤鸟的屎。 捷克我草。 第四条消息好咸。 捷克我草，他吃了。 第317章 同居日常四十三 同居日常四十三 前注本章出现的布朗宁学徒,布朗宁法师依旧表示，不认识。 乔治学徒从未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他不知道别的法师修行是什么样的但布朗宁学徒随口透露过的、他计划中的法师修行,跨时之久、地域之广、研究之深、种类之多都是地狱难度。 他的修行与普通法师不同法师们大多会瞄准一个方向，作出具有针对性的论文或实验突破,然后争取法师塔的认可；而布朗宁学徒的目标是关乎魔法的一切方向，基础资料就是厚厚的谁也看不懂的古精灵语，就连地图都要求自己从零开始亲自测算、手绘。 在此之前,他的一切都对法师塔保密。 只有他自己认为“完成”,才会真正回到法师界的视野。 这个史无前例的天才似乎并不打算依靠修行成为法师,捷克吐槽他可能是打算依靠修行征服世界 作为洛森的室友,捷克很清楚,按照洛森之前在宿舍里钻研出的那两种前所未有的魔法，他早在学徒时期就能取得法师资格。 所以,谁知道,他此行是具体想做什么。没准真的是征服世界呢。 当然,征服世界的过程很困难。 这个天才订立的研究地点太荒僻、太分散、太遥远，按照计划,修行中他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无法接触社会，在雪原、大海、荒原、火山等自然领域中不停迁徙，可以说与野生动物无异。 而布朗宁学徒又恰好在出行的前一天用自己全部的小金库放了“灿烂烟花”,这直接导致他的旅途没有任何研究经费、没有任何技术支持，甚至连衣服裤子都要租借。 捷克就没听说过骑自行车去查韦斯雪原的精神病,他也没听说过修行第一天就糟蹋完自己所有的干粮，不得不和动物打架抢野果吃的。 显然,布朗宁学徒不仅在犯病,他在犯病领域也依旧天赋异禀。 修行第二天,他没有想办法赚钱给自己买干粮，而是把联络喇叭的讯号加进了聊天软件里，一并修好了手机的拍照功能。 乔治学徒便重新迎来了一大波的犯病骚扰。 修行日志001一只非常美丽的羚羊图片jg 修行日志002一棵非常青翠的小树图片jg 捷克失恋后在吃不饱饭的情况下搞文艺旅游是吧。病情严重了。 修行日志003被树干捅穿的羚羊在篝火上烧烤jg 捷克 他愤怒地敲击键盘羊羊这么可爱，你怎么能吃羊羊 我还剩一只羊腿。 寄给我谢谢。 羊羊这么可爱，你怎么能吃羊羊。 你很闲吗好好修行，有大事就联络喇叭，不要一天到晚给我发消息 很闲啊。而且我的日志册被水泡烂了，手机也只有聊天软件能用，联络喇叭用来修拍照功能了只好用这个发消息的方式记录咯。 去雪原的路很遥远，起码半年，布朗宁学徒只是解析纸质资料、骑自行车赶路、荒野扎营。 很明显，这样的活动对他而言，太无聊了。 捷克简直能想象到这只精一边骑车一边掏手机发消息的样子别问他怎么能办到他是神奇的布朗宁。 你只有我一个聊天对象吗 莉莉和伯母看到会担心。你心脏强大。 强大个毛，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犯病的具体过程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临近考试期我必须得保留他的联系从而得到复习笔记与指导早就拉黑了 你能不能停止发神经 我怎么了我没问题。 那你去找你手机通讯录的第一位聊天对象发消息。 这次，那边终于静了静。 半晌，一则短信发来。 发过了，是空号。 艹。 乔治学徒无比愤怒地关闭自己战至正酣的游戏，扎进傻叉室友的青春情感伤痛里。 虽然一点都看不出他在伤痛他伤痛得太过离奇了他透过信息和照片显露的青春伤痛文学简直是一部傻叉迷惑行为大赏 大约一个月后，捷克忍辱负重，在洛森的远程辅导下搞定了自己的期末考试。 但，在此过程中，他不得不在数张自拍中见证了布朗宁学徒 学习制作工具成功弄出一把弓被弓弦弹伤了自己的手丢掉弓拿起吃剩的羊腿捅悬崖上的马蜂窝逃窜拼命逃窜掉下悬崖被挂在树枝上爬上树枝再次挥舞羊腿捅马蜂窝拼命疯狂逃窜逃窜未果决定与马蜂同归于尽经过未知而玄妙的奋斗后，把蜂窝扔进水里，吃到了烧烤马蜂。 捷克为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因为布朗宁学徒哪怕被挂在悬崖的树枝上都要给他发自拍。 赶路中，这货总是出于一个极其奇怪的脑回路去做一件极其凶险的事哪个正常人会发表天凉了，想揪掉老虎尾巴毛做对手套，而且想要母老虎的尾巴毛言论啊 又有哪个正常人类能真的办到啊办到就算了还拍照炫耀给他看 你不要再拍照了，看看镜头后方那只母老虎扑来的残影好不好 诸如此类，种种理由清奇的修行记录，简直看得捷克脑壳疼。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你从一开始只是想吃马蜂补充蛋白质，一只只抓就好了啊，捅蜂窝干嘛啊 如果你不喜欢吃蜂蜜觉得太甜，把它们留下来当备用也好啊，不要扔水里啊 而且大哥，大哥，算我求求你了 你是个法师学徒 有起码一千种魔法能无伤弄来马蜂窝，有起码一万种魔法能让手部保暖，你为什么非要举着羊腿去爬悬崖、一边自拍一边去揪老虎尾巴 对此，布朗宁学徒表示我在修行，捷克，法师修行应当不仅仅创造魔法理论，更应当积蓄成为法师后可驱使的魔力。而现在我还没抵达真正的研究地点，我所做的一切都理应定义为研究准备所以，为了更好地提升魔力强度，我规定自己在赶路过程中不能肆意使用魔法。 乔治学徒把他这段似乎很正经学术的话翻译了一下。 我不管，我就要犯蠢 那好的叭。 乔治学徒面无表情地按下聊天记录保存键，将其打包存入硬盘，决定数年后用超级放大镜面魔法给恢复正常的布朗宁展示个三十遍。 谁怕谁啊。 来啊，互相伤害啊。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期末考试结束了。 新学期开始了。 捷克开始准备毕业了。 然后，捷克 我交到女朋友啦 图片jg 图片jg 图片jg 乔治学徒一口气发了二三十张和亲亲女朋友互动的照片过去，一雪被各种傻叉自拍轰炸的前耻，感到心里无比快意。 秀他要秀死他让他之前疯狂折腾他的心脏 对方安静了。 以前每天会发来一两张自拍，三四条消息，这次却空前安静了好几周。 捷克没事时都会拿出手机来看一眼毫无回复的聊天界面，感觉自己隔空看到了好大一只柠檬。 就，超级得意。 好几天后，聊天界面终于动了。 好巧，我也交到了女朋友。 捷克 捷克同学带着“完了完了我是不是闯祸了完了完了”与“这样也好起码他终于能走出来了”交织的复杂心情，键入输入框。 有照片吗我看看。 一辆掉漆的自行车jg 捷克“” 捷克“” 那是你的自行车。 我女朋友。 那是一辆自行车。 漂亮吧。 洛森，自行车。 我知道，它陪伴我走过这一路，我们经历了许多，建立了无比深厚的感情。 它叫比利时一号。乔治，你的祝福呢 神经病 神经病 他早该明白的，人类不能和神经病一起玩 完了完了完了，室友的病岂不是永远都好不了了，他不要啊，室友和自行车在一起的这种未来、同人界第一的捷克太太绝对不要看到啊 乔治学徒平生第一次走进泽奥西斯的图书馆不为了学习，只为了治疗室友的间歇性精神病。 他埋头苦读了脑残究竟如何进步失恋后该如何自救小学生心理健康手册等专著，空前热切地加深了与室友的联系捷克每天发送的消息条数终于超过洛森所发送的自拍了，其内容主要是劝他敞开心灵、接纳自然。 治疗效果很显著。 布朗宁学徒不再发自拍。 他发你有病吧。 捷克“” 捷克“” 你知道吗，健康的失恋是需要通过交谈、呼喊等方式来宣泄情绪的。可你从来不谈斯威特。 是的，布朗宁学徒从不提起他的前任，他从不会抱怨、咒骂、哭诉或叹息。 那是布朗宁学徒被甩之后的第四个月，而捷克连她的名字都没从洛森口中听过，更别提半句发泄式的坏话。 洛森布朗宁从不谈起安娜贝尔斯威特。 他所做的一切都似乎与那个人完全无关，打猎、赶路、研究、冒险生活充实得不能再充实，每天都紧凑、刺激、快乐这货甚至有闲心用采下的松子逗树洞里的小松鼠玩 但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极其失常的。 为什么会这样失常 捷克也不明白，这太不像布朗宁了，失恋这种小事理应被他迅速抛之脑后才对。 斯威特那是谁，不认识。 这样直截了当、都懒得敷衍他的撒谎，真是极度诚实与不诚实。 洛森，你听我的。你不能这样下去。我知道你也许不想谈，但你自己这样的状态，也很影响修行吧马上就要到雪原了对吗你想让自己的研究成果前功尽弃 这么办吧。你试一试。书上写的你放开自己，大喊一声。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别的。你就喊一声。 哥们，这件事算我拜托你去做的，行吗 行。 可那之后，捷克乔治再也没有收到洛森的短信，看到他发的自拍。 再也没有。 因为四天后，布朗宁学徒一通联络喇叭过来 “捷克。” “艹，你吓死我了哥们，你还活着啊还活着就发消” “发不了。我手机彻底坏了。这个喇叭是临时自制的，只能用一次。” 布朗宁学徒阴郁地说“都怪你，赔我手机。赔我的拍照功能。” 捷克在心里噼里啪啦为他失去拍照功能鼓掌。 捷克面上语气很沉痛“啊，怎么回事你怎么手机坏了之前掉进海沟都能修好啊” “修不好。找都找不到。”布朗宁学徒道，“埋雪里了。” 捷克“为什么” “雪崩了。” “为什么” “你让我喊。我就喊了一声。” “” “我觉得对着雪山喊比较有仪式感。但雪山可能觉得把我埋起来更有仪式感。我们两个意见没有达成一致，所以产生了一些矛盾按本地雪人的叙述，这是一场百年一遇的大雪崩。” 我草。 捷克颤颤巍巍地继续接话“那你现在是哦，你到查韦斯雪原了吗” “对。雪崩时我直接被埋到了几千英尺下，然后在短暂休克中跌进了地下冰洞，现在和雪人族建立了深厚感情啊，谢谢，不，不用了”声音骤然拉远，“毛衣您用白色的线给我织就好，十分感谢对。我在和朋友通讯。不，没关系，没有打扰” 捷克好家伙。 布朗宁学徒的声音重新拉近“所以，我再也找不到手机了。捷克。转钱。赔我拍照功能。” 九死一生后只关心损失的拍照功能是吗。 “我没让你对着雪原大喊。” 布朗宁学徒“我不管，你让我喊的，你赔钱。” “我的本意是让你停止犯蠢而且你现在也收不到转账” “我很好，没犯蠢。你快赔钱。” “你没犯蠢你怎么会对着雪山大喊大叫小学生都知道这很危险” “捷克，赔钱，捷克，赔钱。” “你” “赔钱，赔钱，快赔钱” 靠。 气死他了。 气死他了 不仅屡屡犯病还疯狂拒绝治疗 万般恼火之下，乔治学徒对着联络喇叭大声道“我告诉你我这周和女朋友成功去酒店了” 布朗宁学徒“” 布朗宁学徒“” 洛森迅速挂断了联络喇叭。 捷克酸死你了吧，傻叉。 然后布朗宁学徒整整一年没有联系他。 一年。 如果不是，一年后，捷克同学的初恋在毕业季自然而然和他提了分手，这段价值十铜币的高浓度友情说不定就因为某只柠檬精极端的小心眼结束了。 那时候洛森已经结束了在雪原的研究，动身前往荒野。 捷克主动给他打联络喇叭后被挂断了三次，第四次他接了。 捷克还很欣慰，觉得这个傻叉大概是在一年的时间里成熟了一点。 一年呢，加上之前的时间，他失恋就满一年半了，一年半总该走出去了吧 结果傻叉开口就是“赔钱，快赔钱。” 捷克“哥们，我失恋了。” “哦，”联络喇叭那段的口气陡然温和下来与之前的口吻形成了鲜明对比，柔和得不可思议 “没关系，哥们，你不要难过，失恋只是一次阵痛，过过就好了。” “在我就你这句劝慰答复之前，我先问一句，你现在还有女朋友吗” “嗯有啊比利时一号葬身在雪原下方了，但我最近在筹措资金组装比利时二号。我这个精变心总是很快的，你知道，下一个总是更香嘛。” 布朗宁学徒特别得意“我很渣的。” “比利时二号也是一辆车吗” “对啊，机车。虽然我还没有组装完毕，但我已经预见到了，比利时二号她身材超级火辣，漂亮得” 很好。 “咳，抱歉。我净说我女朋友了，忘了你在失恋。你还好吗，哥们人生无常，失恋只是一次短暂的阵痛，向前看，下一个会更好，就像我的比利时二号” 捷克冷漠打断了对方喋喋不休的炫耀“你他妈都阵痛一年半了，不配安慰我，滚。” “” 第318章 同居日常四十四 同居日常四十四 “你知道吗,他就没停过从没停过” 数年后，饱经沧桑的捷克乔治先生“嘭嘭嘭”敲击着酒桌“大概第三年还是第四年的时候吧，那混蛋扬言要开始留长发鬼知道他又是哪根神经不对好吧,好吧，我说随你吧，长发短发杀马特都随你折腾，反正你这张脸也不至于被折腾丑结果呢结果他隔了一个月又联络我” 通宵数夜后，我做了一个特别恐怖的噩梦。 捷克,我决定去染发纪念这场噩梦，你觉得荧光绿怎么样 捷克“哪个男人会染绿发啊” 他拼命锤桌“而且谁连饭钱都没有还要去染发啊因为研究经费短缺,一包压缩饼干他都抠抠索索地不肯买,决定养长发时倒是节衣缩食买了两大瓶护发素,爬山都要随身携带简直有病” 当然犯病的布朗宁学徒后续并没有跑去染一头绿毛，乔治学徒用一句你不是巧克力色你前任可能就不喜欢了怼了回去,对方立刻安静。 斯威特法师再次替他满上酒杯,平复了他激动的心情。 “其实,我觉得。”她谨慎地说，“按布朗尼的性格，他大部分的奇葩言行只是在逗你。他不可能真的去做这么傻的事，只是发消息表示他打算做，把你折腾得头疼上火心脏爆炸然后他总会找出别的理由或事情岔开话题，那些傻事就不了了之从头到尾,他仅仅是口头上说起罢了。” 醉醺醺的乔治先生打了一个酒嗝。 “啊”他呆呆地转过头来，好像是从自己的咆哮与吐槽中陡然清醒了,“你不信我说的” 是,安娜贝尔怎么都不太相信。 虽然她是最激进贬低宿敌的人,一度把他形容为“智障”但同时,她也是对“无所不能布朗宁”最深信不疑的人。 在安娜贝尔看来，洛森每一件看似无厘头的事都出于奸商精打细算后的考量，目的性鲜明。 好比捷克所说的雪崩，安娜贝尔根本就不信它发生过布朗宁非常重视自己的生命，他把自己的生命看作自己最宝贵的交易筹码，白白找死在布朗宁看来是种资源浪费虽然把生命当筹码这点也很令安娜贝尔火大 但如果说雪崩的确发生，那也肯定与他所要做的研究息息相关，他引发雪崩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又好比捷克所说的爆爆乐事件，作为曾亲自经手那次事件的领导，安娜贝尔再清楚不过 “那个爆爆乐肇事分子根本就不是布朗宁。我属下调查得很清楚，也早对那次事件做过处理了。处理报告还是我批复的。” 斯威特法师坦然道“所以，捷克，是你喝醉了，把布朗宁曾经对你说的玩笑都当成了真实发生的事” 捷克瞪大了眼。 即使他喝得连人脸都认不出来了到现在这位同志依旧没认出这是安娜贝尔，但那段无比痛苦、曲折、血压超高的时光，已经深深铭刻到了他的潜意识里，绝对不可能出现半分的错漏 “不可能”捷克挥舞酒瓶“你骗人” 安娜贝尔把酒瓶按下，颇为镇定地继续给他倒酒“好好，是我骗人。” “你敷衍我你不信” “信信。继续喝。布朗尼还开了哪些玩笑虽然他没做过，但听到他有这些想法真的很有意思。” “不我没在开玩笑他也没在开玩笑你那个处理事件的属下是谁，不对，肯定是那个属下他欺上瞒下，你的报告是错的” 醉鬼大着舌头宣布“没错你那个属下他是个大骗子” “谁是大骗子” 安娜贝尔倒酒的手一颤。 “哐”一声，是乔治先生被女士手提包上的金属链条砸中后脑勺的声音。 乔治先生倒下了，再无声息。 乔治先生鸦雀无声地倒下了，一只手还在桌上沾着啤酒泡沫写了一个形似“危”的符号。 尤莉卡斯威特满脸冷漠地站在他身后，半晌，收起了自己的包包。 她对安娜贝尔点头“小姐。” 安娜贝尔“你怎么来了” “布朗宁法师八小时前给我发了消息。” 尤莉卡点开手机，酒吧中，屏幕的白光让她的侧脸显得更加森冷“他说自己宿醉有点厉害，估计八小时后无法清醒，对我提前举报您有可能偷偷翻看他的手机从而夜晚前往三流场所，拜托我把您带回家。” 头疼成那样还能预测到我会翻他手机来这里喝酒吗头疼成那样就老老实实睡觉啊竟然还精准到了八小时 尤莉卡继续道“而且布朗宁法师还嘱咐我，如果找到您时看到醉酒的乔治先生待在您旁边，必须第一时间击晕他，别让他发出半个字母。” 安娜贝尔“” 不愧是他。 槽点太多，她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地感叹“我不知道，呃，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尤莉卡把手机“啪”地丢进包包里，拽过昏迷捷克的衣领“我们一直关系不错，我有他的所有社交账号。” “噢”安娜贝尔继续干巴巴道“可我都没有他所有的社交账号等等，咦” 话刚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只在最常用的手机聊天软件里加了洛森好友，其他并没有联系。 安娜贝尔成为法师后就很少像学徒时那样抱着手机冲浪了，同居之后她又喜欢宅在那栋小公寓里，不能和洛森直接说话也会选择联络喇叭。 而洛森，他和安娜贝尔待在一起的时候，连联络喇叭都不怎么想接，更别提看手机。 所以，这么久，安娜贝尔竟然都没有男友的网络账号、看不到他的网络动态，也完全没意识到这事。 尤莉卡明显感受到了她话尾的停顿。 她很明白小姐的第一关注点是什么，立刻点头肯定“您放心。” “布朗宁法师每个社交账号的头像都是您的侧影照片，所有关注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女朋友。” 安娜贝尔“咳。” 她的视线飘忽起来“我不是关注这个。我刚刚只是单纯感慨了一声。我回去就加他。哪张照片拍得好看吗” 尤莉卡“很好看，角度抓得很好。以及，按照我对布朗宁法师的了解，如果您公然要求加他好友，他会提前把自己所有社交账号的头像换成沙雕网络热图因为原头像是偷拍的。而且他还会提前删光自己那些仅亲密好友可见的相册因为那些也是偷拍的。” 安娜贝尔被偷拍斯威特“” 她呆了一会儿，忍不住继续关注“那，好看吗” 尤莉卡“都很好看，您放心。” 她主动递过自己的手机“喏，我每隔几周想换壁纸时都会去他相册里晃一圈。” 安娜贝尔不要把拿我的照片当壁纸这件事暴露得这么理直气壮。 虽然但是，她依旧忍不住去瞅了几眼真的很好看，选景是酒店街的甜品店，层层叠叠的框架构图，视角像是从街上望向甜品店橱窗内部的三脚小圆桌 一并拍进了橱窗内的玩偶、气球、食物模型与她的裙摆花纹。 而照片里的自己正在低头吃冰激凌，宽大的遮阳帽把脸挡了大半，只露出了卷在肩上的红发，与一根细细的甜品匙。 安娜贝尔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起这是什么时候被拍的了。 她记得自己的确去过这家店吃冰激凌，但没有一次是带着男友一起去的，非要说和洛森有关系的话，只有一次是约在冰激凌店外见面，等他下班看电影 等等。 这就是那混蛋迟到了五分钟的原因。 “他下次要拍可以直接告诉我嘛。” 安娜贝尔半真半假地抱怨“让我摆好姿势拍正脸啊，这个角度只能觉得照片里的人很漂亮，但仅仅露了头发，没人能认出是我嘛。” 尤莉卡抬抬眼皮“拍到正脸的话，他的相册就会立刻上锁，变成仅自己可见了。” 安娜贝尔“” 对哦。 安娜贝兔陡然想到，自己账号的相册也是仅自己可见的咳，谁让她实在不会这种抓角度的偷拍，只能光明正大怼着某精正脸咔嚓一下。 好在某精的颜值实在能打，撑起了斯威特法师各种死亡角度与直女手法的摧残安娜贝尔有一次等他约会闲得无聊，挑出一张照片乱了各种恐怖片式滤镜 也依旧很好看，像被始乱终弃的艳鬼。 看得斯威特法师当即打开购物软件入手了一套大红色眼影，目前就等他哪天同意让自己瞎画着玩。 不过那货从未发现过女朋友如此坦荡的偷拍，因为被拍时他总是睡得死沉死沉，踹他都踹不醒。 想到这，安娜贝兔立刻掏出手机“那我先拿小号加他，把照片存好。尤莉卡，你现在就把他所有的号给我。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要他头像的高清大图。” “那您记得把备注性别改一下，布朗宁法师虽然对陌生人来者不拒，但他不加陌生女性。资料里取向也改一下，他不加任何取向为男的陌生人。” 斯威特法师“” 斯威特法师握着手机，感到了震撼。 因为布朗宁法师空前严谨且自觉的网络交友意识。 她震撼地瞪了一会儿面前喝空的啤酒瓶，思索自己要不要也删掉好友栏里所有网络性别男的人但那基本都是各种合作对象与企业联系人还有法师塔的同事但那些人有好几个在聊天记录里搞暧昧虽然她没回复呃 等等，我有小号啊，我的小号只加他不就行了。 然后我再把大号的头像换成他的照片不行，我手上的照片都是正脸好烦，不想给网友看他正脸 安娜贝兔陷入空前的纠结中，而尤莉卡已经团吧团吧把昏迷捷克打包好了。 她打了声招呼“我还是先把这东西送回去，毕竟他不省人事。您可以自己回去吧” “啊，嗯等等，对了” 安娜贝尔纠结的脑子突然闪现出什么尤莉卡刚刚出现的时候捷克好像说谁是大骗子 “那个，尤莉卡，我记得之前是你负责泽奥西斯区域的爆爆乐事件调查吧” 尤莉卡一顿。 “对，是我负责的。” 哦，她就说嘛，既然由助理调查，那件事又怎么可能有错漏的地方 “难道您还不知道那件事是布朗宁法师干的吗” 安娜贝尔“嗯” 尤莉卡皱起眉“我当时隐瞒了调查结果，但我以为您现在已经知道” “等等等等。我为什么会已经知道” “我把那部手机给您了。好几个月前就给您了。” “手机，什么手机是那部手机” 被神奇的真相冲击的安娜贝兔茫然在身上摸了一圈，最终从 袖口内侧的、最里层的、空间小暗袋里的、加了四级魔咒锁的、秘密空间的、最底部的边缘里 掏出一枚小绒盒。 安娜贝兔双爪并拢，傻乎乎地捧起小绒盒“这、这部吗是这部之前被丢掉的布朗尼送给我的第一部手机我一直贴身收藏啊，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秘密吗” 尤莉卡“” 尤莉卡“小姐，手机是用来看的，不是收藏起来供着的。” 第319章 同居日常四十五 同居日常四十五 easedontfaove 请别坠入爱河。 引自hatifyoufeovejakeier 起初,助理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瞒着小姐，偷偷捡回那部手机。 还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天知道她长这么大都没靠近过垃圾桶半径十米的区域她可也是个斯威特姓的贵族。 捡回来之后助理就后悔了。 她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尤莉卡斯威特是个极其优秀的属下,她习惯了服从主人的命令,而这么个东西无疑是不符合主人命令的违禁品。 又碍于家主的视线，她生怕自己再丢开会引起德里克的注意,只好把手机贴身放在口袋里,打算过段时间再处理。 直到那夜,小姐跟随家主离开去修行，而她登入飞在小姐之后的马车,开始为小姐做修行准备 手机“嗡嗡”响了一下。是消息提醒。 助理一愣。 给小姐的这部旧手机发短信可小姐在丢弃它之前就删除了手机里所有联系人啊谁会费劲给空号发短信就算给空号发消息,也只会显示发送失败 等等。 小姐这部手机,是那家伙特殊制作、不限信号、聊天畅通、独一无二的礼物。 那么，有可能,就算变成空号 只要那个特殊联系人发送。这边便能看到他的信息。 助理犹豫了一会儿。 后来,尤莉卡想过,如果这第一条短信写满饱含深情的肉麻字眼，或堆砌着酒后发疯的失恋文学，又或者是恶意满满的咒骂与倾泻甚至，也许一句“我想你”“你别走”就能把她劝退,毕竟她一点都不想窥探主人的情感生活，更何况那对主人而言是过去式的情感生活,从安娜贝尔做出分手决定开始尤莉卡就不再是c粉头 某种意义上而言，当时的尤莉卡斯威特正坐在命运的岔路点上,打开那第一封短信后,有一千万种失恋短信内容能坚定她丢掉这部手机的决心。 可没有。 伟大神奇的布朗宁,他偏偏绕过了一千万种的失恋短信内容。 我觉得我长得很帅。 自拍jg 尤莉卡“” 尤莉卡“” 尤莉卡再也不想丢掉这部手机了，她紧紧地攥住它，恍惚间，感觉自己看到了星辰大海。 这么多年，小姐喜欢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物质呢 尤莉卡感到疑惑。 这么多年，小姐究竟为什么唯独喜欢上这么一个物质呢 怀揣着对宇宙的疑问，以及“我需要确认小姐没瞎”的担忧，尤莉卡短暂抛弃了自己作为助理的职责，越权点开了那张图片。 如果说之前查看短信只是“无意间打开，以作确认”从她主动点开图片的那一刻起，就是有意而为之的窥屏了。 但命运告诉她，她必须这么做，因为 那是一张站在斯威特老宅门口的自拍。 那是一张站在斯威特老宅门口、脚下放着二十箱爆爆乐、还比着剪刀手的自拍。 尤莉卡“” 她沉默了几分钟，感觉又一次接近了星辰大海。 几分钟后，马车下，泽奥西斯区，黑绒般丝滑的夜空中 “轰” “轰轰轰” 炸开了无比盛大、灿烂的烟花。 “轰轰轰” 第一波爆炸很剧烈，但也很短暂，只有尤莉卡乘坐的魔法马车感受到了震动，意识到天空下正发生着什么当然，这也是因为，只有尤莉卡探出了头，离开斯威特马车的高级降噪法咒。 面无表情地探出头。 握着那部比星辰大海还玄妙的手机。 你知道吗，在东方古代，人们送瘟神都要放烟花。 拜拜了您嘞jg 尤莉卡很好，这傻逼还有发表情包的力气，看来逃跑成功了。 她面无表情地坐回去，虽然心里很想就此把这部手机扔出窗外，但忍住了。 渐渐的，魔法马车提升海拔，飞得越来越高，越高，越高。 “轰轰轰轰” 而不知多久后，下方广袤的泽奥西斯区，又响起了无比璀璨、鲜亮的爆炸声，而整条斯威特车队都被高热且蕴含高浓度魔力的气流波及，疯狂震动起来。 尤莉卡“” 原本快睡着的尤莉卡睁开双眼，车队一片嘈杂，下方轰轰乱响，而她再次看向手机。 哦，你睡着了，没看见 没事，那我多放几个。 拜拜了您嘞jg “助理” 前排飞行的马车在这时猛然折回，安娜贝尔掀开车帘，泽奥西斯区的火光穿透云层映在她脸上 比起几小时前的苍白如纸，她现在的脸色红润无比狂怒状态，被气的。 “我收到消息，有人用爆爆乐炸毁了泽奥西斯区域所有的斯威特宅邸，你现在就去调查这个时代真是什么神经病都有” 尤莉卡“” 尤莉卡颇为镇定地合上手机。 “好的，小姐，请让我去处理。” 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可以抓获了。 如果不是她，布朗宁同学绝对会在小姐正式修行的第二天，欢天喜地搬进斯威特地牢。 他在干嘛 想去斯威特地牢蹭饭吃吗 助理不得不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同时劝走誓要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的小姐一直拖延到几天后，她才再次收拾随行的行李，堪堪飞回队伍的末尾 手机“嗡嗡。” 助理“” 助理用力闭闭眼，然后再次打开手机。 我成功游历了马哲尔大海沟，那里果然藏着许多法术结晶，它们会完全足够的驱动魔力。 价值几千金币的查克章鱼腺液也弄到手了，虽然是拿自拍杆捅出来的，但很值得，这瓶腺液的浓度超出了我的预期，完全能够达成实验条件。 马哲尔海峡沿向蒙多维山脉的淡水区生长着粉红色贝壳与小海马。 贝壳很害羞，戳一下就闭拢了。粉红色的小海马头部还长有卷曲的透明触角。 助理松了口气。 看来，除了之前那次犯病，对方只是把这串空号当作了记录研究日志的场所毕竟他那边，发送任何信息都只会出现“发送失败”的红标，消息记录也只能当成备忘录了。 布朗宁学徒还是那个精打细算的魔法天才，尤莉卡放下了一些些关于小姐眼光的担忧。 可是，立刻 海洋生物超级可爱，但你都看不到，哈，智障。 尤莉卡“” 妈的智障。 但没关系，我勉为其难画给你看。 一张被拍摄的素描jg 尤莉卡点开一看，贝壳与小海马的形象的确灵动可爱，水纹的阴影描绘得栩栩如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幅精湛的素描 可皱皱巴巴的纸张最上端，印着一串被海水洇开的铅字。 研究日志 尤莉卡特地把自己的日志本撕下来画素描，又把一串空号当研究日志吗 她一时分辨不清这位同学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或许，是她见识浅薄、不明白魔法天才这种生物据小姐所说，布朗宁学徒做研究时的确很少写下繁复的纸质草稿 日志本页数太少，才1003张。啧，接下来我要省着画了。一张图叠着一张图你也能看清吧呵，只有智障才看不清。 不，他就是单纯智障。 很快，这部旧手机就辛勤地工作起来。 基本每天，它都会“嗡嗡”地响十七八次研究记录，行程进度，各种素描 尤莉卡变得很少查看里面的内容，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权限查看布朗宁学徒的修行内容，这东西太私密了，有些法师学徒甚至会因为自己的研究内容泄露而自杀虽然这智障肯定不会。 她只偶尔会瞥上一眼信息，确定那个智障活蹦乱跳罢了。 但即便是“偶尔”，即便冷静如尤莉卡，即便她是个无比擅长保守秘密、保持沉默的好助理 也依旧无法抗拒，由洛森布朗宁勾画的漩涡。 他的素描太美。 瞥上一眼就无法移开目光。 画路边发现的花朵，画羚羊的眼睛，画自行车停在水泊中，画天空上用翅膀搅乱云朵的候鸟，画树洞里抱着松子露出门牙的小松鼠 简简单单的几笔，很潦草，用的也是破破烂烂、被海水泡皱的纸。 但却抓住画中每个生命的灵韵然后，用非常积极、灿烂的角度凸显它们。 就好像他所游历的一切都被他捉到了笔下，而笔下又折射出主人看到这一切时露出的微笑。 尤莉卡没有太多艺术细胞，她只能大概地描述，这些画的美绝不是令人望而生畏它们似乎触手可及，总是能让人“心情很好”。 而且，有时，他还会补上信息。 断断续续的，与素描一样潦草。 遇到这朵花时它犯蠢盛了太多露珠，花瓣都垂到地上了，看上去很好吃。 我怀疑这头羊的智商不高，因为它主动走到了我的烤架旁。 它叫比利时一号，虽然现在不够漂亮，但将来会拥有流线型的火辣身材，也能拥有装下十五个汉堡的超大行囊。好想吃汉堡 烤鸟肉超级好吃。羽毛笔也很顺。 这些小松鼠的尾巴毛rua起来特别特别软。它们头顶的鸟蛋煮起来也很好吃。可是你摸不到也吃不到，嘻嘻嘻嘻嘻。 虽然一丁点都不美，完全破坏了素描的意境就是了。 但尤莉卡心里隐隐松了口气，放任自己继续偷看下去 这些素描似乎根本与布朗宁学徒的研究内容无关，只记录些呃，他的一日三餐与赶路日常那么，自己多看几幅，也没有太大关系吧。 就看素描与这些发在素描后的闲话，绝对不看那些正经日志。 这些画是真的解压，她实在舍不得就此打住，看一次尤莉卡就觉得自己可以再与文件奋斗两小时。 今天路过了一座淡青色的小镇。这里竟然有网，幸运 小镇素描jg 去电子商品店补充零件时看到新闻了哈哈哈哈你穿奶奶灰演讲丑爆了知道吗而且还特意瞪着眼想强调气势是吧哈哈哈其实像只灰毛公鸡你知道吗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34giqt 十分钟后 草，笑得胃疼，奶奶灰害我。 尤莉卡“” 尤莉卡一撸袖子，强烈的怒气直冲天灵盖，感觉自己拥有重新与文件搏斗四小时的战斗力。 四小时后她带着厚厚的文件与满天灵盖的怒火跑去找自家小姐。 “请您把这身奶奶灰换了。” 安娜贝尔正忙着签字，闻言眼都没抬“为什么” “有人嘲笑您穿奶奶灰丑对您做出无比低劣的人身攻击” “蝼蚁罢了。别理睬，助理。” “对方并不是蝼蚁对方是智障” 安娜贝尔抬起眼，但手里的羽毛笔依旧沙沙划过纸张。 “只要嘲笑我穿奶奶灰丑的智障不是我那个全法师界最智障的前男友，”她冷漠道，“就不需要理睬。” 尤莉卡“” 就是他 就是他啊小姐 就是您那个全法师界最智障的前男友啊 助理还能说什么呢，助理只能带着满天灵盖的怒气回到办公室。 她重新拿起手机，很想噼里啪啦地敲字过去，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嘲笑嘲笑，这个智障就知道搞小学鸡式嘲笑，一点都不知道小姐分手后有多 自拍jg 你看，我特意买了这件奶奶灰外套。我穿就比你好看多了。 说不定你走在我旁边就会被一并带着好看起来。 尤莉卡“” 唉，悄悄配了一身情侣装是吗，他还是 还是算了，我不想被你拉低颜值。你带着奶奶灰走，走远点。 他还是死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而很快，尤莉卡就意识到 他的素描，也变成了与心情日记一样私密的东西。 不再是纯粹地描绘景色，不再是转达积极明媚的情绪 自那天在小镇看到安娜贝尔的演讲，洛森的素描里，就出现了她的影子。 是的，影子。 藏在水纹中的轮廓，藏在河流中的侧脸，藏在夕阳余晖中的月季色卷发。 尤莉卡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只有朴素一支铅笔，但就是通过黑白绘出了那抹强烈艳丽的色彩。 她一眼就知道，那是安娜贝尔。 但任谁仔细看去，都只能看见孤单的夕阳。 那天，那幅画后，隔了许久才发来短信。 我觉得不能再画下去了。 数小时后。 画什么都像在画你。 况且，我也把纸画满了。1003页，正反两面都画过，好像没有别的地方能再下笔。 就到这里吧。就快到冰河了，这些稿子背起来也很重，到时候我会全部丢进去的。 反正，多年后，我肯定会嫌弃干这种傻事的自己。 尤莉卡缓缓把手机盖上。 她清楚，接下来，哪怕是任何一幅素描，任何一句闲话，都不是自己能窥探的东西。 那是只画给一个人，只写给一个人的东西。 一封长长、长长的情书，明明没有一个代表爱意的字眼，但却完全渗透在了1003幅不，2006幅的素描里。 然而，尤莉卡本以为，自那天后，手机就会停止动静。 它却继续“嗡嗡”“嗡嗡”响着，频率比之前还高就好像主人后悔了，又后悔，又再次后悔就好像主人舍不得，舍不得，完完全全舍不得 可纸页明明已经画完了。 他还能画在哪里 难道，真的是像一开始所说，重新从第一页开始，一幅幅叠画过去吗 尤莉卡不敢再去看。 她咬牙硬生生忍住了窥探的冲动那无论如何都不是应该由自己第一个看到的东西她想，她想，如果有机会，这部手机一定要还给小姐 小姐绝对不能错过这些画，这些短信。 因为她绝对收不到比这更浪漫的情书了。 直到某天，终于，旧手机恢复平静。 平静了许多天。 陷入死寂。 尤莉卡犹豫了许久，还是再次打开了它万一，是布朗宁同学在修行中遇险了，那她必须及时安排救援才行 x年x月x日，终于抵达查韦斯雪原。 探查许久，并未发现雪人族踪迹。 可我必须探求雪人族特有的冰雪魔法中涵盖的规律，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提高 探查第五遍结束，这里没有任何食物。 x年x月x日，水源耗尽。 x年x月x日，矿石魔法找到了冰层下方溶洞的迹象。但太深了。 x年x月x日，我决定在溶洞上方引发雪崩。 嗨，蜜糖宝宝。 这部手机彻底没救了，现在我用魔力输入了这段信息。 当然啦，你也不可能看到，我只是给我的电子研究日志收个尾。 起码今天输入信息时再也看不到红色的无法发送图标了哈哈哈，幸运 雪崩很成功，我找到了雪人族，研究也很顺利。 当然没有受伤，我是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唯二的代价是这部被埋在雪里的手机，与那些被彻底融化的画稿拍照用的镜头碎到了雪里，我实在拼不回来。稿子找了很久，但连一片都没找到。 芯片也碎了。事实上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发信息，所有的联系人备注都变成了一团乱码，哈哈哈，但愿我脑子里这串号码没错。 那么，就到这里吧。 没有我的画，你也要好好加油，保持心情愉悦，千万不要压抑自己自我封闭抑郁症比奶奶灰更容易使美女变丑，真的，你信我。 呃，不过，你本来也看不到我的画。 你只是一串空号而已。 再见啦。不，是再也不见。 我一定能再见到真正的你。 至此，再没有嗡嗡乱响的短信。 但还有，还有之前那无数张重新叠画的素描她还没有看过 尤莉卡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彻底锁进抽屉。 不。 她不该再看。 她应该把它们送回真正的收件人手上总有一天，肯定会的。 如今 很深很深的夜，很静很静的街道。 收件人低着头，站在小小的公寓门口，一幅幅点开手机里漫长繁多的图片文件，另一只手里的艇仔粥外卖已经凉了。 但她依旧没有动。 2006乘以二，是4012张。 很多，所以她看了很久。 很潦草，但足够清晰，什么都能看懂。 叠画过的素描，其实也很漂亮。 非常非常漂亮，就好像给之前那些单纯快乐的景色加上一层视角 从泽奥西斯学院长廊向下望的视角，从水杉林旁小别墅的二楼阳台向下望的视角，从青年法师学徒交流赛的会场上向上望的视角，从藏在塔楼里的斯威特老宅卧室窗帘后向下望的视角 她曾经有过的视角。 变成她看这些景色的视角。 然后，一幅幅往后，一幅幅往后 收件人沉默滑动的手指，顿在最后一张。 那是铅笔描绘的查韦斯雪原日出。 与雪原上，浮在太阳下 一件被虚影撑起的婚纱。 裙摆如盛开的月季。 第320章 同居日常四十六 同居日常四十六 “你知道吗。” 布朗宁法师扶着宿醉后突突乱跳的太阳穴说“总有的时候,你一觉醒来，发现世界都变了。” 联络喇叭那边的捷克也扶着自己的脑袋。 “的确我已经把胃吐空了，但依旧觉得手上抓的联络喇叭有八个分身但我觉得这主要是因为后脑勺那块不明肿块为什么我一觉醒来后脑勺会出现一只不明肿块这道痕迹好像是什么金属链条击打,有点似曾相识嘶,好痛” “我一点都不关心你的世界。而且你只要不手贱去摸它就不会疼。” 布朗宁法师冷漠地说“重点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出大事了。” 捷克“你怎么啦我记得你没有喝多后发酒疯的习惯” 是没有。 过去对酒精的心理阴影让他无论如何都会保持清醒哪怕是最低限度的 虽然酒精过敏痊愈后他的酒量也不好,但洛森一直知道,自己喝醉后绝不会做出什么傻事，他甚至能清醒地回忆起自己醉后所做的每一件事。 回到公寓。 给她做好早饭。 煎出足够漂亮的花花鸡蛋。 抱着她撒了一会儿娇。 洗澡。 上床睡觉。 没有任何夸张、过分、不正常的地方吧。 布朗宁法师已经把这段记忆反反复复检查三遍了，怎么也查不出异常醉后清晰的大脑很确定，她直到没好气地叮嘱他好好休息、轻轻合上门时，神色都很正常 可今早，他醒来，头疼、耳鸣、胃痛,身体泛起宿醉后特有的不适感。 即便拥有天赋自愈能力,洛森也没办法解决这些醉酒后的不适感。 因为这种不适感是由某种残留的心理阴影引起的，它并非被尖刀划出的伤口，并非被镊子拔出的指甲。 当然,曾经的阴影，再也不是重点。 今早,布朗宁法师扶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手肘旁就是充满另一个人气味的枕头。 他睡在这里,自己的家里,旁边的枕头上躺过他的恋人,而昨晚她就满怀担忧地替他煮了粥,把他照顾得很好。 所以他的第一个想法不是“真倒霉,头好疼,我需要两大杯黑咖啡”,而是“蜜糖宝宝在哪，我要赶紧趁着这阵头疼奔去装可怜，骗到一碗奶香麦片粥与起码三次的早安吻” 可当布朗宁法师往旁边一看。 空荡荡的衣柜矗立在那儿，只留下了零星几件长裙，仿佛一只被掏空肠子的尸体。 那是属于这间卧室、另一位女主人的小衣柜，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装着她最日常的通勤服各种各样的西服、套裙、法师袍 而它曾经被塞得满满当当，甚至不得不让男主人施加空间魔法扩充。 布朗宁法师愣了几秒钟，然后他飞速冲出了卧室。 厨房没有。 客厅没有。 书房没有。 手机、钱包、钥匙、鞋子、联络喇叭 都被带走了。 “我女朋友离家出走了。” 一小时后，险些把房子翻过来的布朗宁法师，带着无比剧烈的头痛，缓缓坐在茶几前，拨通了这通联络喇叭。 “而且，按照房子里留下的迹象。” 他说“她不仅离家出走，还彻夜不归。” 宿醉的捷克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句叙述乍一听是废话，但由成年男人来解读，含着太不妙的信息量。 作为雄性，他们或许可以接受伴侣因为闹脾气离家出走，但很难接受伴侣彻夜不归。 你要走，可以，白天离开，跟着你的父母、闺蜜或我认识的任何熟人，然后晚上到临时住址了再由你的亲人或你的朋友给我打个电话这样我才能确定你不是半夜出去和谁鬼混。 当然，安娜贝尔斯威特几乎不会发生上述情况。 这位可是实至名归的超级抱抱怪，在未交往时期就与洛森的二手沙发建立了如胶似漆的黏性，对“小房子”的依恋感宛如依恋大号抱抱熊，她一旦黏好了，洛森本精来拽她去约会都很艰难 “什么，等等，不可能啊是不是你哪里误会了譬如，她昨晚突然接到工作上的急事，没来得及通知你就出差” “我也想过，可能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布朗宁法师用平静到近乎绝望的语调说“但她既然有深更半夜回来一次、带走她常穿的135套灰色系常服、再离开的功夫为什么都没功夫给我留一个纸条说明一下情况” 捷克“” 捷克“你等等。斯威特有135套常服” “而且全都是奶奶灰，我永远不是很懂她们贵族不，现在这不是重点。” 洛森又揉了揉太阳穴“我很确定昨晚她与我相处时非常正常，没有任何离家出走的迹象刚才我还相继打给了薇薇安、尤莉卡、莉莉，她们都表示没有见过蜜糖宝宝其中，尤莉卡还说，她昨晚是和你去喝酒，喝完酒就表示要回来” “所以，捷克。你昨晚发酒疯时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布朗宁法师接下来的嗓音陡然和蔼“你具体说了什么话，将决定你寿命的长度。” 捷克“喂” “我不叫喂。我是一个因为女朋友彻夜不归即将发病的患者。或者你可以叫我狂躁精。” “喂” “都说了我不叫喂。而且我现在的魔力能造成的破坏绝不止点燃爆爆乐了。”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洛森你这样冷静冷静我听到你火箭筒上膛的声音了，冷静，总之放下我、我昨晚应该没说什么我头也很疼，你这么逼问我也想不清楚你、你先去找找她对，不要黑化，你先去找人，万一她就在附近呢，万一她是出于别的原因打包带走了自己的常服呃，有没有可能，是她突然讨厌奶奶灰这个颜色，决定把它们都丢掉女人都是很善变的生物，这也不是不可能” 冷静上膛中的布朗宁法师道“她热爱她的奶奶灰，对其有一种谜一样的执着，上班时每个工作日基本都穿着奶奶灰系的套装蜜糖宝宝就算换了我这个男朋友应该也不会换了她的奶奶灰。” 捷克“总、总之，冷静，你先出门去找找万一人还没跑远” 呵。 好久没有操持，布朗宁法师略显生疏地掂了掂自己上好膛的火箭筒，一脸冷静地往外走去。 “捷克，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一只兔子。无比擅长逃遁的兔子。难道你指望她逃跑不打洞窜进深千米的地心、反而傻乎乎地待在家门口等着” 然而，提着凶器转开门锁，洛森动作猛然一顿。 家门口，门廊下，花坛边，那张用来迎宾的小地毯上。 正巧傻乎乎地蹲着一只兔子。 团着爪子，旁边好大一堆被暴力挤压打包、贴上干垃圾标志的奶奶灰布料。 安娜贝兔正低垂着脑袋，抱膝团在小地毯上，身体一摇，一摆。一摇，一摆。 那双幻觉里的长耳朵也耷拉在爪边，随着身体的轻晃，一摇，一晃，一摇，一晃。 她睡着了。 蹲在门口，蹲在一大包不知怎的准备全部扔掉的旧衣服旁，一摇一晃的，睡着了。 是想等到垃圾车，特殊叮嘱对方回收自己这些高价的定制成衣，害怕数量与价格给对方添麻烦吗 蠢兔子。 没跑就好。 没消失就好。 他还差点以为 布朗宁法师猛地松了口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出门时神经紧张到没怎么呼吸。 骤然的放松再次带来嗡嗡的耳鸣洛森也在原地扶着脑袋晃了一会儿，收回了手中的凶器，轻手轻脚地走近她。 安娜贝兔的脚边还放着两份艇仔粥，一份凉透了，一份还带着温热的香气。 昨晚回来时买了一份，因为收拾垃圾或别的什么公事而耽误，早上发现凉透了，又跑去粥店买了一份热的吗。 傻瓜。 洛森提起那两份粥，很顺利地就把成团睡着的安娜贝兔抱了起来，然后重新走进家。 她睡得很熟，洛森把她放在床上脱鞋换睡衣时都没怎么动，最多就是动了动紧紧攥着、屈放在胸口前的两只爪子。 洛森注意到她握紧的小爪子里捏着什么东西。长方形的，有点像是手机。 他试了试，却没抽出来对方的掌心缩得紧紧的，发白的拳峰刚被碰到，就在梦里发出了近似于小动物龇牙示威的咕噜声。 洛森伸手过去，放在她的手背上，很慢很慢地让她放松了力道，以免指节僵痛，又牵着她紧握着东西的手垂放到身侧。 否则醒来后，手指与手臂都会痛。 做过这些后他也有点累了，头疼、耳鸣与刚刚那一阵此起彼伏的心情波动让洛森的脸色再次发白 他想，再躺躺吧。 可刚躺下，就注意到安娜贝尔的眼圈又红又肿。 这是怎么了工作上头忘用熬夜眼霜了不对，更像是哭红的也不对 这只傻兔子怎么会被他以外的混蛋惹哭。 洛森的手指拂过去点了点她的眼眶，想用魔法帮她抹掉痕迹，又顾虑念咒时的动静与魔法光芒会把她吵醒。 于是他又下床，十分钟后带回煮熟的鸡蛋，再次贴到她的脸上。 就用这样原始而缓慢的方法，一点点地按摩、热敷那两圈红。 鸡蛋滚着滚着，洛森更疲惫了。 于是他把一只手放到她的腰上握紧，一只手继续放到她闭合的眼睑上轻轻滚动，自己也，逐渐合上了眼睛。 握紧了 应该不会再跑吧。 第321章 同居日常四十七 同居日常四十七 安娜贝尔是被饿醒的。 昨天一整个下午,自己好像就只喝了一杯咖啡，学习时忘了吃晚饭。 然后，熬了一夜 今天的清晨,好像什么都没吃。 等等,今天是“今天”吗 她通宵后，睡了多久 安娜贝尔躺在床上，眨眨眼，迷蒙地望着漂浮在天花板上转动的星座灯,有那么一会儿,根本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 那盏悬浮的星座灯是她亲自从法师购物目录里选购的，之前那里只有一盏朴素无比的白炽灯。 天蝎座。 那是洛森布朗宁的星座。 但其实也没有特意挑选过,精灵似乎不相信星座,购买的时候安娜贝尔只是看中了星座旋转发光时边缘被逐个点亮的绿宝石,而且她想搭配卧室更换的新壁纸。 对了 洛森。 安娜贝尔缓缓坐起，低头，伸出脚尖,机械地、慢吞吞地用脚趾勾过自己的拖鞋。 其实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做什么都感觉自己是一卡一卡的机器人。 是太久没通宵了吗 还是太久没哭到睡着了 安娜贝尔没有想清楚。 因为刚打开房门,厨房传来的香味就像条鲜明的线般悬到眼前，为她指引了方向。 厨房里,洛森正背对她站在流理台前，他看上去似乎刚刚洗过澡，因为偏硬微软的栗色长发是几分钟前才被暖风吹干的状态,非常顺滑。 相反,如果他的头发到处乱翘,那肯定是刚刚睡醒。 安娜贝尔呆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大抵是因为在厨房忙碌,今天他把自己的长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没有以往的懒散感高马尾露出了他尖尖的耳朵，衬衫袖子也挽到了手肘上方，手里仅仅捏着一双筷子在锅中搅动什么。 布朗宁法师做菜的风格与斯威特法师完全不同，他不会严谨使用各种专业的厨房工具，也不会不紧不慢地用法杖分别操作不同步骤大多数时候他只用一双筷子，或者一把小刀，看上去干净又迅速而且，不管是准备什么饭菜，他顶多在厨房逗留三十分钟。 筷子可以充作煎炸煮炒蒸的工具，小刀则可以切片切丝切块就算盛汤做饮料他也是端起锅来直接用筷子一赶一倒，动作又快又好，不会漏出任何液体。 所以安娜贝尔曾经很看不惯这只精在厨房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太按正规流程来，做个菜急急忙忙的像赶集，大小姐指责他是蔑视菜谱。 而洛森则嘲讽她做菜是对土豆演话剧，就差找只飞到窗台的麻雀唱一首歌。 他们斗嘴斗得凶时甚至还比过，安娜贝尔十分钟才能包完两只饺子，而洛森却能包好半斤，同时兼顾往她脸上抹面粉。 洛森只有每次给她做甜品时会小心谨慎，特地用上蛋抽或过筛网，又轻又慢地做，能在厨房待很久很久。 而且魔咒打出的奶油永远比不上他用筷子手工打出的好吃，最后这场厨房之争大小姐只好负气撇头，在他掌厨时装作看不见了。 但是，此时。 安娜贝尔并不想和男朋友继续就做菜习惯斗嘴，尽管他依旧快速草率地搅打着手中的筷子。 厨房里发出“嗒嗒嗒”的轻响，他扎起的高马尾也随着手臂的动作微微摇晃，尖尖的耳朵微微下撇。 真的是，一副很好亲的样子。 于是安娜贝尔动了动自己的拖鞋，像润滑油不够的机器人，她行走时钝钝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蜜糖宝宝，醒了” “嗯。” “再等一会儿，我在煮面，快好了。” “嗯。” 迟钝的机器人继续吧嗒吧嗒过去，然后吧嗒一下顿住，伸爪揪住了他后腰的衬衫布料。 揪了几秒钟，然后扩大爪子的接触面积，慢慢抱上去。 从背后抱，紧紧黏着他，还把脸贴进了肩胛骨的凹陷处。 接着埋在那里发出“呜噜噜”的微弱兔子叫。 洛森从未遭到女友如此主动黏糊的背后抱抱布朗宁“” 他首先看了看窗外，确认这是下午六点二十分，外面没有悬挂变异太阳，月亮也没有两个。 然后他算了算日期，确认今天不是任何节日或纪念日哦。 今天是她生理期第一天。 洛森松了口气，之前因为她反常的动作提起的心放下了。 “怎么啦大小姐，谁惹你不开心了” 他侧过来，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吃完面我给你做蛋挞。可可珍珠夹心的蛋挞，好不好” 不管生理期的女朋友情绪如何莫测，投喂甜食总是没错的。 一只蛋挞能得到平静的安娜贝尔，两只布丁能得到开心的安娜贝尔，三块小熊饼干能得到往身上呜噜噜黏的安娜贝兔。 所以洛森从不觉得照顾特殊时期的蜜糖宝宝是义务，相反，他觉得是种奖励，巴不得再多投喂她点甜食。 安娜贝尔却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她这样主动的行为又不是为了得到甜品。 “我不要做蛋挞。” 她嘟哝“我想亲你。” 于是洛森偏头亲了她一下。 “不够。” 于是又亲了一下。 “还是不够。” 蜜糖宝宝闷闷地说“想做爱。” 洛森“” 洛森“你真的永远记不准自己的日期，对吗” 闻言，蜜糖宝宝从他的衬衫布料里抬起脸，略显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缓缓浮现出一点带着委屈的不满。 “布朗尼，想做爱。” 好的，她永远都记不准自己的日期。 “蠢兔子，去浴室检查一下。” 洛森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重新抄起筷子“就快好了，不要闹，换好贴片后出来吃面” 他好冷淡。 安娜贝兔吧嗒吧嗒遵照指令走进浴室，迟钝地呆在原地，委屈了好一会儿。 一会儿后她突然想到了之前某件被薇薇安蛊惑买来的“战衣”，于是把它从衣柜的最最最最底部小夹层拿出来，准备换上。 低头一看。 立刻明白了自己醒来后如此迟钝的原因。 嗯，还好，只有一点点。 十分钟后她清理更换完毕，低头去洗手池洗了一次冷水脸，觉得自己需要清醒清醒。 可洗过后，再次抬起脸，她却从洗手池前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左手手指上一闪而过的银光 像戒指 安娜贝尔的心狂跳起来，她立刻把手指举到眼前。 什么都没有。 那只是手上残余的水珠，在灯光与镜面的反射下，出现的银光。 安娜贝尔“” 她沉默良久，再次低头，洗了第二遍的冷水脸，这才从迟钝且眩晕的情绪里，找到了一丁点“落脚地”的感觉。 然后抬起头，久久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红发的女人在镜中冷漠回望，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冻结着寒冰。 婚姻。 婚姻。 安娜贝尔从没想过这个。 并非懦弱，并非恐惧，她是真真正正对这东西没有任何期待、渴望 大抵，是因为，当她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时，就见到了这东西最丑陋的模样吧。 年幼的安娜贝尔很敬爱她的父亲与母亲，而他们恰好是全世界最可怕的一对夫妻。 所以，在小安娜眼中，“婚姻”本质上只是披上情感外壳的利益交换，女人索取财富与社会地位，男人索取女人的子宫繁育后代。 男人是主导，女人则被支配，但同时女人也吸取着男人的血液生存家族，地位，金钱，全部混在一起婚姻，它像一团丑陋的寄生物混合体。 不，当年幼的斯威特继承人逐渐长大，她认识到这关系甚至不分男女。 有权的女贵族同样能支配年轻帅气的男人，性别并不真正影响什么在法师界，一瓶会对寿命造成永久损伤的魔药就能赋予男性生育子女的能力 幼小的大贵族见过双方都是男性的婚姻，也见过双方都是女性的婚姻，更见过男女地位颠倒的婚姻。 可她从没见过爱情。那些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利益走到一起。 与对象是谁无关，婚姻不过就是这么一桩冷血的生意。 母亲教导她，婚姻就是繁育，而繁育家族后代就是她的宿命。 父亲教导她，婚姻就是支配，而控制驱使他人为自己服务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她的教育总是很混乱，她的大脑也很混乱，总之，小安娜很烦，讨厌婚姻。 最擅长发梦的幼时，当别人都沉溺于公主王子的童话时，她或许也构思过和某个帅气优雅的王子殿下跳舞但她从没想过嫁给谁，更不期待和谁成为夫妻。 安娜贝尔真正长大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她不喜欢翻看婚纱，不喜欢典雅的教堂，不喜欢灿烂的捧花或，象征誓言的戒指，象征永恒的钻石。 一个女孩，就算再厌恶婚姻，对这些浪漫美好的东西总有点天然喜爱吧 但她没有。 就是不喜欢。 每次经过珠宝店，看到相携选择钻石戒指的年轻情侣，她心里总是嗤之以鼻。 在手指上戴一圈廉价的金属环，加点亮晶晶的碳，有什么好高兴 像她，她就从不 “布朗尼” “嗯” 走在她身边的男朋友闻言转过头来，那时他嫌热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系在了腰间，唯一一件秋季校服衬衫浸出薄薄一层汗，嘴里还叼着一根冰棍。 他这样大摇大摆陪她逛街实在招惹了许多比夏日还火辣的视线，所以斯威特学徒很恼火，十分钟前还就“你必须和我去那边的男装店买新衣服，不许反抗”和他吵了一架，现在这是第一次主动开口。 她示意他去看珠宝店里试戒指的情侣。 然后问“人类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布朗宁学徒看看她，又看看华美精致的珠宝店。 他的眼神里好像出现了什么，但又好像被重新压了下去。 回答很平稳“因为他们正准备结婚，所以在挑戒指。” “为什么他们要准备结婚” “因为他们相爱。” “为什么相爱就要结婚我讨厌把爱情与婚姻联系在一起。” 斯威特学徒很不解，也更气闷了。 她一把撅下布朗宁学徒的冰棍“嘿，蠢宝宝，这是我掏钱买的，吃你的冰激凌”，无视了他的抗议，啊呜塞进嘴里。 “嘶，好冰” “活该。” 男朋友伸手把那根冰棍重新拿回来，嫌弃地甩了甩，同时递给她温水暖舌头“谁让你不管不顾抢过来直接放嘴里” 安娜贝尔冰得牙痛，她又摆出了很生气的表情。 “而且，你也没必要这么纠结。” 他说，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反正我是不会想娶你的，蠢宝宝，你这么笨，吃个冰棍都能牙疼，谁要娶你。” 那一刻，安娜贝尔突然就开心起来。 因为那时他们好像完成了一次小小的、默契的宿敌试探。 你会想和我结婚吗 我不想，我讨厌这个。 嗯，那正好，我也不想。 爱情和婚姻不用必须联系在一起，对吧 当然。 而她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 结果，那个短暂的夏日像流星一样消逝，他们并没有晃晃悠悠在一起。 安娜贝尔来到了现实。 独自一人，没有洛森布朗宁。 数年后再见，她用尽一切手段挽留、吸引、绑定他 她急迫地要求发生关系、复合成为情侣、搬进他的公寓、最快速度做下同居决定、也曾迫不及待地 催促一场婚礼。 如果我们能够结婚，她无比阴暗、患得患失的心里传来这样的声音，就算不再那么喜欢我，他也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婚姻是一桩丑恶的交易。 斯威特法师已经是个丑恶的成人了，她很清楚自己的得失，所以才要做交易。 付出安娜贝尔斯威特的权力、财富、地位 得到洛森布朗宁长久的陪伴。 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她已经无法那么天真地相信他会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了，她都无法确定他是否还像曾经那样喜欢自己毕竟，她给他留下许多伤痕，她变成了现在这样阴暗的女人。 安娜贝尔迫切需要很多东西来证明这段感情。 譬如一场被很多很多人见证的仪式，譬如一件昂贵到他绝对舍不得买给第二个人的婚纱，譬如一座需要耗费许多财力人脉才能预约到的教堂 又譬如，一枚戒指。 她依旧一点都不喜欢廉价的金属，与上面那点毫无新意的碳。 但她知道，这是一枚能让其他所有人承认“洛森属于安娜贝尔”的象征物这点她在独自生活、靠幻想度日时就发现了。 一枚小小的戒指。 就能欺骗所有人，他和她在一起。 于是安娜贝尔开始暗示他“婚姻”她不断催促他要搬进他的家，要求和他分享沙发、厨房、客厅乃至卧室 可当时的布朗宁法师没有答应。 他总说“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步”，无视了她的种种同居暗示，就好像故意在拖延。 安娜贝尔不明白。 她觉得，可能是她还在他的复合考察期，于是系上了围裙，开始每天给他制作饭菜，频繁带着日用品留宿，总留他深夜喝咖啡，宣称自己唯一的爱好就是赖在他的公寓沙发里看电影 可布朗宁法师只是把她从沙发上拎下来，理好她故意露出的肩带。 他说“蜜糖宝宝，我们是不是好久没正经约会了” 于是她被带去了一场约会。 后来又被带去很多场约会。 游乐园，古董店，跳蚤市场，海边的烧烤摊，节日时热闹非凡的舞台后。 和学徒时一样，她甚至又在贫民窟底层玩了一回，这次赢到了一串坠着小熊图案做的t恤链。 然后，某个她几乎完全把同居请求忘在脑后的早晨，一家三流的小旅馆房间里，他拿开她摔打到自己身上的枕头，很随意地问，要不要每天都和我这样吃早餐 安娜贝尔答应了。 那一刻，她的心里，再也没有催促、惶恐的阴沉感。 和洛森布朗宁住在一起。 每天能一起吃早餐，每天能一起下班。 自然而然的，这不再是“象征他被我死死绑定，所以必须要得到的东西”，这是安娜贝尔心甘情愿、发自内心答应的事。 同居之后，婚姻这桩丑恶交易轻而易举就被她抛之脑后。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再次给了安娜贝尔无比的安全感，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办到就像他的拥抱，明明手臂一圈肩膀一靠就能轻易实现，但每一次的拥抱都能引起安娜贝尔心率失常。 她不再担忧，不再怀疑，不再患得患失，她觉得他们如今的关系如今的相处模式都是刚刚好。 他的所有朋友与亲人都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自己，而即便不去特意要求，他也让所有关注他的网友知道了他有女朋友。 安娜贝尔还能想要什么 她什么都不想要。 就这样，很单纯的，很轻松的，在一起拥抱，接吻，亲热，睁眼就能看到伸手就能摸到确信会一起分享下一个八年，很多很多个八年。 这是奇迹般降临在现实的美梦。 安娜贝尔早已心满意足。 “你是真的不喜欢小孩子，对吧” 可数天前，他们从泽奥西斯宅走出来，因为安娜贝尔怕晚餐吃太多变胖，所以建议步行回家。 布朗宁法师把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只手牵着她，姿态依旧与多年前叼着冰棍逛街的布朗宁学徒一样散漫。 “也不是不喜欢我就是有点怕。” 安娜贝尔拉着他的手乱晃“那只小狼太小太软一只。我怕万一我” “总之，一想到小孩子就头皮发麻” “对。头皮发麻。” 她随即舒了口气“幸好你是精灵，我们将来不可能有孩子。” 布朗宁法师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当然，幸好你不是精灵。” “我养莉莉那么一只实在够够了。”他抱怨道“小孩子还是只会爬的时候最好玩，耗费精力的照顾就丢给他们的父母吧。” “唔，看不出来，你很会带孩子啊。” “这不是一码事” 他顿了顿，脑中划过一只女精灵骤然放开的手与那段可怕痛苦的坠落。 父母，这对伟大的布朗宁也是个太过沉重的词。 尤其是他见过那样一只天真美好的小洛森发现原来存在有那么一个可能性。 那至今仍是他做过的，最痛苦的噩梦。 于是后续的话便淹没在喉咙里。 安娜贝尔没能察觉到洛森的沉默。 她继续拉着他的手乱晃，泽奥西斯宅的饭菜很好吃，安娜贝尔有点撑，而有点撑的她脑子昏昏的。 有点像喝醉酒，但很快乐，头也不痛。 “跟你在一起真好，巧克力脑袋，什么都不用考虑，我们就这样一直” “但是，蜜糖宝宝，有的时候建立家庭与是否养育子女无关，你看泽奥西斯夫妇” 这两句，是同时响起的。 安娜贝尔一愣。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建立家庭” 他的眼神闪了闪。 说到这里时他们正巧牵着手路过一座小广场，花朵形状的魔法灯铺在鹅卵石小道旁，周围的照明是隐隐约约的。 安娜贝尔恰巧觉得这样的照明衬得他侧脸很迷人，所以之前一直在盯着他看，闲聊时其实在思考什么时候可以恰好凑过去接吻，都不记得自己具体说了什么。 而，正因为她一直偷偷盯着他。 安娜贝尔就在这昏暗的光里捉到了洛森此时的神情。 和那个时候一样。 和那个时候，看到珠宝店里挑选戒指的男女，那瞬间莫名露出的眼神，一模一样。 而且，也与那个时候一样刹那后，他把眼神里的东西压了下去。 “没什么，蜜糖宝宝。” 布朗宁法师说“你听错了。” 她没有听错。 他说，建立家庭。 他说，像泽奥西斯夫妇那样。 那是什么意思 洛森他，依旧对他们现在的关系，有不满吗 安娜贝尔像被一榔头敲醒。 她一直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觉得现在的状态就很好难道，他还想要别的吗 但还有什么呢 还有什么，是她自己有，却忘记给他的 安娜贝尔并未感到委屈难过，她进行了前所未有的认真思考。 数年前的布朗宁学徒想要什么，但没有对她开口。 数年后的布朗宁法师依旧想要什么，但依旧没有开口。 啊，她知道了。 建立家庭、像泽奥西斯夫妇那样安娜贝尔灵光一现，他是想要我，也成为他的家人吗 譬如把她的姓改成布朗宁，譬如带他去贵族的正式场合介绍所有权。 譬如让全法师界的人都知道她是布朗宁的女朋友，就像全法师界都会称呼贝拉为“泽奥西斯夫人”。 的确。 成为家人。 也就是加强所有权。 唉，安娜贝尔，你是怎么一个笨蛋脑子啊，到现在才意识到，就这么傻乎乎地被他牵着走。 在宣布所有权这方面，比起他，我实在做得太差劲了。 那么，正式向法师界公布，正式在自己的姓氏后加上布朗宁 斯威特法师呼出一口气，这绝对是个大工程，有的忙碌了。 光是那帮家族长老就够她喝一壶嗯，但没关系，只是麻烦一点，能搞定。 反正“布朗宁”真的很好听，她早就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巧克力蛋糕啦。 而且，要实现这些，要给布朗尼一个惊喜 还要筹备一个仪式才行。 足够浪漫、正式的仪式。 仪式感很强的大小姐立刻又捧出了厚厚的典籍而且，这次是她从家主藏书室里特意翻来的精灵典籍 斯威特法师的想法是，研究精灵的风俗，对应布朗尼的喜好，做出一个惊喜、浪漫、又足够郑重的古典仪式。 毕竟她是位习惯古典的小姐。 而要“古典”，安娜贝尔翻找出的典籍们就全部都是，天书般的古精灵语了。 斯威特法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学习古精灵语，就为了把书看懂。 还必须瞒着她通晓古精灵语的男朋友。 谁让她是认真、麻烦又任性的斯威特法师呢。 安娜贝尔就此全身心投入了一场天昏地暗的语言学习古精灵语的难度简直让她梦回学徒时与“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死磕，斯威特法师看每个字母都觉得在看天书。 可她就是要把它学会独立、自主学会因为安娜贝尔学着学着又联想到，如果她能学会古精灵语，岂不是可以在他和其他精灵交流时悄悄听懂内容，还可以冷不丁用古精灵语说情话 这可是恋爱指导手册上曾经排名前十的撩妹手段用对方的语言表白听着多帅啊 于是斯威特法师斗志昂扬，学习时都拿出了对待法师论文的毅力。 直接导致布朗宁法师失去了将近一星期的夜生活。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斯威特法师神奇的脑回路，让她在思考建立家庭这个关键词，完完全全跳过了她所抵触的婚姻，就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学习的海洋。 她想到了模仿泽奥西斯夫妇公布关系。 她想到了改姓。 她想到了准备仪式。 她甚至想到了帅气的表白方式。 唯独没有想到，这些，都是可以与婚姻挂钩的东西。 毕竟，安娜贝尔从不觉得婚姻浪漫、美好，她也完全不觉得捧花、婚纱、教堂、戒指是多浪漫的东西。 而洛森布朗宁从不暗示婚姻。 如果不是那晚安娜贝尔想偷亲他，都不会注意到那个一闪即逝的微表情。 伟大的布朗宁太擅长保密，不管他对安娜贝尔坦诚了多少东西，总有一部分更可爱、更令人心动的，会被他以“好蠢”为由藏起来。 这段时间，洛森所有的朋友与亲人都知道，他在准备求婚。 但谁也不知道，洛森为什么做好了一切准备，却不对安娜贝尔提起哪怕一个词。 这家伙似乎依旧在拖延。 就像他当初在女朋友的拼命暗示下拖延同居，现在他又一个劲地拖延求婚，以至于洛莉与捷克都大肆嘲讽他怂。 “你看这部婚恋小说多甜”“我们看部片子吧，主角是伴娘”“你觉得那座教堂怎么样”“喜欢惊喜吗”“那家餐厅有很多人求婚哦”类似的小试探，从未出现过，就连“提到孩子的话题”，也是那晚从泽奥西斯宅离开后的特例。 否则，安娜贝尔也不会如此迟钝，最终还走进了一个完全错误的脑回路。 直到，昨天夜里。 安娜贝尔斯威特收到了4012封迟到的情书。 她看到了最后一封里面，藏匿的婚纱草图。 裙子 婚纱 婚姻 洛森曾想对我求婚 这个认知把她整个人都搅得无比混乱，就像一双筷子搅打鸡蛋。 安娜贝尔现在只记得自己抓着手机坐在家门口噼里啪啦掉眼泪，出于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然后发现粥凉了，带着噼里啪啦乱掉的眼泪重新去买粥，还成功吓坏了粥店老板。 后来是哭睡着的。 但脑子嗡嗡乱，自己都不明白在哭什么。 如今，经过四遍冷水脸，仔仔细细检索了自己的观点，安娜贝尔发现 自己无疑讨厌婚姻。 自己无疑拒绝婚纱。 所以，曾经，布朗宁学徒没有对她提出那个问题。 而现在，布朗宁法师 他应该是放弃了这个问题。 他放弃了这个问题吗 不，不，不管怎样，他没有对她有过任何暗示那就是 安娜贝尔彻底直起身，呼出一口浊气，结束了自己第五遍的冷水洗脸。 第五遍，她终于看不到手指上戒指银光的幻觉了。 门外已经传来洛森招呼吃饭的声音，安娜贝尔转身，离开镜中看似冷漠的自己。 洛森煮了一碗朴素但诱人的鸡汤面，细白的面上还配有一大勺炒香的干丝与一只切开的茶叶蛋，很轻易地就让安娜贝尔忘记了自己脑子里依旧乱七八糟的情绪。 安娜贝尔还看他扣住拉环，撬开了一只玉米粒罐头，作为鸡汤面的小菜。 拉环 她又呆了很久。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我明明一直讨厌婚姻。 她用比自己想象中更慢的速度吃完了一整碗面条，然后揉着被填得暖暖的肚子，眼睛开始一睁一闭。 洛森是知道她特殊时期爱犯困的毛病的，见状他就赶她去睡觉。 反正这只蠢兔子本来作息也不健康，天知道她昨天多久才睡，会不会是通宵到早晨七八点，然后在门口哭睡着。 话说她为什么哭那么凶到底出什么事了等等，她以前生理期也有过因为我随口一句话呜呜呜哭半天的案例那就是单纯的情绪失控 嘶，雌性。 还是多烤三个蛋挞吧，做成珍珠奶茶流心。 或者，呃，再加一杯巧克力奶 安娜贝兔可不知道布朗宁法师正满怀担忧地打算把她投喂成安女那贝兔。 她把自己重新抛回床上，躺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能这么颓废就算是生理期，睡醒了吃吃完就睡像什么话于是再次坐起，努力压下乱糟糟的情绪，拖过之前没看完的古精灵语。 结果，她成功把自己催眠了。 当洛森回到卧室想叫醒她吃蛋挞时，就见到一只把头抵到厚厚的典籍里，又开始一摇一摆的兔子。 蠢得不忍直视。 他坐过去，把一摇一摆的兔子抱住，然后躺平。 一摇一摆的兔子在抱抱下也不得不躺平，脑袋沾到了枕头但她还有一点想要挣扎的学习精神，死死抱着手里比砖头还厚的典籍，嘟嘟哝哝地抗议。 “布朗尼，我要学” “你再学就要学傻了，睡觉。” “布朗尼，我要学” “乖，睡觉。” “布朗尼，不准抱” “再不睡就没收蛋挞。” “布朗尼，学” “很好，明天的早安吻也没有了。” “” 这句威胁一出，布朗宁饲养员收到了非常迅速的安静。 而且持续了好一会儿。 可他刚刚打算把她彻底放进被窝，就又听到对方发出呜噜噜的含糊叫声 布朗宁法师动了动自己的精灵耳朵，把这近似于动物换爪子的小声音放大，然后进行针对安娜贝兔的翻译 “早安吻不准没收，否则我哭给你看呜呜呜” 是这样的意思。 布朗宁法师“” 很好，困成这样还有威胁他的力气。 有点想直接往她嘴里塞蛋挞。 但特殊时期，嗯，要忍耐，特殊时期。 布朗宁饲养员面无表情地抬手，揉了揉兔子脑袋，然后再拍拍兔子的背，把头搭在兔子耳朵中间，最后捏住兔子爪爪，慢悠悠地晃起来。 遭到超s级强撸安抚的安娜贝兔“” 最后的学习精神，也被这么一通rua击沉了。 不愧是宿敌。 她清醒的意识开始不断下沉、下沉、下沉 最终，穿过被筷子搅成一团乱的思考能力，抵达最深，最深的浅层。 那是梦发生的地方。 而一切有梦驻足之地，都属于缠绕着荆棘与藤蔓的梦境之主。 布朗宁法师理所当然地潜入进去，大摇大摆的，毕竟他为安娜贝尔构造梦境太多次了，而且他也不是很确信“是生理期导致了女朋友所有的异常”这种结论。 如同往常一样，他驱使荆棘打开那座森严恐怖的斯威特老宅，打算迈步去塔楼的卧室里找到小小的梦境主人公，把她带进兔子洞或任何一个美梦里 可这次，梦境之主停下脚步。 因为成年的安娜贝尔斯威特法师正抱膝蹲在花园中的草坪里。 表情很严肃。 只除了头上垂着两只变成粉白色的兔子耳朵。 洛森“” 出于宇宙的不可抗力，洛森不得不走过去。 “蜜糖宝宝，你应该老实做梦，老实休息，而不是依旧维持自己的意识，半梦半醒。” 并拼命和那股宇宙的不可抗力搏斗，说服自己和女朋友说话时眼睛不能黏着她的兔子耳朵。 “闭嘴。” 成年的斯威特法师很不客气“我正在思考人生大事，区区梦里的破巧克力，别来烦我。” 洛森“” 洛森“奥。” 然后他也在安娜贝尔身边抱膝蹲下了。 安娜贝尔“我说了我在思考人生大事，你走远一点，起码离我十米远” 洛森“奥。” 他看不出一只学傻的兔子能在梦里的花园小草坪上用这种姿势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以她的表情与此时具象在她头上的兔耳朵判断 兔耳朵都变成粉红色了，怕不是早就高兴傻了。 以前小安娜的具象化兔耳朵都是白色啊，洛森可没见过这种一抖一抖一摆一摆的粉白色。 虽然研究究竟是什么让她高兴得变成粉兔子很重要，布朗宁饲养员面无表情地思考，但首先我必须伸手rua一下她一抖一抖的耳朵毛。 我不管她有什么人生大事，我就要先rua到她耳朵，再rua个一百下。 不，一千下。 不，一万兆 斯威特法师突然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你究竟要干嘛” “我怎么了，我还没干嘛呢。” “你究竟要干嘛” 斯威特法师继续怒目而视“我告诉你今天洗了四次冷水脸每次都看到订婚戒指的幻影你什么时候送我真的啊混蛋” 布朗宁法师“” 斯威特法师“我告诉你我超级讨厌什么婚纱啊什么戒指啊什么捧花啊什么仪式你想都别想除非你给我做那件你画过的婚纱把捧花改成月季然后教我学会古精灵语让我去你老家做仪式戒指就算了随便哪个易拉罐环都行” 布朗宁法师“” 斯威特法师“你今天做面条时就开了一个玉米罐头吧触手可及就是一个有易拉罐环的易拉罐你买不起的话直接把环扣下来给我不行吗快把环扣下来给我，你快给我快给” 布朗宁法师“” 斯威特法师终于被他的沉默彻底激怒了。 她抖抖自己粉红色的兔子耳朵，眼泪立刻噼里啪啦掉下来。 “你是不是现在放弃娶我了不行，你快娶我否则我先改姓吓你” “” 第322章 同居日常四十八 同居日常四十八 带着完整意识从他人梦境中脱出的感觉,就像终于从森林沼泽深处浮出口鼻。 那感受并不怎么舒服，但梦境之主早就不受影响了，如今他甚至能熟练地进行梦境与平行世界之间的穿梭干扰。 只是,这次，到底不同。 脱出后,洛森愣了好一会儿，盯着头顶那盏旋转的星座灯。 哦,那盏灯。 非要把他用惯的灯换成她最爱的绿宝石，理由是原灯的氛围感和新壁纸不搭。 大小姐的吹毛求疵。 洛森记得选购时,安娜贝尔还特地抱着册子跑来询问自己的意见他当然看都没看就表示“不，一盏只能照明的破装饰灯凭什么要八千多金币，万恶无良的贵族消费市场,我原来的灯就很好” 于是他们又吵了一架。 最终安娜贝兔一跺脚“我就要它反正花的是我的金币它还是属于我的星座灯呢难道你对我的星座有意见吗” 洛森这才瞥了瞥商品图片,他一眼就认出了属于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天蝎座。 是的,天蝎座,与他一模一样。 这是最糟糕的配对,同性相斥,在一起只会不断冷淡，充满矛盾与争吵,几乎没有未来 而这句话写在布朗宁学徒曾翻遍的每本星座书上。 嘁。 无聊。 安娜贝尔听见他冷笑“我可不信什么星座,那东西一点都没意思。要买就买吧,随便你好了。” “蠢熊,你可是法师,法师虽说能明白真正占卜的轨迹也不会轻信占卜魔法,但怎么能完全否认星座” “就是不信,精灵不信星座。” “哼,巧克力脑袋。” 最终,这盏贵得要死的灯还是堂而皇之挂进了他的房间。 洛森本以为自己每次看到它时都会想起年少犯蠢时翻烂的那些弱智星座书最终布朗宁学徒还怒气上头把它们统统塞进坩埚里煮烂了但，他却没有。 每次看到的时候，洛森只会单纯地想，哦，这是蜜糖宝宝的星座。 于是心情很自然地变好。 他其实并不反感安娜贝尔像兔兔搬家那样拼命往自己的居所里添各种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哪怕前几天他发现自己那双用烂雨靴改造的旧拖鞋躺在了垃圾桶里，而原本放拖鞋的地方放了一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洛森只是弯腰确认了一下那是自己的码数不是她的码数，然后沉默片刻，决定就这只兔子拖鞋的粉红色发表意见。 毛茸茸可以，兔子造型也能接受，但粉红色让他穿也太 可一抬头就看见安娜贝兔穿着一双毛茸茸的小熊拖鞋吧嗒吧嗒过来，捧着他的马克杯，还打了一个哈欠。 “法师塔的紧急实验结束啦你愣在门口干嘛，布朗尼，快换鞋。”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重新低头，异常顺从地把粉嫩嫩的兔子拖鞋穿好，吞回任何意见。 没意见。 只要是她悄悄更换的情侣款，就完全没有意见。 有的时候洛森怀疑女朋友是故意的，因为她总是捧着他的马克杯吃着他的零食抱着他的枕头在公寓里乱窜她绝对知道自己对这个形象完全没有抵抗力，否则这么娇气的大小姐为什么要舍弃自己那套高档茶具，甚至把它们扔进杂物间 后来洛森有一次当着她的面拿出了学徒游历时的运动水瓶喝水，第二天他就发现安娜贝兔舍弃了他的马克杯，抱着那只水瓶在公寓里乱窜。 当然第三天她还是重新抱起了他的马克杯，只是洛森再也无法找到自己的运动水瓶了除非去翻安娜贝尔的床头柜。 于是他得出结论，这不是故意的，看到什么果果都想往自己窝里扒拉，这大抵是兔兔搬家的天性吧。 养兔子真的很麻烦。 尤其是，养她后你拿自己所有的杯子喝白开水都只能喝出醋栗糖水的味道。 布朗宁饲养员有时很苦恼你说她光明正大吧，但蠢兔子其实自以为偷偷摸摸的那你是rua她呢，还是不rua她呢 rua的话肯定会被骂变态。 那还是rua吧。反正不rua也会被骂。 当然，安娜贝兔有一件事，在他面前从不偷偷遮掩。 我讨厌婚姻 这只蠢兔子就差把这份态度写成二号粗体、印刷在两只耳朵上了。 从年少时和她交往就明白不，甚至能追溯到童年时与她相处 小安娜对“未婚夫”的态度可太不客气了，“将要与我结婚的人”大概等于她的阶级敌人，是注定要被斯威特打倒的邪恶分子。 对于她这份强烈的厌恶，洛森当然苦恼过。 与“养小孩”不同，对于“婚姻”，他其实是有期望的。 伟大的布朗宁没有父母。 但他自睁眼降生的那一刻，就见过家。 家庭。 一个人永远会把另一个人放在自己的优先级，超越一切利益。 当然，莉莉也是他的家人。 但洛森很清楚，这种令他期望的家庭，并非来自于血缘，亲情。 它出现在婚姻里，相伴相绕，共同生长，美得像森林的月亮。 无论是那两只陌生精灵，还是泽奥西斯夫妇都把彼此视为唯一，用指环与誓约互相绑定超越血脉，超越命运 不管伟大的布朗宁如何否认，如果没有那只圣女的前期研究，如果没有他为了妻子拼尽一切去反抗命运他根本就找不到驯服荆棘的方法。 婚姻，家。他见过，还见过最好最幸福的。 那东西很美，也很强大。 圣女的小屋，亚瑟的宅邸。 怀孕的卡拉，拿着锅铲的贝拉。 小洛森真羡慕啊。 虽然，当时的小洛森觉得，没有一个是他真正的家。 当被丢弃在沼泽，当一遍遍在梦里见到卡拉转身离开的背影，他 如果我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么一个人，是不是，就不会再被优先放弃呢 就像卡拉永远不会放弃那位圣女。 就像亚瑟永远都会并爪听贝拉骂他。 旁观过这些的小精灵曾很认真地想，这肯定不是人类世界里轻浮的“性关系”，更不是那个恶魔般的伊娃嘴里挂着的“爱情”。 哦，爱情，烂俗的东西，他讨厌爱情，他这辈子绝对不会对某个人表达爱意。 要得到、建立这么一个家。 他必须找到一个名叫妻子的角色才行。 所以，当同龄人都开始谈起恋爱、沉浸在各种各样的情感话题里洛森嗤之以鼻，他自觉不会和女孩谈恋爱，这玩意儿太浪费钱和精力。 他渴望拥有的是妻子。 通过婚姻。 当然，命运从来不会优待他。 布朗宁学徒很快就在各种狼狈的挣扎中陷入了一个女孩琥珀色的眼睛糟糕的是，比彻底沦陷还快，他立刻看出了对方脸上大写的拒绝婚姻。 安娜贝尔斯威特不可能甘愿成为谁的妻子，他和她心知肚明。 啊，该死的宿敌默契。 我想要婚姻，我厌烦爱情，我憎恨斯威特这个姓氏，而且谁要伺候哭宝宝的大小姐脾气 布朗宁学徒找出了起码一千个理由说服自己。 结果全论坛的网友都抠出了他对她的死缠烂打与费尽心机。 就，很绝望。 尤其是交往后那蠢货时不时就带他去珠宝店婚纱店门口转一圈，然后发出特别不爽的嘲讽“结婚有什么意义啊，那些期待婚姻的都是蠢货布朗尼，你说是吧” 布朗尼“蠢宝宝，你很烦。快点去你说的那什么网红店，不逛街我就回宿舍打游戏了。” “巧克力脑袋，你再说一遍” 数次宿敌斗殴后，布朗宁学徒不得不又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没关系，不就是恋爱吗。 没关系，不就是不婚吗。 这又不是封建年代，自己怎么能满脑子娶妻。 行吧行吧，长期交往也能约等于婚姻。 然后安娜贝尔唰地把他甩了，总交往时长不到三个月。 洛森“” 于是这位同学怒而犯蠢，干出一系列不堪回首的咳，如今布朗宁法师最庆幸的就是那场雪崩毁掉了一切痕迹，他自己都觉得和空号叭叭叭碎碎念的自己是犯神经病，而且他画的那些草稿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称不上艺术也称不上画作，只是乱涂一通的随笔。 纯纯的犯傻。 不过，那八年，洛森的想法也改变了许多。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为什么要为那么一个讨厌鬼压下自己的愿望 他想要一个妻子。 他想要一段婚姻。 他想要一个家。 如果安娜贝尔斯威特不愿意 他对自己说 “那么，你就放弃她好了。” 怎么可能。 “又不是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嗯，果然，他依旧很擅长说谎。 当然，命运总是和布朗宁开玩笑。 出于某种来自宇宙的不可抗力，那只蠢兔子用更笨拙更可爱的姿态跳到他眼前，又是摆耳朵又是抖尾巴，各种展示。 我想追你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我依然为你着迷 我要扯乱你的头发 我的包包里有过夜用的牙刷 快来亲亲我呀 尽管她的脸上依旧顶着拒绝婚姻几个大字，但布朗宁法师就是再次选择性眼瞎了他不管，他就要眼瞎，精灵都是眼瞎的。 洛森一头扎回去，在名为恋爱的讨厌东西里泥足深陷。 而这次，很奇怪，安娜贝尔主动给了许多、许多他从不敢期待的东西。 她主动提起同居。 她甚至开始暗示婚姻。 哈，开什么玩笑 拒绝婚姻这几个大字依旧粗体顶在你脸上啊 你催促这个想干嘛 彻底黑化，抱着和我同归于尽的心思想把我绑定吗 布朗宁法师不能理解。 他觉得她绝对想害他。 譬如新婚当晚在枕头下藏一把柴刀，然后举着它露出我妻由乃般的表情，表示要“永远在一起”。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斯威特法师是布朗宁法师唯一承认的宿敌，他太清楚这女人关键时刻堪称恐怖的行动力与决断力，白焰对异兽的杀伤力至今都留在噩梦里。 不管怎样都不能松口同意在这样的前提下，布朗宁法师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对方的心理状态。 安娜贝兔本质很乖，她和病娇这种属性没关系，现在这样，更像是太害怕了。 时机不对。 同居的时机不对，所以他带她去了很多场约会，直到她停止催促，露出很放松很快乐的表情。 至于求婚的时机也不对。 布朗宁法师反复拖延，被朋友亲人嘲笑当然不是因为他又和学徒时期的自己一样开始憋着气“忍耐”，不停想着调整自己压抑自己去适应对方。 他确定自己不会妥协。 他确定自己想要一个妻子。 他确定，这个妻子必须是安娜贝尔斯威特。 他甚至早早给她戴上了戒指，不管她是否知情，是否愿意 布朗宁法师想要什么，绝对不会放弃。 只是，真正、光明正大的求婚 时机不对。起码，不是现在。 求婚与同居不同，洛森静静观察她，发现与自己的相处能慢慢让她真正渴望“住在一起”，可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有效治疗她对婚姻的反感。 蠢兔子想要一直恋爱。 蠢兔子认为这样就很好。 让她真正渴望婚姻的转机他暂时看不到，但没关系，有耐心继续等。 其实，一直都是这样。 洛森想，自己果然是个无比自私、傲慢的精灵八年，八十年，都无法更改这点。 表白不，我才不会表白，直到她同样沉沦于我。 亲热不，我才不会催促，直到她同样渴望着我。 同居不，我才不会请求，直到她同样想住一起。 求婚不，我才不会 我才不会要求娶她为妻。 直到她开始渴望嫁给我。 啊，可真是个自私任性、傲慢无比的混蛋。 洛森向着头顶的星座灯举起左手，半晌，轻笑一声。 管他呢。 安娜贝尔依旧熟睡在身边，蜷缩成一团，脸颊贴着写满古精灵语的书页。 洛森的绿眼睛闪了闪，然后把自己的右手放过去，覆在她的左手上。 轻而易举的，解开隐形魔咒。 让那圈幽绿色的戒身出现，配合映射红发的月季状钻石。 嗯，是她亲口要求的咯，又不是他巴巴想送出去。 未婚妻这个词虽然没有妻子好听，但念起来也不错。 洛森恶劣地笑起来，用咒语卷起床帐，戳了戳她的肩膀。 “喂，蜜糖宝宝，起床，吃蛋挞，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什么” 安娜贝尔迷迷糊糊地睁眼，然后她条件反射地举起手，遮住头顶星座灯投来的光芒。 “你搞什么，床帐呢，好亮” 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灯光下，圈在中指上的戒指。 安娜贝尔立刻瞪圆了眼。 和那件婚纱裙摆一样的月季。 就在她手上熠熠生辉。 第323章 同居日常四十九 同居日常四十九 不管再如何否认自己的种族,洛森依旧是只血统纯正的精灵诞生自曾在精灵族中最出类拔萃的两只精灵圣女与画家 那两只精灵似乎都是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 否则哪里会为了一场私奔染上诅咒、为了一份誓言背弃森林最后落得一方成为游魂、一方彻底湮灭的下场 而洛森布朗宁继承的，是他们共同交织的血脉。 所以他曾对此嗤之以鼻。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浪漫主义者，厌烦爱情的他觉得“浪漫”二字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能够随口编出数百句情话哄骗异性,不代表他会发自内心地为谁营造“浪漫”。 即便是面对安娜贝尔斯威特，大多数时候，洛森也认为自己是在“犯蠢”罢了。 面对她的时候，所有的情话只有用随随便便的口气说出,所有郑重认真的准备都让他自觉是个傻瓜,年少轻狂时沾染了她的痕迹做出的所有事都令他不忍直视。 而且他们大多数时候的相处都是鸡飞狗跳的即便如今每天早晨他都能把自己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也依旧会因为早餐时豌豆的软硬吵成一团，举起刀叉对打。 像分手厨房、胡闹搬家那类的双人游戏,感情再稳固布朗宁法师也绝对不敢和她玩毕竟他们俩连玩简单版森林冰火人都能挑起宿敌战争,从沙发上战到地板上,再从地板战到床上。 为了某种斯威特荣耀，女友一直顽强上阵,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于是第二天万分不爽的她还会就“你这混蛋是狗吗又在我脖子上乱咬”为由和他继续冷战。 用斯威特法师的话形容,“与其相信能和你有浪漫氛围甜甜蜜蜜，蠢熊,我还不如踹你一脚，倒空你脑子里的有色垃圾,再多吃两大板巧克力”。 所以当布朗宁法师开始筹备求婚时,他是憋着一口气,准备了许多个完全符合“浪漫”标准的计划的就为了反怼蠢兔子给他下的定论堂堂泽奥西斯奸商骗了几百个女孩怎么可能不懂如何营造浪漫氛围,他过去只是不屑骗蠢兔子罢了，这次就做给她看 结果，最终,他还是没有做得很浪漫。 脑子“嗡”一下把隐形魔咒解开了。 又迫不及待地把她戳醒，暗示她看手指的语气也是开玩笑般的语气。 啊，可恶，这次求婚作战他绝对输得很彻底，没想到之前的种种计划都因一时冲动全部作废就算之后也能说服她、带她去之前制定的计划里体验一下求婚但货真价实的戒指已经展现给她看了啊，那些精心准备的约会流程就完全成了超级大奖后本市一日游之类的无聊东西啊 怎么办谁让她在梦里顶着两只粉红色兔耳朵乱晃的 反正都怪她怪她 “咳，蜜糖宝宝。” “” “呃，蜜糖宝宝说句话” “” “蜜糖宝宝，嘿，我有这么过分吗难道你不答应” “” 一直保持着举手看戒指的姿势，听到“不答应”，安娜贝尔终于慢慢转过头来，对上洛森的眼睛。 后者下意识就往后缩了一下。 女朋友此时的眼神太可怕了，他感觉她看自己的状态就像在看一只摆满杯具的茶几。 无机质，格外空洞，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她被通知“我们分手吧”。 “没有。” 但安娜贝尔开口说话了，她说话的语气并没有染上绝望或歇斯底里，特别平静“没有，我答应。” “哦。” “” “那就好。” “” 大概是不耐烦他结结巴巴地继续说废话，安娜贝尔再次转过头去，用无机质的眼神，持续且空洞地举手看戒指。 洛森“” 她说答应了。 但除此以外似乎不想和他说话。 也没有任何互动，只继续盯着戒指。 这究竟是什么个反应 虽说自己最终的求婚并不浪漫，不符合大小姐的仪式感，但她也不至于这么失望吧呃，大不了，他明天就补上而且这枚戒指可是他亲手设计、雕琢的，每个切面都有计算过折射率，再怎么也能算得上是件浪漫的礼物应该算吧 人类。 可怕且善变的人类。 为什么要强迫一个务实主义者搞懂浪漫啊 啊他就是不够浪漫关键时刻总对她犯蠢啊怎样 安娜贝尔一言不发。 洛森开始头皮发麻了。 “蜜糖宝宝、咳，这枚戒指是我亲手做的，没有花钱你要实在介意，那明天我们去珠宝店” “不去。” “” 安娜贝尔再次慢慢转过头。 用那堪称恐怖的无机质眼神。 “哪都不去。我要继续盯着戒指看。” “噢。” 你开心就好。 布朗宁法师无言地在她身边呆了好一会儿，确认这只兔子就是要继续对着灯举着手进行恐怖凝视了而且她不发一言，连呼吸声都变得又浅又小，这可怕无比的沉默啊 大约半小时后，他实在是受不了这只兔子无比恐怖的沉默其眼神的僵硬程度堪称某国名菜“仰望星空派”他决定回厨房去热蛋挞。 将之前新鲜出炉的蛋挞重新加热再端回来后，斯威特法师依旧保持着仰望星空派般的眼神，举手盯戒指。 洛森试图劝她吃点东西，未果。 洛森试图把蛋挞塞进她嘴里，未果。 洛森试图哄她睡觉，未果。 洛森试图用床头柜上她那本厚厚的看到一半的典籍吸引她注意力，未果。 洛森试图喂她喝巧克力奶，未果。 洛森“”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连巧克力都不能动摇她了，出大事，绝对的大事。 布朗宁法师愈发后悔自己草率的求婚了如果能更浪漫一点如果能更注重仪式感一点早知道就在粉红色的长长兔耳朵下保持一些自制力怎么可能啊可恶 他只能暂时放弃和对方沟通，郁郁地转身去做家务、弄研究、联系法师塔那边的工作安排 忙了好一通后已经快十一点，于是洛森又去冲了个澡，换好睡衣回到卧室。 安娜贝尔依旧举手盯着她的戒指，仿若仰望星空。 也不知道举这么长时间手酸不酸，但这或许就是斯威特的荣耀吧。 洛森“” 洛森走过去，掀开被子，躺好，关灯睡觉。 安娜贝尔对这一切动静熟视无睹。 洛森洛森想了想，然后打开灯，解开了自己的睡衣扣子。 安娜贝尔立刻转头。 她仰望星空般的可怕眼神总算出现了切实的热度。 洛森松了口气“呼你还知道想看什么东西，对吧”起码这个对她还是有吸引力的。 安娜贝尔的语气却依旧平静，她叙述了一个事实“我在生理期。” 洛森“嗯，要不要摸” 安娜贝尔“要。” 太好了，看来没有完全变傻。 于是他握过她带戒指的爪子，主动纵容她左按按、右戳戳，就这么瞎摸了一会儿。 熊肚子对蠢宝宝的吸引力不言而喻，起码，短时间内，她眼神的热度接近正常了。 鉴于被瞎摸的位置很微妙，第十分钟时洛森眯了一下眼睛，有点焦躁地吐了一口气。 安娜贝兔立刻停下乱摸的爪子。 她再次叙述“我在生理期。” “知道唉。” “你难受的话，我不摸了。” “你不摸，可你的爪子会开始乱捏等等，嘶，你现在就开始乱捏了别” “捏不是摸。” “” 洛森闭闭眼，弹指用魔咒关闭了卧室的灯，然后再次把她乱捏的爪子抓稳。 这句询问很哑。 “要不要晚安吻” 这次没有平平板板的秒答。 回答是一声向下埋的“嗯”。 于是，两位法师在黑暗里进行了一些学术交流。 布朗宁法师用实力证明了“在生理期”并不是多大的问题，这个研究领域有许许多多的其他方法，强大的法师都要具有优秀的探索精神。 再次战败的斯威特法师并不服输，但她实在没有再战的力气，需要休养生息。 而且今晚她很乖，没有咬也没有踢，意识昏沉后也没有发出任何恼火的嘟哝，就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 洛森带她去清理后把她重新塞进被窝里，然后抱好她，找到惯常睡觉的姿势，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折腾成这样了，也算被哄睡了，明天应该能正常回来了吧。 结果，凌晨。 因为之前安娜贝尔待机、不得不一只精独自消耗那些蛋挞，实在被甜得有点齁的布朗宁法师醒来，口渴难耐，想去厨房弄点凉白开。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手一放下，就看到了身旁的黑影。 直挺挺地举着手臂。 盯着手指上的戒指。 仰望星空。 洛森“” 洛森“” “你在干嘛” 大概是听出他这声询问发自灵魂，黑影动了动，慢吞吞扭头。 她的眼睛留着之前残余的湿润，耳垂上还带着红红的牙印。 “布朗尼。” 眼神倒是不死了，口气软乎乎的。 “我在看我的订婚戒指。” 洛森“” “先睡觉。” “不。” “睡觉。” “我不。” “戒指不会跑。快睡觉。” “会被抢的，不睡。” “戒指戴在你的手指上，我躺在你的旁边，怎么会被抢” 安娜贝兔“万一呢。某股出自宇宙的不可抗力呢。” “” 布朗宁法师闭闭眼，过去把这只蠢兔子抱住，揉搓了好一会儿。 蠢兔子挣扎“我不想再好累，布朗尼” “那你还不睡觉。” “要盯戒指的。再累也要盯住。死也要盯。” “睡觉。” “我不。” “再不睡我就把它收回去。” “” “快睡觉。” “” 挣扎的兔子总算安静了。 饲养员揉揉她的头，又亲了亲她耳垂上的那枚牙印，心里很满足地叹了口气。 半晌，对方闷闷道“你欺负我” “乖，我什么时候不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这也太可爱了。 要不是生理期。 第324章 番外-Browning（1） 番外 ong1 前注本章可以看作特殊的同居日常正文相关。分1与2两篇完结,无后续。 1 据说，每只诞生自森林的精灵，都是位天生的艺术家。 第三百六十二任圣女,雪白的无名氏对其嗤之以鼻。 2 圣女这个职业基本与长寿无关,贪婪的圣堂与藤蔓无时无刻不在通过“祈祷”由头汲取他们的生命力,血脉的束缚更是把他们永恒锁在这片森林中。 每一代的圣女，任职时间平均下来都不到一年。 所以任职百年的他，是最古老、最智慧、也最受族人敬仰的圣女。 太可笑了。 春日祈祷时，站在祭坛上,吟唱着咒文的无名氏心里这么想。 太可笑了。 3 这些愚蠢的精灵。 4 无名氏并不爱自己领导的族群。 其实，他深深地憎恨着这个愚昧弱小的种族,憎恨着 有心无力的自己。 他能任职百年,无非是有些小聪明,知道该怎么规避圣堂的诅咒,知道在藤蔓的控制下隐藏自己的秘密。 他能任职百年，无非是会做些研究，直到研究出割离血脉的方法,研究出传说中那另一份荆棘力量的隐藏地点与获取方法。 他能任职百年，是因为他总比其他精灵狡猾许多,从不信仰所谓的圣堂，凡事都计划着为自己留有三分余地，行事作风甚至称得上“精心算计”，其实有点像外界那些市侩低劣的商人。 无名氏太知道,自己与眼前这些精灵,有多么不同。 而那些“不同点”在他们的观念里又多么卑贱。 可 那又怎样 5 自诞生起,他就是圣堂力量的容器,藤蔓的傀儡。 每隔数月就会被带进那个石室、作为媒介向那东西献出生命力保有继续存活的能量已经是他重重算计后的极限。 他的双手苍白无比,他的力量微乎其微，他甚至无法通过触碰自己的耳朵感应到健全有力的心跳。 无名氏没有父母。 无名氏没有亲朋。 无名氏没有生存、死亡、延续血脉的权力。 终其一生，他只能为圣堂力量作容器，默默做着与藤蔓诅咒长久且看不到尽头的拉锯战，指望能死得晚一些。 6 无名氏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要坚持这场跨时百年的拉锯战。 就好像研究出、整理出那些打败藤蔓、解除诅咒、挣脱血脉的方法后，就真的会有谁追寻到这些方法、破译他全部的笔记，将其奇迹般全部实现一样。 但不知怎的，他就是讨厌认输。 7 无名氏还讨厌残疾。 他的双膝在跪地祈祷的第八十年时已经彻底残废，于是他花了二十年找到伪装自己健全的方法，继续冷淡而典雅地出现在族群面前。 作为一个注定被消耗的容器，有时，无名氏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执拗。 大抵，是自己这份由圣堂力量创造的血脉，还混进了什么除了“被圣堂禁锢”以外的东西是堪称无用的“叛逆个性”吧 哈。 好笑。 8 任职的第一百零三年，春日祈祷的那天，他心里不止一次泛起这样嘲讽的笑声。 站在纯白的祭坛上。 心里恨不得自己的信众都统统去死。 9 愚蠢，愚蠢的精灵。 你们是否知道我一直进行着卑劣的算计 你们是否知道我其实是个苟延残喘的残疾 你们是否知道，我每天每次每个春天像这样的祈祷都只是重复些无聊的咒文罢了，叠加上背诵过的旋律 而我其实压根就不擅长音乐，看到曲谱就想吐，独自哼唱时造出的声音能令鸟群惊恐退散，而我现在特别想把手里的竖琴砸在你们这些愚蠢生物的头上，最好轰出与我真正唱歌时一样可怕恐怖的噪音来 每个精灵都是艺术家 好笑。 10 “噗嗤。” 满心厌烦的无名氏动了动眼睛。 春日祈祷的那天，他一眼就看到了，祭坛下栗色的女精灵。 她没有闭上双眼，没有双膝跪地，更没有发出虔诚的祈祷。 11 她只是坐在树枝上，直直盯着他，然后，笑出声了。 12 “哇，原来藏在圣堂里的圣女这么漂亮。” 13 无名氏很快就知道了，这只女精灵是卡拉布朗宁，布朗宁家唯一的孤女。 毕竟能在春日祈祷上直接调戏圣女的精灵不多，毕竟能在祭坛下被全族追着喊着押进圣堂监牢的精灵也不多，毕竟押进圣堂监牢后还嘻嘻笑着要求干饭的精灵更不多。 长老、信众、左右的侍从都显得很愤怒，走向监牢的路上，无名氏听到了不止一次的不雅措辞。 他面上依旧很淡漠。 但其实，稍稍有点好奇。 14 布朗宁这个家族在精灵中一直很出名。 出名的主要是三点，一点是他们那堪比森林原色的绿眼睛，一点是他们那泥沼般的栗色头发，还有一点，是 这个家族，过于不着边际了些。 精灵族内的传言是这样的姓布朗宁的精灵，永远都会干出私奔的破事，丢下孩子背叛森林。 好比上一代布朗宁，他就是和谁谁私奔了，把年幼的女儿丢在沼泽里，剩她一只精艰难生活。 这个家族好像天生就有花心基因，行为举止都不检点，而且代代走向私奔消失的宿命。 但，无名氏知道，不是这样的。 15 圣女知道，每一代“私奔”的布朗宁，其实都死在了森林边缘的迷雾里。 血肉由藤蔓吞噬，骨骼回归森林的泥地。 每个布朗宁都想离开森林。 但他们都败给了血脉与宿命。 为了逃离森林而死亡是这个家族的血脉命运。 他们一代一代的尝试，前赴后继，从未放弃。 虽然，在无名氏看来，这种尝试是愚蠢、无趣且毫无益处的找不到正确的方法，引不来火焰烧却圣堂，没有彻底毁掉藤蔓的决心，又哪里能逃出这里 他们不知道任何藏匿在森林深处的秘密，只是一股劲往外冲罢了。 16 就算逃出去了，区区精灵，又能做什么呢 法师，龙，狼人。 外界如此广博。 精灵如此弱小。 要掌握魔法，要使用火，要背负诅咒，要跋山涉水，要破译不知多少藏在荒野雪岭的秘密才有可能，找到与藤蔓抗衡的荆棘。 没有精灵能实现这些。没有精灵能走过这条充满苦痛的道路。 他们所做的，无非都是苟延残喘。 17 不过，无名氏不讨厌这个家族。 奇妙的是，在圣女繁复厚重的笔记里， ong这个姓氏，与古精灵语中的某个释义恰好对应。 布朗宁。 古精灵语，自由。 无名氏很喜欢这个姓氏。没来由的。 所以他也很喜欢这个家族，当听说在春日祈祷上对他不敬、正关在监牢里的女精灵姓布朗宁时，他决定，放她离开。 可监牢里的卡拉再次笑了就在她见到他走近的第一刻 18 “圣女大人，近看后你怎么更漂亮了天，就着你的脸，我能多吃两碗饭。” 19 无名氏不得不花了很大力气安抚即将暴起打精的左右侍从，又花了很大力气安抚差点没往卡拉脸上吐口水的长老们。 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免下卡拉“亵渎圣女”的罪责，成功放她离开。 事实证明，布朗宁家的精，不太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他们好像天生就把“莽”这个字点成了最高属性里。 卡拉出狱的那天，无名氏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过去见了一面。 没带任何侍从。 要知道小小的女精灵今年才十五岁，几乎是他岁数的零头被这么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接连口头调戏两次，任职百年的圣女心情其实十分微妙。 20 无名氏静静走到监牢的后门出口处，而小精灵正在抠指甲，嗯嗯啊啊应着长老教育自己的话，满脸无聊。 见到自己靠近，她的绿眼睛再次闪亮起来。 无名氏觉得她大概又要说出什么惊世狂言了，于是赶紧挥手打发长老离开。 果然，就在长老离开的下一刻。 小卡拉笑嘻嘻地伸手过来摸他脸“怎么啦，圣女大人专程来送我走是不是害羞啦心动啦哎你这么漂亮，完全不用妄自菲薄” 21 无名氏“啪”地打开她的手。 他的语气称得上冷漠。 “先把胸长好吧，小丫头。” 22 听到温雅端庄、沉默寡言的圣女说出这么一句话，对面的小精灵震惊地瞪大眼睛。 “你” “我什么我” 无名氏冷笑一声，雪一般苍白病态的唇弯出极端恶劣的弧度。 23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滚远点，别靠近我。” 第325章 番外-Browning（2） 番外 ong2 前注比预计写长了。所以到3才完结。 1 15岁那年,于圣堂监牢的那一趟“旅行”，给卡拉布朗宁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是的，心理阴影。 原来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那位纯白高洁、端庄典雅、仿佛连走路的姿势都自带圣光的圣女大人他他 2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小卡拉大声说“你们不知道,他竟然骂我,让我滚还羞、羞辱我” 精灵学堂，负责传授画艺的老精灵“啪”一下把手中的戒尺摔到了宽大的梧桐叶上。 “卡拉布朗宁,满嘴胡言,亵渎圣女。出去罚站” “” 3 小卡拉一直都是个很叛逆的小精灵。 老师让她做什么,她就偏不做什么；长老教导她不要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同族的小精灵不喜欢她，她就偏要得到他们的喜欢 当然，同时，小卡拉也是只很可爱的小女孩。 而女精灵总是更受同族欢迎、容忍的。 如果是只小小的男精灵做出她所做的事，早就被族群讨厌、排斥甚至驱逐了但小卡拉可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她又会唱歌又会跳舞，画笔、竖琴与刻刀落到她手中都仿佛飞翔的白鸟那样自由、灿烂、绽放出极美的生命力 如果她不是那么叛逆，说不定早就成为全族异性追捧的漂亮女孩。 不过,现在的小卡拉也很受欢迎。 从小时候她就明白自己长得特别漂亮,精灵天赋也好,与自己说过话打过照面有交集的男精灵都会喜欢她从而建立了一种“我最美全世界都会喜欢我”的蜜汁自信。 在同龄的男精灵眼中，这只女精灵除了栗色的头发与深色的眼睛有点丑陋,实在挑不出任何缺点。 而且，年轻的男精灵才不会在乎卡拉的“叛逆”呢,他们觉得这是因为她独自一个人生存,有些寂寞的表现罢了,迟早会更改的男精灵和挑剔的女精灵可不同,只要卡拉露出她招牌的甜滋滋笑容,他们就会像被风沙糊了眼一样凑过去献殷勤。 4 当然，卡拉招牌的“甜滋滋笑容”，那是假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天生笑起来那么甜，嘴角一翘就特别元气满满亲切可爱但那大概就是森林与月亮赏饭吃叭，哼，卡拉就是这么自信。 小卡拉无疑是个坏精灵。 在她心里，同龄异性都是好骗的傻子，她只想哄骗他们替自己买饭买菜、做作业、给老师打掩护罢了。 十二岁时，秋季祭典那天别名精灵求偶日，大家会在这天给心仪精送甜果酱与情书，更有甚者还会写歌弹唱小卡拉就收满了全学院男同学的情书与甜果酱。 私底下，小卡拉一封情书都懒得看，她都把它们垒起来垫画板的，但果酱她全部吃掉了，毕竟她没饭吃嘛。 5 与十二岁的某只小精灵形成鲜明对比。 要知道那只小精灵曾暗搓搓地盼望了好久秋季祭典，心想这天总能得到几瓶免费甜果酱垫肚子吧 结果发现同班女同学的情书与果酱全部堆放在小雅各的抽屉里、而自己抽屉里只有烂树叶与死虫子。 那之后某只小精灵怒而掀桌，追着小雅各爆锤了一下午，还把同班的所有女同学以“早恋”为名全体举报给老师了。 6 虽然后续是被全族的女精灵一致讨厌了，“泥巴脑袋”的外号彻底传开，再也没在任何祭典收到任何礼物但小精灵才不管，他就要锤死小雅各，往死里锤。 7 咳。 总之，不同于某精，15岁之前的卡拉布朗宁，她一直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 老师嘴上教训她的没规矩，但也很喜欢她，总体还是很偏袒她的谁让这只精灵笔下的画作太典雅 “可，老师，我说的是实话，那个圣女他其实” “卡拉，住嘴” 不仅仅是老师。 班级里的男同学也窃窃私语，往常盛满爱慕的视线都掺进了惊讶、怀疑还有，那一点点的厌恶。 8 毕竟，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圣女大人啊。 卡拉正在出言诋毁他们绝对高洁的领袖呢。 9 小卡拉咬紧嘴唇。 某种属于布朗宁血脉的东西在她嗡嗡作响的大脑里撞来撞去。 那个混蛋、混蛋、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混蛋这样的混蛋也能称之为精灵族领袖吗 “我没说谎” 她特别大声地喊道，拳头“嘭”一下锤向课桌“那个混蛋圣女嘲讽我、贬低我、还侮辱我，用他毒辣的” 10 于是，不到48小时。 无名氏再次在圣堂监牢里见到了才被放出去的小卡拉。 后者正用撕咬生肉般的架势撕咬餐盘里的生菜叶。 瞪向他的目光哦，把生菜叶当成我本体泄恨了是吗。 11 这一次，那位高高在上、纯白无暇的圣女并未对她施加任何语言攻击。 他的身边站着义愤填膺的左右侍从，而他只是轻飘飘看了卡拉一眼，就转头离去，一举一动依旧优雅美丽。 可不知怎的，卡拉布朗宁就是清晰解读出来了，他那微微下撇，落在她脸上的一眼里赤裸裸写着 白痴 12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混蛋” 13 随着他走回圣堂的脚步，后方的谩骂声逐渐消失。 至此，卡拉布朗宁的名字在无名氏心中彻底和“白痴”画了等号。 依旧是看在她家族的份上，无名氏还是费劲操作一番，把罪行严重大庭广众下公然亵渎圣女两次，按照律例小卡拉都该被直接献祭给圣堂了的白痴放了出去。 不知天高地厚，行事鲁莽冲动，以为自己那张甜滋滋的笑脸可以吸引一切雄性，于是跑来我这里乱跳。 知道为了让你活命浪费了我多少时间，而我压根不想理睬这些杂事吗 无名氏实在太聪明，而聪明过头的家伙往往天生就讨厌蠢人卡拉这样的，实在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把她放出监牢后，他就有意识地切断了对她的关注，心想，同样的事如果再来第三次，就让这布朗宁的孤女直接死了吧，他也不想管了。 可，事与愿违。 14 无名氏很快就听到了消息。 哦，当然不是那个白痴第三次因为胡乱发言把自己送进圣堂监牢的消息。 是她彻底“改邪归正”，变得“端庄优雅，魅力无比”的消息。 是的。 第二次被放出监牢，离被全族厌恶就差一点点的小卡拉，她就像突然长大了。 曾经所有的叛逆、乖戾一眨眼就消失。 她开始听老师的话，对长老无比尊敬，和同龄人说话都温声细语 卡拉布朗宁骤然变得，极其符合“精灵族审美”。 于是她的风评也瞬间逆转原本就是个天赋卓绝，笑容甜美的女精灵，如果她的仪态与性格也变得柔顺典雅 18岁那年，她就成了全族最受欢迎的女精灵。 男精灵皆为她倾倒，女精灵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15 这期间，无名氏从圣堂中心腾出空来、偶尔可以喘息的时间里，也听到了不少的八卦。 而所有的八卦似乎都围绕卡拉布朗宁。 说她收到了多少礼物，有多少追求者，哪个家族的俊美精灵公然向她求婚 无名氏都听烦了。 他心想，一帮荷尔蒙上头的年轻蠢货。 16 那只女精灵，骨子里恶劣得很，不过是利用雄性彰显自己的魅力罢了。 只要仔细留意就能发现，一个又一个频繁更换的追求者，那白痴的新鲜期估计都超不过两个月看她的架势，是不可能消停的，她的目光永远会停在下一个更帅气更漂亮的 布朗宁家族的精灵一直自带花心基因，根本不可能定下来，这个事实你们沸沸扬扬传了好几代，现在碰到了女精灵是都选择性忽视了吗。 还是，哈，那帮脑子被荷尔蒙塞满的蠢蛋都无法理解“女精灵也能花心” 怎么难道这帮雄性觉得女精灵就应该柔顺持家你们睁大自己的猪眼睛看看，卡拉那样贪玩鲁莽的白痴是能柔顺持家的样子 说不定让她带崽都要随时警惕她把崽玩死。 而且，在这期间，依旧是春日祭典，无名氏也远远看到过现在的卡拉。 17 “改邪归正” 不。 那个白痴，只是在模仿他的伪装，包裹自己的莽撞罢了。 白痴的本质一丁点都没变。 毕竟，18岁的她依旧和15岁的她一样，独自坐在树枝上，没有闭眼亦没有祈祷。 总在春天的树枝上，定定看着他念祷词的模样，还对他做出甜滋滋的假笑。 无名氏能读出她假笑里的意思。 混蛋，你等着 18 白痴藏在假笑里的潜台词，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鬼知道为什么那些雄性会觉得她的笑容可爱。明明虚伪得不忍直视。 19 因为几句话记仇记到现在的小丫头。 让他等着她能对他做什么 难道她能比圣堂、藤蔓、每个月那间寂静森冷的石室、他无时无刻不在斗争的命运与血脉更强大、恐怖吗 哪有什么的力量能比它们强大。 20 当然，卡拉布朗宁很快就表明了她想对圣女做什么。 毕竟布朗宁家的精天生就把“莽”这个特征点在了最佳天赋上，哪怕做一万层伪装，这点也不会变。 当晚，无名氏结束祈祷，回到自己的居所，点起蜡烛，打开窗户，准备读书。 “嗨。” 而那个白痴就坐在他窗户对面的树枝上。 笑容依旧假得不忍直视。 “大美人，我今天满19岁，所以来追你啦” 21 无名氏“” 无名氏“白痴。” 然后他果断关上了窗户。 22 无视了后续窗外一系列气急败坏的吱哇乱叫。 23 然而，令无名氏头疼的是，布朗宁家族的精不仅仅把“莽”这个字点在了最强天赋上。 他们还点亮一个叫“执着”的烦人东西。 从那晚开始，每一晚，每一晚，每一晚 卡拉布朗宁都会出现在他窗前，挂着树枝或扒着藤条，持之以恒地进行性骚扰。 24 “大美人，你今天也很漂亮” “大美人，月光真好，你真漂亮” “大美人，我为你写了一首歌，是赞美你” “大美人，哎，你别皱眉啊，皱眉就不好看不对，你皱眉也挺漂亮的，别有一种” 25 如果这不是布朗宁家的孤女。 如果不是弄死这只，布朗宁家族就会彻底绝后。 他早就、早就 26 “够了。” 无名氏一直是个过分聪明的家伙，在他冷漠的眼中，世间的一切都能由利益得失衡量。 察觉到对方频繁的出现影响到了自己的读书与研究，察觉到自己忽视对方的功力越来越长，对白痴在窗外的胡言乱语关注度越来越高 他拉开了窗户。 “当年的出言不逊，我对你道歉。” 圣女的嗓音好听极了，如果忽略他正在说什么的话“这段时间，你已经成功烦到我了，也成功报复了我。可以停止这些行为，别再接近圣堂吗” 卡拉拨琴的手戛然而止。 “哎” 不知怎的，面对终于拉开的窗户，她显得有些局促，和之前隔着窗户元气满满的吱哇乱叫一点都不一样。 无名氏耐心等了一会儿，最终卡拉更局促地移开了视线，清清嗓子。 27 其实，这是因为，平日深居简出的圣女出现在祭典上时，都戴着面纱，身披繁复的礼服。 而今天，他拉开窗户，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白袍，手指上带着墨痕，五官被点亮的蜡烛彻底照亮。 很美。 也几乎，没有什么距离感。 28 日常得令精心折。 29 “咳。” 好半天，卡拉挤出一个象声词，这才顺畅恢复了说话能力。 她又拨了一下琴，发出乱乱的杂音。 “你好歹让我把这首情歌唱完嘛，大美人。” 无名氏“” 30 她没完了，是吗。 “我讨厌音乐。”眼见交涉无果，他撕开那点勉力装出的和颜悦色，恢复了阴郁的口气，“尤其是所谓动听的歌声，听到就烦。你最好闭嘴，否则我就用那把琴锤你。” “哈哈哈，你骗谁呢，哪个精灵会讨厌歌声，除非你是个五音不全的精灵，艺术天赋极端差劲，这才会反感呃” “” 31 无名氏再次用力关上窗户。 很用力。 32 不过，不知怎的，自那天后，卡拉也就真没唱过情歌了。 她改念情诗。 其内容之崎岖、磕巴、惨烈，令博览群书的无名氏头痛无比。 别说韵脚，那个白痴连形容词和名词的使用都对不上而且谁会用“又大又圆像醋栗”来形容雄性的眼睛她上文学课时完全没听是吗 哪怕是从她那些多如牛毛的追求者写的情书里抄一段都比这个强啊 虽然这也间接证明这白痴的每首情诗都是纯纯的原创毫无抄袭，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大脑与耳朵都完全没被安慰到 33 事实证明，对一个极端聪慧、涵养良好的知识分子，你当着他的面写错别字，比对着他吐口水还令人难受。 卡拉还没在原创情诗制造垃圾的过程中咬秃一盒羽毛笔，圣女的忍耐线就断裂了。 他打开窗户，满脸阴沉地丢过去一堆羊皮纸。 “白痴，看看真正的诗是什么样的，再看看你制造的那些垃圾赶紧停止制造垃圾” 卡拉胳膊一够就接到了。 “哇塞，你第一次给我写情诗”她惊喜道，“还写了这么多” “我是让你以此为鉴，停止制造垃圾” “嗯嗯咳你觉得我笑起来像辣味的夹心糖啊嘿嘿好可爱的比喻。” 然后这只女精灵还脸红了。 拿那叠厚厚的羊皮纸挡住了脸。 无名氏“” 34 累了。 无名氏累了。 他真想翻窗过去，爬上树枝，掐住对方的脖子用力摇晃啊。 35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创造出布朗宁这种弱智生物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让布朗宁这种弱智生物折磨他 是圣堂、藤蔓、诅咒、血脉还不够他斗争的吗是世界恶意还觉得远远不够吗 森林啊。月亮啊。 求你们，让哪个倒霉蛋来中和一下这个白痴的基因，让下一代的布朗宁多点智商，拥有聪慧的大脑吧。 36 很明显，森林与月亮听到了此时圣女的祈祷。 37 不过，无名氏彻底放弃和卡拉这个白痴抗争的第二天晚上，她叒出现在了窗下，叒念诵着她那些垃圾。 而且这次情绪比之前还饱满。大概是被之前那些厚厚的羊皮纸打了鸡血。 无名氏看着桌上厚厚的典籍，看着自己仿佛被什么刀刃截断的笔记，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不解决这个白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时间沉下心做研究了。 圣女再次打开窗户，烛光微晃。 卡拉念诗的声音再次卡在了嗓子里。 38 她又忍不住脸红了。 “小丫头。” 圣女心平气和地说“我活了很久、很久，非常老。我没有心思和任何异性产生什么，所以别在我的身上浪费你任何的青春时光，去找其他的男精灵证明自己的魅力，好吗” 卡拉一愣。 这一瞬间，她有种被对方轻易看穿的羞恼。 美丽的卡拉是个不折不扣的花心坏精灵，她一直能让看中的目标为自己神魂颠倒，从来是她玩够了才抽身离去从没有被猎物反指出“证明魅力，毫无真心”的恶劣本质。 但同时，也有种，古怪的，极微细的 刺痛感。 我才没把你当成其他那些男精灵 39 到了嘴边，便变成“可他们都没你漂亮啊，大美人。” 圣女叹息一声。 “在感情中，皮相只是次要” “我就喜欢漂亮的。” “这个世界很大，总会有比我更漂亮的” “才没有。起码精灵族没有比你更漂亮的。” “我总会变丑的。” “那等你变丑的时候我再停止追你啦。” “” 不愧是年轻的小丫头。 总这么轻浮。 40 “你现在，只是逆反心理。” 无名氏的语气再次变得很冷漠“不过是因为全族的男精灵都喜欢你，而我不喜欢你，你才会这么锲而不舍地追求我。但我没有半点兴趣成为你的集邮目标，小姑娘。” 卡拉开始有点恼火“我才不小百岁在精灵中也不算年纪很大啊，别用这种老人的口气和我说话我今年19岁了” 说罢她还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我胸已经长好了” 无名氏无名氏移开视线“你以为我是那些年轻的小鬼吗给我站好，不知体统。” 卡拉“你难道觉得我不性感吗你竟然对本姑娘这么性感的身材还有意见你这个无比挑剔的混蛋” 无名氏“你坚持放弃自己的智商，决定无限曲解我的话，是吗” 卡拉“我不管既然你说你不想成为我的集邮目标那你就喜欢我你喜欢我我就肯定对你没兴趣了而且只要你喜欢我，我再甩了你，我15岁时定下的让混蛋圣女对我爱而不得从而成功复仇计划就成功了” 无名氏“” 41 什么白痴复仇计划。 而且你已经完全说出来了。 42 他冷静道“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那、那我就要集你的邮因为你是全族唯一一个不喜欢我的雄精灵了” “我说了，白痴，我不可能” “不管不管不管不管你休想我就要继续追你我烦死你” 43 已经快烦死了，白痴。 44 数次交涉无果后，无名氏深深地了解到，他与弱智之间肯定存在着理解上的鸿沟。 年轻、鲁莽、自持美貌的女精灵。 你对她说十万遍“不喜欢，别靠近”都是没用的，因为人家就是对自己的魅力蜜汁自信，而且觉得自己这块没被征服的土地是人生集邮册的污点，势要彻底碾平。 试问，怎么会有一个正常的雄性，会在明知道自己“被集邮”、明知道对方有多轻浮花心、明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关注仅仅是因为“就他不喜欢我”的幼稚赌气等一系列前提下，陷进女精灵甜甜的笑容里呢 明知道对方不会付出真心，明知道对方压根没有爱情。 谁会这么闲，有自虐爱好。 45 无名氏当然知道，自己是个非常离经叛道的精灵。 但在封闭的圣堂独自度过那样长的时间，他在情感方面的观念，也很保守，很古典。 也因为他从未对情感方面关注过，圣堂的容器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命运，更遑论爱情在这方面，无名氏当然没兴趣去思考。 这方面，他很朴素地沿袭了精灵族传统的从一而终观念。 感情哪里是好骗的东西呢 尤其是精灵的感情。 46 结果，无名氏没想到，自己的腹诽灵验了，对方真的吃到了苦头。 还那么快。 47 卡拉布朗宁接连三个夜晚没有出现在他的窗下。 然后，就传来了对方被一群女精灵围攻，扒光衣服拔光指甲，打出胃出血，丢在巨蟒巢穴的消息。 48 圣女也不想知道得那么详细，但总会有人在他耳边得意洋洋地汇报，毕竟圣女掌握着整个精灵族，也毕竟圣女和卡拉的仇怨全精灵族都知道。 不仅这些。 他还知道，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卡拉曾经的追求者，他失去了耐心，想强迫对方嫁给他，被拒绝后才唆使自己的追求者们，把卡拉逼成那样。 如果那过程中那女孩有一丝半毫的动摇，松口答应成为他的新娘，允许他触摸自己的耳朵绝不会发展到那么惨烈的结果。 如今，对方彻底恼羞成怒了，想让她真正吃吃苦头。 49 当然，除了被火焰与魔法攻击，精灵不会死，伤口也会愈合。 而卡拉过去对异性暧昧的态度，她在这方面离经叛道、太不检点的行为，也让长老们默认，这是一次不需要律例管理的“小打小闹”。 那个男精灵还等着对方彻底被巨蟒吓住，松口答应，成为他的新娘。 50 没有谁会去救她的。 一开始就不要胡乱撩拨，一开始就不要随意暗示，一开始就不要仗着美貌与魅力到处挑衅。 这是自食其果。 51 “看，吃苦头了吧。” 圣女说，属于月光的力量越过她深绿色的眼睛，纯白的光芒无声绞死了那头巨蟒。 “年轻，又愚蠢的白痴。” 可一件纯白的外袍温柔罩在了她赤裸的身体上。 52 卡拉吸吸鼻子。 之前一直没出现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涌出来，之前一直填满胸口的怒气与蛮横也尽数泄光了。 听到他的话，她觉得很丢脸，也突然感到无比的羞愧。 这件外袍这么洁净，一下就被她的眼泪与身上的泥与血弄脏了。 他这么无瑕，怎么能被弄脏。 “我才没” 她又吸吸鼻子“我、我知道了，我以后不” 圣女淡漠地收回视线，那条被碎开的巨蟒残尸跌入沼泽，连一分的血肉都没留下。 “我不想、不想” 卡拉的抽泣声逐渐变大“不想给谁摸耳朵不想嫁给” 53 十九岁，离她的二十岁生日还有六十多天吧。 真是，幼稚且鲁莽。 迟早吃苦头就该多吃点苦头 圣女说“那就来圣堂做画匠吧。明年正好有一批壁画需要修缮，我记得你绘画不错。放心，没有精灵敢强迫圣堂庇护的画匠。” 54 圣堂庇护 不，起码在，这位任职百年、空前强大的圣女掌管的精灵族中。 这个时代，“被圣堂庇护”，实质就是“被圣女庇护”。 的确，没有精灵敢触碰被圣女庇护的画匠。 55 他要庇护我。 卡拉想，然后又在心里悄悄念了一遍。 他要庇护我 原本很小的抽泣声猛然变大了。 “行了，那帮违反律例的蠢货我也已经处理了，不需要你再哭哭啼啼的和谁卖惨。白痴，这件外袍你别还给我了。” 56 卡拉“哇”的一声嗷出来。 因为突然特别特别委屈，所以特别特别大声。 圣女“不就是被拔了指甲吗，你的头发又没被她们拔光，至于这么伤心” 卡拉继续嗷。 布朗宁家族的精灵，其实一点都不爱哭。 刚才被拔指甲被殴打时卡拉都在对那帮女精灵放狠话，把她们的脸一个个记住就打算将来揍回去； 躺在地上与巨蟒对视时，她一丁点都不害怕，脑子里转着起码几百个搏斗开始的合适姿势，还思索了一下烤蛇肉好不好吃； 她甚至计划好了出去后要如何报复那个男精灵 毕竟，卡拉布朗宁可是，独自一精，被丢在沼泽，又在森林里长大的。 每个布朗宁都无比、无比坚强。 他们从不会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后悔、恐惧，他们只会第一时间反击回去。 但她现在突然就是很想大哭。 哭得圣女头皮发麻。 “行行，你伸手过来，我祈祷一下你的指甲就会复原看，复原了吧不会留疤的呃，还哭那你是纠结被看到身体放心，我根本不屑于看，刚才一直有避开” 卡拉“哇” 57 无名氏活了这么多年。 第一次体验到，耳朵被尖利哭声折磨的痛苦。 就很烦。 58 因为那个哇哇大哭还完全不听人劝，完全停不下来的白痴一直蜷在袍子里，不肯起来让他看到她的脸或她的手她的头发完全不知为何，明明他勾勾手指就把她全治好了 最终，圣女不得不把躲在白袍里的卡拉背起来，带她回精灵聚居地。 卡拉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还蹭了蹭他的肩膀。 59 圣女“我能理解你们布朗宁家族的奇妙基因，但请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占我便宜。” 卡拉“不占白不占，你也就今天允许我碰碰了。” 然后她又躲在外袍里蹭了蹭他的肩膀。 圣女“信不信我把你摔下去。” 卡拉“那你摔啊。突然再次响起的抽泣声我指甲还是好痛。” 圣女“” 60 才因为乱撩雄性惹出这么一桩事，您完全不会吸取教训是吗。 61 大概是听到了他心里的腹诽，卡拉顿了顿，又小声说 “如果是你逼我给你摸耳朵，我肯定会答应的。” 62 很好。 不会吸取教训，完全没救了。 63 圣女平静的口气再度阴郁起来“我没有兴趣摸你的耳朵。” “没关系，那我摸你耳朵。” “我真的要把你摔下去了。” “突然的抽泣声她们不仅拔了我的指甲，还骂我的头发像泥巴” “都说了那帮蠢货处理好了。蠢货说的话等于狗叫，你理狗叫做什么。” 迈过半截陷在泥浆里的树根，无名氏皱眉，把背上的白痴往上送了送。 他做这个动作时，一缕纯白的头发从肩上滑落，晃到了眼前。 64 没有颜色，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哪里是无瑕，明明是苍白。 无名氏冷漠地偏过头去，却撞进了一片深栗色 与闪亮、璀璨也深邃的翠绿色。 是卡拉布朗宁。 她定定盯着他看，下巴就搭在他的肩上。 65 “大美人，你真漂亮。” 66 圣女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扭过了脸，避开这道注视。 67 “闭嘴，白痴。” 第326章 番外-Browning（3） 番外 ong3 1 二十岁生日那天,卡拉正式成为了一名圣堂画匠。 而二十一岁生日那天，卡拉正式成为了圣堂有史以来最好、最卓越的画匠。 对此，至高无上的圣女大人如此评价 2 “看来,当森林与月亮夺走你的智商时，也会还给你些许东西回报。起码你有一桩能谋生的手艺,不会弱智而死了,真好。” 3 画匠抄起凿子就向这位大人投掷而去，而圣女头都没回，洁白的月光就把凿子弹射到了她的脚上。 “嘶嗷你这个” “圣堂内,不得喧哗。” “” 4 在卡拉看来，这位圣女，他实在是太太太太太讨厌了。 嘴巴仿佛被一百条毒蛇的血泡过，眼神永远冷得像千里雪岭,语气与神态都自带一种特别优越的俯视感。 明明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你们这帮精灵全是蠢货”的傲慢,可偏偏所有精灵觉得他那是优雅与纯洁太会装了，装得比谁都纯洁无辜,实质比谁都恶劣。 除了脸长得好看，这只在圣堂宅了几百年的精灵明明没有任何优点。 但唉,谁让他脸长得太好看,而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美人呢。 “你要是性格再好点，”画匠托着腮说，“别说追你,我就是抢也要把你从圣堂里抢出来啊。” 圣女从书桌上抬起头。 “请问您是没事干吗” 并非周末,也并非夜晚，阳光正好的午后,这只白痴就带着一堆凿子锤子爬到他窗户对面的树枝上了。 她嚼着做午饭用的小西红柿,说话时脸颊一鼓一鼓的,颊边还沾着黄色的颜料。 “嗯没事干啊。” 卡拉打了个哈欠“那批需要修缮的壁画我早就搞定了。你这里又没什么别的事可干圣堂里好无聊啊。” 你才呆了一年，就嫌无聊，我可是呆了几百年呢。 圣女收回留在她颊边的视线，决定不提醒白痴那块黄颜料的存在“我记得，那批需要修缮的壁画，一共有一千零” “搞定啦，全部搞定啦” 卡拉晃了晃腿，在耀眼的午后阳光下眯起眼睛“哎，像你这样五音不全的艺术白痴怎么能理解本姑娘的效率与创作功” “既然这么闲，”圣女打断她，“就调职过来，为我的直属殿堂绘制新壁画吧。” 5 卡拉倒抽一口冷气，直接从树枝上掉了下去。 无名氏动了动手指，白如苍雪的光芒立刻向下滑去可滑近了一瞧，那只精压根就没摔到地上，正龇牙咧嘴地抱着树干。 看到本打算捞住自己的光芒，她立刻嘿嘿嘿道“真的吗真的吗，你允许我去你的直属殿堂工作” “白痴。” 圣女再次关上窗户。 6 只是，这次，还真不怪卡拉。 圣女的直属殿堂也就是圣堂建筑中，圣女的寝殿，圣女的藏书室，圣女的祈祷室，与圣树所在的圣殿。 说白了，“圣女的生活场所”。 想想吧，从19岁开始苦苦追求的大美人竟然主动开口让自己去他的居所工作绘制新壁画贴身嘿嘿嘿 布朗宁家的精特别坦荡地擦了擦差点没淌出来的口水，兴高采烈地奔向了负责工作交接的精灵，生怕圣女下一秒反悔。 卡拉的态度其实一直很坦然过分坦然她讨厌圣女的性格，该怼的肯定怼，该骂的肯定骂但她就是馋人家的美貌，所以嘴上骂得再欢，也一定要追他占到他便宜。 毕竟是布朗宁家的花心精。 无名氏对此心知肚明，所以面对卡拉的热烈追求，他就当看猴戏。 惯常喜新厌旧、追求漂亮外表的年轻女孩，她说的做的，没一件能当真。 假使她认认真真追求，情感表达得特别真挚那么无名氏肯定会比秋风扫落叶还无情地击碎她一腔真情，而不是纵容她在自己耳边乱跳乱吵。 因为他注定是圣堂力量的容器，绝不能拥有真心，只能看看虚情假意。 7 所以，这次嘿嘿嘿着去换岗的画匠小姐，也要注定失望了。 圣女本质或许是个恶劣的混蛋，但他在私人感情方面还是非常圣女的。 让她到自己的居所绘制壁画，就单纯只是 绘制壁画。 “这边，我计划添二十副记载在古精灵纪里的寓言画。” 卡拉“” “书架上方，我计划添四十副记载在圣堂典册始录里的精灵族历史画。” 卡拉“” “穹顶上，这边的承重柱，你再弄五十副左右的浮雕” 卡拉“” “明白了明白了就开始干活吧。书本资料都在这里，午饭自己去找边门的侍从领，你的起居室在东边的别间，直线距离上离我的起居室最远所以没事不要再来烦我。” 卡拉“” “哦，还是说白痴的智商太低，无法理解我的要求没关系，那我再放慢语速说一遍” 卡拉愤怒地将自己的锉刀向那位吹毛求疵的圣女投掷而去。 圣女依旧没回头，锉刀的手柄被白光转过来，再次弹射到了卡拉的脚上。 8 撇开感情方面的花心不谈，卡拉布朗宁这位画匠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经过她雕画、修饰的圣堂仿若披上了月光。 在她手中，再朴素的刻刀与凿子都仿佛自由的白鸟，能在石块或木料上飞出无比绚丽的轨迹。 无名氏虽然反感音乐与歌声，但他不排斥画作即使他的绘画天赋与音乐天赋一样惨不忍睹，拿起画笔只能创造乱线与黑点 但，欣赏是能做到的。 曾经，闲暇时，他就是靠着圣堂藏书室里那许许多多勾勒外界的画册，打发时光。 他的脑子里转动着许多许多的故事、许多许多的传说只可惜，自己没有将其绘于纸上的天赋，只能自己在思想中回味给自己看。 某方面而言，天赋卓绝的画匠，真的令他有些羡慕。 所以无名氏把自己的需求对画匠说清楚后，就很放心地离开了，打算继续沉迷研究，过段时间再来验货。 9 于是，两个礼拜后。 “我没了。” 无名氏带着些许期待踏进殿内，只看到了毫无生气的墙壁，与一只毫无生气的白痴。 后者拿着小刀在墙上刻点点，刻一个点点就往墙上磕一次头，脑门都红了。 无名氏“” “有这么难吗” 这一瞬间，他不禁对自己要求的合理性与难度产生了怀疑。 不应该吧，按照这只之前表现出来的艺术天赋，自己连选题都确定好、内容材料也替她找好的画作，无疑是命题作文 “难难你好意思来问我” 10 卡拉无比沧桑地抬起头“你指定的书本资料都是什么玩意儿古精灵纪与圣堂典册始录我在这堆破书里找了半天找不到任何现代通用语版本的全优雅的精灵俚语是古精灵语看不懂、看不懂鬼能看懂啊” 无名氏“” 无名氏“” 他往后默默退了一步。 卡拉“你什么意思你后退是什么意思怕被弱智传染吗你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本姑娘绝对不是文盲，而且难道你觉得每个普通精灵都要熟练破译弯弯绕绕的古精灵语吗” 无名氏依旧没开口。 但他的眼神很明显地透露出对啊。 卡拉“我不会、我不会，我就是不会，怎样” “不是。” 高级知识分子用看奇异生物的眼神道“就算你不懂古精灵语，这两本书，也是精灵学堂文学常识课上的启蒙书目。哪怕从未接触过完整版的书籍，哪怕是单纯在课上听老师讲，也应该听过几则，熟知里面的内容除非” 上课压根不听讲。 奇异生物“本姑娘就是讨厌那些文绉绉的让精打瞌睡的内容本姑娘就是讨厌文学常识课没听过怎么了” 11 呃。 “虽然我一直将你称为白痴，但总以为，你还是比白痴好一点点的。” 12 卡拉又累又气，徒劳无功地忙了两礼拜都无法挤出半点创作灵感，一听这话，她瞬间不干了 无名氏下意识就勾起纯白的光芒，谨防她投掷手中的凿子。 可卡拉没有投掷利器。 她“哇”一声嗷出来了。 站在原地，脸上都是颜料，抓着凿子与小刀，哇哇大哭。 无名氏“” 13 森林啊。月亮啊。 为什么啊。 14 “等别你怎么” “你骂我你骂我白痴哇” “不是怎” 我不是一直都说你白痴吗，为什么你现在才哭得这么起劲 而且小时候文化常识课都不听、现在连一个古精灵语都不认识，这怪谁啊 “哇” “” 15 很多很多年后，在无比广博的法师界，有这么一个偏颇、不客观却较为普遍的道理，流传在每个雄性的耳朵里。 当某只雌性冲你瞎哭的时候，最好别和她讲道理。 而某位奸商更是在这则道理后加上了附加条款 16 最好喂她吃点巧克力，摸摸她的头，再抱抱她，哄她时要记得把“蜜糖蠢宝宝”里的蠢字去掉。 17 当然，在圣堂宅了几百年的无名氏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所有常识都在告诉他自己，这只女精灵就是恼羞成怒、辩无可辩、纯纯的无理取闹而且嗷这么大声都没多少眼泪，她也绝对没多伤心话说布朗宁这个家族一直是死不掉眼泪的类型啊，怎么这只女精灵已经在他面前哭了两次 但，他疼痛的耳朵告诉他自己，别分辨了，别纠结对错了。 哄吧。 18 看在他大她那么多岁，看在他是个长辈，看在她是个年轻鲁莽的傻丫头份上 19 于是，卡拉哇哇的哭声，很快就止住了。 这不是因为无名氏那几句空前匮乏、干扁、僵硬的哄劝起到了作用。你不能指望一个独居几百年基本没说过好话的雄性突然擅长甜言蜜语。 这也不是因为卡拉良心发现，停止了大声假哭报复他、故意折磨他耳朵的行为。永远都不要指望布朗宁家的精有良心，他们只有报复心。 这是因为，就在无名氏那几句干扁的、相对平常柔和许多的“哄劝”里有这么一句，慌不择言的承诺。 “这样我把这几本书念给你听，行吗你想画什么故事，你要雕刻什么传说，我都把古精灵语翻译过来，念给你听。” 20 卡拉立刻不哭了。 21 圣女要给她念书。 那位从来只会念诵祈祷、咒文的圣女，嗓音那么好听日常却没什么好话的圣女，说要专门，给她念书。 22 嘿嘿嘿嘿嘿嘿。 23 古板的圣女，毕竟还是不懂，一只无下限的花心精能有多少手段垂涎美貌的。 她可以盯着他的手看，可以盯着他的头发看，可以拼命烦他就为了听他说话的嗓音，可以故意装作没在树枝上站稳往他的方向倒、指望蹭蹭肩膀 这一切恬不知耻的占便宜行为，卡拉布朗宁都将其概括为“馋他美貌”。 而且她还很恬不知耻地告知本尊，只要他肯摸她耳朵或让她摸他耳朵她就停止这些骚扰，去寻找下个目标。 24 谁不知道精灵族这一生只能让最心仪的对象摸耳朵啊，而两只精灵互摸耳朵直接等于求婚。 这只精偏偏就能做出“我将来要摸很多大帅哥耳朵，所以排在第一个目标的你快给我摸”的流氓样。 25 无名氏快烦透了。 能够在三年的时间里习惯一只白痴，但不代表他就能习惯一只流氓。 还是一只女流氓，你不能打她也不能骂她太凶。 每次卡拉转着眼睛占他便宜时，他都恨不得把精丢出去倒吊在瀑布上。 可明明自己是个大她几百岁的年长雄性，为什么会有“被占便宜”的感觉，明明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吃亏才对吧在这种认知下连火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堆满一排排的“白痴”弹幕好吗。 不过，无名氏一向信守承诺，这次说了要念书给她听，就一定会好好打开书本，一句一句的翻译、读出。 他也实在是怕了她哇哇哭。 于是，第一天，坐在她工作的颜料台旁，捧着古精灵纪慢读，无名氏心里想的是，再过三十分钟，这个白痴就又要黏过来占便宜了，那我就直接敲她头。 而托腮坐在旁边，装得比小精灵还乖的卡拉，她心里也在想，再过三十分钟，我就装作听困了手臂支撑不住，然后栽到他膝盖上。 26 结果，三十分钟后。 没有谁故意跌倒，没有谁合上书。 无名氏念书的速度轻轻放缓了些，手上的启蒙书对他而言太过简单，闭上眼都能背出。 他悄悄把视线往上飘了飘，离开书页里晦涩的古精灵语，观察了一下旁边的女精灵。 她很安静。 破天荒的。 托着腮，眨巴着绿眼睛，栗发有一缕调皮地垂下，卷过嘴角。 卡拉完完全全沉浸在了他所读的故事里，就像学堂里老实听讲的小精灵。 27 老师的教导她没兴趣听，但他的嗓音，总是会很认真很认真听、也会一不留神就陷进去的。 28 真的，太孩子气。 这个午后，无名氏突兀想起族群里那些男精灵，评价她的话。 气质、天赋、性格、身材样样都好，唯独就是头发与眼睛的颜色，太深太脏，是瑕疵。 可在他看来，明明就是相反的 象征森林的深绿，象征土地的深栗。 看到春天的树枝，看到秋天的落叶，看到幽静的潭水看到什么都能想到这两抹颜色，想到她。 那明明就是他无法触及的绚烂色彩。 也是他无法触及的，鲜活且自由的，生命。 她的外表，对一颗苍白的容器，太有蛊惑力。 的的确确，是全族最漂亮的女精灵。 但唉实质呢 固执、脾气大、喜新厌旧、不爱动脑子、莽莽撞撞的、什么事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一团长不大的孩子气 29 这无疑是全族最糟糕的女精灵。 最糟糕无疑 所以。 一颗苍白的容器。 对这样糟糕轻浮的家伙。 也能谈一点点的，真心吧。 30 反正，也不会得到、伤害她的真心。 31 无名氏收回视线，阅读声古井无波。 32 从那天开始，卡拉惊喜地发现，对方降低了对她关窗户的频率。 嗯。这实在是个巨大的进步，十分令精惊喜。 而且，不仅仅是初始的那两本书圣女还开始抽出更多的时间，坐在挥刀雕刻的她旁边，读起更多的书。 寓言，历史，童话，传说。 最智慧也最古老的圣女，他读过的藏书无疑浩如烟海，而在这浩如烟海的储备量里，不知为何，他对她念出的故事都带有极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 卡拉听到了能够更改星象、能用火焰驱散一切的法师。 卡拉听到了脚踏高山狂风、獠牙尖锐性格宽厚的狼人。 卡拉听到了巨翼遮天蔽日、吼叫声能撕裂万物的邪龙。 卡拉听到了奶油、糖霜、碳酸汽水、油炸小酥肉、许许多多的不存在于精灵族的美食 她听到了森林以外的全世界。 那里的每个生命都很自由，可以背着包从大海走到雪原、再穿越荒野 不是祭典的某天夜晚，也能看到烟花绽放。 有游乐场，有城堡般辉煌的学院，有永远不会灭灯的热闹街道。 33 这实在让一个天生浪漫的艺术家心驰神往。 卡拉听到了多少，她的笔与刀就创造出了多少。 圣女的直属殿堂里，壁画与雕塑都愈发离经叛道、奇诡灿烂当然，这是圣女的直属殿堂，没有精灵会发现画匠那早已飞出森林的思绪。 圣女也从未制止。 他只是坐在她身边读书，偶尔抬眼，很静很静地看一眼那些描绘着外界的壁画。 而这其中，最美丽的一副是卡拉最喜欢的故事角色。 异兽。 34 古老的预言说这头异兽沉睡在森林最深最深的沼泽里。 预言说，这头异兽会在荆棘与藤蔓的缠绕中苏醒，它美丽异常，生长着结晶状的犄角，仿佛头戴王冠。 异兽是整座森林与所有梦境的真正主人，圣堂都应当对它臣服。 异兽苏醒时，会打破任何诅咒、恶意，驱散整座森林边缘封闭的迷雾。 异兽无所不能，弹指便能实现一切美梦，撕破一切阻碍自己的宿命。 异兽是无比美丽，又自由的生物。 卡拉布朗宁为这头异兽的故事着迷。为了描绘它的庄严与美丽，她磨平了不知多少把凿子，在石柱上精心刻画出它身上每一颗荆棘的尖刺。 35 只是，沉迷创作的画匠没有注意到，当念到异兽的故事时，圣女手中的，并非是什么掉渣的预言书。 他捧着自己厚厚的研究笔记，目光晦暗不明。 异兽不存在于任何精灵的记录里。 它只存在于，圣女自己在无限绝望下，反复研究、推测后，唯一达成的那个“可能性”。 一只掌握魔法，不惧火焰，离开森林，周游世界的精灵。 圣女只能抓着这个可能性，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活在与藤蔓、诅咒的拉锯战里，完全看不到尽头。 谁会成为异兽 谁都不可能成为异兽。 但，何必让画匠知道真相呢 年轻的艺术家，听到浪漫的传说就好。 36 至于他会在完工的异兽壁画后藏下什么机关，做出什么后手与布局与她无关。 毕竟，藤蔓召唤他去石室的频率越来越高，保有生存能量越来越艰难。 他知道它不可能容忍自己带着日渐增长的祈祷力量，活过下一个百年。 但，能在这个百年和这个稀有的白痴说上几句话，他的生命已不算纯粹苍白了。 还是很值得的。 37 异兽的壁画完成后，画匠给自己最满意的作品蒙上一层白布，兴高采烈地把圣女从研究里拖出来，嚷嚷着让他看“奇迹揭晓”。 孩子气。 无名氏挺无语地抱着书站好，看她扯下白布。 “看怎样是不是漂亮极了极端漂亮极端神圣吧” 无名氏“” 38 无名氏久久看着这幅壁画。 然后他转头，卡拉从他眼里看到了久违的白痴。 “怎么啦不漂亮吗不神圣吗我觉得这就是异兽的样子啊” 无名氏无语凝噎。 壁画上的异兽除了发色与瞳色，与一些细枝末节的差异几乎 “我是让你雕刻异兽，卡拉，不是让你雕刻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本尊和这个幻想生物有什么血脉联系呢。 “怎么不行” 卡拉特别理直气壮“你说异兽是最美丽最强大的精灵论漂亮，谁能比得过你这张脸而且你这张脸还自带神圣光环呢别的精都比不过所以雕刻异兽时取材你的脸完全不是问题” 无名氏“” “再说了，它的发色与瞳色又和你不一样，平常精单看石像是认不出你” 无名氏“” 雕在柱子上的石像能看出个鬼的发色瞳色啊。 我往这个石像旁边一站，单论轮廓，说是父子都会有精信的。 无名氏只好说“我不和白痴计较。” 39 白痴不以为意，伟大的艺术家在得意之作面前可以不计较任何谩骂，她依旧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超级得意。 “我要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画家。” 你已经是了。 “我要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雕刻家。” 你已经是了。 “我还要成为本世纪最花心的女精灵” 你也已经是了。 “我还要嗯像外界的王朝故事里那样我要开后宫” 无名氏无名氏不得不开口，他说“呵呵。” 40 情绪高涨的卡拉扭过头来。 “没关系”她这么宣布，“我后宫里的大老婆肯定是最漂亮的你就是最漂亮的，所以地位绝对稳” “滚。” 41 不过，很明显，一只布朗宁不可能被区区一个“滚”击退。 更何况她已经窥见了对方较之前态度的软化。 “喂，大美人，你吩咐我的壁画都搞定了” “那就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别待在这里。” “大美人，你舍得我走啊你不舍得我走对不对” “满口胡言。” “大美人嘿嘿嘿过几天我就要满22岁啦，你有什么礼物送给我吗” “无聊。” “别走嘛，大美人，哎，大美人靠你又拿圣光反弹我” 42 当然，作为一只优秀的坚韧的布朗宁，卡拉满22岁的那天夜晚，还是主动爬上了圣女窗户对面的树枝，锲而不舍地骚扰他。 “大美人，大美人，今天我生日，快把窗户打开，大美人，大美人” 于是，和过去三年里的许多次一样，圣女再次打开了窗户。 烛光下，卡拉嚣张的气势便又熄灭了。 “我咳，”她结巴了半天，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我今天22岁啦。” 43 知道。 “喏，生日礼物。拿到了就走吧。” 卡拉眨眨眼睛“呃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生日礼物话说这是什么” “白痴想要什么，一眼就明白了。” 无名氏的声音依旧和四年前那样冷漠“你无非是跑来向我宣布，伟大的22岁的布朗宁决定离开森林，闯荡世界，成为最牛的艺术家吧从负责那些壁画开始，这个愿望就写在你脸上。” “所以，拿着这个。”他把指尖的光芒往前递了递，“它能让你平安离开森林边缘的迷雾。” 44 卡拉布朗宁与整个精灵族链接的血脉联系，在这些天处心积虑的研究下，已经被他剪断。 卡拉布朗宁与整座圣堂缠绕在一起的命运，也被他尽数剥离干净。 作为圣女，受困于圣堂与藤蔓，无名氏永远无法得到自由。 但用自己的力量，偷偷放这么一只无父无母、毫无牵挂的小白痴离开，还是可以的。 22岁，或23岁，她迟早会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无名氏太知道这个家族追逐自由的天性，毕竟每个布朗宁都为了离开森林付出生命的代价。 45 但，这次，有他在。 她绝不会困于血脉，困于写好的命运，同样死在森林边缘的迷雾里。 46 不管是庆祝一个女孩22岁的生日，还是作为卡拉布朗宁这三年带着鲜活生命力接近他、让最后这段时间不太苍白的报酬 无名氏认为，她值得这么一份礼物。 年轻又莽撞的艺术家。 就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困在苍白沉闷的这里做什么呢。 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但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47 卡拉定定看着圣女指尖跳动的那抹光团。 她在圣堂工作了四年，再懵懂也知道，这是奇迹般的机会。 离开，森林。 有这位圣女的庇护，绝对能够安安全全地穿越森林边缘的迷雾。 有这位圣女的庇护，她是不可能在冒险中受伤的。 可是，这位至高无上，强大无比的圣女 48 谁来庇护他呢 49 “我不走。” 22岁的卡拉攥紧了自己满是颜料的画匠长袍“除非我们一起走。” 50 圣女指尖的光芒猛地跳动了一下。 然后，它慢慢、慢慢地熄灭。 在黑暗中，他古井无波的语气再次响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51 “知道啊，”卡拉挠挠自己的头，“邀请你和我私奔啊。” 52 “白” “哎，别急着骂我。” 看不到他的脸让心里打好的腹稿更容易地脱之于口“我也没那么蠢。你看，整整三年，如果不是你的纵容，我怎么可能一直爬到你卧室窗户对面的树枝上，没被任何精灵捉到过” “” “三年呢。除了口头攻击，你就没拒绝过我。圣堂监牢、石室禁闭唔，任何一次来自圣女的拒绝都没有，你只是似乎对我很凶，其实心比谁都软。” “” “我啊，来之前其实没有想这么多我想的是，都22岁了我还没有失去初吻，实在太不像个伟大的花心精了。本来，我22岁的生日礼物，只想要一个你的吻既然你还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计划离开森林。” “” “但，既然你提到了离开。” 53 卡拉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她紧张、兴奋、又跃跃欲试。 而且，凭借黑暗里的心跳声，自信的布朗宁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拒绝。 “那，我想要你和我一起离开。我们离开圣堂。我们去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54 天真的小孩。 天真、天真的小孩。 不可能的。 他不可能离开他这一生都不可能他明明就快死了如果逃出圣堂，诅咒与藤蔓都不可能放过他两年，还是一年逃出圣堂，他还能活多久 55 无名氏听见自己说“好。” 56 给他寂静苍白的世界，带来这么多色彩的布朗宁。 如果，容器能，再得到她多一点点的色彩 他情愿提前削短自己的生命。 57 就这么离开圣堂、抛下职责，没有问题吧我们早就该这么做了 没有问题。卡拉，你早就该这么做。 58 命运总是无比奇妙的。 无名氏独自观测了数百年的血脉与命运线，拼命研究剥离掌握它的方法但最终，他依旧是没有预测到，自己会抛弃坚持几百年的务实主义，成为一个顶多能再活两年的浪漫主义者。 不过，反过来。 “浪漫致死”，这句话倒是以一种奇怪的冷幽默应验了。 后悔吗 放弃了全部权柄，放弃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躲到某片遥远的小沼泽旁，亲手建造一个简陋的小木屋，成了全族通缉的叛逆分子。 嗯 59 这可太棒了，一丁点都不后悔。 他唯一遗憾的是，逃走时没能把祈祷用的那把竖琴狠狠砸向长老的脑门。 “我觉得我好像被骗了。” 卡拉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虚着眼睛，“你是不是早就想叛逆这么一回和我私奔只是借个由头吧没有我你迟早也会这么干对吧圣女大人” 无名氏回头瞥她一眼。 “别打扰我看书，白痴。” “混蛋你还是叫我白痴” 61 小木屋建好的第二个月，卡拉提议说，要给他取个名字。 “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圣女大人吧，”她摊手，“你现在又不是圣女了，只是个纯粹的狗混蛋。” 无名氏没有理睬，他一边看书一边递给她做好的甜果酱“是你自己要求我咬的，我这么执行了，不代表我就和犬科动物有什么血缘联系。” “本姑娘说的是嘴嘴没让你咬我耳朵哪有精灵会咬别精耳朵” “省点力气吧，枕头垫好。不要乱踢被子。” “我迟早要甩了你我迟早要甩了你雄性万恶的雄性我迟早要甩了你” 她超级孩子气地骂了一会儿，又绕了回来。 “你就跟我姓好了”，依旧是赌气的口吻，“姓布朗宁，成为一个混蛋布朗宁。” 无名氏翻书的指尖一顿。 62 “不要，跟你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夫妻。” “我们可不是夫妻我们是嘶” “嗯，两只虽然摸过耳朵但没有缔结婚姻仪式的非法同居叛逆精灵，随时都可以分开寻找更美丽的意外。知道。你强调了几十遍了。” “” “躺好。再踢被子我就不帮你盖了。” “” 63 于是，小木屋建成的第三个月，卡拉又莫名闹起了脾气。 虽然那段长长的关系定义是她下的，但从那混蛋嘴里这么顺畅的跑出来，怎么感觉就那么奇怪呢 明明她才是要始乱终弃的那个呢。 明明她才是嫖到大美人的那个。 但他怎么一丁点好像都不介意 一副，“不建立固定关系太好了”的样子。 64 想不开的卡拉便又开始烦他。 “喂，你。什么时候和我缔结仪式” “” “我都给你摸过耳朵了。你不会不打算负责吧” “” “混蛋。混蛋。混蛋。缔结仪式。缔结仪式。缔结仪式。” “” 无名氏忍无可忍地放下书。 “不是你说，我们不需要固定关系，也千万不要缔结仪式吗” “呃” “缔结仪式后就是正式的夫妻。你以为精灵族的正式夫妻还能再离你以为仪式解开就能立刻勾搭其他大帅哥” “呃” “如果缔结仪式，在婚姻誓言与精灵传统的催化下，现在我替你配制的那些避孕汤药甚至可能直接失效。你还不到25岁，想生小孩” “呃” 65 这一连串的质问，最终，卡拉用一连串的结巴搪塞过去了。 最终，无名氏再次以一记看白痴的眼神终结了她的作妖，抱着书离开。 他是要去采集浆果在圣堂养尊处优数百年，无名氏实在学不会制作饭菜，但他做的甜品意外很好吃，尤其是果酱。 而卡拉独自“呃”在原地，傻乎乎地盯了一会儿他的背影。 66 脱离圣堂，沾染了日常烟火气，她甚至都看过他洗衣服的样子。 但，还是很大美人。 不穿一尘不染的白袍，没有珍贵典雅的首饰，也依旧是个特别特别漂亮的大美人。 反而，因为眉宇间某种隐藏的东西消失了她说不上来但就是，比在圣堂时还漂亮。 那如果五官与神态都很像大美人的小小的，软软的幼崽 67 吸溜。 68 当晚，卡拉布朗宁根本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崽崽”。 “像大美人的崽崽”。 布朗宁家的崽崽都是绿眼睛那，如果是个有绿眼睛，但眼神特别臭屁自带“高贵凛然”的崽崽五官和他几乎没有很多区别只是因为眼睛颜色，所以不那么冷漠、遥远，更可爱更有活力不能对大美人造次，但可以捏住崽崽玩崽崽肉嘟嘟的脸随意揉捏 啊，好可爱。 好可爱哦。 69 卡拉掀开被子一个腾起，转身就对着书桌那边还在写东西的无名氏大喊 “我要生崽崽” 70 无名氏一个戳击就毁掉了手上的羽毛笔。 与大半瓶墨水，与自己昨天刚刚洗好的白色长袍。 他满脸阴郁地回过头来“你再说一遍” 眼睛里写着你再犯病一次试试看 卡拉很不怕死地重复“我想生崽崽” “为什么” “崽崽可爱我要玩崽崽” “” 71 无名氏冷漠地扭回头。 白痴。 “喂，喂，别写了，你总是在写乱七八糟的东西写东西有什么好的，过来和我生崽崽。快点。” “我拒绝。” “我拒绝。” “你别在这种时候和我装纯洁无瑕冰清玉洁你之前” “我拒绝。” 大美人的后脑勺传出更加冷漠的声线“一，我不想让我智慧的基因被白痴玷污。二，你这个白痴还在生理期，否则谁会大半夜不睡床坐在这里写研究。三，你这种生崽理由过于随意，我怀疑你的崽崽会在能走路的第一时间对你发起袭击，因为你满脑子都是玩他。” “” 72 这一串理由过于有力，卡拉抑郁地倒回去。 其实她也知道，像自己这么容易心血来潮、莽莽撞撞、极端不靠谱的家伙肯定不适合养崽。 但呜呜像大美人的崽崽超级可爱又软萌可以捏脸的崽崽 73 “而且，”书桌那头突然又飘来淡淡一句，“女精灵想要顺利生产幼崽，就必须和男精灵缔结仪式，成为正式夫妻。如果和我缔结了仪式” “你怎么潇潇洒洒地去找下一个大美人” 74 卡拉探出被角。 他伏在羊皮纸堆前，后背的轮廓被蜡烛照亮，睫毛的影子又翘又长。 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比你更漂亮的大美人呢。 干嘛总在话里话外催着我去找下一个啊。 万一、万一外面没有比你更漂亮的大美人 那我肯定，还是要回来，和你一直在一起的啊。 75 无名氏并不知道身后那个白痴在盘算什么傻乎乎的事。 他处在一种很宁静祥和的心态里。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而他呢 他得到了一段自由的日子，他得到了圣女与容器以外的存在意义，他甚至还能够在一段时间内短暂拥有心仪的女孩，不用担忧自己的死亡会给她带来任何影响。 太好了。 太好了。 76 无名氏的视线落到了桌边的木头小闹钟上。卡拉亲手制作的闹钟。 只是，他被这段日子惯坏了，竟然还有点贪心。 时间再慢一些吧。 77 无名氏结束了研究工作，吹熄蜡烛，摸索着上床时，发现被子里的白痴还没睡。 不仅没睡，她还裹在里面“嘿嘿嘿”笑。 白痴。 他颇为无语“想什么呢” 卡拉“想崽崽。” “我拒绝。”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不生不生。我就是幻想一下。幻想也不行啊。” 卡拉特别期待地晃了晃脚“你觉得，假设、如果，我真的有崽崽叫什么名字好啊我刚才想了想，觉得洛莉不错，古精灵语里大美人的意思呢” 无名氏你只认识这个古精灵语单词是吧。 他很没好气“睡觉。白痴。” “呜呜，别按我头你帮我想想就幻想一下嘛” 唉。 78 “那就叫洛森。” 无名氏停顿片刻，就像被自己脱口而出的速度吓到了。 片刻后，他才把手重新放到了卡拉乱晃的脑袋上。 “为什么这个名字是挺很好听的，但你起名好快你敷衍我是吧随便扯了一个” “不是。” 博览群书、古老智慧的圣女再次顿了顿。 “洛森，在古精灵语里，是平安的意思。” 79 “如果我有孩子，最希望他平安。” 第327章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5）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5 1 说来很奇妙,卡拉布朗宁怀孕的事，还是她的同居男友发现的。 他当时正在用便携小刀撬糖水黄桃罐头，而卡拉正绕在他旁边不停地骚扰他,骚扰理由是“晚上吃什么罐头啊我想吃冰镇奶昔你带我出门吃冰镇奶昔我知道街角开了一家新店” “不行。”无名氏用小刀揭开铁皮，眼都没抬，“今天是你的生理期,又记不准日期的白痴，吃个鬼的冰镇奶昔。” 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吵着要去那家奶昔店只是为了多看几眼那个新上任的帅气店员。 卡拉一愣，然后有点尴尬地吐吐舌头,跑进卫生间。 五分钟后她又跑出来。 “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 “唔那就是延迟了太好了我们去吃冰镇奶昔吧冰镇奶昔冰镇奶昔” “不可能。” 2 于是当晚他们因为糖水黄桃罐头吵了一架。 卡拉对他只能掌握撬罐头与做甜品这两项厨房技能十分不满,无名氏回怼说她大可以找一个米其林三星厨子交往。 卡拉继而要求说要亲自下厨给他们俩弄饭,无名氏以“生理期不能沾冷水”的理由强硬驳回。 卡拉回到原点,再次胡搅蛮缠说要吃冰镇奶昔，这次无名氏懒得搭理她，他直接没收了她的钱包与手机。 无名氏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们吵架实在太稀松平常了,自和这个白痴交往后他就预感到自己未来的生活绝不可能平静和谐。 3 但第二天，凌晨。 他被推醒。 听到同居女友躲在旁边很小很小的抽泣声。 “我不管。我要吃冰镇奶昔。你不给我吃冰镇奶昔。你竟然不给我吃冰镇奶昔。呜呜呜嘤。” “” 4 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大半夜爬起来叫了奶昔外卖。 第二天哭肿了眼眶也喝到奶昔的卡拉似乎还在生他气，她宣称要出街去要起码十个不同的帅气小哥哥的电话号码，然后在门口磨磨蹭蹭穿了三十分钟的鞋。 无名氏本来没管她，这只白痴每天都要对他宣布说去勾搭新的帅气小哥哥,但她每天都会准点回来,嘿嘿嘿讨好他的。 他知道这白痴是个花心的女流氓,也知道她天性定不下来,但这个女流氓似乎有些道德底线，她不屑于在固定的交往关系中真正做出出轨的事。 虽然那些口头调戏与飘到其他男人身上的眼神也总让他很不爽就是了。 但无名氏已经不爽了很多次，习以为常的他实在不想在这点上和她继续大吵大闹尤其是她现在眼眶还是哭肿的，于是他压下自己的不爽，转身去处理自己的工作。 他的工作与出身背景都很复杂，否则也不会至今没有姓名与户籍，详细说明的话，甚至可能会牵扯到什么世界黑暗面。 反正卡拉是不清楚他具体工作的，只以为他是个读死书的无业游民。 总之，三十分钟后，已经埋首工作的他依旧没有听到女友开门离开的声音。 无名氏犹豫了一会儿，去门前看了看。 卡拉正坐在玄关上。 抱着自己的高跟鞋。 哭。 无名氏“” 无名氏“你怎么了” 卡拉“呜呜呜呜整整三十分钟你都不来阻止我你竟然不在乎我勾搭别的帅哥你不在乎我呜呜呜哇” 无名氏“” 5 于是，第三天，他的同居女友依旧顶着一对哭红的眼眶，出现在早饭桌上。 无名氏看完手里的报纸，读完手里的工作报告，然后把它们折叠起来，仔仔细细地在桌上放好。 今天他的晨间阅读比往常延长了整整二十分钟，效率大大降低，以他的智商这绝对是在阅读过程中走神了无数次但明显对面满脸委屈的白痴没发现。 无名氏没拿书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个动作暴露了主人冷漠表情下些微的焦躁。 “你的生理期，今天还没来吗” “没这又怎么啦” “你以前从没有延迟。” “日期浮动几天很正常” 可是，你现在，情绪波动明显不对劲。 卡拉听见男友又敲了敲手指，然后微微抿着唇，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东西摆在桌上。 6 “不对劲，你去测测看。” 7 卡拉“” 卡拉久久瞪着早餐桌上那盒验孕棒。 “不可能，你在瞎想什么，仅仅就是正常的延迟而已” “去测。” “不可能，我们明明都做过措施” “去测。” “不” “不测就跟我去医院抽血化验。” “” 8 卡拉灰溜溜抓着盒子跑去卫生间。 半小时后，她灰溜溜地跑回来。 她灰溜溜地坐好。 头都不敢抬。 对面的男朋友已经把桌子敲出了“咚咚咚”的可怕响声。 好半晌，恐怖的沉默后。 他冷笑一声“两条杠” “” 9 卡拉头低得更深“我错了” 10 很明显，这对情侣此时的反应是不正常的。 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一对年轻的同居情侣中不管是感情好的，还是感情差的 首先，这件事基本就不太可能由男方率先意识、察觉、确认。 其次，女方这时要么害怕，要么难过，要么绝望，或者惊喜高兴或者难以置信 而不是像卡拉这样，脑袋都恨不得低到桌子底下，再原地挖一个洞躲进去。 就，心虚。 就，超级心虚。 11 “我刚刚排查了一遍原因。” 对面人的语气阴仄仄的，“结果，猜猜看，我发现了什么床头柜那盒用了一半的套，有人用针把它们全都扎了孔。冰箱里那瓶我熬好的汤药，有人在里面灌了半杯抵消药效的糖水。” “” “而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有人二十四天前喝大了，大晚上嚷嚷着要生小孩玩。” “” “我转身给你煮醒酒汤，回头就看见你鬼鬼祟祟扒在冰箱上。” “” “我刚把你送回被窝里，转身就看见你鬼鬼祟祟拿着大头针。” “” “美其名曰，在绣花玩。” “” 12 卡拉布朗宁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钻进宇宙尽头的黑洞里。 “我、我那也是喝多了一时兴起就” 一时兴起。 她男朋友发出了阴仄仄的笑声。大抵是气笑了。 “你自己作妖，结果作怀孕了，然后再告诉我，是一时兴起。” “你、你别气啊我也没想到嘛而且、呃、我酒醒后就把这些做过的手脚都忘了也不是故意算计你虽然我喝醉时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想” “呵呵。” “我、我” 心虚至极，布朗宁女士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反正我怀孕了事实已经不可挽回了你看怎么办吧我躺平了爱咋咋地，不管你看着办” “” 13 好半晌。 她年轻的男友说出了发现自己即将成为父亲后的第一感想。 “卡拉，我真想掐死你。” 14 当然，最终还是没有发生一尸两命的惨案。 其实，从他们同居后的第三个月开始，卡拉就次次在醉酒后大声嚷嚷说“想生小孩”“想要长得像大美人的崽崽”而无名氏每次都会坚定拒绝，毫不动摇，并摆出“你这个破性格自己都养不好自己，还敢养什么孩子，等你成熟点再说吧”的强力理由。 卡拉被拒绝多了，心里也很不快活。 道理她都明白。 但就是不爽。 她当然不好直接说“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和你的崽崽叫什么名字”，也不好直接说“我可是你正牌女朋友你为什么不肯让我怀孕，难道是想让外面看你时眼神发直的小妖精给你生吗” 当然，她最不敢说的，是“我就是孩子气嘛，改不了啊，生出崽崽后你负责带崽养崽，我只玩崽不行吗”。 这话说出来绝对会被他掐死。 卡拉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男友相对不靠谱的自己是个太靠谱的人 总之，在发了好大一番脾气，整整十三个小时没和她说话后，他便端正心态，带她去医院化验，确认了怀孕事实。 接着，他就全身心地投入了妇幼保健的研究领域里。 卡拉不知道别的男人当爹前的准备是什么样的，但她意识到，自己男人在这方面的表现很不正常。 他只花了一个星期就比她预约的妇科医生更专业，第二个星期他就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做了详尽且科学的监测计划，而第三个星期他已经在不经意间向路边的妇幼保健医院投射去嘲讽的目光，并将她的定期产检称之为“浪费时间”。 卡拉永远不是很懂他们高智商天才的世界。 反正他依旧会带着嘲讽的目光陪她去浪费时间。 15 总之，无名氏几乎没有出现任何手忙脚乱、焦虑失态的情况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被规划、被研究、被执行，表现得理智又清醒。 起码，怀孕第七周的时候卡拉总有种冲进沿路所有婴幼儿用品店扫荡的冲动，而他每次都会冷静地把她拽回来，压下她的挣扎，冷淡又坚决地告诉她 “这是个男宝宝，卡拉，把你手上一购物车的粉色蕾丝放回去，否则他会在长牙后的第一时间咬死你。” 16 “哎小孩子分什么男女嘛，我要拍照” “不。” “你看你看，这么可爱的小蝴蝶结” “不。” “哎呀反正他无法一出生就反抗我，穿就穿了让我多玩” “不。” 17 失去了一购物车粉色小蕾丝的卡拉怒极，于是她胡搅蛮缠“你总反驳我你总对我这么冷淡我怀孕了你都表现得这么淡定你是不是压根不爱我和宝宝” 无名氏呵呵一声。 “我爱我的孩子。”他说，“但也依旧很想掐死你。” 18 卡拉“你适可而止啊，我故意在套上扎孔与故意毁掉你熬好的避孕药药效与酒醒后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是这辈子都过不去了吗” 无名氏“你有本事把这段理直气壮的质问发到网上。” 卡拉“你舍得我被网友喷上几千楼吗” 无名氏“谢谢，舍得。现在把你偷偷藏进口袋的粉色小礼帽拿出来。” 卡拉“” 19 怀孕第七周，卡拉发现他对自己态度依旧很过分。 自己可是个孕妇呢，怎么能对孕妇的态度这么过分 网上剧里小说里的孕妇都是被当成大宝贝宠起来的 他却还是一天两头各种凶她鄙视她的智商还骂她白痴扬言要掐死她 越想越气，卡拉抱着吃到一半的西瓜，气势汹汹去兴师问罪。 书房里，正在根据她最新的超声波检测报告调整休养计划的无名氏头都没抬。 “把西瓜放下。”他说，“凉性的东西你不能多吃，这半块西瓜又是背着我偷偷买的吧” “把瓜放下，否则我掐死你。” 卡拉“” 20 卡拉下意识就把瓜放下了，老老实实坐好。 意识到自己的下意识反应后，她更气了。 “现在是盛夏这么热这么热你还不准我吃西瓜你还不准我开空调” 他放下手里的报告，揉了揉眉心。 “没有不准你开空调，白痴，但你之前已经背着我开过空调了，还调到了23度，对着吹。”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气到书房。 “但我热得受不了而、而且，我体质一直很好也不需要这么小心” “不行。既然你今天吹过空调，就不能再多吃西瓜。” “你对我态度真差。你又骂我白痴。” “唉，我在努力忍耐。你没发现，怀孕后我骂你白痴的频率降低了吗” “” 完全不需要这种微小的态度改变 21 卡拉觉得自己有必要继续抗争，否则她会成为全世界最忍气吞声的孕妇她是近期才发现自己过于听对方话的，哪有她这么听话的道理 是她主动追的大美人，也是她特别花心天天在外勾搭小帅哥，怎么这男人反而格外有气势有自信，说一不二，让她听话她就要听话，生气的时候气场还让她莫名有点怂呢 应该是反过来的嘛 “对了，过几天抽个时间。” 他在书桌上敲敲手指“我打算带你去婚纱店，准备一下先把婚礼办了，然后把证领好。” “啊这也太突然了吧” 无名氏的语气毫无波动“哦，要生孩子还不想结婚那我现在死给你看。让我找找，麻绳是在工具间” “别别别，别别别，结，我结，我们立刻结” 呵。 22 “别动你那我们只是谈恋爱我们没结婚的小心思。你必须跟我去领结婚证。领完证你爱怎么浪怎么浪，我不管，但我的孩子不能是没户口的私生子。” 卡拉那“还有点想浪不太想结婚”的小心思立刻熄灭了。 在某方面，她一直是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即便见对方的第一面就想好了崽崽的名字，即便接到他同意交往的回复短信时她在被窝里滚了十圈，即便遇到他后看再帅的帅哥都会无聊、眼神怎么乱飘都会飘回他身上 卡拉还是认为，嗯，我是伟大的布朗宁嘛，要很花心，要找很多小哥哥，才不会被栓在这一个身上。 但 她嘟哝“领完证后还想怎么浪怎么浪啊。” “嗯。” 但，每次听到对方淡漠地说出这种话，她就很不开心。 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明明应该为他的大度感到幸运的。 唔 就这么不在乎我啊 唔。 23 这不行。 她又是下意识听对方话了难道他说什么就做什么吗，他说领完证后随意浪，她偏不随意浪还有，她怎么被一句轻飘飘的威胁吓到，一口就答应领证呢自由的布朗宁才不会屈服于婚姻，自由的布朗宁绝不会成为夫管严 见她久久不答，无名氏叹了口气，然后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绒面的小盒子。 小盒子打开，露出亮晶晶的环。 “好了，快过来，戴戒指。” 卡拉“好哒老公。” 24 真白痴。 25 无名氏把戒指套在她手指上，有些嫌弃地挥散她背景板上灿烂开放的小花花，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瞥了一眼这白痴低着头露出的傻笑，又瞥了一眼这白痴无名指上的环。 呵。 真好骗。 我看她将来套着无名指的环怎么能去勾搭其他男人，我看她将来还能怎么随意浪。 第328章 番外-Browning（4） 番外 ong4 1 无名氏一直都知道,卡拉是个不会安分的白痴。 与他总要瞻前顾后、谨言慎行的处事风格不同，这只精实实在在是把“莽”点在头顶，各种不怕死地横冲直撞，座右铭之一是“没关系,时间到了总有办法” 做饭时弄丢了调料瓶,她会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再去采集”； 创作时弄坏了雕刻刀，她会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再打一支刀” 咳时毁掉了他最后一件干净的白色长袍,她会笑嘻嘻地说“别生气啊,大美人,我肯定帮你缝好” 2 无名氏从不信她的鬼话。 撒谎是布朗宁家的天赋技能。 而不管卡拉嘴上怎么哄怎么劝,如何如何甜言蜜语 重新去采集小辣椒的精是他； 重新找矿石给她打刀的精是他； 重新拿过顶针、坐在烛光下、满心无奈地试图把手里的碎布片拼回长袍的精也是他。 卡拉只会在第二天悠悠转醒，打着哈欠,特别慵懒地托住脸颊，围观他制作调料、打磨刀刃或缝补衣服。 她也依旧会笑嘻嘻地说好听话哄他,好比“大美人,你好贤惠啊，过来再让我亲一口”。 3 与她相比,无名氏实在不擅长说好听情话。 他连和她日常对话都会掺进几个“白痴”，最亲昵的时候也只是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卡拉评价过他“嘴里只有毒液与毒牙”。 幸亏他们也不是需要互相说好听情话、互相表达心意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轻浮而脆弱，她迟早都会离开否则无名氏肯定会因为这评价感到不快的。 况且。 卡拉。 卡拉。 这其实是个很美的名字，古精灵语，森林。 所以最初认识时无名氏会认为她是个智慧的精灵,上一代的布朗宁中肯定有一位熟悉古精灵语上一代的布朗宁肯定也曾爱过她。 但讨厌古精灵语、也拒绝学习它们的卡拉从不知道,提及父母时,她只嘻嘻笑，说是无所谓的陌生精，自己毫不在意。 4 “自他们把我丢在沼泽地里开始，就不是我的父母啦。” 卡拉轻快地笑“布朗宁家没有父母只有伟大的我。” “我是由森林与月亮养大的，和那两个陌生精灵没有关系。” 5 无名氏没有再开口追问。 他深深地知道，每一代的布朗宁都是为何、如何死去也无比深入地了解过，缠绕在这个家族血脉里的命运。 每一代的布朗宁，都会把自己的孩子抛弃在沼泽地，自己死在森林边缘。 多么可怕、强大的命运啊。就像是圣堂对永恒反抗者降下的永恒惩罚。 无名氏深知血脉与命运的强大。它们的强大铭刻在几乎每一个异人生物心中。 冥冥中、总有这么一股注定的、无法反抗的力量仿佛裹挟着恶意与诅咒 所以每头邪龙都会吃人，所以每只精灵都会歌颂圣堂。 血脉里携刻的东西，会把它们引向相同的命运。 这从未断绝的循环太古老，它像常识一样成了不被记载的东西，每个父母都会告诉孩子，然后孩子再告诉自己的孩子。 就像每个布朗宁都会渴望自由，于是每个布朗宁都会被藤蔓绞杀。 也像那部他曾读到过的某部满是血腥的人类家族史，每个家主都会残忍冷漠，于是每个家主都会被下一代虐杀。 血脉。 无法逃离的命运。 6 但无名氏不相信。 毕竟他本就不是从自然血脉中诞生的生命作为圣堂力量创造的容器 每个精灵都拥有姓名 他没有。 每个精灵都是天生的艺术家 他不是。 每个精灵都会敬爱圣堂与藤蔓 他憎恨。 每个精灵都会对伴侣保有永远的忠诚 他呵，得了吧，就卡拉那个白痴。 他才不爱她。 而她也会有下一任的。 7 这样的无名氏几乎蔑视世间一切默认的规律，而最终，漫长的岁月中，他也带着股郁气研究出了剥离血脉与命运的方法。 不仅如此，还有掌握荆棘的方法，成为异兽的方法，毁灭圣堂力量的方法。 即使，他仍旧对自己即将到头的生命无能为力。 但他起码可以剥离卡拉与布朗宁家族的血脉命运。 卡拉绝不会死在森林边缘。 而且 “喂，大美人，你真不考虑和我生一个特别好看的精灵崽崽吗” “我拒绝。” “考虑一下嘛像大美人你的崽崽肯定特别特别可爱” “我拒绝。” “哎，不要这么冷酷啊” 晃着腿骚扰他的女精灵顿了顿，神色突然沉淀下来，表情变得很认真。 “说真的，大美人。” 8 “如果我拥有了一个像你一样好看的崽崽，肯定不会把他独自丢在沼泽地里。和那两只私奔的陌生精灵不一样我会带他去外面的世界一起玩的。” 9 而且，固执又任性的布朗宁，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崽经历和自己一样的童年。 10 “这点我倒是不担心。你这白痴犟起来连森林火灾都阻止不了。”无名氏说“但容我拒绝。” “喂” “你不会把崽丢下，但你会把崽玩死。” “喂” “而且生崽就要缔结仪式，谁要和你这种白痴缔结仪式。” “喂你再这么喷毒液，我就认真生气了啊” 11 卡拉扬言说要认真生气，然后咚咚咚跑了出去。 无名氏猜她是出去撩帅气小狼人了，森林边缘虽然没有精灵活动的迹象，但总有几只小狼人会背着行囊进来做买卖他们狼化的本体是自然动物，只要不触犯圣堂，完全可以自由地在迷雾中来回 所以他不是很想管她。 她早去勾搭其他雄性跑路也是好事，再滞留下去，无名氏怕她会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崩坏。 而且一天到晚就知道嚷嚷生崽，这白痴越来越聒噪了，也很打扰他研究进度。 关于异兽，还有很多细节资料需要他完善呢。 12 然后不是很想管她的无名氏就在窗户边看了一整天的书。 晚上十点整他“啪”地合上手里的书，刚准备往狼人小贩的聚集处远程扔几十个圣光什么的，就见卡拉又“咚咚咚”跑回来。 她喝醉了，隔着远远的距离，无名氏就在窗户边嗅到甜甜的果酒味。 他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理理长袍，起身去屋外扶她。 13 卡拉的酒量很差，像祭祀用的、甜浆果酿出的酒尝在无名氏嘴里就是甜味饮料但她两三杯就会醉过去。 可这只白痴精又爱喝酒，她出去浪要么就是撩帅气雄性要么就是偷喝果酒。 更糟糕的是，她会发酒疯。 无名氏实在不想具体回忆卡拉发酒疯的过程，反正他的那件白色长袍就是这么毁掉的。 咳。 14 总之，今晚又是各种鸡飞狗跳胡搅蛮缠头疼无奈后，无名氏终于把卡拉紧紧掖回被窝，转身去找草药给她煮避孕补身用的药汤。 咳。 总之咳。 等到他端着碗回来，卡拉从被窝里探出头，眨巴了几下眼睛。 “先把这个喝了，喝完我再去弄解酒汤。” “奥。” 无名氏正准备把碗放下，瞥见她滴溜溜转的绿眼睛，又顿了顿，把碗重新端起来。 “你还是现在就喝吧。我盯着你喝。” “奥。” 她大概是醉迷糊了，也可能是真的被折腾困了出乎他意料的乖巧，没有任何反抗，卡拉探头过来，咕嘟嘟把碗里的药汁都喝掉。 无名氏挺满意，他揉了揉这白痴的头发，然后转身去煮解酒汤。 他前脚刚踏出卧室，卡拉就默默从枕头里掏出一大瓶果酒。 某种浆果特酿，而该种浆果恰好能和某种草药药性相抵。 伟大勇猛的布朗宁女士默默撬开酒瓶，咕嘟嘟就往嘴里灌。 嗯。 15 于是，此次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十四天，卡拉吐掉了下午茶时吃进去的所有蛋糕。 16 无名氏开始认真地考虑该如何掐死卡拉。 17 后者可不知道他抑郁、崩溃、震惊、近乎绝望的心理状态容器怎么可能有延续血脉的权力如果让圣堂知道他有了自己的血脉，绝对会降下更可怕的诅咒而且这样一来就必须缔结仪式，缔结仪式后卡拉的命运与血脉就会与自己联结在一起最可怕的，鬼知道他这么一个苍白容器的血脉会背负怎样痛苦的命运他的所有计划都没有安排过庇护一个幼小生命的方法 卡拉完全不知道他脑子里这些极端悲观极端黑暗的东西。 她只是戳了戳他的肩膀，见他没反应，又戳了第二下。 要不是还是掐死这白痴算了。 掐死算了。 一尸两命挺好。 无名氏带着“啊果然还是掐死她算了”的阴郁表情抬头，就对上了一张特别、特别灿烂的笑脸。 18 “我们要有崽崽啦开心吗” 19 可恶。 无名氏别过头去，手掌遮住了双眼。 焦躁感潮水般退去，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落泪还是微笑。 20 布朗宁，果然都是天生就发光，可以比拟太阳的精灵吗。 21 一个无名无姓的苍白容器。 他多希望伴侣有自己的孩子。 他多绝望伴侣有自己的孩子。 22 卡拉布朗宁才不理睬他。 就像曾经说“喂我们私奔吧”，她就是可以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继续说“我们快结婚吧”“我们生崽崽吧” 这无疑是一种鲁莽，轻率，与极端任性。 但，这其中也暗暗包括了，她对大美人细细的观察。 卡拉不会读书，但她太擅长说情话，也擅长了解他。 布朗宁家的精灵，其实都绝顶聪明。 卡拉就是能一点点试探出感觉到当她主动追求他、提及私奔、提及婚姻、提及孩子这位矜持冷淡的圣女，从未表露出任何反感。 这只精灵又复杂又难搞，卡拉从不打算探知他脑子里积累上百年的弯弯绕绕，但她能感知到，他隐藏得最深的情绪。 他肯定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他肯定会和我私奔离开圣堂 他肯定想和我结婚成为夫妻 他绝对绝对也期待我的崽崽 23 ok，那我就先斩后奏啦。 谁要等这位磨磨蹭蹭的圣女大人纠结好啊。 24 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喜欢的对象无论如何也要到手，神一样的执着与神一样的行动力这或许也刻在了布朗宁的血脉里。 总之，卡拉还是没有被掐死，她成功在对象的无边抑郁下存活，快快乐乐地和大美人缔结仪式，正式成为一名已婚孕妇。 虽然已婚孕妇的生活比她想象中无聊，不能爬树不能喝果酒不能出门撩小狼狗但果然最令精不爽的还是 “呕可恶” 再度吐掉好不容易塞进胃里的草莓慕斯，卡拉接过丈夫递来的白开水，无比愤怒地漱了漱口。 她咕噜噜地咒骂“这个崽绝对讨厌甜品” “五分钟前我已经命令你别吃了，你非要往嘴里塞。”而这是你明知会吐还要吃的第四十八次。 “我不管我没有甜品活不下去怎么会有崽讨厌甜品” “精灵幼崽有选择自己口味的权力。而且不要和你肚子里还没长出嘴的生物置气。” “我不管怎么会有崽讨厌甜品我讨厌他呕” “唉。来点酸果子糕” “我不吃呜呜呜我讨厌吃酸的为什么会有崽喜欢吃酸的” 25 卡拉一直是个体质无比棒的女精灵，她自认发烧重病都能爬树抓鸟蛋，超级健康 但怀洛森时，她碰上了极端严重的孕吐反应。 不仅如此，陪在身边拍背递水的丈夫也没有嘘寒问暖、各种担忧。 他只会在她呕吐的间隙中冷冷表示“你可以不吐，只要停止吃甜品。” “我不呕凭什么呕我就要吃甜呕” 这长达十个月的、两只布朗宁之间的口味较劲，直接导致卡拉生产后，气若游丝地看到小洛森时的第一反应是 “他好丑。我没爱了。他长大后我要把他嫁给醋栗果酱。甜死他。” 26 无名氏“呵呵。” 27 于是，小洛森诞生了，而在爸爸恐怖的气场镇压下，将来大概不会被迫嫁给醋栗果酱。 大概吧。 卡拉大抵是第一只还在产床上就被丈夫“呵呵”对待的精灵产妇，也大抵是第一只在产床上只休息了半小时就吵着要出去玩的精灵产妇。 “我好了我完全ok了我不痛也不累” 这位勇猛的布朗宁女士哐啷哐啷晃着产床栏杆“我都十个月没爬树了我要爬树我要给我的崽崽做树屋三个月前我就看中了那棵树刻刀呢凿子呢快拿过来” 布朗宁女士的老公用力拧干热毛巾，把手术刀甩进满是鲜血的水盆里。 “你再说一个字。”他阴冷道“我就做掉你。” 卡拉“” 28 卡拉不敢再对这位一手调查了所有精灵妇科资料、且包办了养胎接生剖腹产的大佬多逼逼。 她转头对着襁褓里的崽崽小声逼逼“听到没，你爸爸又凶我。他天天凶我，这种时候还在凶我。明明现在还后怕得手抖。” “将来嫁给醋栗果酱就不会被脾气大特傲娇的讨厌鬼天天凶了。” 无名氏“” 无名氏“我是精灵，我的耳朵是无比灵敏的精灵耳朵。” 卡拉“啧啧啧，听到没儿子，他又凶我。明明手还在抖。” 无名氏“” 29 他闭闭眼睛，握紧了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正准备转身投掷手术刀之类的东西，就听见卡拉惊叫一声。 “我警告过你吧，老实躺好休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做掉” “快过来快过来崽崽睁眼睛了好快啊，比你书上的例子快哇，他比刚才漂亮好多” 无名氏猛地转过头去。 那是一双深深的、浓浓的绿色眼睛。 和妈妈眼睛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深，一点点。 30 那是一个色彩斑斓的小奇迹。 31 卡拉也莫名放轻了声音“哇，他睁眼后一直盯着我们看你说，他会不会有记忆啊他真漂亮大美人，他好像你” 怎么可能像他 那是妻子的眼睛。 他 是不是不应该靠近 32 无名氏站在那儿，带着满手没洗净的鲜血，突然感到窒息。 苍白的，苍白的容器。 注定早早死去的东西。 放任这个奇迹诞生，放任他背负痛苦命运的可能性。 是不是，没有资格去靠近 万一他弄脏了万一他带去了诅咒万一、万一 33 卡拉抱紧了襁褓，晃了晃，突然又把他举高了，还吹了声口哨。 无名氏下意识就说“你别乱” 谢天谢地，不靠谱的妻子没有和刚刚出生的小婴儿玩抛高高。 她只是把他举到了自己的眼睛旁边，脸贴着脸，像亲昵举起一只毛茸茸的小熊。 卡拉转头，两双无比美丽的绿眼睛一起看过来。 “喂。” 她笑“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跟儿子打招呼。” 34 几乎是被绿眼睛蛊惑了，无名氏动了动腿，蹑手蹑脚走过去，生怕任何一点点动静都会合上那双眼睛。 但没有，襁褓里的小生命依旧非常固执得睁着眼睛。 他的绿眼睛一眨都不眨，就像真的能记住无名氏的样貌似的。 35 “咳你好。” 窒息感依旧卡在喉咙里，所以无名氏说话的声音出乎意料的轻。 36 “我是爸爸哦。” “嘿嘿，这边的是妈妈哦。” 第329章 番外-Browning（5） 番外 ong5 1 小洛森出生的第一个月后,无名氏病倒了。 他说他是季节性流感。 对此，卡拉抱着手臂，斜眼看着窝在扶手椅里咳嗽的丈夫 2 “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想接替我坐月子。” “滚。” 3 事实证明,一个讨厌鬼就算染上季节性流感，骂她的气势也依旧毒辣冷漠。 卡拉撇撇嘴“不就是入冬吗,圣女大人这么身娇体弱，就这也能感冒” “滚。” “喂,你现在这副病歪歪的样子是不是装的啊，可一点都不像你之前在床” “这是白天,闭嘴。” 装模作样的狗精灵。 卡拉哼哼“是不是之前那个月照顾只能躺着的我让你觉得心理很不平衡，所以一只男精也毅然不要脸,死活要体验坐月子的” 无名氏“呵呵”一声,没好气的“白痴”就快涌到嘴边，余光突然瞥见了小洛森他慢吞吞从门口爬了进来,带着一身的泥与叶子,眨巴着绿色的大眼睛。 4 无名氏嘴里的“白痴”立刻咽了下去。 他语气骤然柔和、温润起来“卡拉，不要打扰我看书。” 卡拉“” 卡拉回过头，发现地上爬的儿子转过脑袋,朝她露出了谴责的眼神。 卡拉“” 5 “喂你还没学会说话呢，你什么眼神喂，你看他什么眼神还有你,你怎么突然语气就这么好” 丈夫咳嗽起来,口吻更加温和“卡拉,不要胡乱撒气。” 儿子更浓郁的谴责jg 6 就像狼人族的幼崽出生后先学会扑咬、捕杀再学会开口说话，精灵族的幼崽也与人类幼崽完全不同。 即使精灵的艺术天赋能让他们比其他异人生物更快开口说话但那也是稍逊于人类幼崽的,精灵幼崽会说话一般在两到三岁,但精灵幼崽的必备技能绝不是说话。 哭,与乱爬，这是他们出生后不到24小时就能掌握的技能。 爬树，弹跳，扯果子，这是他们出生后48小时之内就能掌握的技能。 精灵幼崽也并非哺乳动物，他们不需要母亲的奶水，而是需要摄入一种特殊的浆果搅碎后的汁液。 而且，他们不需要专门喂养，自己天生就知道如何寻找这种浆果，也会把它们放进嘴巴里嚼在森林中搜寻、采集的爬动过程中掌握了精灵基本的天赋后，小精灵才会慢慢地长牙，学会说话与走路。 在这个时期，森林与月亮绝不会伤害幼崽娇嫩的皮肤小精灵爬过的泥地会隐去尖利的石子，小精灵扯过的树枝会褪去坚硬的木刺直到一岁左右，精灵的自愈天赋逐渐完善，这奇妙的自然现象才会消失。 虽然也有父母会格外担忧地为孩子采集来浆果、捣碎喂养，但这样长成的小精灵大多没有同龄精牙齿坚固、体质健康，深知这一点的无名氏便也没有出手干扰儿子乱爬觅食的过程，按下了想亲手喂养他的卡拉。 7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每只精灵都由森林养大。 再叛逆的精灵，再如何讨厌同族，也绝不会讨厌养育自己的森林。 也因此，离开森林，被整个精灵族、整座圣堂视为最可恶的背叛。 8 当然，无名氏作为非自然孕育的容器，绝没有乱爬找果子的发育过程，也压根不会爬树，为此卡拉已经嘲笑他“娇弱”几千遍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一直肆意嘲讽他、与他对呛、还往往被他喷洒的毒液怼得心肌梗塞的卡拉，突然发现，儿子出生后，丈夫发生了令精十分愤怒的变化。 他开始好好说话了。 他不再骂她白痴了。 他学会温和语气、柔软措辞了。一举一动都重新圣女起来。 但他只在儿子面前这么对她。 9 好比某天中午，他一边给她清洗衣服上的颜料，一边骂硬是要在儿子的小树屋上涂壁画的她脑子有问题。 卡拉听到第三遍“要不是我及时用圣光接住，你差点从树上摔下来被画板砸红脑袋，不过反正你的脑袋里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砸疼了活该”时忍无可忍，她抄起袖子要揍这只毒舌精，小洛森就又慢吞吞爬进了小屋。 无名氏的语气立刻如同春风化雨“卡拉，下次不要胡闹了。” 刚挥起拳的卡拉“” 发现混蛋妈妈冲病弱爸爸挥拳的小洛森“” 10 他努力加快了一点爬动的速度，吭哧吭哧爬到扶手椅旁，伸爪搭住了爸爸的膝盖。 然后扭头，瞪。 卡拉“” 无名氏“” 11 卡拉“他在谴责我他在鄙视我他明明连话都不会说” 无名氏咳嗽一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卡拉“你很得意是吧你故意在儿子面前做出这种态度你很得意是吧炫耀是吧” 无名氏“卡拉，不要吵。我在替你洗衣服呢。” 小洛森更加浓郁的谴责jg 卡拉“他瞪我他瞪我你还笑我看到你笑了你别想用咳嗽声蒙混过关喂” 12 当晚，卡拉布朗宁选择自闭在小洛森的树叶窝窝里。 反正这是她采集树叶树枝搭建的，她就要住。 也反正布朗宁家的精都很有报复心。 被抢了树叶窝窝的、两个多月大的小洛森愣了一会儿，然后他慢吞吞转头，爬向了爸爸的被窝。 卡拉“喂” 正在努力翻越床沿的小洛森才不搭理她，反正布朗宁家的精都很有报复心。 他伸爪拽了拽白色的、香香的长袍，然后被白色的影子顺理成章地抱起来，放进温暖的被褥里。 今天小洛森绕着沼泽小屋爬了好多圈，还绕着他的新树屋爬了更多更多圈，其体能毅力远超一般崽崽，差点没上头爬进森林迷雾里所以此时，他一接触到温暖的被褥就睡着了。 无名氏拿过热毛巾擦了擦他手脚上的泥，又擦了擦他的脸。 13 小洛森更喜欢爸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擦手擦脸，轻柔抚摸一定是来自爸爸的 而妈妈，她只会对他的脸乱掐乱捏，好一番蹂躏，还时不时哈哈哈地嘲笑他丑，就连费了好大功夫为他做出的小树屋，展示给他看时也要发出“哈哈哈哈反正你将来也挣不到钱买房子哈哈哈哈就住这儿吧”的大声嘲讽。 这个恶魔。 无名氏当然不知道这对母子在较什么劲。他实在不明白同布朗宁姓相斥的道理。 在他看来，小洛森是只太省心的精灵崽崽几乎不哭，几乎不闹，被不靠谱的妻子各种幼稚欺负时只会默默发出谴责眼神，还会尽自己所能报复回去，心理素质几乎是纯天然的超级健康。 真的，换只幼崽，绝对会被卡拉欺负玩到自闭。 有时他们忙起来管不到他的时候，小洛森就转着眼睛到处爬，出生后的第三天他就喜欢把自己挂在树枝上用藤蔓荡秋千了，自娱自乐很有一手 偶尔看见自己的时候，他就主动爬过来伸手要抱，很黏，很可爱。 无名氏基本每次都会满足他。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抱他多久。 目前只是咳嗽，等到真正的诅咒降下别说抱，他甚至不敢再碰他。 14 而且，哄睡他轻而易举。 这只崽崽的睡眠质量超级优良，沾到树叶窝窝或枕头被子就会闭眼，一闭眼必然一觉到天明，期间刮风下雨打雷或不可描述都吵不醒他。 咳。 这次也是，无名氏很快就把儿子哄睡了，然后离开床榻，给自己煮好药喝下。 期间他两次经过自闭的树叶窝窝，目不斜视。 自闭的树叶窝窝“” 无名氏第三次经过时，里面伸出一只手，愤怒地拽住了他的长袍。 无名氏“哦，不和儿子较劲了” “你别管我。你不准搭理我。反正你们联合一起孤立我。让我自生自灭吧。呵呵。” “” 15 讲得挺好，那你先把拽着我袍子的手放开。 16 无名氏蹲下来，很无奈地看了一会儿在树叶窝窝里成团自闭的妻子。 “谁让你先抢小洛森睡觉的地方” “他先瞪我。” “他两个月零二十天大，你多大。” “” “好了，别闹。出来睡觉。” “都怪你是你先陷害我的” “我没有。” 无名氏有些心虚地咳嗽起来“我就是咳你看，他才那么一点点大哪里能当着他的面说粗俗的话。” 一被崽崽无辜纯洁的绿眼睛盯住，他就下意识想表现得更端庄、更优雅一点。 结果阴错阳差的咳大概，在崽崽心里，形成了一些，形象上的误会。 无名氏心想，自己这样恶劣、傲慢的一面，这辈子大抵只能流露给妻子了。 也挺好，小洛森自以为在妈妈的魔爪下保护他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无名氏实在是骗崽骗得停不下来。 咳。 就，逗崽崽真的很好玩。 17 卡拉深知这混蛋有多恶劣布朗宁“你这混蛋要改说话风格我不管，你要无耻地重新装成纯洁圣女骗他我也不管，你嘴上不准我玩他实则自己玩得不亦乐乎也就算了，但你为什么私底下还继续骂我白痴” 让我当坏人就算了，还不给半点甜头 倒是私底下把春风化雨特别温柔的“卡拉”挂在嘴上啊 无名氏怜爱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因为你真的是白痴啊。” 骂你怎么能停止呢。 18 卡拉“我要离婚。” 19 小洛森五个月大的时候，他的父母开始天天闹离婚。 当然，主要是卡拉单方面“闹”。 卧病在床的无名氏只是“嗯嗯随你”，然后继续低头写字读书，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了小洛森则继续向卡拉投去无比谴责鄙视的目光，但他现在也很忙，卡拉给他捉了一只白白的兔子，小洛森每天的主要时间都花在了养兔子身上。 他超级喜欢兔子，第一次看到那生物时一路追着兔子的毛尾巴爬到了兔子洞里，卡拉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崽找回来。 那天她抱着小洛森骂骂咧咧回来时，无名氏本想嘲笑她谁让她之前又玩儿子、把他带到森林小径上激他还没山猫爬得快，结果一转头儿子就嗖嗖嗖爬丢了吧却瞥见了她通红的眼眶。 唉。 瞎折腾。 20 “小洛森不会丢的，”当晚他轻轻摸了她的耳朵，“放心，你儿子比你聪明太多，就算走丢了也会自己找到家。” 卡拉红着眼眶骂“谁担心他走丢，丢掉活该，天天和我斗。” “嗯。” “迷路闯进兔子洞不要再回来好了。” “嗯。” 无名氏靠过去，亲了亲她的耳朵。 21 “别害怕了，白痴，有我在，没谁会走丢。” 22 第二天下午，小洛森悄悄爬进父母的房间。 他想去昨天的兔子洞那里玩，但又有点点顾虑昨天骂骂咧咧扯他回来的妈妈。 那，让妈妈带我去兔子洞那里玩就行啦。 妈妈怎么还没起床 小洛森伸爪拽了拽，没有拽醒讨厌的恶魔，拽到了一片洁白素净的袍角。 他愣了愣，很快松开爪子。 23 爸爸似乎生病很久了，爸爸也似乎很久没再抱过他。 爸爸有抱过他吗他一直在摇椅里，只是片模糊的影子。 妈妈还悄悄对他说过，爸爸是身娇体弱的药罐子，一次季节性流感就病到现在，绝对不能太用力碰。 “嘘。” 可他的爪子被轻轻牵住了。 他看到了爸爸苍白如雪的眼睛。 24 无名氏低低地说“妈妈在休息。别吵醒她。” 小洛森眨巴了一下眼睛，很乖地点头，然后爬回了自己的树叶窝窝。 25 逐渐长大的他，也已经能看出与父亲逐渐相似的五官。 但，在过于鲜艳、浓郁的栗色与绿色映衬下，还是很少有机会把他与这么一只精灵联系在一起。 就连无名氏自己，也觉得小洛森更像妻子，只是眼神像他。 即便是许多年后，当人们谈及洛森布朗宁，也不会用无比美丽形容他。 生命力、自由感、无比肆意的性格太多的东西掩盖了他五官本身的美丽，人们单独提到他的颜值时总是莫名找不到什么形容词，也无法划分成什么等级，只会贫瘠地说，他很好看。 然后岔开话题，说起伟大布朗宁好笑的下一个壮举。 而那位无名圣女惊人的美丽，本就来自于苍白。 他苍白度过的百年，他那完全无瑕的气质。 他与洛森，就像是月亮与太阳。 26 他们一点都不像。 只有卡拉笃定地说“绝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27 那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眼巴巴待在树叶窝窝里的小洛森才等到了打着哈欠出来的妈妈。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穿上靴子挂上小刀，拎着他去了兔子洞，给他捉回了一只白白的小兔子，并给它建了一个窝，就搭在他树叶窝窝旁的醋栗丛里。 28 小洛森就此全身心投入养兔子的大业。 他兴奋得一直抱着兔子rua，完全没注意到，回来后，摇椅上的爸爸一边咳嗽，一边朝臭着脸的妈妈推去了一碗汤药。 卡拉“” 卡拉“我再信你身娇体弱，我就是白痴。” 无名氏点头“你当然是白痴。” “我要离婚。” “可以，先把避孕药喝了。对你身体也好。” “” “那瓶藏在枕头里的酒我已经扔了。” “” “乖，不要再耍小心思。难道你还想要一只崽来气自己” “” 无名氏盯着卡拉喝完，才满意地回到书房里。 卡拉瞪着他的背影，好半晌，站起身，拨开了全身心玩兔子的小洛森。 小洛森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妈妈从自己的树叶窝窝后方掏出一大瓶酒。 小洛森“” 小洛森抱着兔子，瞪圆了眼睛。 29 “嘘。” 妈妈勾勾手指，对他说悄悄话“我们不告诉爸爸。你什么都没看到。” 小洛森小洛森还不会说话，也无法告状，他只能继续瞪着眼睛，看着妈妈快速地咕嘟咕嘟，把那一大瓶酒毁尸灭迹。 “妈妈再给你一只妹妹玩。保证比兔子好玩。” 小洛森小洛森抱紧了自己的兔子，用力摇头。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东西比兔子好玩jg “嘁。” 眼见利诱无效，卡拉暴露了丑恶嘴脸“随便吧，反正你也不会说话告状哼哼哼，等到妹妹来了，你们俩天天对打吧我看你还有没有精力跑来和我继续斗而且你爸爸也不会只喜欢你一个了他肯定更偏袒妹妹哼哼哼哈哈哈” 小洛森“” 恶魔。 30 在兔子与恶魔的双重驱动力下，很快，小洛森就会走路了。 虽然只能一口气走几步路，晃悠悠地抱着兔子，走几步路歇一歇再走几步路，远远望去就像一团龟速移动的毛茸茸。 卡拉非常得意，小洛森一不在就要和丈夫炫耀自己的儿子是天才，绝对是最快会走路的精灵幼崽。 无名氏对此的评价是“因为他要双手抱着兔子，所以拒绝了爬行活动的方式，努力开发双脚的使用功能而已。没有兔子他肯定不会这么快学会走路。比起天才，你的儿子更像是个兔子控。” 卡拉“你越来越烦精了药罐子，让我得意几分钟不行吗” “不行，白痴，你吵到了我的耳朵。” 31 卡拉的确严重吵到了丈夫的耳朵，因为随着小洛森学会走路、长牙、养兔子随着他能做的动作越来越多卡拉也越来越喜欢逗他。 逗一只只能在地上爬的崽崽，他只会投来谴责的目光，或“嗖嗖嗖”爬快一点； 逗一只可以晃悠悠走路的崽崽，他就能努力跳起来打你，试图攀上你的膝盖咬你互动可多了。 远处狂奔的卡拉充耳不闻“哈哈哈哈来打我啊来打我啊跑过来打我啊跳起来打我啊打不到打不到哈哈哈矮子” 远处跑得跌跌撞撞三步一倒的小洛森气急败坏的精灵幼崽鸣叫 无名氏“” 算了，她还是被做掉吧。 32 他想他可能这辈子都搞不懂这只精的脑回路了，她永远都在招惹她儿子的路上狂奔，毫不回头。 然后，大半夜，她儿子在树叶窝窝里睡得毫无知觉的时候，她又会无比聒噪地跑过来炫耀。 “你知道吗，我儿子今天在地上拿树枝画画。”卡拉示意他看那块崎岖别扭的线条“他将来肯定是个大画家。” 无名氏凑过去，他也觉得地上那块崎岖别扭的线条很好看。 以一个圣女的艺术鉴赏眼光，这块地应该被摆进圣堂才对。 “对吧对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愧是本画匠的儿子哈哈哈哈。” 十分钟后当爸爸的还在看，而当妈妈的已经摸到素描纸，开始小心翼翼地拓印地上的乱线。 无名氏直起身瞥了一眼她。 “我知道你其实很开心。”他顿了顿，“但你今天对你儿子的说法是你画的是什么狗屎啊，洛森傻宝宝。” 然后把他气得躲进树洞哭了。 临睡前还把自己的兔子抱进树洞、不肯回小屋里的树叶窝窝。 卡拉持续骄傲“看，不愧是我儿子，被气哭也会躲起来不让别精发现，多么自强。” 无名氏“” 无名氏“这个世界上如果有精灵幼崽保护协会，你肯定会被抓进去，无期徒刑。” 卡拉“哎，那大美人你来救我” 无名氏“不，我就是该协会会长。” “” “协会现在正式成立了。” “” “明天老实去给儿子道歉，然后我会用木板封了你看帅哥的窗户。” “这和我把儿子惹哭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封我窗户我不” 33 第二天小洛森晃悠悠走回家里的树叶窝窝，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抓着昨天暗搓搓拆掉的妈妈的竖琴琴弦，而琴弦上串着一串蚂蚁。 他本打算进门后就把琴弦对妈妈挥舞以示报复，却看到妈妈惯常看帅气小狼狗的那扇窗户被木板封死了，而妈妈本精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 小洛森默默把兔子放回窝里。 然后抬手默默拆掉了妈妈那把竖琴的第二根琴弦。 挥舞。 两弦交错挥舞。 就在封死的木板前挥舞。 卡拉“” 小洛森不可名状的精灵幼崽嘲笑声 卡拉“” 34 自那以后，她提离婚的频率变成了一天三次，提“抛下药罐子和小狼狗私奔”的频率也呈直线上升。 35 小洛森七个月大的时候，忍辱负重的卡拉终于找到了报复回去的机会。 哦，当然不是报复小洛森小洛森都不需要报复，她一只手就能和这只崽崽打得有来有回 是报复她老公，卡拉实在受不了这黑心混蛋对自己死死的压迫了。 她干嘛总这么莫名其妙就听他话还总被他镇压 卡拉找到的报复机会，是她带着小洛森在森林采浆果时发现的。 当时小洛森手里拿了一颗很漂亮的果子，卡拉下意识就把它抢了过来。 然后到嘴一尝并伸手和愤怒扑过来的小洛森打得有来有回，还没尝出味道，她就“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小洛森“” 小洛森整只精都傻了，尤其是他目睹妈妈突然撑着树干严重呕吐，吐了半天有些喘地抬起头来，满脸邪笑地揩去额头的冷汗。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果然又怀孕了看我气死他” 小洛森“” 36 他大概知道呕吐是很令精难受的事，但他不太明白妈妈此时的反应代表了什么。 不太像身体有病。 像脑子有病。 37 在儿子心中已经脑子有大病的卡拉提前结束了采集，扯着小洛森回家。 她都酝酿好开场白了，就说“我又怀孕了哎嘿，你看着办吧”，绝对能把那混蛋脸都气青 可她前脚刚兴冲冲地跨进家门，就听见书房里传来无比剧烈的咳嗽声。 与过去所有的咳嗽声都不同，一丁点都不像虚假，一丁点都不像是轻描淡写。 卡拉脚步一顿。 然后她放开了牵着小洛森的手，轻轻走到门边，握住了把手。 38 门内。 他在咳血。 39 鲜红的、鲜红的颜料渗出精灵苍白的指缝，鲜红、鲜红的颜料淌过他的喉结，淌过羽毛笔与羊皮纸。 淌过了她眼前的一切。 40 “咳咳哈” 无名氏喘着气，半晌，点起了指尖的圣光。 他一点点把自己身上的污渍清理干净。 “最多还有三个月吗咳哈。” 他突然轻轻笑起来，又因为这轻轻的笑声咳出了更多的鲜血。 鲜红、鲜红的 也掺入了一丝幽绿、幽绿的颜料。 “诅咒也呵，幸亏那白痴带儿子去采浆果了。” 41 卡拉轻轻放开了门把手。 42 她转身，看了看门边捧着浆果篮、神情懵懂的儿子。 后者的绿眼睛倒映着她的绿眼睛。 他们就像在照镜子。 好半晌，女精灵动动耳朵，抬腿远离了书房里越发撕裂的咳嗽声。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静静跪下，抱紧了小洛森。 43 卡拉把脸紧紧埋在崽崽的脖子里，想象这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 小洛森不明所以，他只是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没有推开她，双手依旧很乖地抱着浆果篮。 他想，下雨了吗 44 当晚。 “喂，儿子都七个月大了，你怎么还在季节性感冒，该不会是故意偷懒不干活吧。” “白痴，我现在是花粉过敏。” 45 卡拉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卡拉也发现丈夫快死了。 46 哈，怎么可能 这可是精灵族百年来最富有智慧、工于心计的圣女，他肯定有办法解决，现在只是故意吓她。 伟大的布朗宁才不会上当。 小洛森八个月大的时候，无名氏再也撑不住那点表面的淡定，他咳出的血完全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溅在白色长袍上，就像升起的藤蔓。 卡拉怔怔坐在旁边，手里的刻刀一划，毁了整只木雕。 “出去。” 这是无名氏缓过气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出去，离开这个房间。别让小洛森过来别碰我的血。” 这不可能。 “滚出去白痴别碰我” 这不可能。 47 那是最强大的圣女。 他怎么会死 48 小洛森九个月大的时候，无名氏失明了。 这是为了清理满是诅咒的幽绿色血迹与身上止不住生长的结晶，他短时间内调动了太多次的圣光，直接遭到了信仰反噬。 那毕竟不是天生属于他的力量，那力量理应属于每一届的圣女，只是被他使手段悄悄偷了过来。 如今，他已经背弃了圣女职位，却依旧频繁动用圣光，这当然会遭到惩罚。 呵。 不过也好。 “我身上现在是不是长了很多结晶” 无名氏问，可感觉很久很久后才听到一句“嗯。” 反射弧好长，她刚刚是睡着了吗，还是在看窗户外面的小狼狗 唉。 49 无名氏都能猜到她发呆的样子，与发呆的原因。 毕竟，他现在这样，可是名副其实的 “我变丑了吧” 她没有答话。 无名氏叹息“肯定是变丑了。后悔了，小丫头” 这是他第一次在缔结仪式后这么称呼妻子。 但她没有答话。 “后悔了就赶紧跑吧勾搭随便哪个你喜欢的小帅哥带上小洛森但别再欺负他。” 她依旧没有答话。 50 无名氏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月，便变得很安静。 如果卡拉不说话，他似乎一直都很安静。 无名氏大约几十年前练出了自己盲写的能力，如今变成这样倒也不影响工作。 耳边只传来沙沙的羽毛笔滑动声，恍惚中，似乎与之前几百年在圣堂中度过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 只除了，精灵的耳朵告诉他，床边一直坐着另一个生物。 她只发出浅浅的呼吸。 在托着脸颊看窗户外的帅气狼人呢，还是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 “卡拉。” 想了想，还是顿住笔尖，把脸侧向她的方向“生我气了” 没有回应。 “小洛森呢”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在他们之间找话题，有些僵硬地开了个玩笑，“你不会一生气就把他拿去喂熊了吧” 没有回应。 唉。 “我说了，你和我缔结仪式是肯定会后悔的” 依旧没有回应。 51 无名氏苍白、附带结晶的手指不禁在羊皮纸上敲击起来。 他的听觉告诉自己，现在的语气依旧平静“那，不然，我们先解除仪式趁我还没有死，解除仪式会方便一点” “你才不会死。” 她开口了。 但 无名氏皱起眉，仔细分辨了一下这句话的语气。 就像不可置信似的，他晃了晃头，皱起的眉松开，又皱起。 “你哭了吗” 细细的，藏在话尾，是颤抖的哭腔。 但，微不可闻，如果不是精灵的耳朵，或许会以为这份颤抖是错觉。 事实上，虚弱成了这幅模样，如今的无名氏也不是很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只能结合以往对妻子的了解作出判断她是绝不可能为谁真正落泪的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被她分得很清楚热爱玩闹、喜新厌旧的年轻女孩对着自己现在这一张布满结晶、诅咒的脸也不会再有恻隐之心 他想，难道真的是幻听 “卡拉” 试探了一句。 但卡拉不再开口。 52 无名氏敲击手指的频率忍不住变高了。空气里好像只有他的指节摩擦过羊皮纸的响动。 但 但。 是幻听吧。 真的、真的、是幻听吧。 妻子独一无二的花心布朗宁不可能爱这样丑陋的他，是不是 53 也不可能伤心的。 她绝对不可能哭的。 不可能不会别千万别哭啊。 54 他实在太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试探有没有潮湿了。 但不行。自己身上的结晶与绿血绝不能被精灵触碰 任何精灵触碰了自己，只会染上诅咒。 55 后来，小洛森满一岁的那天，卡拉再次和他说话了。 “那只小崽子的周岁到啦。”她轻飘飘地笑，“你有准备好什么礼物吗” 呼，太好了。 无名氏的心情骤然轻快起来“礼物这么快让我想想书桌抽屉里之前，我做了一尊纯白的小石雕” 那能够在圣堂力量的袭击下保住他一次清醒的意识，那里也藏着他整理好的，所有关乎血脉与命运的秘密。 如果，卡拉没有带小洛森离开森林那么，长大后，他会需要那个方法的一次保险吧，无名氏还是倾向于希望他不会用到。 “哦。我找到了。是右边的抽屉吗” “对咳，你打算送他什么” 56 坐在床边的卡拉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凸的小腹。 “再送他一只小猫吧。喜欢兔子的家伙应该也会喜欢小猫” “嗯那很好但养兔子和养猫可不一样” 57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他指尖的结晶越攀越高，越攀越高。 58 “卡拉诚实回答我你找到私奔对象了吗” 卡拉知道他不是想问这个。 你会离开吗 快离开吧。 别在这停留。 别看着我死去。 卡拉知道他真正想要什么。 但她无能为力。 “找到了。”她说，又一个出乎意料轻松的谎言，“是很帅气的小狼狗哦，你一挂掉我就走。” 他笑起来。 依旧很美，但那和曾经看着她逗小洛森的笑不一样。 “我的颜值咳，真的急剧下降了，是不是” “是。” “变得很丑” “丑死了。” “哼钟爱外表、喜新厌旧的年轻精脑子里全是稻草” “谁说不是呢。” 59 “卡拉，你真是个白痴。” 最后，丈夫对她说“滚吧，别呆在这，我要死了，会更丑的。” 60 小洛森顺利度过了自己的一周岁生日。 并在这一天成功失去了爸爸。 不过，他实在是很久、很久没见到他了很淡很淡、只出现在摇椅里或病床上的白色影子就算他消失 那又唔会发生什么 他不明白。 消失是什么 离开是什么 他太小了，实在搞不清楚死亡的重量。 小洛森只是歪了歪头，注视着走出房间的妈妈。 她的衣服上都是幽绿的血，但神情很平静，套上靴子，挂上小刀，还扛起了一把铲子。 “走吧，小崽子。我们去给你那个娇弱无比的药罐子爸爸下葬，祝他早死早超生。唉，就没见过死得这么麻烦的家伙，手稿里还有一堆我完全看不懂的安排，要知道在墓碑上做机关可费劲了，就算我是伟大的布朗宁也嘛，为了报复，你那满脑子深谋远虑的爸爸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就给我当纪念啦哼哼，小崽子，你长大后可别恨我抢你的周岁礼物，你未来有那么多的生日礼物，但你妈妈我在这段婚姻里大概就只有这一个纪念礼物了真是半点便宜都没占到青春与处女的纯洁啊全都没了” 哦，听妈妈絮叨的语气，这大概不是什么大事。 太好了，那爸爸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但小洛森还是没有动，他只是把眼睛从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挪开，盯到了妈妈的脸上。 他还没有学会说话，但眼神已经能说明许多问题。 “嗯你问这个” 卡拉笑嘻嘻地点了点嘴唇上幽绿色的血。 61 “我只是在他死后又故意想气他，做了个告别吻。” 62 一岁的小洛森当然不明白告别吻是什么。 但他知道，自那天以后，妈妈再也没有拉过他的手，捏过他的脸。 她的腿上出现了幽绿色的、尖锐细长的结晶。 她呕吐时偶尔会咳出血，那血的颜色是鲜红中带着一抹幽绿。 她微凸的小腹再也没有长大过。 “别担心，”面对他饱含疑问的眼神，卡拉只是平静地说，“我绝不会让我的崽沾上诅咒这东西的。那个病歪歪的蠢货沾了这东西几百年才会毫无解法，但我才刚刚接触几个月，不会有大事我只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做个实验，顺着找到源头下诅咒的那王八蛋。” 诅咒实验找到 “然后杀了它。” 卡拉掀掀眼皮，往嘴里塞了一串葡萄“放心，杀了它之前，我就送你离开这座狗屎森林。” 63 小洛森点点头。但他其实没怎么听懂。 布朗宁家的精灵从来聪慧无比而卡拉，过去她只是不怎么想动脑，反正她有老公负责动脑。 失去了一个很擅长动脑的工具精后，卡拉唉声叹气，抓耳挠腮，终于在小洛森一岁半的时候，从他遗留的手稿里，艰难搞出了压制自己身上诅咒的方法。 数月后，卡拉布朗宁顺顺利利地生下了洛莉布朗宁，没依靠任何精帮助。 64 嗯，倒也不是没依靠“任何”啦，独自关在房间里生洛莉时她好像有点太虚弱了，出现了挺严重的产后大出血 要不是小洛森嗅到似曾相识的味道后立刻撞开门跑进来，前前后后地帮她换水拿盆递剪刀，卡拉肯定就挂了。 嘿嘿但布朗宁家的精总有解决方法，她可不会这么轻易挂。就算小洛森不帮忙也会爬到手术台前自己处理的顶多落点后遗症啦，反正精灵有自愈天赋。 卡拉咳出一口血，有些厌烦地漱了漱口，然后看向襁褓里的小洛莉。 她一出生就被哥哥慌慌张张地抱在了怀里，此时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绿色眼睛，栗色头发。 65 哦。 卡拉心里划过一丝失望一点都不像他，只是颜色浅了一点罢了。 66 唉遗传学想要个白发白眼的崽崽玩就这么难吗 算啦算啦，这也证明布朗宁家的基因就是特别强大。 67 她疲惫地合上眼睛，删去脑子里浮出的那张面容。 我警告过你吧，老实躺好休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做掉 68 瞎想什么呢，睡了睡了。 69 数天后，一队做买卖的狼人族出现在了森林边缘，而小小的布朗宁一家缀在队伍的最后。 哥哥抱着妹妹，妈妈拎着他的兔子笼，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你真要把这只兔子也带出去吗”妈妈听上去十分无语，“要知道，它只是一只兔子，森林外面的世界也会有兔子。” 小洛森坚定摇头。卡拉从他空前坚定的神情里读到，他是要与兔子共存亡的。 唉，这只傻乎乎的兔子控。 她揉揉他的头发，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站立的狼人。 “你们多久出发” “快了我们要等浓雾最薄的时机” “你和我做过契约魔法。背叛的代价我可是精灵，有自愈天赋，而你们知道吧” 70 名为亚瑟泽奥西斯的年轻狼人点点头。 “当然，您给我们族群的矿石资源非常珍贵而按照契约魔法，我会把这两只幼崽平安带出去的。” 卡拉摸摸下巴。 “你这样敢越过圣堂、和精灵叛徒做交易赚取魔法资源的族长，将来不肯只做个小贩吧有什么打算” “呃其实有想过开个魔法学院什么的我对法师界很感兴趣” 年轻狼人挠挠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但目前主要还是想娶老婆。说真的，您这样有见识的精灵，还是执意要留在森林里，不和我们走吗” 卡拉笑起来，抱起双臂“哎呀，那真不巧，我可是别精的老婆。虽然他是个混蛋，但我不打算再投入婚姻了，实在浪费青春。” “请您别再说笑了，我又不是不清楚，我完全不是那个意思何况，您已经有了两只崽崽” 狼人流露出单纯且渴望的目光“崽崽可真好啊。我也想要崽崽。” 不，你好像是不太清楚。 卡拉歪了歪头“别的我也说不清。但你再和我继续聊下去，你身后那只叫贝拉的母狼好像会咬死你。” “请别介意，贝拉是我们族群里脾气最暴的一只天知道将来哪只倒霉狼会和她生崽崽” 卡拉奥。 71 闲聊持续了五分钟左右，狼人眼神一变，发出一声呼哨。 他们尽数变成狼身，颇有秩序地摆着尾巴，步入迷雾。 卡拉知道时间到了。 她推了一把抱着小洛莉的小洛森，示意他坐上身边那头大狼的狼背，又俯身把他的兔子笼系在另一头狼的狼背上。 可小洛森没有动。 他看了看未知的迷雾，又扭头过来，拽紧了她的衣角。 “听话，先抓好这位狼叔叔的背毛，妈妈很快就跟上来。” 卡拉身边的大狼“呜呜”低叫，催促了一声。 可小洛森依然没有动。他那双会说话的绿眼睛就好像直接表示着“我知道你在说谎”。 唉，布朗宁的谎言天赋吗。 72 “小家伙，我可不会再养你。你的爸爸已经死了，而我呢，没兴趣和他的崽继续做什么牵扯。” 卡拉又推了他一把“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帮犬科生物会照顾好你们的，他们天性就又蠢又善良，特别珍惜幼崽。” 大狼“嗷” 但小洛森依旧不动。 他就是紧抿着嘴站在原地，一只手抱着妹妹，一只手紧紧拽着妈妈的袍角，固执得像小石头。 73 真像他。 骨子里，一模一样。 74 卡拉的目光闪了闪，然后深吸一口气，伸手撕开他紧紧拽在袍角上的爪子。 小洛森更紧更紧地拽住了 可，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那只背着兔子笼的狼已经向迷雾中走去，而兔子笼逐渐被淹没在迷雾中 “咔。” 噩梦里曾出现的那股血味再次窜进鼻尖，卡拉猛地抬起头。 75 第330章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6）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6 1 事情是这样的。 小洛森的画在某某比赛拿到了第一名大概是个挺厉害的比赛吧,小洛森从来不看奖状的具体名称，他实在有太多奖状了而作为奖励，爸爸妈妈答应带他去游乐场玩。 约好了,是起码坐十遍过山车的那种超过瘾玩，不是坐一次青蛙跳就要退下来看木偶手指剧的无聊玩。 因为小洛莉还在长笛班补习,所以爸爸妈妈先开车去接她,嘱咐他在游乐园门口的小店里等待几分钟,爸爸还给他买了一支醋栗味的冰激凌,让他听话不要乱跑。 结果,突降特大暴雪，游乐园闭园了。 而爸爸妈妈载着莉莉,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2 小洛森茫然地抓着吃剩的冰激凌皮，被带到急诊室门外。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抓着冰激凌皮哭成了狗。 脑子里全是“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零花钱”“孤儿院”“要独自养妹妹”“妹妹可能也会挂”“我也可能要挂”“大家都得绝症”等等无比惊悚的现实苦情电视剧情节。 小孩子的幻想多可怕多丰富啊,所以小洛森的情绪越来越激烈,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睡着后做了一个模模糊糊、有点奇怪的梦。 再醒来后,爸爸就坐在身边。 3 不对，是他坐在爸爸的膝盖上。 4 爸爸的脸颊上贴了一个ok绷,正低头拿着打湿的手帕,给他揩手。 “如果你不喜欢吃那层没味道的甜筒皮,可以丢进垃圾桶。” 爸爸的神情有些微妙“不要把它攥在手里，你看，衣服都弄脏了。” 小洛森愣了一秒钟。 然后他再次一嗓子嚎出来,语气里同时带着悲伤与惊恐“哇幽灵爸爸果然死了” 爸爸“” 爸爸“没死呢。活的。” 5 小洛森会说话后就再也不哭了，但这次他属实被吓到了，哭了好一会儿。 父母车祸去世，这对家庭美满的小洛森而言也太恐怖了,他一丁点都不想成为都市苦情奋斗剧的主人公。 而且小洛森会说话后也再没让爸爸抱过，他觉得男子汉长这么大还要爸爸抱很丢脸，他又不是小安娜那样愚蠢的抱抱怪但这次爸爸主动把他放到了膝盖上，在他哭的时候，还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是这么哄他睡觉的。后来，爸爸也是这么哄莉莉睡觉的。 至于卡拉，那是个恶魔，脸从小被捏到大的小洛森属实不想理她。 所以在这样的安抚下，他哭了足足四分钟之久，才好转了过来。 四分钟的哭泣对小洛森实在太丢脸了，他实在是不爱哭，觉得哭泣是蠢货安娜的专属。 于是哭完后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始扁着嘴自己擦脸擦眼睛，然后主动往外跳，离开了爸爸的膝盖，自己找了一个旁边的位置，端正坐好。 爸爸没有制止，只是给他递了好几张湿纸巾，表情依旧很微妙。 小洛森揩着脸问“所以，唔，你们到底怎么了妈妈呢莉莉呢刚才带我来的大人说是很可怕很可怕的车祸我才” 爸爸“哦”了一声。 6 “是挺可怕的。我脸破皮了。你看，ok绷。” “” “莉莉没事。她只是试图逃跑时跌破了膝盖。然后看着昏迷的我们哭晕了。” “” “你妈妈” 7 爸爸又露出非常、非常微妙的神情，停顿片刻。 8 “你妈妈浑身上下一丁点伤口都没有，各项指标都比牛还健康，我醒来时看到她的眼珠子在眼皮下疯狂乱动。现在躺尸在那里装作昏迷，大概是想趁机恶作剧吓哭你。” “” “去吧，去病房里看看她，这次爸爸同意了，你可以一进门就故意放声大笑。” “” 9 信息量一时有点大，小洛森有点懵，但“趁机报复卡拉”这个目标很快就占据了他的全部大脑。 他连忙点头，然后一步三跳地跑进了灭灯的急诊室，背影写满“我要肆意放声大笑”。 10 而原地的医院长椅上，爸爸静静坐了一会儿，半晌，站起身，走向了走廊深处的自动售货机。 他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按下了一款黑咖啡的按钮。 工作上的短信那边世界的消息还有 这次车祸的幕后黑手。 11 手机屏幕的白光照亮了男人冷淡的侧脸，他贴在上面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在手机壳上敲了几下。 面前的售货机响起“滴滴”的声音，是饮料被选中，等待付款的提示音。 不远处传来一波有些嘈杂的吵闹声，似乎是场不大不小的医闹，而站在他这个角度，正巧能看到远处男人手上挥舞的尖利刺刀。 非常尖利，轻轻一划，就能割去某个熟睡小孩的右耳。 白发的男人沉默了几秒，在手机上快速敲打了几个字，就把它合起，掏出口袋里的纸币。 12 远处，原本愈演愈烈的医闹骤然消失，领头的男人瞬间被几名穿着保安制服的员工扑倒在地。 而无名氏低头，正准备拿取从售货机里滚落的黑咖啡，就被挡板上方的提示灯刺痛了眼睛。 那是一只幽绿色的小灯。 映在他伸出的手指上。 就像 13 结晶。 14 他顿了十秒左右，缓缓把手抽回去，按了按自己的皮肤。 光洁的，健康的，脉搏平稳，没有任何疤痕或结晶。 而身体此时的视力绝无任何问题。 呼。 无名氏闭闭眼，重新拿过了自己的黑咖啡。 15 他很轻易地就撬开了这罐咖啡的易拉环，尽管这是记忆里从未接触过的现代人类社会产物，但，身体的动作如此熟练，就仿佛曾做了数百遍。 前世今生，吗 没想到，死在恶意里的灵魂，还能有机会投入小说里才存在的“轮回”里。 16 无名氏很确定，这就是自己。 自己的灵魂，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行为处世，自己的生活环境 尽管刚醒来时还有片刻的空白，但随着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说话、行走，一举一动都源源不断地向他传递这个社会的常识，而属于这个社会本身的记忆也在慢慢复原他的工作，他所控制的势力，他之前经历过的、差点就丧命的车祸 喝下第一口黑咖啡时，全部的记忆就完全归拢进大脑。 他清晰地记起自己如何度过这三十多年的人生。 所以这算什么一场意外车祸觉醒了前世记忆而且发现自己的前世是个极富奇幻色彩的神秘种族、处心积虑波澜壮阔地度过精生、结局惨上加惨简直得不能更惨 无名氏的心情很微妙。 如果说他丢掉了所有关于现代社会的记忆、车祸后只记起了自己那什么“精灵圣女”的前世，那此时就可以完全当作“我是只精灵，悲惨挂掉后幸运穿越成了一名普通人类，从而重生”来处理。 而如果他想起那份过于奇幻的记忆时只是以一个看电影的角度旁观，大概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他可以以“哦，我可能这段时间奇幻电视剧看多了，才在梦里脑补出这么一段段的大戏令自己睡眠质量下降，下次卡拉再拖我陪她刷剧我就掐死她”的良好心态应对。 但没有，此时的他，非常、非常确切地知道，自己就是曾经的那位圣女，但同时自己也是站在医院长廊上喝着黑咖啡处理工作的普通人类。 一方面，他有种无比激烈的感情含在胸口，就好像重新获得了一次生命。 另一方面，他却无比平静、放松，感觉自己仅仅是从某场漫长的睡眠中醒来，现在刚刚睁开眼睛。 啊，对，卡拉。 17 无名氏走回病房时，小洛森已经结束了在床边大声歌唱“铃儿响叮当”的行为，满病房到处跑而卡拉早已放弃装死掀了被子，挥舞着卷成筒的报纸跟在他后面满病房地追。 “哈哈哈哈哈哈恶魔恶魔就你还装死哈哈哈哈追不到追不到” “小崽子你等着你等着呼呼呼呼呼看我用报纸勒断你的气管” 无名氏“” 从安静且困惑的哲学思考中来到这么一个聒噪且智障的场合，他再次微妙地顿住脚步。 可是，见到他出现在病房门口，妻子立刻像找到什么依仗般扭过头来“老公，你看这个小混蛋，我装死的时候他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掉还在我床头唱铃儿响叮当啊” 她发出了一声惨叫。 她果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卡拉手里的报纸筒掉在了地上“你的脸怎么了你这条ok绷你难道在车祸里” 无名氏提前伸手捂住耳朵，面无表情“嗯，破相了。” 18 卡拉发出了一声震聋欲耳的惨叫。 五分钟后，她发着颤站在原地，发出了一声更加惨绝人寰的嘶鸣。 19 小洛森很快就明白了，爸爸为什么要用微妙的表情对自己说，“是挺可怕的。我脸破皮了”。 因为妈妈在伸手指着爸爸贴着ok绷的脸、哆嗦了足足十五分钟后，直接崩溃地坐在了地上。 “完了大美人我的大美人我的大美人破相了破相” 一边喃喃发出这样可怕的念叨，一边捂着脑袋挥散出无比抑郁的气场。 而爸爸捂着耳朵叹了口气，轻轻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20 “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接连两辈子和这种物质牵扯在一起。” 21 那之后，爸爸交费、拿药、安抚苏醒后同样哇哇大哭的莉莉经过一系列手续后，开车把他们带回了家。 而妈妈一直抑郁地团在车后座的儿童椅上。 肚子上还捆着爸爸面无表情拉上的安全带。 小洛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喃喃自语的妈妈。 小洛森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爸爸。 然后，他们两颗小脑袋悄悄凑在了一起。 “我觉得妈妈不对劲。” “卡拉一直就不对劲。她脑子有问题。” “那爸爸呢，爸爸今天好像也有点奇怪，以前爸爸对我们的表情从来不会” “唔，爸爸大概是被妈妈嫌弃破相了，现在男人的自尊遭到了打击。” “噫。哥，男人的自尊是什么东西” “是很重要的东西。” 小洛森努力想了想，寻找到一个相对合适的措辞“是会经常被玩具熊或一句好丑捶打的东西。” 小洛莉“这个东西听上去一点都不重要，它好像有点廉价。” 小洛森“不是的，莉莉，我不算男人，被安娜的玩具熊捶打多少次都不会丧失自尊。被妈妈数句好丑捶打自尊的男人是爸爸啦。” 小洛莉“原来如此” 小洛森“对，原来如此。” 驾驶座上的爸爸“” 22 爸爸“孩子们，虽然我没有精灵耳朵了，但这是一个密闭的家庭小车厢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幼崽迷惑行为大赏 无名氏心情很复杂，我需要时间沉下来整理 看到上蹿下跳的卡拉奥。 第331章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7）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7 1 爸爸和妈妈,你更喜欢谁，离婚了你会跟哪个走 这句话经常由许多热爱挑事、嘴碎人闲的三大姑六大姨问起，而这句话往往会演变成一次恐慌、一次哇哇大哭、或一场阴阳怪气的家庭战争在大多数情况下,这都是许多小孩不太愉快的童年记忆。 想起就烦,哪怕是聪明的甜丝丝应对的崽，心里也会有点小疙瘩。 同样，这也是布朗宁家两只崽崽经常遭遇的问题。 只不过，布朗宁家没有三大姑六大姨，经常挂在嘴边、频繁询问他们的 是卡拉自己。 而每次,小洛森都会板着脸回复“我当然跟爸爸走，因为爸爸不会做饭,没有我会饿死”； 每次，小洛莉则是“嘿嘿”笑一下,特别特别甜地拍一下妈妈的手,然后再特别特别甜地说“我也跟爸爸走，因为哥哥肯定跟爸爸走，我要跟去照顾我哥,妈妈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哒”。 2 于是，每次，自闭的都是卡拉自己。 3 “他们为什么这么干脆地抛弃我他们为什么一丢丢都没有犹豫过但凡有一丁点的苦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而每次,都是她老公负责找到大半夜抱膝对墙自闭的她，再用不太温和的口气把她劝回卧室。 “不为什么。”她老公一边用嫌弃的表情拽开她的睡袍一边这么说，“你就不知道反省反省自己的态度吗” 卡拉“” 该反省的人是你 4 且不管卡拉在夫妻生活上所承受的苦难,布朗宁家的崽永远更偏爱爸爸,这是常识。 就连隔壁崇尚公平的小安娜都找不到能帮卡拉开脱的理由,这实在太难了 布朗宁家的爸爸举止得体、待人温和、其不食人间烟火的盛世美颜让别人在他面前甚至不敢用太重的语气说话,而他更是勤勤恳恳、周到体贴地照顾自己的儿女,身上永远带着儿童手帕、小零食与湿纸巾，常年作为“布朗宁爸爸”出席各种幼儿园小学亲子活动。 虽然他总在被问及“布朗宁妈妈怎么没来”时用很得体的语气说出“我和她不是很熟”这种奇怪的话，但总体而言，这么一位大人是靠谱的。 与他户口本上的“布朗宁”姓氏对比起来，大写的靠谱。 而卡拉嗯，和这位爸爸比起来，她简直就是个血淋淋的反面教材。 以至于，这对父母加起来，爸爸的靠谱都无法完全抵消卡拉的奇葩，他还往往被她带偏最终，成了一对“总在什么地方有点奇怪”的父母。 5 小洛森上幼儿园中班时，就会在老师布置绘制“我的一家”时大搞特殊化他抄起蜡笔唰唰唰创造了一副超现实主义的大作，其满溢着幻想色彩的笔触让老师惊为天人，直接代表幼儿园送选了某画作大赛的少年组，叒得到了比赛金奖。 卡拉当时在外地出差，但她当时高兴傻了，数通连环电话催促在颁奖现场陪同小洛森的老公直播儿子的领奖视频。 因为亲自帮儿子修改过他上台要说的介绍词，她老公本想拒绝，但架不住卡拉在私聊里界面各种聒噪无比的消息轰炸，他还是举起了手机。 于是卡拉亲眼看到小洛森抱着有自己一半高的奖杯“嗒嗒嗒”跑上台。 然后有点艰难地踩在垫身高用的小台子上。 “咔”一下戳开某个按钮，让自己背后的白幕显示出了获奖作。 “咳咳。”小洛森开始举起小手介绍自己的大作“叔叔阿姨，评委老师们，各位小朋友们，大家好。这是我的一家大家都看到了，画面中心、这只红红的抱在我手里的小兔子是我最喜欢的宠物我右手边站着的小女孩，是我的妹妹我左手边站着的非常好看的大人，是我的爸爸而这幅画面庞大、漆黑、扭曲的背景” 他沉下语气“是来自远古的大恶魔，它叫卡拉。打倒它是我的毕生使命。” 底下的大人们不明觉厉，纷纷响起了“啪啪啪”的掌声，觉得这只崽崽真有想象力。 远程观看的卡拉大恶魔“” 6 半晌，现场直播的镜头晃了晃，她老公在潮水般的掌声说“噗嗤。” 7 虽然后续卡拉反手就把这段录下来发给了邻居的小安娜，小安娜立刻一边愤怒大叫“谁是你宠物谁是你宠物，你再瞎吹再瞎吹”一边用自己的玩具熊捶打了八十二遍小洛森的头，捶到小洛森只能抱头乱窜，而卡拉她老公为了哄那边哇哇大哭闹脾气的妻子还默默把手机探出去录下了隔壁兔子锤熊的全过程 但卡拉依旧很不平衡。 非常、非常不平衡。 8 “为什么他们都最喜欢你你明明只是一直在他们面前装成那个温和有礼的样子倒是把私底下对我的这种混蛋嘴脸暴露出去看看啊可恶可恶” 卡拉大喊“我要离婚” 她老公“哦。” “我说了我要离婚” 她老公“我知道了。” 自从儿子画了那张画之后，你一天要和我嚷嚷三遍离婚。 嚷就嚷吧，反正证件都在他手上。 9 卡拉更气了，从那以后，她真的每天都会和他嚷嚷三遍离婚，仿佛一个不依不饶的固执小孩。 正是这种奇葩白痴行为导致布朗宁家的崽崽每次被她询问“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你们怎么办”时都是毫无波动、嗯嗯啊啊敷衍过去，一丁点都不担忧家庭真的破裂毕竟小孩子是很会察言观色也很会模仿的，而爸爸每次被卡拉嚷嚷时都会毫无波动、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他们当然是有样学样。 10 今天也是一样。 在车里自闭了十几分钟，到家后却发现没有任何崽崽来搭理自己，而自己男人只是背对她、轻声细语地和两只崽说话、哄劝他们去洗澡上床睡觉休息 这可是刚刚经历一次车祸后呢 虽然那次车祸并不凶险，她和老公身上一丁点伤都没有 卡拉再次心理不平衡起来。 她挺大声地把鞋甩在鞋柜上，然后嘟哝“我要离婚。” 小洛森直接打了声哈欠，装作没听到走进了浴室，他还在记恨恶魔卡拉刚刚试图装死吓自己的事。 天知道他真的在急诊室外被吓哭了，幸好只被爸爸看见。 小洛莉则是抬头亲了一口爸爸，然后嗒嗒嗒跟在哥哥身后跑进去 虽然小洛森三岁时就在爸爸的教育下有意识和一岁的妹妹分开洗澡了“男孩子要保护女孩子，而如果不是很喜欢很喜欢想娶回家当新娘的女孩子，不可以看对方光身子的样子”，但如今五岁的小洛莉才开始学习如何自己洗澡，对她而言，洗头的难度实在太高，鼻子很容易呛到水。 所以每次都是哥哥先抱着她的脑袋帮她洗好头、她跑出来找爸爸吹头发、同时哥哥洗完澡出来、她才戴着橙色的小干发帽进去洗澡。 小洛莉特别喜欢那顶橙色的、爸爸送的小干发帽。尽管小洛森会搓着自己短短的头发嗤笑她臭美又多事，然后和她打一架。 所以，现在，两个孩子都进了浴室。 11 见崽崽不在了，卡拉冷哼一声，没什么顾忌的放大音量，重复了第二次。 “我要离婚。” 可这次，她老公却没有敷衍地发出“嗯”。 他背对着她，很静很静地静止了一会儿。 好半晌，站起身来。 12 “今天我有点累。去书房了，待会儿你记得帮小洛莉吹头发。” 13 卡拉一愣，有点错愕地看着他消失在书房后的背影。 自始至终，她都没看清他的神色。 呃，不会吧 生气了 可过去她天天提，他也没真正生过气 14 无名氏当然没有生气。 无论是记忆里作为“精灵圣女”度过的那些日子，还是现在这个人类社会里平稳日常的时光卡拉对他宣称“我要离婚”是家常便饭，他也早习惯了。 可。不知为何。 如今再听到她嘴里冒出“离婚”这种话，他有种非常沉重的刺痛感。 就好像那曾经数百次随口的“我要离婚”里，有那么一次，他曾认认真真纳入考虑，并发自内心地同意了这件事。 这不可能。 这个女人曾亲自主动陷入了他的圈套，这个女人又切实为他生育过两个孩子，就算天性再不羁他也有信心把她抓得牢牢的自己还会主动放手真的允许她离婚 开什么玩笑。 来到书房，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下宽阔书架上所有与哲学有关的书籍，一边翻阅一边打开电脑。 他的记忆古怪的、仿佛亲自经历一般、突然浮现的非人类记忆 真的那么简单 能用轻轻松松的一句“前世今生”解释吗 无名氏压根不相信什么前世，命运永远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中、用力争取的。 而如果那场车祸是造成自己重新浮现这段记忆的原因，为什么，同样经历了车祸的卡拉一丁点都没记起来 在他的观察下，那白痴还是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热衷于逗儿子的白痴。 况且、况且 15 深夜，十一点整，无名氏放下手里的书，关闭网页，伸手捏了捏鼻梁。 况且，经过核查，现在可以完全确定了。 这并非前世今生。这个世界绝不存在任何与精灵、魔法、圣堂相关的传承。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而他那作为圣女的记忆，有古怪的断层。 那段记忆只有他如何作为圣女生活他如何遇见卡拉卡拉怀孕后他照顾她的种种而最终，在自己病死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这其中，他记不清的细节，太多了。 譬如，在那座洁白的圣堂里，他每夜每夜全力以赴扑在羊皮纸前书写的东西是什么他究竟在研究什么最终研究出的成果又如何 譬如，卡拉怀孕，是怀了几胎她有没有顺利生产如果生产了，那又是个怎样的崽崽是小洛森，还是小洛莉或者另外一个孩子 譬如，为什么记忆骤然从卡拉怀孕跳到了自己重病失明是，他记得自己重病是因为诅咒缠身但是、但是 他死前，究竟和卡拉说了什么而他死时，他们的孩子降生了吗他有没有照顾过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又或者，最可怕的 是自己死之后，卡拉独自生产了吗 又或者，她觉得遗腹子是个累赘，直接流掉了那个小生命 无名氏不知道。 他甚至、隐隐觉得 16 重病缠身、深陷诅咒的那场诀别，并非自己见卡拉的最后一面。 那之后，某次他不再失明他清晰地再次看见了卡拉而她她当时 藤蔓 恶意 绞碎 血 血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她的血她的血她的血她的血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让我死吧 无名氏轻嘶一声，他剧烈咳嗽起来，并捂住了自己突然疼痛的头。 “搞什么啊” 血腥、恐怖、无比绝望的画面，飞快从记忆里闪出，但太快了，完全看不清。 17 很明显，这片段式的记忆，并不能用“自然损失”来解释。 丢失的那些记忆，无疑，都藏着关键信息。 与他所研究的成果、他与卡拉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他最终的结局有关。 是某个人，或某只精灵，有意识地抹去了那些信息吧。 而无疑，对方与他奇迹般从这场被仇家算计的车祸中生还、重新拥有作为精灵圣女的记忆密切相关 为什么 假设，那个神秘人真的让自己从一场本该死去的车祸中生还，又让自己作为“普通人类”的灵魂记忆重新完整与“精灵圣女”融合在一起。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方应当并不打算伤害自己，还抱有一些微妙的善意。 而能做到跨越世界、修改记忆、转折命运、完整灵魂的存在 不可能出现在，如今这个普通的现代人类社会里。 18 百年来最为智慧的圣女敲敲手指。 魔法。 只有魔法可能做到。 是某位强大的法师吗 至于为什么他要向自己这只早已死在恶意与诅咒中的精灵施以援手 结合失去的那些片段记忆。 与自己曾在圣堂中研究的东西有关。 也与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有关。 更有甚者，是因为自己真正死去的结局 某个详实的猜测逐渐浮现。 而圣女，缓缓闭上了眼睛。 19 是那个早早失去父亲的小精灵，奇迹般成为法师后，利用他曾经的研究，拯救了他死去的灵魂吗 20 不可能，吧。 惧怕魔法与火焰，终其一生活在圣堂阴影，无法逃出森林迷雾的精灵， 要成为一位强大得足以跨越世界的法师，是多么天方夜谭，又多么无比疼痛的事啊。 他另一个世界的孩子应该会被嘴硬心软的卡拉照顾得很好、很好吧。 毕竟，他病死之前的所有布置，足以卡拉逃出森林。 而她可是个绝不会把孩子丢在沼泽地的固执白痴除非她死。 21 突然，书房的门被叩响了。 无名氏揉了揉眉心，起身过去开门。 其实他现在想这些也于事无补，现在的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没有力量的人类只是，出于谨慎天性，总想弄清楚身上莫名其妙的变化而已 “爸爸。” 门缝里的小枕头挪开了，是穿着橙色小睡裙的小洛莉。 看到五岁的小女儿，他原本僵硬的神情立刻柔和下来“怎么了，莉莉已经十一点了，小孩子这个点再不睡觉会长不高的。” “” 小洛莉低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拖鞋。 22 片刻后，爸爸温和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做噩梦了” “嗯。” 小洛莉抱着枕头闷闷地说“梦见爸爸妈妈在车祸里还有，我的腿” 爸爸蹲下来，摸摸她的脑袋，没让她继续回忆那个恐怖的噩梦。 “你哥哥呢” 家里最喜欢爸爸的崽崽其实是小洛森，而小洛莉，比起黏着双亲，她更喜欢黏着长久陪伴自己的哥哥。 小洛莉三岁第一次做噩梦哭醒时，就知道找哥哥了毕竟哥哥的小床就在她的小床对面，而父母的卧室需要出房间左拐再左拐就算顺利抵达门前，踮脚叩响了房门，也可能会被仓促出来、衣衫不整的爸爸几句话哄走。 咳。 而现在，她会深夜抱着小枕头来找爸爸 23 小洛莉用力“哼”了一声。 “他十点五十的时候就从噩梦里惊醒，抱着小枕头揉着眼睛溜去找隔壁安娜了。” 爸爸噢。 不愧是我儿子。 带着一点微妙的骄傲感，他打开房门，牵着小洛莉走进书房，把她抱到卡拉平时嗑瓜子刷剧用的那张超宽大躺椅上美其名曰书呆子，没我陪着，你这在书房里闷头读死书多枯燥啊，拽过了一旁毛毯，给女儿调整了一下枕头高度。 小洛莉左右看看，注意到了堆满书本的桌子，有点不安。 “爸爸还在工作吗我打扰你工作了吗” 虽然和哥哥专门合计过，从来不负责发零花钱给他们的爸爸肯定是个靠妈妈养的无业游民，但因为对爸爸作为男人尊严的爱护，他们默认每次看到爸爸在“闷头读书”时都要说“爸爸在工作”。 无名氏并不知道她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没关系。正好已经结束了睡吧，莉莉。” 爸爸温热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小洛莉的眼睛开始一睁一闭，这是她从出生起就习惯、喜欢的哄睡方式。 然而。 “叩叩，叩叩，叩叩。” 门再次被叩响了。 24 卡拉进书房从来不会敲门，所以无名氏略一思索，再次站起身，走过去。 门缝后同样露出了一只小枕头。 小枕头后露出来苦着脸的小洛森。 没有红眼眶，只有苦大仇深。 无名氏“” 这熟悉的神情让他点点头“小安娜已经睡着了，对吗” 小洛森恹恹道“她睡得很熟，我不敢敲窗户把她弄醒，因为她今晚怀里抱着的是那头锤了我八十七次的玩具熊” 哦。 真不愧是我儿子。 25 “爸爸，咳，我做噩梦了我梦见你们车祸” 无名氏颇为贴心地略过了“做噩梦后率先去找小安娜”“发现小安娜抱着讨厌的玩具熊”“又巴巴看着窗户不敢吵醒人家”“犹豫了一会儿后重新抱着枕头回家找爸爸”等过程，直接道“进来吧。莉莉也在。” 小洛森恹恹进来，然后被爸爸牵着手拉到了那张大躺椅旁。 小洛莉已经埋在毯子里睡熟了，布朗宁家的崽崽一直入睡很快。 于是小洛森说话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我本来不想找爸爸的。做噩梦后找家长的家伙一点都不帅气，只有莉莉这样的笨蛋才能干得出来。” “知道，明白，所以你率先去找了隔壁的小安娜。做噩梦后先找小女孩的小男孩就很帅。” 小洛森“” 他扭头默默瞥了一眼爸爸。 爸爸的语气很温和，但脸上写着“你不要再解释了，我们是父子”。 小洛森小洛森再默默扭回头。 27 作为一个要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的男子汉，他拒绝了被爸爸抱上躺椅，自己默默爬了上去，默默拍好枕头找到合适位置，然后蜷倒，自闭。 爸爸给他盖好了毯子，知道这个心思比妹妹多记仇也比妹妹强的小家伙短时间内不会放松睡着。 “做噩梦吓醒的时候找家长安慰很正常。”他轻轻哄，“你才七岁呢，已经很棒了。小洛森有爸爸有妈妈，遇到事情当然要向我们寻求帮助否则，要爸爸妈妈干什么呢” 之前惨遭戳穿的小洛森生着闷气，但到底，他对温柔的爸爸气不了太久。 虽然很想反驳说他才不要那个恶魔卡拉当妈妈呢。 但，梦里，那个超级大恶魔也死在了车祸里，他还是勉强让她继续当自己妈妈吧。 “我不想”小洛森小声说，“只是个小噩梦而已，我一点都不怕害怕噩梦的胆小鬼是不会变强的” “小洛森将来肯定会变得很强。” “像爸爸一样高” “当然，说不定会比爸爸更高。” “像梦里的大哥哥一样帅气” 无名氏一愣。 28 小洛森打了声哈欠。 “梦里的大哥哥真帅气啊。”他半梦半醒地说“个子很高很高，神情和爸爸很像，一举一动都超级帅气，而且还会和我交换冰激凌吃。” 一直在自己后背上轻轻拍打，哄自己睡觉的手掌顿住了。 小洛森不解地睁开眼睛。 “爸爸” “那是什么梦” 爸爸突然问“小洛森，什么时候，做了那样的梦” “嗯记不清了好像是哈欠记不清” 小孩子又发出几声含含糊糊的嘟哝，然后头一点点，埋在毯子里睡着了。 29 无名氏心里叹息一声，帮小洛森掖紧了毯子。 他安慰自己，小孩子不着边际的梦而已，也许那是个脱胎于某部电影、形象很像我的超级英雄。 小洛森不喜欢超级英雄电影这只崽崽五岁时就振振有词地指着家庭影院里那个英雄说“这是没营养的爆米花电影，一点都没有艺术气息”，脸上还带着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傲慢，当时差点没把卡拉笑死 但他很喜欢玩超级英雄为主角的游戏，六岁时无名氏就给他买了一台sitch 他一点都不担心儿子会因为沉迷游戏影响学习，且不说小洛森是一只多乖的崽崽，父母不在家时他都会准时喝牛奶、晚上只看一小时电视、然后十点半准时睡觉 况且，小洛森现在按部就班上学，只是因为他想和隔壁的小安娜一起读书长大而已，只要他愿意，高中课本都是翻一遍就会。 总之，收到sitch的小洛森超级开心，在每天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超自律游戏时间下，他只花了短短半个月就把x英雄大乱斗全奖杯全收集通关了。 直接超越了妈妈一个月全收集的记录，气得卡拉接连三个晚上都在重肝游戏说要超越儿子的记录，然后差点没被老公拔网线。 30 最后网线没拔，但她的睡袍带子又牺牲了。 31 咳，总之，现在的小洛森也很喜欢玩x英雄大乱斗，毕竟这是拳皇类的对抗竞技类游戏，他和妈妈早就互相攀比把全通关记录刷到了47小时的顶峰，现在他就是每天和妈妈联线互打，看谁的胜利积分高。 目前，卡拉仗着比小洛森灵活的成年人的手指，在积分表上甩了小洛森两千多分。 无名氏永远不是很能理解这两只一碰在一起就像斗鸡的布朗宁。 他对游戏从来敬谢不敏，甚至有点反感尤其是大半夜妻子还不睡觉、偏要衣冠整齐坐在床头噼里啪啦打游戏的时候。 不是总说他盛世美颜吗，盛世美颜难道还比不上一块小小的电子屏。 32 无名氏又陪在旁边哄了一会儿小洛森小洛莉，直到两个孩子完全睡熟了，他再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想给自己泡杯咖啡。 他想再查查资料的。 结果，门一打开，又是一只小枕头。 无名氏“” 一个个的，排队是吧。 33 但这次来的人明显享受不到满满父爱的轻声细语，无名氏面无表情地拉开书房门，看向小枕头后的一大只卡拉。 后者穿着一件大t恤，有一下没一下抓着垂到肩上的栗发。 “那什么。” 卡拉抓着头发，很有女流氓风范地歪了歪肩膀“都十一点了，你还不回房间睡觉啊。” 无名氏“” 他提醒她“你以前常常浪到十一点才回家。” 卡拉“但你从来没有十一点都不回我旁” 话说了一半，在丈夫可怕的目光下，她心虚地收回了后半句。 “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卡拉瞥向他脸上的ok绷，“我其实呃也不是很在意什么破相啦当时主要是想搞点事活跃气氛，儿子和女儿的眼眶都是红红的” “我没生你气。” 无名氏打断她“回去睡觉吧，别等了。我只是今晚在书房有点工作要处理。” 听他的口气，似乎真不是很生气。 34 卡拉松了口气，立刻扬起笑脸，并且相当熟练地打蛇随棍上“那什么，我其实也不是等你回去睡觉，哎呀劫后余生嘛，我就是想跟大美人玩亲亲，你赶时间的话我们就在书房也不是不可” 无名氏面无表情侧过身。卡拉一眼看到了他身后熟睡的儿子女儿。 35 卡拉变成了哑巴。 36 “哦。” 无名氏观赏了一会儿她逐渐变红的脸“原来你在崽崽面前还是要脸的。” 卡拉“呃他们没” “睡得很熟，放心，没听到。” “咳咳呃那就好” 37 见这只白痴要继续站在原地抠着枕头结巴了，无名氏摇摇头，绕过她走向厨房。 泡杯咖啡，再给她弄杯助眠的奶茶吧。 可他刚刚拿下奶锅，就听到身后巴巴跟来的脚步声。 无名氏“” 其实他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在书房里的思考也让心情太糟，真的并不是很想和这只白痴胡闹。 但好吧既然她之前在卧室里等了他那么久 38 卡拉还没完全靠近，就见自己老公放下奶锅，带着嫌弃且冷淡的表情回过头来，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 她一愣，继而就是一喜。 “老公你知道我刚刚睡熟了之后却被噩梦惊醒吗哎呀我虽然被噩梦弄得有点难受现在有点想吃甜品也不是很想吃很远的那家车站前的山竹桃胶雪梨羹哎嘿嘿都这么晚了，你不用这么急着出门帮我买哒” 她老公“” 39 “我真想掐死你。” 40 话虽如此，深夜十一点零四十分，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还是揣着钱包披着外套走进了车站前的那家甜品店。 41 卡拉点名要吃的那家甜品店是深夜营业的网红店，所以即便是十一点零四十分，依旧人潮汹涌，队伍长长。 无名氏揉揉眉心，一点都不想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深更半夜排队来买这种外包装无比粉嫩的破玩意。 绝对没有自己做的甜品好吃。 要他说，一杯加了蒙汗药的奶茶药死她得了。 他站进队伍的最后，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回复卡拉刚刚在私聊界面上无比聒噪的内容。 其实我还有点想吃那家店的招牌水果披萨 如果有珍珠奶茶就更好了嗷 你最好啦老公 无名氏“” 这个白痴，胖死她活该。 42 可他还没有死气沉沉地键入信息，就听前排传来一声很不爽的“啧”。 “胖死她活该。” 对方很不爽地嘀咕“最近一直在犯病，十一点多把我推醒让我跑腿是她的新爱好是吧我迟早掐死她什么地方的甜品能有我做的好吃况且大冬天的到哪里找新鲜山竹啊女神经” 无名氏抬头看了看，这是位男同胞。 棒球帽压得低低的，还戴着黑色的口罩与兜帽，感觉像是个社恐的小年轻。 43 只不过，大冬天 现在可是盛夏，这个小年轻困疯了吧。 他原本看了一眼就想移开视线，继续低头和妻子发短信，可对方突然切换了一下手机屏幕，发出无比耳熟的动静 于是无名氏又瞥了第二眼。 那是x英雄大乱斗，妻子与儿子都热衷的竞技游戏。 而某个数字让他少见的、又瞥了第三眼 对方的胜利积分，比妻子还高20000多分。 44 无名氏沉默了一下。 手机那头的妻子继续得意洋洋地和他发骚扰短信。 于是他打破了自己对陌生人一向冷漠的态度，伸手，轻轻拍了拍前排这位男同胞的肩膀。 “你好。我儿子也玩这个游戏，请问方便让我拍一下你的积分表吗我想让他受到鼓励。” 我想气死卡拉那个白痴。 “嗯哦，当然可以，没问题，小事一桩你拍吧，喏要不要我加你儿子的好友” 对方回过头来，语气听着活泼又开朗，果然是个小年轻。 45 然后他愣住了。 无名氏也看着那双绿眼睛愣住了。 46 好半晌。 “洛森布朗宁先生您的山竹桃胶雪梨羹与限定布朗尼棉花糖披萨好了，请在这里付款，然后去取餐台取餐。” 47 布朗宁法师棒球帽一压，飞快往服务员那里丢出几枚金币，闪电般向侧边的取餐台跃去，抓起东西就要跑 而无名氏快准狠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等下。” 他非常冷静地掏出钱包“这里不收法师界的金币，你来这里有兑换人民币吗” 48 洛森“” 洛森“” 49 无名氏“唉。拿着，这是五十块，不要急着跑人家还要找零。” 第332章 同居日常五十 同居日常五十 安娜贝尔斯威特遭遇了一场求婚。 当然,这里用到“遭遇”这种描述，并不是说这场求婚对她是负面的、灾难的、猝不及防、甚至令人感到十分茫然无措的这场求婚当然不是火灾或车祸，它的过程简单无比,没有小提琴、烛光晚餐或旋转餐厅，只是对方用轻而易举、表面上无比笃定的姿态为她揭开了戒指上的魔咒 然而。 “最近这几天，小姐的脑子就像遭遇了一场重大车祸。” 尤莉卡斯威特面无表情地对着联络喇叭说“您知道吗,昨晚十一点整,她突然拨通了我的通讯水晶,于是我不得不揭开睡眠眼罩,然后看见她在视频里仅仅穿着一条吊带睡裙，于沙发上打滚要求吃新鲜山竹。” “我告诉她现在是冬天的夜晚十一点，又建议说可以调用斯威特家仓库为她立刻送来冷鲜山竹肉，可她猛然挂断了通讯，并宣称要和我绝交半小时。” 洛森布朗宁面无表情地回复“那你知道吗,半小时后,她仅穿着那条米色的小兔吊带裙滚到了熟睡的我旁边，一边拍打我的肩膀一边踹击我的小腿，把我弄醒后命令我她要吃山竹。” “还摆出了一副本小姐超级慷慨的架势,告诉我本小姐知道山竹是应季水果,所以不要求整颗的新鲜山竹肉，你意思意思去给我买份山竹桃胶雪梨羹就好啦，那个是甜品，而本小姐可是知道甜品一年四季都存在的。” 尤莉卡“” 布朗宁法师“我试图告诉她这是冬末春初,法师界昨天才下了冰雹,而山竹桃胶雪梨羹虽然是个甜品、却绝对含有比整颗山竹更多的新鲜山竹肉。结果她对我大声假哭。” 尤莉卡“” 布朗宁法师“我试图让她陷入昏迷,可她主动撩起她那件似乎很好亲的小兔吊带裙,给我看她的小贴片,强调是生理期中。” 尤莉卡“” 布朗宁法师“最终我试图重新进入睡眠。可她爬到我的耳朵旁边以每秒一次的频率叫我巧克力大混蛋，还同时用每秒三次的频率拉拽我睡衣帽子上的毛线耳朵。” 尤莉卡“” “所以，尤莉卡，如果你今天中午在饭点打来喇叭是为了提醒我这个，” 布朗宁法师顿了顿，他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叫号声与饮料机嗡嗡的运作声混在一起，似乎正位于某个快餐店“不需要，谢谢，没谁比我更明白，蠢宝宝最近脑子有大病。” 尤莉卡“” 良久的沉默。 “其实，我不是想说这个。” “哦，那是什么” 助理小姐轻咳一声，删掉了脑子里“天呐布朗宁法师真的老实穿上了前天小姐发图给我、命令我找人定制的、兜帽上挂着两只超可爱毛线耳朵的巧克力熊连体睡衣”等尖叫、与随着尖叫浮现出的画面，再次开口。 “我听说，您昨晚十一点五十八分，真的给她带回了山竹桃胶雪梨羹。在最近下冰雹的法师界。” “” “就算施法跨去世界的另一头采山竹也不可能只要十几分钟啊。更别提把它做成甜品您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 布朗宁法师用力挂上了联络喇叭，更用力地抱起双臂，脸上忿恨的表情就像是打算用虚空里的某种物质绞死自己。 斯威特法师端着餐盘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未婚夫正瞪着小桌上的快餐店纸质菜单，爪子还揣在一起。 哦，还在生闷气。 她想了想，她家这头熊从昨晚开始就在生闷气了，其原因大概是她推醒他让他去买甜品 安娜贝尔自己当然也知道，下冰雹的法师界不会出现新鲜山竹。 但她那时是安娜贝兔，生理期中，大晚上好不容易在书房里坚持啃完了那部艰深的古精灵语大部头，正准备去卧室寻求一些亲亲抱抱 就看到那头蠢熊低着头坐在床上打游戏，听见她进门后连眼神都没分过来，只盯着屏幕噼里啪啦，不亦乐乎。 安娜贝兔“” 但因为中指上有一枚特别特别好看的环她这几天还没看够，也因为他今天竟然老实穿了她昨天买回来的巧克力熊连体睡衣，安娜贝兔屈尊原谅了对方的忽视，窝到他旁边，摆着脚，玩他睡衣上的毛线尾巴。 可是，十五分钟后，她明明就听到对方的手机里发出“you”的战局结束声。 穿着很可爱的睡衣的未婚夫很不可爱地点进了视频软件，然后当着她的面刷起收藏夹的兔兔吃草视频，并发出嘿嘿嘿的吸兔声。 安娜贝兔“” 安娜贝兔“喂。” “嗯” “我要睡觉了。”晚安吻和晚安抱抱呢。 “哦，抱歉，我这就戴耳机。” “” 安娜贝兔当然不明白，最近频繁遭遇她生理期求婚后犯傻期叠加攻击的布朗熊，是真的不想再和她发生任何的亲密肢体接触了。 天知道，这几天他大晚上洗冷水澡的次数几乎能赶上青春期的时候。 不明白的安娜贝兔躺平睡觉，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贴着贴片的小腹也在幻觉里疼起来。 好气。 太气了。 这头熊明明就很喜欢她。 这头熊大前天还对她求婚了呢。 这头熊现在不仅仅是男朋友，还是她的未婚夫呢。 可他就在她的枕头旁边，完全不对她做什么，只是傻乎乎地打游戏，打完游戏还看着傻乎乎的破烂兔子视频 他不是说她全世界最漂亮吗 全世界最漂亮还比不上一块小电子屏幕与吃草的蠢兔子吗 于是安娜贝兔十一点陡然睁开眼睛，一边骚扰朋友一边爬到窗户旁，观察夜晚的天气。 十一点半冰雹停了，泽奥西斯区变成了轻飘飘的小雪，肯定不会砸痛蠢熊。 于是安娜贝兔跳进卧室，在他身上肆意打滚把他弄醒，命令他出门给自己弄来一种只会在夏季出现的水果。 当然，安娜贝兔是只很聪明的兔子，她觉得宿敌被弄醒后怒气上头、直接把荆棘长出来、特别过分地教训她的可能性也很大，于是特地换掉了自己的长袖长裤的睡衣，穿上了一件有兔子图案的吊带裙，假哭时还不停地对他晃着中指上的戒指。 嘛，结果，显而易见。 生理期与兔子睡裙真的能让女孩得寸进尺，求婚同理。 洛森带着一种“好想弄死你”的表情起床穿衣，十一点零三十九分顶着冷风出门，十一点零五十八分给她拎回了甜甜的山竹桃胶雪梨羹，还有一张铺满巧克力棉花糖的披萨。 特别神奇。 不过，谁让他是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呢。 “这是什么布朗尼棉花糖口味的披萨，我看它标着限定就买回来了”而且你不是一直热衷名字里带有“布朗尼”的甜品。 安娜贝尔特别开心地接过了袋子，那股闷气一扫而空，重新变成了很乖的蜜糖宝宝。 她坐起身，双手捏住一块披萨饼，啊呜一咬，把芝士与烤熟的棉花糖同时拉出了长长长长的丝，胳膊拉得很长，脸颊鼓得像萌系漫画。 依旧穿着那件兔子吊带睡裙，跪坐与挺直后背的姿势都依旧很标准，只是，膝盖下是柔软的床单。 凌晨坐在床上吃超甜披萨的斯威特小姐，还没有使用刀叉与碟子如果让她的礼仪老师发现了，肯定是两千遍抄写起步可是，她这几天，像这样没规矩、不讲究的事做了太多。 以前的蜜糖宝宝是绝对不会大半夜吵醒男友、就为了发泄小脾气的。 所以，助理才会说，“这几天小姐的脑子就像遭遇了一场重大车祸”。 嘛，但洛森没说什么，他就坐在她对面看她吃，几分钟后，似乎是犯困了，眯起眼睛。 安娜贝尔有点笨拙地卷起舌头，想把拉长的芝士与棉花糖收进嘴巴、咽下去、然后开口催他重新睡觉。 但下一秒他凑过来，帮她把拉长的芝士与棉花糖卷了回去。 “唔。” 这个很甜很温柔的吻结束后，安娜贝尔却没有脸红，她歪了歪头。 “你心情不好吗，布朗尼” “完全没有，蠢宝宝。” 可你这样说话的语气，与你刚刚吻我时有点凌乱的呼吸，都在说明，你在生闷气。 生谁的闷气啊，明明他才离开了十几分钟。 接吻时没有坏心眼地咬我，更没有故意捏我的手，说明，没在生我的闷气啊。 但唔也存在他知晓了我的宿敌生气判断方法，特地更改习惯来骗我的可能毕竟我可是大半夜让他去找山竹呢 安娜贝尔放下披萨，脱掉了塑料手套。 她凑过去又亲了亲他。 洛森的眼睫毛动了动。 亲完后她带着一点小惊诧说“哇，你竟然还在生闷气。出什么大事了” 洛森“” 洛森“过来，一个不够而已。” 于是，第二天，生理期时总特别犯困的安娜贝兔醒来。 她的未婚夫把早餐“嘭”地放下，坐在旁边，揣着手手，其表情神似数月前他夹着烟在阳台火烧藤蔓，所谓的“全世界都欠我八百万电费单”。 安娜贝兔“” 安娜贝兔“我亲到一半就睡着让你更生气了，对吧。” 她未婚夫“呵。” 然后他一上午都拒绝和她说话，即便亲自围观了她在亲友群里发消息夸他是“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布朗宁”，即便她戳了戳他说“还可以再亲，这次绝对不会睡着了”。 所以，现在，中午，安娜贝尔破天荒地跟他来到了一家快餐店，路上忍住了所有叹气与皱眉的冲动。 如果一顿垃圾食品不能哄好你那特别好哄的未婚夫，那就是你亲自取餐端过来的一顿。 安娜贝尔把盛着双人套餐的餐盘放在桌上。 油炸食品的香味似乎让洛森的情绪好了一点，但他还是出口抱怨“你只是去取餐而已，怎么花了这么久。” 你朋友特地联络喇叭过来嘲讽我都嘲讽完了。 “找取餐台花了点时间，那地方长得像苍白的压缩饼干，无法让我联想到供应美食。而且以前都是你去取餐的。” “嘁。” 但他到底没有说出更多的讽刺，只是拿过了汽水。 安娜贝尔撕番茄酱的动作顿了顿，再次确认了他心情很差洛森以前吃快餐时一直会先吃汉堡、再吃炸鸡、碳酸饮料留在最后因为“我不想傻瓜般用喝水的方式把自己喝饱，蠢宝宝，我需要蛋白质能量”。 “喂。” “嗯” “你到底生的什么气” 明明看上去心理状态不错，只是单纯的闷气；但又偏偏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 洛森放下纸杯，同时伸手夺过那包在她手里怎么也撕不开的番茄酱，把它均匀挤出，摊在了蘸料碟里。 “我没在生气。” “对我说谎有意思吗，布朗尼” “有意思，蠢宝宝，尤其是看你费劲拆穿我的恼火表情。” “你能不能停止这样孩子气地和我闹了真的很幼稚，你” 洛森放下挤空的酱包，拆开了甜味的鸡块蘸酱，推到她面前。 “你经常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大小姐，一天到晚就知道挑我的毛病。” 他突然说“你能不能有一天哪怕只有一天什么都听我的话、看到我生气就犯怂、心甘情愿被我牵着鼻子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生气时间一长，你还被惹得要生气了” 斯威特法师“巧克力脑袋，你睡醒了吗没睡醒我帮你物理昏迷。” “我就知道。” 布朗宁法师嘟哝了几句，然后略有点用力地捏了捏她伸出来蘸薯条的手，像是泄恨，又像是蠢蠢欲动。 “我警告你这是中午，这还是公众场合，我们正坐在一家人声鼎沸的快餐店里”斯威特法师脸红了，“你不能吵着吵着就又过来咬我的嘴角发泄脾气” “知道啦，蠢宝宝。这次不咬你。” 布朗宁法师松开手，重新拿起汽水，观赏她一边瞪他一边用兔子般的谨慎吃薯条“哎，仔细想想，反正我们也就这样了，变成其他的相处模式反而会很奇怪。” “你在感叹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布朗宁法师没理她。 “但果然还是不甘心啊可恶真不甘心凭什么” 他臭着脸吸了会儿汽水，又伸出自己的手，戳了戳她的手。 “蜜糖蠢宝宝，我命令你现在就穿越回七岁，开始专心致志地暗恋我。” 洛森懒洋洋地拖长音调“否则我就在这个公共场合过来亲你。” 安娜贝尔“” 她气得捏断了薯条，脸色变得和番茄酱一模一样“你敢你这个流氓” “我怎么不敢，我是你未婚夫，我就要在公共场合对你耍流氓。” 第333章 同居日常五十一 同居日常五十一 最终,布朗宁法师的过分不着调、要求奇怪的发言，叒导致了一场宿敌斗争。 “两位知名法师于xx快餐店公然使用薯条与番茄酱斗殴，据现场群众表示，只是情侣吵架,场面虽然很刺激但大家无需震惊” 捷克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另一端喇叭传来“说真的,洛森,你今年几岁” 布朗宁法师把水杯放回原位，打开水龙头，瞥了一眼镜子里青春永驻的年轻容颜“永远的十八岁。” 其实他真正做出能成为法师的成果、可以容颜永驻的时间在二十一岁，但当时不清楚某人喜欢嫩一点的还是老一点的,又考虑到精灵种族的天赋就算某位圣女几百岁，也依旧能保持年轻美丽的容颜所以就一直拖着没去注册法师资格,完成驻颜魔法，直到与斯威特法师再见。 反正他有自信，自己会比学徒时的样子更迷人。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点。 捷克不想和心理年龄三岁的幼稚鬼计较乔治“行吧,你永远的十八岁。十八岁的年轻小孩也不会因为用薯条和女朋友打架登上法师界报纸头条的。” “可我十八岁时就因为在泽奥西斯食堂和她互扔土豆泥登上了校园论坛首页。” “那是校园论坛现在是法师界最大报纸的头条” “紧张什么，捷克。” 洛森低头，用往地板上擦抹布的手法洗完了自己的脸。 自从确定驻颜魔法不会失效,他就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脸了，况且,比起一直被辱骂“沾花惹草，不三不四，看上去就不正经”的脸,某人应当更青睐他的长发。 为了这个，现在他每次洗头都要多一道很麻烦的涂护发素工序,吹头发的时长也增加了好几分钟洛森每次都想翻白眼。 他只是为了抵抗她“再熬夜迟早秃头”的诅咒,根本不是想保养她喜欢的特点好吗。 捷克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洛森随手施了个烘干咒，然后把毛巾叠好，挂回原位。 “你没有别的事了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大好的早晨六点半，我还要给女朋友做早饭” “洛森。你压根没去看昨天的报纸头条，对吧” “那种捕风追影、还总把我解读成xx家贵族公子的烂玩意，我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关注” “去看。” “什” “快去看。我劝你快看。” 说罢，捷克就“啪”地挂断了喇叭。 洛森“” 莫名其妙。 洗漱完毕，他走进了厨房，一边取下挂钩上的围裙一边揭开锅盖。 今天早晨洛森打算做鸡汁豆腐脑、油条与小笼包，所以才会起这么早。 用卤水现点好的豆腐，刚擀好包了馅的小笼包比起煎培根或煎小番茄，今天的早餐都是费时间、费精力的。 当然，这并不是代表昨晚布朗宁法师从兔子那里得到了什么甜头，这才一大早激情厨房如果是那样，他肯定会做甜品的，要知道某次三天三夜的发疯后这只兴奋过头的精灵烤了一只超大的玫瑰苹果派与一份满是果酱的蓝莓芝士挞 这次，他纯粹是因为起得太早，没事做。 毕竟，作为一只精力无比旺盛的成年精，布朗宁法师已经将近三个星期没有夜生活了。 别问，问就是女朋友太忙。 前两个星期安娜贝兔一头扑进了厚厚的典籍里，还藏着掖着死活不让他知道自己在研究什么，吃饭睡前都在苦读，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势差点没把洛森吓成服侍女儿高考的老父亲 等到了晚上，看到这只兔子哼哼唧唧地往床上倒、眼皮都睁不开的样子，他就更不会开口要求什么了。 然后，这个星期，她生理期。 生理期叠加求婚后的犯蠢期，月亮在上啊，布朗宁法师差点没被她折磨出心理阴影。 伊娃斯威特做不到，海伦娜做不到，德里克做不到，德鲁拉根三世更是做不到，偏偏这位大小姐给他带来太多心理阴影。 捷克喝醉后曾问过，他那段犯蠢的失恋期，究竟是为什么会产生伟大的布朗宁应当没有失恋期，他情绪控制能力一级棒，连最痛苦的折磨都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洛森只是笑，他才不会回答自己犯蠢的原因。 他只是擅长无视垃圾人类与负面情绪，他不擅长无视快乐与喜欢。 谁能把那只蠢兔子抛之脑后谁又能把她草率归类为“负面情绪”呢 嫉妒与羡慕，憎恨与喜爱，恼火与开心，极度自卑与极度自信她给他带来的情绪太复杂太浓厚，随口一句或随便的一个举动都会轻易造成他的心理阴影。 这可是宿敌。 创造了白焰魔法，拥有醋栗味的气息。 整个法师界唯一能杀死异兽的存在，也是整个法师界唯一能让异兽变成痴呆熊的存在。 如果能处理好她、完全屏蔽她的影响，还叫什么宿敌 结果，这几天，在宿敌压迫下，布朗宁法师又产生了一桩心理阴影。 他差点以为家里的花洒根本不热水，而洗澡就是冰冷、抑郁且痛苦的事。 “你在磨蹭什么呢。”从百忙中抽出空闲来泡澡的斯威特法师盯着浴帘后的影子如是说，“淋浴就淋浴，不要背对我蜷在地上对着瓷砖瞎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头自闭的熊。”而且这么大一只，再蜷也不会显得楚楚可怜的。 布朗宁法师“我在发泄不满。” “你有什么不满，本小姐就在你旁边泡澡。” “呵呵。” “别犯病了，蠢熊，洗完了就穿好浴袍出来，帮我洗头。我好困，而且胳膊累。” “” “噫，你手指好冰。大冬天的冲什么冷水澡，调错水温了吧，笨蛋。” 布朗宁法师真想一掌敲在她脑壳上啊。 但不行，他手上全是洗发水的泡沫，一掌敲下去，这只蠢兔子眨巴的眼睛就会进泡沫了。 于是，昨天呢，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她生理期结束结果斯威特法师一头扎进了工作的海洋，在书房里和家族的属下们用通讯水晶开视频会议，一开就是一晚上。 洛森半夜把在书桌上睡着的她抱回房间时，当然也不可能对着她浓浓的黑眼圈产生任何想法。他是精灵，又不是禽兽。 而且，看昨晚她激情会议的情况，今晚怕不是会继续激情工作。 唉。 唉。 布朗宁法师一边叹息一边将搓好的油条面团下锅，无比愁苦地盯着油锅里沸腾的泡泡。 好想看超可爱的兔子视频。 可是前天晚上她犯病删光了他的收藏夹。 好想转移注意力去打电动。 可是前天晚上她威胁说再玩就砸了他的游戏机。 好想也找点什么正事干，譬如沉浸关于异兽、梦境与命运线的研究 可现在，尤其是前天夜晚亲自去到某个世界的现在。 布朗宁法师一点都不想再进行自己的研究。 他就要自闭在家。 除了游戏、兔子视频与可爱的未婚妻，心情抑郁的大法师什么都不想干。 反正他已经足够努力了，他绝对值得这么一段时间的懒懒散散。 “所以，斯威特家族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连累她突然整夜整夜地投入会议，睡到现在还没醒。 之前她不是说提前安排了许多家族工作，可以全身心放假吗。 唔难道是还在老宅里幽禁、待处理状态的德里克重新崛起搞事了或者是那头被亚瑟带走、现在正关押在法师塔第89层、等待审讯的邪龙 布朗宁法师在油锅的边沿敲敲筷子，把第三、四颗面团放进去炸，顺手挥散水蒸气，关掉了一旁放着小笼包的蒸笼下的火。 一边做着像极了娴熟家庭主妇的动作，他一边在心里想，要不，还是抽时间杀了那两个畜生吧。 异兽没有怜悯之心。 同理，三个星期没有夜生活的布朗宁法师也没有。 而遭遇求婚的安娜贝兔最近太乖太甜，他连掏出火箭筒轰炸一下的对象都找不到。 这样下去说不定又会忍不住把石角和结晶露出来的今晚好像就是月圆之夜，把窗帘拉上吧。 片刻后，洛森利索地炸好了油条，又取下了蒸笼。 看了看七点半的时钟，估摸着安娜贝尔也差不多起床了蠢宝宝没有抱抱一直起得很早，他舀好豆腐脑，把东西摆上餐桌，便拉开椅子坐下了，开始玩手机。 别问为什么不去卧室里叫她，问就是不想给出早安吻。 别问为什么不能有早安吻，问就是冷水澡。 洛森本想再次刷新自己昨晚偷偷摸摸背着女朋友刷新的最高分记录，可还没点进游戏，又见捷克发来了消息。 我劝你快看。 “两位知名法师于xx快餐店公然使用薯条与番茄酱斗殴”链接 不看你肯定后悔。 洛森“” 看了才会后悔吧。 他每次看到安娜贝尔相关的花边新闻都会心里憋气，尤其是见过法师界报纸里关于她各种“联姻对象”的报道而这是美好的早晨，新一天的开始，洛森实在不想生气。 切出界面，快乐游戏。 可手机又嗡嗡响动。 真不看 借着这件事又有个绯闻对象炒作了起来，来势汹汹，你再不下场处理，舆论就可能把斯威特当成他老婆了。 洛森“” 洛森“文明优雅的精灵语” 洛森光速切出游戏，点开链接，其点击力道大得差点没弄坏屏幕。 那果然是关于他们在快餐店打闹的新闻脸部图像都打码了，背景也做了模糊处理，当然，斯威特家族不可能让安娜贝尔在这种花边新闻暴露身份 洛森一目十行扫过那些各种模糊处理的大图，一眼就看到了详细报道里划重点的粗体字。 据传言，本次事件的女主角是某位不知名的斯威特女神。 洛森哦，不知名的斯威特。 为了澄清不实谣言，本台记者就此对安娜贝尔斯威特法师进行了专访。 洛森这一句里连对方全名都出来了啊。 但安娜贝尔斯威特法师事务繁忙，本台记者只得到了一句话回复。 洛森当然，你只敢编一句话，多编几句的话会被斯威特家下场弄死。 “什么，和未婚夫在公共场合玩间接接吻又不犯法师法。” 洛森“” 洛森“” 布朗宁法师手指一个哆嗦，页面往下一滑。 报道尾端斯威特家徽的图案映入眼帘，同时，还附有两行小字 斯威特家族授权透露，本次专访不含任何虚假 专访记者尤莉卡斯威特 洛森“” 洛森关上了手机。 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然后又打开手机。 斯威特家徽还在那里。 洛森洛森又关上手机。 转身去重新洗了一次冷水脸。 然后洛森再次打开手机。 哦，你最好再看看这个 家徽没有消失，而捷克又发来了新消息。 “惊报斯威特法师公开承认未婚夫究竟是谁”链接 点进去。 我们不方便透露详细情况。对方的一切都是最高保密等级。某不知名斯威特家族支系说，眼底的黑眼圈浓极了，但小姐昨天连夜召开家族会议，成功气疯了所有的家族长老，因为她宣布要改姓布朗宁。 哦，你问哪个布朗宁法师界还有哪个布朗宁。 撰稿人尤莉卡斯威特 法师界唯一的布朗宁法师“” 五分钟后 安娜贝尔早就醒了。 五点半，洛森轻轻移开抱住她的手臂，背过身下床离开时，她就醒了。 要想让她在失去抱抱的情况下陷入深度睡眠、对他的离开毫无所觉也只有某种事之后，那时她脑子里的所有神经都会变成一团粉色浆糊，只能被甜滋滋的蓝莓芝士挞或亲吻唤醒。 当然，今天，在洛森离开以后，安娜贝尔又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 意识清醒，身体疲惫。 实在是太困。太累。 和那些糟老头子吵架扯皮实在太浪费生命。 不过，几周前就在准备，而以她现在的家族地位，那些糟老头子也只能吵吵谁让她还在幽禁德里克，没有成为名义上的家主但他们再怎么吵，实权也不会动摇最多再烦个唔三四天就能处理好。 安娜贝尔很疲惫，但她清醒的大脑里一直转动着昨晚会议里确定下的重点。 老实说最麻烦的不是那些老头子毕竟就连她的属下们也对改姓这件事有点意见不过出台相关政策安抚 哈欠。 真搞不懂他们。 法师界第一的“斯威特家族”，会因为家主多一个姓氏就崩坏吗虽然尤莉卡建议我把布朗宁加成中间名，继续把斯威特姓保留在最后但谁都知道，贵族社交的一般场合不会称呼中间名啊。改了等于没改。 斯威特家的地位是强大力量决定的，又不是一个姓氏。 巴着一个姓氏不想放手的，反而是弱小者吧。 她是这个家族的主人，她想姓什么就姓什么，关他们什么事。 安娜贝尔的思绪慢慢沉下去，变成一片空白。 而不知多久后，她的意识再次浮出水面。 这次，是因为闻到了从厨房飘来的香味。 小笼包吗唔，说不定，还有她喜欢的鸡汁豆腐脑今早的早饭可真丰盛他做的还是去外面的早餐店买的好香虽然她昨晚开会时喝了太多咖啡，还偷偷叫了一份三明治做宵夜吃肚子不太饿但如果不吃早饭，蠢熊肯定会骂她笨蛋唔，还会教训她会发现她揉成团丢在垃圾桶里的外卖单吗 虽然他不会真正生气。 但还是别再去惹他吧。最近蠢熊应该挺难受的。各种意义上。 前天晚上本来兴高采烈地告诉他生理期结束漂亮内衣都提前换好了毕竟她还蛮期待的，成为未婚夫妻后的第一次亲热呢仪式感很重要唔还有学好的古精灵语在那个时机表露的话，最合适 结果那帮糟老头子纷纷联络喇叭过来。 结果她就全天24小时扑进家族事务里了。 嘁。 晨光中，安娜贝尔动了动。 她想，应该起床了，不能再赖下去，反正他又没有躺在身边，怎么睡都不会睡回抱抱里的。 她想，今天早晨大概是等不到早安吻了，毕竟前天夜里被她那堆联络喇叭打断的他脸色超级恐怖。 她想，要不今晚把联络喇叭和通讯水晶石都扔水里吧。反正那帮老头子只能无能狂怒，反正斯威特家的主人有权力任性。 唔。 仔细算算。 将近三个星期没有做爱。 如果不管不顾，如果把那些烦人的公务扫到一边，就可以随便亲他，让脑子里所有的神经变成粉红的浆糊了。 想要抱抱。 却不是普通的抱抱。 想要很烫很热的那种抱抱。 但这样不好要负责安排仔细引导她上任后就没任性每天的日常事务都是亲自过目 都做出改姓这么任性的决定了 不如，放任下去吧 安娜贝尔再次动了动眼睛。 好累。 脑子好乱。 想什么破廉耻的事啊，真不矜持。 我该醒过来，洗个冷水脸，去吃早餐。 安娜贝尔，醒过来，立刻，不准再赖床了。 于是她在自己的命令下，费力撑起手臂 “嘿，蜜糖宝宝。” 好不容易撑起的手臂迅速软下去。 安娜贝尔“唔”了一声，动动肩膀，顺着床单下陷的方向，很娴熟地滚进了未婚夫的怀里。 他竟然坐过来了。 来叫我起床吃早饭吗 嘿嘿，还以为今天没有早安吻呢。 安娜贝尔埋在触感很棒的熊肚子里拱了一会儿，好半晌，感到后背被轻轻拍了拍。 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但依旧没睁开眼。 “布朗尼早安” 所以早安吻呢 “早安。”他顿了顿，“但今天没有早安吻。” “为什么。” “我发现你垃圾桶里的外卖单了，蠢宝宝。现在没胃口吃早饭，对吧” “那也” 安娜贝尔还没睁眼，就感到自己被推开了。 咦 她从触感很棒的熊肚子倒回毫无热度的枕头，一时有点茫然。 今天不给抱吗 今天不给早安吻还不给在他的抱抱里赖床 喂，你搞什么就算前天晚上被突兀打断就算我背着你偷偷吃了宵夜但干嘛 安娜贝兔的骂骂咧咧就快涌到嘴边了。 但她很快被微烫的吻淹没。 唔。 微烫的手指捞起枕头上的红发，按在另一只手的掌心。 唔。 “这不是早安吻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起来。喉结贴过她的耳朵，微烫的吻带着震动向下。 好的，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早安吻。 安娜贝尔想，她必须睁眼了。 哪有这样的。太不矜持了。 她含糊嘟哝“这是早上。早上七点多嗯你别发疯。” “这是早上。” 他重复后又笑了“那你还贴着我肚子乱拱” “我没” 安娜贝尔突然不说话了。她屈起的膝盖变得很烫很烫。 对方轻喘一声。 我必须要睁眼。 要制止他。 大早上的发什么疯呀。 她迷迷糊糊地想，在越来越烫的吻下，大脑也逐渐搅成浆糊。 可是，在这不算激烈的吻里，她又突然很委屈。 将近三个星期。 三个星期。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月呢。 好久、好久都没 却莫名其妙的，现在发疯。 明明她现在就很困。 好累 “布朗尼，我不” 烫烫的吻好像降低了一些热度。 有种微凉、柔软的藤状物顺着她的脚趾爬过膝盖。 “嘘。” 他说，语气与过去的夜里有太多不同“没关系。你睡你的。” 咦 好奇怪。 不激烈。 也没有会把她弄哭的过分热度。 亲密的，轻柔的，从头发淌向脚尖。 就像是一个被刻意拉长时间、无比缱绻的早安吻。 安娜贝尔在半梦半醒中伸出手，混乱而缓慢地抓皱了他身上的家居服，中指的戒指划过栗色的长发。 好困呀。 晨光变成一块块的光点，在眼前悠悠晃动。 第334章 同居日常五十二 同居日常五十二 洛森布朗宁是个太恶劣的混蛋。 哦,或许，他的朋友们会说“他只是有时候有点恶劣罢了”而他关系更亲密的朋友们会说“他其实心地很善良”然而和他关系最亲密的 捷克“什么洛森那是个混蛋。” 洛莉“最好离我哥远点，小心别被他祸害。” 安娜贝尔“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眼瞎。” 嗯,如果要说有谁比斯威特小姐更清楚洛森布朗宁的恶劣，那肯定是斯威特法师。 比起布朗宁学徒的浅尝即止、隐忍克制，布朗宁法师恶劣得令人发指。 尤其，是在夜晚。 对,“夜晚”。 当谈及这种事时，矜持的大小姐总是不肯太直白。 安娜贝尔就没从男朋友那里体验过“不恶劣”的“夜晚”。 这家伙在床上的风格习惯都恶劣到了骨子里哪怕她没有任何参照样本,任何能够例子的其他经验但安娜贝尔就是知道，洛森恶劣极了。 当然，这不是说他很粗鲁。安娜贝尔确实没有过痛感。 “恶劣”是指 他总喜欢各种各样奇怪的道具,却又总不肯把它们真正使用到该使用的地方,反而开发出了更加奇怪的玩法； 他总喜欢抱着她让她失去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依附点,安娜贝尔到现在都记得自己悬在空中无比惶恐地挥手、却在黑暗中打碎他床头灯的事故； 他总喜欢哄骗她说出各种没有廉耻的话，事后却又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诱哄，非要说是她心甘情愿还会在清醒的她恼怒质问时装傻； 他总喜欢玩她的睡裙、头发、袜带、她内衣上的各种装饰有一次还把她的搭扣玩出了花而安娜贝尔绝不会忘记那次被他拆开用来绑住自己双腿的吊带 对,捆绑。 那恶劣混蛋爱极了捆绑。尽管他从不承认。 她的发带、她的腿环、她有时会穿的袜带、或者他断裂的发圈与她睡裙上的系带、被魔法轻易变成蝴蝶结的裱花奶油,挣扎的时候指尖都会沾上甜香 就连疲惫至极、连眼皮都抬不起的事后,从浴缸里被抱出的安娜贝尔都会看见,一段收敛尖刺的荆棘攀上她的指尖,紧紧环成一个圈。 荆棘与藤蔓。 天生就有捆绑什么东西的癖好，是吧 她的手指,她的手腕,她的脖颈,她的脚踝,她的腿内几乎没有哪个位置幸免于难。 而且，最糟糕的是，那混蛋多如牛毛的奇怪癖好，每次都会出现更恶劣的变化。 安娜贝尔永远不知道这混蛋还有多少花样，也永远不知道她身上还有什么地方能被捆绑。 完全摸不到规律，每一次都是熟悉且陌生的未知。 可能上一次她还被蒙着双眼背对他、抓不到任何依附点；这一次她就被翻过来亲吻，背后就是她的玩偶与刚换的床单 而这还是建立在他们之间的“夜晚”并不算很频繁，他彻底与异兽融合前，平均下来才两个星期一次的基础上呢每晚都被拖入魔爪是他和异兽融合后的事了 安娜贝尔有理由怀疑，那个恶劣鬼，完全就是热衷于在自己身上恶作剧。 于是，每次，她都很累，很困，还会哭很多次，但无论如何都会努力回应因为她觉得自己一定不能认输，认输即是丧失斯威特荣耀这是一场宿敌战争。 而她的宿敌就因为这固执的“斯威特荣耀”，吃到了无数甜头，并表示下次还敢。 因此，虽然不讨厌，但这过分恶劣的战争，安娜贝尔绝对不会把它与“放松”联系在一起。 所以，今天，上午十点整。 她迷糊醒来后，差点以为自己之前是做了一场春梦。 那感觉太温柔了。 完全不是恶劣鬼的风格。 像早安吻，与晨光。 一丁点都不恶劣一丁点都不激烈。 却又极其亲密，比他最恶劣的时候给她的感觉还要亲密，回想到他缓缓收拢手指捏住她手心的动作时，她甚至莫名脸红起来心跳很慢很慢，吻又很长很长，每一处皮肤都 安娜贝尔坐在床上，顶着毛蓬蓬的红发与红彤彤的脸，愣了好一会儿。 洛森走进来叫她吃饭，神色很正常，衣着也很整齐。 她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呆呆起身。 是早晨赖床的那段时间里，迷迷糊糊做的梦吧。 真讨厌。 怎么会做这种梦。 不到三个星期没有而已，她有这么渴望吗。 安娜贝尔低头洗冷水脸，然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脸依旧很红。 脖子上也依旧很红。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默默拉下肩带，红红青青的一大片映入眼帘。 安娜贝尔默默转身，撩开长长的卷发，后颈处的牙印也映入眼帘。 安娜贝尔“” 二十分钟后 “其实我只是为了重新唤起你的食欲，不吃早餐对胃不好就结果来看，非常成功。” 布朗宁法师躲在报纸后说，悄悄看了一眼对面鼓着脸戳向最后一只小笼包的未婚妻“而且，即使我施了保温魔咒，这些新鲜出炉的东西也是尽快吃比较好。” 未婚妻“闭嘴闭嘴” 她万分恼火地把最后一只小笼包咬进嘴里，万分恼火地感受着被汤汁勾起的饥饿感明明数小时前一点都不饿、完完全全是过度精力消耗后产生的饥饿感 布朗宁法师轻咳一声，为鼓着包子脸的未婚妻推去了豆腐脑与油条。 对方啊呜开吃，少见没顾及什么用餐礼仪，咬油条的凶狠劲让他差点幻觉被咬的是自己。 不，对方应该就是在幻想着咬自己吧。 布朗宁法师心虚地收回视线，又翻过一页报纸。 好半晌，对面凶狠啊呜的兔子从吃油条里的间隙发言。 “我下次再也不赖床了。” “嗯。” “你负责叫醒。老实叫醒。但凡我再赖床就咬死你。” “这跟我有什么关” “闭嘴” “嗯。” “早晨竟然是早晨混蛋大白天早晨七点多” “嗯。” “你发什么疯莫名其妙早晨你有这么我有这么” “好好，都是我的错。你赖床的样子太可爱了，把持不住。” “闭嘴” 平生第一次体验白日宣淫、整只都快气炸的安娜贝兔，终于把对面躲在报纸下的精灵吼没声了。 任何花言巧语都没用任何柔声哄骗都没用哪有这样的哪有这样 她气鼓鼓地挖了一勺豆腐脑，吃到嘴里后决定坚决不夸他做得好做得再好吃也不要和他说话了。 过分。 简直得寸进尺。 好半晌，对面安静怂下去的混蛋又翻过一页报纸。 安娜贝兔瞥他一眼。 没看到漂亮的绿眼睛，没看到故作严肃又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只有密密小小的铅字。 她决定理睬他一下，骂他又不等于和他说话“你有病啊，买纸质报纸干嘛。还买最大张的法师报。” 以前这只精不怎么关注新闻，就算要看，也只会看手机的。 “想做纪念。” 对方愉悦的声音从大报纸后传来“纸质版的才能用魔法封存放进水晶石。” 安娜贝尔“一张报纸而已，你是又犯病了吗。” “没犯病，就是开心。” 嘁。 看来是心情特别好，否则刚才也不会带着她乱发疯。 他心情怎么突然这么好。 安娜贝尔又咽下一勺豆腐脑，有点不爽。 因为什么事这么开心，就大清早跑进她的卧室里黏糊，现在又闷头陷进大报纸里不看她啊。 昨天自己除了工作与工作可什么都没干。 那他开心的原因就与自己无关。 于是她在餐桌上踢掉了自己的拖鞋，光着脚踩到了对面精的拖鞋鞋背上，还用力碾了碾。 “为什么这么开心。”语气和吃油条时一样凶狠，“因为谁啊我要不开心了。” “因为你。现在超级开心。” 哦。 安娜贝兔不说话了，她又咽掉一勺豆腐脑。 只是桌下卸掉了jio上凶狠的力道，本打算恶意踩踏的爪子吧嗒一下往上，踢了踢他的裤脚，又勾了勾他的小腿。 然后继续往上。 踩踩。 被踩到的布朗熊轻嘶一声，隔着报纸安娜贝兔都能听见他的嗓音变沉。 但依旧很温柔“乖，先把早餐吃好。” “为什么。”今早也是你先开始的，装什么啊。 “因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定力给你做午餐。” “奥。没关系，现在都十点半了，这顿可以当作早午餐。” 窸窸窣窣一阵，他放下了报纸，把它郑重叠好。 被报纸藏起的绿眼睛比安娜贝尔想象中还漂亮。 亮亮的，也很深很深。 “那，晚饭可以改成宵夜吗” “随你。” “宵夜可以叫外卖吗” “随你啦。闭嘴。” 安娜贝兔正要恼怒地收回脚，却感到几小时前才爬过小腿的枝条重新爬了过来。 而且，她的脚踝被握住了。 “乖。那你快把早餐吃完。” 哪有这样的 第335章 同居日常五十三 同居日常五十三 数日后,法师塔第89层，异人生物监牢 德鲁拉根三世想要睡觉。 可对面的女人存在感太强，他完全无法在她冰冷的注视下假装睡眠,尽管他能够用鳞片合上自己的眼睑。 “你想要什么” 他开口说，说话时夹杂的低低龙鸣被特殊的墙壁吞没，这让他鲜明分辨出自己的喉咙有多干涩“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监牢外,兀自站立的女人不说话。 龙叹息一声,张开眼睑。 平心而论,那是个很美的女人。 套裙下的小腿像娇嫩的柳叶，法袍都遮不住她白皙的皮肤。 而那头披在身后的红发，绚烂又浓郁,仿佛一束盛开的月季。 仿若曾盛开在某座棺材上的月季。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龙对她重复“我已一无所有。” 红发女人看着它,冰冷的琥珀色让龙想起她的父亲。 “我并不打算向你索求什么。” 良久后,她开口“我只是来看看你,和你说些话。” 哈。 “用这样的眼神” 用和德里克一模一样的、冷漠至极的眼神 “用这样的眼神。” 女法师抽出法杖轻点了几下，虚空中浮现了一份精致的下午茶。 她就站在那儿伸手拿过了一只香橙味的小蛋糕,小口小口地咬起来神情冷漠又平静。 如果这不是暗无天日的异人生物监牢，德鲁拉根真的会以为，她是冷着一张脸在抱着零食挑选电影院外的宣传海报，而自己仅仅是坐在透明窗口后的售票员。 探监时对着一头邪龙吃纸杯小蛋糕，这明明就是不太符合礼仪的行为。 但女法师做得天经地义,她的举止不再充满发条娃娃那样的僵硬就好像,站在这里吃甜品，完全合乎礼仪。 只要是她自己做出的行为就合乎礼仪,只要是她自己珍爱的东西就能超越规矩。 家主是我，我的姓氏如何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统治者是我，我想与哪个种族的谁在一起又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在塔尖的就踹到塔底,试图重新爬回来的就烧成灰烬。 这太奇怪了。 明明就是德里克的眼神。 她却比德里克还要自信。 女法师又咬了一口小蛋糕。她含糊说“我和你之间，也不需要什么有温度的眼神吧。” 哈。 “说的也是。”龙低低回应，“那么，你是以怎样的身份来看我又想说些什么” “以斯威特家主的身份。”女法师高傲仰起的脖颈如同天鹅，虽然她站着吃小蛋糕的架势一点都不高傲“想和你谈谈森林，与精灵。” 龙忍不住放大了吐息中的龙鸣。 刻满法咒的墙壁再次将其吞没。 可龙鸣是无法完全消失的，那能令所有渺小生物感到战栗的震动依旧透过牢笼传递了过来 女法师没有波动，她只是咽下最后一块小蛋糕，魔法简单洗去手套表面的食物残渣，将它们交叠在一起。 那是副暗红色的丝质手套，手套上的花纹繁复无比。 与香橙味的小蛋糕格格不入。 “这不可能，”龙惊怒交加，“我的契约还在，德里克他没有死，你的手上也没有那枚红宝石戒指” “你的契约在我手上。德里克斯威特也在我手上。至于那枚红宝石戒指” 女法师摘掉左手手套，冲他晃了晃中指上那圈幽绿色的环。 做这个动作时她的眉眼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就重新冰冷下去。 “除了这枚，我不想再戴别的。” 她冷冷地说“而家主的地位，并不会由一枚丑陋的破戒指决定。由我决定。” 惊讶感升起，龙的愤怒慢慢降下去。 “我以为” “你以为” “你会第一时间杀了他。” “哦。” 女法师点头“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打算。留着他与海伦娜的命，都会对我的统治权造成威胁。按照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杀死他们才是最佳选择如果可以的话，过程再延长一点，方式再痛苦一点最好，能痛苦到足够我发泄被他们折磨出的怨气。” 但既然，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这么平静。 “你并不会杀了他们。” “我当然不会杀了他们。” 女法师平静地说“洛森布朗宁眼中的我是个甜美善良的女孩，不是会虐杀亲生父母的变态。” 哼。 龙想冷笑，但他忍住了。 “他不会介意。” “我知道，但我会介意。”女法师绕绕手指“况且，虐杀上代斯威特夫妇得到的利益并不足以抵消可能被布朗宁讨厌的代价。” “这还真是，斯威特式的标准回答。” “谢谢。” “既然你不打算杀了斯威特夫妇，那又要怎样正式成为家主，又要怎样避免他们的” “海伦娜很好解决。”女法师漠然道，眼神再次飘向半空中那只摆满甜点的银盘，“一个有点小手段的女学徒，除非她成为法师，否则绝不可能逃出我手里。可惜，她早就把自己的智慧转化成上不了台面的阴毒手段、惯于享受声色犬马的奢靡即便作为学徒的寿命将近，她也无法潜下心重新学习。” 说到这里，她突然露出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海伦娜斯威特会在一个遥远平静的地方颐养天年。再没有魔法，再没有魔药，再没有学徒或法师当然，我会定期给她足够挥霍的金钱只是，失去魔法的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出现皱纹，恢复与她年龄相匹配的容颜。”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美丽女人，让她平静且老迈地活着，比死去还要痛苦。 龙也明白这一点。他低低地说“你果然很恶毒。” 女法师点头“当然，你以为我是谁的女儿” “你总不能也这么对待德里克。他依旧是个强大的法师。” 女法师收起了笑容。 “那也与你无关。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森林，与精灵。” 她不想提德里克。 是因为太过敏感，还是依旧举棋不定 “我没什么能告诉你的。” 龙转过头，鳞片带着薄怒开合“关于森林与精灵，你应该有更合适的咨询对象。找一头被关在监牢、等待处死的龙做什么” 女法师沉默了。 背对着她的龙想，待会自己等到的答案也许是“我不想让他知道”、也许是“斯威特家族的事和他无关”，也许是“他不需要理睬阴暗人类的种种权谋算计” 但女法师却突然冷哼一声。 “他在沉迷研究。” 她阴阳怪气地说，一把拿走银盘上洒满乳白色糖粉的甜甜圈，张嘴就是啊呜一口“可没空搭理我。” 龙“” 龙“你们吵架了” “和你没关系。” 龙“你为什么吃这么多甜品” “和你没关系。” 龙“你为什么非要站着吃既然能变出下午茶，应该也能变出扶手椅。” 女法师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羞恼但她很快就用恶狠狠咬甜甜圈的表情遮掩了过去，眼神重归冷淡。 “和你没关系。”她说，“我想与你谈的是森林，与精灵。德鲁拉根，你知道，我拥有左右你判决的权力。” “我说了我知道不多” “血脉，与命运。他亲口说，这东西是从你的梦里窥见的。你也是现存最古老的异人生物。” 龙陷入沉默。 是啊是啊原来是这个。 “你问这个做什么” 德鲁拉根依旧选择背对女法师，不愿回头。 但它看着监牢墙壁上的魔纹，竖起的鳞片缓缓平复下去，就连扬起的龙尾都渐渐垂下，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血脉，与命运。” 它沉沉地说“你不需要打听这个。你是已经战胜它的胜者。” 既然她发自内心要修改整个斯威特家族的统治，既然她决定再也不憎恨诅咒自己的双亲，既然她成了一个即便站在监牢外都能自然吃起自己爱吃的食物的斯威特。 这位美丽、强大而自信的女法师明明也从血腥与淤泥中长大。 她，明明就比曾经的它，要更加 “我不明白。” 女法师眼神闪动“这东西只在异人生物中口口相传，这么多个月，我翻遍了斯威特藏书室，却找不到任何资料而它曾经差点杀死了他。我来找你咨询这个，只是为了准备针对这东西的魔法，彻底烧了它。” 哈。 她要烧了血脉与命运。 仅仅是因为“差点杀死”了那只精灵吗 龙想笑。 事实上，它也的确笑出了声，沉郁的龙鸣伴随着监牢上不断闪动的魔纹一起。 “你知道你在向什么东西宣战吗” 你知道你已经奇迹般赢了它，可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战胜它的法师贵族吗 战胜了野心。 战胜了扭曲。 战胜了那些滚动在金币与法杖之间的。 战胜了每一代斯威特的命运，战胜了所有鲜血淋漓、肮脏腐臭的结局。 人类愚蠢的人类 他们总把弄权者捧为高贵，把阴谋者捧成胜者，把者捧上王座。 愚蠢至极。 德鲁拉根三世为斯威特家族服务的数年里，见过太多太多。 法师贵族的世界，远不止一个海伦娜，她只恰好是最美最扭曲的罢了。 法师贵族的世界，也远不止一个德里克，他只恰好是最显赫最强的。 冷血好像成了天经地义，恶毒也被解释为某种常理，不择手段的处事方式更是被奉为经典。 贵族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我们就是这么针对彼此的。 只有这样，才能更强大，拥有更多更多的 邪龙嗤之以鼻。 它心想，这帮愚蠢肮脏的虫子，比真正吃过人、毁灭城池的自己还要恶心。 强大 别开玩笑了，它甚至懒得杀死他们，因为这些生物臭水沟般的心脏会弄脏它的爪牙。 而曾让邪龙万分羞愤、恼火、不得不承认其真正强大的，是某只绝不服输的精灵 但，那只精灵却这么说。 我远没有我的宿敌强大。 邪龙第一次见到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你知道吗，我见过爱、自由与许多美好。我总有许多亲人与朋友。 而她从未见过，拥有的太少太少，却能直接长成世间一切美好的代表。 我费劲心力偷窃月亮。 她却能直接点燃太阳。 曾经，德鲁拉根从不相信。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会诞生那么一个奇迹般的人类，但那个人类绝不可能姓斯威特。 斯威特斯威特满溢罪恶的沼泽怎么可能真正开出让精灵倾心的红月季呢 他只是挂上了可笑的滤镜，用些好词形容那个冷酷恶毒的女孩罢了。 没谁能比得上那只精灵的强大。 德鲁拉根曾以为。 “你说的对，血脉与命运，它们究竟带来什么，会影响什么，我不知道。” 女法师的语气依旧那么冷漠，尽管她此时正在摄入无比甜蜜的甜甜圈，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都与“甜”沾不上边 “但无所谓，我只需要知道，它伤了他。那我就会烧了它。” 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人类。 “也许，就像你在心里所嘲笑的那样，这么宣言的我不知天高地厚。” 隔着手套与白色糖霜，女法师的目光再次落到左手中指上“但如今的我能够烧毁异兽。我不信有什么能比异兽更强大。异兽比血脉与命运强大，那么，我一定能烧毁它。” 但是，如果，那天，森林边缘，没有这个斯威特。 龙的吐息也随着自己的鳞片一起平复。 它不再发出龙鸣，也许是疲惫，也许是终于放弃。 龙的眼睛曾切实看到过那天，所有。 就像它曾切实看到那只女精灵被藤蔓绞碎、化为一团血肉的所有。 这个斯威特。 她唯一的亲人与唯一的朋友奇迹般拖延了它的脚步。 她让曾经世上最强大的火焰法师连一片叶子都点不到。 她明明浑身是血，遍体鳞伤，路都走不稳。 于是，她一次次爬近池塘，又一次次被异兽抽远。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甚至没有那只女精灵临死时万般后悔不舍的喃喃。 琥珀色的眼睛，仿佛也燃着火焰。 爬在地上，一言不发，被抽远多少次就重新靠近多少次，固执又顽强，像是年少的她与一道并不困难的题目反复战斗。 而最终，她与异兽的厮杀绝不报任何侥幸，绝没有任何留手，异兽势要撕碎她，她势要烧毁它他们势均力敌又真真切切的，要把双方置之死地。 白色的，无比璀璨炽烈的火焰。 燃烧的是她的家徽、她的法杖、甚至她的生命可是，一个养尊处优长大的贵族小姐，为什么学会了那样疯狂、无底线的拼命方法 如果她懂得权衡之道，就不会亲自来到森林。 如果她使用阴谋算计，就不会亲自靠近异兽。 她太不像是一个斯威特姓的贵族。 可偏偏，又创造、掌握了那么强大的火。 龙不知道这原因。 它不知道有一道简单题目都需要通宵琢磨的法师，也不知道有实在无法理解规律、便笨拙地把数千种咒语全部背下来的法师。 没有卓绝的天赋，便用时间用精力用自己能尽力的每一处 她毕竟从不是天选之子。 它不知道，那道白焰，花了她多少个噩梦、多少次废寝忘食，又出于多么偏执的自尊心。 她必须学会拼命。 即使没有斯威特的天赋，也要维持斯威特的荣耀。 即使烧毁斯威特的荣耀，也要保护最珍爱的布朗熊。 于是，多年后，龙亲眼看到，那样一个奇迹般的斯威特。 没有她，没谁能靠近那头异兽。 没有她，没谁能唤醒那只精灵。 她的血落在地上，土地都会燃烧起来吧。 我的宿敌，远比我强大。 她竟然战胜了异兽。 竟然还战胜了恶意。 所以，荆棘与藤蔓，都成为拱卫这位国王的骑士。 血脉，与命运。 被关进法师塔时，德鲁拉根三世听见，泽奥西斯法师低低的感慨。 “布朗宁家族到这一代终于挣脱了。洛森卡拉会很开心的。” 是吗 因为那只奇迹般的精灵 龙知道，不是的。 最强大的那位布朗宁也知道，不是的。 是因为他更加、更加强大的宿敌。 她为他抵挡了来自法师的干扰，为他招来了最好的朋友与亲人，还成为了把他拉出恶意的那只手。 布朗宁家族无法逃离的命运，是因为这个奇迹般的斯威特，才彻底挣断。 而斯威特家族永恒残忍的命运 “我不知道你还想试探我什么。” 女法师吃完了甜甜圈，她实在受不了龙背对墙壁慢吞吞的腔调“我绝不会虐待德里克、也不会残杀他，我会找到一个更麻烦更曲折更妥帖的方式处理他，因为斯威特的家族手段会招致我未婚夫的反感” 她翻了个白眼“这样保证总行了吧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斯威特从不践踏承诺，我和那个惯爱说谎的布朗宁可不同。” 龙想笑。 笑它自己，原来连这个脆弱的人类都比不过。 但它笑不出声。 果然是他无比强大的宿敌吗，就连邪龙都会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可笑，可悲。 “我与德里克，并没有那样牢固的感情。这样试探你，只是想知道别的。” “哼，既然我回答了你，现在该告诉我，血脉与命运是什么东西了吧” 不需要。 你真的不需要知晓，它已是你的手下败将。 龙吐出一口叹息。它觉得自己好像吐出了几百年来一直含在喉咙里的东西。 “比起那个，我想送您一件礼物。作为让我真正看见另一个可能性的礼物。” 女法师用魔法洗去了手套上甜甜圈的残渣，就像刚才洗去香橙小蛋糕。 即使敏锐察觉了邪龙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她也不是很在乎。 这是父亲契约的龙，又不是她的宠物。 她对驯养异人生物当坐骑没兴趣，家里已经养了一大头熊。 “我不需要。”女法师干脆地说，“你被关在这里等死，能给我什么礼物” “我能给您一条信息。” 德鲁拉根三世扭过头，龙瞳古老又深刻。 “数年前。您的父亲德里克命令我栽他去森林，与精灵谈成一笔合作。” “我已经知道了，这又有什么” “那天，龙背上还有小小的您。” 龙说“那笔合作，是与精灵族的联姻。联姻对象，是当时的精灵圣子，洛森布朗宁。” 数小时后，法师塔第92层，咒文记录迷宫 安娜贝尔斯威特从电梯里走出来，并顺手脱下红手套，略带嫌弃地把它们丢进电梯口的垃圾桶。 她拐了几个弯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对象。 整个92层都是一座由法术咒文记录石组成的迷宫，而那家伙就坐在最中心，在四面的墙壁写下各种各样的演算。 玻璃窗透过澄清的月光，洒落在异兽结晶状的石角上，穿过栗色的长发，美得像一场梦。 他缓缓眨动着自己幽绿色的瞳孔，生长着菱形晶石的手指不停演算出魔法的回路，荆棘与藤蔓在晶石上极快刻录出复杂的咒语与公式，但或许还及不上他大脑思考速度的十分之一。 安娜贝尔走近了，刻意把高跟鞋跺得很响。 哪怕这是月圆之夜，她也要和他发脾气的。 异兽“” 荆棘微微收拢，藤蔓继续书写着咒文，而异兽抬起头。 安娜贝尔冷冰冰地说“你让我和那头邪龙聊天打发时间。我都和它聊了好几个小时。” 而你还在沉迷研究。 异兽眨眨眼，向她伸出手，似乎是打算用抱抱安抚。 安娜贝尔没领情，她弯腰脱掉了高跟鞋，然后赤着脚把高跟鞋扔到他的膝盖上。 “我站累了站着和他聊了几小时” 异兽“” 异兽拎起鞋，想了想，还是开口。 如今他这个状态已经能够正常用喉咙说话了，就是不太顺畅。 “你可以，变把椅子，坐着和他聊。” 安娜贝尔的脸立刻红了。 “你好意思你要不是你这几天要不是你” 对哦。 坐姿对这几天的她很困难。 异兽露出恍然的神情，又朝她伸出手。 安娜贝尔“你干嘛都说了坐不下来了” “藤蔓。可以。垫着。” “” 安娜贝尔有心再把袜子脱下来往他脸上扔，但仔细想想，这也太便宜他了。 于是她气鼓鼓地迎上他的手臂。 许多枝叶温柔托起她，腰又被环着，果然不痛。 于是安娜贝尔气鼓鼓地坐在他怀里。 异兽歪歪头，用石角蹭了蹭她的脸颊，荆棘继续在记录石上划动。 “不是，别的，研究。我在，筹划，婚礼。” “举行婚礼不需要创造几十个新魔法。” “不是，普通，婚礼。精灵，森林，圣堂，要带你看的。还有，仪式” 嘁。 安娜贝尔硬邦邦地扭过头。 异兽的石角立刻追上来戳戳。 人类女孩带着热气的脸颊总是很好戳的。 “对了，说到婚礼。我有礼物送给你，前段时间就在准备了你可以当作订婚礼物。” 异兽眨眨眼。 “你现在，连坐，都坐不下来。” “闭嘴不是那方面的礼物”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 “过几天斯威特老宅要举行家族宴会。规模很大，主要是讨论我改姓的事我邀请你出席。” “不想，去。不要，改姓。” “喂别不领情那什么，也不是非常正式，你不喜欢会议的气氛可以不参加但是呃” 斯威特法师再次清清嗓子。颇为用力。 “贵族规矩，在社交界公布订婚总要有场舞会的。你不去我没有舞伴。” 异兽又眨了眨眼睛。 “可我，不会，交际舞。跳得，很差。” “我可以先在家教你跳舞啦。很简单的，只要” “可你现在，坐都，坐不下来。” “教你跳舞教你跳舞而已没有别的事闭嘴再提这个就分手” “” 异兽闭嘴了。 不仅闭嘴，他似乎还哑巴了。 安娜贝尔恼怒地踢打了一会儿他的膝盖，然后决心破坏他的袍角。 把未婚夫的法师袍揪得差不多后，她又咳嗽起来，抓住了他悄悄戳弄自己脸颊的石角。 她表情很凶，就像在森林时带着白焰抓他的角。 “还有，一件，订婚礼物。” 异兽说话不顺畅的是我，你结巴什么，蜜糖宝宝。 但为了不在婚礼前夕惨遭分手，他还是选择闭嘴，静静地看着她。 安娜贝尔抓着异兽美丽的石角这是右角，也是他曾经遭受伤害的右耳。 他曾经总是下意识避开那里，不肯让她触碰。 这情况在成为异兽、身体复原后才逐渐好转，但安娜贝尔能亲到那里的机会依旧很少很少，意乱情迷的时候他都会侧过头她知道，在洛森的潜意识里，这依旧是道丑陋的伤疤。 安娜贝尔一边抓着他的角，一边抽出了法杖。 异兽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姿态温顺又依赖，仿佛右角根本不是自己的要害，而她要拿着法杖对自己做什么都没关系。 养龙有什么意思，这只异兽岂不是比一万头邪龙可爱帅气 婚姻契约也比主仆契约更好吧 这一代的斯威特家主突然这么想，心跳得更快了。 她不得不第三次清嗓子，压下脸颊的热度，对着他的右角点了点法杖，轻声念咒。 一串古老的精灵语，无痛携刻在了异兽晶石右角的侧面。 它很美，笔触优雅圆滑，还随着月光闪烁浅淡的红光。 像一道长在角上的花纹。 “我查过了。” 安娜贝尔仰起头，骄傲又紧张“古精灵语这是安娜贝尔斯威特的释义。” “你送给我的戒指内圈偷偷藏了你的名字。我也要把写着我名字的戒指套在这里。精灵的耳朵最重要所以，就这里啦。” 异兽不说话。 安娜贝尔忐忑地摸了摸他的角。 “虽然我研究了挺久，也确认这道魔咒不会造成什么副作用呃，痛吗要不我还是帮你抹掉” “蜜糖宝宝。” 异兽打断她慌乱的话，一字一顿，神情认真“你现在，坐都，坐不下来。” “我不是说了让你不准重复” “不如，不坐了。躺好。” “喂等等，荆棘什么时候喂嘶混”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都怪你，坐都坐不下来 嗯，那不坐了。 斯威特法师研究日志不要在月圆之夜撩拨你的未婚夫，离他远点。 第336章 美丽废物（4） 美丽废物4 1 18岁到22岁,四年的时光，一段也许会被称之为“青春”的时期。 有人说过,这段时光的颜色是玫瑰色的。 对于正常人，这段时间的他们或许沉迷学业、或许会与朋友聚餐聊天、或许深陷二次元、或许邂逅彼此的初恋、又或许朝着梦想不懈努力 总之，多种多样，灿烂无瑕的年轻时代。 而不同性格的少年少女有数千种方式度过这段时期，而在洛森看来，这数千种方法，并没有高低优劣之分懒懒散散地悠闲混过，还是全力以赴地积极拼搏都可以,都没问题。 这毕竟是一段最肆意的时光,不是吗 那当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咯，开心就好。 甚至，如果要洛森自己选,他太希望能采用懒懒散散、能混一天是一天的方式。 伟大布朗宁的人生梦想就是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一日三餐吃得饱饱的,想打游戏就打游戏，想买零食就买零食，而且绝对不会妥协于超市打折的力度购买小包的青瓜味薯片、要买就买家庭装的红烩味 2 当然,梦想这种东西，似乎就不是为了实现而存在。 3 伟大布朗宁的现实永远是忙忙碌碌、无比拼命的，他恨不得把一分钟辦成十分钟、把一块钱辦成一百块。 而这无比宝贵、本该玫瑰色的四年时光 他全部投入了自己的工作当斯威特小姐的宠物。 4 啊,整整四年。 全年无休，没有五险一金，随时都有被辞退的风险。 22岁的洛森布朗宁在心里叹息一声，闭上眼再次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存款，几乎是眼巴巴地期待着自己能终结包养契约的那天。 快了。 快了 再忍忍。 5 哦,这并不是说他有多讨厌自己的雇主，多讨厌卖身换钱的自己谁会讨厌给钱的阔绰大佬呢，洛森很有自知之明，工作期间他也的确是发自内心地讨好自己的雇主 只是，有钱人家的宠物总有各种各样的痛苦，男宠这个工作当然没有人们普遍认为的那么轻松。 尤其是，做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宠物。 与人生梦想就是“懒散”的洛森不同，这位大老板，她实在是太勤快了。 6 这四年，通过对她本人、她周围属下的性格分析，洛森基本摸清了这位大老板的理想型。 自律的，优雅的，稳重的，格外高级的，凡事自有规划的。 和她本人差不多的。 于是，为了更好地得到主人的欢心，洛森不得不坚持四年训练自己 主人偏爱五点半起床，那他也五点半起床，哪怕订四个连环闹铃； 主人偏爱超健康素食，那他也绝不沾荤腥，哪怕偶尔看到炸鸡图片都馋得胃疼； 主人偏爱西装、香水与酒精，那他也拼命钻研这些，哪怕私底下闻到香水味就想吐、穿西装总觉得自己会被领带勒死、灯光下闪烁的酒水更是令他梦回童年阴影 太多了。 而巧的是，她青睐、偏爱的事物，都与洛森自己的喜好对立。 7 他至今都忘不了，自己在房间里偷偷自学上流社会的交际舞时，被她偶然发现 真狼狈。 一向冷漠的大老板难得皱起眉，脸上的表情让他想起某次亲热时她偶然碰到自己满是疤痕的手背 你在干嘛模仿小丑 他的舞蹈天赋，虽然没有他的音乐天赋糟糕，但也实在差劲。 无论多努力都踩不对节拍，无论多仔细都分不清节奏快慢。 洛森一直知道。 但是，当他再次扬起那份角度精心设计、面对镜子演练数千遍的职业微笑，对她说“您猜对了，我是故意的，是不是很好笑”，却收到一句“无法理解”时 8 洛森真想一拳打过去。 9 那以后，他又暗自练了许久，直到足够优雅，足够稳重。 可每次她把自己当作男伴带在身边，每次她在闪烁的酒精与香水味下向他伸手，把他拉入舞池时，刻薄地撩起眼皮，评价他“不堪入目的舞步”时 洛森都想一拳打过去。 很荣幸成为您今夜的舞伴，小姐。请原谅我的笨拙，但今夜，只要您足够美丽就可以，我只是个不起眼的衬托。 被你的手套牵住真是糟糕，我都快吐了。既然不愿意就去找别的男伴啊，四点钟方向有不少绅士向你晃酒杯呢，挑剔我一个算什么 10 洛森知道，这些不怪安娜贝尔。 真的不怪她。 他既没有责怪她的理由，更没有责怪她的资格，对着安娜贝尔，任何的情绪发泄都是不恰当的咬主人的宠物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抛弃。 他很想继续对自己强调，他一点都不厌恶自己的雇主，他很感激她，随时能为她的金钱奉献一切。 只是，四年，整整四年。 四年，他拼尽全力，做尽了一切自己厌恶的行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自己无比厌恶的人。 清醒地明白遇到安娜贝尔斯威特这样的雇主是多好的事，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对她无法抑制、愈发浓郁的厌恶感。 清晨的阳光是最好的。很高兴看到你也赞同这一点，布朗宁。 得了吧，我与清晨绝对不共戴天，懒觉与被窝才是我的归宿。 嗯，很不错，这道沙拉的确该搭配这种酱料，最能突出食物的鲜美。 我快吐了，草草草全是草，成天吃草你是兔子吗能不能有点肉 这是公司准备上市的新品。前调是皮革与玫瑰，中调是咳，好了，就算你喜欢，也不能逾矩。手拿开。 味道好浓。快离我远点。要不能呼吸了。 11 内心深处，洛森实在是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他是被买来的，对方给了远超他自身价值的回报，他们的交易白纸黑字写得鲜明。 他多想讨好她，多想全身心爱戴她，把她捧为最尊敬最优秀的大老板。 他多想贯彻自己的奸商守则。 可他就是不能全身心地进行对她的奉承、谄媚，他就是时不时会在面对她时产生无比激烈的情绪她的每句话他都想出口反驳，他总是想对她做点什么过分的事报复，她询问他晚宴的礼裙是否美丽时他想嘲讽说“丑死了，蠢货就算露背也还是蠢货” 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丑陋至极、阴奉阳违的只是自己这个宠物罢了。 不可抑制的，他憎恨她。 越发憎恨。 12 如果距离拉远些，他就不会产生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吧，也不可能那么厌恶她。 他曾经绝没有这么厌恶她。 如果那位雇主小姐一直把他当作单纯的按摩工具，每隔一周来一次，不屑于和他废半句话多给任何一个眼神 就可以回到轻松的生活吧。 但，自他19岁开始和她交谈，雇主就不知怎的吃错了药，骤然提高了拜访频率。 从每隔一周，到每隔三天，到每隔一天，再到 最后，某个很冷的冬天夜晚，她直接把高跟鞋“咚”地踢到了他的床边。 13 “我发现你的体温温度适宜，适合做人形供暖器。” 说罢她就一脸冷漠地钻进了他的被窝。 半夜被掀开的被子冻醒的洛森“” 洛森心里闪过一万句，但他不能说出一句，只能露出职业微笑。 “没想到您这么晚了还愿意来我这里。好的，请问今天从哪里开始” 冷漠的大老板正往被窝中心进发，闻言把毛茸茸的脑袋挤出来，看了他一眼。 “我在生理期。” 洛森“” 洛森“好的，那么您是想被揉肚子还是想被揉” 大老板眯眯眼睛。因为毛茸茸埋在被窝里，她做这个动作时，洛森无法分清是表达怒意还是困意。 “我不想做。” 哦，怒意。 他心里哀叹一声，面上特别温和地坐起身“好的，非常抱歉，那您休息吧，我就出去” 大老板“等等。” 14 大老板又眯起眼睛“还不够暖和，把被窝焐热了再出去。” 洛森取暖器布朗宁“好的，小姐。” 15 斯威特总裁是多古板冷酷的女人，她的宠物当然不可能被允许同床共枕。 洛森心知肚明，对方大半夜把自己弄醒又挤上来的目的肯定不是要求和他一起睡按这位老板的古典逻辑，“盖棉被纯聊天”是夫妻限定场景。 于是那晚洛森负责焐热了被窝与大老板的手脚，然后自觉滚去了沙发上睡觉这都要老板主动开口的话，他离被辞退也不远了 万幸的是，有钱人的沙发也很软，比他小破家的二手沙发床柔软许多。 洛森就这么迷迷糊糊在沙发上混过了后半夜，脑子里最后一个清醒的想法是既然冬天怕冷，有钱的大老板为什么不能在自己的宅子里开暖风空调与电热毯 16 当然，他不会去问，主人是不能被宠物质疑的，而她的手脚真的很冰。 17 于是那一整个冬天洛森都成了雇主毫无感情的人工取暖器一整个冬天他都无缘自己的被窝，只能默默焐热了再默默去和沙发相依为命。 就连某些特定夜晚也不例外，只是多了几个程序罢了默默帮雇主做好清理，默默更换床单被套，默默把雇主放进被窝再暖好被窝，最终默默离开去和沙发相依为命。 大老板明显非常满意，那段寒冷的日子里，她给了他许多串零的“小费”，还送了他许多昂贵的礼物。 安娜贝尔对他真的很大方。 18 洛森不知第几千遍告诫自己，她很好，绝不是一位吝啬的坏老板。 停止你的憎恶。 停止你的情绪。 19 西装，名表，美酒，豪车。 如果连续几个月睡沙发就能换来这些，想必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吧。 如果是19岁之前的自己得到这些，想必就会诚心诚意地爱戴她吧。 可洛森只是更加、更加地暴躁起来。 西装，名表，美酒，豪车。 他没有丝毫兴趣。那都是上流社会的优秀男性会喜欢的那是他伪装出的模样会喜欢的东西。 名为洛森布朗宁的存在一点都不喜欢那些礼物。 这是她送给宠物的奖励，干嘛在意你的喜欢 他悄悄把东西全都原价退了回去。 送到手上的便宜还不占。你脑子里有什么大病吧 钱都悄悄转进某张银行卡，那是他预备还给安娜贝尔的无数银行卡中的一张。 蠢货。 这四年她给的一切他都悉数记进了账本，一项一项算得清清楚楚，而为了避免要归还的钱款越来越多，他甚至主动出口回绝她送自己礼物，用的理由是“我实在不忍让小姐破费，能待在您身边已经让我无比满足了”呕 20 可是，安娜贝尔偏偏越来越频繁地给他送东西。 那个寒冷的冬天过去了，炎热的夏天她又挤到了他的房间，理由是 “我发现竟然没有蚊子叮你。你是不是有麒麟血” 洛森“” 洛森“您应该少看盗墓笔记。” 安娜贝尔“我怎么可能看那种网络小说。只是无意中打开了你的手机书架。” 洛森“对不起。我只是无意点进了那部小说。这么没营养的东西，以后我不会看了。” 正致力于贴紧他的安娜贝尔愣了一下，张张嘴，下意识就想反驳。 她没觉得他看网络小说不好那本内容的确挺有趣的 可他已经替她盖好了薄薄的空调毯，微热的手心也一并盖在她的身上。 “今晚您需要服务吗” 床头柜放着喝到一半的西瓜汁，所以安娜贝尔觉得他的嘴唇也会很甜。 她点点头。 21 然后迅速把这段闲谈抛之脑后。 22 事后洛森删光了手机电脑里不够严肃正经的读物，他甚至着手删光了自己歌单里所有的电子音乐。 是他疏漏了，竟然会在这种小细节暴露个人喜好，太不专业。 这可是工作。 安娜贝尔再翻看他手机时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他兴趣相关的东西，她眨眨眼，莫名有点失落。 但又很快抛之脑后。 因为冬天夏天都被主人黏过来贴贴的宠物终于邀请她在他的房间里长住。 23 是的。 22岁的洛森布朗宁已经不得不每天侍奉自己的雇主了她成功把见面频率提升为“每天”，还霸占了他所有的枕头。 早晨睁眼就是工作开始，合眼睡眠才是工作结束，切切实实的全天无休。 现在他不能使用闹钟也要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这样才能在六点整给主人早餐； 现在他一日三餐都变成了超绿色食物，就算有肉他也不敢动筷，因为进餐时雇主就坐在他的对面； 现在他不得不删光了手机电脑里所有的游戏，因为雇主闲暇时总是冷不丁从他身后冒出来，面无表情问他在干什么为了优雅温和的人设，他不得不把噼里啪啦打游戏的习惯全部改成拿着大部头阅读鬼知道她为什么会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旁边，又问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甚至要开始修改自己刷牙时握牙刷柄的手势因为雇主早晨会打着哈欠从他身后闯进洗手间，评价他“握牙刷的姿势像痞子握匕首” 洛森布朗宁是个非常听话，非常优秀，非常讨主人喜欢的宠物。 无论内心滚动着多少黑泥，无论有多少嘲讽或诅咒压在喉咙里，他始终运用自己强大的控制能力，表现得体贴又温柔。 所以这只宠物会自觉捕捉主人的每句话每个眼神每个表情，每一次都会按着她的喜好修改自己。 24 所以他累极了。 25 幸好，莉莉的后续疗养日程也快结束了，他那边的经营已经正式走上正轨，重新拿到证件与户口、步入社会的日子近在眼前 只是，要还给安娜贝尔的钱款，还差一些。 但不多，一个月他就能凑足。 只需要再忍忍。 再忍忍。 26 22岁的安娜贝尔斯威特并不知道自己的宠物在计划什么。 她最近在苦恼他一个月后的生日礼物。 嗯，这么说有些奇怪，以前安娜贝尔其实不太爱送宠物礼物，宠物就是宠物，她给他的工资与小费已经足够很奢侈的生活，觉得再送礼物是画蛇添足 但他19岁的那天，她的助理通报她这件事，被吩咐“我还要开会，你自由安排”时，做主订了一束月季给他。 27 那是一束红月季，被养在餐桌上细长的小玻璃瓶里，水纹让花朵波光粼粼。 安娜贝尔匆匆进入别墅时就看到这抹波光。 还有他含笑的侧脸。 “谢谢您的礼物，它很漂亮，我很喜欢。” 28 那一刻，安娜贝尔斯威特无比恼火。 你喜欢个球啊 这又不是本小姐送你的礼物 这是尤莉卡挑的你说喜欢 你喜欢个球啊 29 于是她出口训斥了他。口气很凶。 他是她的宠物，当然不会还嘴，面对主人突如其来的怒火，只是安静听着，唯独脸色有点白。 安娜贝尔不记得自己具体骂了什么，但也就是“没眼力见的玩意”“花花草草就能打发”之类的话吧。 她不常这么骂他，因为这只宠物是她见过最有眼力见的存在，这么骂就只是表明“我在没逻辑的发脾气”而已。 那天的最后他当着她的面扔了花，为她做了巧克力味的蛋糕，又放任余怒未消的安娜贝尔在他肩膀上留了一个带血的牙印，吃痛时的轻嘶故意递到她耳边。 安娜贝尔被哄好了。 但从那以后，她就开始频繁送他礼物。 西装，名表，美酒，豪车她概念里所有男人都会喜欢的东西。 比花花草草高贵得多的东西，哼。 30 然而，随着与越来越频繁的接触，安娜贝尔发现，他不是很喜欢那些礼物。 收到自己赠送的奢侈品时，露出的笑容还没有那天收到月季时的笑真实。 这发现令她暴躁极了，几乎让冷漠了二十几年的斯威特小姐变成一头暴龙。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不喜欢 这是她送的资料里写的最受男人欢迎的她亲自花时间挑选的 还比不上一束破花吗 搞什么 这只宠物在搞什么 他是她的宠物她一个人的宠物就必须喜欢她送的礼物 31 越发暴躁的斯威特总裁，脾气便越发坏了。 当然，她已经不会像19岁的自己那样，跳着脚说出一堆没有逻辑的指责。 她沉默地发泄坏脾气。 32 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许多的牙印，在他的锁骨与胸口也留下了许多牙印，还恶狠狠地咬他的喉结，故意在他的背上抓出长长的红痕。 33 每次听到那混蛋在隔壁洗澡时发出“嘶”的抽痛声时，安娜贝尔心里就快活一点点，气就消一点点。 谁让你不喜欢本小姐亲自挑选的礼物。 活该痛死。 34 “我不明白。” 听到这里，来她办公室嗑瓜子的薇薇安说，眼神很奇怪“你包养的宠物收到了你亲自挑选的礼物，他笑了，他表示了自己有多开心，他还说了许多话奉承你，在床上也没什么消极怠工的地方那你干嘛这么生气” 安娜贝尔拧起眉毛。 “他不是真正喜欢我能看得出来他真正喜欢的话，不会那么笑的” 薇薇安“咔”一下磕开瓜子。 “问题就在这。”她眼神愈发奇怪，“你花钱养的宠物，是不是真正喜欢你的礼物，很重要吗” 35 “斯威特，花钱包养小男生就是为了他们甜蜜的谎言啊。我们知道他们的笑和讨好是假的，但花钱买开心；他们也知道我们的喜爱是逗狗般的喜爱，但拿钱办事啊。你不会在向玩物要求真正的喜欢吧” 36 安娜贝尔斯威特僵在原地，如遭雷劈。 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立刻脱口而出。 37 “那他说喜欢我，原来是在骗我” 38 “哈那当然咯。你家宠物又不傻，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真的对你产生感情啊。” “可他是我的宠物” “你花钱买他做你的宠物。你又没花钱买他的喜欢。” 39 安娜贝尔在原地傻了很久。 直到薇薇安咔哒咔哒磕完了一整包瓜子，换了一下翘起的腿。 她才慢吞吞开口。 “那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他真正的喜欢” 薇薇安噗噗笑出声，差点没被瓜子呛到。 40 “你真的傻啊，斯威特。真正的喜欢怎么可能花钱买到手” 安娜贝尔攥紧了双手。 松开，又攥紧。 琥珀色的眼睛不断晃荡，解冻又冰封。 41 “我不明白” 自幼被德里克教养的女孩慢吞吞地说“所有的东西都应当能用金钱衡量。” “他是我的宠物他的声音，他的拥抱，他的呼吸都属于我他的喜欢，应该也属于我。” 安娜贝尔的声音骤然冷下去“这不对。我买了他。他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如果他的喜欢是谎言，那他就是不听话的宠物。不听话的宠物，就应该” 薇薇安皱起眉。 42 “这明明就是足够聪明，你的那只宠物很懂规矩。你觉得这是不听话行吧，照你的条件，找到会真正迷恋你的小男生也不难” 安娜贝尔错愕地抬起头。 她干巴巴地说“要别的小男生干嘛” “哈你嫌弃这个不喜欢你的宠物，觉得他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啊你跟他的关系也有四年了是时候换一个养了吧。” 换一个 换一个。 安娜贝尔恍然大悟。 43 对啊。 父亲教导，不听话的宠物，当然要及时换掉，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 父亲是这么教导的。 而我现在，还费心费力烦恼给这个不听话宠物的生日礼物 我是在干什么呢 我发疯了吗 44 傍晚，安娜贝尔回到了小别墅。 洛森在玄关等她，替她解领带，又拿下了她的公文包。 他的表情依旧很温柔，一举一动都精致优雅，睫毛的长度也标准极了。 但安娜贝尔一眼就看穿了他眼底那些懒懒散散的不耐烦。 这家伙才下班啊，连累我等半天，真烦 她一眼就解读出来了。 45 讽刺的，懒散的，自由自在的，有时过分随意的。 他总恭敬地称呼她为小姐，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像是倦怠期的情人。 他没办法在与她对视时说谎。 安娜贝尔就是知道。 你很烦。 你真讨厌。 还没磨蹭好吗 行了，我知道了，来哄你了行吧 46 安娜贝尔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我不想换。” 她小声说。 洛森诧异地回过头来“怎么了，小姐” 我不想换。 不想换，再怎么不听话，都不想换。 这样的你，这样的你，这样的你 “我不想换。不想不能不准换。” 47 “小姐。您在说什么呢开饭了。” 他又露出了那种笑容好假 “您拽着我的衣角做什么快放开吧。还是说，想让我牵您去餐厅吗” 安娜贝尔抖了抖嘴唇。 “要多少钱” “嗯，什么” 你真正的喜欢。 究竟要多少钱 多少钱都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尽管长成了不懂喜欢的冷酷样子，但还是本能般渴望着你的喜欢。 第337章 美丽废物（5） 美丽废物5 tatheseeotions, don\tknohotofee 如此复杂繁多的情绪，让我无所适从。 引自steadyfeataaronehoyn 1 “安娜贝尔，你是我的女儿。所以你生来便拥有一切。” 2 父亲的教导,简洁又强大,一直这么延续在她的脑子里，构成安娜贝尔斯威特人生观念的基础。 她姓斯威特,她拥有许多金钱,她理应得到一切。 像父亲那样。 冷酷,睿智，野心勃勃，时刻用卓越的行动力践行着自己的强大 不听话的棋子就丢弃。 不顺从的宠物就杀死。 没有价值的直接毁掉。 生命与爱完全没有意义。 只有自己、与自己的道路，才是世界中心。 像父亲那样。 成为和父亲一样强大的人，就不会再在学习、工作、家族、学习学习学习工作工作工作家族家族家族就绝不会被卷在这些东西里，感到痛苦了吧。 3 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这就是安娜贝尔斯威特的人生梦想。 她想，等到自己成功的那天，一定不会再感到痛苦。 不会有窒息感,不会对弟弟抱有恻隐之心，不会再望着被父亲掐死的那只小兔子流泪，不会因为自己成绩不够优秀感到有焦油漫上口鼻。 4 因为，父亲说，感到痛苦的人，是可耻的弱者。 她是个骄傲的斯威特。她绝不容忍自己痛苦。 5 而最终，安娜贝尔斯威特成功地做到了。 她不再流泪,不再崩溃，不会感到任何痛苦，自己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都会被神似父亲的眼神吓一跳。 她实现了人生梦想,却也不是很开心。 6 这是当然的。 摒弃了痛苦的人，怎么可能领略到与之相反的快乐。 开心，快乐，害羞 安娜贝尔冷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扣上职业西装的最后一颗纽扣。 那些轻浮的东西，与她的人生无关。 最年轻的继承人，最大财阀的掌控者，最富有最有权势的年轻女孩她有许多许多的头衔，这些头衔的光芒已经闪耀到他人无法企及，她轻松就能站在世界中心毫无中二意义、切切实实的实话。 她拥有一切。 哦，按照人们普遍的观念，有钱有权还差“色”是吧 那就按照家族潜规则，去雇佣一个能性服务的异性好了。 于是18岁的安娜贝尔从百忙之中抽出几小时，翻阅了一些照片，划出了账户上的一串数字。 她便轻轻松松买下了洛森布朗宁，让这个可能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主动低头，邀请自己为他系上项圈。 7 金钱能买下一切。 她生来就拥有一切。 8 安娜贝尔当然知道，自己的宠物是个多么差劲的家伙。 和他第一次上床后她就拿到了他的全部资料，毕竟，她有必要二次确定他的干净与健康，品格也在考察范围内。 这个男孩拜金，市侩，卖弄小聪明，初中都没读完，十几年混迹于边缘化的小生意里，喝酒抽烟打架样样精通，似乎只有那么一张脸能看。 名副其实的“美丽废物”。 这样在社会底层徘徊的混混成为她的宠物，似乎都是对她品味的折辱。 9 “小姐，我认为您应该换一只宠物养。” 洛森所不知道的是，早在第三次发生关系后，负责监视他的助理尤莉卡就亲自发表了这样的建议。 “他说为了您的小费什么都可以做。”尤莉卡皱眉，“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拜金男，配不上做您的宠物。” 可安娜贝尔翻过那份厚得有些惊人的人生履历，心里破天荒升奇怪的情绪。 “他没有犯过法，没有吸过毒，抽烟也是学来讨好客户的，本人似乎没有烟瘾虽然是个差劲的混混，但始终踩在好人这条底线的边缘，所以我不认为这些是缺点。至于拜金” “那正好，我恰好很有钱。” “可是，小姐” “而且，他很好看，和他做爱感觉很好。” 安娜贝尔冷漠地摆摆手，重新埋首文件“这个男孩作为宠物的功能很完美，那就没必要换。我嫌麻烦。” 10 其实，都是谎言。 安娜贝尔并非因为这样直白的考虑留下这么一个完全低劣的、在父亲标准里绝对等于垃圾的存在。 她只是产生了一个疑问。 11 这样一个除了美丽一无所有的废物，为什么还能无比拼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12 这与安娜贝尔所认知的一切相悖。 没有骄傲，轻浮放荡，拒绝自控，肆意妄为。 如果她变成了这样的人，如果她这样玷污斯威特的荣耀，一定会，第一时间割断自己的喉咙。 13 痛苦即是软弱。 谄媚即是耻辱。 与其成为爱哭的废物，还不如去死。 14 安娜贝尔就这样把他留了下来，出于一个不含恶意、异常单纯、触及自己人生观念的疑问。 为什么他还没去死 每次看到他的眼睛，她都会忍不住考虑起这个问题。 如果是我这样苟活，一定会去死。 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就算拼上他的一生攀爬，也不可能爬到我所站立的位置。 15 18岁的安娜贝尔这样发问，但她学习沉默与冰冷的时间太久，也不是一个爱发问的人，便一直把这个问题埋在心里。 而19岁的安娜贝尔，因为一个偶然听到了他的声音，开始和他交谈。 16 语气，咬字，习惯口吻谎言，谎言，各种各样的谎言 真是神奇。 一个男孩，能在几小时内，对她说出各种各样的谎言，把她从头发夸到指尖。 哦，在他们的逻辑里，作为一个年轻女孩，被这样夸奖会感到愉悦 但谁会对谎言感到愉悦。 好比“小姐真是可爱，我每次与您对视都忍不住亲您”，这无疑是一句谎话。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钱。 而安娜贝尔看着宠物暗含嘲讽的绿眼睛就能解读出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你能别冷冷地盯着我一言不发了吗这样很讨厌知道吗你是机器人还是杀手啊 17 不是机器人，但有点想做杀手。 感觉很酷。 而你穿电影里杀手的黑大衣也会很酷。 18 于是，洛森在又一次经历雇主莫名冷酷的盯视后收到了一件名牌黑大衣，并接到了雇主“穿着这件大衣和我上床”的奇怪要求。 洛森“” 洛森“好的小姐。” 19 哦。 被捆在纯黑色的毛呢大衣里时，安娜贝尔喘着气想，他肯定超级不爽。 又在心里默默诅咒我吧。 20 但管他呢，还是睡到了。 感觉果然很棒。 21 随着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安娜贝尔越来越能勘破洛森的谎言。 很奇怪，很突然，但这不是与生俱来的某种天赋。 因为她总是不自觉盯着他，解读分析他的一举一动，想搜集他身上的所有信息，以此回答自己心里的问题。 洛森布朗宁为什么还不去死 洛森布朗宁为什么有这么多新奇的缺点 洛森布朗宁为什么能露出那么轻松的笑容 洛森布朗宁为什么这样吸引我还有 22 洛森布朗宁为什么还不来亲我 22岁的安娜贝尔斯威特，每次注视他的绿眼睛时，只剩下了这么一个问题。 23 他很少主动吻她，每次接吻都是她主动要求。 22岁的安娜贝尔很苦恼，她觉得这个问题比她的人生观重要多了。 24 于是，她理所当然，无比冷酷地持续着自己的信息搜查。 譬如当着洛森的面，正大光明翻看他的手机；譬如冷不丁从洛森肩膀后探出头来，正大光明询问他在做什么；譬如直接把他叫过来，命令他上交他的电脑历史浏览记录与存储盘 洛森很顺从。 他当然很顺从，他是自己的宠物，脖子上的项圈是交易后的代价，项圈那头的绳子就握在她的手中。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反抗，安娜贝尔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内心把这样霸道的自己翻来覆去骂了几千遍。 “好的，小姐，当然可以。您想知道什么” 嗯，心里肯定没好话。 25 安娜贝尔对这个宠物的关注越来越多，而她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没谁规定主人不能过分关注自己的宠物。 而且生活就会这么一直下去，他永远都会佩戴着她的项圈，再如何谩骂她都必须在床上抱她，带着骂她蠢货的眼神夸她可爱； 而她永远都有时间解读他成千上万的谎言，观察他隐藏在顺从后的糟糕个性，用他来解答自己心里所有奇怪的问题。 26 “就是这样。” 对面的宠物长舒一口气，仿佛主动撕开了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如释重负。 “这是当年和您签订的合同。而这边，”他推来一叠银行卡，“是我对您多年借款的偿还。您可以数数，这边是账本，没有错漏。” “所以，安娜贝尔斯威特。我们的交易，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27 生活永远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没谁会愿意永远做她宠物的。 28 安娜贝尔伸手够过文件与银行卡。 她低垂着眼睛，脑子里闪过多年前那只被父亲生生掐死的小兔子。 29 对宠物投入太多的关注是愚蠢，安娜贝尔。 30 “我不同意。” 她抬起头，语气依旧很冷“你以为，我们的交易是还钱就能取消的” “你可真天真，布朗宁。” 安娜贝尔把手里的东西丢在桌上“钱我不缺钱。只要我对你还有兴趣，你就不准离开。” 洛森的脸色变了变。 “我以为您是很注重契约精神的人” 像这样死板、骄傲、重视规矩的女人，绝不可能做出毁约、强迫他人这样低等的事。 洛森怀疑过她很多事，但就是情绪最阴暗的时候，也没怀疑过她会背弃承诺。 他本以为，当自己提出离开，能够很容易地离开。 而不是 31 “这不是承诺，我们之间，是金钱交易。” 雇主冷漠地说，红发紧紧盘在脑后，他猜她对着竞争对手也是这么一副表情“我给你钱，你必须为我服务，各种意义的取悦我当然，按照合同里写的内容，你为我的服务主要是性。” 她攥紧双手，又松开，再攥紧。 32 “可我最近没被取悦。最近。整整一个月。” 雇主面无表情“你没把我干爽。” 33 洛森“” 洛森“哈” 34 如果一个人一生有机会完全陷入迷茫的漩涡，仿若脑中陷入星辰大海，那布朗宁先生对于宇宙的疑问就产生于此刻。 他感到迷惑。 单纯的，迷惑。 35 本该终结的关系没有终结一脸霸道总裁、气场无比黑暗、就算说出“你想跑我就打断你的腿”这种台词都不会产生违和感的雇主对他说出了这样的理由 36 的确，这拒绝理由不算毁约。 的确，这拒绝理由十分正当。 的确，对方完全没有强迫他拖延他的意思，仅仅作为交易方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但 哈 37 “我觉得您的判断有些失误。” 洛森第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感到“虚脱”这种微妙的情感他不知道为什么中午十一点他要在客厅茶几上和她严肃讨论这种问题 “您看，之前，整整一个月我们总计做了” 安娜贝尔冷酷道“按照你的角度算，32次。我的角度算不清楚。” 洛森“好的，32次。而在我的记忆里，您在任何一次中的表现都非常” 安娜贝尔继续冷酷“没听说过女人会在过程中假装自己很舒服吗我那都是假装的。骗你的。为了照顾你的男性自尊。” 洛森“可您明明就叫” 安娜贝尔“假装的。” 洛森“可您明明在我身上抓” 安娜贝尔“假装的。” 洛森“可您还淌了很多” 安娜贝尔“假装的。我演技高超。床单那个样子是因为我之前偷偷在你床上吃小笼包，汤汁溅到了而已。” 洛森“” 38 是吗，一份小笼包的汤汁能共同毁掉我的枕头被子t恤和垫好的毛巾吗。 39 冷酷的安娜贝尔收到了他的眼神。 冷酷的安娜贝尔顿了顿。 “不是的，我不止吃了一份小笼包。我吃了十份小笼包。” “然后把这十份小笼包的汤汁都不慎溅到了我的床上” “是的。” “” 40 啊，这种撒谎功力。 你还不如说你是在我床上玩泼水节呢。 41 布朗宁先生头疼地扶住额头“好的所以我们假设您之前整整一个月都在假装” “不是假设。是真的。” “好的，假设它是真的那么，您究竟是为什么要假装呢” “为了照顾你的男性自尊。” 布朗宁先生立刻微笑摆手“可我没有男性自尊啊，我都下海卖身了。” 安娜贝尔“” “而且，我是您的男宠，又不是您的男朋友。照顾一个男宠的自尊，怎么都是很奇怪的说法吧如果我没有表现好，您应该换一个更能干的才对。” 安娜贝尔“” “那么，我们再回到您刚刚的假设” 42 安娜贝尔“我不管。我之前一个月就是没爽到。你就是差我一个月的服务。不能走。” “” 43 洛森她这是在耍无赖。 这个女人竟然在耍无赖 44 于是，布朗宁先生22岁的生日，还是没能成功得到自由。 当晚他连生日蛋糕都没顾上吃，用上了百分之二百的专注度，全力以赴地服务雇主，反复确认对方的感受，指望以此抵消自己之前一个月的“无效服务” “嗯不舒服。” “就、就是不舒服。” “没有” “不、完全、哈、完全不觉得。” “一点都嘶不舒服。” 但雇主的态度依旧非常冷酷。 45 于是，午夜十二点整，洛森面无表情地把她拽起来，示意她去看茶几上的桌布与她背后的毛绒地毯。 又或者，一塌糊涂的布料们。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其实，巧合的是，我之前也在这些地方吃过小笼包” 洛森“您吃的小笼包和我生日蛋糕上的奶油裱花一个味道” 安娜贝尔“呃对。” 很好。 洛森面无表情地转身穿衣服。 安娜贝尔“今天的你是23岁的你了。确定不想抓住时机，进行23岁的第一次吗你把钱都还给了我，现在依旧是个穷光蛋，穷光蛋从这里走出去后就可能再没机会睡女孩了。” 洛森“” 46 洛森面无表情地转身脱衣服。 47 事实证明，平常越正经的人，耍起无赖就越无赖。 48 特别无赖的雇主在第二天中午彻底失去了抬头说话的力气，她瘫在被窝里，连抬抬指尖都很费劲。 洛森背对她扣扣子，他真的很着急离开，原本生日之后有一堆放飞自我、庆祝自由的安排都提前和网友约好了联机双人打限时副本呢，他赶时间。 对，没错。 洛森就是觉得打游戏比睡女孩重要不仅打游戏，吃炸鸡、吃烧烤、睡懒觉、快乐火锅、玩竞速滑板这些都比睡女孩重要准确的说，是“睡安娜贝尔”。 毕竟他忍了四年没去触碰自己的爱好，“睡安娜贝尔”只是他枯燥无比的工作日常。 他对她本人一点兴趣都没有，睡她只是为了赚钱罢了。 49 对，没错。 无关任何爱好。 和她做爱真的很讨厌。 他本人从来没有感到兴奋或快乐。 50 “我也知道啦。你不想和我做。” 雇主突然很小声很小声地在他背后说“我们其实都对做这种事没有太大兴趣。我昨天的理由，其实是说谎。” 51 “真正的理由，是我最近特别想得到一个人真正的喜欢。但我根本不明白真正的喜欢是什么东西。” “而你是我唯一一个可以平等交谈的异性。我想再留你一个月，向你咨询这个问题。” 52 洛森扣扣子的手顿住了。 真正的喜欢 安娜贝尔斯威特这样的蠢女人想要 嘁。 开什么玩笑。 53 最终，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安娜贝尔就睡着了。 她昨晚了太多次，实在是累极了，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被消耗殆尽。 刚刚，说出那些话，已经是意识昏沉的她能做到的极限。 54 而果然，最终，当她再次醒来，浑身酸痛地直起身，房间里已空无一人。 她送他的礼物全部留在了这里，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西装、名表、宝石做的袖扣都完好无损地蒙在防尘袋里，像盖着一层雪白的裹尸布。 安娜贝尔对着空荡荡的停尸间呆了挺久，脑子里又闪过那只被父亲掐死的小兔子。 但很久后，她闭闭眼睛，颇为平静地掀开被子。 下床，洗澡。 洗漱。穿衣服。 整理仪容。 安排工作。 然后 55 安娜贝尔晃晃悠悠却衣着整齐地爬下楼梯，脑子很晕。 我需要一杯咖啡。 很浓，很浓，一点糖都不加，苦到尝一口就能哭出来的那种咖啡。 她冷静地判断，便冷静地走向厨房。 56 看到洛森布朗宁坐在餐桌上。 脚边停着竖起的行李箱，手边也放着做好的早餐。 神色很冷淡，比起他之前对她刻意露出的笑容，他此时的表情空前疏离、冷漠 但也切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57 安娜贝尔捏着楼梯把手，晕乎乎地镇定了一会儿。 她怀疑这是幻觉，因为从房间里醒来时她的胃就揪成一团，生病时总会看到奇怪的幻觉 “哦，你醒了，蠢货。” 58 不是幻觉。 因为她绝不会幻想自己的宠物叫自己蠢货。 59 安娜贝尔晃晃悠悠踱过去。 她应该质问他为什么态度大变，为什么敢叫自己蠢货，就算还了钱解除了包养关系也必须有社会人的礼貌才对。 可她只是小声说出“你还没走吗” 60 洛森瞥她一眼。 没有任何刻意的温柔，切切实实的讽刺与厌恶。 “我是个有契约精神的商人，所以姑且坐在这里。姑且想了一夜。” 61 真实的洛森布朗宁慢慢地露出冷笑“真正的喜欢，你对谁萌生了讨要这蠢东西的想法” 62 他整整四年的完美扮演。 竟然被还有谁能超过他这么竭尽全力的扮演 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我对这女人当然没有任何兴趣。 但她不能质疑我卓越的专业能力。 越想越气。 越想越气 谁啊 第338章 美丽废物（完） 美丽废物完 1 安娜贝尔慢慢走过去。 她的宠物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神情注视着她。 前所未有。 安娜贝尔站定了,慢慢拉开他对面的椅子。 “原来你讨厌我” 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了。 “我是您的前任宠物”对方却这么说，“已经与您解除了雇佣关系，不在工作时间,所以现在不需要对您做好完备的表情管理。” “哦,”安娜贝尔说，“所以你解除了表情管理,现在看我就能明目张胆地用这种眼神。像在看垃圾食品。” “” 2 “别得意忘形我绝不会用看炸鸡或汉堡的眼神看什么我才没有” “” “而且,咳，请别误会,安娜贝尔，我并不讨厌你。” 洛森别过脸，用力地屈指扣了扣桌子“我只是感到自己的工作能力受到了冒犯。” “你不是说自己没有男性自尊” “是没有。但我的打工人自尊不容侵犯。” 安娜贝尔你好怪。 “咳。总之,安娜贝尔。我现在还坐在这里,是想要向你讨教一些问题。” 3 安娜贝尔在桌下用力攥紧双手。 没有“小姐”,没有“您”,这是她第一次切实听到他称呼她的名字安娜贝尔,安娜贝尔。 如果，他念这个名字时的嗓音和过去的夜晚里那样沙哑，就更好了。 “于是,咳,那什么,你说你突然想从某个人那里得到真正的喜欢，那个人是你在听吗” “嗯,在听。” 这个眼神游移的笨蛋完全没在听吧。 洛森又想发出冷笑但目光触及到她颈侧仍未消退的红痕,他不得不把冷笑声咽了回去又出于某种强大的不可抗力,他不仅把嘲讽与冷笑声仪器咽了回去,还推过了桌上散发热气的早餐。 毕竟服侍这位老板服侍了整整四年,有些不可抗拒的潜意识形成也是没办法的。 “我想你最好先吃点东西。” 眼神游移的安娜贝尔依旧草率地“嗯”了一句，接过他递来的汤匙。 低头一看，碗里是甜味带着浓浓奶香的玉米浓汤，还加了很多自己最喜欢的迷你炸洋葱碎。 旁边搭配着圆乎乎的肉桂小面包，与一杯热可可。 嗯。 仿佛突然从天空降落到地面，看着面前的早餐，安娜贝尔这才有“洛森还没有离开”的实感 4 于是，她莫名就不再渴望一杯浓咖啡，有点想吃奶油泡芙。 内芯甜滋滋轻飘飘的那种。 5 安娜贝尔忍不住说“你真的要辞职吗不做宠物，留下来做我的私人厨师也可以。薪酬好商量。” 洛森“谢谢，但没兴趣。” 谁会真正热爱打工啊，拼命挣了四年的钱还了一大笔巨款又办下正规证件，他现在只想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没有老板、没有各种伪装、满是游戏、垃圾食品与可爱纯洁的女孩的长假。 可以随意和异性聊天开玩笑，而不用担心她突然做出蠢兔子那样的长久盯视，再直白发表“现在和我上床，否则扣工资”“怎么还不来亲我，扣工资”之类的可怕命令。 啊，他真的被自己的雇主毒害太久了，各种意义上。 普通纯洁又可爱的女孩肯定不是她这样的吧。 虽然这四年导致他几乎对任何女孩都丧失了兴趣。 但能普通平等地和她们对话交朋友也比和安娜贝尔对话好待在这位小姐身边他连心率都控制不好 迟早会得病。 太可怕了。这份工作。 要不去预约个心理医生吧，就说需要治疗离职后的变态的心理。 6 安娜贝尔并不知道对面的前任雇员已经计划到了“心理辅导”，她开始低头享用自己的玉米浓汤。 安娜贝尔把汤匙放进嘴里，努力没当着他的面发出“啊呜”的不雅声音虽然过去遭遇巧克力蛋糕的她发出了许多“啊呜”声，但那时他是自己的宠物，在宠物面前没什么好害羞的。 现在对面坐着的，可是和她没有任何金钱关系，完全出于自愿和她交谈的洛森布朗宁。 安娜贝尔的人际交往关系几乎全部由金钱关系组成，而她是所有金钱关系的主导者可，此时，此刻。 洛森布朗宁坐在对面，既不是她的主导者，也不是她的顺从者，他仅仅是坐着，说话，敲手指，鲜明表达出自己的情绪不管好的坏的，他再没有任何掩饰。 是出于对自己的厌恶，还是出于辞职后的自暴自弃，又或者他真的在乎那个问题在乎到忘记了掩饰自己 安娜贝尔分不清。 这个一边乖巧做了她四年宠物一边暗地赚钱赚到能完全解除他们包养关系的男人，她实在是很难看清。 而且她又没有分析其他男人的经验，只注视过这么一个而已。 7 这么一个，最值得注视的。 8 平心而论，她一点都不想放弃和他的金钱关系。 她付钱让他吻她，这有什么不好 没有金钱关系。 不就是没有关系吗 可是、可是 安娜贝尔咬住汤匙。 不再是自己宠物的他坐在对面。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羞耻感。 喝汤的样子会不会不好看刚才下楼时整理衣领了吗糟糕，今天忘记了化妆 9 洛森皱眉“你被烫到舌头了吗脸好红。”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的脑子又乱了起来，她不得不狼狈地转移话题 “你等在这里，究竟想问我什么问题” “哦，可以等你先吃完” “不用。你说。” 哦。 “你说你开始想要真正的喜欢。”洛森原本盯着汤碗试图观察热量的眼神再次偏过去，“所以，是谁让你感到了所谓喜欢” 他的措辞很怪。 安娜贝尔也皱眉“感到所谓喜欢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他真正的喜欢，但我并非喜欢他。我是个斯威特，斯威特是没有喜欢的。” 洛森“” 洛森理了一下逻辑。 10 “你想要某个人真正喜欢你。但你本人并不喜欢他。” “没错。” “” 我真的需要一个心理医生布朗宁先生冷静地想。 他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不知怎的，对那个能力卓越身份未知的倒霉蛋产生了同情他是马上要脱离苦海了，但那位想必会被这个天然大渣女拖入苦海的 “所以，我姑且再确认一下。你想和那个人建立怎样的关系” 安娜贝尔仔细想了想。 但看在洛森的眼里，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11 “可以一辈子都待在一起，随时随地都可以接吻、拥抱、上床，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而且他还会一天平均夸我三次可爱的关系。” 洛森“” 好家伙。 12 “您确认您不喜欢他。” “对，斯威特没有喜欢。” “但您想和对方接吻，拥抱，上床。” “当然。” “您对他还抱有相当强烈的独占欲。” “没错。” “您想和他一辈子待在一起。” “对。” “您喜欢他夸你可爱，哪怕是瞎话。” “不，斯威特没有喜欢。但我会要求他这么做的。” “” 13 这不就是超级强烈连旁观者叙述出来都会羞涩的喜欢吗 说是“喜欢”都无法概括浓郁度、称为“爱”也完全没问题，只是形容成“喜欢”更能体现这种情感的可爱啊 14 啊。 情感代师布朗宁先生按着太阳穴痛苦地想，啊。 斯威特家。 万恶的斯威特家。 15 所以为什么要让一个已经辞职准备走人的男宠知道这件事啊 难不成要我以前任宠物的身份留下来教她什么是喜欢、教她正常地认知自己的情感吗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他又不是幼儿园老师为什么要操心这个心理扭曲、情商还没七岁女孩高的前任雇主话说她的感情生活也和他无关吧他辞职了他要走人 只有蠢得无可救药的傻叉才会留下来教她谈恋爱吧 这种阴沉扭曲的女人一辈子都和钞票相依为命也没关系而且和钞票相依为命是多美妙的人生啊 16 “噢，对了，布朗宁。” 并不明白自己发表了如何可怕的言论的安娜贝尔再次咽下一勺玉米浓汤。 “那个人就是你。我是想得到你真正的喜欢。” 17 洛森“” 安娜贝尔“虽然我不喜欢你。只是单纯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洛森“” 18 靠。 第339章 沉睡童话（9） 沉睡童话9 本章建议重新结合沉睡童话前篇食用 1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个极为富裕的国家，这个国家有一位公主。” “这位公主的样貌” 2 “等等。” 布朗熊满脸无聊地打断了这段独白“我听过这个故事。王国里每个小孩都听过而我在他们的床头柜听过无数遍” 笨蛋主人还把它当作一种逃婚的借口讲给自己的王姐听呢,撒谎说那个童话里的睡美人才是她的命定之人、她唯一的王后可王国里每个小孩都知道,这仅仅是个虚构的童话故事。 靠在醋栗小盆栽旁，端坐着念出故事开头的蜜糖宝宝很不开心地摆了摆自己的兔耳朵。 她凶道“不准打断我。” 布朗熊尝试和这只玩偶沟通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和自己一样具有生命的玩偶呢而且,他们明明都被邪恶无比的巫师绑架了,就应该立刻抓紧时间交流情报、制定逃脱计划 “你不明白。” 作为经历了很多很多的玩偶前辈也暗暗比较后发现自己的体积比这只躲在盆栽下的小玩偶大好几号，一个熊抱就能把玩偶兔摁在自己的肚子里 布朗熊颇为自信地摆正自己肚皮上的小纽扣,继续发表意见“蜜糖宝宝，你也是一只被邪恶巫师绑来的无辜布偶。而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趁那个邪恶家伙还在睡觉、尽力策划逃跑计划,而不是讲老套的童话故” 3 “啪。” 这是娇小的兔子玩偶挥爪击来的声音。 4 “哐咕噜咕噜咕噜” 这是布朗熊被击飞出去、撞到台灯、又顺着椅背滚下去的声音。 5 “好吵什么情况” 这是倒在床上的巫师窸窣爬起的声音。 6 “没什么,蠢货主人。” 小小的兔子玩偶抄起自己那看似没有一点战斗力的布爪子,对巫师发出一声相当傲慢的冷哼“我在教训新来的蠢玩偶,它不仅打断我讲话还瞎逼逼。你别管,继续睡你的。” 被击飞的布朗熊“” 原来这只玩偶不是被绑架来的 它的主人就是那个邪恶大巫师 等等，不对啊，如果是主人的玩偶,那她怎么会坐在盆栽旁 7 “你三句话不离蠢货这个词的习惯是怎么都改不了了吗,蜜糖宝宝” 被惊醒的巫师打了声哈欠“作为一只美丽端庄的小玩偶,用词要文雅” “闭嘴，蠢货主人。否则我美丽又端庄地抽飞你。” “你又发的什么脾气,蜜糖宝宝起床气吗” 巫师扫了眼被刚刚的兔兔拍击弄倒的台灯与椅子,弹指让它们飘回原位,接着十分困倦地冲它招了招手“过来,那我抱着你睡” 蜜糖宝宝很大声地回复“我才不要别把抱着本小姐睡觉说成某种奖励谁会稀罕你脏兮兮的黑袍与灰布床一点格调都没有我就要坐在盆栽旁边睡觉,蠢货主人，我绝不从我优雅漂亮的小盆栽旁离开、踏入你的垃圾场” 巫师“” 巫师“说真的，蜜糖宝宝，你是从这个垃圾场里出生的。” 蜜糖宝宝“闭嘴” 巫师“好啦，好啦，对不起，别骂了。我认输。” 8 邪恶又强大的巫师重新在自己玩偶的辱骂下倒进床铺，他还换了个方向，背过身，拉紧被子一并盖住了耳朵与头顶。 其背影隐隐透出一种习以为常的自闭感。 正努力爬回盆栽旁的布朗熊“” 9 就算是被自己的笨蛋主人强迫戴上了粉红色蝴蝶结，它都没敢在梦里凶她哪怕一句呢。 可，邪恶的巫师却在这只玩偶面前这么 10 难道这就是会魔法的人做主人的样子 11 “喂，你，愣什么” 刚刚一爪把它击飞的兔子玩偶更加不满地摇摆耳朵，她抬起爪爪，半是威胁半是炫耀地冲它晃着自己粉粉的小肉垫 布朗熊这才注意到，这只还没有小盆栽高的玩偶兔子，肉垫是用极好的粉色丝绸缝制的，丝绸中央则绘制着一个闪着微光的咒文。 会魔法的玩偶，怪不得刚刚能一爪把它击飞。 蜜糖宝宝冷哼“你，还想问什么蠢问题” 布朗熊连忙摇头。 “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继续说。” 布朗熊“呃” 再次很凶的摆耳朵“嗯” 布朗熊“没问题。” 12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位美丽的公主。 20岁那年，公主深陷沉睡的诅咒。 没人会来拯救公主，没有咒语能破解那个诅咒。 所谓的真爱之吻，只是人们茶余饭后谈及的笑话罢了。谁会真诚爱上一个沉睡了数百年的老怪物呢 更何况，睡着的公主失去了自己的美貌。 她孤零零躺在老朽的塔楼里，头发像一团枯萎的血，白皙的脸颊蒙上蛛网，娇嫩的手指变为朽木。 于是，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后 13 “公主成了一名女巫。” 兔子玩偶冷冷地说“因为公主只能沉睡，女巫才能苏醒过来，获得自由。” 布朗熊“哎不对，我记得这个故事不是” “闭嘴，不准打断我。” 14 当然，每个女巫都是邪恶的。只有邪恶的人才能成为女巫。 所以，为了获得更多的自由，变成女巫的公主自愿割下了自己所有的善良，把它们丢下高塔，目送它们随着风一起抛走。 所以，为了得到能解开自己诅咒的、足够强大的魔力，邪恶却稚嫩的女巫，从女巫团那里接下了一桩女巫试炼。 15 她必须再次诅咒一位公主。 16 诅咒一位年轻、美丽的公主，让某个无辜的孩子再次陷入永恒睡眠的漩涡。 女巫很快就挑中了自己的猎物。她没有任何犹豫，毕竟，只有足够强大的魔力，才能让她重获美丽，才能让她彻底粉碎诅咒的枷锁。 而那位公主 17 她拥有一双宝石般的绿眼睛，栗色的长发温暖又柔软，笑起来就像是天空中悬挂的太阳。 18 女巫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指，又看着自己枯萎的红发，心想，对这个猎物下手绝对不会有半点迟疑。 年轻、美丽、一点阴霾都不曾沾染的生物。 她，真是厌恶极了。 19 不过，因为女巫还是个初出茅庐的、不曾获得强大魔力的弱小女巫。 而她挑选的猎物是某个无比富饶的国家的小公主，她是国王与王后的掌上明珠。 弱小的她光是在人们的追杀、猎人的捕捉下活着就很困难了要绕过重重防护，去诅咒那位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小公主实在是个地狱级挑战 于是，邪恶的女巫不得不躲回了自己曾经沉睡的废墟里，一边解决人类的追杀，一边计划着诅咒。 她连头都不敢探出废墟，只能吃废墟里长出的蘑菇，就那么饥饿且狼狈地活着。 20 不过，最终，邪恶的女巫成功杀死了所有追杀自己的猎人。 接着，经过多方打探，小公主满6岁的那天，她悄悄潜入黑市，买回了一个小奴隶。 21 小奴隶和小公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是个男孩子，而且眼睛颜色与发色比小公主脏得多。 有传言说，前代国王与前代王后育有一子一女，所以现任国王杀死了那个男孩，又为了展示自己的仁慈，养育了前代留下的小女孩。 毕竟，这个国家默认，只有男孩才能继承王位，女孩一文不值。 而且，据说父母被杀时，聪慧的前任王子殿下已经能记事了。 所以，只有男孩遭到了追杀，女孩得以天真且快乐地在王宫长大，成为独一无二的掌上明珠。 22 女巫对人类的权力斗争不感兴趣，她直截了当地问他，恨不恨住在王宫里的小公主。 小奴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那么，跟着我。” 女巫冷漠地对奴隶伸出手。 23 “20岁那天，你必须杀死公主。” 小奴隶顿了顿，陷入了沉默。 女巫瞥过他能清晰看见肋骨的瘦弱身材“作为回报，我会养育你长大，每天都让你吃得饱饱的。” 小奴隶飞快的牵住了她的手。 24 她给他吃的，他替她杀人，就是这么简单。 25 毕竟，没什么比自己活着更重要了。 26 当然，女巫并不指望这么一个瘦弱的小东西真能杀死王宫里的公主。她也并不会教导精湛的暗杀术，女巫所要准备的是诅咒。 女巫牵起小奴隶的手，同时心里已经为他未来的结局下了判决 有这么一张脸，肯定可以吸引王宫护卫的注意力，搅乱王室与大臣们，让自己拥有能给公主下诅咒的空隙最终，他无疑会死在乱箭、尖刀或王室的毒药里。 27 无所谓。 她是邪恶的女巫。 28 “鉴于接下来我们要共同度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罩在黑袍下的女人阴冷地问“你的名字” 小奴隶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肩膀，但他没有收回搭在她掌心的小手。 29 “洛森。我叫洛森布朗宁。” “你好，洛森。你可以叫我斯威特女巫。” 第340章 沉睡童话（10） 沉睡童话10 1 八岁的时候,奴隶市场里小小的洛森布朗宁被一位邪恶的女巫领走了。 女巫走在他的右前方，在他脸上投下很高很瘦的阴影，双手戴着黑漆漆的手套,脸也用黑漆漆的兜帽遮住。 这是位邪恶的女巫。小洛森清楚地知道。 因为她住在黑暗的废墟古堡里，只肯吃蘑菇。 老实说,被买下的时候，小洛森做过很多很多的心理准备跟在一位邪恶女巫身边，被她吃掉被她杀掉或被她当作试验品折磨都是可能的未来 “我只需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但女巫这么说，第二天就为他端来了松软的面包，洁白的牛奶,还给他分了一条有兔子图案的小棉被。 2 用阳光特意晾晒过，非常暖和。 3 于是小洛森欣然接受了这么一位邪恶的女巫有多久他没有吃饱过,又有多久没在暖和的被子里睡觉呢 杀人唔，他不太懂，杀人也就是坏事吧很坏很坏的事。 那无所谓啦,为了吃得饱饱的，为了睡得香香的，小洛森很愿意帮女巫做坏事。 至于女巫选定的对象是自己血缘上的亲人小洛森才不在乎,他只想吃饱穿暖,开开心心地活着而已。 4 其他人,与小洛森无关。 5 于是,在买下那只小奴隶的一星期后,从研究室里爬出来的女巫发现，这只幼崽完全接受了被邪恶女巫养育的生活 以一种极其烦人的速度。 “从我的身上下去。” 精疲力竭的女巫不得不睁开眼,伸手驱赶那只睁着大眼睛扒在自己床边的幼崽“否则我杀了你。” “女巫女巫,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都憋在心里一星期啦。” 你被我带回来也才一星期。 “问。” 6 小洛森好奇地戳了戳黑影的肩膀。 “你连睡觉的时候都裹着黑袍。不闷吗” “不。” “女巫女巫,你吃饭的时候是把勺子探进袍子里吗还是会使用某种魔法吸管” “没有。” “女巫女巫，你究竟叫什么名字斯威特斯威特是假名吗还是你的姓氏斯威特这个姓氏哇，念起来像糖果一样” “闭嘴。” “女巫女巫，喂，你究竟长什么样啊，给我看看，难道你的黑袍子下是机器人” “再多嘴，杀了你。” 7 小洛森嘻嘻笑起来。 “我第一次被手上没拿鞭子、身上没有酒味的人威胁说杀掉呢。好可爱的谎言啊。女巫你明明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吧唔，想喝点牛奶吗” 真的有点想杀掉他的邪恶女巫“” “想。” “嘻嘻嘻，女巫你果然不坦率。” “” 8 小屁孩。 不知道这世上有的杀意不会被表现出来，而有的厌恶你根本察觉不到吗 算了，她干嘛和一个注定二十岁死亡的棋子计较。 9 三天后，为了彰显自己的邪恶与强大，好容易从床上爬起的女巫重新带着小洛森回到了奴隶市场，并当着小洛森的面解决了那个拿着鞭子、满身酒味、惯爱对孩童施加暴力的奴隶贩子。 事毕后她冷漠地用手套揩去魔杖上的血，并当着他的面，剥下了染血的脏手套，刻意露出自己干枯的手指。 男孩睁大了自己的绿眼睛。 女巫心里冷笑一声，想，被真正的丑陋与邪恶吓到了吧，小屁孩。 10 “女巫女巫，你的手好小啊，像小爪子一样。” 11 “闭嘴，否则杀了你。” 12 给他食物，给他水，给他容身之所，还杀了曾伤害过他的人，给他毫无保留的庇护。 在女巫一次次误打误撞的“故意彰显邪恶，恐吓小屁孩”中，小洛森对女巫产生了空前的信赖感。 当然，曾拥有过父母、有正常价值观的他还不至于把这个邪恶的女巫视作自己的再生父母但是，“女巫是个好人”，小洛森再信任不过了。 并非出于血缘，并非出于情感，想要利用他的邪恶女巫，是切实地对他好。 虚假与真实，他还是能辨别出来的。 面包不是假的。 牛奶不是假的。 被子、枕头与偶尔会认真指点自己魔法的态度也不是假的。 13 女巫是个好人。 真的，很好，很好。 14 “女巫女巫，你的生日是哪天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女巫女巫，女巫女巫” 好吵。 “叫我的名字。” 从古籍里抬出头来，因为彻夜学习而低血糖的女巫阴森地说“否则杀了你，小屁孩。” 小洛森眨巴了一下眼睛，熟练地为她推去一杯含着满满糖分的可可奶。 “我已经不小啦，女巫。” 他说，一边合上她手里的书一边为她铺好枕头“我今年14岁了。” 15 是吗 人类总是长得很快。 “14岁的，不也还是个小屁孩。” “可” “闭嘴。” 女巫恹恹地看着他熟练铺床的背影“我不想睡觉，你走开。” 几百年，她睡够了。 “但是你需要休息啊，女巫。” 习以为常地拍了拍被铺好的床单，小洛森转过头来“只有最好的休息才能恢复最好的精力，最终达成最好的魔法学习成果哦。” “过来吧，闭上眼睡一觉。” “别用这种哄宠物般的语气和我说话，小鬼，否则杀了你。” “是是，邪恶的女巫大人。来睡觉吧” 16 最终，女巫还是没能拗过顽固的小鬼。 她蜷进被窝深处，但依旧固执地披着自己的黑袍。 女巫从不脱下自己的黑袍。 吃饭的时候她会背对他，呵斥他走开； 睡觉的时候她会蜷缩起来，不准他看； 读书的时候她会整个埋进书里，就像用书本挡住脑袋； 而不管是刮风、下雨、降雪、酷夏、寒冬 女巫永远永远裹着那件黑袍，哪怕冻得发抖，或热得流汗。 哦，只不过，14岁的洛森很清楚地明白，这件袍子下并不是外星人、机器怪兽或长着触须的大章鱼。 作为被女巫买来的奴隶，又因为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女巫曾命令过他，服侍自己洗澡。 他负责抱着她换下来的黑袍，待在浴室外间把它重新洗得干干净净，并在女巫出声发令时低头递出毛巾或香膏。 15 女巫用的毛巾上有一个简陋的小熊图案。 女巫用的香膏盒子配有带珍珠的蝴蝶缎带。 女巫 16 他偷偷瞥见过的，被水汽晕成乳白色的玻璃上，有过女巫的影子。 17 一个很娇小的女孩子。 18 手很小，脾气很坏，嘴巴很毒，但对他一直非常好。 19 “女巫。” 14岁的洛森想了想，再次戳了戳她裹着黑袍的肩膀，“不告诉我生日是什么时候也可以啊，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想送给你一件礼物。感谢你照顾我啊。” 很烦。 “我不喜欢礼物。杀掉那个公主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哇女巫又在开玩笑了不是你说，让我必须20岁杀掉她吗” 是的，而这么一算，你也只有6年可活了。 聒噪的棋子。 只有6年了。 20 女巫黑袍下的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小洛森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收回手，感觉自己像是惊扰了什么小动物。 “好吧。” 破天荒的，女巫竟然做出了回应没有掺杂“杀掉”的回应，尽管语气依旧阴冷 21 “我喜欢小熊。你可以送给我一只小熊玩偶。” 22 因为害怕看见自己的脸，因为厌恶看到自己的手指，因为恐惧着自己遍布诅咒的身体 女巫已经很久没敢切实用自己的肌肤，接触过什么东西了。 但，如果是没有生命的玩偶 拥抱一下，也没关系吧。 23 女巫很喜欢小熊。 他当然知道她有多喜欢小熊，毛巾上都印着小熊图案呢。 但，其实今天询问她的生日只是他的随口一提，今天说要送她礼物也只是随口一提。 女巫是个非常孤僻的人，大多时候，小洛森只是喜欢无边无际地和她说说瞎话，开开玩笑，拿出一大堆自己也知道不可能被回复的问题骚扰她罢了。 其结果无非是几句口头上的“杀掉你”，与她在黑袍下阴沉沉的怄气。 而只要为她泡上一杯巧克力奶，就会被轻易原谅。 但，今天，他竟然得到了回复。 破天荒的。 24 女巫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晚，14岁的小洛森回到房间里想了很久，最后拖过纸笔。 25 女巫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在20岁的时候杀死公主，也不知道她那件黑袍下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女巫究竟长什么样女巫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女巫叫什么名字斯威特真的是她的姓氏吗女巫今年几岁了女巫女巫女巫 14岁的洛森布朗宁，不再满心依赖着女巫。 他产生了太多太多关于女巫的问题。 不过，没关系。 他同样也有许多不能让女巫知道的秘密。 譬如，在意识到“杀死”究竟是什么意思后14岁的少年，对女巫“杀死公主”产生一丁点的抵触情绪。虽然很讨厌那个小女孩但 那毕竟是他妹妹啊。 譬如，看到女巫彻夜彻夜埋入那些关于魔法的厚重书籍里，念念有词地诅咒着那些晦涩内容他产生了好奇心。小洛森曾偷偷溜进她的书房，瞥过她的书架，结果却发现 那些被女巫咒骂、抱怨说“无法理解”的内容，在他眼中，如此简单明了。 他甚至能琢磨出完全不同于书上的魔法，创造一个似真似假的梦境世界。虽然那个世界的规模还很小，但的确不同于任何魔法，是完完全全的崭新存在， 又譬如 26 他开始发现，女巫并不是一个好人。 他也开始觉得，女巫一点都不邪恶。 27 女巫很爱挑食。 她不吃吐司边，讨厌肉皮，闻到熏羊腿的腥味会很不开心，不停地用手指揪着自己的黑袍，就像怕被气味熏脏。 女巫脾气很差。 她讨厌下雨天，讨厌酷暑，被他贸然反驳时会不断地重复“杀掉你”，强行劝她去休息反而会被她伸脚一通乱踹。 女巫喜欢蜷缩。 她睡觉的姿势是蜷缩，她看书的姿势是蜷缩，她吃饭的姿势也是蜷缩，偶尔、偶尔待在地毯上发呆的时候她也会蜷成一团，静静地抱着膝盖。 还有，女巫像小孩子一样喜欢被削成兔子形状的苹果，章鱼形状的小香肠，花朵形状的煎蛋，甜滋滋的巧克力吃不到这些东西，她就会下意识再次揪住自己的黑袍帽子，意图蜷得更小更小。 28 嗯。 14岁的洛森开始下笔。 女巫，果然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那么，送给她的玩偶，要做成这样 29 于是，一个月后，一只顶着纽扣做的眼睛、有着粉红色肉垫的巧克力色小熊，静静躺到了女巫的书桌上。 它拥有非常非常可爱的外观，触感柔软。 看上去就该属于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 30 “你可以给它取名。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女巫，想怎么使用都可以。” 原本冲过来质问的女巫“” 她又怒气冲冲地冲了回去，摔门声很响。 “我才不会做这种小鬼才会做的事而且今天根本就不是我的生日你再多管闲事就杀掉” “是是。接下来我只需要在364天内猜中你的生日就好啦。” “再多话就杀掉” 31 于是，洛森布朗宁15岁生日的时候，又多了一个问题。 女巫每天每天都抱着一起睡觉的那只玩偶熊，究竟叫什么名字 32 “我不会告诉你的。” 在他的15岁生日宴上，女巫一刀割破花朵形状的溏心蛋，恶狠狠地说“那是一个非常具有侮辱意义的名字，你以为我会像小鬼那样给玩偶一个可爱的名字吗” 15岁的洛森耸耸肩，拆开她摆在桌上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只兔子玩偶。 迷你的兔子玩偶。 33 “哇，”他忍不住惊叹，“你亲手做的吗，女巫看不出来你缝纫也这么好。” “怎么可能，小鬼这是用魔法随便变出的劣质品闭嘴吃你的生日蛋糕” 洛森翻过小玩偶，轻轻掀开它的大耳朵，瞥见了一处有些粗糙的针头。 说谎，魔法才不会出现这么可爱的手工失误。 34 “女巫女巫，你觉得我给这只玩偶起名什么好” “随便你。小鬼，我可没时间在给玩偶取名上浪费。” “唔” 洛森捏住小兔子玩偶，冲对面的黑袍摆了摆爪。 35 “那就叫蜜糖宝宝seetie好啦。” “你在嘲讽我的姓氏吗” “没有哦，女巫。所以你的玩偶熊究竟叫什么名字” “我要杀掉你。” “别生气嘛，女巫。” 36 当晚女巫选择愤怒地蜷缩在黑袍里睡觉，这次她气到连一直抱着的那只玩偶熊都丢开了。 更正，不是丢开，是当作武器用力砸到了他的脸上。 洛森弯腰把玩偶熊捡起来。 狡猾的绿眼睛与无辜的绿纽扣对视。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这只小熊叫什么名字啊，女巫。这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吧所以它一定是以对你更重要的东西来命名的。我很好奇啊。” “” “好吧好吧，我保证不再问了。” “” “女巫女巫，既然你被气得睡不着，不如我们聊点别的” “” “女巫，我今天又翻了翻你的魔法书，发现竟然有个魔法能让玩偶获得生命呢。” “这不可能。” 37 涉及到专业领域，邪恶而强大的女巫扭过头来。 虽然洛森依旧只能看见黑漆漆的袍子，但他突然感觉她的眼睛在直视自己“没有任何魔法能让玩偶获得生命。除非你把它当作某种存储用的道具，注入自己灵魂的一部分。”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提而已，他瞒着女巫偷偷研究的又不是玩偶魔法，是梦境世界啊。 但洛森连忙假装很认真地点头女巫认真回复他的机会太少了。 “不过，对玩偶注入自己的一部分灵魂，非常危险。” 女巫冷冷地说“获得生命的玩偶并不会继承自己没有获得生命时的记忆，它会继承制作者的意识，带着施法者灵魂的一部分离开，有可能死于下水道老鼠的撕咬。换句话说，想让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彻底死去，就把它存入玩偶吧。” “我知道我知道，哈哈哈，就是随口一提” “但，这也的确是个办法。” 38 女巫突然再次背过身去，洛森感到自己身上的注视消失了。 39 “如果想让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彻底消失，就该把它存入玩偶。” 女巫喃喃道，声音很轻。 40 女巫想到了自己那抹被割去的善良。 她讨厌那东西，让她变得软弱胆小、甚至又可能重新作为公主被关入诅咒的隐患。 它不死去，她就不可能成为彻头彻尾的邪恶女巫。 割下它、把它抛下高塔后，它本该随风散去的。 然而、然而、然而 41 放弃吧。 这个孩子对你很好。 还有五年，他就要死了。 你真的舍得把他当作棋子牺牲吗 你真的舍得让他死于王室的毒药吗 你真的要让他继续执行那个可笑的任务为了你能成功实施自己的诅咒，充当一个替死鬼 然而，很明显。 她的那抹善良，还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所以她必须 42 找到它，杀了它。 这才能杀了洛森布朗宁。 43 女巫合上双眼，黑袍掩盖下的脸色比纸还苍白。 44 15岁的洛森布朗宁依旧坐在她床边，但他没有再提问，或出声打扰她。 他从未见过女巫黑袍下真正的样貌，他只见过浴室玻璃上模糊映出的那个影子。 但，通过她微弱的呼吸声分辨出她是否合眼睡着，他已经驾轻就熟。 45 他隔着虚空点了点她的肩膀，丈量了一下她蜷紧的背影，又把手放在她的被子上轻轻拍打。 已经，和女巫一样高了。 坐在床边这样看去，曾经在记忆里投下高高阴影的女巫，越来越觉得，是小小的一团呢。 46 很快。 很快 47 等到他20岁的生日，就展示给她看，那个由他创造的、无与伦比的梦境世界。 那个世界很自由，很美好，没有任何人追杀她，伤害她，而且她绝对会成为那个世界最闪闪发光的存在。 所以，如果女巫想要诅咒什么人，就去那里诅咒吧。 所以，如果女巫想要成为什么人，就去那里成为吧。 毕竟，他实在，不是很想杀死自己的妹妹啊。 也没有办法，为了保护妹妹，杀死自己的女巫呢。 况且，杀人的刀执行完自己的任务，下场只有被丢掉吧 他不想被她丢掉。 48 很快 很快。 他一定可以离她更近一点，看到她黑袍下的样子，站到她身边的。 不仅仅作为一柄被利用的刀。 他想他想 49 20岁以后，失去利用价值以后，也待在她身边。 作为奴隶，仆人，或小宠物。 那样就好。 第341章 沉睡童话（11） 沉睡童话11 1 洛森布朗宁18岁生日的时候,女巫带他走进了王都。 大陆上普遍认为的、男孩的成年日期就在18岁，女孩的成年日期则在16岁。 所以“想离开家去王都转转”是洛森提出的成年礼物而女巫满足了他的请求。 他的要求她很少没满足过，尽管这个聒噪的小鬼在女巫眼中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总笑嘻嘻地把她长满蛛网的废墟古堡称为“家”、在她威胁说要杀死他时端上巧克力奶的怪人。 2 不过,既然强迫他在黑暗的废墟中长大,她没理由抹除他的成年礼物。 女巫便在自己黑袍外又裹上一层灰扑扑的罩衣，和他一起来到王都。 3 当时的王都是秋季，很热闹。 街道上旋过绚烂的枫叶,与可可豆的香味。 常年埋首古书、避开人群与太阳的女巫并不富裕,她把一个有些干扁的银币袋子递给洛森，让他“随便买点你喜欢的”，就躲进了王都某条小巷的废弃门洞里。 女巫不喜欢太阳，更不喜欢吵闹的人群。 她太害怕这些灿烂快乐的东西扯开自己的黑袍,让自己的丑陋与诅咒暴露无遗。 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她厌恶到忍不住发抖，黑袍下的双手忍不住死死攥紧，许久没有修剪的指甲掐进掌心。 4 一秒,两秒，三秒她还能忍耐多久 太阳。 温暖的风。 人群的笑声。 还有，颜色那么那么相似的枫叶会令她想到想到 5 没有人能比我更美丽 哪怕是我的女儿在阴影中沉沦,变成一团烂泥吧 6 会令她想到,那个很久很久以前对自己施下诅咒的女巫。 那位很久很久以前占据着“母亲”身份的红发王后。 7 女巫的指甲已经割破掌心的皮肉。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你现在是个邪恶又强大的女巫,你不再是只能被困于诅咒的公主了。 只是等在这里等那个小鬼买好他的生日礼物很快藏在门洞这里，没有人会靠近没有人会发现 枫叶只是枫叶而已。 红色只是红色而已。 那女人早就死去了。 冷静 8 “女巫” 像从噩梦中惊醒，蜷紧的黑袍颤动了一下。 洛森低头看了看她,当然，他看不穿袍子下任何的状况。 只有呼吸。 或急促、或缓慢、或平稳的呼吸，他只能通过这个判断女巫的状态。 也许是因为从幼时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她的呼吸上、想揣测她的喜怒，久而久之,他的听力似乎都比常人灵敏些。 “怎么了吗” 洛森回头看了看，寂静废弃的小巷外只有祥和流动的人群。 “野猫吓到你了” 9 她此时的呼吸，就像是受到了惊吓，掺杂着恐惧。 10 “没什么。我很好。” 女巫慢慢放开了自己掐紧的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想要的生日礼物很昂贵吗，钱袋里的银币不够那我这里还有几枚” “不是，我买好了。” 洛森把一杯散发着热气的巧克力奶递给她。 11 “喏，生日礼物。” 他在她旁边的台阶坐下，双手很放松地撑在背后。 “听说王都这家的巧克力奶是全国最好喝的巧克力。所以我一直很好奇，今天决定买来尝尝看。” “你想尝就尝，给我做什么。把我当杯架吗，小鬼。” 12 “我不是小鬼了，女巫，我今年18岁了。” 他望着巷外来往的人群说“而且王都有许多漂亮女孩那边正走过许多穿着新潮裙子的漂亮女孩呢” “我想做一个冲她们吹口哨的帅气流氓，捧着巧克力奶冲她们吹口哨就不帅气了。女巫，所以你帮我喝掉吧。” 女巫“” 女巫“小鬼，你才多大，就想着冲漂亮女孩吹口哨。” “我不是小鬼，今年18岁，是成人。” “18岁的成人可不会把巧克力奶选为自己的生日礼物。” 他抱怨起来“女巫你总这样” 13 又一枚枫叶被风旋落。 女巫顺着枫叶低下头，手中的巧克力奶拥有着恰好的温度。 最上层，还漂浮着小熊形状的棉花软糖。 14 扒在巧克力里，一起，一落。 像探出头的小熊玩偶。 15 好半晌，女巫低头抿了一口。 如果是买给他自己的礼物，这家伙肯定会选自己喜欢的兔子形状棉花糖。 是老板弄错了吗。 16 那之后，事情便奇怪地，顺理成章起来。 女巫坐在门洞里很安静地低头喝巧克力奶，洛森时不时冲巷外经过的女孩吹口哨，年轻漂亮的女孩时不时地回头，冲这里投来善意且羞涩的笑容。 这个小鬼唯一的优点就是好看吧，顶着这么一张脸与这样的笑容，做出再轻浮的行为都不会惹来厌烦。 秋风和太阳抵达这个废弃小巷时都是正好的温度，而他始终都坐在她身边的台阶上，没有移动过，只偶尔会伸手掸掉落在她袍角上的枫叶，与被风吹来的松果。 他们坐在一起，什么也没说。 17 “我觉得刚刚那个姑娘就很好看。” 最终，女巫喝掉了自己的巧克力奶，她决定给这小鬼一个还算好心的建议“她已经从巷口来回重复走了三次，就是想听你吹口哨。鉴于你这个小鬼在成年的第一天就想着调戏女孩这种轻浮的事，不如趁机过去请她吃顿晚饭。否则等你变老变丑了，再做这种事就会被漂亮女孩打。” 洛森已经用口哨吹完了几支他最喜欢的歌。 听到这个建议，他无聊地歪了歪头。 “算了吧，女巫。谁会愿意和穷光蛋吃晚饭我觉得那个小姐姐很漂亮，她觉得我很好看，大家彼此欣赏几分钟而已。” “别告诉我，给你的那袋子银币都在巧克力奶上花完了。” 洛森顿了顿。 18 你拿的是什么垃圾 破破烂烂的，没有圣堂王国的货币就滚蛋。穷鬼买什么甜品 哦孩子哦，这不是几百年前泽奥西斯古王朝的银币还算有收藏价值，如何，我用十颗圣堂币和你换这一袋古董吧 怎么可能告诉她，袋子里的东西已经不是通用货币，那个时代早就被归为不值钱的垃圾，而她紧紧塞在口袋里握了一路的钱袋已经一文不值了啊。 19 这一杯巧克力奶，可是他帮巧克力店的老板研磨了两斤可可豆换来的。 20 “就是花完了啊，女巫。王都物价比我想象中贵多了，好玩的东西也非常非常多。” “你小鬼我杀了” “有什么关系，女巫，反正我们太阳下山前就回家。” 他看了看她手中被喝空的巧克力。 “我的成年礼物已经买到了，留在这里做什么” 女巫“” 女巫“所以你坐在这里吹了两首歌长度的口哨，仅仅就无聊想吹口哨，压根不是想对漂亮女孩献殷勤吗你谁都不想真正撩” 洛森从她的呼吸中得出，如果自己不好好回答，会把她气炸。 于是他拿出了自己少见的诚实。 21 “她们都是非常漂亮的小姐姐。但我的眼光很高，女巫，我觉得她们都不是最漂亮的。” 22 于是，五分钟后，秋日午后的王都，洛森捂着自己被揍肿的脸跟在黑袍女巫身后。 “再让我听到这种轻浮的话，”女巫阴冷地说，“你休想有机会成为二十岁的成年雄性。” “对不起” “闭嘴。三小时内别和我说话。否则杀了你。” “” 于是他继续捂着脸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散发着安静又委屈的气息。 23 女巫想，这小鬼骨子里是不可能成年了。黏在她脚后跟后乱转，18岁的他和8岁的他有什么区别。 洛森想，她刚刚果然是非常非常害怕吧。揍我的时候瞥到了掌心被掐破的皮肤好苍白的皮肤。 24 这时，突然，人流爆发出热烈、快乐的欢呼。 女巫循声望去，看到一列长长的车队，一尊格外华美的花车。 25 花车上的女孩栗色的长发被宝石做的王冠束住，丝带与花瓣缀在身后，绿眼睛明亮又清澈。 她穿过人流，被鲜花与欢呼簇拥，身后长长的马车盈满礼物，像是五月丰收节的王后。 对了。 今天，这个国家的公主满16岁，同样是成年的生日。 26 女巫的诅咒还没有准备好，也没办法在洛莉布朗宁16岁时动手，这一刻，她应该向自己无法触及的猎物投去仇恨而阴沉的眼神。 但下意识的，她只是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洛森。 毕竟，花车上有那么多的礼物。 而他有的只是一个坐在台阶上的下午，与一杯被她全部喝光的巧克力奶。 他会不会 27 突然难过 28 然而，女巫下一刻就后悔了。 她转头看过去，正正好好与他看过来的视线撞在一起。 他们同时看向彼此。 尽管隔着黑色的长袍与好几个欢呼鼓掌的陌生人，但就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正看着彼此。 29 洛森愣了一下，继而露出很促狭的笑容。 “你在担心我难过吗，女巫” “没。” “可我的确挺难过，女巫。” “” 30 女巫撇开视线，再次拽紧了自己的黑袍。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施法做点什么，毁掉王都给公主的盛大庆祝。” 洛森不，他没有这个意思。 31 “祝福啊。祝福。这边可是有几万几十万的人高呼公主殿下生日快乐呢。” 他挤过欢呼的人群，拉住她的手臂，把她艰难牵出来“而我呢女巫你就没对我说过祝福。十年。没一次生日有过祝福。” 半真半假的抱怨“我真的很难过。” 女巫“” 女巫“我是个邪恶的女巫。不是什么小仙女。” 你在问一个女巫索要祝福傻了吗 “又不是魔法意义上的祝福。一句生日快乐而已。” 洛森晃了晃她的手臂“来说说啊，试着来说说，女巫女巫就一句，很简单的。” 被晃手臂的女巫“” 32 女巫仰头，看了看这个如今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小鬼。 “你以为你还是8岁吗，想要什么就摇着我的手臂不停喊女巫女巫。很幼稚。” 而且顶着这个身高做出这样的动作，我会想跳起来捶你。 洛森“” 他默默放开手。 “你不说就算了。” 33 而且，会这样做只是因为这个姿态能降低你的防备心哪个男孩18岁了还会这么撒娇要不是你这么这么 34 啊，生气了。 女巫犹豫了一下，重新牵过他的手，僵硬的晃了晃，以作安抚。 是因为今天没戴手套吗，和牵幼崽的感觉不一样。 35 她压下心里的奇怪“好了。生日快乐。这样可以吗” 咳。 “嗯。” 洛森发出一个简略的象声词，扭过头，也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36 他们没有再交谈，更没有再看向彼此，因为这好像真的有点奇怪。 只是，女巫就这么一直被牵着，走出了欢呼的人群，离开了过分华丽的公主与太阳 她仰头看了看他走在前方的背影，再次感到奇怪。 37 而且，明明已经走到空旷的郊外，手还没有被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很烦，但还是长大了。 20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第342章 沉睡童话（12） 沉睡童话12 1 泽奥西斯古王朝的故事,是很久很久以前，几乎久远到能被归类为“童话”的故事了。 自那次出行后，洛森就对这方面的资料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在王都开古董店的老人说,女巫所珍藏的银币是泽奥西斯古王朝的 那么，女巫本人呢 黑袍下的她,是来自于那么那么久以前的王朝吗 不知为何,明明抚养自己长大的女巫只有一件黑袍与沙哑的嗓音，洛森永远对探究她黑袍下的身份抱有最大的兴趣。 2 他明明很确信,自己对她的感激没有转变成什么病态的依赖。 他也很肯定地认清,女巫仍未放弃自己的诅咒计划,而且她早已手染血腥。 他更不可能对一件沉重的黑袍升起什么多余的感情。 洛森喜欢待在女巫身边,或和她交谈,或和她一起沉默，或者，仅仅是照顾她。 被女巫领走时他已经8岁了,清晰地明白这世上许多的感情区别许许多多的情感关系 父母,兄妹，朋友，师长。 洛森从未把所有的感情寄托在黑袍的女巫身上，他清楚地明白，在她之外，还有许多许多更广阔的世界。 不需要住在废墟里的世界,不需要躲躲藏藏的世界，吃饭交谈时可以看着对方的眼睛的世界。 可是,年龄越长，认知越清晰，他偏偏越发渴望停留。 陪着她一起住在废墟里,想办法从躲躲藏藏的逃亡生涯中赚到金币，第一万零一次在吃饭时猜测她兜帽下的模样 过分聪慧的少年，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曾苦恼很久，但怎么推测也不觉得，这是出于青春期的某种荷尔蒙躁动。 3 因为他从未切实接触过她的肌肤，从未有过对她身体的匆匆一瞥，连她的姓名、样貌、眼睛颜色都不知道。 书上说“青春期对感情的不成熟躁动就是生理冲动的一种反馈”，但他对女巫不是这样的。 十几年，他好奇着女巫黑袍下的一切，却从未想过主动揭开它。 4 因为，女巫总是那么害怕地裹在她的黑袍里。 如果贸然揭开，她会受伤。 5 刚刚成年的少年，实在琢磨不出来。 所以，他肯定不是把她看作异性产生爱慕，更不是对她生出了什么别的异样的情感吧。 只是就像饲养一个小宠物发现了一个值得研究的大秘密 出于好奇心 也出于报恩 想不清楚，洛森就不想了。 只要继续待在女巫身边，总有一天，自己会明白的吧。 19岁的他，在梦境魔法的研究与泽奥西斯古王朝的史料中来回徘徊，实在没什么时间留给自己越发躁动的不明情绪。 毕竟，时间越来越近了。 20岁的时候。 女巫赶他离开的时候。 想到这里，洛森从书本里抬头，悄悄看了眼那边埋首研究的女巫。 她头都没回。 “女巫女巫” 一个字都没回。 女巫最近对他越发冷淡，好像就等着几个月后打发他去王宫完成刺杀再作为废弃的棋子死掉。 6 邪恶，无情，又冷漠的女巫。 洛森有点沮丧地收回视线，重新投入史料。 泽奥西斯古王朝一个曾经十分强盛，但王室传承较为病态的国家 等等。 最后一任泽奥西斯国王，德里克斯威特与其妻海伦娜斯威特的画像 斯威特 洛森立刻坐直。 7 据记载，最后一任泽奥西斯国王，是通过杀死自己的父母得到王位的。 在他的统治下，国家穷兵黩武，版图大大扩张，边境连年征战。 然而，这位国王并不重视内政，还恰好娶了一位无比奢侈、恶毒的王后，沉迷在外征战的他把内政基本都交给她操作 之下，民不聊生。 叛乱四起，又被帝国的铁骑迅速镇压形成了周而复始的血腥循环。 因为泽奥西斯王朝的兵力太过强盛，统治者又是极端崇尚强权的疯子不管国王还是王后所以，平民那点小小的反抗，就像定时溅起的水花，远远不能动摇国家的根基。 更何况，那位名为海伦娜的末代王后，十分擅长控制人心。 在她的周旋下，王国上层的政治建筑几乎是铁板一块，再多的也不会动摇她的统治。 渐渐的，长久且高压地控制这个国家后，王后对王位产生了野心。 可在外征战的国王本质上是个比王后强大得多的野心家，更何况他掌握着所有的王队王后再如何也不敢面对他露出獠牙，只能把自己的渴望憋在心里。 于是，有传言说 王后所有被压制的野心与怨愤，都落在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唯一的孩子身上。 深宫里的那位末代公主遭到了毛骨悚然的虐待。 而且，为了寻求反抗国王武力的手段 王后成为了一个女巫。 她开始研究诅咒这正是这个国家覆灭的开端。 毕竟，贵族与臣民或许能忍受一个暴虐的统治者，但无法忍受一个玩弄诅咒的女巫。 前者威胁的是金钱或生命，后者威胁的是他们子孙后代的全部命运。 女巫永远都是该被绑上火刑架、遭到追杀的存在就算她的身份是王后，也不例外。 8 海伦娜王后研究诅咒的秘密还是暴露了，她被发现对许多贵族施加诅咒，甚至疯到不放过他们的子嗣上层政治建筑骤然崩塌，民间掀起了前所未有强大的猎巫运动。 在外征战的国王班师回朝，试图力挽狂澜，但他最终的结局是被野心勃勃的将领割下脑袋。 至于王后她神秘地失踪了。 关于海伦娜王后的记载，在泽奥西斯王朝的最后一年戛然而止。 被记载的，能够联系上王后的事件 只有王宫深处，发生在公主寝宫里的，一场火灾。 9 “她被我烧死了。” 10 洛森仓皇地抬起头，不知何时，女巫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漆黑的手套按在打开的书页上。 “她想在逃跑之前彻底杀了我。因为丧失了可以拿捏的傀儡，我是她唯一剩下的玩具。” 黑袍下发出阴冷的嗤笑声“不过她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诅咒保护了我。我死不了。陷入沉睡前我把她按在涂满蜡油的浴缸里，丢下了火柴。” 洛森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所以，你真的是” 11 “那不重要。” 黑袍下的公主收回自己的黑手套，她莫名放轻了自己的声音。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旧事。距今都快千年如果你感到好奇，可以直接来问我。这没什么好保密的。左右你快满20岁了，只要你提出要求，看在这些年的陪伴上，我会尽力满足的。” 洛森没有出声，他直直地看着那件黑袍。 良久，他说“我想看看你的模样。” 12 女巫静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13 当然，在这个要求上，她的态度从来是拒绝的。 洛森并不诧异。总有些问题，面对这个女巫，他从开口就知道不会被回答。 但是，今天 他看着那抹离开的黑影。 单薄，沉默，又强大。 近千年的时间。 他所不知道的诅咒。 他所不知道的疼痛。 而以后以后 莫名的恐惧感，堵住了洛森的喉咙。 14 就算百般算计、就算竭尽全力、就算在妹妹与女巫之间找到了平衡他侥幸活过20岁，又侥幸能继续留在女巫身边，又怎样呢 女巫已经活了近千年。 或许她还有下一个近千年。 可他、可他 15 只是一个普通的，无法超越百年的，弱小人类罢了。 16 洛森想陪在女巫身边，尽管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可洛森不想只陪伴她一百年也不想他们的时间只有两百年这个原因，他今天这么鲜明地察觉到 我不想被她遗忘 17 哪怕是那位恶毒残忍的王后。 近千年的时间稀释后，她在女巫口中也成了“那不重要”。 他怎么可能带给她超越那个王后的痛苦与折磨呢 可没有痛苦与折磨，女巫这样强大神秘的存在，怎么可能记住一个只有百年的生命 洛森不想。 18 他突然，发现，自己真正该做的事了。 19 想要一直、一直的陪伴一个女巫 那么，他也必须割掉自己的善良，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女巫”。 不，不对。 看女巫如今的模样，割掉善良，肯定是有副作用的，而且他绝不会让她一直只能生活在废墟与黑袍里。 要找到一个能够带着完完整整灵魂、也带着强力存续下的方法他要割裂自己然后，再想办法复原 20 这很疯狂。 洛森的心跳得快极了。 这很疯狂但，何尝不试一试呢 赌上自己的百年，或许，就能赢来她的永远。 这可不是亏本买卖。 他想他想 21 这是，能真正平等站在她身边的，唯一方法。 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疯狂地执着于女巫 搞不懂。不想了。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22 于是，洛森布朗宁满20岁的那天。 女巫还是丢开了那个原计划里应该被牺牲的小鬼不，这不是女巫的心软，是因为她数月前发现那小鬼在和王宫里的公主联络，这无疑是赤裸裸的背叛。 女巫把他逐出了废墟古堡，当时放出的狠话尖锐极了，他们之间几乎等于决裂。 女巫也绝不打算再去理睬这个狼心狗肺的叛徒，所以，谁也不能说她心软。 只是，借题发挥的这么一闹，也等于放弃了，把他间接杀死的打算。 她不心软。 女巫告诉自己，如今她的魔法已经登峰造极，诅咒异常强大，不可能再需要什么牵制目光的傀儡，所以丢开他等于丢开累赘她也是这么告诉那个小鬼的。 而对方当时的眼神让女巫确信，他再也不会主动来见她了。 这很好。 一切都按计划执行。 邪恶的女巫不需要累赘，她要对他的亲妹妹降下最恶毒的诅咒，拒绝再看到他的任何表情她必须诅咒那位公主殿下，这样才能让自己近千年的努力得到价值，这样才能真正变回那个安娜贝尔斯威特，有勇气走回阳光下。 23 邪恶的女巫轻轻迈入塔楼，魔杖下，城堡内所有的人类陷入昏迷。 而美丽的公主陷在层叠的床帐之后，只有一个深栗色的背影。 女巫深吸一口气，抬起魔杖。 24 成为这世上最美丽、最富裕也最脆弱的布偶吧，你的躯体将永远沉眠于床铺，你的灵魂将永远囚禁于梦境。 25 诅咒完整浮出。 她的指尖在抖。 好了，好了，已经完成了施咒，只是诅咒会有个生效过程而已她的大范围昏迷魔法也撑不了多久了，应该抓紧时间，趁这个空档逃出王都 女巫掐紧发抖的指尖，用力拉下自己的兜帽，飞一般离开了塔楼。 26 她逃得很快。逐渐复苏的灯火与士兵们愈发响亮的讨伐声都抛在身后。 女巫的心也跳得飞快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终于成功了很快、很快，自己就会获得最强大的法力，自己就能真正摆脱身上的诅咒近千年的终于要结束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还好吗” “唔不要慌张，我还好。” 女巫逃窜的背影猛地僵住。 27 不远处，栗发绿眼的华服女孩被侍卫们从地上搀扶起来。 “之前有人在卧室打晕了我”她不满地抱怨，“真奇怪，把我丢在这里，也没做什么别的” 28 不。 29 女巫想，不。 30 她不允许。 这种事。 这种事。 31 是不可能的。 诅咒只会在“美丽的公主”身上生效 32 他拥有同样的王室血脉。 而你太知道他有多好看。 33 “唔，还真是头也不回啊。邪恶的女巫。” 感受着逐渐生效的诅咒，塔楼卧室里的公主默默掀开床帐，扯掉了做伪装用的丝带，解开了改变性别的魔法。 他的眼皮愈来愈沉重，能鲜明感到生命力飞速的流逝。 好冷，好困。 闭上眼，就会是永眠吧。 这样的诅咒，如果降在莉莉的身上，那个蠢蛋肯定吃不消的。 这样也好。 这样正好。 只是，还不能睡，在最后，还有些最重要的事需要完成。 他要成为足够强大的哪怕，需要花费梦境里的无数个千年 34 洛森抽出备用的小刀，狠狠扎向自己的手掌。 疼痛延缓了他的困意。 喘了口气，又从身后拿出那只兔子玩偶，一点点的把鲜血喂给它。 “去找到女巫被割走的那部分善良保留我这些计划的记忆” 他的视线越发模糊了，室外好像也响起了卫队的声音“听着，你的最终任务必须让她完整脱下黑袍解除诅咒” 模糊的视线里，兔子玩偶似乎动了动。 啊，还有什么 还有我自己。 我自己也要努力解除诅咒的。 但等等女巫的魔法太强大了他只能趁着这机会意识分开 敲门声愈发急促。 洛森又给了自己一刀，然后用鲜血在地上画出咒语。 梦境必须及时展开他还不能睡唔，好强大的诅咒 洛森皱皱眉，反手一刀，索性直接割破了动脉。 35 被鲜血激活的魔法，迅速闪亮起来。 大量的失血，也终于让他恢复了须臾的清醒。 还有，最后一步。 那只熊玩偶他必须也留下足够的记忆与信息最好，还要有能在梦境里活动的能力 “洛森” 即将被握住的另一只玩偶，终究还是没被主人够到手。 他回头，意识模糊，匕首也只是堪堪握在手心。 狂怒的女巫在满是鲜血的魔法阵外拍打，她的表情就像是咦，表情 洛森眨了眨眼睛。 那是因为跑得太快，黑色兜帽早被吹到一边的女巫。 注意到他的视线，她无比惊恐地捂住了自己暴露的脸满是疤痕的 36 “原来，安娜贝尔，你” 他用最后的力气笑了一下。 “这么漂亮啊。” 37 匕首骤然坠落。 公主陷入永眠。 38 与此同时，鲜红的魔法阵中长出荆棘与藤蔓，带着主人浇灌的血与肉 全世界一并陷入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并不算刀子啦摊手 为了找回安娜的善良，让她抛弃作为邪恶女巫的曾经，真正完整且阳光地活下去才创造了这么一个梦境，梦境世界里的安娜国王就是女巫本体，当梦境终结，她也会完整地回归。 只是梦境的主人被诅咒切割了太多份，他无法再完整地苏醒，也没有方法去解开女巫安娜施加给他的诅咒而已。但他必须这么做，放上自己作为人类的所有生命赌博，希望能在梦中成为同样强大长寿的巫师，与梦里的安娜度过足够长的时间哪怕他不可能再回到现实。 所以，这是为某人量身定造的沉睡童话。 第343章 沉睡童话（13） 沉睡童话13 1 “我不明白。” 布朗熊半信半疑地扯了一下自己的棉花耳朵“这个故事太复杂了。” 什么女巫,什么奴隶，什么古王朝 就算是真的，这又和它有什么关系 它的主人是最强大的泽奥西斯国王，它的敌人是邪恶的欺骗了主人的巫师,它当然要帮自己的主人打败敌人,玩偶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什么梦境什么现实 布朗熊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倒是能解释自己作为玩偶拥有的奇怪能力,与在梦里无限穿梭、可以制造傀儡的天赋。 但，既然它过去能在梦境中创造“玩偶师”的人类角色 那么,这里就应该是现实呀 如果这里是梦境，那它过去以“玩偶师”行走、遇到安娜贝尔的地方，又是哪里 2 “说你是头蠢熊,你就真的是头蠢熊。” 兔子玩偶投来十分嫌弃的眼神“你以为,我说的是多久以前的故事。” “哎” “已经久远到被这个世界定义为童话的故事过去了这么多这么多年，还会是曾经的样子” “哎” 迷你的小玩偶望了望床铺里依旧沉睡的巫师。 她烦躁地拽了拽自己的兔耳朵“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久到大家都创造了一个名为睡美人的童话故事久到没人相信这个童话故事久到一个崭新的、强大的王国建立，出现了一位前所未有强大的国王这个曾经被创造的梦境世界早就” 3 早就,和现实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这里就是梦境。 这里就是现实。 4 “等等，等等，我不明白,你刚刚不是说” “蠢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梦境，怎么可能击溃现实。 长长久久存在的梦境，长长久久流动的时间，早就让,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名为“洛森布朗宁”的愚蠢家伙制造的魔法趋近消亡。 他把全世界都拉入梦境,让全世界的人们在另一个维度度过正常的时间，唯一做的小手脚是，给曾经的那位女巫一个崇高、光明、幸运的人生而已。 所以,当魔法逐渐消亡，法阵中的血液逐渐干涸 梦境世界，早就濒临崩溃。 现实世界，则默默吸纳了它，与它慢慢融合。 泽奥西斯王国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琥珀色眼睛的国王最为强大。 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也同样存在着圣堂王国与绿眼睛的王女，只是布朗宁这个姓氏从未与斯威特产生联系。 安娜贝尔那名为尤莉卡的亲人与名为薇薇安的朋友都切实诞生在这里。 曾经被黑袍女巫杀死的人再次拥有生命。 那个恶毒阴狠的前王后早早就被安娜国王遣去蛮荒之地。 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有一天 梦境与现实彻底融合。 那个存在着黑袍女巫、留下无限悲剧的世界，会彻底被这个世界所取代 人们切实诞生在这里，人们切实生活在这里，彻底融合后，没有谁会再记起、意识到曾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曾经那个“现实”，它会像某个平行世界那样消亡。 而这里，不再是某个人的梦境。 这么多人的生命，这么多生命的生活它就是现实。 5 “那不是挺好的吗” 布朗熊更搞不清这只暴躁的兔子在强调什么了“那，这里已经变成了现实，就算曾经的梦境魔法结束，大家也不会想起来曾经我的笨蛋主人永远都是伟大的国王，她依旧拥有朋友与亲人，和什么女巫什么诅咒再也没关系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皆大欢喜个头” 兔子玩偶一爪扇过去“当这个世界彻底变成现实那他那他” 6 布朗熊捂住被打的脑袋，纽扣眼后知后觉地瞥向床上的巫师。 一袭黑袍，阴沉而寂静。 这是他沉睡的第16天了。 对哦。 7 当这个世界彻底变成现实。 曾借由梦境逃脱的诅咒，也会再次降临。 梦境的前主人，分裂了不知多少次，还替代了黑袍女巫在这里的角色，成为唯一一个邪恶、强大、阴沉的巫师，百年如一日般寻找着“应当被诅咒的公主” 当这里彻底变成现实。 他所残存的意识碎片，就会彻底睡去。 8 永恒的睡眠，无异于死。 9 曾经的现实世界彻底消亡，这个世界也绝不会再出现某个绿眼睛的王子殿下。 别说“在梦境里和某人度过长久的时间”等不到相遇，等不到脱下黑袍的那一天，现实彻底降临，失去记忆的巫师就会沉眠。 真正的死。 10 时间，它会产生太多变数，再伟大的计划都无法在千年的时间里做到什么。 而谁又能预测到，曾经的黑袍女巫重新展开自己的人生时她不再是什么等待被掳走被诅咒的公主成为了最强大最闪耀的国王呢 巫师找不到她的。死都找不到她。 近千年，巫师躲在自己的黑袍下，不可能找到她，只会下意识避开她。 而，同样是不知多少年，被不断抛弃的、来不及被前主人施下任何魔法的布朗熊，也不会自愿回到巫师的身边，让他成为一个具有完整记忆的个体。 11 甚至，它呆呆地继续分裂自己，创造出各种角色或替身，愈发混乱，整个玩偶活在零星的碎片里，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 巫师也逐渐追寻着它的气息去抓捕它，给它那许许多多的混乱角色不停下诅咒、不停推翻诅咒，不停重新再来被诅咒的公主，他要找到这么一个存在，却永远都找不到这个存在。 巫师的世界里，他天生邪恶，天生紧裹着黑袍，最终目标就是找到被诅咒的公主殿下，为此他不择手段，利用一切能利用的。 玩偶的世界里，它永远懵懂，天生就无法理解人类的一切，对它解释再多，也不可能让它自愿舍身去帮助主人以外的“邪恶坏人”。 更何况，唯一拥有着记忆的、被巫师命名为“蜜糖宝宝”的兔子玩偶 12 “我也不指望你这头蠢熊弄懂啦。” 它叹了口气，吧嗒吧嗒地跳离小盆栽“我的蠢货主人迟早会死掉，这也没办法。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诅咒是没有办法解除的，就算他重新拥有了记忆也没办法解除恰恰相反，如果这时候他完整地想起来” 肯定会因为这近千年的孤独与错过，彻底发疯。 “只是，这么多年，我还有一个最初的命令没有完成。” 兔子玩偶跳到巫师的床下，开始吱拉吱拉地挠动他的袍角。 布朗熊只听见她严肃道“找到安娜贝尔斯威特国王的那部分善良她依然不完整，如果不完整，迟早一天，她也会被自己的诅咒追上来的。” 13 布朗熊悚然一惊。 “我主人的” “对。我找了很多很年，根本就找不到她的那部分善良。” 兔子玩偶面无表情地顺着巫师的袍角爬上去，一爪“啪”地盖在他脸上“所以我回到了这个蠢货主人旁边，打算和他一起摆烂，一起挂掉。你那个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本小姐不管了，最好也赶紧死于诅咒。” 布朗熊“” 兔子玩偶再次扬起爪，在主人的脸颊上打出响亮的“啪叽”声。 然后是一阵“啪叽啪叽”的兔兔拳。 叠加后爪不停跳动与双耳不停乱甩 “蠢货起床蠢货起床你快睡满一个月了起床伺候我喝下午茶蠢货起床” 布朗熊“” 14 啊，这就是对待快挂的主人，和他一起摆烂的态度吗。 它不懂，但它大受震撼。 15 巫师巫师最终还是苏醒过来了。 毕竟还没到诅咒真正降临的那天而且，毕竟没谁会在这样毫不客气的兔兔拳下保持沉眠的。 他捂着被自家玩偶抽红的脸，带着满满的怨气爬去厨房“蜜糖宝宝，你叫人起床能不能不要这么凶而且你是玩偶，你喝下午茶只是在玩过过家，随便扯片叶子就” “下午茶下午茶要吃下午茶蠢货主人快给我泡红茶” “” 为什么我的玩偶是这个烂脾气。 它以为它是公主殿下吗，明明只是个迷你小玩偶。 16 “公主殿下，喏，你的红茶。” 几十分钟后，巫师带着满满的怨气把茶壶怼在兔子小玩偶面前，又拉开椅子，随便拖过几张稿纸，把自己的餐盘搭在上面，开始用餐。 他其实不想和一只布玩偶计较的，但自家这只最近太能闹腾了。 以前他睡懒觉时可不会被这么粗暴地叫醒醒来后都能看到这只兔子玩偶窝在自己手臂里，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脸又乖又可爱 哪像现在，直接就是一通兔兔拳。 虽然呃，好吧，16天，这次他好像又破睡眠记录了。 最近怎么这么嗜睡。 想到这，巫师又打了个哈欠，低头灌了自己一口浓浓的咖啡。 盘子里是满满的熏肉与鸡蛋睡了这么多天，他也的确睡饿了。 17 就在巫师叉起第一片熏肉，兔子玩偶摆着“我不高兴”的表情端起袖珍小茶杯时，桌子动了动。 巫师“” 巫师低头，看到了正举爪拽桌布的布朗熊。 18 “你在干嘛，公主殿下。” 布朗熊转了一下自己那对呆萌的绿色小纽扣。 “我也想吃饭。饭饭。” 19 “你是个被绑架过来的囚犯，有点囚犯的自觉。” 而且你是个布偶，你没办法吃饭。 布朗熊读出了他的潜台词，于是再次看向坐在桌子上用下午茶的兔子玩偶。 不仅抓着袖珍小茶具，它还有一只特别精致的专属小椅子，一看就是主人专门为它打造的 虽然玩偶无法真正喝下红茶，但它就是特别享受特别精致地做出了“端茶杯喝茶”的动作，轻飘飘的蕾丝裙摆旁甚至还摆着心形的蔓越莓小曲奇。 感应到了它的目光，这只刚刚盛气凌人、高高在上向它砸了好大一堆世界观的兔子轻哼一声，更加精致地用爪爪举起小茶杯。 巫师接收到了它的目光。 他代替自家傲慢的玩偶说“她是蜜糖宝宝，不算普通玩偶。所以她有下午茶，你没有。” 布朗熊“” 布朗熊“我讨厌你们。” 巫师挺敷衍地点头，把熏肉放进嘴里。 布朗熊“我的主人会来惩罚你们的。” 兔子玩偶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爪爪抓起了蔓越莓小饼干。 布朗熊“她是战无不胜的国王，她肯定会挥舞着剑一路杀进你的老巢” “轰” 20 这是一声从塔下传来的暴击。 21 “可恶的巫师滚出我要杀了你” 这是战无不胜的国王陛下的喊叫声。 22 巫师顿了顿，端起自己的盘子，一边往嘴里放熏肉，一边探头往塔下看。 三十秒后他嚼着肉回过头来“很明显，你的主人一路杀来，顺利掉进了我的老巢附近的陷阱。” 布朗熊“” “可恶的巫师滚出来决斗滚出来” 巫师站在窗口咽下第三块熏肉，还举起叉子评价了一下“她的铠甲现在都被我的荆棘缠住了。” 布朗熊“” “可恶唔我的玩偶唔该死的植物我砍烧” 巫师“哇哦，她现在把自己折腾出了触手y。” 布朗熊“” 23 于是，三十分钟后。 布朗熊的主人，世上最强大的安娜贝尔国王被捆在墙角，铠甲都被荆棘缚住，藤蔓把她死死固定出一个跪姿。 巫师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熏肉和煎鸡蛋，他一边蹲在暴怒的她面前，一边端着碗喝洋葱汤，眼神像看智障。 兔子玩偶蹲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很精致地举着自己的袖珍小茶杯，一边用和主人一模一样的鄙夷眼神注视国王。 安娜国王“” 安娜贝尔一路杀来滴水未尽多日行军饥渴难耐斯威特吸吸鼻子，努力压下飘向鼻尖的浓郁的洋葱汤味道，保持着威严且凶狠的瞪视。 兔子玩偶“她看上去好蠢，主人。” 巫师“不用看上去，她就是这么蠢。”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凶狠道“我讨厌你们” 25 被藤蔓倒吊在半空的布朗熊默不作声地伸出爪爪，拍了拍她通红的鼻头，以作安抚。 26 没关系的，主人，他们是一样的讨厌货色。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不可抗拒的命运 兔兔玩偶什么，我说这么多，就是把剩下的丢给你操心。我决定和主人一起摆烂。这就开摆。端茶杯jg 熊熊玩偶 第344章 沉睡童话（14） 沉睡童话14 1 泽奥西斯国王陛下被俘虏了。 被一位臭名昭著、邪恶无比的女巫。 2 “我有的时候真搞不懂你们人类,”巫师说，“为什么裹着巫师袍使用诅咒的存在只能是女性这是刻板印象。” 国王陛下没有回答他若有所思的发问，她咬牙切齿道“放开我邪恶的巫师我的军队很快就会赶来碾碎你” “唔你确定他们能顺利找到我的老巢” “休想狡辩,我的军队是战无不” “国王陛下,也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能找到我的老巢吧。” 某个阴雨连绵的日子,继续端着碗在她面前大吃特吃、勾她馋虫的巫师歪歪头。 这个活在黑袍下的邪恶生物有张太犯规的脸,做这个动作简直是恶意卖萌。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愚蠢的王室。为了一只玩偶熊，不眠不休马不停蹄一路追来甩开了自己身后的大部队,紧紧抓住我在路上留下的每一丝细微痕迹,这才追到了我的老巢” 如果不是这种丧心病狂式的追捕，巫师想,以他的隐匿能力,是不可能被国王追上的。 “结果,因为歇斯底里的追捕花费了太多体力,赶到我的塔下后甚至不肯休息几分钟就直接挥剑上来顺利被藤蔓俘获,绑在这里只能无能狂怒是理所当然的吧。” 说到这，他嗦了一口碗里被煮得又香又热乎的粉条。 安娜国王安娜国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自从被俘虏后,她就没吃饱过，面前这个邪恶巫师还隔三差五就端着碗来她面前晃悠，一边吃饭一边和她聊天。 前天是煎熏肉,昨天是炸鳕鱼，现在是煮粉条。 3 太邪恶了简直邪恶得令人发指 4 “你摆出这种表情，又是想做什么。” 巫师含含糊糊地咬断了嘴里的粉条,有些不明所以。 他每次都端着碗过来审讯自己的俘虏倒不是故意他有很多关于诅咒、公主的资料研究需要忙碌,最近又特别嗜睡 巫师其实真的不怎么在意这个自投罗网的蠢货，绑好她后他就把她随便往角落一丢了，和那只熊玩偶所受到的待遇一样,彻头彻尾的冷处理。 毕竟他追寻的是公主，又不是国王。 而角落里这只被藤蔓绑紧的国王也十分安静，不同于初次被捕时那种大吵大闹的气势，这几天，她甚至很自觉地散发出阴郁的气场与那处角落融为一体，只有饭点时，她的肚子才会发出明显的“咕噜”声，吸引巫师的注意。 毕竟伟大的国王陛下能够控制自己高傲的气节，却控制不了感到饥饿的肚子啊。 5 “我可没有刻意饿着你，国王陛下。” 巫师开始呼噜噜喝汤“我也不打算与泽奥西斯王国为敌，这几天三餐都有对你怎么，难道你对我的行为有意见吗行行好，我甚至好心把你的玩偶还给了你。” 国王从未见过，这样邪恶且无耻的存在。 “你杀了我三位王妃”她撇过头去，试图最大程度地抹除他那张脸对自己造成的冲击力，“你大摇大摆闯入我的寝宫，对我还杀了三个王妃夺走了我的布朗尼” 现在，好意思满脸无辜地表示“不打算与泽奥西斯王国为敌” 而且所谓“定时的三餐”只有黑面包和牛奶黑面包 她堂堂一个国王，怎么可能咽下粗糙无比的黑面包 那无非是羞辱就是饿死，国王陛下也绝对不要低头吃饭 6 “你的王妃你的王妃可不是我杀死的，有功夫在这里对我无能狂怒，国王陛下，你还不如好好审视一番自己无辜的布朗尼玩偶。它才是搞出三个纸片人王妃来迷惑你、又导致你被俘虏的根本原因。” “别以为挑拨离间这样拙劣的手段能对我起作用” “挑拨离间你觉得我闲到对一只玩偶和一只蠢货挑拨离间” “邪恶透顶的巫师” 唔。 见到今天的交谈也以失败告终，巫师无所谓地直起身，捧着吃完的碗，拍拍袍子，转身离去。 这位国王实在太蠢，他也就愿意在饭点时和她搭几句话解乏，其余时间和她交流，巫师只觉得自己在浪费生命。 巫师没有以前的记忆，也不是很在乎似乎从睁眼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是个“邪恶巫师”，毕生使命是寻找“被诅咒的公主”在他看来，“公主”才是最紧要的，其余都是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嘛，当然是有空逗一逗，没空直接无视咯。 目送他端着碗离去的安娜国王“” 可恶 7 一向素养良好，冷若冰霜，面对“三位王妃一夕之间全部去世”的情况都能理智处理的安娜国王会如此气闷，原因十分复杂。 8 一，她被巫师俘虏，待在巫师的高塔里。 巫师的高塔里除了巫师本人还有一只会说话的玩偶兔子它自称“蜜糖宝宝”，对她的态度糟糕极了，也是国王这几天吃不饱饭的罪魁祸首 有好几次，国王明明观察到巫师把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什么东西放在托盘上，叮嘱那只玩偶“记得定时喂囚犯，乖”，然后转身沉迷研究 结果，每次，那只玩偶兔子都会“吧嗒吧嗒”地跳过来，摆着一副萌萌哒的模样，与她对视半晌。 然后一踢爪爪，“啪”地把托盘上香喷喷热乎乎的食物掀翻，直接拍出窗户拍下高塔的那种掀翻。 安娜国王“” 再一踢爪爪，让两只比石头还硬的黑面包“咕噜噜”滚过来。 安娜国王“” 蜜糖宝宝“喏，再给你碗能把面包泡软的牛奶。爱吃不吃。” 安娜国王“” 蜜糖宝宝“蠢货。不吃就饿死。饿死活该。” 最终，这只对她散发着满满恶意的兔子玩偶还会冲着她身边倒挂的小熊玩偶冷哼一声，才吧嗒吧嗒地跳离。 安娜国王很想欺骗自己，这只玩偶对自己的恶意绝对来自它那个邪恶主人的恶意但每每见到巫师本人在饭点端着碗过来闲谈，一边干饭一边聊天的架势太过佛系，她实在无法把他的举动与兔子玩偶的恶意联系在一起。 安娜国王还特别想欺骗自己，每每兔子玩偶来送饭，每每它扭过头，对着她身边那只同样被藤蔓绑起、正倒挂在空中的小熊玩偶冷哼时 后者的晃动仅仅是被风吹的，后者心虚的“嘤”是棉花的摩擦声，后者轻轻拍到她脸颊上、似乎表达安抚的爪子事出偶然。 9 怎么可能啊 什么风会把她的布朗尼吹成一个委委屈屈的球形，还能把布朗尼的纽扣眼睛吹得不停眨巴啊 冷静、冷静，保持冷静，这只是因为你待在巫师的高塔里，巫师的高塔里有一只脾气特大的会说话的玩偶了，那么自己的布朗尼受到了什么魔法影响也不奇怪只要端正心态，用看待阶级敌人的目光看待那个邪恶巫师，一切原因都归咎到邪恶巫师身上就好 兔子玩偶对我这么差劲都是因为他，我的布朗尼貌似活过来了但还在对我装死也是因为他，什么王妃死掉什么黑面包都是因为他 10 然而，原因二。 11 安娜贝尔斯威特国王陛下，无法用看待“邪恶巫师”的眼神看待他。 自称“洛森布朗宁”的神秘男人，从出现在酒馆，对她刻意露出那对绿眼睛开始 别说眼神，她连脸都不太敢转过去面对他。 12 太奇怪了。 明明她是高高在上的国王陛下，明明她已经经历过不止一轮的全国王妃选举，明明她曾拥有一整个花枝招展、争相夺艳的后宫 但一触及对方的眼睛，她的心脏就快跳出胸膛，喉咙也想被什么人用力攥紧。 醉醺醺的安娜贝尔看一眼，会直接把人带进自己的寝宫。 清醒的安娜贝尔看一眼，会不敢再看，连和他交谈都必须盯着自己的脚尖。 13 这个人，是你的命中注定。 你找了他很久很久，你必须把他重新保护起来，保护很久很久。 快点、快点、快点、靠近他接触他拥抱他把他拉到阳光下和他一起 14 国王陛下既无法读懂自己的潜意识，也无法得知，很久很久以前的另一段故事。 对着一个裹着黑袍、毒舌傲慢的绑架犯不停悸动，满脑子“把对方直接骗回去当我的王后”这也太丢脸了些。 她的脑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不要再幻想对方脱下黑袍的模样了 15 究竟、究竟，一见钟情这种烂俗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啊 分清场合分清事情轻重缓急好不好她明明就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玩偶追到这里她应该想办法挣脱束缚，恶狠狠地给这个邪恶巫师惩罚 15 蜜糖宝宝“嗤。” 安娜国王从混乱的大脑中回过神来。 她移开了瞪着脚尖的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兔子玩偶。 对方依旧用一副超级可爱的姿态拽着长长的兔耳朵。 “看我做什么，蠢货。吃你的黑面包。” 嘴里冒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可爱就是了。 国王陛下暗自磨了磨牙，哪怕在心里暗暗对自己重复一万遍，这只玩偶只是个玩偶 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郁气。 “你对我态度很差，蜜糖” 兔子玩偶“啪”一下打开了爪子，黑面包炮弹一般砸在了国王的膝甲上。 “不准叫我蜜糖宝宝。”它冷冷地说，“只有主人才能叫我这个名字。我讨厌你，你是个蠢货，不准叫我这个名字。” “你这样，不怕我告诉你的主人我记得，他嘱咐你送来的饭菜，可不是这些比石头还硬的东西。” 这是安娜贝尔第一次试着和这只玩偶搭话，她觉得既恼火又荒谬“听着，小兔子，这不是” 嘁。 16 兔子玩偶烦躁地拽长了耳朵。 “主人才不会相信你。” 它说“你只是个阶下囚，陪在主人身边这么多年的存在是我。” 什么诅咒，什么善良，什么乱七八糟的前世今生蜜糖宝宝如今一点都不想理会。 为了这么一个冷酷女人，主人都快死了。 孤孤单单的，代替她，死在黑袍与诅咒下。 这么多年，这么久的时间，蜜糖宝宝再也不想去寻找什么善良、按照自己曾经得到的命令照顾好这个女人 它哪里都不走了，哪里都不找了，要待在这座塔里，陪着笨蛋主人一起。 至于这个女人，随便，死了才好呢，重新获得诅咒才好，谁要为她做多余的 保护好她。 谁要遵循笨蛋主人的命令。 明明，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如果没有遇见这个女人，主人根本就不会虽然，它本身也是曾经的那个女巫制作出来、送给主人的但但 蜜糖宝宝只在乎洛森。 就像布朗尼只在乎安娜贝尔。 17 因为，当它们分别在自己的制作者手中诞生的那一刻，就寄托了制作者最单纯、强烈的愿望 帮我照顾好ta。 18 而兔子玩偶一直被洛森随身携带，女巫一直悄悄抱着自己的布朗尼睡觉。 于是，当它们诞生自我意识，便天然地排斥起了自己的制作者 我要照顾笨蛋主人。才不管什么陪伴什么善良，那个冷酷女人带着残缺的自己随便死在哪里都好。不准想起曾经，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他，笨蛋主人就这么简简单单毫无记忆地活下去，如果某一天真正陷入沉睡，我也会陪他一起睡着。 我要陪伴我的国王。才不管什么女巫什么梦境，我的国王就快快乐乐地继续做国王，她才不会为什么很久以前的童话故事付出一切呢，巫师的结局如何与她无关，谁也别想让她重新陷入黑袍。 19 所以，如今，别说给安娜贝尔黑面包，蜜糖宝宝恨不得把自己的前制作者活活饿死。 国王陛下不明白。 她奇怪且敏锐地察觉到“你的语气，听上去是在和我争宠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蜜糖宝宝“闭嘴” 这只玩偶说话的腔调听上去真耳熟。 国王陛下试图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但一无所获而恰在这时，不远处的巫师再次经过。 20 他拖着一卷长长的羊皮纸，手指上都是墨水渍，眼神专注地盯在文字上。 黑色的兜帽半耷拉在头发上，长袍拖拖挂挂的，明显就是一副沉迷研究、不修边幅的模样。 只是，他耳朵上别着一支羽毛笔，羽毛笔后是被顺带着别起的栗发。 栗色的没有修剪过的长发，搔过毛茸茸的羽毛。 看着蠢蠢的，萌萌的。 看着就手感很好。 21 “嘭”一声，是黑面包再次重重敲响了国王的膝甲。 安娜贝尔如梦初醒，立刻慌慌张张地撕开自己的眼神， 对面的兔子玩偶咬牙切齿 “不准幻想他戴着皇家的王冠、耳朵上佩戴祖传的吊坠、头发被宝石缀饰绑在一起、站在你面前等待王后加冕典礼的样子” 国王陛下“” 22 很具体。 太具体了，以至于她心虚且羞愧地低下了头，都没怎么意识到“这只玩偶为何猜我心思如此精准”的问题。 23 见她这明显被戳中的心虚样子，蜜糖宝宝更气了。 “我告诉你，愚蠢的” 它拽着自己的兔耳朵说，气急败坏“我主人压根就不喜欢你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压根就没开过窍，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你这样的绝对绝对不可能被他喜欢，就算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也只是可怜你才会” 国王陛下张张嘴。 对方话里的信息量很大，她有些茫然，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然而，连一句反驳都不需要酝酿，旁边就嗖地飞出一个巧克力色的残影 24 小熊玩偶恶狠狠地扑到了兔子玩偶的耳朵上。 “你才不喜欢呢” 布朗尼大喊“你主人这么邪恶这么无耻的存在，我的安娜是绝对不可能看上的她根本就不需要找王后，全大陆都没有雄性生物能配得上她，你的主人只是呸” 仗着比兔子玩偶体型大，盛怒之下，布朗尼赶在对方出爪之前就用自己的毛绒肚子死死困住了它。 过于迷你、以至于被瞬间封印前爪后爪的兔子玩偶“” “你、你、你这个蠢熊我咬死我的主人是最好” “你才是蠢兔子我的主人才看不上” 25 一声巨响，巫师从满是咒文的研究中惊醒。 他循声望去，看到自家玩偶正和那头绑来的熊打成一团，你咬我踢，场面分外激烈。 它们甚至半道直接撞进了旁边的茶壶里，把茶壶盖子都弄碎了，然后一边在红茶里扑腾一边继续拳脚相向。 场面异常激烈。 巫师“” 巫师沉默片刻，转头看了看国王。 他说“这是你家玩偶吧。单纯乖巧的布朗尼” 后者后者莫名尴尬起来。 26 “是你家玩偶刚刚对我出言挑衅，布朗尼才会” “怎么可能。我的蜜糖宝宝一直很单纯很乖巧。” “”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玩偶迷惑行为大赏 单纯又乖巧jg 莫名有种既视感，小剧场如下 幼儿园老师你们家孩子打架了。 某单亲妈妈老师，肯定不是我儿子的原因，他很乖的，一定是被旁边这混蛋的女儿带坏了。 某单亲爸爸也肯定不是我女儿的原因，老师，我女儿她又甜又乖，绝对是旁边这蠢货的儿子先挑衅了她。 幼儿园老师面无表情你们家孩子打架的原因是“我爸爸妈妈绝对不喜欢对方，明明就是你妈妈爸爸主动当舔狗的，离我爸爸妈妈远一点”。 某两位正互相考虑二婚的单亲家长 第345章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8）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8 1 天气预报突然失灵,今日突发暴雨。 所以，很难得的，当小洛莉戴着橙色头花、背着淡黄色小书包蹦蹦跳跳从教室里出来时 2 一眼就看到了幼儿园门外,一大堆聚在一起、各个花色争奇斗艳的女式雨伞。 小洛莉愣了愣,没有迷惑，立刻从这眼熟的情境里认出了对方。 “爸爸” 她特别快乐地喊了一声，然后嗒嗒嗒飞一样跑过去,欢呼雀跃的表情特别不符合背景里哗啦啦的暴雨,像是个小太阳。 各式花伞各个女家长、女老师等等单身女性的围攻下，爸爸略显艰难地挤出来,浅浅“嗯”了一声，蹲下来帮小洛莉擦了擦打湿的发尾，然后打开手上的袋子，替她穿上了雨鞋与雨衣。 浩浩荡荡的花伞大军们在他身后遗憾散开，少数几个还在他们后方蠢蠢欲动,但爸爸很快就牵着穿好雨衣的小洛莉离开了这个战场。 “爸爸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放学我哥” “雨太大了。你哥今天有比赛。”而且他也忘记带伞了。 小洛莉胡乱点点头，其实她并不是很想问问题，只是喜欢叽叽喳喳说话。 爸爸来幼儿园接她的次数虽然不少，但也远远不及哥哥来接她的次数，相对下来,还是很稀少的。 而且,哥哥总有意无意地把零花钱省给隔壁的小安娜放学路上的某些小零食，只有爸爸来接她的时候,才能全部吃到嘴里。 所以，爸爸来接她放学，就像是一周里的星期六星期日一样，是有些期待、有些小开心的日子。 虽然小洛莉最喜欢哥哥,但她也很喜欢爸爸呀。 不过小洛莉喜欢爸爸的同时也喜欢妈妈有的时候还更喜欢妈妈些 因为妈妈会教她唱歌，教她跳舞，帮着她欺负混蛋哥哥，而爸爸只会在她们母女唱歌时露出很微妙的表情，看书装聋。 3 小洛森则会在这时十分直白地大声嚷嚷“我讨厌听到歌声你们出去不准间接嘲讽我唱歌难听” 4 爸爸往往保持沉默看书的姿势，特别端庄，嗯。 5 扯远了。 总之，这个雨天，小洛莉很开心。 “爸爸，爸爸，我今天也有比赛” 无名氏瞥了一眼女儿阳光灿烂的小脸。 是唱歌比赛。 “是唱歌比赛我又赢了第一名，得到了好大一份奖品” “嗯，小洛莉真厉害。那今晚我们出去吃饭吧，奖励你比赛胜利。” “好耶我要去那家有超大玩偶的餐厅” “好。” 6 半小时后，小学门口，披着橙色雨衣、超级开心的小洛莉嗒嗒嗒在伞外踩水。 为了避免再次遭到花伞大军围攻，她爸爸低调地躲在了旁边。 而小洛森背着淡绿色书包走出来，步伐沉重，脑袋淋雨，脸上的表情凄凄惨惨戚戚。 小洛莉大老远就看见了这么一道与暴雨融为一体的影子，她跳跃着踩水坑，挥舞着手臂招呼“哥哥快过来” 小洛森“” 小洛森抬头，很沉郁地看了一眼他们。 七岁的崽崽，这一眼看出了三十七岁的沧桑感。 7 哦。 某位家长心中了然，立刻举着伞走过去，没有问他比赛是否顺利。 他问“是唱歌比赛” 小洛森“嗯。” 8 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 嗓音特别柔和。 9 “才不是没关系我绝对是家里唯一一个不擅长唱歌的布朗宁莉莉又拿了第一名对吧可恶，我在初赛就垫底了区区音符罢了，究竟为什么” 爸爸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 嗓音更加柔和。 10 小洛森恍惚想起，他好像从没听过爸爸开口唱歌。 11 但这一瞬间的恍惚灵光一现很快就被沮丧的情绪吞没了 “安娜那个笨蛋都进决赛了。” 这也是他今天独自一人放学的原因进决赛的选手被老师留下来排练了，哼 一边伸出胳膊让爸爸给自己套上雨衣，小洛森一边带着无比怨念的气场对妹妹说“她还被安排在决赛闭幕式里弹钢琴呢，到时候唱歌比赛的第一名会给她献花。” 小洛莉“那是谁要上台给安娜献花呀” 小洛森“不知道，但我估计是选手中的” 小洛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反正不是你” 小洛森“” 小洛莉“音痴音痴音痴大音痴” 12 小洛森“我讨厌你。” 13 当然，小洛森并不会一味消沉，他遭到嘲讽后很快就打了回去，兄妹两人穿着雨衣雨靴，一抹橙色一抹绿色在爸爸的伞后打得有来有回。 打了好一会儿后，他们才发现不对劲。 今天下暴雨，爸爸来接他们放学，还带着两套雨靴雨衣，承诺说待会儿带小洛莉去餐厅里吃饭这个情况，按常理判断，爸爸肯定是开车来的。 如果不开车，一路举着伞从家步行而来那就不是在校门口被花伞大军围攻的问题了，那可能会被一波花伞大军移动跟踪。 而且，以往，如果是“爸爸下雨天开车来接他们放学” 14 妈妈也肯定坐在汽车的副驾驶里，带着“哟小落汤鸡们又忘带伞啦”的嘲讽表情，把保温桶放到他们手里。 不过，今天。 自始至终，他们都跟着爸爸在雨里步行。 15 小洛森转转眼睛，推了一把小洛莉。 “你去问。” 小洛莉犹豫地看了一眼爸爸沉默的背影，重新推了一把哥哥。 “不要，你去。” “我才不要问那个恶魔呢” “你去” “你去问” 16 “好了，不要推搡。” 打着伞的爸爸停下脚步，一边叮嘱一边牵过他们的手“注意过马路，红灯了。” “哦。” 17 于是他们又在雨中，安静步行了一段路。 橙色雨衣的小女孩跟在哥哥身后，绿色雨衣的小男孩跟在爸爸身后。 最前方的大人穿着白色的风衣，打着一把透明色的雨伞，走在雨中就像是文艺诗里的存在，这让他身后一橙一绿蹦跳的两只小豆丁显得特别鲜活。 最终，还是小洛森出口提问了。 “爸爸，”他捏着大人白色的风衣摇了摇，“今天你没开车” “哦。” 18 爸爸带着文艺诗般的气质回过头“你妈妈上午开车去隔壁市的酒吧撩小狼狗了。” 小洛森“” 小洛森缩了缩爪子，默默往后一退。 小洛莉勇猛接上“爸爸，那我们晚上去餐厅吃饭，妈妈晚上吃什么呢” 爸爸继续用文艺诗般的气质说“不知道，可能是小狼狗。” 小洛莉“” 19 两只又默默缩了回去，假装自己是不会说话的彩色小尾巴。 20 干嘛要问哦。 21 然而，直到他们步行去了小洛莉点名要吃的那家餐厅，直到小洛莉和小洛森纷纷在那只超大玩偶旁边拍照，直到爸爸带他们在桌子上坐下、点菜 滋滋冒油、香气浓郁的主菜都端上来了。 小洛莉和小洛森对视一眼。 “爸爸，妈妈有打电话过来吗” “有。”爸爸慢条斯理地帮他们切小牛排，“但刚才我在替你们拍照，没空，所以挂断了。” “” “别担心，你们妈妈饿不死。” “” “吃吧，还等什么” “” 22 好惨。 小洛森和小洛莉不约而同地想 妈妈被抛弃在大雨里了。 23 与此同时，卡拉布朗宁第十七遍坐在车里，拨通老公的手机。 然后第十七遍被挂断。 卡拉“” 24 于是她第十八遍给对方发短信 我不是故意的，但谈完后那个赞助商特别热情地邀请我我也不好拒绝，外面又这么大的雨和对方长得像我喜欢的男明星没关系啦所以，那什么，我今晚可能必须在邻市的酒店过夜，孩子们你有没有接到 25 嗡嗡，嗡。 对方第一次回复了。 26 特别简短的四个字。 我没带伞。 27 布朗宁女士立刻抛开手机，油门一踩，旋过方向盘。 28 餐厅内，还在窃窃私语的两只崽看着爸爸合上手机，神色特别淡然。 “好了，没事。” 他温和地说“虽然妈妈在邻市回不来，但爸爸刚才叫了司机，待会儿我们不需要步行回家。” “那妈妈呢” “妈妈回不来。她要去邻市睡酒店的。” 29 妈妈果然被抛弃在大雨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幼崽迷惑行为大赏 妈妈人在车里，心在雨里。 活该jg 第346章 沉睡童话（15） 沉睡童话15 1 布朗熊经历过许多许多个主人,从下水道流浪至满是月季的王宫，拥有如此传奇经历的它，自认是头经验十分丰富的沧桑熊。 然而,在它沧桑漫长的熊生中，曾有一个最讨厌的对象 那就是曾强制给他戴蝴蝶结、强制搂着它睡觉不放手的笨蛋主人。 不过。 如今。 2 “主人,我讨厌那个巫师。全世界最讨厌。” 布朗熊沉郁地说，棉布爪子一晃一晃“他绑架了我，又绑架了你,还杀掉了你的王妃们,是超级邪恶、让你只能吃黑面包度日的罪魁祸首。你不觉得他无比邪恶吗你不觉得他特别恶劣吗主人,快和我一起积极讨厌他” “不要再悄悄盯着他发呆了” 3 正悄悄盯着巫师发呆的主人被自家玩偶的一声吼惊醒了。 她颇为尴尬地咳嗽了好几声，追在巫师栗发上的目光重新落到自己的膝甲上。 “布朗尼，镇定,注意礼仪。” 4 刚从茶壶里被揪出来、因殴打巫师的宝贝玩偶被倒吊在半空、整只散发着红茶气息的布朗尼“” “我不需要注意礼仪” 它狂怒地在主人双眼前挥舞着自己红茶味的布爪子“我是个玩偶主人、不准去看他” 5 最讨厌、最讨厌的巫师 究竟为什么，明明主人被绑来的第一天还是义愤填膺的、明明主人第一天还对着他冷言冷语,满心都是夺回它再降下国王的惩罚 为什么,短短几天,就变成了这样 6 每当他经过，主人的目光都会从它身上移开,落到他的侧脸或背影上； 每当他端着碗过来，主人都会狼狈低下头，好像自己的膝甲上开了一朵特别好看的花； 每当他那只兔子玩偶吧嗒吧嗒凑近、再次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臭模样对主人口出狂言 主人不再与她争执,只会长长地“呃”一声，然后说 “你好，蜜糖宝宝。你真的不该再来挑衅我了，你的主人见到你被打会心疼。” 他心疼个鬼咧 主人干嘛要在乎邪恶巫师的玩偶 让他随便去心疼好了 于是，每当主人这句话出口,兔子玩偶都会气得炸起头毛，布朗尼也会立刻扑过去，和它扭打一团，再摔进一旁的牛奶\\茶壶\\饼干碟里。 它们会在这些小小的场所互相角力，带着对彼此主人深深的仇视，恨不得用奶渍\\红茶渍\\饼干碎屑毁掉对方的棉花耳朵。 然而，最令布朗尼愤怒的是，每次它和那只蠢兔子打过架，主人都会主动搭话就好比现在 7 “咳，巫师先生。我的布朗尼并不是故意” 正用魔咒烘干自家玩偶红茶味的兔耳朵的巫师头都没回“闭嘴。” 主人立刻露出了被激怒的表情。 没错没错，上啊主人辱骂他叱责他质问他怎么敢命令堂堂国王 可是，下一秒，主人像把黑面包咽进喉咙一样，压住了自己略带薄怒的表情。 她略略放柔了声音“我只是想对你道歉” 主人你在干什么主人你凭什么对他放柔语气这个邪恶混蛋刚刚对你说“闭嘴”呢你干嘛要继续保持好声好气 巫师并不了解布朗尼在一旁压抑在肚、几乎能冲破棉花的怒吼。 他轻柔地烘好蜜糖宝宝的兔子长耳朵，又把它身上的蕾丝小裙子重新整理好，这才回过头，注视与自己对话的国王。 8 安娜贝尔心里突兀地“咚”了一下，然后迅速“咚咚咚”地加快了跳动 不能怪她没出息，实在是，在这么多天的无视、冷待、仅仅存在于饭点的那几句逗弄后 这是第一次，他切实注视着她，认认真真，神色冷凝。 9 “国王陛下，”巫师说，语气一点波动都没有，“管好你的玩偶。” 生气了。 这也是没办法嘛，毕竟布朗尼就是莫名和那只兔子不对盘而且这几天布朗尼已经和那只兔子打了无数次架这也就算了，关键是，每一次布朗尼都仗着自己大好几号的体型胜利。 胜利后还揪着人家小玩偶的耳朵发出“略略略略蠢蛋蠢蛋你的主人也是蠢蛋”的声音。 咳。 安娜贝尔再次咽下过于紧张、简直就快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跳被他这么笔直地注视可真要命 “我知道你很生气，巫师先生，”她艰难地保持着礼仪，“但你知道，如果不是你的玩偶每次都抢先针对我做出了些不好的举动，布朗尼也不会打” 立刻，捆在她胸甲上的荆棘收紧，藤蔓陡然升出，勒住了国王的喉咙。 10 巫师放开了手里还在嘤嘤嘤假哭的蜜糖宝宝，踱步过来，绿眼睛深处仿佛也笼罩着满是恶意的黑袍。 “国王陛下。” 他说话的语调堪称轻柔，与她喉咙上收紧的藤蔓完全相反 “请明白，你是我的俘虏。” 11 安娜贝尔理应感受到疼痛。 可绝望的是，随着巫师缓缓逼近、俯身在她脸上落下阴影，她只感到了愈来愈快、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跳得太快，近乎于疼痛的程度。 喉咙干涩，因为他长长的栗发随着俯身的动作一起落在她脸颊上。 “你是我的俘虏。” 荆棘捆住她的手脚，藤蔓缚紧她的咽喉。 巫师的手指缓缓放在她的双颊上，指腹贴上皮肤，又缓缓收紧。 12 他掐着她的脸说“不准，欺负我的玩偶。” 13 安娜贝尔心跳如擂鼓。 14 紧接着，他缓缓松开手指，贴近她的耳朵。 15 “否则，亲爱的国王陛下，我会用你的骨头培植我的醋栗，用你的血液浇灌我的月季。” 16 宣读了如此恶毒的诅咒，她总该收敛些了吧。 半晌，自觉威慑力与恐吓感足够，巫师重新直起身，阴冷地打量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陛下。 “陛下，您觉得呢” 受到教训，好好管束你的玩偶。 可国王陛下却用力扭过头，她一言不发，纷乱的红发里露出通红通红的耳朵。 巫师“” 这个反应，大概，应该，是被吓到了，没错吧。 巫师犹豫了一下，他莫名不是很想把这货的脸再掐过来确认她有没有受到教训，总觉得她散发着奇奇怪怪的气场。 为了一只玩偶千里迢迢赶来讨伐巫师的国王，脑子肯定有什么大问题，他还是离远一点吧。 17 巫师带着十分微妙的情绪离开后，布朗尼默默在半空啪嗒啪嗒蹬起爪子，再次用惯性晃到主人面前。 主人依然低着头。 它它不得不出口提醒“主人，那个讨厌巫师已经滚开了，你不要怕。” “哦。咳，我没有怕。” 主人抬起头，脸颊比巫师阳台的醋栗盆栽还红。 布朗尼“” 18 作为一只棉花布偶，它也体会到了十分微妙的情绪。 但毕竟是一只棉花布偶，布朗尼最终还是颇为单纯地问出一句 “主人，你不要生气生气对心血管不好，你看你耳朵都气红了。”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在自家玩偶单纯的纽扣眼下，再次狼狈扭头。 19 “心血管没有问题。血压大概有问题。” 20 然而，当天夜晚，月亮高高悬在半空。 黑袍下的巫师睡得很熟很熟他最近特别嗜睡，一旦合上眼就几乎不会被外力干扰。 盆栽旁的兔子小玩偶也睡得很熟很熟它今天和愤怒的布朗尼玩偶干了三场架，后来又因为瞥到国王陛下通红的耳朵，对着她大吵大闹了整整十五分钟体力精力都遭到了大幅度消耗。 而且，讨厌的蠢熊今天被主人狠狠教训了，讨厌的国王今天在她骂骂咧咧时一直低着头，蜜糖宝宝神清气爽，自觉扳回一城，所以此时睡得又香又甜。 半空中的布朗尼也睡着了，它心很累，而且一直被藤蔓倒吊着、想用拍拍安抚主人都要模仿永动机的原理不停在半空中蹬腿，它身体更累。 所以，此时，此刻。 21 只有安娜贝尔斯威特国王没睡好。 因为心跳声依旧没有降速，太吵了，即便深夜她也无法沉眠，一直半梦半醒。 于是，当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把锃亮的长剑探入高塔时 她第一时间睁开双眼，警惕地屈起双膝，被捆住的双手费力摸到自己腰后的短匕首。 “谢天谢地，太好了，您在这里。” 22 铠甲上标记着泽奥西斯王国国徽的骑士舒了口气，他蹑手蹑脚地翻过窗户，摸索着靠近角落的安娜贝尔。 泽奥西斯亲卫队的骑士长紧张地压低声音，不敢在这满是邪恶与诅咒的传说之地乱看，只老实低头，对着国王行了一个屈膝礼“我顺着您的标记一路追来的，陛下，军队就在正后方，随时准备攻陷这片废墟古堡，您放心。” 安娜贝尔眨眨眼。 “虽然周围的荆棘与藤蔓太过棘手，我是注意到它们今晚似乎陷入沉睡才想办法开辟了一条小路进来但是，陛下，您的士兵绝不会害怕请相信我们” 说罢，骑士长就深吸一口气，挥起长剑，对准她铠甲上沉睡的荆棘“陛下，您受辱了，我这就解救” 23 “嚓。” 24 这一声，是暗夜中的匕首出鞘，划过盔甲。 25 曾以一己之力赢得王位、终结整座王国征战的国王陛下，把匕首架在了骑士的长剑下。 沉睡的荆棘没有被挣断，它只是被国王用一个非常温柔的手法挣脱了，还熟睡在她的铠甲旁边，枝条垂落。 安娜贝尔低声命令“退下。” “可、可是，陛下” “让军队全部撤走。立刻，远离这座废墟古堡。” “陛下” 国王陛下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 26 “我必须在这里做俘虏出于某种崇高的战略目的。” 27 骑士长被国王陛下崇高的战略目的震撼到了。 他点点头，脸上浮出敬仰之情，不明觉厉。 作者有话要说国王陛下の崇高战略目的 他必须是我的王后。 拐也要拐来 第347章 沉睡童话（完） 沉睡童话完 1 就像在月光下抽出一把匕首,就像悄悄挣脱一圈荆棘。 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出现了一个从未被小奴隶得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诞生的时候太久远了，久到黑袍下的仍旧是娇小的女孩，久到玩偶兔子还只是她手中不断被拆开、缝制、重新拆开的碎布。 2 那时的小奴隶,刚刚15岁。 15岁的他开始很迅猛地抽条，要知道小奴隶14岁之前都是个瘦瘦矮矮、雌雄莫辨的小正太模样要知道曾经他九岁的时候还因为自己没抵达九岁男童平均身高无比沮丧、每天拼命喝牛奶、还躲在被窝里红眼眶 而15岁的他飞快发育，喉结、下颌、肩膀、锁骨等等部位都逐渐拥有明朗锋利的线条，身高也是两三天就往上窜一截 从“小孩”，真正成为“少年”。 所以,当女巫从自己长达一整月的沉浸式诅咒研究里拔出脑袋时，走出书房的她一眼看去差点被系着围裙做家务的奴隶吓了一跳。 感觉那个会拽着自己袍子一边摇一边撒娇的崽崽“嗖”一下变成了全然陌生的少年。 太陌生了。 3 黑袍女巫永远有着更重要的计划要忙碌，在高塔的时间里她往往不停地投入沉浸式研究，就算算上睡眠，她在书房内封闭研究的时间也远远超过书房外所以，虽然一直从洛森布朗宁的8岁陪到了他的19岁，但她并没有全程参与他的成长，也就不算在“养育”他。 女巫自认没有关心过他的成长，她仅仅是为棋子了庇护之所罢了。 况且他们的初次见面在奴隶市场,他们的初次对话就敲定了一场关于谋杀的交易女巫从未把洛森看作单纯的幼崽，也从未把自己放在单纯的长辈定位上。 非要说的话,女巫认为他就是自己操控的玩偶，注定要被她手指间的魔咒操纵，走向末路。 4 玩偶与主人，仅仅如此。 5 所以，当女巫从研究里拔出头来,仿佛从深水浮上水面那样拉开书房的门。 她那骤然变为少年的玩偶愣了愣，对她露出一个没有杂质的笑容。 “研究结束了过来吧，休息一会正好我烤了蛋挞。” 6 女巫奇怪地收紧黑袍下苍白的手指，听到自己的心脏骤然跳动。 它就像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样，发出“嘭嘭”、“嘭嘭”的声响。 7 奇怪 好奇怪。 8 心跳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响在习惯了黑袍与沉默的女巫耳边，着实太吵了些。 她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 “我不爱吃甜食。” 这让她的玩偶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个很有少年感的笑容立刻掺进了令人恼火的促狭。 “是，女巫，你一点都不爱吃甜食明明连炒饭都要加番茄酱。” 9 嘭嘭，嘭嘭。 10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女巫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她活了很久很久，但也只是躲在黑袍下苟延残喘了很久很久，没接触过正常的人，没接触过正常的日子。 黑袍女巫只是封闭在废墟里读了数百年的书罢了，真正的那个名为“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存在早已死在了19岁的夜晚 所以，她不懂。 当15岁的洛森收到那只作为生日礼物的兔子玩偶后，又在某天煞有介事地告诉她，要将这只“特别可爱”的玩偶命名为“蜜糖宝宝”时 她的心脏又一次吵起来。 很烦。 11 而且，如果说他15岁时她的心脏刚刚苏醒，那他16岁时她的心脏就蹦跳起来，而当他满18岁、带她穿过人流、枫叶、满是可可香气的街道时 心脏好像快坏了，过于急促与过于灼热的东西从指尖一路漫上脸颊，大脑与耳朵都嗡嗡嗡地吵闹，太吵了，近乎疼痛的感觉堵塞在喉咙里。 是刚才喝下的那杯可可里，含有什么诅咒吗 女巫不懂。 只是，从那天开始，女巫便无法与他直接对视了。 她下意识把黑色的兜帽拉得更低更低，不单单是为了遮掩自己的面容。 12 洛森布朗宁将满19岁的时候，正沉浸在泽奥西斯古王朝的史料里。 而黑袍女巫其实悄悄走了一趟，离开废墟古堡，去捕捉那抹曾经被自己抛弃的善良。 13 是的，她的善良。 在反复检查身体，检查灵魂，确认没有缠上其他的奇怪诅咒之后，她不得不把自己心跳剧烈、热度上升、无法与洛森对视的状况归咎在“那抹善良应该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影响到我的本体”这个原因上。 况且，他15岁时女巫就计划回收这抹善良了如果不杀死它，她不可能越过心中越发强烈的抵触，为自己的计划对这枚棋子下狠手。 而最终，很顺利的，女巫捉回了自己的善良。 14 她把它封存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熊玩偶里，回到了废墟古堡。 15 那是个寂静的夜晚。 洛森埋在史料里睡着了，手边点着等她回来的油灯，还有一碗用魔法罩住、散发着热气的洋葱汤。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所以当女巫跨下飞行扫帚、翻下窗户、蹑手蹑脚地接近书桌、想给他披上毛毯时，洛森依旧沉沉睡着。 所以当女巫替他披好毛毯、俯身准备拿过那碗洋葱汤时，洛森依旧沉沉睡着。 16 烛光下，他的侧脸似乎比洋葱汤的香味还美好。 17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像很久很久以后某位国王在月光下抽出一把匕首、悄悄挣脱一圈荆棘 俯身的女巫没有去尝洋葱汤，她尝了尝他的嘴角。 18 当女巫终于直起身，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时，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当然，洛森布朗宁依旧沉沉睡着。 月光与废墟古堡保持着贯有的静谧。 小熊玩偶也呆呆地待在主人的口袋里，并未被赋予生命或思想。 无人窥视。 无人发现。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个完美的秘密。 19 可女巫的心跳声，吵得她浑身发抖。 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20 她的善良并没有出现问题。 她的身体也没有出现问题。 并非诅咒这是这是 21 女巫绝望地拉紧了自己的黑袍。 多么丑陋的，爱慕之情。 腐烂、老朽、在诅咒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女人啊，她这幅模样、这幅模样古堡里的所有镜子都被歇斯底里的公主砸碎了，但再如何女巫也能想起自己曾在镜中显现的样貌那并不是单纯的、幸运的老去诅咒中的公主依旧保持着她最美的体态 是腐化。 她的脸上布满蛛网般的划痕，她的皮肤像尸体那样青白发紫，她眼睛里的琥珀色皲裂成了满是血丝的碎片 22 自己这样丑陋的生物。 竟然对一个18岁的、漂亮帅气的男孩产生了名为喜欢的感情。 23 啊。 女巫颤抖着揪紧黑袍。 为什么，我不能直接去死。 24 那一刻起，女巫再也无法狠下心利用洛森布朗宁了。 因为那晚她对他做过了最恶毒的亵渎。 一个情不自禁的偷吻看在月亮的份上她恨不得割了自己的嘴唇。 女巫颤抖着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压下那股想要自杀的冲动。 最终，她伸手，拿出小熊玩偶，取下自己封存好的那抹善良。 洛森依旧沉沉睡着，即便面对她缓缓展开的魔咒，他的潜意识里也没有任何警惕。 25 就这样吧。 就这样。 她的善良，就放在这个男孩身上。 这是安娜贝尔斯威特公主最后的一抹力量。 这抹善良足以保护这个男孩一辈子，这抹善良足以使他免受任何来自于斯威特女巫的诅咒毕竟，女巫的诅咒，是拥有善良的安娜贝尔绝对无法容许的东西。 这样也好。 从此，为了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她不可能再利用他，也不可能再靠近他只有远离他、丢弃他，才能保持冷漠的状态，才能维持恶毒的心。 就算杀死自己的善良，也无法狠心杀死他吧。毕竟她这份丑陋的感情可一点也不善良。 所以 26 就让无法被自己伤害的洛森布朗宁，保存她的善良。 这样也好。 就算诅咒成功解除，我也绝不可能再次完整这样一来，我迟早会死于分裂的灵魂 只是，这个能把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寄托在这男孩的灵魂上的魔法，还有个可笑的条件。 就像是那个善良公主小女生般傻乎乎的幻想。 女巫结束了魔咒的施展，讽刺地笑了笑。 27 激活它，拥有它，获得它一生的保护。 这男孩，必须得到一个充满爱意的吻。 28 真可笑。 像她这样邪恶、残忍、满是黑暗的女巫，也滑稽地给出了一份强大的祝福 在这男孩未来的婚礼上，在他的新娘掀开纯白的面纱后，这个祝福便会正式生效、庇护他一生吧。 29 算了。 就当作，是她之前那次恶心亵渎的补偿。 30 很久，很久以后。 喝退了骑士的国王陛下，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凑近了沉睡的巫师。 月光与整个废墟古堡都维持着很久很久以前的静谧。 这是我未来的王后 国王看着他的睡脸，双手托着自己的脸颊想，神情特别严肃这肯定就是我未来的王后。 31 那，如果这肯定是我未来的王后，现在趁机偷亲一口，不算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就像他在最后一刻看着女巫黑袍下真正的样貌感到惊艳，说“真漂亮”。 女巫也早就给了他自己的善良，自己的庇护，解除自己诅咒的方法 只是，她从未想过，那会是自己的吻。 沉睡童话，从来不是一场单向爱慕。 第348章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9） 幼崽迷惑行为大赏9 1 安娜贝尔斯威特今年七岁,是一只小小的女孩子，身高目前1063,穿上带跟的小皮鞋就是只一米一的崽崽。 因为从小接受严格的礼仪训练，她平时走路时昂首挺胸，一站一靠都肩膀端直、自带天鹅颈，在一堆小豆丁中格外独特，非常有气场。 一看就是不一样的帅气崽崽。 和隔壁家某只总是站没站相的小二流子完全不一样。 不仅仅是走姿站姿，小安娜的生活也不同于同龄的小朋友。 她上下学有黑漆漆的豪车接送，支使过白手套戴表链的管家,仆人的数量两只小肉手都数不过来,每日发放的零花钱后的零多到眼睛会看花。 而且,她还可以决定自己一日三餐吃什么,决定自己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写作业什么时候玩耍,甚至可以自由决定上学或请假,可以带着最新款的限量手机进入学校 在其他孩子的卡通小钱包里只能装糖果与小纸条时,小安娜就可以在里面装上自己的信用卡了她甚至还装不下，必须使用商务型的大版名片夹。 这样的日子也太美好了,有许许多多的小朋友羡慕她准确的说，几乎是她身边所有的小朋友都羡慕她 2 也嫉妒她，当然。 3 所以小小的安娜贝尔从幼儿园一年级开始就没有朋友,她只有一个很讨厌的小竹马。 “真搞不懂那群蠢蛋嫉妒你什么，”她的小竹马说，“你连开家长会都只能雇佣仆人，或者借用我妈妈。” 这句话直接导致小安娜眼圈变红，然后小洛森不得不赔上一周的零花钱买巧克力棒哄她。 4 是的，小安娜和同龄的小朋友们都不同。 她既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独自一人生活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独自一人吃饭，睡觉，写作业与玩耍。 概念里的“父母”，只是一段出生时被掩盖的虐童丑闻，与每三个月在视频电话那头浮现的陌生男人。 每隔三个月，不到十分钟的视频通话。 名为德里克的男人认为他不需要超过十分钟的时间联络她小安娜的行程永远会被她身边的仆人定时通报，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一个乖巧至极的好孩子。 小安娜只需要微笑，点头，回答冷酷的问题，展现良好的礼仪。 男人要检查的就是这个，礼仪与规矩毕竟是无法通过他人通报检阅的。 血缘上的父亲在视频那头的面孔冰冷又陌生，比起孺慕之情，小安娜更多的是害怕，与疏离。 5 因为在记忆、熟识自己血缘上的父亲之前，她就已经被隔壁的布朗宁一家当作半个女儿饲养起来 也许她不知道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但小安娜知道，开心又温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尤其是，见过布朗宁爸爸那样的存在，小安娜很难把德里克与“父亲”这个词联系在一起，更别提升起憧憬。 爸爸应该是会摸头、膝枕、拍拍安抚与温和的鼓励的。 所以，小安娜很干脆地划定，自己的“父亲”不是“爸爸”。 所以，小安娜认真地想，自己既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是个没有亲人的小孤儿。 6 没有亲人会坐在她的家长会上，哪怕她每次都能在学校拿到第一的好成绩、成为老师最喜欢的乖小孩，站在讲台做开篇发言； 没有亲人会坐在她的观众席上，哪怕她每次比赛都能捧回一张金灿灿的奖状芭蕾钢琴诗朗诵无一不通，照片长年贴在学校的表彰栏里； 甚至，也从来没有亲人会为她鼓掌，哪怕她从不缺席学校组织的每一次表演元旦晚会，儿童节话剧，校庆她要么就是亮晶晶的小主持人，要么就是众多儿童节目里最高雅最漂亮的那个。 7 都是没用的。 再优秀，她也是独自一只起床，独自一只领奖表演。 8 所以小安娜一直很讨厌小洛森。 因为他就算考试时趴在桌上睡了半场，唱歌倒数第一名，跳舞时接连踩哭了与他搭档的三个小女孩、最终被舞蹈老师拎出来单只组队学步子、结果单只尬舞尬裂了老师的脸也会有爸爸妈妈坐在台下，拍照、录影、微笑鼓励或噼噼啪啪鼓掌的。 9 虽然小洛森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在学校的家长拜访日被卡拉录下 “独自一只站在舞蹈教室最前方、在老师的死亡注视下不得不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最终通过过分超现实的舞步尬裂全班、最终被舞蹈老师抄着扫帚赶出去罚站” 等过程是值得骄傲的事。 而且不管爸爸脸上端着再温和的表情 他也是那时站在妈妈的摄像机旁噼噼啪啪鼓掌的家伙。 他还伸手帮笑裂的妈妈扶稳了镜头。 10 “嘎嘎嘎嘎这惨淡的天赋天呐嘎嘎嘎嘎真不愧是你儿子嘎嘎嘎嘎鹅都跳得比他好咦，对了，我有见你跳过舞吗” “闭嘴，白痴。” 11 小安娜可不知道小洛森家庭生活的水深火热，与布朗宁家内部奇妙的血缘传承。 她就是特别强烈讨厌小洛森。 虽然她从幼儿园中班开始就在暗恋小洛森，所有的过家家游戏都想让他来扮演自己的玩具熊，所有的公主电影都能把王子的角色代换成他。 讨厌程度和喜欢程度同等强烈，不行吗。 谁规定不能讨厌自己的暗恋对象，哼。 12 所以，当某一天，学校举行歌唱比赛，他们又吵了一架 进入决赛的尖子生小安娜，与第一轮就淘汰的倒数第一小洛森。 初赛结束后他们俩都非常非常生气，在一系列事情的催化下，放学后在空走廊里互相冲对方大声嚷嚷 真要说起来，吵架理由非常非常幼稚，就是很简单的嫉妒。 小安娜嫉妒小洛森输了比赛也笑嘻嘻的模样； 小洛森嫉妒能公然登台给小安娜献花的某某。 毕竟他们才上小学一年级，是真正的小学鸡。 13 吵完架后，小洛森把直尺拍到课桌上，宣布要和小安娜绝交他从五岁开始已经宣布了几千次了而小安娜用铅笔袋恶狠狠地打了他一顿，宣布“再也不要和你一起上学放学”她从五岁开始也已经宣布了几千次了 总之，最终，小安娜气呼呼地跟着老师去排练合唱，小洛森气呼呼地背上书包。 竹马的脾气和她一样大，他真的说走就走，头都没回。 明明之前，再怎么吵，他们都是默认一起放学的，小安娜已经很久很久没命令自己的司机了。 不过 “身高”“唱歌”“跳舞”，这三个点他从来是一戳就炸，而小安娜刚才怒气上头时还挨个戳了一遍。 雨中，绿色小书包旁的水杯随着主人的用力踢打的步子一摇一摇的，上面的红醋栗挂坠也一摆一摆，远远看去，就像是特别坚定地冲她吐舌头。 14 臭脾气，再也不要搭理他了。 15 于是，小安娜开始在音乐教室里独自排练。 16 尽管，教室里有老师，有很多很多同学。 但老师与同学看她的眼神，都是不可能和她做朋友的眼神。 她坐在琴凳上给一个大集体伴奏，旁边有许多歌声与许多笑声。 不属于她的歌声，与不属于她的笑声。 17 这也没办法呀。 小安娜就是高高在上、格外不同的那只崽崽，永久占据家长会唯一的空位、获奖感言里唯一一个没有“谢谢爸爸妈妈”的家伙。 她从来不属于那个大集体。 所以，小安娜的排练一直是独自一只。 如果小洛森也在旁边如果小洛森没有走的话 就像他贴着开家长会的教室窗户冲讲台上的她做鬼脸； 就像他在比赛看台下对她挥手，在她捧来奖状时用不服气的表情塞给她很多很多糖果； 就像他作为全校最厉害的打杂小能手，在后台为她扎辫子、整理演出用的大裙摆、在眼睑上一点点涂好亮晶晶的眼影，再躲在红色的幕布后盯着她，目不转晴 18 如果小洛森在旁边，小安娜就不是独自一只了。 19 小安娜讨厌这种感觉。 虽然幼儿园中班时她就发现自己喜欢那个讨厌鬼，但她一点不想表现得多么依赖他。 她才小学一年级呢，幼稚且奇怪的暗恋肯定会早早结束的，讨厌身边的竹马才是最正经的事情。 如果小洛森一离开就觉得很难过、和小洛森刚吵完架就消气、才放出不要和好的宣言就期待他回来找她 那不就会，一直喜欢他了吗。 小安娜才不想一直喜欢小洛森。 20 那个幼稚又晚熟的笨蛋肯定弄不懂她的喜欢的。 21 可是，世界不会围绕一年级小朋友的愿望旋转，不管这只小朋友在其他小朋友中多么帅气优秀。 当指针指向六点，排练结束。 小安娜放下琴盖，合唱团的同学已经背着小书包陆续离开。 老师也在收拾自己的手提袋，她一边收拾包包一边有点频繁地低头看手机，大概是与别的什么人有了下班后的安排。 所以，她匆匆经过小安娜时愣了愣，像是发现这个乖巧的优等生还坐在琴凳上似的。 “哦，斯威特同学，正好你能帮老师打扫一下排练室，检查一下插头，再把灯关上吗，把门锁好吗老师急着走，所以这是钥匙，锁好后放到老师办公桌上就” 22 小安娜太乖太乖了。 所以她肯定会说“好的，老师，我最后一个走，您先去忙吧。” 23 于是，哒哒哒的鞋跟声远去，教室剩下她一个人了。 又剩下她一个人。 七岁的小安娜撑起手，从琴凳上跳下来，爬上台阶，扒在最高的椅子上，探头瞧了瞧窗外。 同学们花花绿绿的小书包都奔向了在门口等候良久的家长们，形形色色的车子也停在那里，车灯映出不同家长焦急中带着关切的脸。 骤降的暴雨还在下，地上积了一层水，有家长在伞下蹲下，帮自己的孩子扣雨衣，穿雨鞋。 于是花花绿绿的小书包就变成了花花绿绿的小雨衣和小雨鞋，跟在大雨衣和大胶鞋后。 24 真好。 小安娜扒着满是水迹的窗户，忍不住有点用力地抠自己的手指头。 她想，真好呀。 25 但没关系。 我可以回到教室，找到我的小书包，打电话让管家派司机过来的。 虽然这时候派车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期，虽然可能会在校门口等到校门上锁、保安室灭灯 但长久的等待绝对是值得的，我要坐的车子还是这些车子里最贵的呢。 26 我一点都不羡慕他们。 最多几个小时，我就能回到我的房子里啦。 我的大房子，只有我一个人，晚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27 于是，小安娜慢慢放开了抠着窗户缝的手指头，决定扭头打扫卫生。 “哒哒哒哒哒” 28 可一只绿色小书包突然从校门口窜了进来，连带着绿色的青蛙帽雨衣，与绿色的小雨靴。 小洛森一路踩过水坑，在密集的雨线与积水中踢出“哒哒哒哒哒”的轻快鼓点，远看就像枝条间跳跃的小精灵。 他双手抱着一把很大的透明色雨伞，肩膀上挎着一个大袋子，就这么哒哒哒跑了过来。 袋子里隐约透着亮亮的橙红色，或许是另一套小雨衣小雨靴。 在雨中跑到一半时，他就看到了窗户边的小安娜 29 于是，奔跑的小洛森在雨里跳了跳，冲她挥起手。 30 窗边的小安娜猛地抠紧了自己的手指头。 31 “蠢兔子，你没吃晚饭吧我袋子里还有点巧克力糖和饼干，你先垫垫，莉莉在家热饭呢，爸爸在餐厅给你打包了一份意大利面条” “等等。你怎么来了” 你明明几小时前就放学回 “我回家后发现你家还没亮灯，就跑来看看情况咯。” 猜你会不会又笨笨地留到最后一个人走了。 结果你果然笨笨地留在这里。 “就跑来直接跑来这么大的雨叔叔阿姨不管你吗” “卡拉不，司机忙着写检讨呢。爸爸没说话，直接给了我这把透明伞。” “所以，你就直接跑来。” “对啊。” 32 小洛森蓦地掀开青蛙雨帽，像小熊抖毛那样抖掉了脸上与头发上的雨水。 “说好一起放学。走吧” 33 讨厌鬼。 34 这样子，真讨厌。 我才不想从幼儿园中班一直喜欢你，喜欢到你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幼崽迷惑行为大赏 吵架了也要一起放学，闹脾气也要一起回家。 小洛森看到没亮灯的隔壁时蠢兔子有司机，有车，有手机，不可能被困在学校唔唔 可雨这么大。 第349章 同居日常五十四 同居日常五十四 欧文斯威特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回到公寓楼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楼下的女人。 她身上是一件纯黑色的毛线长裙，围着一条巧克力色针织披肩，脚上是一双奶白色的小短靴。 这是个很美的女人。 尽管她的长裙与披肩把自己裹得极端严实,没有刻意展示自己任意一条曲线,仅仅是站在他的公寓楼下,时不时低头浏览手机，做着很普通的动作但仅仅如此,她就得到了许多异性频繁的回眸。 在这个冬末春初的午后，她是一道很柔和的风景线。 就连红发都是用最普通的黑色发圈扎起来的,这幅打扮既简单又低调，远没有欧文想象中的盛气凌人。 但当他慢慢地走过去时，欧文看清了女人脸上的表情。 冷漠,隐隐透着不耐烦。 和那张她在新闻头条上被记者拍到的模糊照片一样,像是下一秒就会抽出法杖挥走恼人的摄像头与话筒。 欧文想，果然还是老样子。 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庆幸、自得还是失落。 庆幸对方身上依旧扭曲的傲慢感，自得自己如今摆脱“斯威特”的进步,还是失落对方一点都没变。 他走近了，对她打招呼。 “你您好。好久不见，姐姐大人。” 安娜贝尔斯威特按灭手机，抬头，简单且礼貌地回应了一下他。 “你挂断了我助理的通讯水晶,欧文。” 好吧，并不很礼貌。 尽管她用的是很礼貌的语气,平平稳稳的，眉间的那点不耐烦也随着手机被按灭消失。 欧文斯威特把自己的超市购物袋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他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局促。 “尤莉卡小姐的通讯闪动时，实在太突然了我的通讯水晶已经七八年没有响过所以,猝不及防就挂断” “是吗。不是故意挂断就好。” 安娜贝尔说，视线平和却不失威严地从欧文的脸扫到欧文手中的超市购物袋“希望你不是对我要通知的事有意见。” “姐姐大人。” 像被那视线扎了一下似的，欧文又把购物袋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十年没见面了。” 安娜贝尔的视线在他的购物袋上停了停。 里面的东西有着她隔着袋子都能猜到、无比熟悉的造型。 “每个月，我的助理会固定给你的账户汇入生活费，每隔一个月，我会亲自写一封信问候你的近况，每隔两个月，还有专人向我汇报你的情况。” 她简单而平静地说“这些就足够了。以你我的关系，应当没有频繁见面的必要吧。” 欧文勉强笑了笑。 “姐姐大人，请别误会，这并非抱怨，也不是什么指责我们之前所保持的距离感当然很好，我没有任何不满我只是想说” “十年没见面，却骤然接到邀请函，被命令去参加您的婚礼，实在太突然了。” 安娜贝尔下意识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 “我并不打算邀请你去参加我的婚礼，”她回答，平静的眼神从他的购物袋上挪开，“我订婚只是不久前的事，而且不打算面向法师界举行贵族式婚礼。” 欧文吃了一惊。 其实，虽然他和安娜贝尔的关系无比疏离，之前把那个通知误以为“邀请去婚礼”也并非欧文妄自菲薄 第一，现在全法师界都在报纸上知道了，安娜贝尔斯威特和某位法师订婚的消息。 第二，在法师界的贵族婚礼，男女方都必须有伴郎伴娘，以表财力与人脉只是，有些遵循传统的女方为了避嫌，她们的伴郎会邀请旁系亲属，由堂兄、表弟之类的人担任。 欧文认为，安娜贝尔无疑是极其遵循传统的那一类女人，而她与自己堂兄、表弟的关系 可以说，在同辈的斯威特中，关系疏离的欧文是她唯一一个不算“仇深似海”的弟弟。 其他人只会抱着最恶毒的心思，恨不得毁掉她的婚礼。 所以，左右斟酌了一下，欧文觉得，只有这件事会让安娜贝尔亲自来见自己。 如今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他不由追问道“怎么，难道对方反悔”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欧文一点都不关心安娜贝尔要嫁给谁，他也不想表现出自己任何的关心。 “我和我的未婚夫决定遵循另一个地方的礼仪。那不会是一场有很多宾客的仪式，非常私密。” 安娜贝尔解释说，“而且就算举办婚礼，我也不会邀请你，欧文，你可以放心。” 欧文“” 欧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好又笑了笑。 “这是我的荣幸。谢谢您。” 互不打扰，保持疏离，真的是他的荣幸。 安娜贝尔又看了看他的购物袋。就算是傲慢的审视，她看他购物袋的次数也太频繁了些。 欧文走向公寓楼大门，掏出门卡“站在这里也不太好，不如我们进屋坐下来” “我很忙，欧文。” 她突然打断他，脸上飞快划过一抹恼怒，快得欧文以为那是幻觉。 “我待会还需要去喝一份下午茶。你可以省去不必要的客套，直接谈完要谈的事。” 好吧，她是实质的斯威特家主，她想怎样就怎样。 欧文斯威特把购物袋放在地上，袋子里的东西碰撞出有些清脆的声响。 他抽出法杖对周围施了一个简单的隔音方法，施法时不由得去瞥安娜贝尔的神情依旧平静，没有波动。 也是，她是大名鼎鼎的斯威特法师，怎么可能警惕一个学徒在自己面前掏出法杖。 “其实，我没什么要和您谈的。” 欧文突然也烦躁起来，这让他话里的尊敬逐渐减少“我只是无意中挂断了尤莉卡小姐的通讯水晶，就突然接到了您要亲自过来的通知邮件既然您不打算邀请我去什么宴会，那亲自来见我是为什么” “我的确不打算邀请你去什么订婚宴或婚礼。”安娜贝尔说，“但我命令你去参加后天的家族宴会。” 她琥珀色的眼睛冷冷的“所有斯威特姓的家族成员都会到场，我要在宴会上宣布重要的事，不容许任何情况的缺席。” 欧文又深吸一口气。 命令。啊，当然，她是家主了。 “好吧，姐姐大人，我会去的。您可以放心。” “嗯。这是宴会邀请函。” “好的。没有要谈的了吧毕竟您说了，我的近况您也定期从属下那里了解过” “有。” 斯威特家主突然抬起自己奶白色的小靴子，踢了踢欧文脚下的购物袋。 一瓶威士忌骨碌碌滚出来。 “田纳西威士忌，品味还不错。” 她简单地评价“但我还是喝不太惯它的烟熏味。” 欧文僵住了“您” “购物袋里还有一扎啤酒，两瓶红酒，一大瓶龙舌兰唔，你还买了三壶白酒，很有挑战精神” 安娜贝尔没有掀开购物袋，她只是用靴子踢了踢购物袋里的酒瓶们，粗略估测了一下。 当然，欧文的表情告诉她，估测得很准。 安娜贝尔最后说“但我不建议喝这么杂。如果想体验一醉方休，最好把白酒去掉，否则你会被胃的烧灼感疼醒，然后拖着快爆炸的脑袋满世界找魔药。” 欧文勉强的笑已经全部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在酗酒，欧文斯威特。” 安娜贝尔抬头，平静而威严的视线重新放在了他的脸上“作为一个斯威特，这是耻辱。所以，我们当然有必须要谈的事情。” 他就知道。 她要说了 “我收到汇报，据说珍妮弗兰姆半个月前和你离婚了。” 安娜贝尔用一点都不抱歉的语气说“很抱歉。但你必须终止自己如今的糟糕状态。我不希望后天出现在家族宴会上的弟弟满身酒气，那会很丢脸。” 啧。 欧文斯威特慢慢地说“姐姐大人，您真是一个恶毒冰冷的女人。哪怕十年，都没变过。” “谢谢。” 恶毒冰冷的家主连眼睫毛都没动，“哪怕十年，欧文，你的愚蠢也让我惊叹。” “你住着我名下的公寓楼，每月拿着从我私库里划出的生活费，还能有底气对我说出这种话。” “我是你的恶毒姐姐，也是你的家主，欧文。” 欧文咬紧了牙关，略略仰头，希望借此俯视这个恶毒的女人他是比她高的，今天她穿的小短靴也没什么高度 可是，对方威严的眼神并没有单纯的仰头压制。 欧文的举动只是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傲慢。 “我的妻子刚刚抛弃了我，我只是不想听你的嘲讽，姐姐大人。如果态度有不对的地方，我很抱歉。” “我并不打算嘲讽你。” 安娜贝尔平和地说“我没有那么闲，你也没有被我嘲讽的资格。” 欧文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对方略轻快地补充一句“我只会嘲讽我的未婚夫。” 欧文 所以她和她男人的感情是真的糟糕那怎么还公布订婚欧文不禁有点想追问但还是忍住了。 “姐姐大人，我们十年没见面，现在也不应介入彼此的感情生活。” 欧文试着把“别对我指手画脚”用一个相对礼貌的方式表达出来“不管是您的未婚夫，还是我的前妻，都没什么好谈的。” “我不关心你的感情生活，欧文。” 安娜贝尔说“我只是和你谈谈，让你停止酗酒。半个月的时间很微妙，你还可以就此停止，超过这个时间，就会上瘾了。” 欧文不禁嗤笑“上瘾又怎样” 不怎样，就是能隔着超市塑料袋判断出酒瓶的种类、又因为魔药戒断期不得不每天坚持做瑜伽健身、再被某货趁机占便宜而已。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如果上瘾，我就停止发放你的生活费，再收回这栋公寓楼。” 欧文“”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你没有让我嘲讽的资格。 翻译你又不是我的混蛋未婚夫。 掉线许久今日也没上线的布朗宁法师啊对对对 本章有个小细节，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猜出来望天 同居日常回归啦，评论过70下章爆更 第350章 同居日常五十五 同居日常五十五 姓氏与姓氏是不一样的,家族与家族当然也是不一样的。 起码，当布朗宁学徒惨遭分手，在空前智障的脑回路下搞出了爆爆乐事件,又一路智障地踏上法师修行的道路时 洛莉布朗宁在六年中给他不间断邮寄了几百份炸鸡全家桶、糖醋排骨与酸菜鱼以作安慰虽然大多数没能真正被在荒野研究的洛森吃到嘴，便宜了几百个魔法快递点的员工。 她出道时前两张专辑里有不少歌都带着“最适合失恋听”的治愈标签,而这明显不是母胎单身的洛莉写给自己的 甚至她的歌迷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匿名者,他是伟大的摇滚歌星洛莉布朗宁大部分情歌的灵感来源，制作了她那把闪闪发光特别帅气的水晶电光吉他,占据了她每次发布专辑时的最后一句感谢语，还经常负责她演唱会的海报设计、舞台设计与服装设计 如果不是伟大的摇滚歌星在专访时特别说明“那个匿名是我亲哥”，洛森迟早会被无比嫉妒的粉丝们从荒野揪出来套麻袋。 虽然，洛莉在第七年、和开始独居的安娜见面的第一时间后就拨通联络喇叭,颇为嘚瑟地告诉他今天自己和安娜喝了奶茶、奶茶店老板搭讪安娜还给她递了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哎呀安娜现在比读书时还漂亮可惜你看不到结果惨遭挂断，与亲哥长达三个月的动态点踩 但这就是布朗宁家的兄妹。 而安娜贝尔斯威特只是这么对欧文说 “失恋后染上酗酒的毛病,这太蠢了,是斯威特的耻辱。那个兰姆并没有让你这样做的价值。如果你执意犯蠢,我会暂时收回给你的生活费，以作教训。” 欧文“” 欧文很想说我是离婚不是失恋，也想表示自己如今有工作不稀罕她的生活费,当然,他最想怒斥“关你什么事，闭嘴，滚开” 但如今已经十年了。 他不再是十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 欧文斯威特是个普通学徒,他有普通的工作，有普通的朋友，在贵族社会以外的地方度过自己的普通生活，几个月前甚至还计划和相恋数年的妻子要一个小孩。 谁知道,几个月后，他会和妻子离婚，带着一大袋酒站在自家楼下，和十年未见、同父异母的家主姐姐对话。 命运。 奇妙得令人措手不及。 而斯威特家族的对话，不管是发生在母亲与女儿之中，还是发生在弟弟与姐姐中 都不该用轻快、日常的态度。 因为，斯威特没有“家”，是个“家族”，这个家族认为亲情是无用之物，而下位者应当自觉把自己放在属下的位置。 所以，不管同辈的斯威特们对安娜贝尔抱有多么憎恨、厌烦的感情，与如今的她见面时，都必须称呼她为“姐姐大人”，把“你”换成“您”，再把腰弯下。 她是家主，所以他们都是她的仆人，就这么简单。 “姐姐大人，既然您亲自与我见面，还这么强调，看来时有人向你通报我离婚的原因” 欧文很努力地增添自己姿态的尊敬了，但事实是他的语气越来越尖锐“您说我没有被您嘲讽的资格，那，果然是认为我离婚的原因给家族蒙羞” 安娜贝尔歪了歪头，巧克力色的针织披肩滑脱了一点。 欧文在这一刻觉得她有点呆。 荒谬。 “蒙羞你在说什么我不关心你离婚的原因，也没兴趣知道。” 说实在的，她从来没心思关注任何一个弟弟的伴侣。 又不是真正和睦的兄弟姐妹，读书时有些蠢货还动心思想杀了她夺权呢。 欧文不禁松了口气。 “那您” “但随便猜也能猜出来吧。” 安娜贝尔直接道“是那个姓兰姆的女人背着你和卡尔上床被发现了” 欧文“” 欧文“如果您一开始就知道，请不要摆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逗我很好玩吗。 安娜贝尔眼神游移了一下。 这是她的平静第一次出现波动。 你在看谁的资料呢，这么认真，是哪个男人唔，珍妮弗兰姆这名字有点耳熟哦，对，蜜糖宝宝，我当年潜入斯威特老宅的社交季就是用的她的邀请函。从那个叫卡尔的蠢货的酒店房间的床头柜抽屉里偷出来的，估计是她偷情后把邀请函忘在那了她现在是嫁给你那个一心当普通人的弟弟了对吧那女人说不定和卡尔私底下还有往来呢，她青睐的是斯威特少爷又不是普通人啧啧啧，愚蠢的贵族哎，哎哎，没有地图炮你的意思，别掐，你不是贵族你是蠢宝宝嘶别掐别掐 不会吧，那混蛋瞎猜的出轨竟然真中了，布朗宁的天赋技能还有言灵吗。 “所以你们离婚的原因真的是她出轨卡尔。嗯斯威特家族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受辱，但的确，对你本人是很大的耻辱。” 安娜贝尔拢了拢自己的披肩。 她漠不关心道“但再耻辱也不可以酗酒。” 欧文深吸一口气，彻底放弃维持表面上的尊敬。 在这恶毒的女人面前，累积十年的修养都很难维持，她每一个随意的举动都让他神经抽痛。 “你爱怎么羞辱我就怎么羞辱反正” 他的肩膀塌下去，摸了摸口袋“和你交谈实在让我烦躁极了。既然我们现在站在户外，你介意我来根烟吗，姐姐大人” 安娜贝尔皱紧眉。 但她说“请便。” 欧文有点意外她的宽容，但他不再追问。 隔离魔法笼罩的小空间内，他抽出烟盒，点燃香烟。 烟雾静静地升起。 安娜贝尔继续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无论隔着多少烟雾，她的琥珀色眼睛都传递着厚重的威严感。 这个女人美丽的红发明明继承自她美艳至极的母亲，眼睛却与父亲像极了。 没有谁会喜欢那双眼睛的注视。 那是属于更高地位的、极端霸道的掌权者的注视，似乎你在她眼中只是能被量化的“价值”，随时可以被当作砝码交换其他利益 哪怕刚引领她在舞池跳过一曲华尔兹，这女人下一秒就能出手砍断你整个家族赖以谋生的产业链，原因只是觉得它“太脏”。 所以很少有贵族愿意公开承认安娜贝尔斯威特是个漂亮女人，他们会说，她是个“傲慢魔女”。 欧文曾听说她与利昂家那个少爷的谣传，那位少爷似乎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毕竟他在贵族中的确算得上优秀 欧文当时只是嗤笑一声，心想，就利昂这样还没得逞就蹦跶的货色，他那傲慢的姐姐不到三个月就会以“太脏”之类的理由取消对利昂家族的政策优待。 结果，不到三个月只两个星期后，利昂少爷的一切新闻就被封锁，而他姐姐突然从公开的“休假中，勿扰”状态里冒出来，给出一个“弄脏了我家宠物熊的爪子”的奇妙借口，便大刀阔斧地夺取了利昂家族的灰色生意，把那些利益链完完全全握进自己的手中。 当她切实站在他面前，用这双眼睛盯着他，欧认识到，她的确能做出这样果断的暴行。 如果这是中世纪，这女人一定会是个暴君。 欧文的眼睛同样是琥珀色，五官继承了德里克的一些优点，曾经也是位受女性追捧的斯威特少爷 但他眼睛的颜色没有她那样纯正，也认为自己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他人。 因此，安娜贝尔斯威特曾作为继承人的理由毋庸置疑。 她是他们所有人中最优秀的，也是最像德里克斯威特的。 傲慢。冷酷。 隔着烟雾。 又似乎比记忆中柔软了一些。 欧文避开了她的眼睛，兀自抽了一会儿烟，不发一言。 然后安娜贝尔突然说“你不应该吸烟。” “吸烟只适合帅气的雄男人，因为他就算沾染了有点刺鼻的气味也能传递出独特的魅力。欧文，你吸烟的样子像狼狈的落水狗。” 欧文“” “而且你的香烟并不刺鼻。闻起来太淡了。” “难道不抽劣质货选择低焦油也是我的耻辱吗，姐姐大人” 没，我只是不太习惯。 安娜贝尔的眼神又游移了一小下。 “不是你的耻辱。”她顿了顿，补充，“但对着我播散烟雾是你的耻辱，这很失礼。欧文，吸烟时应该自觉把自己关去阳台。” 欧文忍无可忍。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也作为一个不算蠢的斯威特，他很快从她的话外音中勾勒出一个爱吸劣质烟、常常把自己关在阳台、唯独长相颇为帅气能蛊惑小女生的男性形象这可是各种意义的糟糕，想不到他姐姐会选择这么糟糕的对象，连那个利昂都不至于让对象吸二手烟 算了，成年男人，何必再和她计较。 随她好了。 他攥紧拳头，又放开，最终吸了一大口烟，狠狠闭了闭眼。 其实，就算这是传言中的傲慢魔女，就算这是什么强师、什么冷酷家主面对安娜贝尔，欧文从来不像面上这么恭敬、没底气的。 因为他见过她哭。 小时候，长大后，他都见过她哭。 欧文曾察觉过安娜贝尔不经意流露出的、奇怪的软弱。 不知是为了谁，总不可能是一款名为布朗宁的巧克力蛋糕。 但他并不关心，这个女人所在的世界依旧无比肮脏、扭曲，他避之不及。 疏离就很好。 和她保持最疏离的关系就好。 欧文斯威特对自己的认识一直很清醒，就像他对整个斯威特家族的认识一样。 他幼时并不是作为贵族少爷被养大的，他知道什么是正常的家庭，正常的情感。 离开恶心的斯威特家族，哪怕是十年后，他也从未感到后悔当年，与珍妮弗的爱情只是一个点燃冲动的导火索罢了 欧文很清楚，以自己的能力，在法师界独立度日绝谈不上艰难。 这或许要感谢斯威特家族优越的教育资源，把他培养成了一个还不错的学徒但欧文不会对携带家族的隐形资源离开感到愧疚。 比起耽于女色、花天酒地、隐隐自暴自弃的兄弟们，欧文从来是用功读书、积极提升自己的，因为他很久以前就决定离开斯威特家。 在海伦娜的监控下度过的那么扭曲的青春期，最终，斯威特血脉里那点自私只体现在“带着隐形资源和一个平民女孩出走”上，绝不算过分吧。 利用可利用的一切，这可是写在那扭曲的家规里的。 在欧文的预想中，假使他侥幸从海伦娜手中活下来，顺利脱离家族那么，从此，他就和“斯威特”这个姓氏再无干系，一拍两散。 从贵族生活到平民生活也许会产生落差感，但欧文认为自己可以克服。 他的最终目的是拥有正常且幸福的人生，而不是待在那个扭曲的泥潭里。 结果，意外发生了，还是两次。 那场宴会，如果不是安娜贝尔站起身转移话题，欧文或许无法活下来。 后来的禁闭，也因为安娜贝尔针对海伦娜的动作，他得以逃脱。 由海伦娜一手打造的、斯威特老宅的禁闭室，实在恐怖。 欧文被关进去“反省”时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了但就这样，出来后他也必须在顶尖的心理医生手下接受长达一年多的治疗这才，慢慢恢复正常，回归了正常生活。 禁闭室内不可言状的恐怖，至今仍是欧文最可怕的噩梦。 可他们小的时候，那个女人唯一的亲女儿是禁闭室的常住房客。 “的确，你们这样的废物在里面待长了会发疯。”来看望他的安娜贝尔漠然道“但那地方非常适合提升学习效率，你应该带书进去的。” 那是十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同父异母的姐姐态度依旧那么高高在上，他很清楚，在她眼里，自己只是个蹦跶的小虫子。 但她一边漠然地告诉他可以不再担心海伦娜的针对，一边垫付了他心理治疗的费用。 欧文不得不低着头说，谢谢你，等我工作后，就把金币寄还给你。 他讨厌在她面前低着头。 可安娜贝尔依旧没有理睬他，她兀自宣布了对他的处置同意他离开家族，但必须保留斯威特的姓氏，每个月接受家族给予的补助资金，因为斯威特的少爷必须保有体面的生活。 欧文拒绝了。 “我知道这不是家族给予的补助。”他皱着眉说，“家族不可能给我任何优待，补助我的账目会从你的私库上划走。” 海伦娜只想我死，父亲从来漠不关心，唯一一个有权力、也会这么做的人，只有身为继承人的你。 “你必须接受。” 那时的安娜贝尔用的也是命令的口吻“我不希望顶着斯威特姓氏的人沦落到贫民窟，欧文斯威特，这不是商议。” “母亲在对待你们的态度上有失偏颇，虐待你们并不能提升家族声望。斯威特家族，哪怕是养一条狗，也要让它毛皮鲜亮” “至于你心里怎么想、你的自尊是否被冒犯，与我无关。” “欧文斯威特，你没有资格和我谈判。接受我的条件，否则死体面的死都比你狼狈地在外生活好。” 说罢，继承人合上文件，露出了傲慢的眼神“还是你真以为，脱离了家族，能在外面拥有美好的生活” “没了斯威特这个姓氏，欧文，你只是个普通学徒。” 欧文便不再说话。 虽然他想反驳她，自己一点都不在乎斯威特的姓氏，谁会像你这样扭曲地沉迷于维护“斯威特的荣耀”，我宁愿去外面当一个普通的学徒，只要逃离“斯威特”的扭曲就是美好的生活 但不管这女人抱着怎样恶毒的目的，他在事实上被她救了两次。 欧文还没有被继承人两次挽救的价值，所以，按照斯威特的规矩，他必须付出同等的价值物回报她 欧文暂时没有这样的东西，他不得不选择低下头，服从。 后来，他离开了家族，和珍妮弗一起。 起初的生活当然很艰难，欧文选择服从继承人的处理，但脱离家族、真正在外生活的他要如何处理那笔生活费，继承人没有时间、也不会去管。 或许是过于年轻，或许是那点属于男人的自尊，又或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最初的两年，欧文没有提取过那个账户里的任意一笔钱，不管那是多庞大的一笔巨款。 他固执地住在出租屋里，固执地去找工作，固执地去以前从未去过的、普通学徒才会涉足的地方欧文甚至办了一张借书证，学会在图书馆里做功课他始终有点在意那女人随口提起的“带着书进禁闭室学习”，明明这个天赋卓绝、一出生就被钦定光辉未来的继承人从未努力过。 生活很快就一点点好起来，也一点点平稳下来。不算非常好，也不算非常差。 欧文决定离开时就知道，自己不再是富家少爷，会过得很平凡但这种平凡还不赖。 没有海伦娜的监视，没有那些“亲人”满是恶意的眼神，没有乱七八糟令人窒息的规矩。 想穿什么穿什么，想和谁交朋友、想娶哪个女孩都可以。 而且，约莫是因为察觉到他没有动用任何家族资源，那边一直没有任何联系，恶毒强势的姐姐始终保持沉默。 名为斯威特的一切，似乎都从欧文的生活里远去了。 直到，第三年。 他向珍妮弗求婚，对方同意了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开心。 “可是，欧文” 女孩露出他曾经最喜欢的、怯懦又温柔的表情，推了推绒面盒子里的戒指。 “我的朋友会嘲笑我的你毕竟姓斯威特而我姓兰姆” “结果，我的订婚戒指，却这么” 她没有明说，但欧文懂了她的意思。 戒指上的钻石，小到几乎没有。 这是他的无能。 “但是，珍妮弗，我们只能买得起这样你忍一忍，只要再过几年，我可以补给你” 她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搓着自己洗盘子洗到发红的手指，露出非常易碎的眼神。 欧文的所有解释、哄劝便冻住了。 “你姐姐每个月不都会汇来那么多的金币吗如果用她那笔钱只需要一点点” 她好像快哭了“我想要一枚漂亮的结婚戒指，欧文。你是斯威特家的少爷，为什么不能买呀” 是的，他可以出于幼稚的自尊拒绝那笔钱，但没有理由让珍妮弗因为自己的幼稚吃苦。 欧文也发现，表现得贫穷而自强的珍妮弗，她并没有嘴上所说的那样能适应平凡的生活，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你说她是个贫苦又自强的人 姐姐带着强烈鄙夷的话又划过他的脑海贫苦又自强的人不会拥有那样一双洁白无瑕的手，也不会有水晶美甲的。 他还记得自己的反驳可是，那是最低劣的、二手小店里的美甲 行了，欧文，随你。和哪个废物私奔都是你自己的事。她冰冷的眼神滑过守在他病床旁的珍妮弗，那一刻，他错觉安娜贝尔对珍妮弗抱有的厌恶超出对自己的 只是，别让我听到贫苦自强这个形容第二遍。她是在侮辱这个形容。 也许她的判断是对的，也许她的判断是错的。 欧文压下了一切想法珍妮弗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她理应得到最好的。 一枚漂亮的、昂贵的订婚戒指谁又能责怪未婚妻的这个要求呢 戒指对女人的意义非凡，再蠢笨的女孩都不会喜欢用易拉环做的订婚戒指。 于是欧文第一次划走了账户里的钱。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便有了之后的许多次。 珍妮弗要求有一枚足够漂亮的婚戒，要求一件足够美丽的婚纱，要求一个足够隆重的婚礼 然后，婚后，她开始要求几双好鞋，漂亮裙子，大牌包包，项链或耳环，各种各样的化妆品 各种各样，超出他们收入水平的奢侈品。 欧文意识到，原来她是个有点小虚荣的女人。 而自己正在逐渐养大她的胃口。 虽然，对于一个斯威特家的少爷，她的要求并不算什么，她的虚荣也能被轻易满足 但欧文已经不想再做斯威特少爷了。 珍妮弗所要求的这些，也变成了他完全无力的东西他的工资仅仅能供给两个人的生活需要，他没办法 可是，欧文没恨过她，埋怨过她。 法师界第一贵族的教养不可能让他因为自己的无能去埋怨女人，何况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离开家族并不是纯粹为爱私奔。 喜欢是真的喜欢，他的妻子，只除了虚荣的小毛病，还有什么缺点呢 欧文不得不一次次从那个账户里划走数字。 珍妮弗那些让他窒息的花销，相对那个账户、每月汇来的金币而言也只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数字。 但每取一次，欧文都感到无形的，火辣辣的巴掌扇在脸上。 没了斯威特这个姓氏，欧文，你只是个普通学徒。 他从不喜爱斯威特这个姓氏，从未后悔抛弃它。 可是，他爱的人爱的，也可能会包括斯威特这个姓氏。 很快，也许是被属下注意到了那个账目微小的数字变动，名为尤莉卡的助理打给他联络喇叭。 没有太多交流，通话只有五分钟，问了问他大致把钱花在哪里，这动作是否表明他愿意回到家族了。 欧文说那是为我妻子花出去的，我本人永远不会回到家族。 尤莉卡挂断了联络喇叭。 一个月后，欧文便收到了一封安娜贝尔的亲笔信。信里的内容比她助理的通讯还简单，只有两句出于礼仪的寒暄，一句“新婚快乐”，然后附上了一件独角兽兽毛制作的大衣。 落款甚至都没有签名，只浅浅一个斯威特家族的印章。 忙于公务，或者觉得没必要和关系如此疏远的弟弟多废笔墨吧。 这样疏离的信件，意外让欧文火辣辣的负疚感减轻了许多。 对方并不在乎他，每月的汇款只是指缝中露出的些微碎片，坚持这些只是为了她所谓的“家族荣耀”，开始写信也是出于“既然你真正使用了家族的补助，就必须被家族监管，定期汇报情况”的斯威特式控制欲。 欧文想了想，拿出信纸回了一封非常得体、符合贵族礼仪的感谢信，然后把那件稀有的魔法大衣悄悄藏了起来。 没别的，只是觉得妻子的虚荣心，还是不要太过快速地膨胀比较好。 如果立刻拿给她，珍妮弗肯定会开始更多地索要甚至，有可能直接写信给安娜贝尔索要。 欧文一直把大衣藏到结婚五周年纪念日，才正式拿出大衣，送给了珍妮弗。 她很惊喜“原来你的工作已经买得起这种” “没有。” 欧文干脆地回答“这是我姐姐给你补上的新婚礼物，我买不起。” 妻子顿了顿。 然后她说这次已经没有结婚时那么轻声、那么小心 “其他的斯威特少爷，应该也能买得起吧。” 嗯，当然。 “但他们拿的是父亲的钱，我拿的是姐姐的钱。” 说这句话时，欧文脸上出现了与某一刻在会议上的安娜贝尔极为相似的平静 “所以，珍妮弗，不要乱花。父亲已经很久没理睬家族内部的事情，我的兄弟们当然可以拿着他的钱肆意玩乐。而我和姐姐的关系再疏远不过，如果你花钱的数目超过某个界线，对家族产生影响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我们。” “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保持顺从比较好。” 妻子的脸上闪过恐惧。 “我知道。”她说话的声音重新变轻，“那个安娜贝尔卡尔提过很多次那个恶魔般的女人，她的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欧文当时皱了皱眉，但没再说什么。 他不喜欢妻子和卡尔来往卡尔斯威特，即便是长大，依旧野蛮而鲁莽的男人，哪怕是在众多斯威特里，他也是一个很低劣的斯威特。 而且，欧文听说卡尔被安娜贝尔强制派去联姻后还闹了事，得罪了合作方的女儿 最终他被继承人处理。 欧文不愿去打听细节，但听说那之后他的好色程度呈直线上升，还增添了许多对女人的爱好。 作为男人，不难猜出他当时遭到了安娜贝尔怎样冷酷的处理。毕竟，这是一切器官都能复原的法师界。 现在卡尔被在某栋斯威特别邸里，安娜贝尔只允许他的兄弟们偶尔去探望他 当然，可能在旁人看来，卡尔住在豪华的宅子里，享受着奢侈的生活，管理整个家族的姐姐还时不时送来美丽性感的女人供他取乐 但欧文看得很清楚。他总是看得最清楚的。 姐姐不再派人教授他魔法，放弃了对他倾注任何有价值的资源，只定期喂他消除疲劳、增强精力、免疫疾病的魔药，还送过去各种各样的女人，是把他单纯当成了 播种的猪。 毕竟，法师界贵族的生育很困难，而有不少玩得花的夫人们愿意给英俊的男孩一个机会，斯威特的血脉也的确优越。 卡尔只是被安娜贝尔当作一个可以售卖、赚取金币的公用可怜他自己似乎都没认清。 出于同为男人的那一点点怜悯，尽管不愿再和斯威特做任何牵扯，欧文还是让妻子去拜访了卡尔几次，让珍妮弗带去自己的问候。 可是，妻子却有和卡尔成为朋友的趋势。她去别邸那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言谈间也很羡慕卡尔的生活。 欧文有心阻止，但那时他的事业正好在上升期，出差的次数变得很频繁 “所以，相恋十周年，结婚七周年。” 欧文点燃了第三根香烟“我终于发现了她和卡尔滚在一起，彻底离婚，现在把这些涉及令斯威特受辱的情况汇报给您，事无巨细，非常客观。” “您是否满意，交谈是否可以结束了，姐姐大人” 安娜贝尔“哦”了一声。 她干巴巴地说“我真的对你前妻出轨的前因后果没有任何兴趣。但看你很想找什么人说说，就听下去了。” 欧文“” 欧文“我会把地上这袋酒精扔进垃圾桶的，这样您可以走了吗” 安娜贝尔笼了笼自己的针织披肩，然后抬手施咒，让风带走了所有的烟雾。 欧文面无表情“炫耀完您是个强大的法师后，可以走了吗” 安娜贝尔摇摇头。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平静终于晃动起来。 “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对你炫耀我有个很棒的未婚夫的。” 欧文“” “虽然他混蛋了点虽然他非常混蛋。” 欧文“” “来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你和前妻离婚的原因是出轨。我以为你们只是和平分手，或别的什么原因。否则我不会来的，因为我很棒的未婚夫不值得和出轨的烂玩意放在一起比较。” “” 安娜贝尔换了换脚，黑色的毛线长裙在奶白色的短靴靴筒上轻轻晃动。 “我十年前就想好了。”她慢慢地说，仿佛在回忆十年前的自己，“十年前，在那个家族会议上你嘲讽了我的爱情观，说那很扭曲而且你对我炫耀你的女朋友，说她贫穷又自强，你和她的爱情永远不会被斯威特所理解” “所以，我今天来告诉你，欧文。我也找到了一个可以炫耀的对象，他花了十年修正、包容我扭曲的爱情观，我绝对要和他结婚我很快就要和他结婚了，不会像你那样再等三年。” 说到这里时，安娜贝尔终于忍不住抿起嘴角，笑了起来。 她再次转起中指的戒指。 “十年前我就想这么反驳你，只是还没意识到该怎么说现在我来补上十年前的反驳。斯威特的金钱的确无法得到一切，但他很好，我想把斯威特的金钱都给他，所以才必须成为斯威特的主人” “仅此而已。” 欧文沉默良久，转身按灭了手中的香烟。 “那是十年前，年轻且不成熟的我对你说出的评价。你记了十年” 因为你同样嘲讽了我喜欢的布朗宁，所以，我当然记了十年。 安娜贝尔没有正面回答，她耸了耸肩“我是个斯威特，欧文，斯威特都睚眦必报，恶毒至极。” 欧文说“我讨厌斯威特。” “你也是个斯威特，欧文，不管你如何否定。”安娜贝尔打量着他带有烟痕的手指，“你多快做出离婚的决定，又用多快的速度剥走了珍妮弗兰姆的资产，以作对她背叛的报复” 欧文哼笑一声。 “那并非报复，我只是想偿还她曾花费的、属于你的所有金币，以此挣回我可怜的自尊，姐姐。”他说，“这些年她也挥霍了许多，奢侈品倒卖出去也不可能是原价虽然她那里还有点卡尔赠送的东西，但想必你不想” 安娜贝尔快速打断他“我嫌脏。” 欧文点头“所以，还有一部分，我会用接下来一年的工资还给你。” 安娜贝尔厌烦地皱起眉“我不需要，欧文，我汇钱给你仅仅出于斯威特的荣” “我不想接受你的荣耀。我说了，我讨厌斯威特。” 欧文弯腰，把地上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然后背过身开门“而且，哪怕十年过去，现在的你也依然很扭曲，姐姐。” 扭曲到无法分清亲情与荣耀的区别，把那点点微末的关心曲解为单纯的利益交换。 欧文斯威特总能看得非常清楚。 所以，他认为这次交谈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因为斯威特不会接受迟来的道歉或愧疚，而且他赶着去上网，搜索订婚消息里对方的信息。 安娜贝尔斯威特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 她颇为幼稚地对着弟弟的背影重复了一遍“可我有一个很棒、很棒的未婚夫。不像你。” “是的，姐姐大人。但别忘了您还约了一份下午茶，请离开吧。” “哦，都这个时间了再见，欧文。” “再见。以及，提前预祝您新婚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成熟的，傲慢的斯威特家主。 与幼稚的，来炫耀的小女孩。 十年前与欧文斯威特的那两次交谈在正文第三十一章，第三十五章。 那是安娜贝尔第一次模糊意识到对布朗宁的喜欢，也是她爱情观的萌芽，的确重要到蜜糖宝宝惦记十年再回来炫耀笑 您该明白，斯威特家不存在亲情姐姐。 第351章 同居日常五十六 同居日常五十六 下午四点零十四分,安娜贝尔斯威特打开家门。 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自己身上得体又大方的针织披肩直接扯下来，第一句话就是 “布朗尼，今天下午累死了累死啦我要吃甜品” 第一句非常大声的兔子嗷呜后,又附上了同样有气势的任性要求“不能是普通的甜品，我要吃可可奶冻，装在圆形布丁杯里圆形的” 然后安娜贝兔弯腰脱掉自己的白色短靴,相当孩子气地把这两只鞋“咚”“咚”分别甩在玄关前，踩着丝袜跳上地板“布朗尼，我的奶冻里还要装饰那种小熊形状的黄油小饼干十字街那家的小熊饼干你排队去给我买,我今天好累,就要吃他家的小熊饼干” 可是，没有回应。 无论是“不要乱扔鞋，大小姐，每次负责弯腰把它们摆回鞋柜的家伙都是我”的教训式回应； 还是“你以为我是有多闲、而十字街那家的小熊饼干要排多久的队伍啊”的吐槽式回应； 甚至“你最近的任性程度是不是直逼幼儿园中班了,还要在奶冻上插饼干，你几岁啊蠢宝宝”的嘲讽式回应 不对呀。 就算这家伙正沉迷研究,也会抽出空闲来嘲讽自己的。 他从不会错过任意一次嘲讽或互怼。 安娜贝兔顿了顿,眨眨眼。 “布朗尼” 没有回应。 安娜贝兔歪头思索了一会儿,再次放大了声音“布朗尼,我脱外套时被吊带袜上的袜带勾住了，好烦。来帮帮我” 依旧没有回应。 哦，他不在家啊。 那蠢货如果在家,是不可能在听到刚才的话后保持沉默的。 他应该离弦之箭般冲过来才对。 安娜贝兔撇撇嘴，重新变成了安娜贝尔斯威特法师。 她弯腰把乱扔的针织披肩挂好,正想捡起自己乱丢的靴子,又想了想,直起身。 才不捡,她搬进这里后就没有碰过自己的鞋，反正那个不知道跑到哪里的讨厌鬼会翻着白眼把她的靴子摆正的。 他连喝醉或高烧都记得蹲在家门口摆正她的鞋鬼知道布朗宁法师为什么拒绝使用魔法整理她的鞋。 安娜贝尔带着一点点的小脾气走进客厅她中午出门前他还在家里呢，现在又精不见影 一下午站了好几个小时和各种人聊天，她累死了，回家后还吃不到甜品都是因为谁啊。 就算用“你非要刺激异兽状态的我做什么，蠢宝宝，你知道我那个状态自制力近乎为零”来解释，就算清醒后笑嘻嘻地端来现烤的勃朗峰蛋糕，安娜贝尔也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她已经看穿了，那混蛋每次在厨房里烤制整块整块的好吃蛋糕端到床上，根本原因都是“恶趣味得到充分满足，心情过于兴奋”他就是过于兴奋又不太敢把她吵醒挨揍才会去做蛋糕的 太恶劣了 安娜贝尔决定给自己拿一盒冰激凌吃，压压想起他前几天那一系列行为产生的火气。 家里的冰激凌都是他提前做好的，归类放在保鲜盒里，一般都作为她看电影时的零食，或者他的甜品原材料。 安娜贝尔径直走向影碟架旁的咖色小冰柜，立刻在上面发现了他留下的便签。 法师塔那层迷宫的炼金成果出了，去做收尾，晚饭在冰箱第一层，拿出来就能吃 末尾还附加了一只q版小熊，涂画得很潦草，耳朵是乱乎乎的线圈。 家里的冰箱是安娜贝尔买的，自带高级的魔法阵，可以直接凝固一切食物的时间，做到最厉害的保温与保鲜 但大多数时候洛森只会把饭菜摆在桌上用保温魔法罩住，他习惯了朴素的方法，不太喜欢使用她的高级道具。 今天，会把饭菜放进冰箱，就说明他走得非常匆忙吧。 哼。 研究狂。 安娜贝尔张开右手，让完成任务的便签纸褪去墨迹，变成小翅膀写下它的主人折出的魔法造型飞回手心，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她把便签纸放进手提包的夹层，又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踩着丝袜打开厨房的冰箱。 是番茄蝴蝶面和南瓜汤。 没有奶冻。 “我又不是很饿。” 三点钟才和约了下午茶的客人吃了一份沙拉虽然那份沙拉特别难吃，安娜贝尔真讨厌凉拌苦苣 但她又不好当着对方的面挑食。 刚刚回家时那种旺盛的食欲好像消失了，安娜贝尔转身看了看钟，决定去洗澡，换掉身上过于端庄的黑色毛线裙，挑一套足够可爱的常服，等他回家后缠他去吃十字街的黄油饼干。 可这栋由布朗宁法师设计的、别具心思的房子，浴室地点有些微妙，它紧连着卧室。 就像专门为了方便什么似的。 女主人没有看出男主人的恶劣心思虽然之前的那段时间她也察觉到这设计过于方便了她一边走向浴室一边脱掉丝袜，过程中掠过自己柔软的床。 床帐并未拉起，它被掀开了一角，露出诱人的柔软的枕头，安娜贝尔甚至能站在这里嗅到床单与被套的温暖味道。 他今早才悉数清洗了一遍，还仔仔细细晒过，现在一定又干燥又舒服。 安娜贝尔不禁停下脚步。 她今天下午实在站的很累，分别进行的、总共两个多小时的谈话呢。 这还没算上中途来往的步行。 先躺一会儿，再去洗澡吧。 这个想法瞬间让安娜贝尔端直的肩膀放松，她扑向了自己的枕头，红发毛茸茸地蹭动了一会儿。 一分钟后，毛茸茸的红色脑袋停止蹭动。 没脱毛线裙，没拆发圈，安娜贝尔睡着了。 约莫两个小时后，傍晚六点零二十八分，匆匆从法师塔赶回、准备去浴室洗澡的洛森布朗宁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不脱外衣就直接在床上睡着对礼仪良好的大小姐而言，绝对是累坏了。 他难得愧疚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就算那是月圆之夜也确实有那么一丢丢过分 三分钟后，混蛋难得的愧疚结束了。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卧室门，退到客厅，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左一道右一道的黑沙，这些不稳定的魔法材料已经快与空气发酵成功，他现在满身石油味，呛得自己的鼻子都有点受不了。 而且，洛森饿极了他是在准备吃午饭时接到实验结果通知的，匆匆跑去法师塔和黑沙变种衍生物搏斗到现在。 别问，问就是实验事故，老炼金意外了。 这也是洛森一回家就直奔浴室的原因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样子出现在宿敌面前，会遭到怎样毒辣的嘲笑。 但她现在睡得那么熟就算给浴室加上隔音魔法，身上的味道也会熏到她 洛森想了想，索性切出免疫魔法的异兽状态，往自己身上一连丢了几十个清洁魔法，然后再切回来。 ok，起码没有味道了。 但天性爱洁的精灵又低头扇了扇自己的夹克领，总觉得哪里还脏脏的 洛森实在不喜欢用魔法直接处理自己的日常生活，他太习惯直接动手了，用魔法总错觉哪里没处理好。 脱了衣服，加上隔音魔法再洗一次澡吧，这次应该不会把她熏醒。 三分钟后 布朗宁法师搞定了自己的所有清洁工作，他甚至在淋浴时搓完了外套。 嗯，对，爱洁与极端追求效率并不冲突，洛森独自淋浴时顶多花三分钟，这还要算上整整一分钟的两遍护发素他短发时甚至只需要两分钟 所以，几天前的凌晨，当晕乎乎的安娜贝兔听到他一本正经表示“我们精灵都爱干净，所以我们精灵洗澡都需要三小时”又被荆棘一本正经拖回浴缸，那无疑是胡说八道。 可惜她睡着了，不知道。 洛森走出浴室后再次刻意放轻了脚步，他把毛巾草草盖在潮湿的头发上，无声走近了熟睡的未婚妻，伸手帮她解开了发圈，又准备帮她换掉身上的长裙。 否则，大小姐睡醒后看到自己还穿着外出的衣服，肯定更生气。 洛森进门时就知道她心情不太好，因为白色的小短靴正歪七八扭躺在玄关地板上，针织披肩也没叠好，手提包又歪歪斜斜地挂在沙发上，冰箱里的饭肯定也 哦，对。 洛森收回了手。 刚才原本打算帮她收拾的，却怕身上的黑沙弄脏了那些东西 于是洛森再次静静退出卧室。 鞋子摆好，披肩叠好，手提包挂好，冰箱里嗯，果然没吃。 是准备坐下吃时又意识到什么闹起脾气，还是下午在外工作时碍于脸面吃到了不喜欢的食物，所以没胃口 应该是后者，蠢宝宝这几天对“坐”相关的事情敏感极了，不会意识不到。 洛森转头看了看钟，快七点了。 今晚就破例带她出去吃夜宵吧。先让她再睡一会儿。 他做出决定，便拿出了冰箱里的饭菜，自己狼吞虎咽解决他是真饿了。 而且去吃夜宵时蠢宝宝肯定不会允许他买地摊烧烤的。 五分钟后，布朗宁法师用习惯的高效率干完饭，风卷残云。 和洗澡一样，这又是一个让未婚妻知道了绝对会暴打他的时间。 但没办法，这次的晚饭对布朗宁法师分量实在太少了，他做饭时可是按照安娜贝尔的食量来做的，哪里知道最后是自己负责解决。 洗完盘子后洛森又做了一会儿家务，然后拿出之前匆匆丢在门口的手提箱，整理了一番箱子里的炼金材料，试图总结刚刚实验失败的原因。 哦，对了，还有这个，竟然忘记把它拿出来了，中午去法师塔时实在太急，什么都是匆匆忙忙的。 洛森把纸袋拿出来。 那家十字街的黄油小熊饼干，他记得她之前玩手机时提过。 虽然下午的炼金实验失败了，但上班路上正好碰到那家店挂出营业板，只排了三个人就抢到了第一炉的饼干 今天运气还是不错嘛。 要不趁机抽个卡 万幸的是，在“布朗宁法师叒沉迷游戏、被悠悠转醒走出卧室的未婚妻暴打”惨案发生前，他又瞥见了手提箱夹层里另一个被随手塞进去的东西。 一管软膏。 只草草开封了，从未被使用。 不管用上多少花言巧语，不管用上什么哄劝套路。 嗯。 嗯。 现在，蠢宝宝睡着了。 所以她不会再踹、咬、大骂、疯狂拍击或给我超级爆裂级头槌的。 也许 这是个帮她涂消肿药膏的好机会 布朗宁法师深沉地思考起来。 而且，她清醒时一直不肯让我开着灯检查具体情况 已经成为未婚夫妻的关系，做这个也没什么吧。 很正常的对吧。 所以，天知道蠢宝宝为什么那么羞耻、恼火、充满警惕心，明明我只是为她的身体考虑，单纯地想要检查她的情况，帮她涂药膏罢了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无耻之徒。 于是，数十分钟后。 安娜贝尔斯威特被弄醒了。 她有点不安地动了动，觉得哪里很奇怪。 但后背传来很熟悉的气息，很熟悉的心跳与温度，安娜贝尔立刻放松下来。 “布朗尼回来了” “嗯。” “唔在干嘛” 这是令人眷恋的后背抱抱，所以她没有以前清醒得那么快。 而初醒后的朦胧与某种情况特有的混沌感也在她脑子里搅成一团。 安娜贝尔舒服却茫然地蹭了蹭脸。 “布朗尼，有声音，好奇怪。唔吵。你在干嘛”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根。 安娜贝尔的意识又混沌了一下。 轻吻，后背的拥抱，奇怪的令人飘飘然的舒服感，这一切都让她的意识逐渐沉没。 但安娜贝尔很想和他说说话、听听他的声音，她艰难地试图清醒“好吵像水星系的史莱姆被捏呜” “乖。我在做炼金实验而已。” 哦。 布朗尼在工作的认知立刻闯进了安娜贝尔变成一团浆糊的脑子。 布朗尼在工作＝不能打扰布朗尼＝要乖巧保持安静。 等式瞬间在潜意识中成立，安娜贝兔再次合上眼睛。 呜呜嘤嘤的，发出连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到的细微声音，再次合上眼睛。 洛森相当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数分钟后悄悄抽出另一只手，在点亮的台灯下仔细瞧了瞧。 “流这么多，药膏都要化了啊，蠢宝宝。” 真麻烦，弄得他满手都是。 无耻之徒在台灯下捻着指腹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做下决定，抛弃了床头柜旁的纸巾。 不浪费食物是美德，而且，反正他没吃饱。 第352章 同居日常五十七 同居日常五十七 许久。 安娜贝尔从梦中醒来,清醒的意识缓缓浮现。 竟然睡着了，真是，原本打算去洗澡换衣服呢。 她眨眨眼，让刚才脑子里那个乱糟糟的、有些影响情绪的梦消失说她是被这个梦惊醒的也不为过 但安娜贝尔依旧有点气恼,那个乱糟糟的梦是一部分原因,忆起某头熊的种种过分行为更是另一部分原因。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这么缺少睡眠、这么疲倦,以至于竟然在生物钟以外的时间昏睡。 拜月圆之夜所赐,直到前夜,安娜贝尔还没有安稳睡着的空闲呢。 混蛋。 察觉到身上的异样感,安娜贝尔便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没有更换的黑色毛线长裙后，心里的气恼更多了点。 自从听说布朗尼对她那些奶奶灰常服的嘲讽后,安娜贝尔就很注意，尽量不在他面前穿深色衣服了。 就算出于工作在外穿了类似的衣服,回家后也会迅速更换大小姐已经在自己崭新的衣帽间里添了无数可爱风的家居服,这其中还有不少件是配套的情侣款。 反正那混蛋也不会舍得给自己买家居服的，安娜贝尔到现在还记得他因为唯一那件旧家居服被清洗、只能披着毯子在家里乱转的熊样。 熊里熊气的。 安娜贝尔揉揉眼睛,脑子里的混沌感彻底消失。 先把身上这件毛线长裙换掉,她还想缠他去吃小熊饼干呢。 她动动腿,试图撑着手臂坐直，突然觉得身体的异样感更明显了。 咦。 不是“穿着外衣在床上睡觉,所以不适”的异样。 那感觉很微妙。 怎么说呢就是原本一直有点酸麻的地方突然 突然就，冰冰凉凉的,感觉很清爽。 安娜贝尔又动了动腿,皱眉看向自己身上的长裙。 这件黑色的毛线裙一直长到脚踝,裙摆也是往内收拢的筒状,她的睡姿还是非常紧的蜷缩式，按理说，是不会有走光的风险的。 所以不存在“双膝以上某个微妙位置过于凉爽”的情况。 安娜贝尔坐起来，有点犹豫地伸手，想检查一下。 “嗨，蜜糖宝宝。醒了” 在她撩起自己的裙摆前，床帐就被拉开了。 安娜贝尔“布朗尼” “嗯。睡饱了” 她放下手，又揉了揉眼睛。 床帐似乎是施过闭光魔法，当它被掀开后，暖光骤然透过轻纱，照亮了漆黑的阴影。 未婚夫没有开那盏会照亮整个卧室的星座灯，只是调了调床头柜上台灯的亮度，然后转身系起床帐。 和她中午离开时的样子不一样，他换了一件印着字母o的休闲t恤，头发没有扎起，很柔顺地披着，发尾似乎有点湿。 回来后洗了澡 安娜贝尔想看看他的表情，目光却随着他转身系床帐的动作落到了他举起的手臂上。 那是一件短袖t恤，所以她很轻易就看到了他手臂上深深浅浅的抓痕。 咳。 自愈体质还没复原吗，或者说这家伙是故意保留的。 安娜贝尔的目光立刻飘走，她欲盖弥彰地摸了摸自己的美甲，眼神落到了台灯旁的羊皮纸上，还有点零碎的炼金原材料铺在卧室地毯中。 看样子他刚刚是一直靠着床沿，坐在地毯上研究。 “下午的炼金实验失败了，在复盘” “啊只是大略推算一下不稳定的结构。” “怎么不坐到我旁边就算铺了地毯，坐在那儿也很凉。” 因为怕忍不住。 洛森笑了笑“因为一点光线都可能弄醒你啊，蠢宝宝。” 他系好床帐，偏头瞧了瞧她因为初醒而红润的双颊。 “而且，如果在你睡着时从后背抱着你，你醒来就要到明早九点了。” “现在几点” “晚上九点。” 洛森俯身收拾自己写到一半的羊皮纸“走吧，换个衣服，蜜糖宝宝，我们出去吃夜宵。” 安娜贝尔掩唇打了一个文雅的哈欠，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你继续工作。”她说，“复盘失败原因后被打断就又要从头重来了。” 洛森愣了一下。 安娜贝尔几乎从不拒绝他主动的约会邀请，这很少见。 而如果是经历过之前那段过分恶劣、连洛森自己都不得不进行三分钟的反省的日子先是正常状态时让她坐不下来，然后才休息几天就在月圆之夜又拉着她胡闹 假使这时她睡醒后发现他待在卧室里沉迷她以外的任何东西，都要发发小脾气，啃啃他或踹踹他的。 “没关系，我” “我去洗漱，布朗尼。你继续工作吧。等你做完研究，再提夜宵。” 安娜贝尔很快就低头找到了她的拖鞋，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迅速走出卧室，肩膀端得直直的。 初醒的迷糊感好像随着那个小哈欠立刻消失了。 真可惜。 就算彻底睡醒的蜜糖宝宝不会像他之前时那么迷糊，他还以为能得到一句软乎乎的“欢迎回来”呢。 想到之前的事，洛森心虚地按下了被拒绝的不适感该什么时候得寸进尺、该什么时候保持分寸，他还是很清楚的 因为趁她熟睡进行那过分“单纯”的涂药，布朗宁法师现在很老实。 因为暴露的话他就完蛋了。 既然未婚妻命令他继续工作，那就尽快把工作做完咯。 半小时后 安娜贝尔顶着更红润的脸颊走出浴室。 其实她独自一人洗澡花费的时间可以远超一小时，光是泡澡与往身上慢慢涂泡泡就 但这次她少见地选择了淋浴，因为让水流快速冲洗身体的方法更能让人冷静，而且站在花洒下不会浮现前几天在浴缸里的记忆。 那个梦，仔细想想，实在有些糟心。 今天下午的交谈，仔细想想，也很糟心。 唉。 安娜贝尔低头捋好潮湿的红发，有点笨拙地给毛巾一点点施加适中热度的风魔法，拖鞋却踢到了一截从角落里探出头的荆棘。 鬼鬼祟祟的。 安娜贝尔“” 接触到她的注视，荆棘立刻兴高采烈地探出好长一截，眼看就要娴熟地缠上她的发尾。 “不用哦。” 安娜贝尔轻轻拨了拨它“今天我自己吹头发。别让你主人工作分心。” 荆棘顿了顿，蔫叶耷枝地缩了回去，消失在角落时还落下了一片小叶子，凄凄惨惨的打着转掉在地上。 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扮可怜水平也在显著提升。 安娜贝尔忍不住笑了一下，有心想直接去瞧瞧正主在做什么、是否完成了工作，感到身上的凉意后又后知后觉地顿住了脚步。 她还穿着浴袍呢。 虽然刚刚洗澡时检查了一下，发现竟然完全消肿了但 还是去把衣服穿好吧。 待会儿他们还要出门吃宵夜呢，明天还计划教他跳舞，后天的宴会可是至关重要的。 十分钟后 衣装整齐的安娜贝尔重新走进卧室。 布朗宁法师似乎依旧在地毯上沉迷研究，大大小小的荆棘在手提箱与晶石中来回穿梭，他垫在膝盖上的羊皮纸也随着羽毛笔的移动“唰唰唰”颤动。 这样子和数天前的月圆之夜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因为床头小灯的暖光、他略显潮湿的长发发尾、那件有字母o的短袖t恤 安娜贝尔莫名松了口气。 异兽的美是极其强烈的，也是极其尖锐的异兽令她疯狂。 尤其是它那枚刻上她名字的右角。 在它的蛊惑下，不管身体多么疲惫酸麻，她都会去努力反击，几乎放下一切羞耻与害怕因为她太想占有它、标记它了。 而正常的洛森布朗宁，他所在的空间让她感到放松、温暖又惬意，他所给予的夜晚令她无比羞涩，几个吻就能陷入迷迷糊糊、任他施为的状态里。 因为待在他身边就被世界第一的安全感笼罩，所以，闭上眼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安娜贝尔脱下拖鞋，赤着脚走过去，尽量保持安静。 洛森没有回头说话，她看了看他在纸上写下的东西，大致了解到他的推算正在总结阶段，最关键的时期。 于是安娜贝尔再次轻轻推开了试图伸过来让她倚靠的荆棘，抱膝在距离他7的地方坐好。 因为刚才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她不太想做别的事。 没有睡意，但也不想动。 疲惫感明明已经被睡眠和热水洗去了，此时却依旧泡在身体里，不算沉重，也不算轻。 安娜贝尔只想看着他的侧脸发发呆。 就像读书时一样，彻夜埋首于图书馆、脑袋嗡嗡发疼后，在一起回宿舍的路上看着他侧脸发呆总能让她重新开心起来的。 而且他竟然穿了短袖t恤。很难得。是他自己的吗不太可能 唔，记起来了，这件t恤果然是我给他买的，白色的圆领t恤，粉红色的字母o，一个超级大的“s”是没同居前给他买的吧，好幼稚。 也真亏他能面不改色穿上说起来，之前的粉红色兔子拖鞋他也是面不改色穿上了。 但精灵的颜值，粉红色也穿得很好看。他穿什么颜色都很好看的。 安娜贝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情变好了一点。 黑色t恤，粉色的大大的“”，正好是定制情侣款，嘿嘿。 情侣款都是她同居后才悄悄搭配起来的，因为之前有点怕他讨厌，布朗尼吐槽过很多次，说那些印着o或搭配颜色就贵了许多倍的情侣款是抢钱 但最终她给他买，他也就主动穿了，什么话都没说。 而她悄悄用他的马克杯喝水，悄悄把自己的牙刷杯摆到他的杯子旁边，悄悄用他的香皂洗澡他也什么都不说。 是默认了吧 但是刚刚那个梦 想到那个梦，安娜贝尔逐渐升起的小开心又悄悄消失了。 其实，那不是一个噩梦。 有梦境之主当男朋友是永远不会做噩梦的。 但，或许是因为今天下午的谈话或多或少影响了她，又或许是因为今天洛森想着让她“小睡一会儿就叫起来出去玩”、他没有一直躺在她身边抱着她 安娜贝尔梦见了一个很讨厌、很讨厌的未来。 她梦见他们结婚了。 然后，婚后的很多很多年，他出轨了。 因为太鲜明地知道“洛森永远不会喜欢其他人”，所以，安娜贝尔在梦见这些时就意识到“这是梦”，也因为非常清楚“精灵永远不可能对伴侣以外的存在升起渴望”的种族特性，这个梦在她眼里乱七八糟的。 与现实相悖、荒诞至极的梦不可能吓到安娜贝尔，所以她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在梦里旁观。 所以醒来后她也没对布朗尼发任何脾气，因为知道他是全世界最好最喜欢自己的布朗熊。 但是。 梦里的他给出的出轨原因，冥冥中，贴近了一点点现实的轨道。 他说“因为你太麻烦了，斯威特。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 而梦里的她也真的很不争气。 无论他下班多晚、加班多久，梦里的那个安娜贝尔都会用冷冰冰的神情命令他给自己做饭弄甜品；无论他表现得多疲惫、多繁忙，梦里的那个安娜贝尔都会想方设法地给他添乱、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且，她没有说过什么情话，没有营造过任何浪漫的氛围，明明很期待他的吻却总摆出施舍般的高傲表情等着他主动，收拾整理也好一日三餐也好全部丢给他做，说话做事总需要他反复理解反复包容许多遍 没有体谅过他的工作，没有让他睡过一次懒觉，不许他玩他喜欢的游戏、吃他喜欢的垃圾食品，如果抓到他破禁还会和他单方面冷战一整天，每次吵架后都绝不会被轻易哄好、反而要等他主动过来道歉认错才肯低头 旁观的安娜贝尔在梦里想，搞什么呀，我本人绝不是这样的，这和“布朗尼会出轨”一样荒谬。 可是，当她醒来，当洛森拉开床帐，很自然地丢开手头的工作，说“蜜糖宝宝，带你去吃夜宵” 安娜贝尔差点就答应了。 她从不会拒绝他任何的约会邀请。 可是，她又突然想起，他放在法师塔进行的是个很重要的炼金实验。 代换一下自己，如果是她自己准备很久的实验结果失败了，一定没有出去吃宵夜的心情。 所以，这个邀请只是迁就她睡过了晚饭的时间点，哄她开心。 于是安娜贝尔拒绝了他的邀请，说等你工作完，我们再一起出去她知道，地摊烧烤肯定能缓解洛森实验失败的糟糕情绪。 洛森露出了讶意的表情。 安娜贝尔便又想起来，以前，每一次，尤其是刚刚被他拉去胡闹太久之后 看到他在卧室里做别的事，自己绝对会发脾气的。 譬如咬他，譬如踹他，譬如背过去发出“呜噜噜噜咕”的声音，譬如直接把自己卷进被子不和他说话。 之前就因为他在自己身边看兔子视频，删光了他的收藏夹呢。 之前浑身酸麻地睡醒后看到他靠在床头打游戏，还威胁要砸了他的游戏机呢。 这样的行为，好像和梦里那个超级过分的女人，也没有太大区别。 接着，安娜贝尔走出卧室，看到了被他摆正的靴子，被他叠好的披肩，被他挂好的手提包，还注意到冰箱里消失的饭菜，厨房里已经洗好放回原位的碗碟。 布朗尼下班回来时肯定很饿，否则不会直接吃了留给她的食物。 而且那点意面和甜汤既不符合他的口味也填不饱他的肚子，他却依然收拾了她乱丢的东西做了不少家务 餐桌上还有一袋小熊饼干，正好是她想吃的那家。 安娜贝尔撕开袋子上的保温贴纸，闻着浓浓的甜甜的黄油味道，却一块都吃不下去。 以前的她一定会想正好是自己一下午都在脑子里想吃的饼干，我男朋友果然无所不能，好开心，我要抱着这袋小饼干去亲亲他。 可做过那个梦的她却忍不住想 是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任性要求，布朗尼饿着肚子自己都来不及吃饭，却要在百忙之中绕路去十字街，帮她排队买饼干呢 这么一想，自己，不就是梦里的那个坏女人吗。 为什么回家后直接睡着了，为什么不知道同样做点饭菜放进冰箱里，为什么带着小脾气把东西到处乱扔 她要嫁给他了，她不能再把自己当成娇气的小女孩。 任何一本教科书、参考资料里，“做一个好妻子”都与“任性又麻烦”没关系。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哪怕没有出轨，布朗尼也会厌倦自己、说“和你待在一起很累”的。 说不定他现在就很累了，毕竟它的荆棘都习惯在工作时分心过来给她吹头发 自己又不是没手，为什么不能自己吹头发。 不打扰布朗尼工作是基本的要求吧，为什么以前的自己不觉得他沉迷研究时分神和她拌嘴、给她吹头发是不对的呢 她还有故意露出吊带让他抛弃工作的前科。 唔。 唔。 这么一想，布朗宁结婚后会出轨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安娜贝尔便直接被那个乱糟糟的梦拉进了泥潭，她越想越低迷。 当然，因为现在的安娜贝尔已经是中指上有戒指、和布朗尼同居了很久的斯威特法师，她不可能再次陷入自卑自厌的怪圈里，做出一系列别别扭扭的傻事 她的理智清晰告诉自己，那一系列臆测，都是不对的。 那混蛋巴不得收拾整理她的鞋子和衣服，他每次不使用魔法也要扒在她的鞋柜或衣柜前，嘟嘟哝哝地抱怨收拾很麻烦，但其实恨不得趁机摸清她的每一双鞋每一条裙子这家伙某方面真的很变态 还有，他其实很喜欢动手亲自做家务，在日常生活中不喜欢任何自动便捷的魔法道具，而且每次看到她做家务反而会生气； 他回家时可能已经快七点了，草草吃过冰箱里的饭菜就沉迷研究或游戏，根本没余裕吃别的东西，计划带自己去吃夜宵就说明那货晚上还想蹭一顿烧烤、炒面或炸鸡； 他的荆棘太喜欢缠着她帮她做事，不管是烘干头发还是拿拖鞋，那些荆棘总是乖巧无比又在关键时刻混蛋得令人发指，就和他本尊一样； 而且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在她露出吊带时感到厌烦，那个懒懒散散的家伙绝不可能把工作的重要程度放在她之上，有好几次上班都是她拖着赶着才把他弄进法师塔的，天底下没有比他更爱翘班的法师了 安娜贝尔非常、非常明白。 如今的她已绝不可能误解布朗熊的任何习惯，他都是她的未婚夫了，她恨不得在他身上拿出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 正是因为明白，她没有表露任何不开心，正常地洗完澡换好衣服，安静蜷在他身边，准备一起去吃烧烤。 真的不算很糟糕。几乎没有被影响。 但也真的不算很开心，被影响到了一丢丢。 毕竟，情绪与理智，本就是个无法完全共存的东西。 安娜贝尔知道那不是个噩梦，还是因为那个梦而难受。 安娜贝尔知道洛森不会出轨，但还是会忍不住、忍不住想 “怎么了，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立刻捂住嘴。 洛森停下笔，扭过头来看她她意识到自己心里小小的叹息发出声音了。 好像，盯着他的侧脸发呆，都不足以缓解她被那个梦引起的情绪了。 安娜贝尔只好严肃地直起身，扒住他的肩膀，探头亲了他一口。 洛森以为她一脸严肃是要发表讲话布朗宁“” “没什么。” 一个吻终于缓解了小情绪，安娜贝兔重新蜷回原位，轻快地说“我刚刚想起，睡醒后忘了跟你说，欢迎回来了。” 洛森“” 洛森“我不信。你肯定还有什么别的鬼主意。”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可爱死他。 安娜贝兔蜷好后就不想动了，她开始哼哼唧唧地催促“别想别的，重新工作，布朗尼，你不要分心，整理实验结果可是很重要的。” 洛森此时特别不想工作只想补亲回去布朗宁“” 他默默盯着她，半晌，直接哗啦啦丢开了自己的羊皮纸和羽毛笔。 “不想工作。”布朗宁法师说，表情苦大仇深，“你为什么今晚突然开始强迫我工作，蜜糖宝宝我不想工作，如果不是你禁止我打游戏看视频，又可能会对我盯着你看几小时的行为大叫变态，我绝不会坐在这里搞研究。研究有什么好搞的研究做个一千遍就是枯燥无聊的机械劳动了，研究又不是你。” 安娜贝尔“” “而且你不许我给你擦头发，你为什么不许我给你擦头发你想让别的什么恶臭雄性烘干你的头发吗还是说你在外面有别的抱抱熊了” 安娜贝尔“” “蜜糖宝宝、蜜糖宝宝、蜜糖宝宝、你说你为什么还没结婚就对我始乱终弃” 安娜贝尔急忙抵住他试图凑过来瞎拱的脑袋。 “我只是，”她无奈地说，“刚才因为一件幼稚的事有点小情绪，但又不好对你发脾气，所以想让你先专心做好你自己的” 布朗熊立刻警惕起来。 “你不想对我发脾气”荆棘也伸出，开始啪啪啪地抽打地毯，“你还想对谁发脾气我们就要结婚了你只能对我发脾气和我吵架，蠢宝宝，绝不能有别的熊，我警告你” 安娜贝兔“” 她的爪子没能抵住熊头的瞎拱，只能一脸复杂地把拱过来的熊抱住了。 “我不是唉冷静你好啦不准拱着拱着就拱到我的吊带上” 第353章 同居日常五十八 同居日常五十八 晚上十点,蒙多维区域内评价最高的夜市烧烤大排档，迎来了一对奇怪的情侣。 不，也不能只是因为一对男女穿着情侣装就判定为“情侣”吧。 因为,他们的对话、相处与姿态实在有点奇怪。 正站在烧烤架前烤串的老板偷偷瞥了眼这对颜值过于卓越的男女尤其是女人,男人偷瞥路上偶遇的超级大美女几乎是种本能，但女方的气场实在有些强，老板不太敢盯着人家正脸瞧 老板只好噼里啪啦地翻动着手中的羊肉串,同时悄悄竖起耳朵。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啊，这家店名气是很大啦，但我觉得这家店的价格有点” “你又在考虑无聊的东西了,布朗尼。” “但这家的羊肉串是二十铜币一串的，我觉得还是随便买点炒面就可以，蜜糖宝宝，你也没吃过烧烤地摊吧,我们不如去那边的饼干烘焙” “不是你说,想吃地摊烧烤。” “我只是随口说说，哪知道你真会带我来这里。说真的,蜜糖宝宝，夜宵还是去海鲜面店或馄饨馆子对了对了,你之前提过喜欢的那家黄油饼干这个点也开门” 说到这里时,刚刚在冷藏柜前弯腰、打量食材的男人直起身,拍了拍裤管就要离开。 可红发的女人立刻拉住了他的外套。 “行了，布朗尼。就吃这家吧。而且你给我买过黄油饼干了。” “这家烧烤太贵” “花我的钱。” “蜜糖宝宝,这是货真价实的夜市地摊,你还是别” 见他还要反驳,安娜贝尔直接扯着洛森的外套,半拽半推地把未婚夫弄进了大排档。 “老板,各种肉串各来三十串，多加辣，然后各种素串各来一串，再上一壶茉莉乌龙茶。这么多够吗” 老板呆呆地“哦”了一声，八卦的眼神终于从客人漂亮的脸上挪开，盯住了客人放在他手边的金币。 他开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多金币。 安娜贝尔见老板没有反应，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没给少。 这是她第一次来地摊吃烧烤，就像数年前第一次在贫民窟吃牛肉面一样，总害怕不懂店里的规矩出糗。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布朗尼随便点。我也不清楚这家大排档的菜单” 说罢，安娜贝尔按照吃平民小店的知识在店里环绕一圈，艰难地试图透过香烟的烟雾辨别墙上的菜单“呃除了烤串以外，这家店似乎还有” 她话没说完，就不得不低头揉了揉眼。 店里的排气系统只有两三只简陋的电子转扇，烧烤、香烟产生的烟雾混在一起，太浓了，从未接触过这些的大小姐觉得眼睛有点熏。 而洛森突然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们还是选择外带吧。” 他听上去很无奈“不需要买那么多，也不用非陪着我在这种地方吃。蜜糖宝宝，别闹，你去店外等我” 安娜贝尔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心。 洛森在烟雾中眨眨眼，以为她是生气了，接下来是带点命令式的强调。 “布朗尼，可我真的很想吃这家夜宵大排档。你陪陪我啊。” 洛森“” 除了“ok”，他还能说什么呢。 十五分钟后 真的很奇怪。 真的、真的很奇怪。 洛森打量着桌对面的未婚妻，心里越来越疑惑。 他本以为，在之前那段过分的日子后，她会进行长达几天的单方面冷战、又搞出不少类似“去墙角罚站不准靠近”“给我做甜品或排队去买”的可爱惩罚。 他本以为，今晚在家里，被他装作委屈实则揩油的对待后，她会恼羞成怒，发好一顿脾气，躲进被窝里嚷嚷“才不出去吃夜宵，去给本小姐做饭”，然后在他做饭时重新别别扭扭地蹭过来。 他本以为 奇怪。 地摊烧烤之前只是洛森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玩笑罢了，如果不是自认无法在夜宵里蹭到地摊烧烤，他也不会提前吃光了留给她的晚餐。 安娜贝尔是不可能去大排档这种地方，又在晚上十点以后允许他大吃地摊食物的。 更别提“各种肉串各来三十串，多加辣”。 这就和安娜贝尔走进快餐店却没给他买带小苹果块的汉堡套餐，反而买了三份全家桶一样荒唐。 毕竟蜜糖宝宝就算掌握了“给洛森买快餐哄好他”的技能，也有着“快餐里必须要有健康素食，做到营养搭配均衡”的奇妙坚持呢。 如今她做给他的三明治再也不会出现白灼虾排、煮三文鱼块这种他讨厌的轻食了，但依旧会在炸肉饼的旁边夹上厚厚满满的生菜丝。 可是，现在，反常的事就是这么发生了。 她没有怎么发脾气，她也没有发起单方面冷战或幼稚的惩罚，她在被他刻意胡闹、揩油后更没有恼怒地推开他 她任由自己被按在卧室地毯上啃了十分钟，然后软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晕红的脸颊说“布朗尼，不要胡闹，我肚子真的饿了”。 当时，洛森的心情几乎是“震惊”了。 他总觉得干出这种流氓行为就该被她骂骂咧咧地乱抓乱挠，少了兔子的反抗与挣扎总觉得精生都少了点什么，这和某种把钉宫x惠的“变态”骂声单曲循环的生物有异曲同工之妙 结果，就在他试图做点什么更过分的事惹来一顿骂骂咧咧时，安娜贝兔又亲了亲他。 主动凑近，亲在脸颊，和之前那句软乎乎的“欢迎回家”一样。 “布朗尼。真的很想吃夜宵，我们去吃烧烤吧” 除了“ok”，布朗宁法师组织不出任何其他语言。 而现在，他的蜜糖宝宝坐在一家深夜大排档里，用好奇与不安交织的神情打量着塑料桌、塑料凳、头顶的劣质转扇、墙上掉下一角的模糊菜单。 陌生人高声的谈笑、酒瓶略显尖锐的碰撞声与铁质菜盘上包裹的白色塑料膜，这一切都与安娜贝尔斯威特格格不入。 虽然这家大排档相较于过去他打工的地方要干净、卫生许多，原材料也是在法师论坛上有口皆碑的新鲜 但这就是一家大排档。 洛森一直喜欢对她开玩笑，或发出“有钱人啧啧啧”的无聊嘲讽，但如果要他主动在约会里带她去这种小饭馆、大排档，是绝对不可能的布朗宁法师觉得单是坐在这里都会污染她的眼睛，他恨不得每次约会都香气四溢、干净高档。 对了，她的眼睛。 洛森掏了掏自己的外套口袋，在宽阔驳杂的魔法空间里找了找，最终递出去一副眼镜。 “既然你非要坐在这吃宵夜，把这个戴上，蜜糖宝宝。这里的烟太呛了，空气也不好，这幅眼镜上的魔法能起到隔离与过滤的作用。” “就只是一点烟雾，布朗尼，我哪有这么娇气，你一个曾经天天呼吸原始大自然的精灵都能在这种地方长年打工” “戴好，蠢宝宝。否则我们就外带打包。” “凭什么呀，我是真的想在这地方吃烧烤，以前都没来过” “凭我是你未婚夫。听话，戴上。” “” 安娜贝尔低头戴上了眼睛。 那是一副金边眼镜，很搭配她的琥珀色眼睛，圆圆的框架也透出了一种呆呆的书卷气。 洛森绝不是什么眼镜控，但这只戴眼镜的安娜贝尔让他有点想舔。 可他还没采取行动，又听见她说 “我们需要再叫点啤酒吗这个场合不喝啤酒是不是不礼貌” “” “哦，对了，我忘了你酒量不好，还是喝茶吧。我自己能来点啤酒吗” “” “布朗尼，我想喝啤酒。一点点，就喝一点点，好不好” 说罢，她有点不适地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一边歪头看向不远处的酒柜，一边用食指与拇指对他比出一个“一丢丢”的手势。 洛森“” 我懂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这只兔子不是突然转性要给我塞一堆地摊烧烤，她是打算在我的烧烤上桌前用可爱谋杀我。 “布朗尼能喝吗旁边人都在喝，布朗尼” “行。但只能喝一杯。” 于是安娜贝兔开开心心地蹦向了塞满啤酒的小冰柜。 三分钟后她捧着一堆啤酒蹦回来。 洛森“” 洛森“一杯，斯威特法师，你的一杯和我的一杯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安娜贝尔“啊，今天开心嘛，我偶尔可以多喝一点点放纵，而且只喝啤酒完全没问题布朗尼，别阴着脸。” 洛森“多余的，放回去。” 安娜贝尔“布朗” 洛森“放回去。” 安娜贝尔“” 他们互相沉默了两分钟，洛森也等了两分钟，就准备观赏安娜贝兔踹他挠他、以“你干嘛口气这么凶”为理由开始骂他数遍混蛋的画面。 可两分钟后，安娜贝兔只是有点沮丧地垂下耳朵。 “哦，我知道了。只喝一杯。” 然后她吧嗒吧嗒把酒瓶们捧了回去，背影也垂着两只兔耳朵。 洛森“” 她果然是想我死。 等到安娜贝尔在餐具区鼓捣半天，取出酒杯给自己弄出一杯啤酒老老实实的“一杯”回来时，她看见自己的未婚夫同样匆匆坐回座位，把便利店袋子放在桌上。 “刚刚买的。” 他没好气地说，掏出一只漂亮的玻璃大瓶子放在她手边“柚子起泡酒，度数很低，但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喝的时候要注意吃菜，别喝太快。” 安娜贝兔的耳朵立刻竖起来。 她圆眼镜后的眼睛也弯了弯“布朗尼，你最好啦。” 洛森“” 我不能在挤满喝醉的陌生男人的深夜大排档里做出什么流氓行为，他冷静地判断，尽管她此时可爱得快爆炸了。 布朗宁法师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他不能爆炸，老婆还没骗到手呢，未婚妻念起来也绝对没有妻子好听。 “安娜贝尔，”他决定和她好好谈谈，“你最近是怎么了不止是今晚。” 安娜贝尔捧起酒杯“怎么了，我很” “从月圆之夜不，早在我求婚成功的那晚开始。” 洛森轻声问，措辞是罕见地直白“你是不是，有点失常” “不舍得对我发脾气，各方面态度都完全软化了” 安娜贝尔“哪有这么夸张，我有对你发脾气啊。” “往我的膝盖上扔高跟鞋和指使我给你买甜品不算发脾气，蜜糖宝宝，那是蓄意撒娇。” “你这么说，就几乎概括了我以前全部的发脾气” “不止，蜜糖宝宝。” 在大排档嘈杂的背景音中，安娜贝尔依旧能听清他语气里的无奈与促狭 “如果是以前，我那么过分之后，你总要踢开我，挠挠我，把自己卷进被子不理我的。可现在，明明经历了月圆之夜与那之后的你却只是骂几句流氓，你迷糊醒来时甚至会主动亲我。” 这态度放在安娜贝尔身上，几乎等于“多过分都可以，继续也没关系，我会更努力的”。 否则，他也不至于真的失了分寸，让她接连两次身体不适，坐都坐不下来。 更别提突然出现的“欢迎回家”吻，她给的太频繁，几乎要成为与他的早安吻晚安吻同样日常的习惯。 这也太令精心动了，再沉沦下去，布朗宁法师迟早会因为“今天没有欢迎回家”而心情沮丧的。 然后他绝对会产生“欢迎回家戒断综合征”，指不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行为呢。 安娜贝尔避开洛森直直看来的眼神，心虚地抿了一口啤酒泡沫。 收到跨越八年的、4012张情书，收到不止八年的、压抑许久的求婚，又成功在异兽的角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婚前的小焦虑还没能说出口就被无意安抚 她现在怎么舍得对他发脾气啊。 各方面态度都完全软化那是因为根本无法强硬回去啊。 努力坚守自己少得可怜的底线，不对他百依百顺，已经很困难了。 第354章 同居日常五十九 同居日常五十九 数小时前,下午两点零三十分，某家咖啡馆 水蓝色的长发，水蓝色的眼睛,尖尖耳朵上戴着银色的耳环，就连耳环上都坠着水滴形状的蓝玉。 对面的雄性非常好看，超出法师学徒的好看。 以至于斯威特法师和他站在一起攀谈时,都不需要再留意其余雄性若有似无的打量 他们自觉地把对方认为“她的伴侣”，便默契地把想要搭讪她的冲动压下，视线避开。 的确，把针织披肩笼到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头红发的自己，远远看上去，是和水蓝色挺相配的吧。 “自古红蓝出c”年少时曾沉迷刷论坛的斯威特法师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暗自勾起。 哦,她不是因为这句话发笑。 她是想起,宿敌当年就这句话单枪匹马和论坛数百同学辩论的全过程,各种诡辩歪理层出不迭，意图证明“红蓝根本不配明明红色就该属于栗色”的奇葩观点,还就此撕出了一个论坛热帖,媲美他在另一个版块撕出来的“天蝎座和天蝎座是否注定相性不合”。 过去的斯威特学徒一直都搞不懂他对这几个话题的执着,只是觉得“哦，这家伙又在炫耀自己天才般的逻辑能力,诡辩厉害很值得得意吗”。 现在的斯威特法师 嗯,她清晰地明白了。 还觉得这么做的他很可爱。 “你好,罗曼先生。” 安娜贝尔说“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意离开森林,主动前来和我解约。” 说这话时她的口吻比刚才面对欧文时冷漠许多,因为安娜贝尔亲眼见过顶着这张脸的怪物对自己吐出污言秽语,就算如今真正见到对方、发现对方的轻蔑是精灵族的传统式排外，除此以外对自己没太多恶意 她也实在对这份颜值没什么好感。 雅各罗曼微微皱起眉，就像被她冷漠的口吻冒犯了，眼中闪过一抹怒气。 他对人类的态度从来是沉默而高傲的。 但安娜贝尔从不纵容除布朗宁以外的精灵。 “不过，没想到会这样巧。我吩咐属下去邀请你，如有必要，都做好了再次前往森林边缘的准备却发现你已经自觉坐在了c国人类界的派出所里” 雅各轻蔑的表情逐渐消失。 他想起了数月前被圣女吃着火锅挥着酒瓶爆锤进派出所。 “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你从监管机构里调出，接到这里。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否则你们的圣女，一定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吧” 雅各深吸一口气。 “别废话了。” 他不耐烦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淡淡的畏惧“我也没兴趣和人类维持婚约。你要我签署的废除协议在哪里” 安娜贝尔立刻掏出手提包里的文件，将它摊在咖啡馆的小吧台上，又直接推过羽毛笔。 他和她都没有坐下攀谈，因为觉得没有仔细攀谈的必要，现在只是站在咖啡馆外沿露天的吧台边，一旁就是咖啡馆对外递送外卖的窗口。 安娜贝尔选择的这家咖啡馆只卖浓缩冰咖啡与各类素食沙拉，在这个还有些寒冷的初春午后，几乎没有客人，所以非常幽静。 她提前施展了防窥魔法，也不怕有什么记者胡乱报道如果刚订婚就被拍到和前任未婚夫私会，她大概要付出一个月都坐不下来的代价，才可能把家里的小气精哄回来。 “在这里签字就好。签下你的本名，再在这里写下我的名字，我们曾订立的契约魔法就会正式解除。” 羊皮纸上的淡金色的咒文浅浅发光，安娜贝尔所指的正是这些繁复咒文中关键的两个点，寻常人看去只是一团乱线。 因为签订婚姻契约时由斯威特家族主导，所以，解约时必须由雅各来撰写才行。 雅各很快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可随着她的指示落在第二个点时，握笔的手顿了顿。 他突然抬头，正眼看了看她。 “你的名字是什么我忘了，没记过。”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斯威特。” 雅各眉皱得更紧“我不会拼。你能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报给我吗” 安娜贝尔“” 就算厌恶与人类缔结婚约，极度排外，这也太夸张了吧。 原来除了布朗宁以外的精都这么蠢。 大概是读出了点她眼神里的意思，雅各的态度更恶劣了“我只熟悉精灵语，没有兴趣使用人类语言来呼唤一个肮脏雌性的名字。” 安娜贝尔拿开了手指。 她神色莫测地反问“肮脏” 上次，也是这张脸对她说出“泥沼妓女”。 拜他所赐，空前强大的白焰从她手中诞生。 雅各并不知道自己正在成为串烤精灵的边缘反复横跳，他不耐烦道“精灵的嗅觉和人类不同，我们一闻就知道，你和没有举行圣堂仪式的雄性交配过了，在精灵族，这就是不忠贞，不忠贞就是肮脏。” 安娜贝尔“” 她仔细瞧了瞧这只精灵说话时的神情，发现他依旧没带太多恶意，也没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有什么歧义，就是单纯的鄙视。 居高临下的那种鄙视，像人类看垃圾桶里的口香糖。 嗯，除了布朗宁以外的精灵，果然脑子都有大病。 安娜贝尔在心里默默给这只长得挺好看的精和“脑部残障”划上等号，再次点出位置示意他签字，同时语气更加冷漠“所以，在你的精灵嗅觉中，我很臭” 雅各边签字边点头，不假思索。 “味道可浓了。” “” 安娜贝尔不禁卷起自己的红发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 雅各“所以你的名字怎么拼，a后面是一个n还是两个n” 对面的肮脏人类没有回答，她突然开始狂嗅自己头发。 并且平稳的声线猛地拔高“所有的精灵嗅觉里，都能闻到我的臭味吗” “你这个雌性怎么会发出这种尖叫” 安娜贝尔立刻想起洛森熟练堵耳的动作，她立刻压住情绪压低声音“所有的精灵我的意思是，只要是精灵，是不是都会闻到我身上的异味” 雅各想想“不，成年的雄性精灵才能闻到，毕竟你是成年雌性，从求偶关系上讲雌性精灵是你的同胞，她们是闻不到的。未成年精灵也闻不到。” 安娜贝尔未婚夫恰好是成年雄性精灵斯威特“” “我很注意卫生。有定时洗头洗澡。” “可你身上就是很臭。是我最讨厌的味道。” 所以，我一直顶着精灵最讨厌的味道在他旁边乱窜吗。 怪不得布朗尼一直讨厌我用香水，香水加上异味岂不会对嗅觉造成灾难性打击。 安娜贝尔的尖叫平息了，安娜贝尔的慌张也平息了，安娜贝尔在这个晴天霹雳下归为麻木的蠢兔子。 麻木的蠢兔子麻木道“哦，好的。” 并很想揪住自己的红毛原地钻入地洞。 雅各并没有察言观色的优越能力，他继续皱着眉形容“真的，很浓，很臭，” “是森林里长在沼泽边、被野兽碰落的丑陋果实摔碎成咖啡色颗粒、又被那个劣等烤焦后的” “我记不清了。总之很讨厌。劣等不，那位大人曾说过，是可可味你身上有很浓郁的可可味。”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紧张与麻木烟消云散。 这样啊。 咳，也正常。 毕竟我只和他一只精深入接触过。 靠，那这么说，精灵的种族天赋岂不是和网上那些乱七八糟设定的小黄文什么信息素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在我不知情时留下味道，让同族的成年同性闻到可可味 咦，但布朗尼自己也没怎么表现过啊他自己也闻不到吗蠢熊只频繁提过我醋栗味的洗发水，好像觉得我的洗护用品都是醋栗味的 哼。 如果真是乱七八糟设定的小黄文世界，巧克力味信息素的aha吗，幼稚死了。 不不，我怎么直接走入了思维定势呢，幼稚小气又爱撒娇的布朗尼当然是oga，巧克力味的又甜又弱又黏人的oga，哼哼哼哼本小姐才是aha说起来，我还没咬过他后颈呢要不过几天 安娜贝尔前论坛冲浪选手现小黄文冲浪选手斯威特再次轻咳一声，挥散了脑子里不着边际的联想。 但斯威特家主的心情不免再度愉悦起来，她转了转自己左手上的戒指，如今这枚戒指已经成了她心情好时最想炫耀的东西，就连出门买奶茶都会炫耀给店老板看。 当然，雅各并不知晓这枚戒指代表了什么。 他看向戒指，注意到它不同于法师首饰品的精美工艺，不禁愣了愣。 雕工细腻，戒托上的花瓣栩栩如生，晶石造成的光折射都恰到好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刻意。 这是一颗能放进圣堂供奉的艺术品。 精灵对人类的优越感最体现在“艺术”领域上，看到人类佩戴着这样美丽的首饰 他不适地开口“这是谁制作的” 谁 安娜贝尔再次转动它“你的现任上司，我的未婚夫。” 而且，根据龙所说的，曾经的小精灵也是我的未婚夫，只是阴差阳错被你代替罢了。 可雅各立刻皱起眉这一刻他流露出的厌恶感比刚刚表示“味道”时还要浓郁 “那位大人你要把他当成可交往的异性对象” “当” “洛森布朗宁你确定那家伙小时候可是公然向全族发表要和起码一千个小姐姐谈恋爱，死也不会搭理我那个猴子屁股未婚妻讲话，还隔三差五往你脸上扔泥巴的啊”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举起手。 “服务员，”她冷漠道，“给我上一份浓缩冰咖啡，与苦菊沙拉。” 第355章 同居日常六十 同居日常六十 数小时后,深夜十二点零六分 安娜贝尔嘴里属于苦菊与冰咖啡的涩味已经淡去，而这不是因为她手边那大瓶的柚子起泡酒。 这是因为洛森在对面给她剥十三香小龙虾。 “既然你想体验平民大排档，”他刚才点单时是这么说的，“怎么能错过小龙虾” 安娜贝尔当时回答“平民的大排档不会在初春时贩卖小龙虾” 而且我原本不打算吃很多宵夜,只想看着你吃肉串,自己啃几块烤蘑菇罢了。 “这是法师界的平民大排档,当然有最饱满的小龙虾。” 她还想反驳，但老板已经抢先端上了那一大盆洛森直接掏钱买了四斤 诱人的、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红亮亮的小龙虾吸满汤汁，相当豪放地堆积在一起，形成一座安娜贝尔从未在洁白餐布上见过的美味高塔。 她愣住了,不禁扶了扶圆框眼镜,神情就像多年前在春令营里见到烤猪蹄。 “这个”声音也变得很小,“也太粗俗了，不知所云的摆盘根本就没” “完全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吃对吧，蠢宝宝。” 安娜贝尔“我警告你，巧克力脑袋，虽然陪你来这里吃宵夜,但我还是有底线” 洛森没再嘴贫,他笑笑，直接套过塑料手套,拿过她的小碟子。 接着，就和他十分钟包完半两饺子的记录一样神奇，他飞快地剥开了小龙虾的壳,撬出完整晶亮的虾肉 而十分钟后,安娜贝尔得到了一整碟去壳的小龙虾,它们堆得高高的，与大铁盆里高塔的对比，像是一座迷你小蛋糕。 他甚至都帮她把蘸料调好了。 安娜贝尔又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 她的眼睛都黏在了这碟子喷香扑鼻的龙虾上，但依旧小声推拒“我有吃过龙虾卷，觉得龙虾肉太腻了，所以不适合吃，还是你” 洛森翻了个白眼。 “别拿大排档的小龙虾和你那种拌满西芹和茴香叶的芝士龙虾卷比。” 他尝过一次，差点没被蛋黄酱与超浓芝士的甜度逼出痛苦面具，恨不得直接撸袖子找厨师打架然而，厨师是他举着厨房剪刀跃跃欲试的女朋友，洛森只能把痛苦面具变成一个“真好吃，蜜糖宝宝”的笑脸。 “你又嘲讽我” “好啦，快吃，蠢宝宝，这个真的很好吃。” “” 洛森替她剥好龙虾后才拿起自己这边的烤串老板早就把第一轮烤串端上来了，但之前他一直致力于让安娜贝尔放下那几块烤蘑菇、把自己的烤鸡翅让过去劝说她直接用手啃，还时不时地监督她喝酒的速度，完全顾不上自己吃 但，呣，这是法师界的大排档，再廉价的铁盘都自带保温魔法。 他含糊咬下一根烤猪肉串，依然吃到了刚出炉的热气与肉香。 安娜贝尔在他对面，依旧对着那盘龙虾肉犹豫不决，但动摇已经体现在了她提起的筷子上。 她面对新奇而平民化的食物总这样，很想吃又很抗拒，当年面对烤猪蹄时还和他吵了一架，最终借口“巧克力脑袋把我气饿了”干下一整只猪蹄。 洛森飞速撸下第二根串，同时在心里发笑他又要给麻烦的宿敌排除拒绝理由了。 “蜜糖宝宝，你真的很瘦了，而且最近运动量远远大于摄入量，”他无奈道，“别再顾虑减肥。” 安娜贝尔失去了一个拒绝的理由。 但她还有很多“你、你知道我不太能吃辣” 那你过去还独自点麻辣火锅。 “只是看着很辣而已，我特意嘱咐老板不放辣椒，而且还拌了醋，放心吧。” “还有” “知道知道，你不吃蒜。里面没蒜。” 我竟然要和一个炒饭狂加番茄酱、龙虾狂放奶酪、油条狂蘸白糖、还在炸鸡里挑拣洋葱片吃的女人结婚了。 月亮在上，我完了。 可安娜贝尔撇撇嘴，终于决定动筷。 “布朗尼，你又开嘲讽。我不是不吃蒜，只是分时间吃蒜。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吃蒜香面包或蒜香土豆” 她把小龙虾放进口中，被骤然袭来的美味撞击了一下，微微瞪圆了眼睛。 而含含糊糊的后半句就这么被无理智状态的安娜贝兔嘀咕了出来 “可今晚出来约会，我是想和你接吻的。接吻前不能吃蒜呀。” 洛森“” 月亮在上，我真的完了。 好半晌后，安娜贝兔开始呼嘶呼嘶地沉迷十三香小龙虾，而布朗熊颇为冷静地放下了即将到嘴的蒜香排骨，决定把它打包带走。 “蜜糖宝宝，我们来聊点别的吧。” 以免我失去我本就微薄的自制力。 安娜贝兔吃龙虾已经吃上头了，什么烦恼什么忧虑都抛之脑后 坐在热闹大排档里唯一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喝什么吃什么都由对象帮你倒好剥好拌好、再送进你的小碟子笑着说你吃相像兔子，这种状态是很难拥有什么烦恼的。 她便说“啊聊什么” 洛森“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想和我聊点什么正经话题，但又苦于找不到机会吗” “谁让你这段时间这么恶劣，我一被你亲就想不到什么正经话题，你又不是不知道。” 洛森“” 洛森看了看那瓶喝了三分之一的柚子起泡酒，确认它度数很低。 难道蠢宝宝还醉十三香小龙虾吗。 安娜贝尔沉浸前所未有的大排档美食斯威特“你要说什么呀，布朗尼，你快点，别磨蹭。” 好吧，她真的醉十三香小龙虾。 也许我还应该带她去人类世界吃炸淀粉肠、串串香和爆米糖。 不，地摊小吃还是不能保证营养健康，今天就算特例，改天我在网上买材料回来给她做吧。 “我想和你聊聊，”洛森再次戴起手套给她剥壳，蠢宝宝吃小龙虾的劲头竟然能赶上她吃甜品的劲头，“今晚你做了什么梦，心情不好” 安娜贝尔筷子一顿。 “我没有心情不好呀，布朗尼。你看我到现在都没对你发脾气。” “嗯那就是下午茶时发生了什么，让你去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导致晚上心情不好” “” 安娜贝尔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她突然发现这个动作能稍微稳定过快的心跳。 宿敌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的情绪，不管那多么细小、微妙。 “这又绕回你之前的问题了，布朗尼。你不希望我变成现在这样，反而希望我对你重新严格起来、时不时就闹脾气吗” “不，这倒不是虽说我对你频繁发脾气一点意见都没有你现在这样纵容我，我当然没有任何负面意见，之前询问你现在怎么了单纯是出于这样下去我会被可爱死的设想。” 洛森把剥好的虾肉重新填进她的小碟子里，专注完整剥肉的他没注意到安娜贝尔手足无措地扶了第三次眼镜。 他一边说一边在热闹的背景音中理清自己的思路。 彻底成为异兽后，洛森发现与她表达自己的需求和逗她生气一样令他放松。 “但是，当我认识到你心情不好，还自己调节着坏情绪来取悦我时，就更希望你能放下你如今莫名的纵容。” “我准备娶的是蜜糖蠢宝宝，一个麻烦又娇气的大小姐，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们家那些古板教科书上的贤惠妻子。接收你的坏情绪，找到你的烦恼，再逗你开心，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的宿敌义务。” “我很开心你如今变得越来越成熟，蜜糖宝宝，但我也很想你变得越来越幼稚在我面前。唯独在我面前。” 洛森又仔细剥完了整整两碟的龙虾肉，这才脱下手套去瞧她。 “怎么了被辣到了脸这么红。” 布朗宁法师有点莫名因为他刚才真的认为自己在聊正经话题。 他觉得正经话题是不会让严肃的斯威特法师脸红的。 安娜贝尔第八次扶了扶自己的圆眼镜，转头猛倒柚子酒“没什么喝酒上脸了。” 笨蛋。 洛森更莫名“你喝酒会上脸你不是除了红牛以外千杯不醉吗” 笨蛋笨蛋笨蛋。 “咳咳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布朗尼。那，我今天昨天，的确度过了糟糕的一天。你要听听吗” “洗耳恭听。” 安娜贝尔一口闷下杯里的柚子酒，酒精、十三香小龙虾与刚才那布朗宁式的浪漫情话一起撞击着她。 她有点晕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像是酒杯里的冰块。 咕噜，咕噜，到处摇。 摇得她很烦躁 “昨天，真的糟糕透了。” 斯威特法师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特别烦躁道“全部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布朗宁法师“” 斯威特法师又把手一指，相当霸道、无理的一指。 “因为你。全是因为你。很多人很多讨厌的雄性他们乱看我、想搭讪我、还有两个特别讨厌的用谈话干扰我都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哼” 布朗宁法师“” 斯威特法师“我命令你作为我的家养熊作为一只巧克力味的oga你要好好听本aha的话待在我旁边” 布朗宁法师“” 斯威特法师压了一天没发出来的脾气走上高峰，发言至此，她再次拿起酒杯，“咚”地重新放下。 “我命令你也从七岁开始暗恋我不准往我脸上扔泥巴” 布朗宁法师“” 两分钟后。 布朗宁法师举起手，转过头。 “老板，这边的烧烤和小龙虾都打包。不好意思，能快点吗我急着回家。” 第356章 同居日常六十一 同居日常六十一 前注本章中代表省略的楼层数 everythgyoudo 任何你做的事, ianttodoiithyou 我都想和你一起做。 引自foatgfioreixaabarazkhaid 泽奥西斯校园论坛，内网某版块 今天布朗宁法师和斯威特法师互怼了吗 5000000000斯威特阵营瓜子有什么好磕 绝了，根据朋友给的链接试了试,还真有这么一个帖子。 帖子的创立日期能追溯到十几年前至今还置顶在第一位，旁边闪动着三个小火苗。 你们泽奥西斯学徒不，你们这些前泽奥西斯学徒，都这么闲的吗 算算时间,这个帖子里的用户已经是走上社会的成人了吧。基本都有工作，有自己的生活,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已婚人士 怎么还在磕不知几年前的校园c而且还是斯威特大小姐和那么一个家伙的配对真怪。 他们已经不是什么在校园里打打闹闹的学徒了。 两位成人法师之间的拉扯估计也没有什么温情。 说真的,已经是成人了,醒醒脑子吧。 成年人就算上床、订婚、宣布关系，也大抵与单纯真挚的恋爱感情没什么关系。 天,我自己发言后的楼层数都看得我头疼。 十几年了,你们还没幻想尽兴呢。 5000000001 楼上是 5000000018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是谁啊，哪来的妖魔鬼怪 我们成年人有长进啊，我们在帖子名里加上了后缀好吗,我们磕的现在是两位法师的互怼日常 靠你们刷的好快别把我挤下去喂喂喂 5000000024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瓜子有什么好磕 请解释一下你莫名鄙夷的态度。 自小姐公然公布关系不,自布朗宁法师出现在法师塔，而斯威特法师大肆追求他的消息刷爆了每一张八卦报纸后，我们论坛的浏览量已经暴涨了十倍。 各种同人创作热情再次回升，许许多多退圈的姐妹们也摇旗呐喊地回归，光是看看这个总帖的每分钟浏览量你就该明白。 傍晚七点，这么一个大部分姐妹都在回家路上的时间,你的迷惑发言却还有如此多的id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击 用一句“都成年人了”进行地图炮嘲讽，未免太武断。 顺便，布朗宁阵营一号,别刷论坛，滚去码字。 你还欠我们“离婚之后无法忍耐的第六十个湿热夜晚”“请问今天你吃兔子了吗”“法师塔迷情事故报告404”“一不小心标记了我的aha宿敌”等多部小黄文后续。 快点。 滚去码字。 5000000025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你还是人吗我在煮泡面呢，就顺手刷刷论坛我饿的时候就找不到灵感 5000000026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滚去码字，不准拖更。 5000000027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好烦你好烦不准催更你再催更我就急了啊我真的要急了啊 而且我就是喜欢搞一堆脑洞丢出来馋你们，后续填坑时又反复头秃，头秃半天后直接开始摆烂，码字有什么好码字的都是狗还不如煮泡面哈哈哈哈你们打我啊哈哈哈 5000000028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开门。 5000000029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 对不起。 我就是，卡文卡得很痛苦。 而且我好想吃十三香小龙虾。 呜呜呜都怪那个混蛋，凌晨四点干嘛要在空间动态里发十三香小龙虾和烧烤十二点就买到手了就十二点吃啊，凌晨四点才开吃是搞什么呜呜呜呜 5000000030斯威特阵营嗑瓜子一号 开门。 我带了小龙虾。 吃完码字。 5000000100斯威特阵营瓜子有什么好磕 看来楼上两位是下线了。 那么，我继续发言。 事先说明，我并不是泽奥西斯学徒，也从未磕过你们大喊“好甜好甜”的校园c呵。这点你们应当也能看出来。 作为在现实中真正接触过两位法师、又经过一番调查摸到这里的知情人士我只想说，请大家认清现实。这不是什么校园童话。 据我所知，现实中的布朗宁法师是个好吧，很难委婉来形容这个人 他是个劣迹斑斑的混蛋。 强迫斯威特法师吸二手烟，不止一次对她出言不逊，而且，明明如今每周都能赚取丰厚的专利费，却连正经点的餐厅都不舍得请自己的未婚妻去 在快餐店用薯条打架官宣秀恩爱 不好意思，我只从这条新闻里看到了，布朗宁法师委屈斯威特法师吃垃圾食品。 况且，我昨夜还意外得知，布朗宁法师带斯威特法师去了烟雾缭绕、满是油烟的大排档 当事人还在联络喇叭里用轻快的语气说什么“没事我就挂了，他在给我剥小龙虾呢”。 斯威特家族的主人，应该为吃到大排档而开心 这段所谓的“感情”，无疑是布朗宁法师低劣、单方面、居心叵测的ua。 清醒点吧。 5000000101布朗宁阵营嗑巧克力永不会长胖 不好意思，楼上，请问您是弱智吗 您从哪里看出布朗尼抱歉，我打错了，布朗宁法师能和低劣恶心的ua扯上关系 您的小脑怕不是被泔水泡胀了吧，眼睛要瞎到什么程度才会认为布朗尼抱歉，我又打错了，布朗宁法师 “嘁。” 安娜贝尔气鼓鼓地扔下手机，帖子里唰唰唰地翻动新回复，各种战斗力颇高的反驳之词层出不迭，她语无伦次的发言很快就被淹没了。 嘁 都怪她手机上一打“b”就自动弹出“ onie”的输入法搞得和傻叉对线都气势不足 不行，不行，继续骂回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蜜糖宝宝。醒了” 洛森刚走进房间，就听见床帐中传来“噗通”的声响丝绸被猛地扯开，而那里飞快丢出一只手机，呈抛物线坠落在地毯上。 洛森“” 洛森走过去，轻轻撩开床帐，看了看缩在被窝里的红毛兔子。 后者背对着他，只露出一点点毛茸茸的头顶，但洛森能明显读出心虚与自闭。 “好啦，你不是我的学生，我也不是你的班主任。醒来后玩手机就玩手机，没必要这么” 他弯腰捡起未婚妻丢在地上的手机，期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亮着的屏幕。 消息闪的很快，似乎是什么聊天帖。 洛森不打算窥探，他把手机朝下放在了被角旁，然后坐到了床上。 “哭宝宝” “” “别生气了，哭宝宝。” “” “这次是以前没给你做过的甜品，我烤了很多口味的费南雪蛋糕，还做成了许多不同的形状。” 他这么叫肯定是故意的，明明已经有段时间没叫我哭宝宝了。 安娜贝尔躲在被窝里，最终还是决定看在那很多口味的费南雪上开口“我之前没哭。” “是，是，哭的是我，是我哭的特别可怜。别生气了，出来和我说说话好不好蜜糖宝宝，你知道，oga的设定都是很敏感的，你再不和我说话我真的要哭了。” 你哭个球 而且，自我失言说出的“oga”幻想，你都报复到现在了 从今天凌晨报复到晚上七点多了她睡着了还要进梦里继续报复小气精 安娜贝尔钻出被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没有把心里咆哮的弹幕吼出来，只试图把杀意藏进眼神里。 搭配上泛红的眼眶，其凶狠程度大概等于兔兔瞪胡萝卜。 正如她未婚夫之前所说的蜜糖宝宝现在真的太纵容他了。 “不过，说真的，蜜糖宝宝。”洛森坐近了一点，拢紧她身上新换的睡衣，把扣子一颗颗重新扣好怎么又是他的旧校服衬衫，这只兔子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网上乱七八糟的小黄文。” 他放下手，又替她拢了拢被子“以前不是觉得，那些东西很恶心吗” 蠢兔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大抵是瞪累了。 “以前是以前。”她嘟哝，“以前我的枕头旁不会躺着一头热爱乱舔的蠢熊，以前我醒来后也不会窝在你的床上等你给我端甜品吃。” 以前的她肯定会害羞很久，别扭很久。 现在的她也害羞而别扭，但最重要的，是窝进他的抱抱里撒娇。 要矜持，太肉麻，尊严问题，这些都不再是安娜贝尔的顾忌。 只要一想到被魔法永久珍藏在斯威特地下室里的那4012封情书，她就 想回报给他，自己能给的所有东西。 “而且，布朗尼，你这次也没有很过分。中途你还帮我热了带回来的小龙虾现在我依旧可以坐下来，所以不觉得很生气。” 安娜贝尔打了一个小哈欠。零点到四点，十二点到下午五点，拜他所赐，今天她的作息完全混乱了，现在有点困又不想睡。 “既然你做了很多种类的费南雪蛋糕，”她小声建议，“再做一次也可以，我没问题。” 洛森正扯过几只枕头，把它们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又输入恒温的舒缓魔法。 闻言，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头顶。 “不做了。”温柔又克制的语气，“乖，家里的套子都用完了。” 安娜贝兔“那你不能多买一点” 而且能不能不那么固执，明明就有生殖隔离，不用也没问题。 蠢熊。永远要在这种小事上和他斗智斗勇。 洛森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宿敌直觉告诉他，这只蠢宝宝又在计划什么蠢事。 “我哪知道你现在这么容易被骗上床，蠢宝宝。” 以前她那么害羞又那么忙碌，平均下来，他三个月才可能用完一盒啊。 现在倒好，只要亲一口，她什么都能答应。 “不要用容易被骗这种词，布朗尼，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妻，这种事很正常呀，说的好像我吃亏” 本aha才不会吃亏，毕竟是这么好看这么干净的布朗尼，异兽后又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自愈能力那些痕迹太能满足斯威特的阴暗内心了，安娜贝尔每次都不由自主地用自己的指甲或牙齿加多加深。 抓到就是赚到。 洛森看着她的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蜜糖宝宝，”他无奈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认为自己在小黄文设定里肯定是个aha” 虽然他不否定她有强大且美丽的那一面，也对那种拥有各种弱点、只能不停生孩子的设定没兴趣。 但，嗯，为什么她会坚定地认为那种设定套在他身上很带感，而且自己故意对她使坏时她反而会觉得赚到 太呆了。 他这只一股脑往熊窝里送的呆兔子究竟看了什么怪东西 想到这里，洛森紧了紧搂她的手臂，垫高了加持舒缓魔法的枕头。 安娜贝兔便嘟嘟哝哝地顺着他的手臂滑进来，非常顺利地在抱抱里找到了一个位置。 很好窝的位置。 “我当然是aha啦，大大就是这么写的” “大大” 安娜贝兔心虚地顿了一下，眼神飘向一旁的手机。 总不能说，我这几天入坑了你和我的精品同人文，悄悄潜入论坛总帖，正式成为一枚有“布朗宁阵营”徽章认证的c粉吧。 “布朗宁阵营嗑巧克力永不会长胖”网友还总在一切讨论到布朗宁法师本精、出现“布朗宁法师就该宠着斯威特法师”“布朗宁法师真是撞大运才和斯威特法师订婚”等言论时激狂情怒发对言线。 短短几天她就和斯威特阵营的妈妈粉对线得你死我活，差点没被逐出c圈，打上“布朗宁过激单推人”的戳子。 顺便一提，和她对线对的你死我活、不可开交的是“斯威特阵营不想嗑瓜子”网友。 她主张“布朗宁法师太狗了就该多来点追妻火葬场，虐男主同人摩多摩多”，而安娜贝尔就此追着她喷了几千楼，一上头还披着马甲跑去找甜甜大佬，花钱让他写各种虐斯威特法师、各种追夫火葬场的同人，以此反击。 虽然甜甜大佬简洁回了一个“滚”，还把她拉黑了。 虽然各位喜爱虐布朗宁、搞追妻火葬场的同人太太被她每章下“呜呜呜呜怎么能这么对他不要啊呜呜呜”的评论搞得烦不胜烦，也把她拉黑了。 就算斯威特法师愈加成熟，脸皮渐厚，这种事说出来还是有点丢脸的。 咳。 总之，在声势浩大、极端护短的斯威特阵营压迫下，刚入坑的萌新想找偏宠布朗宁法师的正经同人文真的很困难，只能在又佛又黄的布朗宁阵营里翻。 神奇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正主的天赋，布朗宁阵营基本没有正经的剧情向同人，但各式各样又肉又剧情的小黄文真的666。 尤其是对布朗宁本精的描写，那些可以一边花痴拍照一边持续磕c的布朗宁阵营粉太会刻画他的神态、动作 咳。 安娜贝尔就此不可自拔，并发现了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大精品中的大精品 “布朗宁阵营嗑瓜子一号”网友，这位现实中据说是布朗尼朋友的太太，粮可太香太香了。 不过安娜贝尔能刷手机的时间较少她经常手机看到一半就被蠢熊骗进卧室，好比“你在上网冲浪吗蜜糖宝宝，那你现在很无聊吧，来我们利用一下时间充实自己”她又是个上网习惯很专一的好孩子，第一次点进这位太太最新连载的“一不小心标记了我的aha宿敌”后，就一直只看那一部了。 总想着“这部看完再去看下一部”，但却一直没能追完。 不过她也不可能真正馋黄色部分，只是太喜欢那个设定。 这本同人依旧延续着捷克太太一贯的斯威特滤镜，斯威特法师被描绘成了一个强势霸道酷帅拽的大猛a，某天意外闻到了自己aha宿敌的信息素味道，接着果断啊呜一口标记，这才发现原来他是只装成a的oga 然后就，发情期啊，眼角泛红啊，坚强中透着脆弱啊，被aha戴上项圈后顺从又带着不驯、却偏偏臣服于她信息素的表现啊。 嘿嘿嘿嘿嘿。 安娜贝尔本尊看得可上头了。 上头到她忽视了太太前言里“自暴自弃，报复混球总深夜发美食图片之作，如果我被他逮到就断更逃跑”的预警。 “喂，蜜糖宝宝。傻笑什么呢” 她回过神，对上洛森本尊的视线。 抱着她，带着不易察觉的餍足，没有泛红的眼角，明显就是头吃饱的熊。 “” 现实为什么不是同人呢。 她略愤懑地往他的家居服里埋了埋。 “我记得你不喜欢abo设定，布朗尼，怎么突然追问我换个话题。” “哦，好。” 布朗熊温和地拍了拍她“明天就是你定好的斯威特家族舞会你要带我去亮相，再宣布改姓” “我拒绝去，蜜糖宝宝，我也拒绝你改姓。” 这段时间第八次听到他发表意见的安娜贝尔“” “我们还是聊聊abo设定吧。” “你知道你不可能把我绑去参加舞会吧，蠢宝宝。我说了一万次我不去，因为不擅长舞蹈、学不会贵族交际、讨厌香水、酒精与雪茄。我可不是能让你长脸的优雅贵族，我的缺席也不会影响什么，反而，失去一个固定男伴，你能谈妥更多的合作。” “你知道吗，哈哈哈，布朗尼，有些小黄文” “我喜欢斯威特这个姓氏，一点都不想你更改。布朗宁一点都不好听，如果你非要改掉自己的姓氏，我就不能叫你蜜糖宝宝了我拒绝，所以你绝对不能改姓。精灵也没有冠夫姓的传统，这违背传统。如果你要谈什么家族传统，那正好，我的父亲就是冠了我母亲的姓，所以我应该改姓斯威特才对。” “” 安娜贝尔瘪下脸。 “不准改姓斯威特，”她拽着他的家居服晃起来，“不好听，一点都不好听，我就要叫你布朗尼，叫你巧克力脑袋。” “那你也不准” “我都已经让属下完成改姓的准备工作了。” “真的这么喜欢，你可以按照尤莉卡所建议的那样，给自己添加一个中间名。完全没必要改姓。” 安娜贝尔板起脸，伸直胳膊。 这是“我快要闹脾气了，不准再说话”的意思。 于是洛森俯身抱住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接着，和哄肝过头的斯威特学徒一样，微微的摇晃。 陈旧的男款校服衬衫下摆从被子里晃出来，柔软的奶白色与星星点点的月季色在床帐的阴影下若隐若现，主人却更紧更深地钻进抱抱。 一门心思钻进熊窝的呆兔子， 洛森眼神暗了暗，但还是伸手过去，悄悄帮她重新遮好。 作案工具用完了，他是真的想老老实实，不打算再胡闹。 安娜贝尔被抱着晃了一会儿，默不作声，但拽他家居服的力道越来越小。 最后她小声说“变成中间名，贵族圈就没人会认真称呼我为布朗宁夫人。” “我不在乎。”洛森轻声说，“你在报纸上告诉了全法师界，我们会去圣堂缔结仪式，那之后你的戒指还会戴在无名指上，而我一直会是布朗宁法师，待在你对面的办公室。” “不需要更改姓氏，全法师界会知道你是布朗宁夫人。” 安娜贝尔沮丧地叹息一声。 他很有道理，他一直都特别有道理。 可安娜贝尔知道，不管此时布朗宁说的多么动听，只要自己没做出极端夸张的举动，只要自己没带他去满足够的正式场合 那个还充满了许多“约瑟夫利昂”的上流贵族圈，永远会把他当成自己一时兴起饲养的情人，而不是真正爱慕的丈夫。 所以她坚持要改姓，她坚持要带他去舞会，她坚持召集所有的斯威特既然已经得到了足以完全公开、保护他不被任何势力打搅的力量，安娜贝尔不想她的布朗尼再受任何委屈。 安娜贝尔真的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姓氏，就像她真的不怎么在乎在亲热时做措施。 当然，斯威特家主在乎自己在婚姻中的支配权，在乎自己的利益，更别说在性或感情中保护好自己她一直觉得男人都是渣滓，过去封建到设想婚后生活都不怎么愿意让丈夫碰。 薇薇安她们耳提面命反复强调的道理，她不可能不懂。 恰恰相反，见过太多太肮脏的男女相处，她太懂了。 但 那些大道理，都能轻易被一个前提打碎，不是吗 他是布朗尼。 全世界，唯一一个，她的布朗尼。 偏执也罢，愚蠢也罢她总想，给布朗尼 最好最好的。 全部全部的。 这是斯威特的扭曲。 这是斯威特的爱意。 但他不喜欢，他总要坚定反对，有的时候和她对着干也不肯让步半分，哪怕吵架斗嘴冷战也要拒绝她赠送过去的 真是，宿敌。 安娜贝尔又叹了口气。 讨厌的宿敌。 她没精打采地说“我需要甜品。” 洛森知道她就是决定妥协、不再坚持改姓的意思了，于是他摸了摸她的头，招手让之前放在外面的托盘飘过来。 他的确做了许多口味、许多造型的费南雪，闻着就香气扑鼻。 但安娜贝尔的改姓计划失败了，她正沮丧地抬不起头，只摆摆手。 于是洛森率先拿过一块费南雪。 “我算是明白了，布朗尼，你根本就不是可爱的oga小说里，爱哭的oga都是甜甜的，你这个犟脾气才不” 闻言，洛森凑近，亲了亲她依旧湿润的眼尾，又亲了亲她的嘴唇。 “我也很甜，很可爱。你尝尝” 安娜贝尔尝到了杏仁费南雪的味道。 她撇开视线“你偷吃我的甜品。” 洛森很想笑，但这时单纯露出微笑就太浪费了，他便笑着又亲了亲她。 “我依旧很沮丧，蠢熊。别惹我。” “这本来就是我烤出来的，你不吃，我先咬一口咯。” 安娜贝尔便又鼓着脸抱怨“你好烦不满足我的要求还偷吃我的甜品而且” 杏仁费南雪又不是很甜很可爱的，我要巧克力费南雪。 下一秒，他的吻又落过来。 巧克力味的费南雪。 他偷吃她两块蛋糕了 “而且，而且而且什么蜜糖宝宝”洛森闷笑着蹭她的鼻子逗她，“我会满足你的要求，快承认，我是比小说里更甜更可爱的oga。” 不要脸。 “你才不是。” 安娜贝尔恶狠狠地说，发了这几天以来最大的脾气“我咬不到你的后颈，你也没有泛红的眼角” 洛森“” “而且我就要全贵族圈都叫我布朗宁夫人我就要我就要凭什么你不准我被别人叫” “哎。”洛森突然说，“布朗宁夫人，别生气。” 安娜贝尔“” “嗯还是换成，布朗宁太太” 安娜贝尔“” 洛森笑弯了眼睛，眼睛里的绿色也像他的熊抱那样一摇一晃的，无奈又温柔。 “布朗宁太太，听贵族圈里的陌生人叫你，有什么好的” 他压低声音“还是我来叫最好听，是不是，布朗宁太太” “” “布朗宁太太，要不要来亲亲我眼角虽然不会自动泛红，但你多亲亲，就会变红的。” “” “亲后颈也可以呀，布朗宁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同人大猛a与她的o装a小娇妻。 现实求夸可爱求夸甜求标记的a装o，装o装得可快乐了。 布朗宁太太，你可是厉害的大猛a，来，快多亲几口。 第357章 同居日常六十二 同居日常六十二 一天后 “总之,你还是找到机会说服她了。拒绝出席她安排好的宴会，拒绝她改姓。” “嗯。” 捷克挠挠头,苦恼地放下了泡面叉。 “能解释一下你拒绝的动机吗哥们改姓也就算了，这点我和你意见一样但既然是你女朋友主动提出来让你去参加、又要公告全法师界的重要宴会，究竟是为什么” “不合适。” 洛森草草挂断联络喇叭，取下礼服袖口上略显沉重的宝石袖扣，卷高了雪白的衬衫。 宝石的颜色比起他的绿眼睛还是有些暗沉，洛森至今没意识到安娜贝尔喜欢收集绿色宝石的原因。 他单手插进口袋里,轻浮地眨了眨眼。 如今，异兽复原的夜视能力足以越过面前这黑暗森严的沙铁长栏，看清被拱卫在重重防御魔法的 斯威特老宅。 老宅正厅的位置正在举办新任家主的第一场全族宴会，仆人们精心用魔法在堡垒般封闭的石墙上开出数扇高而窄的长窗,窗内隐隐传出典雅的乐声。 他记得，安娜贝尔既会弹钢琴，也会拉小提琴。她还和莉莉一起合作过几首乡村风格的抒情歌。 但这场宴会，她不可能坐在表演曲目的位置吧。 在和谁谈话穿着什么样的漂亮礼服计划趁机插手哪个家族 洛森不清楚，他收回了视线。 他把这枚刻有斯威特家徽的天然宝石袖扣握在手中,向上拋了抛，其随意的态度仿佛是在掂小石子。 洛森一直都不喜欢上流贵族相关的装饰物,如今这块只是未婚妻今夜出门前和礼服套装一起随手塞给他的，原话是“哪怕来露三分钟的脸也好,布朗尼，别这么固执,你改主意了随时都可以来”。 洛森可不会上她当。 她现在很能拿捏那种说话时恰到好处的、黏糊的委屈感,知道他对她这样的语气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 但如果是“想吃小熊饼干”的要求也就罢了所谓的“露三分钟脸”,哼,只要他露面,就会被她扯过去，打上十来个聚光灯，向全场嘉宾强调他的身份与地位。 而且，还很可能，她顺势抓住机会，无视了之前他好不容易劝说成功的“实在想改就加个中间名”，直接公布改姓。 他的宿敌，什么疯事干不出来啊。 而且，到现在，洛森都不觉得安娜贝尔从订婚的冲击里冷静下来，回归了“正常状态”。 什么时候她开始重新拍击、踹击、破口大骂、威胁要给他吃花椰菜沙拉，那才是回归正常状态吧。 自认正常的洛森觉得，他真心不适合参与斯威特家族宴会。 各种意义上。 没有相应的贵族血脉，精灵的异人身份依旧容易被待价而沽，曾经挣钱时他几乎主动在大半个上流圈中卑躬屈膝，“奸商布朗宁”的名声不可能洗干净 虽然，如今的布朗宁法师一点都不在乎。 但这种身份的自己被“斯威特家主”公然推出去展示，绝对会连累安娜贝尔在上流圈子的名声变差，也会或多或少干扰到她作为家主的威望。 更何况，他完全不觉得，被那些趾高气扬的贵族当成“斯威特家那个上不了台面的情人”有什么不好 他又不认识那些眼瞎的陌生人，想勾搭蜜糖宝宝的贵族绅士又打不过他，如今被安娜贝尔多次安抚，洛森已经建立了“只要不是抱抱熊我就能完胜”的充足安全感。 所以，不上台面也罢，迟早被丢弃的情人也罢，“斯威特家主还没厌弃的情人”听着多拉仇恨多带感，再纯的血统再大的贵族也只能眼红他，哼，一帮无法成为抱抱熊的愚蠢柠檬精罢了。 布朗宁法师已经得到了法师塔、法师界的承认，压根不屑于得到什么上流圈的承认什么上流圈，上流圈里除了那个兰姆和蜜糖宝宝，没谁比他挣的金币多好吗 所以，当安娜贝尔召集来整个斯威特家族，当她作为家主第一次公开在上流圈里发言，他要做的不是充当“家主配偶”拖她后腿，而是 精灵的绿眼睛闪了闪，一抹幽绿渐渐浮现出来。 他将上抛的袖扣握在手里，顿了顿，猛地投掷出去 斯威特家徽在夜空中闪耀，昂贵的宝石袖扣立刻化为粉末。 被撞击到的、防御魔法的一角悄悄暗淡下去，而荆棘悄无声息地爬入，像数年前的主人戴着手套旋开密室的闸门。 而是，作为一个窃贼，替她处理最后的不稳定因素。 暗影下，异兽放大的绿瞳找到了位置。 德里克斯威特被圈禁的房间，在那里吧。 与此同时 “我觉得，刚刚，阴影处好像有东西在动。” 倚在长窗边的安娜贝尔突然说，“绿幽幽的，有点像野兽。防御魔法有波动吗” 她身侧的尤莉卡立刻伸出法杖，点出今夜老宅的防卫分布。 “没有，小姐，”她摇头，“一切正常，连只野猫都没有。” 错觉吗。 安娜贝尔转了转自己的戒指，直觉有点奇怪。 她今夜没有佩戴长手套，也没有穿洛森想象中的漂亮礼裙，只一套深绿色的掐腰西服套装，内里严谨搭配着黑色的衬衫与马甲，衬得人笔挺又傲慢。 这位年轻的家主小姐的确有着恃美行凶的资本，因为，即使杜绝礼裙，站在最边缘的角落，她也是整场舞会最受瞩目的女人。 西服能在保有禁欲感的同时又体现曲线很少选择现代西装的斯威特法师并不明白。 她只是尽可能想穿得简洁点，以便开溜时换衣服的时间少点。 而且，安娜贝尔身上唯一符合“舞会”的饰品就是手上美丽的戒指了，除此之外，她什么首饰都没戴。 “反正，就是我穿着家居服、吃着费南雪小蛋糕上台讲话，那些人也会举起酒杯拼命夸赞的”这是她在宴会开始时面对薇薇安吐槽的原话。 “所以，小姐，就算您从饰品到素面高跟鞋都强调着莫挨老子，私事免谈，也会有层出不迭的先生们上前搭讪的。” 尤莉卡低头翻开行程本“比起刚刚提到的窗外疑似出现绿幽幽的野猫，您更应该专注于舞会。大家已经步入舞池了，这是宴会后半段。” 安娜贝尔颔首“这是宴会后半段，我的发言完毕了，我需要联系的人也联系完了，该谈的合作全部谈妥，该表明的态度也全部表明所以公事全部搞定，我要开溜了。” 尤莉卡“小姐，这是一场舞会，您不能因为没邀请到心仪的男伴就自暴自弃。” “我没有自暴自弃。”安娜贝尔冷漠道，“我的男伴只是拒绝出席，而我不想和他以外的雄性动物跳舞，那很恶心。” 尤莉卡“可布朗宁法师不会跳舞。全泽奥西斯学院都见识过他在圣诞舞会上惊悚且自由的舞步。” 您不能强迫男友在整个上流圈前丢脸。 安娜贝尔再次颔首“没错，所以我也不会跳舞。可以开溜了吗” 尤莉卡“” 尤莉卡“和布朗宁法师确定关系前，您与43位贵族男性在社交场合跳过舞。” 安娜贝尔“那是43只海蛞蝓，不算雄性动物。” 尤莉卡“” 不就是被布朗宁法师干脆驳回了改姓计划与上流圈公开计划吗，至于抑郁成这样吗。 “不是，”安娜贝尔瞥了她一眼，“是因为今晚待在这里应付了几小时的蠢货，为了愚蠢的斯威特荣耀喝下苦咖啡与涩嘴的龙舌兰，寻觅整座会场都找不到榛子巧克力填肚子。你知道今晚布朗尼原本打算做什么吃吗番茄鸡蛋打卤面和椒麻手撕鸡。番茄鸡蛋打卤面而我只能在这里文雅地小口小口地进食什么牛油果配裙带菜。晚上这个点晚宴厨师是怎么想的把他叫过来” 尤莉卡尤莉卡合上了行程本。 她平和地说“晚宴菜单里当然不能出现番茄鸡蛋打卤面，小姐，但待会宴会结束我可以和您一起去找布朗宁法师蹭饭吗” 安娜贝尔冷哼“你不是自觉电灯泡，很少去我家吗” 尤莉卡依旧非常冷静“对，但今晚我被您胡搅蛮缠宣泄负能量宣泄得也很烦，所以待会要去烦您和布朗宁法师的二人世界，以作报复。” 安娜贝尔“” 意识到助理话里话外的黑气，她终于轻咳一声，收敛了一下自己，露出优雅从容的微笑。 但半径十米内的各位公子重新蠢蠢欲动起来这可是新晋的斯威特家主，而且身边没带男伴不管她在报纸里如何声明，和那个奸商布朗宁顶多就是玩玩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直接取下手中转动的月季戒指，换到无名指。 半径十米内蠢蠢欲动的各位公子重新缩回去，但目光依旧蠢蠢欲动。 尤莉卡“说真的，您也感应到了。随便挑个男伴，跳支舞，我们就赶紧退场吧。” 全身而退不可能，小姐。 “还有一个办法。” 安娜贝尔看向不远处那些神色各异的男人，压下眼底的不耐烦“把巧克力脑袋绑过来，直接拽进舞池，用他惊悚且自由的舞步吓退这帮海蛞蝓，告诉他们，斯威特家主哪怕挑选情人用的也不是人类标准。” 尤莉卡“” 很好，傲慢魔女的开关已经打开，小姐的理智线摇摇欲坠了。 “小姐” “尤莉卡，我们俩站在这，只能绷着礼仪低低说话，忍受周围那帮的海蛞蝓，小口小口吃裙带菜。再想想巧克力脑袋，他此时正在大口嗦面，西红柿打卤面，说不定还加了卤牛肉与两个溏心荷包蛋。” “” 尤莉卡沉吟片刻，打开手机“好的，小姐，我这就去绑架布朗宁法师。他此时的确切位置是” 不愧是助理。 安娜贝尔终于满意了。 她侧身转进一个视觉死角，悄悄摸出手机“你等一下，我这就问” 今晚和捷克去玩跑团了。会晚归，打卤面保鲜在冰箱里，手撕鸡在第二层。 结束时记得给我发短信，视跑团情况来接你。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下意识发出疑问“和捷克玩跑团” 低头看手机的尤莉卡秒回“乔治先生没在玩跑团，他在煮泡面，待会儿准备一个人看孤独的美食家，而且还在犹豫是否叫炸鸡外卖。” 安娜贝尔“” 尤莉卡“我回复他了，没有布朗宁法师的运动量就管住嘴，否则会成死肥宅怎么，小姐，您有什么问题吗”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你和捷克很熟吗” “对，很熟。他最近失恋，疯狂拖更，所以我在疯狂催稿。” “” 你是魔鬼吗。 不过 我的骗子未婚夫，他又在撒谎啊。 联想到刚刚那抹错觉般的幽绿色，安娜贝尔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唉我去一下洗手间，尤莉卡。” “好的，小姐。” 瞒着我潜入老宅，大概是想去找父亲吧。 安娜贝尔抽出法杖，隐去身形，快步走出正厅，来到寂静且空旷的长廊上。 她的心里倒是没有太多波动父亲曾给布朗宁带去那么多的伤痕，他们迟早会有一场“谈话”安娜贝尔不打算去干涉。 她至今都记着德里克法杖上的血，布朗宁蜷在床底的沉重呼吸，与他完全碎裂的手臂。 如果按照法师决斗的规矩，这两位法师迟早会有一场死斗。 嘛，但巧克力脑袋，他不会真正去做出什么的，安娜贝尔有信心。 所以，安娜贝尔此时只是想找到他，等到巧克力脑袋解决完他的事情，就绑他去舞池里或者更直接，和他一起从枯燥的舞会上开溜，绑他回家吃西红柿炒蛋打卤面。 想到这，斯威特法师的步伐不禁轻快起来，她的法杖也向上抖了抖。 防御魔法的薄弱处防御魔法的薄弱处让我找找在 安娜贝尔停下脚步，长廊侧边、通往后塔楼的门把手上，已经攀上了层层叠叠的荆棘。 空气中，也隐隐浮动着幽绿色的雾气。 “梦境魔法潜入时为了隐匿行踪，扩张出了这么大的范围吗。” 还以为他只会在父亲房间那里张开梦境呢。 咦，对啊，以布朗尼的谨慎，没必要在这种地方也张开梦境魔法吧 如果她没记错，这扇门后并不通向父亲的房间。 斯威特法师弯下腰，点亮法杖杖尖，看得更仔细了些。 “的确是梦境魔法他扩张出的范围看痕迹，也是个链接梦境的重要节点奇怪。” 成为异兽后，总会有些失控的。 等等。 安娜贝尔突然想到会不会，布朗宁潜入时暂且切换成异兽，张开了梦境魔法，而这处节点是异兽放在梦境深处，还不稳定的什么隐患 以他的风格，如果说悄悄在梦境深处里藏着什么隐患、避免让她担心很有可能啊。 “叮。” 她正深思时，突然感到指尖一热。 月季戒指亮了起来，幽绿色的光线直直指向门把手。 “这样啊，你建议我去看看。” 既然月季戒指响应门那边的东西亮起，那就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而是与布朗宁相关的秘密。 斯威特法师想了想，果断握上门把手，拉开。 “喂，喂，那边的人，让开不要命了，停在马路中间干嘛” “还举着什么棍子，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会就是神经病” 安娜贝尔皱紧眉，无视那些骂声快走几步，离开了眼前的柏油公路。 她回头看了看，门已经消失了。 而眼前的唔 汽车，城市，和人类。 很多人类。 空气里很干净，没有任何魔法元素。 安娜贝尔想到什么，把法杖迅速隐入手中，后退数步，躲进一条安静的小巷。 确认巷外无人窥视后，她再次点了点法杖，勾画出数抹咒文“原来如此，空间魔法，梦境魔法，还有他自己发明的什么链接魔法这里是” 他曾提到过的，能通过梦境魔法进入的，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似乎，布朗宁那几场失败的炼金实验也与空间和维度有关。 斯威特法师升起学术兴趣，她再次念动咒语，变幻出绚丽的红色曲线，试着检测这个世界火星的魔法强度这与她火焰魔法能施展的强度水平息息相关 “嗨，小姐姐” 可一声轻浮的口哨打断了她。 安娜贝尔迅速收起魔法，转身看向口哨声传来的地方 下一秒，她便明白了月季戒指闪动的原因。 阴暗小巷的酒吧后门，美艳至极的女人抱臂站着，冲她摇摇晃晃地举起一杯威士忌。 “小姐姐”女人笑嘻嘻地冲她眨着自己美丽的绿眼睛，“你会变戏法啊真可爱能让我亲一口吗”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看着这只活生生、醉醺醺、流里流气的卡拉布朗宁，奋力摁住自己掉头就走的冲动。 “小姐姐” 卡拉晃了晃头，换了只拿威士忌的手，“这件西装衬得你腰好细哦，小姐姐，能让我摸摸吗” 我就知道。该死的布朗宁。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地举起左手“我结婚了，不好意思。” 卡拉打了个酒嗝，嘻嘻嘻笑得更欢。 “没关系呀”她欢快地举起左手，“我也结婚啦结婚后也可以搭讪漂亮的小姐姐嘛” 我就知道该死的布朗宁 第358章 同居日常六十三 同居日常六十三 安娜贝尔一直很了解她的宿敌。 但正式同居后,安娜贝尔知道了他更多的秘密。 譬如，他虽然注重洁净，拥有顶级艺术家级别的审美,但不怎么在乎穿衣搭配，出门往往就是随便套件外套,橘色上衣配鲜绿裤子神情也泰然自若； 譬如,他过去是打工皇帝,但现在简直是摸鱼王者，能不去上班就不去，宁愿在沙发上玩抛接球也不愿意被老法师拽去解决研究他们的难题,就算坐在办公室里,只要没有感兴趣的课题,他也会摸鱼摸到下班,往往需要她到对面揪他胳膊才能态度认真起来； 譬如，他特别排斥早起,除了和她说好、轮到自己做早饭的早晨或某些微妙的早晨他绝不会早起,而她负责做早餐的日子,他往往使劲浑身解数赖床赖到中午九、十点，方法包括但不限于 用手挡住眼睛喊好困、抱着她呜呜嘤嘤说要再睡一会儿、探出荆棘直接系紧床帐不准她拉开而结局要么是她忿忿地给他的长发折腾出了新发型、要么是她把煎好的滋滋冒油的培根怼到了他脸前； 而且,这只精起床气还特别大。 她亲眼见过数次荆棘探出,“啪”一下毁灭他震动响铃的手机；她也亲耳听过数次,他直接闭着眼摸来联络喇叭,干脆对那边的朋友说“滚”，然后再把喇叭扔向墙角的行为 可安娜贝尔做学徒时，明明不止一次在他补觉时直接给他发短信打联络喇叭,没有回复就哼哼唧唧地找他闹小脾气,那时候洛森的态度一直非常耐心、温和,还总保证说我以后一定订闹铃，蜜糖宝宝，一定第一时间回复你的早晨问候。 虽然，斯威特学徒那时也有点点心疼他，严令禁止他订闹铃回消息就是了。 虽然，安娜贝尔本人似乎从不在他的起床气范围内，某日清晨连戳他肩膀四十下都只得到了一句含糊的“再捣乱就亲你”。 还有，他读书时圣诞舞会时那堪称惊悚的舞步原来不是故意的，是真真正正没有舞蹈天赋，之前被她强拽去练习社交舞时他踩了她好多次； 而且他这只精看似抽烟喝酒打牌样样精通，其实酒量惊人的差劲，两罐啤酒就能让他头疼犯困，双颊发红 像这种，逐渐在亲密相处中被安娜贝尔发现的小秘密，还有很多。 好吧，好吧，也许将其称之为“小缺点”，更准确些。 但她实在觉得这些缺点可爱，像裹着巧克力包装纸的甜品一样可爱，所以她也一直喜滋滋的。 毕竟，会暴露出这些，本身就证明了洛森对她一步步更加深刻的纵容、依赖。 宿敌一直都最信任她，但依赖是不同的她太清楚他过去从未依赖过任何人，就连亲妹妹面前也不肯暴露半分的软弱，更别提在自己面前洋葱般的层层伪装。 如今，他却依赖她。 唯独依赖她。 这感觉太好了，远远超出曾经被单方面照顾的宠溺感，带给安娜贝尔比拟抱抱的安全感。 所以，她每天都努力变得更成熟、更成熟，希望他能再依赖自己一点。 变成异兽后的布朗宁狡猾、幼稚又爱撒娇那么，当然要由她来补上温柔、成熟与独立感。 只是，在布朗尼面前维持温柔成熟，还是安娜贝尔第一次做，她摸索不到什么套路，只能尽可能地压下、忍住自己的小情绪，尽可能地满足他的无理要求以至于洛森早早就察觉不对，直接表示“很怪，蜜糖宝宝，还是想被你发脾气”。 安娜贝尔不以为然。 我要更成熟一点，更包容一点，她在心里鼓励自己，绝对不能再回到“骂他混蛋大混蛋，努力起跳也要糊他脸”的小学鸡时代 蜜糖宝宝每天都在努力，不论是学习魔法，还是学习谈恋爱。 现在她还多了一项最艰巨的任务，学习“如何做好妻子”呢。 嘿嘿，谁让她的熊现在有这么多幼稚的小秘密，婚后肯定更黏她更幼稚更爱对她撒娇只针对她，只依赖她。 安娜贝尔可太期待嫁给他之后的生活了，她曾对婚姻的反感早就一扫而空。 因为他是布朗宁。 轻浮又专一，成熟又幼稚，把忠贞刻进精灵血脉里的布朗宁。 “啊什么” 卡拉布朗宁打了个酒嗝“小姐姐，结婚可不代表要遵循三从四德，我们布朗宁家族结婚后都是该怎么浪怎么浪你的红头发真漂亮呀，给我摸摸，我不会告诉你老公的，嘿嘿嘿。”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 她严酷地命令自己，要成熟，不能生气，不可以变成“骂他混蛋大混蛋，努力起跳也要糊他脸”的小学鸡。 哪怕面前的是上一代布朗宁直系。 哪怕面前的布朗宁连挑眉吹口哨的动作都像极了她的布朗宁。 不能生气 “不准摸。不准流里流气地说话。因为我不认识你，这位女士。如果再耍流氓，就把你丢给法师警察局。” 卡拉挠了挠脸“怎么，女孩子摸女孩子头发也算耍流氓啊” 算。 因为你是布朗宁，你干什么都算耍流氓。 “女士，您的年龄似乎不适合被称为女孩子。” 卡拉走了一步路，想去拉拉安娜贝尔的手，但实际上只是在原地晃了好几下。 她似乎醉的不清，神情依旧很轻浮，似乎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 “怎么不是女孩子年龄多大都可以是可爱的女孩子嘛。”卡拉咕哝，“好吧，那我不是女孩子，你是叫我大姐姐好不好呀，可爱的小女孩” 但凡换个性别，安娜贝尔认真想，她就能以油腻流氓罪被送进牢里。 “小姐姐，小女孩，嘻嘻嘻嘻小可爱” 不要当真，不要当真，真的卡拉早死了，这个世界的卡拉只是幻象，幻象，她和你没关系，也和布朗宁没关系。 不管调戏人的语气多像，不管笑嘻嘻的不正经表情多像，这也不是布朗宁，是幻象。 亮起的月季戒指肯定也和这个世界的卡拉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指出了一个微妙的空间节点。 安娜贝尔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终于完全压住心中旺盛的火气，真正冷静下来。 毕竟，仔细算算，精通魔法、深谙权力倾轧的安娜贝尔比眼前的卡拉心理年龄大多了。 只要把卡拉当作和洛森没关系的外人，安娜贝尔就不会有情绪波动。 “小可爱，嘻嘻嘻，小可爱” 仔细打量一番发现，这女人的穿着和她的言行一样随便，一件机车外套，橙色工装裤，吊带小背心与镶有夸张骷髅头挂牌的马丁靴。 没化妆，没卷头发，身上只有浓重的威士忌味。 如果不是曲线实在傲人性感，卡拉斜倚在酒吧后门上冲她吹口哨的姿态，就是一年轻帅气的小流氓。 安娜贝尔认识专门去酒吧钓男人的薇薇安，她越看越觉得卡拉这身装备太不上档次了，很难能钓到男人，说是去酒吧泡妞还差不多。 而且，按照她身上这股威士忌味的浓郁程度 曾深度依赖酒精的安娜贝尔皱起眉。 “你喝了多少不，你喝了多久” 卡拉歪歪头，和谁过分相似的栗发微翘起来。 “没喝多少哦。”她笑眯眯地回答，“麦芽威士忌超过三瓶我就要忍不住回家找老公发酒疯啦，所以我只喝了两瓶威士忌兑2升可乐的可乐桶。” 安娜贝尔深知可乐桶是什么斯威特“” 她闭了闭眼。 姑且推测一下，三瓶麦芽威士忌就会全醉，这女人的酒量应该只比两罐啤酒的洛森稍好一点点这下好了，2升多的可乐桶，现在怕不是发酒疯正上头。 她的布朗尼多好啊，从不发酒疯，喝再多也只会低声说头疼罢了。 唉，看在这张脸的份上。 安娜贝尔走近摇摇晃晃的卡拉，皱着眉去扶她“在酒吧里的账结清了吗你的手机在哪里我打电话给你家人，你喝成这样不能在外面乱晃对了，你说你有老公，你老公的手机号是多少我喊他来接你回去。” 笑嘻嘻的卡拉立刻变了脸。 她凶神恶煞道“我才不给你我老公手机号你休想” 安娜贝尔“” 女神经。 “我订婚”安娜贝尔一顿，瞥向之前嫌搭讪者麻烦就换到无名指上的戒指，觉得在这个陌生世界还是伪装已婚身份比较方便，“结婚了，不稀罕你老公。” 卡拉更加凶神恶煞“你怎么可能不稀罕我老公他那么一只貌美如花的大美人，我不准有异性不稀罕他我知道了，你肯定也稀罕他，你现在只是在欲擒故纵你想得美不管你长得再可爱再软乎乎看上去有多么好戳，涉及我老公，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的哼你只能和我贴贴” 安娜贝尔“” 这里是平行世界平行世界不要当真不要当真卡拉早死了早死了 “不稀罕就是不稀罕。” 一个普通人类男人罢了，有我的布朗尼千分之一美貌吗，嘁。 大抵是读出了她话里的轻蔑醉成这样也能察言观色，不知道是不是布朗宁的天赋技能卡拉颇为激动地甩开安娜贝尔试图搀扶她的手，一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屏幕怼了过去。 “你看”她愤恨地说，“多么貌美如花快稀罕他” 屏保上的男人正在沙发上读书，阳光给白发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光，端庄又圣洁。 他没有看镜头，拍摄角度也很微妙，这大概是张偷拍照。 但安娜贝尔没有被纯白的美貌所吸引，而是第一时刻注意到了男人与布朗尼肖似的五官。 这大概就是他血缘上的父亲的确很像。 看来这个世界非常详尽地还原了布朗宁家族的亲缘关系。 不过，布朗尼一直说那两只精是陌生人，平行世界的他们也不可能再与他有关系。 “还行吧。”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淡漠且友好的态度最合适，“有我丈夫十分之一的美貌吧。” 喝醉的卡拉一呆。 她嚷嚷起来“这可是我的大美人十分之一，怎么可” “这是你的大美人。”又不是我的布朗熊，有什么好看的。 如果不是考虑到血缘联系，傲慢魔女都不会打出“十分之一”的同情分，“百分之一”已经是她嘴里对帅哥的很高评价了。 毕竟大部分男人在她眼里都是海蛞蝓。 而且，安娜贝尔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举止端庄、气质高贵的家伙，光是看着照片，她就莫名觉得 对方很会装，内里不知有多少黑泥。 毕竟，大小姐可太知道，一个人在优雅安静、循规蹈矩地做事时，心里可以滚过多少句毒辣嘲讽了。 有点，微妙的同性相斥 “比起这个，解锁一下手机，我给你老公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卡拉已经醉成一团乱麻的思维被轻易带跑。 她酒量着实不好，潜意识里又对眼前的红发女孩很有好感。 非要说的话，就是她一定能把谁照顾好的放心感。 “哦” 便懵懵地点头“解锁密码很简单，是我老公生日。” 安娜贝尔“他生日在几号” “你肯定知道的我老公是大美人大美人的生日多好记” 谁特么知道你老公生日。 她彻底丧失耐心，直接挥起法杖给自己的样貌加了一层保密魔法可以最大限度地干扰旁人认知，无论摄录魔法还是眼球都只能记录到她模糊的样子，曾经安娜贝尔和薇薇安逛街时经常用紧接着，又变出弹力绳绑在卡拉手腕上，施加了增强拉力的魔法，直接拽着她往巷外走。 拽到这附近的警察局，让这个人类世界的秩序维护人员送她回家。 她还想做点空间研究，也要找到这个世界的出口呢，没空在这里和卡拉消耗。 安娜贝尔不想等洛森循着梦境魔法找过来接她下意识的，她不想让他见到这个世界的卡拉。 那只叫卡拉的女精灵在他们的世界永远死去了，没必要再纠缠另一个世界的幻影。 况且，她接连两次离开他，再洒脱的布朗宁，也会难过的。 安娜贝尔知道自己本不应该插手布朗宁家族的事情，但 但，之前，他从满是积雪的树枝上落下，高烧昏迷的那晚，一直紧紧抱着她，在噩梦里不停重复着那些话。 不要走 我很厉害 不要丢下我 我只有你了 听过那些话，安娜贝尔对那两只抛弃他的精灵，再没有一点好感。 甚至，她想，自己可能比洛森还讨厌他们吧。 毕竟，布朗尼其实很心软很善良，一点也不像内里冷硬的她。 “哎，你绑我干什么呀小姐姐，别拽，别拽，我头晕，我呕yue” 思绪深沉的安娜贝尔立刻跳起，迅猛避开裙角，并把卡拉的脑袋按向路边的垃圾桶。 卡拉毫无反抗之力，弯腰对着垃圾桶口吐彩虹，吐得上接不接下气。 安娜贝尔既然不能喝酒就别喝酒啊，本小姐酗酒最凶时也就是干呕或吐酸水，没吐成你这样 卡拉“呕呜呜我的炸鱿鱼圈呕炸薯条呜呜还有酒吧限时免费赠送的三文鱼特色冰激凌呕” 安娜贝尔可乐桶加油炸食品加生鱼肉再加冰激凌，怪不得你吐成这样 这家伙是不是想提前享受老年痛风套餐啊还是说布朗宁都是仗着自己体质高各种嗨的作精吗 安娜贝尔还不可抑制地往下想按照布朗宁的一贯特色，与这女人随意无比的打扮 她来酒吧快乐吨吨吨可乐桶，是不是压根就不是为了撩帅哥，而是为了品尝限时免费赠送的三文鱼冰激凌 很有可能。 洛森那个舞蹈如魔鬼的精还能因为免费自助餐待在迪斯科舞厅里呢。 这蠢事可太有布朗宁特色了。 安娜贝尔半是嫌弃半是不忍地站在旁边，有点想过去帮卡拉拍拍背，又实在是恶心对方yue出来的彩虹。 算了，她和卡拉不熟，也就是在梦里见过一次的关系，这种时候就当她是陌生人心安理得，心安理得 “呜” 卡拉吐了一阵子后抬头，可怜巴巴地靠在垃圾桶旁的电线杆上“头疼” 喝多了头好疼 这句相似的嘟哝，一下就让安娜贝尔心里的不忍放大。 “好了，好了，谁让你乱兑酒喝，还乱吃东西。” 她走过去拍了拍卡拉的后背“要不要喝点水还有热毛巾我想办法去找家便利店，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呃” 对了，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是金币银币吗 她记得，书上有写，普通人类世界的通用货币是国家发放的纸币。 但金子应该是硬流通物吧，不知道有没有可以兑换金子的地方 “嗡嗡，嗡。” 是卡拉没解锁的手机响了。 安娜贝尔低头一看，闪动的头像前有个橙色的“家人”标识，备注是可恶小混蛋。 安娜贝尔立刻想到自己备注的熊里熊气的公主殿下，心里有了数。 这么长的备注名，肯定是她老公吧，如果是其他家人，不会是这种恶声恶气的备注。 她立刻接通“您好，是这样的，我” “卡拉” 手机那头传来气呼呼的童音“你人在哪我被小苹果兴趣班扣留了，讨厌的老师识破了我试卷上伪装的家长签名，快来接应我，不准告诉爸爸”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原地呆住，安娜贝尔的灵魂则直接原地起飞。 “卡拉卡拉喂，喂，让我在卷子上模仿家长签名的主意可是你出的，爸爸要是知道你偷懒不想检查我作业，你也跑不了，快来接应我” “好的。” 灵魂原地起飞的大人用力握紧手机，用力保持镇定。 小洛森愣了愣，举高了自己的儿童通话手表。 没坏啊。 “卡拉，你高兴什么呢今早你雇人写检讨的事被发现，直接被爸爸扫地出门了，当时明明大声嚷嚷着要去借酒浇愁，现在说话又这么兴奋。” 安娜贝尔“” 我才没有很兴奋，我是镇定的大人。 二十分钟后 镇定的大人一路拖着头晕的醉鬼飞向小苹果兴趣班，甚至无视了弹力绳后传来的“呕”声。 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她用上飞行魔法的心都有了。 小苹果兴趣班是一栋独栋的小花园房，安娜贝尔飞奔过去时其他小朋友还没有被家长完全接走，熙熙攘攘、各个颜色的小书包像一朵朵的小蘑菇。 但她一眼就看到了小洛森 小小的洛森布朗宁穿着一件配有青蛙小帽子的童装，背着绿色的小书包，正板着脸站在一个老师模样的女人旁边，头顶就是小苹果兴趣班的标志一颗挂在门上的，圆圆的小苹果。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的心情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因为她此时心中没有语言，只有鸡叫。 可爱爆了。 大抵是意外自己的妈妈变成了被牵着绳子的醉鬼，安娜贝尔接近时，小洛森瞪圆了绿眼睛。 可爱爆了 小洛森哇，这个据说是我妈妈朋友的陌生姐姐竟然没有卡点到，提前这么久就来了，好神奇。 “你就是小洛森同学的家长” 女老师见她夺路狂奔而来，第一时间就皱紧眉“我见过小洛森同学的爸爸，你是” 安娜贝尔下意识就把后方的卡拉挡住了。她担心让老师看见小洛森的醉鬼妈妈会对他印象不好。 “我是他的姐姐。他妈妈在上班，就电话让我来了。” 老师有点困惑，但还是点点头。 “是这样的，今天我发现，小洛森数学试卷上的家长签名竟然是伪造的虽然他这次测试又得了一百分，不存在隐瞒分数的问题，但，我一直叮嘱孩子们要诚实守信您看看。” 安娜贝尔低头一看。 圆圆的没笔锋的幼崽字迹 可爱爆了 老师“这位家长这位家长，你还好吗，你在抖。” 安娜贝尔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掐灭脑子里和语言无关的蓬勃鸡叫。 “我很好。”镇定靠谱的大人说，“是的，我看到了，老师。” “那么” “老师，这件事其实是你误会了。”面无表情的红发女人继续严肃道，“小洛森测试拿了一百分，当时就立刻找我来帮他签名，不存在隐瞒撒谎的行为。只是，我太喜欢小洛森的幼幼圆圆的字迹，签名时顺手模仿了他的字。” 老师“啊” 严肃端庄的红发女人“大人的字体也可以可爱爆炸的，我有一颗童心。” 老师“啊” 严肃端庄的红发女人“小洛森同学是个特别诚实守信、听话乖巧的小朋友，怎么会做出模仿家长签名的事情呢，老师，你下次要多多信任他。” 老师“哦” 于是，洛森小朋友成功离开了小苹果兴趣班，还没被老师揪耳朵骂。 他习以为常地看了眼绳子后的卡拉“哦，我就知道”，然后蹦蹦跳跳地跳到了安娜贝尔旁边，好奇地打量她。 卡拉是个交际广泛的艺术家，她的朋友遍布天南地北，小洛森没有全部见过，也的确不怀疑这个陌生姐姐。 如果只是个偶遇醉鬼卡拉、施以帮助的好心人，干嘛还多此一举地跑来接他 而且、而且 不知怎的，不管他怎么瞧，就是瞧不太清楚这个姐姐的样貌。 但又下意识的，觉得她非常眼熟。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转。 “姐姐，姐姐，你刚才好厉害而且你好漂亮啊姐姐我叫洛森，你叫什么名字，我特别想跟这么漂亮的姐姐交朋友” 小小的幼崽蹦蹦跳跳的，绿色小书包蹦蹦跳跳的，衣服上的青蛙小帽子也在蹦蹦跳跳，绿眼睛又亮又圆又闪，像颗跳跳糖。 只要弯腰就能搂住抱起转圈圈玩举高高再戳他婴儿肥的小脸蛋亲他软乎乎的栗色头发 安娜贝尔“喀。”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转头，吐出一口血。 小洛森“姐姐”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咬破舌头了。” 成熟的大人冷酷地抹掉血“你继续。” “哦。” 不知为何，小洛森退缩了一下。 总觉得这个姐姐的心里压抑着很恐怖的东西。 他转头关注了一下一路yue在绳后的卡拉。 “卡拉怎么今天喝成这样还不回家。” 小洛森嘟哝“她以前喝到快吐时一定会赶回家” 安娜贝尔动了动僵住的面部表情，试图搭话“看不出，原来你妈妈骨子里还是个顾家的女人” “赶回家，抱着爸爸就狂吐，特意把爸爸气疯。” 安娜贝尔“” 好家伙。 小洛森越说越遗憾“看来她今天不打算再惹爸爸唉，那我就不能溜去安娜家叫外卖了” 安娜贝尔愣了愣。 也对，这个世界存在小洛森，就肯定存在小安娜。 幸亏她提前布下了保密魔法。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有点怪怪的。 “小洛森经常溜去安娜家里叫外卖吗” “对安娜和我就住在对门，我们是青梅竹马” 小洛森摆摆手，绿眼睛更加闪亮，“安娜很笨很笨的，所以我每天都牵着她一起上下学，假期时也会牵着她一起去玩，你知道吗，姐姐，再过几天爸爸就要带我和安娜去动物园玩啦，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坐大象，还有还有，看海豚表演” 安娜贝尔“啧。” “姐姐” “没什么” 就是，突然，挺嫉妒那朵温室里柔软乖巧的小花。 我六七岁时还在禁闭室里疯狂背书呢，斯威特法师阴沉地想，凭什么她就能牵着手和超可爱的竹马一起到处玩啊。 不读书的不学习的没有生存压力的吗 想到小洛森提及小安娜时尤为晶亮的眼睛，斯威特法师就更阴沉了。 她家那头蠢熊，据说这时候还在和她互扔泥巴玩，还大放找小姐姐开后宫的厥词。 但是唉算了。 这是另一个世界。 这是 “姐姐，前面是家便利店，可以等我一会儿吗”小洛森突然说，“我去给卡拉买点水，还有热毛巾应该也有醒酒药卖你需要什么吗，姐姐我身上带了很多零花钱，谢谢你来兴趣班接应我，我可以请你吃零食” 他能快快乐乐、无忧长大的世界。 “你有很多零花钱呀。” “对” “想买什么零食就能买什么零食吗” “对但也不是什么都能买，爸爸说吃太多零食对身体不” “太好了。” 安娜贝尔说，便静静笑起来，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这个世界的，小小的他有很多零花钱，不会贫穷，不会挨饿，不用乞讨，不会每天每分钟都必须压榨自己的生命做到极致，最大的烦恼就是模仿家长在卷子上签名被老师发现 疼我不想要工作好疼我讨厌金币安娜贝尔 拍卖会里，在她膝上泪流满面的少年再次闯入安娜贝尔的脑海。 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他哭。 不，她从没见过洛森哭，那少年只是他最脆弱时、藏在噩梦深处的一抹曾经。 太好了。 太好了。 这个世界切实存在，真的太好了。 所以，如果，另一个我还有令我无比嫉恨的种种优点 也没关系。 “走吧，小洛森。我们去便利店里给你妈妈买点解酒药让她先坐在长椅这里绳子系好没事，别担心，我们去去就来。” “哦，好的姐姐，你想吃什么零食” “姐姐想吃的零食不贵，一块巧克力就好。” 某处，一小时前 布朗宁法师划开空间，顺着魔法的痕迹下落。 高楼大厦，摩登城市的喧闹声灌入他敏感的尖耳朵。 “我就知道。” 蠢宝宝能不能别乱跑啊啊不同维度的世界旅行是好玩的吗 他只是张开梦境魔法时不小心留下了一个不稳定的空间节点原本想着两分钟后荆棘就会自动补足，就没去管 结果呢，不到一分钟，荆棘就连滚带爬跑回来，说女主人直接闯进了节点，开门，关门，走得特别潇洒。 蠢宝宝不是在举办她的家族宴会吗她不是有很重要的讲话要主持、很重要的生意要洽谈吗她哪来的闲工夫跑进他的梦境魔法 她怎么拉开门就直接进去直接她又不是梦境魔法的主人，也没系统研究过空间魔法，就算荆棘护着她，万一呢万一呢万一中了千分之一的概率被多维度的世界碎片绞碎了怎么办万一灵魂脱出身体穿到了其他生命体身上 布朗宁法师快气疯了，所以他直接放下手头的事穿了过来，准备把蠢兔子捉回去。 彻底掌握梦境魔法、学会操控命运线后，他能做到的可不止是穿越这个现代人类世界，还有许多的世界，否则也不会这段时间沉迷空间炼金实验。 所以，当洛森追着安娜贝尔的魔法痕迹直接来这里时，他根本没意识到这是那个存在本体无名氏、本体卡拉灵魂的世界。 如果知道，他肯定不会来不会用本体来。 毕竟异兽越来越情绪化，天知道他会不会在遇见小洛森时直接撕了他。 父母呵，他没有父母，也一点都不想再见那个男人。 没什么好说的，要说的，两个聪明至极的布朗宁都明白，只是都不愿提起罢了。 洛森粗略判断了一下这里处在现代人类社会的背景，便直接从兜里掏出花花绿绿一堆纸币他上次回去后特地吸取教训，用月季戒指定位了这附近属于安娜贝尔的气息，便直接循迹奔过去。 不过，安娜贝尔一直在移动，这个世界对月季戒指还有点延迟影响，洛森感觉像是在追踪一条路线图。 等到他循着安娜贝尔的路线追到小苹果兴趣班时，安娜贝尔早就带着小洛森离开了。 洛森正准备继续追过去，就与一位正低头找电动车钥匙的女教师擦肩而过。 她身上，有安娜贝尔的魔法痕迹。 洛森扭过头。 “你好”他笑着说，“请问你有见过一个红色头发的女人吗我是她同事，有点急事要找她。” 对方茫然地摇摇头，但又点了点头。 “好像是见过” 看来她用了保密魔法，认知模糊了。 还不算太蠢。 “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小洛森同学，那个红发女人好像是小洛森同学的姐姐，她刚刚来接他放学” 洛森“” 艹。 “我知道了，谢谢。” 艹。 布朗宁法师咽下心中骤然升起的、优雅动听的精灵俗语，转身离开。 原来是这个世界原来是这个世界 接小洛森放学是吗是知道这边存在幼崽状态的另一个他就急急奔过来rua了吧 幼崽有什么好稀罕的 那只蠢的要死、特别爱哭、陌生人的冰激凌都敢吃、每个星期都傻呵呵拿零花钱买糖的幼崽有什么好稀罕的 那个弱兮兮的小鼻涕虫明明已经有那么多了不就是小小一只看着可爱吗不就是仗着年龄身高更弱势吗明明已经有那么多东西了，还要跟他抢他的安娜贝尔 洛森深吸一口气，背离安娜贝尔的魔法痕迹往反方向走，眼睛里的绿色深得可怕。 他真怕自己这时候看到那只小崽子会杀人。 幼崽、幼崽、七岁的幼崽、这种生命体就应该在世界上彻底湮灭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那些觉得幼崽很可爱的人肯定是脑子有大病 “嘭” “呀你撞我干嘛” “不好意思” 洛森不耐烦地低头，对上一只眼泪汪汪的七岁幼崽。 背着醋栗红的小书包，踩着巧克力色的小制服鞋，连衣裙粉粉的，还抱着一只毛绒小熊。 不是梦里陷入黑暗、冷漠自闭的意识体，不是记忆里气急败坏、颐指气使的小未婚妻。 她一皱鼻子，一串晶亮的泪花就滚了下来。 “你撞到我了，坏人” 七岁的哭宝宝抓着自己的毛绒熊说“我、我脚被你踩得很疼呜” 但她刚刚又听到了对方的道歉，便很委屈地拿出小手帕，揩揩眼泪，努力端着脸继续“但没、没关系，我原谅你” “坏咳哥哥你好，我是来接一个小男孩的，穿着绿色的小青蛙服他说自己作业违规被老师留下来了，又没有家长回来解围，所以我不放心，想过来” 小安娜红着眼眶，努力用自己的玩具熊比划“你，你有看到他吗，哥哥他很笨的，我怕他被老师骂哭了，呜” 洛森正准备毁灭全世界七岁幼态生命体布朗宁“” 好吧。 他冷酷地想，可以留下一只。 只留下一只。 小洛森必须死。 “我看到他了。”阴险的大人慢慢说，“他刚刚和一个漂亮大姐姐走了，一点都没等你。” 小安娜错愕地瞪圆了眼睛，又是一串亮晶晶滚下红眼眶。 “这样吧，你跟哥哥走，好不好哥哥正好认识那个姐姐，保证可以带你找到那位绿色的小同学。” 小安娜抿紧嘴唇，立刻抱紧了自己的玩偶小熊。 “我，我不和陌生人走，哥哥，谢谢你的好意，还是” 布朗宁法师旋开手指，咒语瞬间生效，一张薄薄的证件被展示在了小安娜面前。 “没关系，你可以信任哥哥。”这位恬不知耻的法师说，“你看，证件是真的，哥哥是小苹果兴趣班的老师，不是什么坏人。” 老师。 小安娜的戒备立刻放松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小皮鞋在地上磨来磨去。 “我看到他们往那里走了。” 布朗宁法师随手一指“那边正好有家巧克力专卖店，你想吃小熊形状的巧克力甜筒吗” 这下小安娜终于停止犹豫，她期待地点点头，拉住了大哥哥的手。 第359章 同居日常六十四 同居日常六十四 平心而论,洛森并不讨厌幼崽。 他是亲手把洛莉从满地乱跑带到在舞台上背着吉他乱蹦的；也是亲手把校长家那几只狼崽崽从只会喝奶喂到能转着眼睛抢干脆面里角色卡片的 饲养前者时他自己都只是个幼崽，饲养后者时他也不过是个学生。 在养崽这个领域中,甚至连贝丝都隐隐及不上他。 小狼崽刚出生的时候又爱哭又爱闹，做母亲的哄得焦头烂额连睡觉都是个奢望，但往往洛森一来，抓着小狼的爪子逗几句话，大哭大闹的小恶魔就会变成咯咯直笑的小天使。 走在街上偶然路过儿童公园他都能顺手哄好找不到妈妈的小女孩，就连在流浪汉福利区乱转领盒饭，他都能笑眯眯得到扎着麻花辫的童子军递来的免费小饼干。 亚瑟校长在被自己心爱的小女儿揪着胡子乱玩时曾无比嫉妒地总结过,这家伙在养崽领域的天赋几乎等于他在魔法领域的天赋。 只要他愿意,没有哪只幼年体会讨厌洛森布朗宁。 这种亲和力和布朗宁一家的幼崽对无名氏的偏爱不同,洛森这只习惯吊儿郎当的精当然不是什么靠谱家长,小孩子对他的好感,更多是出自一种单纯的、浓郁的喜爱。 他是那种，逢年过节走亲戚时,会把无聊烦闷的幼崽从大人的饭桌上悄悄带走,对崽崽偷偷比一个“嘘”,然后拉着对方去河堤捉大螃蟹玩,捉到了再悄悄带着崽崽生火煮螃蟹，快乐野炊的家伙。 斯威特法师曾评价“你是能趁着孩子他妈出差就带着自己崽各种瞎浪,打游戏玩滑板看动画片一整天等等,无恶不作,就是不督促对方写暑期作业的不良分子。” 布朗宁法师曾回复“那你肯定是疯狂逼小孩写作业、背单词、上补习班,每天还严格监督一日三餐营养均衡，从不准人家买学校门口小吃的大恶魔。” 斯威特法师“学校门口的小摊能吃吗那都是地沟油都是垃圾食品而且做作业背单词才是最重要的,幼年期是吸收知识打基础的最好时光,就算假期也绝不能有半点懈怠,学习永远是进步的阶梯” 布朗宁法师“行，打住，我知道你如果养崽会有多魔鬼了。你肯定是那种会出现在小孩噩梦里的森严家长，说不定人家幼儿园作业画我的一家时还会特意把你的形象用蜡笔涂红。” 斯威特法师“我才不在乎什么喜不喜欢我在乎的是未来、未来、幼崽的未来” 布朗宁法师“是，是。幸好我们有生殖隔离，否则还能多出许多值得剧烈争吵的话题。” 斯威特法师“嘁。” 至此，一段关于“如果你养崽会怎么样”的话题就此结束。 洛森当时心想，别说亲生崽崽，养子养女都危险，我可绝对不能挑起这女人养崽的渴望 他都能预见到那个未来，蜜糖宝宝因为一系列高压手段成为了自己崽最最讨厌的恶魔家长，白天的表情愈发冷酷严肃，然后晚上呜呜呜呜地滚过来，哭着问他为什么崽崽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招他们讨厌为什么结果下次对着崽还是凶得不行，堪比“教导主任在家里”。 虽然那个画面也挺可爱，但还是算了。 蜜糖哭宝宝就是哭宝宝啊。 他花了二十多年才把她扭曲的情感观稍稍正回来如果要和她掰扯那被斯威特家扭曲得更加不成样子的教育观又是一条万里长征。 洛森看得出来，哪怕是现在，安娜贝尔也不认为自己小时候在禁闭室里的经历是“不对”的，自己对自己身体隐私部位的微妙厌恶是“不对”的，自己高压且毫无喘息的学习时间表是“不对”的她提到被教导新娘修行的老师用戒尺惩罚时甚至会露出“轻快”的表情。 斯威特家族不，海伦娜与德里克给她带来的扭曲，终其一生，都会是她毫无所察的阴影。 而安娜贝尔本人浑不在意，甚至引以为傲。 因为她这样一路走来，依旧取得了无比耀眼的成绩，依旧成了无比夺目、美丽的红月季。 他强大的宿敌，究竟是如何创造了这样的奇迹 洛森不明白。 虽然小精灵没有父母，但他从未生活在亲人扭曲的恶意里。 从妹妹，到狼人一家他亲近的人都非常温暖地爱着他，所以他也非常期待有一个温暖的家。 所以，曾经，不管多累、多辛苦、多想停下无休止赚钱的脚步，只要看着那个扭曲却夺目的安娜贝尔，他就会涌起无限的动力。 做不到比她强大，但总要再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 强到能与她并肩，强到，可以多保护她一点点。 布朗宁学徒，就是遥望着她，成为布朗宁法师的。 他的安娜贝尔。 他的蜜糖宝宝。 记忆里，梦境里，幼年的她都那么冷漠、阴森，开不出夺目的花，只是一枚泡在烂泥里沉浮的小花种啊。 在看到小安娜之前，洛森一直无法把“阳光”与七岁的她联系在一起。 他们在一家卖巧克力的专卖店里，他明明是这小姑娘眼中的陌生人，还表露出了过分的善意，主动给她买了一支小熊形状的冰激凌。 可小安娜只是非常开心地伸出双手，接过冰激凌，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谢谢哥哥” 没有任何阴霾的笑容。 “嗯，不用谢。” 洛森收回手，微微握起。 他想起了之前在梦里自己被另一只小安娜直接咬出血，手上的牙印深深的，而当时他只是想摸摸她的头，却被她误以为是要扇她耳光、揪她头发。 当时她还说了什么 哦，她还说了 不准接近我。嫌恶地吐掉牙齿沾上的血，滚开，不知好歹的仆人，只有母亲才能教导我。 被虐打，并非是值得炫耀的教导啊，蠢宝宝。 但眼前阳光甜美的小安娜，开心地低下头，一点点地舔舐甜筒上的巧克力球。 没有后退找到适合离开的角度，没有用眼角余光搜寻能观察到眼前这个陌生人的镜面，她没有任何敌意，一点都不警惕。 进食的小习惯却和那只阴森的幼崽一模一样，吃冰激凌时先用牙齿一点点咬的爱好也是 洛森叹了口气。 “唔，怎么了，哥哥” 小安娜很敏感，她察觉到了她的苦恼，立刻犹豫起来“你不开心吗哥哥，你也来点巧克力吃巧克力会开心。” 洛森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牵她离开巧克力店。 小安娜没有丝毫反抗，她的小手很顺从地搭进眼前这个“老师”的手心，好像习惯了被长辈牵引。 因为，她所遇到的所有大人，几乎都可以放心地把小手搭过去，而不是用小手仓皇挡住脸颊、避免被打肿吗 这不是他的安娜贝尔。 这不是。 洛森轻声问“安娜来找自己的好朋友，不需要通知家长吗” 小安娜摇了摇头，再次对他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其实那并不是一个非常大方的笑容，小安娜的表情比小洛森含蓄、微小的多，但洛森见过那只阴沉的幼崽，比较下，这只小安娜真的太明媚了。 “我的爸爸妈妈不是爸爸妈妈，”她快乐地说，“我是被布朗宁家的叔叔阿姨照顾长大的” “卡拉阿姨对我一直很好，她说，如果我愿意，将来还会真正当我的妈妈” 小安娜转了转裙子，示意他看自己刚刚为了吃冰激凌背到肩上的玩具熊“这只，就是卡拉阿姨前几天新给我买的玩具我已经有很多只玩具熊啦” 牵着她的哥哥，突然手指抖了抖。 小安娜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敏感的她没察觉到任何阴影，对上了一双非常柔和的绿眼睛。 绿眼睛的果然都不是坏人，小安娜太喜欢绿眼睛了，否则也不会轻易放下防备，跟着这个陌生哥哥走，还吃他买的食物。 陌生的哥哥轻声说“那真是太好了，安娜。” “卡拉一定能成为你的好妈妈。” 小安娜一时语塞，她不会太多形容词，但就是觉得他的眼神比她手上的巧克力冰激凌还令人开心。 她认真又害羞地想了想“没有，我不会让卡拉阿姨成为真正的妈妈的。我才不抢洛森的妈妈，他会难过的” 陌生的哥哥又摸了摸她的头。 “他会把爸爸妈妈全部让给你的，”他说，“不会难过，会很开心。” 唔。 小安娜疑惑道“哥哥怎么能这么肯定哥哥也觉得把爸爸妈妈让给我没问题吗” “哥哥没办法把爸爸妈妈让给你，哥哥没有爸爸妈妈。” 绿眼睛的陌生人顿了顿，语气更加温柔，“哥哥也没办法把自己让给你，哥哥要把全部的自己送给另一个姐姐，否则她会生气。” “那” “但哥哥可以再给你买一支冰激凌。” 小安娜懵懂地点点头，张开手指算了算，感觉冰激凌比“哥哥自己”这种东西实惠多了，于是更加开心。 但尽管十分心动，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认真道“冰激凌一天只能吃一支，我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肠胃很脆弱，吃多了会拉肚子谢谢哥哥，我还是不” “我可以用魔法变给你。魔法冰激凌吃到胃里暖暖的，熊耳朵还会动。想要吗” “要” 第360章 同居日常六十五 同居日常六十五 当小安娜眼睛闪亮地接过会动耳朵的魔法冰激凌时,小洛森刚在便利店里找到自己的目标。 一袋被挤在冰柜最深处、被各种花花绿绿的冰激凌挡住的冰棍。 他不喜欢甜食，对冰激凌更不怎么感冒，但与依旧笼罩在寒冷中的法师界不同,这个世界正值炎热的夏季,风与太阳都干燥且闪亮。 蒙多维区域下雪的日子总是很漫长，远远压缩了春季的长度，据说这是因为过去的某位大法师觉得雪花比樱花浪漫。 而安娜贝尔没关注过粉嫩的樱花,只见过雪花落在他睫毛上的画面，所以她也觉得雪花很浪漫，为此还偷偷调节了公寓附近的天气。 言归正传。 如今,盛夏，小洛森想吃冰棍，但他又不想吃甜甜的冰棍。 扒在冰柜前找了半晌，才堪堪找到了醋栗味的醋栗味是特殊的味道，不算甜食，所以他很喜欢。 小洛森拉开玻璃罩,努力向最下方的冰棍伸手。 拨走第一层的奶油冰激凌，拨走第二层的草莓冰激凌,拨走 努力伸手。 伸手。 伸 安娜贝尔挑好醒酒药转过货架时,就看到了一只奋力在冰柜前踮脚、半个脑袋都探进去、拼命够也够不到冰棍的崽崽。 冰棍很深。 他太短了。 安娜贝尔“” 忍住。 忍住 她走过去,用没拿药的那只手奋力摁住上扬的嘴角，轻咳一声。 “需要帮忙吗” 洛森依旧没长到一米发育晚布朗宁“” 他凶神恶煞地从满柜冰激凌中弹起来“不需要我能够到” 嗯,那你加油。 于是安娜贝尔站在他身后，旁观了整整五分钟的“短崽够冰棍”,第六分钟她有点想拿出手机录像,第七分钟则良心发现,关掉了手机的闪光灯。 小洛森“我会成功的我会成功,我肯定会” 第十七分钟，满足留下双份录像、照片的斯威特法师点点头，然后严肃地走过去，推给他一条小板凳。 小洛森“” 小洛森不是个爱哭的崽崽，但低头瞪着小板凳时，他的眼睛一点点变湿了。 像被踩到爪子的小熊。 斯威特法师摸了摸自己那在“好萌好萌好萌”与“帮他帮他帮他”之间来回拉扯的心脏，还是没办法做到完全形态的无耻大人，主动向后退去。 “姐姐不拍了。”她善解人意道，“姐姐去店外等你哦。” 十分钟就够了，这个世界的录像如果太长，还不知道能不能压缩进自己在斯威特老宅的袖珍宝库。 小洛森不知道她这善解人意的建议出自什么前提。 他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半晌无声抬起胳膊，擦了擦脸。 因为这个小动作，安娜贝尔的良心多了一点点。 她安慰“没关系，腿短多可爱啊。” 可爱爆了，腿短的布朗宁崽崽奋力够东西的画面她能每天重看五万遍 小洛森小洛森没有哭腔，但语气抑郁了不止一个度“我将来会长高的。我将来肯定不踩板凳就能够到冰柜最深处的冰棍” 那当然，你将来还能仗着身高各种嘲讽自己的女朋友。 安娜贝尔深深叹了口气，回想到宿敌打架时她被这货仗着身高各种欺负她就生气如果不是还有那么一丢丢的良心，她此时一定会冲上前去，抱着这只腿短的小洛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玩360度举高高，直到把他玩哭。 良心，安娜贝尔，坚守良心，你不能成为无耻的大人 为免自己做出什么无耻的行为，富有良心的斯威特法师果断退出便利店，留给小洛森踩板凳够冰棍的时间。 她走出店门，深呼吸，走向长椅，深呼吸第二次，这才重新压住了心中的鸡叫。 然而，冷静后低头一看，发现长椅上的弹力绳绳圈空了，十几分钟前拴在那里yue的卡拉不见了。 就，不见了。 安娜贝尔因为崽崽太可爱一直忽视yue在身后的醉鬼疑似把人家亲妈弄丢斯威特“” 安娜贝尔飞快抽出法杖，施下追踪魔法并拔腿就跑。 与此同时 布朗宁法师已经成功把小安娜拐进了公园的儿童设施，无耻至极的他已经弄到了单反，记录对方抱着玩具熊探索充气城堡的全过程。 至于怎么把满心找小洛森的小安娜从巧克力专卖店拐到儿童充气城堡里，又是如何弄到单反相机 别问，问就是天赋养崽，无耻至极。 无耻至极的布朗宁法师坐在充气城堡外的家长等候区里，摆弄了一番相机存储“啊，只有这个世界才能录到她对七岁小朋友大喊走开，我比你漂亮，我要骑上这匹棕色小气球当公主的台词吧”，成功把录像压缩成一段咒文转移到了自己的荆棘里，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准备去给脸蛋都蹦红的小安娜买杯果汁。 击败所有七岁小朋友，成功骑上棕色小气球后，她很快就抛弃了不好玩的公主王冠，反而在里面的蹦蹦床里蹦上瘾了。 其实，把崽崽拐进充气城堡玩耍倒不是他居心叵测的恶趣味，洛森自己一直对这个建在广场或公园的人类儿童设施抱有浓厚的兴趣 弹跳力，探索欲，胜负欲，这些都能在一个充满气体的、轻飘飘的假城堡里有意思，感觉像是小型的实景rg冒险游戏。 奈何他接触到充气城堡时已经成年了，有心研究玩耍，却实在不想变成幼崽混进去蜜糖宝宝会抓着手机跟在他后面疯狂闪光灯的，说不定还会疯狂嘲笑他幼年期时的小短腿。 没办法，小精灵那时候营养不良，饭都吃不饱哪来的营养长身体，而且小小的一只才能方便他在树枝或树洞里移动躲藏。 洛森对自己如今的身高非常满意，如果不是斯威特法师曾阴沉威胁“你敢窜到一米九我就用鞋跟削掉你的膝盖骨”，他还能继续拖着不去认证法师的青春永驻，再试着长长个子，反正精灵的三十岁依旧在成长期 但他小时候如果再高一点，说不定就能在宿敌斗争中打到蜜糖宝宝的头，而不是次次被火焰吓到爬树。 这位法师一直坚定地相信，如果幼年期摄入足够的营养，童年一定不会成为做什么都要奋力够的矮子，七岁就会窜到一米二五。 七岁的营养摄入良好的正在踩板凳够冰棍的小洛森 总之，爱打游戏的布朗宁法师心里同样升起对充气城堡的探索欲望，但他忍住了，转身去给小安娜买果汁。 “我要玩充气城堡我要玩” “女士，女士，请您冷静一点，女士” “我要轻飘飘的像rg游戏” “女士，冷静，女士你已经成人” 布朗宁法师“” 就像自己刚刚的心理活动被什么别的傻叉表达出来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经过充气城堡门口发酒疯的卡拉布朗宁，目标果汁摊，目不斜视。 嗯，眼熟罢了，总之那个酒鬼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 “我要玩充气城老公” 被醉鬼猛然扑击的布朗宁法师“” 他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胳膊，胳膊上正黏了一只卡拉。 卡拉“老公” 洛森“我不是。滚。” 卡拉“你和我老公长得一模一样” 洛森“滚。” 卡拉“你不是我老公，那你就是我儿子儿子儿砸” 洛森“” 第361章 同居日常六十六 同居日常六十六 【数日前, 深夜，某条寂静的街道】 “这是你所说的人民币。……我只是之前忘了递出去，但来这里之前兑换过。 戴着棒球帽的陌生男人说, 他一手提着散发着甜香味的披萨盒，神情被帽檐与路灯光线的阴影共同遮挡得严严实实, 另一只手则递过几张纸片。 “还给你。” 他对面，白发的男人站在灯下的光中, 而陌生人一直站在灯外的阴影里。 所以, 此时, 那只递来纸钞的手是陌生人此时唯一暴露在光线中的身体部位。 深夜路灯略显昏黄的光, 依旧映出了那只手上深浅不一的疤痕。 深刻的, 斑驳的, 比岁月造成的皱纹更加无情，几乎铺满了这只年轻的手。 这不是一只好看的手。 这本是一只好看的手。 手上的疤痕……来自哪里……又是何时留下呢？ 无名氏轻轻眨了眨睫毛。 在路灯的光下，他眨睫毛的动作让苍白的颜色窸窣闪了闪，像极了某只精灵在深冬从树枝掉下、轻轻抖落脸上的雪花。 “无妨。只是几十块, 就当我请……” “不想欠你。” 陌生人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尖锐的东西。 “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也不会为你解答任何问题……我不欠你。也不欠你们。” 无名氏顿了顿，接过那只手递来的纸币。 他想, 他根本就不想问这些。 他只是, 看着这只手，忍不住想问问…… 【有多疼？】 “我是个雕塑家。”陌生人突然说，“这只是刻刀与矬子的痕迹。” 无名氏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和陌生人的语气一样寡淡。 他知道刻刀与矬子从不会在精灵美丽的双手上留下痕迹，他记得妻子曾经的手如何白皙。 陌生人收回了自己的手, 插进口袋。 异兽从来把自己的伤疤当作耀武扬威的勋章, 所以, 即便如今能让胃病、酒精过敏、魔法灼伤体质尽数消除，他依旧保留了自己手上的疤痕。 但今天，他突然有点狼狈。 ……一点罢了，反正不会再见，被看到也没什么。 “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陌生人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外卖袋，“我要走了，否则披萨会凉。” 无名氏正用很慢的速度打开钱夹，把那几张纸钞细细叠进夹层。 他的动作非常仔细，好像那不是几张纸钞，而是珍贵无比的金券。 和灯外的阴影不同，站在灯下的无名氏既没有戴棒球帽，也没有用口罩掩住口鼻，但神情依旧晦暗不明。 “好。急着回家？” “对。” ……话刚出口，陌生人就有点后悔。他不想让面前这个人接触任何属于自己的生活。 那个世界，是他的。 这个世界，才是他的。 但想到了什么，陌生人又慢慢放松下来。 “家里……有人等我。所以，我才要尽快回去。” 绝不是什么落荒而逃。 无名氏很安静地弯起嘴角。 这个笑容从听到他不假思索说出“回家”这个词开始，就逐渐变得真实鲜活，击碎了空气里什么尖锐的无形之物。 “那就好。” 他轻声说：“和女朋友在同居？” 陌生人：“……” 陌生人：“我的‘家’也可以指和莉莉住在一起的公寓。” 无名氏没说话，他也举起自己手上的外卖袋，桃胶山竹羹的甜香味从袋子里漫出来。 “你不会深更半夜为了莉莉跑出来买甜品。”他说，“我也不会为了老婆以外的雌性跑出来买甜品。” 陌生人：“……” 戴棒球帽的陌生人再开口时，平静的语气添上了几分气恼：“是未婚妻，同居也是合法同居。” 无名氏结合自己世界的情况猜了猜：“那个小姑娘，叫安娜贝尔吗？” “……” “果然。” “……” “斯威特……这个姓氏……在法师界的相关书籍里，我似乎读到过。是个很有名的法师贵族？” 陌生人粗暴打断他：“她是谁，和你无关。” 无名氏叹息一声。 “我知道。我只是想当面谢谢她。……她肯定保护了你很多。” 一个失去父母的精灵，成为法师。 要经过怎样疼痛、漫长的一段…… “我说了，和你无关。” 这次陌生人说话时的语气近乎烦躁了：“我是个蹩脚的雕塑家，身上的伤疤只来源于刻刀与矬子……这是第二遍重复这废话了，别浪费我的时间。” 为了平静的对话，假装没有识破谎言，尽管它显而易见。 ……这感觉真是似曾相识，想必也曾发生在他遗失记忆中的某个角落里吧。 无名氏的睫毛再次垂下，他从钱夹的另一个夹层里取出了一张纸片。 “既然你希望这次就是最后一次见面……我想把这个给你。”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几个人影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我不要。” 陌生人嗤笑一声，后退一步，退去了更深的阴影：“这是你的世界，照片上的也不是我的家。” 无名氏拿着照片的手抖了抖。 陌生人扭过头去，更低地压下帽檐。 “……我知道，但，如果你，偶尔想看一看……” “没必要。” 无名氏便顿了一会儿，静静把照片放回钱夹。 陌生人转身离去，前往阴影最深处，或另一个世界。 死亡毕竟隔开了许多东西，而他们共同默认，有些东西就那样消失了，不可能、也没必要被挽回。 小小的、背着绿色小书包的人类幼崽需要一对爸爸妈妈，法师界里成熟、奸猾、不择手段的精灵法师，是真的不需要了。 对于这个始终站在灯光外的陌生人，多说半句话都没必要，多分出半点关心都……没资格。 尽管，他永远不会承认。 他只会说，自己是个被锉刀弄伤了手的普通雕塑家。 无名氏想知道的东西很多、很多，想问的问题也有太多太多—— 但他同样清楚地明白，陌生人不会给他第二次窥探的机会。 陌生人想把自己的世界和他的世界彻底划开，泾渭分明，哪怕他付出了不知怎样的代价挽救了他们的灵魂…… 他只想假装，这是一笔结清的金钱交易。 当然可以。 无名氏太能理解，毕竟他们流淌着同样的血，有同样的姓氏，骨子里还带着同样尖锐的傲慢。 ……不，经历过不知怎样的疼痛，他的傲慢会比自己的更加尖锐吧。 这是……陌生的孩子，不愿走进这个世界、不愿知晓无名氏真正姓名的陌生孩子，有这样的权利。 所以，白发的男人此时站在这里，依旧是位和陌生人对话的无名氏而已。 “等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可以……” 阴影中的陌生人顿住了脚步。 没有说话，漆黑的棒球帽微微倾斜过来，似乎表明自己在听。 “……卡拉·布朗宁。她的记忆……为什么……全部都……？” 全部都被你封印了，没有半点想起的痕迹？ 陌生人嗤笑一声。 “我没有特殊化对待你的意思。”他说，“但你曾经作为圣女掌握的祈祷力量太深，本就没法被完全封印记忆……” “这不一样。” 无名氏沉声说：“卡拉的情况，和我不一样。她连关于曾经的梦都没有被唤起，对精灵相关的一切，没有半点印象。你……不仅下了封印，还死死加固了那个封印。为什么？卡拉的记忆，和我的记忆，有什么不同吗？” 陌生人沉默了。 片刻后，他转过身，幽绿色的眼睛直直看向无名氏。 “你死以后，卡拉独自生下了莉莉。” 无名氏的手再次颤抖起来。 “那时，她身边，只有我。我见到了许多。尽管当时还不懂。” “……” “还要听吗？你不会想听的，她也不会渴望想起那段记忆……” 陌生人从无名氏的神情中确定了什么，他勾起的唇角缓缓放平，重新转过身去，移动脚步。 这毕竟真的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他也从未恨过他们，哪怕是森林最冷最冷的冬天都没有恨过。 “她不是个好妈妈……但她是一位母亲。” 小精灵就站在那里。 一直站在那里。 当她呕吐、咳血、幽绿色的晶体爬上小腿，又为了护住胎儿不得不下刀割除时…… 小精灵一直、一直站在那里。 他是奇迹般的小精灵，出生时就有记忆。 他记得，一岁前的世界，是柔和的白色，与明亮的绿色。 他记得，一岁后的世界，只有鲜血和酒混在一起的味道。 ……那只女精灵很爱很爱喝酒，但怀着莉莉时她从未碰过酒瓶，不管露出多么空旷的、渴望烂醉如泥的表情。 而且，她一点都不爱哭，一点都不吵闹，那天把自己反锁在产房里，没有半点声音。 没有哭喊，没有痛吟，没有尖叫，什么都没有。 是鲜血与酒满溢的味道让小精灵冲进了房间，是小精灵亲手把刀片浸满酒精，是小精灵亲手剪断了脐带，亲手抱过满是鲜血的小妹妹，再把满是鲜血的妈妈唤醒。 他记得太清晰。 不管是她从昏迷后醒来时看到莉莉的表情，还是数日后她爬下产床、如愿倒进自己渴盼了一年的酒瓶里，喝到烂醉如泥。 小精灵不知道难产大出血后的第三天疯狂酗酒会导致什么，他连话都不会说，只能抱着妹妹站在旁边。 ……顶多，就是在她醉倒之后，给她披上一条毛毯。 他记得太清晰。 所以，数年后，当安娜贝尔问起—— 【我从未恨过卡拉·布朗宁。】 这是实话。 爸爸永远是病床上的虚影，那段时光里的小精灵一直待在妈妈身边，妈妈是很高的、拿着匕首的帅气背影，但同时也是深夜里无比脆弱的颤抖。 如果不是那时他太过幼小、她又太渴望死亡，小精灵会倾尽全力把她宠成小女孩，就像他长大后照顾妹妹那样。 ……就像爸爸还活着时做到的那样。 卡拉不是个好妈妈，但她是一位母亲。 洛森永远不会憎恨一位母亲，所以陌生人永远不会让卡拉想起那段记忆。 陌生人的话淡淡在深夜中飘散：“那段记忆，或许是她经历过的最疼痛、最艰难的事……这个世界的她幼稚、任性又快乐，还是个小女孩。那就继续下去吧，让她继续做个小女孩。别让她回忆起来。别让她记起任何东西。你能做到，对吧？别告诉我你不擅长隐瞒秘密。” 无名氏苍白地笑起来。 “我明白了。谢谢你。” 陌生人举起披萨盒晃了晃，像是无声的挥别，他的背影最后消失在闪动着幽绿色的黑暗里。 深夜的街道，只余寂静。 第362章 同居日常六十七 同居日常六十七 安娜贝尔找到卡拉时, 后者正坐在公园长椅上，双手抱膝，呆呆地盯着热闹的广场中心, 像个盯着游乐场发呆的小孩子。 卡拉的栗发发质柔软，还有着微微的卷曲感，此时正随着她蜷坐的动作垂散下来, 远远望去，就像是小动物泄气时垂下的绒毛。 大概是听到安娜贝尔从远处一路跑来的脚步声，卡拉呆呆地转过头，眨巴了一下自己美丽的绿眼睛。 “我要玩那个。” 安娜贝尔顺着她呆乎乎的眼神望去, 一眼就看到了广场中心的充气城堡。 卡拉强调：“我要玩。”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说：“玩什么玩, 你起来。” 安娜贝尔从没有兴趣探索人类世界的游玩设施, 所以她不知道公园广场中的充气城堡是什么东西, 但这不妨碍她从里面蹦蹦跳跳、又笑又吵的幼崽中发现端倪。 这无疑是儿童游乐设施。 ……别告诉我这个醉鬼扯脱了弹力绳就是为了跑到公园玩儿童设施……她以为自己今年几岁啊, 幼儿园才毕业吗！ 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发酒疯也要适可而止，洛森就从不—— 卡拉摇了摇头，她的神情既固执又呆滞，令斯威特法师直接幻视到某头痴呆熊：“我要玩，轻飘飘的, 我要玩！” 说罢她还颇为用力地一挥手, 想用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渴望玩耍的强烈程度——然而, 划到一半, 又突然顿住了，慢吞吞地把胳膊收回来。 “不能洒了……”她小声嘀咕, “不能洒……” 安娜贝尔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端着的东西。 那是一杯热果汁, 很适合醉鬼去掉嘴里的酒气, 更适合用来消除宿醉，暖胃。 ……看来还不算太差，残余了半点理智，好歹知道给自己买杯饮料。 大抵是那点血缘关系，喝醉的卡拉真的很像痴呆熊。 ……一联想到痴呆熊，她哪里还有什么脾气。 安娜贝尔心平气和地坐在卡拉身边，第一次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说：“你……” 卡拉便也歪过头认真瞧她，身上的外套滑了一小截下来：“嗯？” 安娜贝尔僵住了。 僵得像被谁揪住后颈的安娜贝兔。 “怎么啦，小姐姐？” 没怎么。 就是发现你身上披的外套是我买给我男朋友的。 蒙多维秋季法师购物目录里、直身风衣那一栏的设计师限量款，买回来逼他穿的时候还因为数字后过多的零和宿敌打了一架，最终用“你不穿我就给抱抱熊套上穿”成功制服了他。 ……此时的安娜贝尔……她不禁捂住了脸。 “这杯果汁是谁给你买的？外套又是谁给你披上的？我来之前你偶遇谁了、被谁带到长椅这里老实坐着？” 她这一系列问题颇为复杂、中间也没有明显的停顿，按理说正常人都不太能反应过来，但醉得晕乎乎的卡拉就是立刻听懂了。 不仅听懂，还找到了最简洁的回复方法。 她骄傲道：“我老公！” 安娜贝尔立刻从手掌里抬起脸，与德里克如出一辙的冰冷视线扎过来：“滚，闭嘴，不是你的。” 喝醉的卡拉继续骄傲：“这句话刚才他说过一模一样的！”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重新捂住脸。威压烟消云散。 卡拉不理睬她无比复杂的心理活动，依旧很骄傲：“他们超级像！而且都对我特别好！所以不是我老公就是我儿砸！反正是我的！” “滚，闭嘴，不·是·你·的。” n bsp;“是我的，好像好像，嫌弃我嫌弃的要死却让我在这里好好坐着的样子和我老公一模一样……”卡拉撇嘴，“我老公全世界最好看，其他男人都是野草凡花只值得我五分钟的兴趣，而我刚才不觉得那个人是野草凡花也不想撩他，所以他等于我老公。” 安娜贝尔：“……” 真是一番绝妙的推导逻辑。 安娜贝尔阴冷道：“你再借着酒疯胡乱认人，我就把你说的话录下来，发给你老公听。我说到做到。” 卡拉安静了。 安静如鸡。 只余捂着脸的安娜贝尔很不优雅地吸了口气，然后很不优雅地吐出来。 “好吧……”她半是气恼半是心虚地说：“好吧……” “和我仔细说说刚才那个陌生人。他让你在长椅这里坐好，给你买了热果汁，还给你披了外套……然后呢？然后他去哪儿了？” 卡拉不解地晃晃脑袋。 “他很奇怪。他说‘在这里等着，很快会有成年体兔宝宝来接你，我忙着和幼年期的兔宝宝玩游戏’，然后抱着单反，扭头就走。” 安娜贝尔：“……” ……这是生气了吧！ 他果然生气了吧！超级生气！ 果然知道我跑去和小洛森见面了吗……话说谁会认真和另一个世界的幼年期自己计较…… 和那只幼年期的半句魔咒都不会、礼仪课估计也没学过、笑起来肯定傻乎乎的小安娜有什么好玩的！！竟然抱着单反扭头就走了！都不打算和我见面！都不打算和我—— 安娜贝尔用力掐了掐手心。 再看向神情懵懂的卡拉时，那不是十分的碍眼，是百分的碍眼。 “把外套脱下来，”一字一字堪称咬牙切齿，“这件外套不是你的。” 卡拉敏锐地从对方这次的威胁中感受到了媲美“我录音发给你老公”的杀气，她正准备“噢”一声把外套让过去，就见安娜贝尔伸手过来，“唰”地一下把她身上的外套拽走了。 拽完后她还迅速把外套左叠右叠叠成一块小小的体积，团吧团吧紧紧捂进怀里，确认藏好后，再次投来凶恶的眼神。 卡拉：“……” 感觉就像是被凶神恶煞的教导主任掀走了被子。 她抱起双臂，委屈巴巴：“我冷。” 这个小姐姐明明这么可爱，却这么凶。 安娜贝尔想说“冷就冻着”，她还想说“你自己也穿着外套”，但对方又眨了一下自己写满委屈的绿眼睛。 安娜贝尔：“……我的外套给你。” 正巧，今天参加晚宴她没有选择礼裙，身上依旧穿着挺拔的贵族西装，安娜贝尔便干脆利落地脱下了昂贵的西装外套。 她“啪”一下兜头盖过去，气势要多凶有多凶。 “盖好，不要着凉！” 噢。 卡拉倒对谁的外套没有要求，她欣然盖好。 小姐姐的外套，嘿嘿，香香的。 安娜贝尔看她依旧很碍眼，但又找不到由头发火，便继续凶狠丢去在便利店买来的东西：“醒酒药！配着果汁吃掉！” 卡拉点头，吹了吹纸杯里的热果汁。 安娜贝尔更加凶狠：“快点，吃完了我领你回去接小洛森，再把你们送回家！” 卡拉：“我不回……” “不回也得回！我直接打电话叫你老公来接你回！” 卡拉……卡拉便只好老实吃药喝果汁。 安娜贝尔：“……” 气死了。 可又不能真的跟这女人吵起来……她脾气这么好干嘛！她以为自己也是抱抱熊吗！ “下次别喝这么多酒！”憋着气的安娜贝尔继续凶道，“醉成这个样子，你以为随时随地能在漆黑小巷里碰到好人吗！还是白天就脑子不清醒 ，在乱七八糟的地方到处晃，还逢人就胡乱调戏——” 卡拉“唔”了一声。 “没关系，”她认真道，“我喝醉时只调戏漂亮的小姐姐，漂亮的小姐姐都心地善良。就像你一样，又可爱又善良。” 安娜贝尔：“……” 姓布朗宁的都有油嘴滑舌的天赋，是吗。 她阴着脸说：“你不要瞎撩我，没个正经样子，老老实实在这里给我醒酒。” 卡拉撇嘴：“你不准我瞎认人，又不准我瞎撩你，你管这么宽……” 安娜贝尔眉毛皱成一团，刚要反驳，又听见卡拉话锋一转：“……你也和我老公好像哦。难道你才是我老公吗？” 安娜贝尔：“……” 卡拉悠悠喝了口果汁，眼神飘忽地在她施过保密魔法的脸上打转，半晌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是可爱系的美貌……这么可爱的小姐姐，应该给我当老婆……但我已经是大美人的老婆了，我还答应过大美人，一定要把正宫的位置给他……唔……爱妃好？”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这次，她终于没能压住自己波涛般的怒气。 “手机给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立刻，马上。” 【十五分钟后】 接到通知的无名氏赶来时，长椅上的卡拉重新回归了安静如鸡的状态。 没人搭理她，自己孤零零坐在那里，因为要仔细端着果汁还不能瞎跑，可不是只能安静如鸡。 然而，这只安静的小鸡在见到无名氏走近时，立刻咯咯咯弹起来—— “老公！嘿嘿嘿嘿老公你来接我啦——真的老公——你还没让我闭嘴让我滚，呜呜呜呜老公——” 无名氏：就很吵。 “闭嘴，白痴，再吵就滚。” 卡拉：“……” 卡拉被似曾相识的句式凶了回去，呆若木鸡。 无名氏新奇地看她一眼。 对他而言，卡拉·布朗宁小朋友的每一次发酒疯，都是无比聒噪、折磨耳朵的体验。 他就没见过这醉鬼安静发呆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快步过去，注意到她手里的热果汁，担忧的表情隐隐变淡了些。 接着他又注意到她身上昂贵的西装外套，完全回归了面无表情。 “果汁谁买给你的？”不可能是这白痴自己买的。 卡拉刚想说“我老公”，就被记忆里安娜贝尔那冷幽幽的目光吓回了冲动；卡拉又想说“我儿砸”，就被记忆里另一位更加冷幽幽的目光吓了回去。 她苦思冥想，只好道：“一位大帅哥，陌生大帅哥，和我没关系，我也没认错人，我更没扑过去搂他胳膊。” 无名氏：“……” 好。 “这件西装外套呢？” 这次记忆里没有冷幽幽的目光，卡拉特别有底气：“我新收的爱妃！超级可爱漂亮！” 很好。 “小洛森应该已经放学了，但还没回家，也没给我打电话。辅导班老师说他被姐姐接走了。哪个姐姐？” 卡拉眼睛一亮，这次她总算找到了无比确切、绝对真实的答案： “那个人不是他的姐姐，是我的美女小姐姐！是给我披外套的陌生小可爱，我新收的爱妃！我儿子被我新收的爱妃拐走了！没关系，他虽然被拐了，但我爱妃特别漂亮，漂亮的美女都是好人！” 无名氏：“……” 张口“美女”闭口“小可爱”，又想骗他只撩了女孩是吧。 要不是这件男款西装外套……呵呵。 她好得很。 无名氏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老公？老公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吗，老公你等等……” 第363章 同居日常六十八 同居日常六十八 安娜贝尔再次找到小洛森时, 后者正站在便利店前，盯着地上的冰棍。 七岁的小洛森拥有圆圆的脸蛋，因为从小便由衷热爱炸鸡与汽水, 他脸上的婴儿肥比注重营养的小安娜还要软一些, 一眼看上去，就是很好戳的样子。 这样的他正盯着地上的冰棍，露出近乎于呆滞的表情。 ……神似卡拉·布朗宁望着充气城堡发呆的表情。 安娜贝尔走过去, 被卡拉激起的蓬勃怒气就像是被盖上盖子的汽水瓶, “噗”一下降了下去。 “怎么了？” 这个样子也太软了。 好想揉揉他的脑袋啊。 ……所以说，为什么, 那混蛋都仗着自己的梦境魔法作弊入梦, 见过她无数次的幼年体了……他自己却偷偷摸摸藏着掖着, 连一次幼态都不给她看……别告诉我伟大的布朗宁不会高级变形魔法！ “姐姐。” 小洛森抬起头, 大大的绿眼睛委屈垂落, 仿佛下一刻就能滚出水珠：“刚才有个陌生哥哥抱着单反相机过来, 把我的冰棍拍到了地上。” 安娜贝尔：“……” 小洛森：“啪叽。就, 啪叽。冰棍它就碎在这里了。” 安娜贝尔：“……” 小洛森：“我够了好久才够到的, 醋栗味的冰棍。” 安娜贝尔：“……” 好半晌，大概是从面前大姐姐的长久沉默中读出了某种信息，小洛森吸吸鼻子，揉了揉自己并未湿润的眼眶，然后揉出了非常湿润的假象。 “那个陌生哥哥还骂我, ”小洛森可怜巴巴地哽咽道, “短腿小胖子。” 安娜贝尔：“……” 他是狗吗？！ 这只幼崽才七岁——而且这明明就是他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那么大一只成年精——那么大一只成年—— 好好的一头熊，他狗成这样子干嘛啊？！他想干嘛！ 安娜贝尔心里的汽水瓶已经变成了沸腾的热水壶, 但对着这只委屈巴巴的小幼崽, 她还是努力挤出了温柔的微笑。 “没关系, 你不要拍，那个陌生哥哥只是犯神经，他脑子大概不太正……” “他还说，姐姐是他的对象，让我赶紧回家，不要黏着姐姐在外面乱跑。” “……” 他是狗吧。 大抵是安娜贝尔无以言喻的神情暴露了什么，小洛森歪了歪头，用委屈且困惑的表情发问： “难道那个陌生哥哥真的是姐姐的对象吗？” 安娜贝尔：“……” “姐姐为什么要和脑子有问题的哥哥谈对象？” 安娜贝尔：“……” 斯威特法师再成熟多少年也无法效仿布朗宁法师的无耻，她只能僵硬地点点头，用大人的表情努力敷衍：“姐姐和他谈对象是有原因的。” 小洛森愣了愣，露出怜悯与恍悟交织的表情：“姐姐竟然这么关爱残疾人士，姐姐真善良。如果我长大后摔坏了脑子，姐姐也会善良地做我对象吗？” 安娜贝尔：“……” 说真的，布朗宁，放过你自己吧。 【一小时前，公园】 ——布朗宁当然不会放过自己。 不如说，布朗宁这个家族的天赋就是自己和自己较劲。 在布朗宁法师抱着相机和七岁的小洛森互相为难之前，他正在贩卖果汁的摊子前和卡拉·布朗宁互相为难。 ……好吧，是他单方面被为难，毕竟他压根就不想理睬这货。 洛森试图无视卡拉，未果。 洛森试图掐死卡拉，未果。 洛森试图把卡拉甩脱在地上……他成功了，卡拉一屁股跌倒在地，神情茫然且委屈，像极了一小时后被打掉冰棍、又被评价“短腿小胖子”的七岁孩子。 然后她立刻扒住洛森的裤管，“汪”地一下哭出了声。 扁嘴，垂睫毛，揉湿眼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和找姐姐告状的七岁幼崽一样。 ——更加熟练，毕竟那只幼崽也只是对着自己妈妈耍赖的模板，有样学样罢了。 “你不认我、你要和我撇清关系，我做了什么你就对我这么凶……” 布朗宁法师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布朗宁对伴侣的态度，与布朗宁对布朗宁的态度是绝对不同的。 对伴侣当然是各种撒娇打滚卖萌耍赖，对布朗宁……一个滚或一顿打就ok了，具体可参照布朗宁兄妹互殴的种种事迹。 如今洛森被喝醉的卡拉当成老公，遭到这么一通嘤嘤嘤，洛森感觉不亚于听到自己妹妹嘤嘤哭诉“哥哥你怎么欺负人家你讨厌”—— 洛莉只会粗声粗气地喊他“哥”或“喂”，遇到这种情况，洛森只会一掌糊过去，因为妹妹绝对是被妖怪附体了。 ……而此时他不好一掌糊向卡拉，奋力压下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差点没被她又娇气又委屈的语气惊得熊毛倒竖。 “你怎么眼泪水说来就来！” “呜呜呜……” “堂堂布朗宁，你以为你是什么可爱的哭宝宝吗！” “呜呜呜……” “放开、放开、我不认识你，滚开——” “呜呜呜……” “吵死了！快闭嘴！我的耳朵！” 卡拉的假哭声一顿。 ……无奈到极点来哄她时的腔调与句式都一模一样，还说不是她老公！！ “老公！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吗！” 认准对象的布朗宁酒鬼立刻再次扑向对方的胳膊，嘤嘤嘤更加卖力：“你要相信我，我觉得合作方很帅与我谈完工作就留在邻市不准备回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我是发自内心想写检讨的，只是写着写着就睡着了，后半夜才醒来——醒来后我是发自内心想写好，所以第一时间溜出房间去找我的助理帮忙补救——我真的只是凌晨打电话和他讨论怎么写检讨，完全没讨论别的东西！完全！没有！老公你不要再赶我出家门呜呜呜——” 洛森：“……” 这一番话信息量过于庞大，洛森缓了缓。 然后他成功抓取出其中过大的信息量，又缓了缓。 ……智障吧她。 活该被赶出家门啊。 “放手，我不是你老公，你再假哭我就录下来发给他，我有他电话号码。” 卡拉：“……” 卡拉安静了，安静如鸡。 洛森把她一路（拖）带到长椅上，总算脱身，走近了果汁摊。 果汁摊老板是个年长的老爷爷，之前一直旁观这对奇怪的男女在极限拉扯，如今见他走近，还没等洛森开口就笑眯眯地问：“两杯？” 洛森：“……” 洛森叹了口气。 “是的，两杯，谢谢。” 老爷爷给他倒了两杯热果汁，皱纹中展露的笑容更加慈祥：“姐弟哪有隔夜仇，多沟通沟通。” 洛森：“……她不是我姐……” “你妹妹？看着不像啊，你比她年轻好几岁吧？” “……谢谢您。这是钱。” 月亮在上，这女人都不是长生的精灵了，为什么依旧不显老。 洛森只好端着两杯果汁回来，对上卡拉呆中有神的目光（？），他翻了个白眼，还是把果汁递了过去。 布朗宁从不和醉鬼计较。 卡拉立刻双手捧过：“谢谢你宝贝。” ……布朗宁从不和醉鬼计较。 “你总这样犯蠢吗？” 他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满是嘲讽：“对着陌生人开口闭口宝贝甜心，大白天喝酒乱认人，为了帅哥留在别的城市，还大半夜和自己的男助理打电话……” 现在被赶出来，喝得醉醺醺也无人问津，实在是活该。 洛森想到了那个白发男人在路灯下沉静柔和的表情。 ……真是一点也不像。 而且，月亮在上，这么一对性格迥异的精灵，究竟是如何成为了夫妻。 为了互相折磨吗？ 洛森嗤笑：“你故意气他，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很有趣？” 卡拉屈起长腿，望向对面的充气城堡。 “我没有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她说，“而且，很有趣，故意气他就是我的乐趣。” 洛森：“你有病吧。” 卡拉吹了吹果汁上方飘出的雾气，自然回答：“你不觉得爱人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吗？” 洛森：“……” 卡拉：“你不觉得和爱人吵架很有意思吗？” 洛森：“……” 卡拉：“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天性就这样，喜欢惹他生气撩他炸毛，一星期没见他发飙我就哪里都不对劲，总觉得全世界都变奇怪了。” 洛森：“……” 洛森磨了磨牙。 “我和你不一样。”他恼火地说，“我和你才不一样。” 醉鬼才不在乎揣测他神情或语气中的潜台词，醉鬼也没有仔细审视、小心退让的温柔，她只是晕乎乎地坐在这里，被一个潜意识中非常亲昵的陌生人打开了话匣子。 卡拉很少谈及自己的感情问题，清醒的卡拉自信满满，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任何感情问题。 ……但，好吧，当她醉得神志不清，当她满脑子只有“老公”和“头疼”时，也的确清楚，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对象。 “你和我怎么不一样。” “……我永远不会通过调戏别的女孩来激怒她……” “我也不会啊。” 卡拉说，醉意朦胧的绿眼睛变深了一些：“遇到他后我就只调戏漂亮小姐姐了，什么帅哥看上五分钟都完全没兴趣。” 洛森：“……那你还说谎。特地编造自己的花心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这能让我变得更有魅力，也会让他更在乎我。”卡拉翘了翘手指，“那家伙傲慢又恶毒，而且从不会干涉我与其他异性的交往，就连求婚也是‘随你婚后怎么浪，领证就行’这样不好听的话……” “撒几个无关紧要的谎，激激他的怒气，才能让他在乎我。更在乎我。但……” 卡拉对着手指“呼”地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没有一次主动打电话催促查岗，更没有一次主动从沙发上离开，来捉我回家。” 这些想法伤感又幼稚，路人听到都会产生纠结无比的别扭感，但洛森只是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冷笑。 “得了吧，你是个布朗宁。” 他说：“对象从不主动来找你，是因为你每次冲动撒谎后就心虚得不行，不到几小时就会自动滚回去道歉认错哄对象，说不定还会老老实实遵守什么该死的门禁……哪个真正花心的家伙会准时十一点钟走进对象卧室睡觉，看到对方一冷脸就嘤嘤嘤缠上去说宝贝对不起？” 卡拉：“……” 卡拉：“你听着我之前的虐恋系剖白竟然一点波动都没有，你铁石心肠。” 洛森：“谢谢。” 卡拉：“现在我相信你不是我老公了，我老公听到刚才那番瞎扯一定会心软，摸我头带我回家。” 洛森：“yue。” 卡拉：“……你这个人能把我的谎言拆穿得这么熟练，你自己也这么干过，对吧。” 洛森：“……” 卡拉：“还经常这么干，对吧。” 洛森：“……” 真是见鬼的血脉联系。 “我和你不一样。”布朗宁法师恶声恶气，“我对象虽然爱炸毛但也是全世界第一好哄，完全不需要复杂的操作，我也从没跪过键盘，写过检讨书。” 卡拉想，哦，这有什么，我对象也是全世界第一好哄啊，只要我自觉洗干净并不要脸地贴过去发出邀请就行，谁让他傲慢到连这种事都不会主动邀请我，只会在我靠近时摆出“虽然嫌弃得不行但还是勉强开始吧”的表情。 但突然，她又想到。 自己真正酩酊大醉的原因，自己真正不爽到耍脾气、试图去邻市酒店过夜的原因。 “是啊，他最近不好哄了。” 自从大半夜差使他出去买甜品……自从那夜…… “我对象总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还总看着钱包里的什么纸片发呆……和他吵架他也心不在焉，听到‘离婚’之类的字眼时会直接冷着脸走开，说他累了……而且，那之后，有好几夜……他夜不归宿。” 偷偷穿戴整齐，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又在凌晨时分悄悄回来。 想到这里，卡拉捏紧了纸杯，温热的果汁有一部分洒在她的虎口上。 nbsp;“看着我的时候，总像是在看着其他什么人，有种‘原来那时是那样吗’‘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恍惚感。” 说到这里时，她眼睛深处的绿色愈发浓郁、阴森，酒精带来的恍惚都无法抵消卡拉神情的阴沉： “所以，我猜，他大概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洛森：“……” “钱包里肯定是那女人的照片。夜不归宿肯定是去和她见面。看着我肯定是在想她。” 洛森：“……” 不是她，是我。 钱包里是我还过去的纸币吧……夜不归宿肯定是想在我消失的地方找到什么世界链接点吧……看着你恍惚肯定是在想“那时的妻子经历了什么”之类的悲伤问题……而且你不要和他频繁提离婚啊！！原来你们之间相处时会很频繁地提离婚吗？！不管有没有发生“和另一个世界的我融合”这种事，提离婚都是会令人伤心的事吧，不要用“他都没和我一起刷剧”的语气提起啊！ 布朗宁法师很心累。 他记忆中的卡拉手执匕首、自由自在，是只过分利落的女精灵。 记事起，她要么在隐隐担忧丈夫的病情，要么就在冷静地处理怀孕与复仇的事情…… 他从未设想过，卡拉完全不动脑，把思考与理智都交给其他人，全身心陷入恋爱时，是什么样。 “父亲”那个苍白的虚影切实鲜明存在下去后，卡拉竟然……卡拉竟然…… “你还真是……胡乱臆测什么？你觉得你对象是会出轨的类型吗？” “我不管。” 女人撇撇嘴，抠起了手指甲：“他就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我不开心，我要反过来气他，气死他，今天在外面醉死也不会给他打电话。” ……能被宠成，这个带着一团孩子气的，无理取闹的小女生模样。 难道，是所谓的“安全感”？就像蜜糖宝宝对他拥抱的奇怪依赖？ 但不应该啊，洛森皱起眉，在他印象中，父亲那个角色是虚弱的，无害的，过分单纯、被卡拉哄骗的…… 这对精灵夫妻的关系，应当是卡拉占主导，用谎言、情话与轻浮的举止操纵对方的身心才对。 然而，给予了超乎寻常的安全感，甚至让她懒得权衡思考，想使性子就使性子的，反而是对方。 洛森一直认为，自己和卡拉很像，而单纯、易冲动、笑起来甜丝丝的洛莉，更像素未谋面的父亲。 洛莉幼时做圣女时也曾被那些长老染成银白色，不管外貌性格，都应当是更像父亲的。 难道，其实，那个纯白的精灵，本质上和无害的外表并不…… 不，打住。 这又关他什么事。 更像谁，继承谁，和如今的自己有半点关系吗？ 他根本不在乎……也不想让他们介入他的个人世界……他没有父母，天赋糟糕，就是只唱歌跳舞样样拉胯的奇葩精灵罢了。 “你简直是没事找事。” 洛森失去了耐心，他毫不留情地嘲讽卡拉：“为了这种理由就待在外面喝得烂醉如泥，迟早会吃大亏。” 卡拉轻哼一声，露出非常、非常骄傲的神色。 “我老公在，我就绝对不会吃亏，更不可能出事。我的两只宝贝也是。” “只要他在，我们一家都没人会走散、没人会出事——这是他亲口承诺我的，他从不违背承诺。” 洛森：“……” 洛森沉默半晌，短促地笑了一下。 “这样啊。”飞快的敛起笑容后，洛森说，“原来他是个骗子。” 说罢他就猛地站了起来，仿佛要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飞也似地往外逃。 卡拉把果汁缓缓放在膝盖上，不满地嘟哝了一声，开始揉搓自己被酒精熏蒸得过热后又陡然降温的双臂。 “他的确是个恶劣的骗子……” 她喃喃：“但从不违背对我的承诺。” “只要他在，一家人就都在。小洛莉被小洛森牵着，小洛森被我牵着，我被他牵着……我们每次家庭旅行，都是这样分配工作的。” “都在的。”卡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继续醉眼朦胧地揉搓着双臂，像是反复重复胡话的流浪汉，“都在的……都会保护好的……都在的……都会保护好的……” 前方逃走的背影飞也似地窜回来，兜头盖过一件温暖的外套。 “闭嘴。”他听上去恶劣极了，给她肩膀拢外套的手却在抖，“我说了闭嘴，你没听见吗？！” 好奇怪啊。 好奇怪…… 卡拉打了一个哈欠，缩缩脑袋，伸手拽住了陌生人发抖的袖口。 她与自己的儿子的确有相似之处，但骨子里，更像自己的小女儿。 摇摇摆摆坐在这里，任性肆意地拽住他的袖口，稚嫩而冲动，还有一身固执的臭脾气，与被谁宠出来的孩子气。 仿佛洛莉·布朗宁本精摇摇晃晃地坐在这里，对自己的兄长说： “一直以来都谢谢啦，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然而，此时，此刻，是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被她拽住袖口的并非是一位成熟的兄长，她自己也不是谁的妹妹。 是卡拉说。 不管多像，不管多么能够用错觉、幻视代替，以此解释动摇的情绪或心。 此时，此刻，是卡拉对洛森说。 【要保护好自己啊。】 ——而这就，完完全全，足够了。 【数小时后】 无名氏回到了家里。 ……他当然没有真的把醉醺醺的老婆抛弃在公园长椅上，尽管他真的很想这么干。 乱认老公，她又多了个醉酒新技能是吧，呵呵。 把一摇三晃、天天就知道气他给他添麻烦的搅事精弄进家门，一番操作给她洗掉酒气换好家居服后，他点开外卖，准备叫点清淡的粥饭回来。 卡拉每次喝多后都会吐，吐完了就大声嚷嚷说饿，再次吃下温热的食物，她才能安安稳稳陷入睡眠。 家里会做饭的只有老婆和儿子，而他只会开水果罐头，做点饮料甜品，“煮粥”是真正的盲区技能。 卡拉怀小洛森时无名氏曾下定决心钻研这项技能，但最终还是以卡拉翻着白眼下厨告终（“别给孕妇添乱行吗，你在厨房里发出的噪音已经让小洛森踢我四脚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会被隔着肚皮的音波攻击弄伤耳朵”）； nbsp;而卡拉生莉莉险些大出血、不得不坐月子调养时，无名氏试着再次咬牙攻克“煮粥”这个领域，然后两岁的儿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袖子。 “爸爸，举高，我，会学，煮粥。” 最终场面很尴尬，负责举崽崽、帮崽崽开火关火递锅铲、给崽崽念菜谱上步骤、给他递材料的无名氏依旧没有学会煮粥，而他两岁的崽崽瞬间学会了。 无名氏那一瞬间产生了背叛感，他本以为会和儿子一起五音不全，会和儿子一起四体不勤的。 ……总之，无名氏不会煮粥，他此时只能叫外卖。 叫过外卖后他本打算去煮点醒酒汤，拉开冰箱一看，最近卡拉浪的太过分，他冰箱里整整一罐的醒酒汤存货都被这个白痴炫完了，药材也没剩多少。 ……不煮了，煮什么，让她第二天头疼死，活该。 无名氏返回卧室，给哼哼唧唧开始喊饿的白痴盖好被子，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再给小洛森打电话。 之前，回家的路上他又找了一遍没找到儿子，本打算丢了卡拉，直接去报警说自己儿子遭遇陌生人拐卖（卡拉被拐卖也好，无所谓了），却接到了小安娜的电话。 小安娜一直是只靠谱乖巧的崽崽，如同之前通知他小洛森被辅导班扣留却没人接，她再次认真地告诉他，自己在（一路玩耍后）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小洛森，他很好，就是“跟着漂亮姐姐瞎转了很久，我从今天起要叫他一星期的短腿小胖子”。 无名氏……觉得“短腿小胖子”这种外号应该不是隔壁乖孩子想出来的，他下意识觉得这是谁的恶意嘲讽，听着电话那端小洛森的哽咽，有点想制止。 但转念又想，算了。 谁让小洛森看到漂亮姐姐就跟着别人瞎转，结果惹了人家安娜生气，活该。 这次，无名氏打算再给小洛森打电话，嘱咐他回来前买点醒酒用的药材，如果办事顺利，就帮他制止小安娜使用“短腿小胖子”的新外号。 但他刚把手机打开，门铃就响了。 ——左手牵着小洛森，右手牵着小安娜，门外的红发女人轻咳一声，略显僵硬地对他点了点头。 “那个，我路上遇到了这两个孩子。就把他们送回家了……” 无名氏在她那刻意用魔法模糊的脸上顿了顿，视线又划到明显不开心的小安娜脸上。 接触到他的视线后，小安娜立刻甩脱了红发女人的手，哒哒哒跑过来，拽住了他的手。 “叔叔，”她皱着鼻子说，口吻破天荒地很不礼貌，“她是坏女人。” 无名氏看了看小安娜的红发，又看了看陌生女人的红发。 就算看不破魔法，但他拥有连异兽都无法完全封印记忆的灵魂力量，还是不至于被蒙蔽的。 小安娜继续很不礼貌地指责：“大哥哥明明一路带我玩耍给我买冰激凌，她一出现就骂大哥哥‘无耻之徒’，还把哥哥凶走了。” 小洛森立刻探头出来：“什么大哥哥！那是叫我‘短腿小胖子’的脑部残疾患者！！蠢兔子，竟然敢吃脑部残疾患者买的巧克力冰激凌——” 小安娜尖叫：“你才是脑部残疾患者，大哥哥又温柔又帅气，闭嘴闭嘴闭嘴，你这个只知道跟漂亮大姐姐团团转的短腿小胖子！！” 红发女人：“……” 无名氏：“……” 红发女人下意识就把小洛森往家门里推了推：“那么，我就把孩子们送到这里……” 小洛森却突然“哇”地一声哭（干嚎）了出来，熟练地扑向无名氏的裤管，深得亲妈假哭精髓：“爸爸！她联合陌生精神病骂我短腿小胖子！爸爸，安娜骂我——” 无名氏：“……哦，那你是要我替你教训小安娜？” 小洛森的干嚎声戛然而止。 三秒后他重新开嚎，只是转而扑向门口的女人：“姐姐，姐姐，她骂我短腿小胖子，她欺负我，她嫌弃我矮还嫌弃我脸圆，姐姐呜呜呜——” 见他扑回女人身边，小安娜陡然拔高尖叫：“你无耻，你卑鄙，你颠倒黑白——叔叔，你看他，他——他随便什么美女姐姐都能跟着跑，没有一点安全意识，就是花心短腿小胖子！！” 小洛森：“哇——” 无名氏：“……” 无名氏颇为无奈地晃了晃耳朵：“你们俩要不要先去隔壁决斗一下？妈妈正在房间里犯头疼。” 小洛森的干嚎声陡然降低。 小安娜的尖叫声也戛然而止。 “……谁让她大白天喝酒，还喝那么多，卡拉活该头疼……” 小洛森嘟嘟哝哝地说，但还是顺从地被鼓着脸的小安娜拉走，消失在了隔壁门后。 隔壁安娜家家门的隔音能力很强，大人们一定听不到“反弹”“反弹反弹”的小学鸡争吵了。 停在原地的红发女人：“……” 总之，就是十分尴尬。 “那什么，”她后退一步，“既然孩子们已经到家了，我就先……” “进来坐坐吧。” 对面，发色雪白的男人温和地说：“你是布朗宁法师的未婚妻，斯威特法师是吗？”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哈哈哈，说什么呢，什么什么法师，您认错人了。” 什么情况。 他不是说……几句话就能搞定……对方脾气很好，温和无害吗。 这一刻，她突然从对方温温润润的眼神里，看出了与宿敌相似的精锐洞察力。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立刻紧张了起来。 “我……”她生怕被再看穿什么，费劲在大脑里编造推脱的借口，“我……那什么……咳……伯母不是在房间里，宿醉头疼吗？我，我不太好打扰……” “没关系，”无名氏面不改色，“她不重要，头疼活该。” 安娜贝尔：“……” ——布·朗·尼！！ 又骗她，还是在这么关键的地方骗她！！ 她就不该信他的邪——这是哪门子的温和无害—— 这男人明明就和那个说谎成性、恶劣透顶的狗东西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我、我知道了……那么，打扰了……” “请进，别拘束。” ……狗模狗样！连狗模狗样装腔作势的地方也一模一样！ 第364章 同居日常六十九 同居日常六十九 【安娜贝兔被无名氏抓进家门时, 另一个世界】 “……终于回来了。” 钥匙与链接点也留给了蜜糖宝宝，送完那几只幼崽后，她可以安全回来。 “那么……” 他要抓紧时间, 赶在蜜糖宝宝回来之前, 把自己本就要做的事完成才行。 否则，被她发现，又要头疼了。 布朗宁法师旋开门把手，离开背后的世界, 一步跨回了森严沉默的斯威特老宅。 前厅依旧灯火辉煌, 高而窄的长窗散发着魔法的微光, 舞会仍未停息，香水、宝石与优雅的舞曲在空气□□同流淌。 ……流淌到他这里, 逐渐被荆棘圈紧、绞碎。 洛森的眼睛再次浮现幽绿的色彩, 他打了个哈欠, 弹指隐匿了自己脖子上的单反相机, 转身走向老宅深处。 他每走一步，梦境魔法便更深、更浓郁地张开，他在墙上的倒影也愈发诡异, 尖尖的耳朵拉高、生长…… 荆棘爬过塔楼上刻满咒文的砖石, 咒语的颜色逐渐褪去；藤蔓钻入长廊边点燃的烛台，火焰也缓缓熄灭…… 黑暗中, 只有结晶状的幽绿石角, 静静闪烁。 异兽走在这里。 而此时, 在异兽手中徐徐张开的梦境, 就像是开进沼泽深处的花。 寂静, 又危险, 远远超过了曾经那个学徒制造的恶意。 ……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找那个男人, 解决蜜糖宝宝成为家主的后顾之忧…… 但，刚刚见到了那些熟悉而陌生的家伙，刚刚牵过了那样一只天真纯洁的小安娜，异兽突然对某件事产生了好奇心。 他踩上石阶，突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存在于某人梦境深处的女孩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又冷又凶。 同样七岁的年纪，她背后仿佛上着发条，嘴角根本没有上翘的能力，眼神阴郁得像是没见过阳光。 异兽歪过头，半晌，向她伸出手。 见到她并不意外，是他刚才特意变幻梦境魔法把她招到这里的。 “到这儿来，乖，牵着我的手。” 七岁的安娜贝尔嗤笑一声。 “滚开。” 异兽没有理睬，他曾带领这只阴仄仄的崽崽前往许多美梦，早已驾轻就熟。 或许说，面对年幼的她，得到甜滋滋的笑容与害羞的后退才会令他失措。 他直接跃上楼梯，轻轻快快地几步就追上了站在台阶顶部的女孩，再次伸出手。 女孩一言不发地低头，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你来了。” 异兽笑起来，仿佛正顺着自己食指指骨滴落的不是鲜血，只是小孩吃化的巧克力冰激凌：“乖一点，牵好我。” 七岁的女孩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她更深更深地加重了牙齿上的力道—— “牵好我，小小姐，我带你去见爸爸。” 紧合的牙关骤然一松。 她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瞪着他。 异兽依旧笑着，石角闪着微光，荆棘与藤蔓在他身后几乎占领了整座塔楼。 ……这头怪物。 但，如果能见到爸爸……不，父亲…… 七岁的安娜贝尔拿出小手帕，揩掉了嘴边的血迹。 她垂下眼睛，默默放松了后背，无声地向他伸出小手。 ……如果能见到永远忙碌、永远只有背影的父亲，和这个怪物虚伪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渴望“爸爸妈妈”，而她现在也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 “你最好不要骗我，怪物。” “小小姐，我从不骗你。” 异兽牵过她的小手，走向塔楼最深处。 “来吧，”梦境之主推开那扇门，仿佛周围复杂深奥的锁咒只是儿童涂鸦——只要笼罩在他的梦境魔法之中，一切高深的咒文也只是儿童涂鸦罢了。 “爸爸在这里。” ——德里克·斯威特抬起头来，望向突然被打开的门，神色明灭不定。 有东西站在那里。 但……他看不见。 空气中……曾施下重重压力、让他连呼吸都很困难的锁咒似乎消失了……但，依旧感应不到任何魔法元素。 他蠕动嘴唇，无声念了一段咒文，但什么都没发生。 依旧不能施法。 禁锢他的锁没有被打开。 那么……门是由谁、由什么东西打开的？ 德里克是个无比强大的火焰法师，就算安娜贝尔不打算杀死他，也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 斯威特家主的争夺从来是鲜血淋漓的，她想要打破满是鲜血的宿命，就要展现出能镇压一切反抗、诡计的实力，而不是单纯地信赖自己的囚犯会老实待着。 ……德里克也的确不可能老实待着，被剥夺权力的前任家主起初像匹被激怒的凶兽，他拒绝进食，把家具碗碟砸成碎片。 但，他又很快安静下来，安静且正常地开始生活。 因为没人会在乎。 那么，表达怒气与杀意的举动，就是浪费体力的愚蠢行为。 德里克·斯威特在这个套房里独自度过几个月了，双手双脚一直戴着无形的魔法枷锁，空气中感应不到任何魔法元素，被限制成了一个普通男人。 一日三餐都会自动出现在餐桌上，每天早晨，托盘边还会躺好一卷刚印刷出来的新闻报纸，每隔一周会送进家族产业财报与几本小说。 除了没有自由，不能施法，他没有遭到任何审讯、惩罚。 ……亦没有任何谈话，交流。 这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正对着斯威特老宅的大门，能看到出入老宅的宾客，他不算完全隔绝于外界，偶尔还能看到几个人影。 但，也就这样了。 德里克没得到任何通知、命令、暗示，绝食也好砸东西也罢，没有任何生命会给出反应，叱骂他或跑去通知其他的谁。 他只是被单纯地锁在这里，像是被新家主忘了。 ……而且，他守在窗前看了几个月…… 从未看到安娜贝尔。 怎么？她就这样厌恶回到老宅吗？老宅是家族的权力中心，德里克想不出她避开这里的原因…… 也想不出，她不来见自己的原因。 总要这样的。 德里克在这几个月想了无数遍，琥珀色的眼睛冷漠极了：总要这样的。 她要成为新家主，彻底掌住斯威特家的权柄，总要来这里，亲手杀了她的父亲。 血与血，这才是斯威特。 也只有见到她亲手施法捅穿自己的心脏，德里克才会承认，她有成为斯威特家主的能力。 现在把自己丢在这，不闻不问，究竟是想做什么……她疯了不成？ 然而，这个月，通过一卷卷出现在早餐托盘旁的报纸，德里克似乎找到了原因。 他的女儿，正在准备【订婚】。 而且，之前那几个月，她是给自己放了长假，忙着和男友【同居】。 哈。 ……哈。 【同居】。 【订婚】。 【洛森·布朗宁】。 ——一个毫无底蕴、品德低劣、惯会投机取巧、卑躬屈膝的奶油小生—— 这个月，房间内便重新不间断地响起家具崩裂声、碗碟碎裂声——前家主甚至还抄起看财报用的拆信刀，一点点割下报纸上某位劣等人的照片，然后用施法惩戒奴仆的杀气把他钉在墙上—— 德里克不能忍受。 他的女儿可以拥有一千个空有容颜的美丽废物，但绝不能嫁给这么一个、这么一个—— 低劣的，窃贼。 偷取他的钥匙，偷取他的保险柜，诈死戏耍他，还戏耍了不知多少次—— 这种臭水沟里的低等玩意，竟然敢成为斯威特家主的伴侣，共享家族的权柄，决定下一任继承人的血脉……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洛森·布朗宁……如果他能出去……洛森·布朗宁…… 绝对，要把他烧毁。 连半点灰烬都不剩，燃烧殆尽。 德里克这一生从未憎恨过任何人，换句话说，他从未拥有过任何类似于“恨”的激烈感情。 他永远是冷静的，冷静到残酷的地步。 就算被毁了占有森林的计划，就算被亲女儿囚禁在这里，也做好了“被杀死后更替权柄”的准备，欣然接受自己的失败。 如果安娜贝尔手软，那他就重新夺过家主的地位，压她继续去修炼；如果安娜贝尔保持警惕，他也会欣然接受死亡。 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安娜贝尔用实力证明自己会是能引领家族更加强盛的家主，德里克所执着的也不过是扩张斯威特家族的无上荣耀。 他会惨死，就和数个前任家主一样。 他出生起就知道，无比冷静地接受、承认这一切，毫无波动。 ……但……洛森·布朗宁……那个贼……那个无耻的贼……偷了他的财宝，他的计划，他的秘密，他的一切…… 还敢来，偷走，他的女儿。 他该死。 他……该死！ 区区虫豸……阴沟老鼠……怎么敢……偷走他的女儿…… 此刻，德里克盯着敞开的门，神情冷漠，手中不停转动着那把细而尖锐的拆信刀，包裹在法师袍中手臂因为过于愤怒而绷出了青筋。 他很久没这样愤怒过，上次产生这么激烈的情绪，还是幼时父亲当着自己的面打死了宠爱的小狗。 于是，德里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缓慢的杀死，一刀，又一刀。 ……只要能出去……德里克冷酷地想……肯定能找到那么一个机会，把刀捅进那个毛贼的心脏。 他要杀了他。绝对。 问题是，看清打开门的东西是谁。 也许是某种非人生物。 他可以利用它。 空荡荡的门口终于缓缓波动起来，像是某种魔法终于无声按下最后一道锁咒，覆盖进了德里克所待的房间内部—— 荆棘与藤蔓从门口爬了进来，而站在门外，刚刚推开门的东西，慢慢露出实体。 一点点露出犹豫着揪紧裙角的小手。 德里克瞳孔一缩。 “爸爸。” 小小的安娜贝尔站在那里，揪着她的裙子，背挺得笔直笔直。 “爸爸。”她轻声说，脸上的表情害怕又担心，“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把你关在这里？” 而同时，一只布满结晶，伤疤累累的手盖在了她的肩膀上。 “别紧张嘛，小小姐。” 出现在她身边的异兽说，缓缓抬起幽绿色的眼睛，露出一个一点温度都没有的笑容：“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一只手握着她的肩膀，一只手牵着她的小手。 ——德里克猛地把旋转的拆信刀掐进手心，鲜血淋漓。 “洛森……”他轻轻说，琥珀色的眼睛投来冷血动物般的凝视，声音也仿佛毒蛇的嘶鸣，“……布朗宁。” 异兽笑起来，幽绿色的竖瞳同样毫无人类的温度。 “您好，初次见面。” 第365章 同居日常七十 同居日常七十 【另一个世界】 “饼干要吗？” “……不用了, 谢谢您。” “饼干不喜欢吃，唔，那蛋糕可以吗……家里正好还有份柠檬芝士蛋糕……” “不用……” “哦, 这边还放着芒果布丁……” “……” 斯威特法师像板正直尺那样挺直了自己的背。 她此时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准确的说，她此时只敢转转眼睛扫视周边环境, 像只被扔进笼子里等待猎人磨刀霍霍的兔子。 ……月亮在上，哪怕是德里克和海伦娜依旧坐在椅子上主持家族会议时，她都没有承受过这样大的精神压力。 这可是布朗尼的父亲——有着神奇的血脉, 还运用神奇的家族技能一眼看穿了她蹩脚的谎言，把她留在这里“做客”—— 斯威特对自家布朗尼的态度，与斯威特对其他布朗宁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的。 安娜贝尔被洛森拆穿时可以直接给后者一套兔兔拳；但被洛莉调侃时她会无比羞耻地试图钻进地底。 更何况, 面前这只, 是洛森与洛莉共同的父亲。 ……实在是太像、太像了……像到她完全没办法给自己做“当成陌生人冷静对待”的心理欺骗……过于相似的性格、与这样完全陌生的长辈感—— 安娜贝尔简直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洛森的父亲要和我谈话】 【我没有做过前期功课】 【我正穿着一件轻浮的贵族西装】 【我一小时前对他的妻子说滚, 还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骂她白痴】 【我差点拐卖了他的儿子】 月亮在上。 ……我要锤死那个满口谎言、总把我推入火坑、还喜欢待在坑边嘲笑我的混蛋布朗尼！！ 冷静，冷静，面对卡拉不是做到了冷静理智的态度吗, 为什么对着这个男人她完全无法冷静…… 无名氏并不知道安娜贝兔此时一边殴打布朗熊一边捂着耳朵钻地的内心活动。 如果知道也没什么，他大抵会很淡定地想，我儿子果然从小就是个没救的兔子控。 “那个, 不知道您邀请我想谈些什么，总之……” “在那边很忙吗？” “……不, 不忙, 您继续。” 安娜贝兔：拒绝！拒绝！学会拒绝——他又不是布朗尼，也没有绿眼睛, 你明明可以坚定拒绝！学·会·拒·绝！ 但现实是她依旧没有拒绝的能力——甚至移动手脚的能力。 安娜贝尔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坐姿端庄到了极点, 此时的她就像是帘幕后准备上场的芭蕾舞演员。 无名氏把盛放着点心的茶碟放在茶几上，然后给她倒茶。 他用的是家里最好的骨瓷茶具——连卡拉都没用过几次，因为“离我的茶具远点，白痴肯定会毛手毛脚地打碎它，你已经毛手毛脚地击碎了我三只咖啡杯了，再击碎它，我就击碎你”。 但，嗯，无名氏检索了一下自己那模糊的记忆。 法师界的斯威特家族……非常显赫，拿出在这个世界算得上高奢的餐具，或许只能做到符合他们眼界的“得体”。 无名氏从不觉得精灵族能与“富裕”“奢侈”沾上边，他眼中的精灵族因为封闭而落后、愚昧，无名氏更不可能通晓法师的知识、用研究魔法的眼光来衡量森林给予精灵的资源。 毕竟，在精灵眼中，他们随意佩在耳朵上的金属坠饰，只是“没价值的鹅卵石”而已。 即便圣女相当于“精灵王室”，无名氏也只能依照着精灵一贯的审美，穿白色长袍，吃蔬菜水果，生活极端朴素。 ……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很穷，自己的族群也很穷，比起典籍里那个传承了数百年的法师贵族…… 应该，特别特别穷酸，吧。 以那个世界的眼光来衡量，他那以精灵身份成为法师的儿子肯定不是主流，而这样的他能得到斯威特姓的女孩的青睐…… 应该算，攀上了大豪门，吧。 想到这里，无名氏的目光不禁顿了顿，脑子里划过了一连串的“灰姑娘嫁入豪门惨遭贵妇□□”。 ……果然不应该松口陪着那个白痴一起刷剧的。她看的都是什么精神糟粕。 无名氏轻咳一声，删去了这些乱七八糟，把吃布丁用的小银勺递给安娜贝尔。 “你可以用这……” 他的手靠近了。 极度紧张的安娜贝尔，脑中有根弦“啪”地断裂。 她立刻弹起：“我已经成年了！我没有带坏那只精灵早恋！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在您的概念与《精灵生长古事录》里，三十岁的精灵还在发育期，但我发誓我和他早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精灵，我没有居心叵测、道德败坏——” 无名氏：“……” 原来是这样的小姑娘。 嗯，怪不得能被他轻易骗到手。 无名氏把布丁递进她颤抖的左手里，又把布丁勺递进她颤抖的右手里：“没关系，吃点甜品。” 安娜贝尔还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名氏：“没关系，精灵的概念里没有早恋，我也不在乎这个，卡拉23岁时就有洛森了。”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的紧张情绪瞬间被噎了回去。 ……卡拉怀洛森时才23岁吗！精灵族的23岁吗！如果她没记错，布朗尼说这男人是“任职了数百年的圣女”吧！ ……无耻。 各种意义上的无耻。 而能以这么平静的态度告诉我，也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很厉害啊。 她觉得这个话题怎么都接不下去，只能干巴巴地应道：“哦……原来这样……” 无名氏大概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但他也没有解释的想法——那个白痴为了生（玩）崽干出的种种白痴操作，包括但不限于偷偷抱着酒瓶吨吨吨——这种白痴行为，还是只有他知道就好。 “吃点布丁吧。” 如果她就是隔壁的小安娜，应该能被甜食冷静下来。 安娜贝尔：“嗯，好的，谢谢您……” 她低头举起布丁杯，一眼就看到了布丁杯杯盖上粘贴的纸条。 【卡拉的布丁】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这下连眼睛都不敢乱看了。 而且她立刻联想到了某布朗宁在便利店买来的特价炸鸡便当盒上贴【洛森的炸鸡】纸条、在她发现把便当扔进垃圾桶后又找过来跟她吵架的小学鸡行为。 【你没看到我贴好的字条吗？蠢宝宝，那是我存起来准备今晚吃的——】 【你吃个球，已经过期两天了！！】 【那是便利店的限时特价炸鸡——】 【过期两天！的！劣质垃圾便当！】 【……我不管！我贴字条了！我贴字条了你就不能乱丢！贴了字条的就是——】 【吵死了混蛋，你要吃我下厨给你现炸行吗！】 【你是不是蠢，生理期不能——】 【生理期可·以·炸·鸡！】 ……一言难尽。 简直一言难尽。 “那个，字条……” 对面的男人“噢”了一声，镇定自若地撕掉了那张小纸条，然后把它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抱歉。吃吧。” “……这是您妻子的……” “这不是。” “她会生气吧……” “没关系。” “卡拉她……” “我和她不是很熟。” 安娜贝尔：“……” 你都跟她姓了，你还和她不熟。 卡拉喜欢芒果味吗。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甜品。 布朗宁夫妇原本的关系看上去就（过分）糟糕了，她可不想成为又一场争执的导火索。 “ 坦诚地说，”一番插科打诨后，安娜贝尔已经不那么紧张了，但她用词依旧非常谨慎，生怕自己在哪里冒犯到他，“没见面前，我不知道……他的父亲是……您这样的。” 很有趣。 很亲和。 几乎……没什么距离。 无名氏坐到她对面，端起了茶杯。 “那该是什么样？”他说，“你是我的孩子选择的爱人。而他的选择肯定是最好的。” 安娜贝尔蜷了蜷手指。 她吞吞吐吐：“您谬赞了，我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好……” “或许你不相信我，但你总该相信他的选择。”无名氏低头喝茶，“他是超出我想象的优秀……而你，应该也比我想象中优秀许多，许多吧。总这么‘你’似乎很没礼貌，小姑娘，我能称呼你‘安娜’吗？” 安娜。 ……莉莉也是这么叫她的。 他的身份、他敏锐的判断力真的很容易让我紧张……但，他的态度，却是出乎意料的柔和。 给她端甜品，陪她聊天……莉莉也是这么做的。 像，朋友一样。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我很意外。” “意外什么？” “……” 意外，你对我，是这样的态度。 ……不过，也对，他也是个布朗宁。 无名氏突然说：“难道，是‘父亲’这个身份让你紧张？” 安娜贝尔心里一跳。 他实在太敏锐了。 “……虽然我很想说，‘你可以不把我当成谁的父亲，仅仅作为朋友聊聊天’……你肯定也不会相信。但是，我的本意的确如此。那孩子自己……也不会觉得我是他的什么长辈、要求你尊敬对待我的。你大可以再放松些，安娜。” 好吧，放松。 放松。 “我会尽量……”安娜贝尔再次蜷了蜷手指，察觉到掌心已经汗湿后，她又急忙松开，掩饰般的去吃茶碟里的芝士蛋糕。 口感绵密的芝士很快起到了镇定情绪的作用。 “……那么，您想和我聊些什么？只要不是特别敏感的，我会尽量告诉您……咳，我目前任职法师塔，身高……” 无名氏笑了笑。 “安娜，我不会检索你的个人条件，放心，只是聊点小事。你们订婚了，对吧？” 安娜贝尔像被红茶烫到一样，飞快抖了抖自己戴着戒指的中指。 ……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笑意后，她又飞快地挖了一大勺芝士蛋糕放进嘴里。 “对，没错，我们……订婚了。” “真好。” “我已经登报……向全法师界公布……我肯定会对他好……”安娜贝尔清清嗓子，继续磕磕巴巴地向下汇报：“我将来肯定不会三心二意……我也不会再亲近其他任何异性……” 无名氏：啊，这。 我又不是在嫁女儿。 难道这孩子是把自己放在了“娶”的主导地位吗……还是说她忽视了一些女孩本该在乎的东西，比起谨慎维护自己的利益、更习惯保护未婚夫的利益呢……殚精竭虑地为对方考虑婚后利益，这女孩实在是有点傻傻的，不太像是利益至上的贵族。 让无名氏想起自己婚前的时候，一系列财产分割协议都是他压着卡拉那白痴签的，甚至更改房产证名字、冠上妻子姓氏时、还是他生拉硬拽才把那白痴弄去办手续。 ……唉，白痴。 什么叫“反正你这么聪明，离婚后的财产分割你来操心就好啊，我懒得办手续嘛”，白痴倒是动脑想想，为什么离婚后他还要操心前妻的财产分割问题啊。 卡拉那种白痴，他动动指头就能卷走她所有的财产让她净身出户好吗，就这样还死活不肯签协议保护自己，她能不能有点警惕心。 ↑布朗宁式的恨铁不成钢、永远勒令对象对自己保持警惕 “……我还想签婚前协议……但，嗯，他不同意，目前我们还在就这点吵架……不、不，我们感情很好，不会吵架，我的意思是，不是那种关系破裂的吵架……” 难怪他听这些汇报，会感觉自己在嫁女儿。 ……嫁女儿啊。 他女儿还那么那么小呢。 扎着漂亮的小头绳，喜欢收集漂亮的小发卡。 笑起来和那个白痴一样甜丝丝的。 应该也会很容易被男人骗。 应该会有很多男人想骗吧。 毕竟和那个白痴真的很像很像啊。 无名氏：“……” 无名氏整个人萦绕的空气猛地一沉，对面安娜贝尔语无伦次的汇报猛地一顿。 这一刻，对方的气场再次把安娜贝兔吓进地洞了。 无名氏微笑：“……抱歉，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安娜，你继续。” 莉莉，还·没·到·嫁人的年纪呢。 安娜贝兔：“……” 骗人。 你刚刚的表情和洛森提及“莉莉如果交男朋友”话题时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 【什么？男朋友？当然可以，我又不是什么封建家长。总之他先想办法战胜我的荆棘，再破解我的梦境魔法，然后想办法从我的机车车轮下存活……什么？没有这种能力他还想交女朋友？哈。】 【废·物还交什么女朋友啊。】 ……莉莉将来如果交上男朋友该怎么办啊，无论哪个世界的莉莉交男朋友好像都很危险！ 安娜贝兔再次哆嗦着挖了一大勺芝士蛋糕：“嗯，就，不知道您还有什么想听的，我，我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紧张。那，既然你们订婚，安娜的父母是怎么想的？” 安娜贝尔一顿。 芝士蛋糕在她的叉子上晃了晃。 ……哦，问这个。 这是洛森的父亲，所以，自己必须诚实回答才行…… 安娜贝尔把那块芝士蛋糕放进嘴里，绵软甜蜜的芝士香气在她口中再次化开，与此同时，她也露出了非常绵软、甜蜜的笑容。 “没关系，请您放心。” 斯威特法师笑着说：“我的父母，不会有任何意见。” 我不会允许他们……允许他，有意见。 ——德里克·斯威特，绝不会有任何意见。 ……咦，真奇怪。 安娜贝尔很久没想起这么个人了……处理过海伦娜后，她几乎把还在关押中的德里克抛之脑后……毕竟，她很忙碌，她如今的生活中有许多她在乎的事，在乎的人。 而当她坐在这里，由梦境、空间、魔法的链接与一个本该死去的灵魂对话，捧着温热的红茶，口中全是芝士蛋糕的甜味…… 安娜贝尔·斯威特在这样温暖的环境，回想起“德里克·斯威特”这个名字。 她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对他的、无比汹涌、炽热的……杀意。 【我六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当着我的面烧死了我的狗。】 【我承认他的教导很正确。但这不妨碍我恨他。】 【二十四年后，我杀了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杀了我的狗。】 【当我六岁，在心里下定决心要杀了我的父亲，为我的狗报仇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镜子度过了一天一夜。】 【镜子里的我呈现出的表情，就是你刚刚的表情，安娜贝尔·斯威特。】 ——当然，父亲。 祖父杀了你的狗。 你烧了我的布朗尼。 你决心杀了祖父。 ——那我当然，也下定决心，要杀了你。 一刀，一刀，又一刀…… 像你杀死祖父那样。 像你一直教导我的那样。 睚眦必报、扭曲残忍…… 我们是斯威特，不是吗？ 我们……也是父女，不是吗？ 哦，或者，有句幽默的话…… 这就是，血脉传承呀。 斯威特法师如今每夜都枕在她最心仪的抱抱里，她几乎再也想不起那个夜晚了。 那个，满是焦油味道，恨不得掏出自己心脏捏碎的夜晚。 nbs p;……她的法杖深深捅入他的心脏，火焰剧烈在他身体里炸开，而她亲眼看着他化为灰烬…… 那一幕，那一幕，那一幕……啊。 而所谓的父亲，从她身后走出来，冷淡地夸奖说，“你做得很好”。 八年，有多少次，她从梦中惊醒，跌跌撞撞地扑向酒架，耳边只有那句“你做得很好”……做得很好做得很好做得很好—— 面前是一捧灰烬，法杖是他的血，而她甚至不能跪地痛哭，只能笔直地看向那个男人，微笑说，“是的，谢谢夸奖”。 酒精。 斯威特学徒没有抱抱，斯威特学徒是全世界最残忍、最恶毒、最扭曲的坏女人。 唯有酒精，才能抵消焦油的味道。 “做得很好”。 “是的，谢谢夸奖”。 她有多想杀死德里克。 杀死他，一刀，一刀，再一刀…… 为什么不呢？ 每个斯威特都这样，对吧？ 家主藏书室里，她的祖父是这样，她的曾祖父也是这样，她…… 追溯整个家族，自上上上上个世纪一路传承下的，伟大的斯威特家族——整张族谱都流淌着鲜血与肉泥——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呢？！ 多厉害！ 多强大！ 而不是、而不是……像那个……“懦弱得惊人的继承人”，一样。 【天呐，她竟然在哭。算什么继承人？】 每个斯威特都这么做！ 【太弱了吧，为什么没报复回去？看得心累。】 她从小就被教导这么做！ 【真恶心，卡尔只是个畜生，她却连烧死他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做才是正确的，这么做才是成长！ 我应该杀了海伦娜，再杀了德里克——没人会反对，没人会觉得这是错误的，就像我曾在母亲的指令下生生点燃卡尔，退缩、放弃才会被那些人不耻呢——我被嘲笑太久、我被轻视太久太久了，母亲总叫我废物，只有杀了她才不能证明自己废物—— 对吧？ 对吧？ 她，可是要成为一个，最优秀的斯威特啊。 她要成长。 她要强大。 她……可不能那么懦弱了，是不是？ 父亲的血……母亲的血…… 世界上最扭曲、恶毒、冰冷的怪物的血，一起在她的血管中流淌呢。 妈妈的头发，爸爸的眼睛，她肯定能变成最恶毒的怪物。 血·脉·传·承，人们都这么说，是不是？ 呵呵。 她早就该杀了他们。 如果她下手，那么，一定会……天赋异禀。 安娜贝尔甚至可以构建出折磨的全过程，她挑挑拣拣地选择那些手段，从小浸淫其中，没谁比她知道，哪些更痛苦。 杀了海伦娜。 揪住她的头发，烧毁她的脸颊，用最钝的小刀一根根切掉她的手指，再把她扔进那间禁闭室。 杀了德里克。 杀了德里克，砍断他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剥走他施法的天赋，掘出他那条宠物狗的坟墓再让他吞下那只狗的骨灰，一刀一刀一刀地让他也体会到化作灰烬的痛苦—— 而没人会有意见。 法师界第一的斯威特家族里，没人会对这样的杀戮产生意见。 所有人只会大笑、互相碰撞酒杯，向她投来满是崇敬的眼神，赞赏说—— “这才是，实至名归的，斯威特的家主。” ……嘲笑，谄笑，在她的脑子里嗡嗡回荡。 最深最深的夜晚，斯威特学徒跌跌撞撞地冲到酒架边，一遍又一遍的，用酒精灌醉自己。 灭下悔恨，思念。 更是灭下那日渐扭曲的、无比旺盛的杀意。 她可不是独自研究的那几年，才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从那一夜开始，从跟在父亲身边修行开始…… 她啊，就沉溺其中了。 而父亲？父亲是否闻到过她身上的酒精味道？父亲命令她去完成那些艰深复杂的法师任务、命令她露出继承人的完美姿态时，是否察觉出她酗酒后颤抖的手？ 噢。 她那时还无法遮掩得那么完美。 他当然察觉过。 但，德里克·斯威特……他说…… “耽于享乐，不能令你成为法师。别让我失望，安娜贝尔。” 嗯，就这一句而已。 而他完美的继承人、最优秀的女儿当然会执行。 停不下摄入酒精。 但可以更严格地要求自己、做事更加谨慎完美…… 所以，那之后，德里克再也没嗅到过酒精的味道，瞥见她失控的端倪。 安娜贝尔从不是天才，她只是一直在努力而已。 不管是努力学习，还是努力维持醉酒后的清醒，清除酒精的痕迹。 ……努力着努力着，她就成了最完美的天才，最优秀的斯威特了，不是吗？ 父亲毫不怀疑她会成为法师。 他笃定且满意的表情真让安娜贝尔在心里笑声连连啊。 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能成为法师呢——她每天、每天、每天都害怕着，如果被撕下天才的假面，如果被揭露那平平的魔法天赋—— 哈。 但他们都笃定自己能做到。 ……那就，拼尽全力，去做到啊。 她没有退路。 “还不错。” 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个通宵。 “可以。” 你不知道我翻烂了多少本典籍。 “这个理论……有些拙劣，再去改进。” 你不知道，这是改进后的第四十七版理论了。 父亲，你对我，实在是一无所知。 什么叫“指导我展开法师修行”？ 从头到尾，只有我自己在帮助我自己。 ……哦，你这么笃定我是个天才？ 那你笃定我会成功杀死你吗？ ……呵。 你当然不相信，对不对，你想象不到，面前听话优秀的女儿比你的妻子还要擅于示弱、伪装，她甚至早就着手开始架空你的权力……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德里克·斯威特。 我要让伤害过他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按照我制订的死法……一个，接一个……一天，接一天…… 很快，安娜贝尔便结束了在德里克身边长达六年的修行，她申请到了整理法师论文、独自闭关的机会，预计两年。 而第一天，她就披上漆黑的长袍，去了城中漆黑的小巷。 买刀。 要买一把可爱的、迟钝的、满是锈迹的小刀，以便切掉母亲的手指。 要买一根迷人的、尖锐的、寒光凛凛的长锥，以便磨断父亲的手腕。 傲慢、恶毒的魔女在巷中穿行，目标如此坚定。 可是，当她拐过小巷，向更深的黑暗走去时，几个女孩与她擦肩而过。 她们穿着漂亮的裙子，戴着可爱的头饰，身上是甜丝丝的香水味道。 女孩们叽叽喳喳地交谈：“那家店的巧克力真好吃！” “是呀是呀，尤其是布朗尼蛋糕……” 安娜贝尔在黑暗前顿住脚步，皮鞋鞋面离血腥味的污水只有1。 布朗尼。 ……六年，整整六年，她没听过这个词了。 她在梦里唤过许多遍，但宁愿咬烂自己的嘴唇，也不愿意在清醒时听见。 因为，没资格啊。 她从不是个甜美的女孩。 当然没资格呼唤这么甜蜜的词汇。 布朗尼……布朗尼…… nb sp;嗯，这么算算，她也有整整六年，没吃过巧克力了。 那么甜的东西。 扭曲的怪物可不会吃那么甜的东西。 但安娜贝尔依旧转身，迈步，偏离目标，顺着女孩们来时的方向，走向那家巧克力店。 她没有进店。 她不允许自己进去。 ……便只是，只是伫在店外，透过橱窗，看着温暖甜美的巧克力。 “安娜贝尔，你在做什么。” 不知多久后，耳边突然响起了这样冷漠的声音，“我批准了你两年的闭关学习，而不是两年无所事事的假期。” ……噢。 “您好，父亲。” 安娜贝尔同样冷漠地回复，“我并没有无所事事地游荡，正准备去购买一批炼金材料。” 德里克皱起眉，他下意识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 ——六年来，这是第一次，他谦恭严谨的女儿和他对话时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她只是站在橱窗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的东西……她在盯着什么？那里只摆着没脑子的女人才会青睐的甜品。 当安娜贝尔盯着她最爱的巧克力时，没谁有资格让她转过头来对视谈话，浪费半点目光都是对巧克力的不尊重——当然，没有斯威特会知道她的小毛病。 德里克也不知道。 但他直接对安娜贝尔说：“如果你想买那所谓的巧克力，就去买，别告诉我你没钱买这种低级甜品。还是说，你把金币忘在了自己的独身公寓里？如果你两年的自我修行都这么粗心，我真的很怀疑，安娜贝尔，你是否拥有独自修行的能力……” ……低级甜品？ 安娜贝尔心里的杀意再次上涌，她直接打断了他：“父亲，您日理万机，应该到时间离开了。” “……” 德里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橱窗里的巧克力，冷漠的琥珀色眼睛动了动，流露出一丝不满。 可安娜贝尔没有理睬。 “再见，父亲，祝您一路顺风。” “……再见。” 被下了这样的逐客令，德里克立刻转身离开。 他不满她的粗暴，当然——但，斯威特家主自己的观念是，强者可以不用过分拘泥于礼仪——他对她并没有海伦娜那样强烈的控制欲，更不屑于因为这种小事指责她，只会很不愉快地离开罢了。 安娜贝尔想，谁管你愉不愉快。 谁会理睬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情。 还有两年……最多还有两年……她会杀了他，一刀，一刀，又一刀……成为一个，彻底优秀的，斯威特家主…… “这家店的布朗尼蛋糕，真不错……” 店门再次被打开，巧克力的味道窜入她的鼻尖，叽叽喳喳的女孩们依旧散发着甜丝丝的气息，与她擦肩而过。 安娜贝尔依旧伫立在门外。 【布朗尼。】 她无声地说，仅仅开合嘴唇。 【布朗尼。】 没有唤出声，因为她不允许自己唤出声。 【布朗尼。】 她不允许…… 她没资格…… 【布朗尼。】 她要让曾伤害他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她必须成长起来了，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斯威特。 顺应着血脉……她绝对、绝对会天赋异禀的……在残忍这方面，她绝对是个天才。 【布朗尼。】 但是。 她有多想杀死德里克。 ……就有多想杀死自己。 【蜜糖宝宝，很少有人能真正伤害过我。】 安娜贝尔知道的。 她的宿敌，连伊娃·斯威特的折辱都没在他心中留下痕迹，真正让他疼痛、真正让他受伤的…… 是她自己。 【布朗尼】 【布朗尼】 【布朗尼】 干净剔透的玻璃店门外，有一个傲慢又恶毒的魔女缓缓蹲下来。 对着橱窗里甜美的巧克力，她无声地开合着嘴唇，眼泪也无声地淌进黑袍下的阴影里。 不能……绝对不能…… 不能成为，那么一个斯威特啊。 我不可以那么做。 不可以虐杀谁，不可以折磨谁。 不可以……对那两个人……不可以……让那些扭曲又残忍的笑声继续在脑子里嗡嗡乱响…… 如果放任自己，她就不会这么痛苦，就能成为一个恶毒的天才，就能成为一个无比优秀的斯威特家主了吧？ ——但，绝对，绝对，不行啊。 “斯威特”。 是宿敌口中的，“蜜糖宝宝”。 她还想……她无比无比地想念…… 重新成为那只，蜜糖宝宝。 巧克力脑袋的蜜糖蠢宝宝，才能得到他的抱抱。 而沾上了族谱里的鲜血与肉泥，一刀一刀放任自己扭曲掉的家伙……就再也不可能，成为他的蜜糖宝宝了。 太阳般的精灵。 绝不会青睐那么可怕的东西。 她……她……她不行……要忍住……要约束自己……拼命的、拼命的努力…… 安娜贝尔·斯威特，要成长成一个真正可爱、甜美的蜜糖宝宝才行。 ……不管那些噩梦，无视那些人的嘲笑，哪怕背离整个家族的宿命…… 她绝对，不能变成，父母那样可怕的东西。 【布朗尼。】 共同距离肮脏恶意与干净橱窗的1外，很坏很坏的魔女无声地喃喃，【布朗尼】。 这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守护咒语。 能让她变成糖果、远离扭曲、不管多么崩溃、阴沉、岌岌可危，都始终追在太阳后面的守护咒语。 ……布朗尼。 不过，那搬入独身公寓的第一天，还有一道别的咒语。 那是很深很深的夜晚，安娜贝尔继续发着抖冲向酒架，把自己汹涌的杀意、恶意、扭曲感全部泡进酒精。 毕竟，抱抱、摸头、早安吻……那时的斯威特学徒一无所有，除了酒精。 除了酒精，她没有别的方法压制它们。 而那时，有仆人按响了她的门铃。 安娜贝尔从不烂醉如泥，在父亲冷漠的审视下长达六年的酗酒史让她早就失去了酩酊大醉、醺醺睡去的能力，听到门铃的第一刻，她就挥起法杖收拾了自己，散去酒精的味道，再消除那些空荡荡的酒瓶。 她走过去，开门，仪态端庄，没谁能看出内里意识模糊的灵魂。 门口的仆人当然也看不出，他只颤颤巍巍地递出了一个礼盒。 “家主寄来的，说要递交到小姐手上。” 安娜贝尔皱眉：“炼金材料？还是典籍？就让你这么拿在手里送来？” 仆人愈发害怕：“不，并不是，小姐……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也不包含魔法，是，是恭贺小姐开始独自修行的礼物……” 安娜贝尔听到“不包含魔法”就没耐心听下去了，她挥退了仆人，接过礼盒，然后关上家门。 德里克的下属曾察觉过一次她的小动作，他被安娜贝尔一番手段整治后不敢做什么，但从那时起就总做些无聊的事情，安上无聊的名头，所谓“缓和父女关系”。 安娜贝尔每次收到类似的礼物都想翻白眼，天知道，那个所谓的父亲连她生日在哪一天都记不清，怎么可能送来大大小小的“贺礼”。 她醉得不清，心里也实在烦躁，安娜贝尔转身就把礼盒扔进了垃圾桶里。 ……德里克，离他越远越好，离他越近，安娜贝尔就越止不住自己的杀意。 他那个属下今天还破天荒大晚上送礼，连点基本的礼仪掩饰都没有，神经病。 ——而垃圾桶里，礼盒中的巧克力蛋糕，就那样慢慢化开了。 没有卡片，没有言语，没有半点多余的字句提醒…… 相较名为【布朗尼】的咒语，这实在是太微小、太微小、谁都察觉不到，只能丢进垃圾桶里的东西。 第366章 同居日常七十一 同居日常七十一 茶碟里的柠檬芝士蛋糕, 起初有着很漂亮的三角造型。 而切开它的银叉同样谨慎、小心，秉承着它主人一贯的进食习惯，一点点，一点点地将乳酪舀走, 仿佛正在进行某项重大工程。 连内容物满当当的超大巧克力奶油泡芙, 安娜贝尔都能小口小口、小心小心地将其吃得仔仔细细, 确保过程中不漏出一股奶油、一片脆皮。 ……对斯威特法师而言, 吃甜品当然是值得拿出百分之二百关注度的重大工程，更别提此时的她急需甜品来压住略微失控的感情。 所以，当安娜贝尔手中的红茶杯已经空了一半，茶碟里的蛋糕依旧保持着漂亮的造型。 一只小三角形。 还差一只小三角, 就能变成平整的小梯形。 “总之, 我的家族绝不会是洛森需要担心的问题，请您放心……” 一边说话, 银叉一边再次切下，顶端处, 最后一块相对不规则的尖锐三角, 一点点陷入叉齿。 闪着银光叉齿下落，芝士逐渐压出奶白色的横切面，整齐, 绵密—— “嘭！！” ——鲜血淋漓。 异兽歪头躲过尖锐的火焰, 幽绿色的晶体被高度的热量划开, 而火焰本身则他身后的石砖上切出深深的刀痕—— 德里克·斯威特的火, 它能轻快地切开任何一只精灵的身体, 就像切开一只茶碟里的柠檬芝士蛋糕。 ……哦, 除非, 他并不算是精灵。 而这是梦境之主构造的领域里。 “我发现, 的确有那么一句老话，适用于你。” 异兽就地翻滚避开下一道的烈火，层叠的荆棘迅速刺向德里克的手腕：“物似主人形……” 德里克冷笑一声，抖抖手腕，灵蛇般的火焰再度缠上荆棘的尖刺。 异兽轻啧一声，抬指让藤蔓掐过他震动、念咒的喉咙，同时偏头躲过了火蛇里猛然爆出的、又一道炽烈的火刀。 它维持着偏头的姿势，揩了揩自己满是幽绿色鲜血的脸颊，碎裂的晶石与血肉一起掉在地上。 德里克没能再次发出火焰，他的双手、双脚与喉咙上都覆着蟒蛇般粗细的藤蔓，而它们正在逐渐收紧，不仅要夺去他施咒的能力，似乎还打算夺去他的呼吸。 异兽抖了抖自己的肩膀，它的表情非常轻快，就仿佛地上碎开的晶石不属于他破碎的右角，淌下的鲜血与碎肉并非来自它的身体，而右脸脸颊上逐渐扩大的不是焦痕、只是某块被室温软化的奶油奶酪。 它歪着头，表情如此轻盈。 “……物似主人形，你和那头畜生一样，都热衷撕裂我的耳朵，是吧。” 就连带着讽意的问句，都像是在吹口哨。 德里克没有理睬。 在异兽开口之前，他已经和这怪物进行了长达三十分钟的法师决斗。 怪物比温吞的亚瑟狠厉、迅疾太多，三十分钟内的每一秒钟，都有无比锋利的杀咒在这房间内闪烁。 ——最终他没能成功杀死它，但却成功撕裂了它的石角与右脸，结果并不算太糟。 德里克冷静地屏住呼吸，减少自己摄入氧气的频率。 虽然……他很想亲眼看着这头在火焰的烧灼下逐渐丑陋的怪物，目睹他逐渐变成灰烬，再冲过去狠狠踩上几脚。 “你……不会……再……” “哦，如果你是由衷地因为把我烧破相而开心，那很抱歉。” 梦境之主打一个响指，空气波动起来，地上的鲜血与碎晶仿佛被橡皮擦擦除，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德里克对面的异兽，重新完整、白皙而干净。 “你不会以为，我特意潜进来，是为了和你搞什么生死不论的法师决斗吧？” 异兽发出了德里克刚才在心中想要发出的嘲笑声：“得了吧，你以为你是谁？” “先生，你是个可怜的阶下囚，没资格和我赌命。” 德里克的喉咙颤动起来，他忍不住发出了嗬嗬的气音。 胸口里横冲直撞的愤怒已经 到了某个临界点，此时，他面无表情，琥珀色的眼睛极端冰冷，看异兽时如同在看尸体。 “在你设想中，我肯定是变成千疮百孔的尸体了。” 异兽抬手，让勒紧他咽喉的藤蔓放松了些。 “……不，你不是尸体。”德里克沙哑地说，“你早该化作灰烬……劣等东西。” 德里克没再试图念咒重新挑起战斗，刚才那奇迹般的一幕只有两个可能：一，对方的自愈天赋堪称逆天，作为精灵他甚至克服了火焰；二，他此时并非处在现实，而是对方某种神秘的大型法阵里。 的确，以它低劣、卑鄙、龌龊小贼的思维，它怎么敢不做任何准备就对峙自己，它又怎么敢违逆他女儿的意思，就在这房间里毁掉了他的锁咒，让他拥有重新施法的能力。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指向很糟糕的结果。 他无法杀死这只窃贼。 他拿它无计可施。 “劣等东西？” 它又用那副令人生厌的腔调——油腔滑调，真想捏断它的喉咙——笑起来，弹着手指评价：“这是我听过的、辱骂我的最文雅的话。家主大人，你应该跟你的姐姐多学学，以免在这种时候像只被烫秃了尾巴的跳脚耗子。” 德里克剧烈挣扎起来，手腕被荆棘的尖刺磨破，但他的眼神依旧那么冰冷、漠然，把自己的血管磨破，好像只是在磨牙而已。 “如果你是要来杀我，小贼……”他轻声说，“即便杀死我，也抹不掉我的尊严，更抹不掉你的低劣、卑贱与肮脏。” “杀你？不不不，我才不会做那种蠢事。” 异兽捏起拇指与食指，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要知道，你如今在蜜糖宝宝心里原本只有这么一点的地位、这么一丁点……” 德里克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口中的“蜜糖宝宝”具体指谁。 “而如果你成为被我杀死的、她的第一个亲人，那你的地位就会陡然提高——” 异兽微微抬起自己的食指，比出了一个稍大一丢丢的距离。 “我可不愿意让你在她心里的地位重新提高，先生，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它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这种赔本买卖，我可不会做。” 德里克攥紧拳头，手腕上的血浸入荆棘。 “你以为，我会听信一个贼的话？” 这个贼，它竟敢把他的死亡描述成一种轻浮、愚蠢而廉价的东西。 “我不在乎你是否会相信我的话，”它拖长声音，“毕竟你这么可怜、愚蠢、光是旁观都会让人忍不住发出怜悯的啧啧叹息。” ——它胆敢。 “先生，正如我一开始见面时，对你说的……我想和你聊聊。仅仅是聊聊。” 异兽慢慢捋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是你在察觉魔法元素浮现后，第一时间攻了过来……我可没抢先揍你。” 它甚至还刻意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害怕表情：“你吓到我了，先生，亏我还特地把你的小安娜带来见你——结果你却直接攻了过来，到头来还要我费心在杀咒中保护她。” 德里克没说话，只是冷笑。 他的女儿今年已经是非常成熟强大的女人了，那只弱小的幼崽明显就是被它动过手脚的幻影，竟然还敢把幻影带到自己面前挑衅…… 决斗开始的第一秒，这贼就轻轻地挥手，瞬间“抹除”了整只惊慌失措的小安娜，仿佛是兜头把她罩进了某种隐形斗篷里。 ……现在仔细想想，那时就该察觉到，这房间并不处在现实，是与那幼崽同一个性质的幻影。 假使这里真的笼罩在它做过手脚的某种大型魔法里，他当时能够感应到蓬勃的火焰魔法元素，还不是因为这个无耻的贼动了手脚，想试探自己的敌意。 “结果，先生，你真的这么渴望杀死我……奇怪。” 异兽看着他，颇为新奇：“我还以为你没有‘愤怒’这种感情。” 德里克觉得它无耻。 “小人得志，无耻透顶。”他说，“我绝不会允许你这样的贼成为斯威特家的主母。” 异兽：“……” 异兽：“不好意思，什么主母？” 第367章 同居日常七十二 同居日常七十二 许多人会说, 德里克·斯威特的前半生，就如同他最爱带在身边的纯金怀表。 纯正，昂贵, 高不可攀。 他曾被赞为“斯威特家族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嫡系血脉”, 也曾是“法师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火焰法师”, 新闻头条与八卦小报永远都会给他留出版面，他本人更是许许多多美丽性感的贵族女孩的终极目标。 不只因为他姓斯威特, 更因为他是德里克，是纯金的怀表。 可德里克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他认为, 自己是怀表上坠下的、那根长长的表链。 顺着时针分针, 与手指的动作缓缓摆动，但始终，是一条纯金的直链。 不会犯错，极端冷静，永远正确。 德里克所崇尚的、所执着的、所贯彻的斯威特荣耀……即是他自己的“正确”。 斯威特至高无上，正确。 利用所有可利用，正确。 杀戮能带来胜利，正确。 情感是无效累赘, 正确。 德里克会始终走在自己的“正确”上——就像顺着那根金色的表链，不偏不倚。 那么，除他所认为的“正确”之外的东西呢？ ——德里克·斯威特毫不关心。 他甚至觉得，掩饰自己的功夫都是浪费时间。 男人，女人, 微笑, 礼仪, 这些都不在他所要执行的正确里。 那就没必要在意。 所以, 年轻的德里克, 其实并不是一个正统的贵族绅士。 恰恰相反，他另类极了。 不爱社交，不爱微笑，甚至不爱和别人交谈，从不参与同龄男孩的任何娱乐活动……以正统贵族的眼光来看，他孤僻、阴沉、离经叛道。 那时，无比富有也无比冰冷的贵族少爷，永远面无表情地抱臂站在宴会最角落的阴影里。 他琥珀色的眼睛总微微下垂，像端坐在黄金上的巨龙看向自己鄙夷的虫豸。 琥珀色明明就是蜜糖的颜色，但他却那么冷漠。 ……不过，斯威特，哈，谁会把他们与“蜜糖”联系在一起？ 这个家族甜美的姓氏就像一个黑色笑话。 而这位琥珀色眼睛的小少爷同样是个黑色笑话。 他的眼睛那么漂亮，他的面容那么俊美，像颗没被拆封的糖果——等你靠近才会发现，糖下全是毒针。 但，女孩总会被糖果吸引。 德里克是贵族们绞尽脑汁想要算计的中心利益，也是女孩们梦中暗暗倾慕的异性。 就像是传统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 冰冷，傲慢，不合群，却拥有最俊美的脸与最富有的身份。 哪个女孩都会幻想冰冷唯独被自己融化、孤僻唯独倾心于自己的存在。 而德里克，作为一个少女时代的幻想对象，他实在是太完美了。 贵族男性中，没谁比他俊美，没谁比他富有，没谁比他傲慢——所以，谁不想让他动心、幻想他全然软化后的温柔呢？ 德里克自己，则嗤之以鼻。 他很小时就觉得贵族女孩脑子里都是草，贵族男孩脑子里都是海绵体，除他以外的生命都是可供他利用的工具。 女人是传承血脉的工具，男人是掠夺权力的工具。 ……男人女人，在琥珀色的眼睛里都十分平等——十分低等。 无非是他的工具而已。 人类怎么可能对工具产生感情。 ……话说回来，感情，那是什么，能帮助他顺利杀掉他那个满脑子女人的恶心父亲，能帮助他把那个满脑子权力财富的亲妈摁进地下室吗？ 这位少爷的父母在外的情人数量可以手拉手绕法师界三圈，而他们各自的私生子女能互相组成一届世界杯，他每年参加家族会议时总怀疑这辈子都记不下家谱上的名字。 德里克不觉得延续家族血脉是什么错事，斯威特家族本就是一个血脉盘根错杂、旁支嫡系无比繁盛的家族……贵族社会里，情人的数量同样昭示了自己的地位与权力，是某种衡量实力的勋章。 丈夫不会干涉妻子的情人，妻子也不会嫉妒丈夫的情人，贵族婚姻无非是利益结合，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没有贵族会有【婚姻就该从一而终】【伴侣就该矢志不渝】的概念，那是童话都不会写的低智笑话。 不过。 德里克认为这种观念很正常，与他曾偷偷替换了父亲的魔药、让那渣滓染上脏病的行为并不矛盾。 那渣滓的血统可不优异，他觉得没有被发扬光大的必要。 如果不是法师界的魔药太发达，怎么浪都浪不出生命问题——德里克甚至想设计他死在女人肚皮上算了。 管不好那些私生子女，令他们没有自知之明，隔三差五就舞到自己眼前……甚至，为了让自己在家主的位置上多坐一会儿，就一手引导了无比混乱的继承权争夺战，在大庭广众下侮辱他的斯威特血统不够纯净…… 实在是，愚蠢至极。 德里克·斯威特满20岁时，已经经历过49次投毒、52次绑架与103次刺杀。 而这全都来自于他的兄弟姐妹们…… 也全部，都在他父母的默许之下。 德里克做梦都想杀了自己的父亲，一刀，一刀，又一刀。 德里克做梦也想逼疯自己的母亲，一下，一下，再一下。 ……至于，情感？ 爱？ 没用的、错误的东西，是他所遵循的“正确”的对立面。 那，就没必要存在。 抹除它，简单至极，就像点燃一把火。 n bsp;后来，德里克成功完成了愿望。 一个个杀死了那些兄弟姐妹，一下下彻底逼疯了那个满是权力算计的母亲，一刀、一刀杀死了那个恶心、愚蠢、没有自知之明的父亲。 不远处传来人们的谈笑声，德里克知道，当他带着沾血的长袍走进那里时，会得到前所未有的热切赞美。 但……不急。 暂且不急。 况且，他本也不怎么在意那些虫子的赞美。他们看待他的眼光如何并不会影响到他的“正确”。 德里克只是低头，良久端详着这枚怀表，怀表上长长的金链。 他杀死父母夺权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当然正确。斯威特就该杀死自己的父母。 他杀死兄弟姐妹的行为，是否正确？ 当然正确，让他们活着，只是隐患。 ……很好。 他没有偏移自己的正确，更没有离开纯金表链所指出的道路，他始终贯彻着斯威特的荣耀，是再完美不过的……再冷静不过……冷静与正确就是赢得荣耀的武器…… 【做得很好。】 血泊中，德里克·斯威特试着夸奖自己。 他试着夸奖自己。 【做得】 【很好】 ……但很奇怪，嘴唇纹丝不动，胸口只是传来一阵空洞的回响。 他踩在尸体与血泊里，一遍又一遍的努力，努力夸奖自己。 可是，没有。 发不出声。 也听不见，心脏的跳动。 唯一能察觉到的温热，是顺着法杖一路淌下指尖、再由指尖一点一滴淌入地毯的…… 鲜血。 【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红色。 可红色……究竟……又是哪里……代表哪里……的颜色？ 德里克低下头，沉默而冷漠地注视着自己死去的父亲。 他长久地注视着红色。 而红色逐渐发暗、发丑，它一点都不好看。 德里克的胃里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于是他转身离开，脚步有点踉跄。 没问题。 他没有偏离自己的正确，他所贯彻的正确更不需要怀疑——他是至高无上的斯威特，斯威特是绝对不会犯错的。 他只是，有点，犯恶心罢了。 毕竟那个渣滓死得那么难看。 德里克往外走去，有些恍惚地绕开了宴会厅。 他不想去见那些人，那些拿着酒杯、满目期待、等待他沾着鲜血走进去的那些人……起码，现在，他不想。 胃里依旧有点恶心，德里克决定去寻找盥洗室。 然后他在长廊的转角撞上了人。 ……温热的，不是尸体的，亦没有躺在那房间的正蔓延开的血泊血泊血泊里的人—— 德里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那一刻他手指抓得极紧极紧，手臂上扬，仿佛落水之人抓住浮木。 ……仿佛，从尸堆中，抓住鲜活的生命。 而海伦娜被抓得痛嘶一声。 只是，发现这是斯威特家的年轻主人后，她又飞快地扬起了笑脸。 “少爷，您没事吧？” “……” 算计，勾引，欲望，野心。 德里克看着她的眼睛，看过那么多兄弟姐妹满溢阴毒仇恨的眼睛，他读出她眼睛里的东西轻易得如同读白纸上的大号字体。 ……这是个…… 贵族女孩。 千篇一律的，很无聊的贵族女孩。 红头发非常漂亮，也许是个非常有名的社交花，但…… 但，她的眼睛，很无聊。 没什么别的东西。 不过，德里克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他看过自己在镜子里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眼睛里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这一刻，他攥在手心里的那点温热瞬间消失了。 可明明，这女孩是个在呼吸的生命体。 ……为什么，依旧，抓不到温度呢。 德里克看着海伦娜，慢慢、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手。 他在做什么呢。 至高无上的斯威特，不会犯错的斯威特，永远不会需要浮木。 “你的红发很好看。” 他冷漠地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小姐，你愿意做斯威特家下一代的主母吗？” 女孩惊讶地扬起眉毛，但立刻，她反应过来，露出一个非常精致、美丽、含羞带怯的笑容。 ——德里克毫无波动。 他成为新家主。他要做正确的事。他正在做正确的事。他绝对、绝对走在正确的表链上，不偏不倚。 ……那么，作为新家主的当务之急，当然是找一个新主母。 斯威特家族的每一任掌权者更迭，都会举行许多场低调的葬礼，与一场无比盛大的婚礼。 后者即为了彰显家族财力，也是前者的遮羞布，让血腥味道不那么重一点，让外界眼中的斯威特更加辉煌一点。 至于新娘是谁，这不重要，只要血统优秀，足够聪明就好。 nbsp;德里克漠不关心，也没兴趣去追寻什么爱情。 当然，他不会刻意委屈自己，而这个被他随手抓住的女孩，的确，她拥有一头很美丽的红发。 起码，比他之前所注视的红色，要美丽许多。 【家徽上的月季，是什么颜色？】 ……不知道，但起码，不会是那么丑恶、发暗的颜色吧。 海伦娜·斯威特很快就住进了老宅，拥有了数不清的金币，仅此于家主的权力，法师贵族中至高的地位。 而德里克对她唯一的要求，是服从。 海伦娜欣然应允，德里克也不觉得她会拒绝。 女人不过是传承血脉的工具，男人不过是掠夺权力的工具…… 现在他给出了一半的权力、财富、地位，以此为代价交换她的生育，实在是再公平、正确不过的交易。 德里克会保证海伦娜永远是“斯威特主母”，而她只需要生一个孩子，与保持听话。 ……如果不是这女人即将成为主母，他要给出基本的尊重，德里克连这桩等价交换的交易都不会提。 工具罢了。 所有人，都是……斯威特的工具罢了。 少爷就这样成为了家主。 而新婚后的蜜月，德里克本打算顺应贵族圈的潜规则，安静陪上海伦娜几天，以此彰显对她的看重…… “抱歉。”一向柔顺的妻子露出了困惑且为难的表情，“我以为……您工作会很忙……” 哦。 德里克问，毫无波动：“你和情人约好了？” “……是的，很抱歉。我以为您……” “嗯，没事。我这就走。” 渐渐的，年轻的家主待在宅邸的时间越来越少。 ……如果待在宅邸里工作，撞上妻子一二三四五的情人也太尴尬了些……德里克一向懒得和无关人等浪费时间。 他甚至懒得转转脑子，思考“为什么妻子新婚时就要迫不及待地和她的情人们打得那么火热，明明那些人根本没有我优秀，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对我和她的婚姻交易心怀不满”……等问题。 德里克不在乎海伦娜，海伦娜的野心、算计在他眼里再清楚不过，她也只是只他只要动动手，就能捏死的虫子罢了。 只是，为了继承人，他偶尔还是会回去几趟的。 毕竟这是他娶回海伦娜的唯二目的，继承人必须是嫡长子，继承人的母亲只能是家主的妻子。 他厌恶极了那些围绕继承权的权力斗争，他未来的继承人绝对不会被任何兄弟姐妹干扰，受制于种种愚蠢的阴谋算计。 海伦娜很快就怀孕了，她毕竟不傻，玩乐归玩乐，海伦娜深知德里克的目的与底线在哪里。 海伦娜只会生下德里克的孩子。 ——她早就在自己的情人们身上做过手脚，那些私以为自己攀上斯威特主母、未来一片黄金坦途，大概这一生都不会有授孕能力了。 毕竟，那些只是宠物，而德里克是她的上司。 ……这女人的狠辣在这时就初见端倪，可惜德里克依旧不在意。 很快，怀孕的第12周，经过法师塔专长血缘魔法的法师检验，主母肚子里的确是天赋卓绝的、属于德里克的血脉，斯威特正统的蓬勃魔力即便隔着层层阻隔都被显现得那么鲜明。 德里克很满意。 一个纯正、优秀、天赋卓绝的斯威特，再好不过。 安娜贝尔·斯威特诞生的第一刻，就被雷厉风行的家主敲定了继承人的身份。 “只有他。” 德里克的命令从联络水晶那端传来，身在遥远的城市，他的声音有点模糊，“我将来的继承人只会有他，你可以放心。从现在起，全力培养我的继承人，这就是你剩余的任务，海伦娜。” 海伦娜厌烦地看了眼婴儿篮里那团又小又爱哭的东西。 她一直很讨厌小孩，如今最讨厌这块折磨了她十个月的肉。 尽管法师界的生育早就不需要经历自然分娩的痛苦——这年代还有哪个蠢女人会去体验伴随阵痛、浮肿、产后出血等种种危险的真实生育啊，那些没钱买魔药还要生孩子的女人是脑残不成—— 拜斯威特家族全世界顶级的财力与魔力所赐，海伦娜压根就没体会到半分痛苦，她怀孕的十个月，等于度假。 她的分娩更是在服用各种魔药、施下各种魔咒后，于睡眠中无痛进行，几乎就是“睡一觉后旁边多了个生命”的感觉。 海伦娜根本不觉得这婴儿是自己肚子里跑出来的小生命，她觉得这东西又丑又爱哭，身上还一股奶腥味，闻着臭臭的。 ……恶心。 为了这团东西，她有十个月不敢去找情人玩乐，还被勒令停止了好多化妆品。 而且…… 分娩前那个月服用的那些魔药，使用的那些魔咒，都是她瞒着德里克，偷偷进行的。 海伦娜知道，德里克绝对不会因为“可能会身材走形，脸上缺水，或者留好丑的疤”就允许她服用那些没经过法师检验的美貌魔药——法师界的魔药过于发达，这一直是个双刃剑，有不少贵族因为滥用魔药留下了隐患。 曾经就有孕妇因为担忧自己的身材美貌，临盆前偷偷服用了不符合规格的魔药，结果导致婴儿的魔法天赋直接减损、成了不符合家族荣耀的废物。 ……但海伦娜才不在乎。 婴儿？新生命？ 哪里有她的美貌……她自己重要。 只有蠢女人才会珍爱自己的孩子。 从法师那里知道这个又丑又爱哭的婴儿性别时，她就打算好了—— “家主，这是女孩，您不该用‘他’，说‘她’才对。” 海伦娜对着联络水晶柔声说：“女孩终究是要嫁出去交换利益的东西，我觉得，继承人还是男孩比较……” ——没错，反 正这是个女孩，她肯定不会成为德里克至关重要的继承人，所以，就算第12周时检测出的卓绝魔法天赋因为她那些乱七八糟的魔药减损了些，也没什么关系。 那些美貌魔药只要在临盆前喝下就能永久生效，到时候自己再怀一个男孩，期间老老实实、不碰魔药、安心养胎就是了。 ——可联络水晶的另一端，德里克心里动了动。 女孩。 ……小小的，女儿？ “无妨。” 他轻咳一声：“只要掌握足够的权力，法师界不分男女……既然是女孩，将来为她娶进几个服过生育魔药的漂亮男孩就是了，没必要嫁出去交换利益。继承人的联姻固然重要，但也不是不能视情况更换的。” 海伦娜一愣：“可——” “没有可是。” 德里克伸手拖过手边的那摞羊皮纸，按着纸页翻找了好一会儿：“继承人就是她，不会再变动……” 一个个被乱涂、反复删改的名字翻过去，最终，年轻的家主找到了最开始、随手写在第一张羊皮纸上的字迹。 “既然是女孩，那就叫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斯威特。” 【可爱的】 ——本觉得这个含义过于轻浮，但既然是个小女儿，倒是很合适。 德里克颇为满意。 他面无表情地把“安娜贝尔”这个名字压在舌尖滚了滚，指尖无端有些温热的触感。 ……奇怪。 另一头，海伦娜突然有些慌张。 那——如果——这孩子真的成了继承人——如果她的天赋因为自己而减损—— “家主，我觉得，还是让男孩……” “不必了。” 德里克抬眼看了看她，坦诚又冷漠：“我不想再给你第二个孩子，海伦娜，我很忙，而且觉得没必要。你只会有这一个孩子，别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交易。” 海伦娜在水晶之外的地方猛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算了。 她阴沉地想：反正那孩子也是所谓的，至高无上的斯威特。 至高无上的斯威特肯定会很优秀的，不管有没有优秀的魔法天赋。 如果不够优秀，那是她活该，那是她自己不够努力……而且天赋也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天赋只是某些人做不到事的借口而已。 “好的，家主。” 红发的女人再次露出柔顺而精致的笑容：“安娜贝尔·斯威特，小安娜贝尔是吗？真是个好名字。” 当然是个好名字。 因为这是我取得，而我是遵循着正确，绝对不会犯错的。 德里克重新推回那一摞羊皮纸，感受着指尖莫名的温热感，突然说：“你生产辛苦了，我过几天会抽空回来，看望安娜贝尔……” 海伦娜心跳得飞快。 刚出生不满一周的婴幼儿，依旧是可以通过胎中的血缘魔法残留检测出天赋的。 如果说，让他发现，那东西的天赋和第12周在胎中检测时不符…… “等等——我是说，抱歉，家主。” 海伦娜抹了抹眼角，面上浮现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忧伤：“那孩子有点体弱，现在不能受风，也不能见陌生人……她生病了，现在正躺在无菌室里，由魔法培养呢。” 德里克皱起眉。 “我给了你最好的资源，海伦娜，为什么我的孩子刚出生就会体弱？” “生产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意外因素。”海伦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您毕竟不是女人，这方面的事，还请不要再问了。实在是……羞于启齿。” ……哦。 第一次做爸爸的年轻家主犹豫了一下。 他总能看穿海伦娜眼里的算计与阴谋——但，现在隔着通讯水晶，信号比较模糊，他不太能看清她的眼睛。 而且，她毕竟刚刚生产结束，而且，那孩子毕竟也是她的女儿。 ……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巴不得通过孩子巩固她自己的地位吧，她没必要在这方面骗自己。 德里克只好说：“那什么时候她病好了，通知我。” “当然，家主。” 通讯水晶关闭。 海伦娜转身，无比恼火地看向婴儿篮里的东西。 “把她送去无菌室关起来——你们都去照顾她，然后施下隔离魔法——做事仔细点——” 她烦躁地命令身边的仆人：“别让我再看到她。” “好的，夫人。” 仆人们推走了那只小小的婴儿篮，而海伦娜直接走进了卧室，头都没回。 ——与此同时，同样是挂断了联络水晶，德里克没有起身，更没有移动。 他坐在桌前，转着指尖的羽毛笔。 ……温热的触感，还有，嘭嘭嘭的，心跳的微微脉动。 这是什么？ 这是很奇怪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半晌，掏出了自己的金怀表，重新看向纯金的表面。 ……他做出的决定，当然都是正确的。 他走的路，也肯定是无比正确的。 而除此之外，除此之外，不归类在“正确”中的东西…… 【情感是无效累赘，正确。】 德里克的手指，拨乱了金色的表链。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琥珀色重新漠然平静。 斯威特的荣耀以外的东西，不属于他“正确”范围内的东西……没必要投以关心。 第368章 同居日常七十三 同居日常七十三 然而, 从那一刻起，从念出“安娜贝尔”那个名字、把它切实赋予给一个幼小的生命开始…… 德里克似乎不再能精准地走在自己正确的表链上。 他……开始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许多次, 摇摇欲坠，考虑着明明根本不需要在乎的问题, 注视着根本不需要在乎的……孩子。 继承人为什么重要？ 继承人之所以重要, 只是因为她“继承人”的身份罢了。 他明明只需要抽查几次继承人的训练情况，确认她优秀完美地走在家族精心准备好的道路上……那，就可以了。 德里克需要的是斯威特家族的继承人，并不是一个娇气愚蠢的公主殿下, 他看不出有任何必要——任何, 把自己额外的时间浪费在关照安娜贝尔·斯威特本人身上的必要。 继承人，要独立地做出自己的决定，要独立地决定自己的信条、自己的准则，终将独立地掌控自己的人生——只有这样, 她才能独立地执掌家族, 不是吗。 更何况, 名为安娜贝尔的女孩, 他的女儿……比起他来，实在是拥有太多了。 她出身显赫，她拥有金钱, 她甚至不需要投身混乱的继承权战争, 出生起就享受着作为继承人的顶级资源。 德里克再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了。 他做少爷时就渴望着这么完美的生长条件呢。 德里克认为，他给了安娜贝尔完美、正确的一切。 至于…… 如何和她本人说话？ 如何和她的眼睛对视？ 如何询问她最近的生活？ ——有什么必要。 德里克古怪地想，他为什么要在乎这种问题？ 可是, 每次, 每一次—— 他长久地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双和他几乎相同、却又完全不同的眼睛。 他发现，那总是湿润的。 【她是个太爱哭、太喜欢撒娇的孩子。】 他发现，那总是亮晶晶的。 【她似乎很喜欢叫他爸爸，很渴望他回家。】 他发现，那里面，包含着许多、许多…… 令他无比陌生、空前紧张的奇怪东西。 德里克从没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他是个斯威特，斯威特绝不该见到这样一双眼睛。 【喜欢】 【爸爸】 【喜欢】 【爸爸】 【想要】 【爸爸】 【爱】 圆圆的，稚嫩的，却每每能让他的胃翻滚起来，仿佛从心脏到指尖经历了一场轻度痉挛。 【这时我是不是应该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德里克的指尖烫得惊人，他近乎憎恶地皱紧了眉，绷紧身体。 在此之前，德里克从不觉得【孩子】是多特殊的东西。 他确信自己绝不是个喜爱孩子的人，安娜贝尔之后，他明明也有了其他孩子，他们在他这里只是一串定期划出的金币罢了。 他也见过、深深记得自己父亲和他那些私生子们如何相处，他觉得父爱实在是个矫揉造作、虚假恶心的东西——怎么没见他用那种假惺惺、笑呵呵的态度这样对待自己呢。 虚伪至极，那渣滓甚至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带进家族，不愿意让他们冠上斯威特的姓氏，承认他们血统的正确，给他们斯威特少爷理应有的地位与资源……只一直让他们担着“私生子”的身份……对女孩他倒是大方的很，直接接回了伊娃·斯威特，还让身为嫡长子的德里克称这个庶女为姐姐。 那渣滓。 无非就是警惕，冠上斯威特姓氏的年轻男孩会威胁到他的权力罢了。 他不就是这样被针对，谁让他是前主母的唯一一个儿子，出生前就提前写在了家谱的血缘魔法中。 所以，年轻的少爷曾想过。 如果我有了孩子，肯定会无比公正地对待他们，绝不可能助长任何庶子女的野心，每个人都不偏不倚地得到资源与地位，每个人得到不偏不倚的问候…… 他的确是这样做到的。公正，冷漠，无比正确。 可……面对安娜贝尔……他总是……总是…… 摇摇欲坠。 ……或许是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完全继承了他的琥珀色眼睛吗？ 德里克不知道。 而小小的安娜贝尔正抓着他的袍角，她的眼睛那么亮那么湿润，几乎把【来抱抱我】写在了脸上。 所以德里克无法转身离开，更没办法动弹。 这……实在…… 太奇怪了。 【安娜贝尔·斯威特】，明明并不属于他的正确。 就算将来他会教导她贯彻斯威特的荣耀、延续斯威特家族的强盛，如今也与这只不满五岁的幼崽无关。 德里克为自己的动摇感到恼怒，更是为自己不停冒出的【也许可以弯腰抱抱她】念头感到耻辱。 不该如此。 他正确完美地走在自己的表链上——不该被任何人弄得摇摇欲坠，即便她是【继承人】。 继承人，也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工具罢了，不是吗？ ……虽然、虽然她也是个斯威特，他迟早要教导她用自己的角度看待其余所有人…… 可小小的安娜贝尔并不知道。 这时的她不知道什么是美好，什么是扭曲，什么是喜欢。 她连什么是【抱抱】都不太清楚，只是在空旷无比的房间独自待了太久太久，抓住了名为【爸爸】的存在，就想，更靠近他一点。 这里太冷了。 爸爸的袍角，好像要温热一点。 ……而且，妈妈似乎和童话书上的样子不一样……爸爸，是不是就可以和童话书上的样子一样呢？ 小安娜很少见到爸爸，她非常期待。 ——可是，从头到尾，被她抓住的男人都没有动。 他把眉皱的很深，然后慢慢告诉她，安娜贝尔，斯威特不要渴求爱。 而我不是你的爸爸，你该称呼为“父亲”才对。 小安娜很茫然。 她茫然地哭了出来，呜呜嘤嘤的，哭声很微弱，但很用力，很用力、很茫然地表达着自己都不明白的委屈感。 她的脸越哭越红，像被掐住脖子、踩住尾巴的小狗。 ——在遇到某个奇迹之前，小小的安娜贝尔连大声哭泣都不太会，只是哭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打量对方一下。 如果爸爸露出妈妈那样的神情，小安娜一定会立刻停止哭声的，她知道对着妈妈哭泣只会得到疼痛。 ……但是，自始至终，爸爸都没有露出妈妈那样的表情。 他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冰封的琥珀色眼睛和她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对视，像尊被施了石化魔法的雕像。 于是小安娜的哭声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大了。 而且她逐渐把他的袍角攥成了一团皱巴巴的破布。 德里克：“……” 德里克只好继续无比僵硬地站着，直到一旁的仆人终于反应过来，把小安娜拉开。 ……当他终于能够转身，离开那“呜呜呜呜爸爸”的哭声时，不仅是摇摇欲坠，家主发现自己腿都有点软。 耻辱。 ——这奇怪的动摇，简直是斯威特的耻辱。 他不该……这么一个奇怪而幼小的存在…… 他不该，再和她多做接触了。 起码，在她长成成熟优秀的继承人之前，不能再做接触。 ——毕竟，被一只幼崽拽着袍角哭上一个半小时，这行为没有任何效率、绝对不代表任何正确性，更谈不上斯威特的荣耀啊？ 德里克那天离开老宅时，堪称狼狈。 当然，面上他依旧那么冷漠，还向许久未见的妻子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教育好她，海伦娜，继承人不能那么爱哭，想点办法停止那孩子汹涌的眼泪。” 海伦娜笑盈盈地点头。 ——于是，再次见到安娜贝尔·斯威特时，她便不再会伸手抓住他的袍子了。 她的琥珀色眼睛也不再湿润，不再闪亮。 很乖巧、很得体地低下头，拎起自己的裙摆，轻轻说：“父亲”。 德里克很满意。 ……德里克本该很满意，可他的胃又翻滚起来。 “你……” “父亲？” “……没什么。” 德里克皱皱眉：“我这次来是告诉你，安娜贝尔，我正考虑为你签订一份婚约，对方是关系家族未来的重要存在，你必须慎重对待。” 幼小的安娜贝尔愣了愣，但受过继承人教育的她立刻点头：“好的，父亲。所以我要准备开始我的新娘修行了，是吗？” “……不，先不急。婚约还没有正式签订。” 德里克直接伸出手：“过来，我带你去森林。签订之前，你应该先见一见那男孩，仔细考虑，再做出决定。” 安娜贝尔眨了眨眼睛。 她其实不太明白，母亲说，父亲的话都是严酷的命令，父亲说出的任何东西，自己都必须无条件执行——而且，她总要定下未婚夫的呀，为什么要仔细考虑，为什么要见那个杂草，为什么要在无聊的婚约上做什么决定呢？ 小小的安娜贝尔并不在乎，她一直觉得同龄的小女孩脑子里都是花花缎带，同龄的小男孩脑子里都是沾满泥巴的杂草。 不管被母亲如何教导，她看待别人天生就有种“我最高贵”的优越感，超级傲慢。 而且，无论嫁给谁，她都是至高无上的斯威特，不喜欢就丢掉——父亲一直是这么说的。 虽然母亲说，要她认真地培养自己的美貌与才艺，尽一切可能讨好未来的丈夫……唔……好复杂……好烦。 但是，德里克面对她，再次向前递了递自己的手。 “过来，我牵着你。”他顿了顿，补充般说明，“我们要去森林，去森林必须骑我的坐骑。那是头龙，你必须牵好我，否则会掉下来。” 小安娜贝尔的眼睛，再次闪亮起来。 德里克看到那种他陌生的东西重新跳动在她琥珀色的大眼睛里。 “好的，爸……父亲。” 她搭在他的掌心，又用力攥了攥自己的手指头，像小动物第一次探出爪子。 【第一次和大人牵手哎】 【和爸爸牵手——四舍五入，就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牵手啦！】 德里克不知道她重新亮起的眼睛代表了什么——难道女儿很喜欢龙吗。 ……那可是头又老迈又贪财的邪龙，有什么好兴奋。 难道，是听到“未婚夫”的存在？ ……可还没定下呢，她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 德里克狠狠拧了拧自己的眉头，又再次后悔起来。 ……决定和精灵族签订婚约时，他曾犹豫了许久。 ——这很奇怪，与精灵族联姻几乎是这一代斯威特家族发展的必然，只有获得精灵更多的信任才能获得更多来自于那座森林的魔法资源、异族宝藏、完全不同于魔法据说能主宰命运的圣堂力量……原因太多太多。 这是他思虑良久后做出的决定，德里克能肯定，这份联姻绝对正确。 如果不是自己主母的位置已经许诺给了海伦娜，而精灵圣女又那么年幼，他甚至会直接把“斯威特现任女主人”的位置给圣女。 至关重要的联姻，当然是双方最重要的领导者结合在一起最稳妥，不是吗。 ……德里克对婚姻的态度一直是非常冷漠的，“婚姻”绝不在他的“正确性”里，继承人的婚姻有必要考虑家族利益，他自己的婚姻当然也是用来巩固斯威特荣耀的工具，没什么偏颇的。 况且，自从知道继承人是个女孩后，德里克一直很重视强调“婚姻的无所谓”，即使他不与安娜贝尔见面，也会通过信件与通讯水晶时不时地传递“婚姻就是工具”“不喜欢就换掉”“至高无上的斯威特有1000个帅气丈夫也没关系”“选一个脾气最好最识大体的做主母就行”……等理念。 毕竟人类社会有种“女人总比男人更容易沉溺于婚姻”的说法，虽然德里克不敢苟同，但有备无患。 而且，那时的德里克为了延续血脉有很多情人，他认为将来安娜贝尔也会和自己一样有很多情人——当然要有很多，她值得拥有1000个—— 这么转换一下思想，以父亲的角度，德里克着实看不上贵族圈子里那些耽于玩乐的少爷。 他女儿可以有很多人，但他女儿的宠物必须是干净的……什么？丈夫不是宠物？丈夫和妻子的地位是平等的，大家都可以互找情人？ 是，的确，他是能无视海伦娜的情人们，哪怕她玩男人舞到自己眼前也没关系。 ——但凭什么要他女儿也遵循贵族社会的潜规则、去容忍丈夫的情人们呢？ 德里克很不能理解。 ……换位思考一下，他依旧不能理解。 而且，作为男人，德里克可太懂得男人的劣根性了。 ——于是，他索性直接把有“出轨可能性”的【人类】——这整个不纯洁的种族——划去了女儿的丈夫备选里。 对。 人类不值得。 比起那些人类，纯洁忠贞、一生只可能有一个伴侣、正式成年前连多余的欲望都不会有的精灵，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可是……既然联姻的对象条件完美，既然联姻的利益无比巨大…… 为什么，他还会犹豫再三？ “父亲？” 安娜贝尔扯了扯他的手：“您怎么了？” “……没什么，安娜贝尔，走吧。” 于是他们共同来到了那座无比神秘的森林，然后，小小的安娜贝尔见到了小小的精灵圣子。 【将来她竟然要嫁给这个东西】 她很不满地打量着对方，视线不止一次停在他栗色的头发上：童话书里的王子可不是这种泥巴色的头发，她原本还幻想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绅士。 【但，算了】 【为了斯威特荣耀】 【爸爸还说，不喜欢可以换掉】 小安娜摇了摇爸爸的手。 她说：“可以的，我对我的未婚夫没有意见，父亲。” ——只是，这么说时，眼里带着对那只小精灵特别明显的嫌弃与鄙夷。 德里克突然就满意了。 莫名，特别满意。 “好，那就立刻签订婚约。” 第369章 同居日常七十四 同居日常七十四 洛森·布朗宁早就知道, 斯威特家的人，脑子里都有大病。 不算上小时候的记忆——洛森真心觉得小时候的记忆就是他和蜜糖宝宝疯狂互怼，太黑历史太惨不忍睹了，假使蜜糖宝宝回想起小精灵那“我要找一千个小姐姐开后宫”的傻蛋发言他肯定会生不如死的—— 不算上小时候的记忆, 洛森·布朗宁第一次真正认识一个斯威特, 是遇见伊娃·斯威特时。 ……可想而知, 他对整个斯威特家族的印象, 都……极其差。 斯威特家族, 法师界第一, 财富与权力的顶峰。 精灵只是嗤之以鼻一个脑子有大病的家族, 脏得要死，臭不可闻。 而他的宿敌——起初，洛森认为她是出淤泥而不染，斯威特里唯一的一只蜜糖宝宝，又美好又纯洁又可爱——他能心甘情愿地在她身上套上几百个闪闪发亮的滤镜，再用吹泡泡的那圈粉色小圆环瞧她, 怎么瞧怎么阳光灿烂—— 后来，他和这只蜜糖宝宝交往了。 被正式扒拉进她的领地里。 ……洛森便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只蜜糖宝宝，她才是脑子里大病最严重的那个斯威特，病得比伊娃严重多了。 又扭曲, 又奇怪，自卑自傲同时糅杂在一起，仿佛精神分裂。 虽然那时他们都戴着面具相处，但敏锐的布朗宁太擅长看穿面具下的本质了, 斯威特的谎言在他眼中只是小孩子的玩具。 他喜欢上了蜜糖宝宝, 终于把她牵进手心。 可是, 也终于第一次认识了那个斯威特继承人。 年轻的布朗宁学徒有段时间甚至吓到会做噩梦，梦见他抱着蜜糖宝宝说话时，她突然露出阴沉的微笑，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冰锥（。） 后来他重刷了许多经典影视（动漫），再三确认自己的蠢兔子是傲娇不是病娇，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蜜糖宝宝还是一边脸红一边用力蹬他小腿的样子最可爱啦。 ……哦，这不是说，洛森对那位傲慢魔女很反感。 洛森作为男朋友时从未见到过傲慢魔女，他只能戴上他人的面具，从角落里悄悄偷看罢了。 因为那是蜜糖宝宝绝不会露给他瞧的模样。 但洛森是只多正经多正直的好精灵啊，正经精初次见到傲慢魔女只想吸溜她的手套与黑丝与高跟鞋，没有半点杂念的。 嗯。 而且正经精直到如今都在可惜蜜糖宝宝永远在他面前是蜜糖宝宝，不肯露出傲慢魔女的面貌让他吸溜。 嗯。 ……哦，这也不是说蜜糖宝宝不美好不纯洁不可爱了，蜜糖宝宝永远是最可爱的，不管她脑子有没有大病。 但——蠢宝宝的大病——随着他们关系愈发亲密，洛森愈来愈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他人时，她是个非常自我、傲慢、冷酷……甚至有点残忍的斯威特家主。 可面对自己、唯独面对自己……她总是下意识地……执着于遵循某种极其封建、腐朽的女性教条。 好比曾经无比厌恶自己的生理期、因为被他看到了血就刻意痛经折磨自己，好比认为性恐怖且恶心、但如果他索要一定会立刻答应，好比觉得做一个好女友的标准就是学会使用他贫民窟小家的抹布与洗洁精…… 洛森发誓他原本是个散漫中立的精灵，无所谓人类用怎样的破规矩折腾他们自己，但见识过安娜贝尔下意识表现出的种种教条后，他差点没化身一个反封建反歧视的平权战士（。） 掌权者，与服从者。 习惯蔑视他人，但又下意识把自己放在不平等的地位讨好伴侣。 蜜糖宝宝好像一直活在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定位里，她的许多观念也不断被这两者撕扯，最终呈现出的状态扭曲无比，洛森完全无法辨明。 有时她会发表“男人这种东西就是宠物，不喜欢就换掉”的奇怪言论把他气得牙痒痒，有时她又会发自内心地“检讨”她自己，不管是什么原因产生了怎样的矛盾，总觉得是自己的任性与麻烦导致的……从而更深更深地陷入自厌的怪圈。 几乎花了与他驯服荆棘时同等的精力，历经重重磨难、自己也差点被恶意变成反社会后，布朗宁法师总算、好歹把她的三观正回来了一点点。 起码，现在，蜜糖宝宝已经学会在生理期时各种玩他、在心情不好时理直气壮地指使他买甜点、痛了累了难受了找他要抱抱……虽然大多数时候她依旧喜欢乖乖巧巧地待在他旁边，团成一团，被发现时认真表示“布朗尼，不能打扰你工作呀，我坐在这里就心情变好啦”。 ……看在她这么可爱的份上，他姑且继续努力扳正好了。 虽然洛森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个对象还要负责扳正对象的三观，他心很累，只觉得斯威特家族都脑子有大病，恨不能再弄几十箱爆爆乐让他们全炸成烟花。 后来，成熟的布朗宁法师，对成熟的斯威特法师，提出了一个直白坦诚的问题。 “为什么，过去，你总要带着那种封建的想法讨好我呢？” 安娜贝尔歪歪头，不明所以。 “我过去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她一边回忆着那个哭唧唧的斯威特学徒一边琢磨，“没人能给我做参考……你又是那么强势地把我拉出来、让我承认恋爱，我完全没有准备的空间……那时就下意识想用最有效的手段笼络住你……的确有点笨拙……” “而父亲只教过我如何做继承人，只有母亲教会我如何讨好男人。” 洛森“……” 洛森“海伦娜为什么要教你这个？” 安娜贝尔“哎？因为那时要准备联姻吧，让我学会……” 洛森“不。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你是个继承人，现在又是家主。家主的联姻为什么要讨好对方？利益交换的联姻应该是平等的吧？” 安娜贝尔顿住了。 她困惑地检索了一下回忆，最后说“这我也不清楚，布朗尼，我小时候的记忆真的非常模糊。这问题很重要吗？正是因为接受了很多复杂的知识与教育，我才是我呀。” 噢。 布朗宁法师点头，他亲了亲她的侧脸，然后他们继续一起在沙发上看《甄嬛传》。 斯威特法师“……我从几小时前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布朗尼，为什么周末晚上我们要坐在这里看《甄嬛传》？” 布朗宁法师“不为什么，有备无患。” 斯威特家族的人类都太有大病了，万一封建到逼新任家主开后宫呢。 伟大的布朗宁必须从现在开始给蠢宝宝做思想工作。 斯威特法师“……” 好的叭。 她一言难尽地闭上嘴，一言难尽地继续围观电视里的莺莺燕燕。 ……布朗尼是很喜欢这种异域风的裙子，还是很喜欢这么多女孩子呢。 否则为什么会追这种剧，还这么聚精会神，明明周末晚上可以做很多事，她刚刚洗过泡泡浴呢，还换了一件薄荷色的睡裙，他夸过好看的。 布朗宁法师并不知道她的思维又拐到了奇怪的地方，他只知道，才看到第三集时，自己怀里的蜜糖宝宝就开始不安分了，她发出了一系列类似兔子生气的叫声，然后开始踢他的小腿，向他展示自己的睡裙。 ……反正循序渐进的道理总是没错的，伟大的布朗宁暂且放弃了思想工作（“应该不会真的有脑残劝说蜜糖宝宝开后宫吧”），他果断带兔子进卧室学术交流了。 只是，那天的对话，还是或多或少让洛森留了心。 曾经，海伦娜为什么要那么教导蠢宝宝？ ……这和蠢宝宝身上的大病，她处事思维的分裂感有关吗？ 于是他查了查，用自己开发的be vieer——洛森曾经专门开发了这么一个魔法，用来查探蜜糖宝宝的“未婚夫”身份——别问，问就是脑子进水。 布朗宁法师只花了几天，就查到了那个真相。 海伦娜厌恶、恐惧、恨不得把安娜贝尔远远嫁给其他男人、终其一生受丈夫控制的根本原因。 布朗宁法师隔着视频记录下每一瓶魔药的模样，解析了每一句咒语，然后，他一个个，一个个核实过去。 功效，成分，魔法元素，炼金材料，组合在一起后……可能对胎儿产生的伤害。 大法师列了一张长长、长长的羊皮纸。 绿眼睛里翻滚着幽幽、幽幽的东西。 数天后，安娜贝尔回到家里，略显轻快地说，今天她彻底处理了海伦娜。 “马车已经把她送走了，我切断了她返回法师界的所有可能……”她把红发扎成了丸子头，正站在煎锅前给他煎蛋卷，“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那女人会伤害你了，布朗尼。” 洛森倚在吧台旁，托着腮看她的背影。 红色的。 ……非常、非常美丽的。 “那只是个学徒，蜜糖宝宝，如今我不可能再被她伤害了。” 安娜贝尔把蛋卷翻了个面，哼道“你不懂，有备无患。……蠢熊，你总对自己的安全不上心。” “我很上心，蜜糖宝宝，只是对你更上心。” “……不准油嘴滑舌，警告你，巧克力脑袋，我今天生理期。” “哈哈。” 安娜贝尔倒入提前煎好的培根粒，这时又听到他在身后问“蜜糖宝宝，你送走海伦娜，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不打算报复她？……没恨过她？” 安娜贝尔瞬间顿住煎铲，她有点紧张地想，不会吧，应该没暴露啊。 她一直是个纯洁善良又美好的蜜糖宝宝，应该……没让布朗尼察觉过那点点阴暗心理吧？ 家族内部的一切，她都不太想让布朗尼知道。 把海伦娜遣离法师界看似是个善良宽容的决定，其实，她知道，让那女人失去魔法、自然老去比杀了她还令她难受……这只是个伪装成“善良”、实则无比残忍的刑罚罢了……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 “还好吧。”她模棱两可地给出自己的答案“海伦娜是个残忍、恶毒又可悲的小人。我不想浪费时间多折磨她，更不想沾上她肮脏的血。” 片刻后，传来洛森的回答。 “嗯。”他听上去平静而自然，“的确，你做的很对，蜜糖宝宝。天鹅没必要理睬沼泽里的爬虫。” ——解决卑鄙的爬虫，就该交给阴沟里的老鼠。 那天，夜晚十二点整，某辆离开法师界的马车闪烁了一下，短暂地消失在空气里，仿佛陷入了某种梦境。 而三分钟后，马车又重新闪现，只是车厢内部传来无比刺耳的惨叫声。 梦境之主为某个人送去了自己的特殊关照，这可是远超伊娃·斯威特的待遇，留下无边无际回荡在睡眠中的噩梦循环后，梦境之主甚至还在现实中留了点贴心的小礼物，他一直很注重售后服务。 ……两天后斯威特家主收到了这次异常的汇报，据说海伦娜不停地发出尖叫，砸碎了每一张镜子，咆哮着说，她变丑了，她的脸被恶魔烫成了玉米烙。 安娜贝尔联想了一下玉米烙的样子，又想象了一下它代换到脸上后对应的模样，然后作为女人，她恶寒地打了个哆嗦。 那还真……挺丑。 安娜贝尔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禁皱眉问“有人袭击了她？如何绕过了斯威特的魔法防护，把她的脸烫成……那样？” 尤莉卡摇头“没有，小姐，海伦娜的脸完好如初，仆人说，那大概是她做噩梦后的幻觉。最近她经常做噩梦。” 搞什么，噩梦啊。 “那就没必要理睬。助理，下一项。” 只有海伦娜自己，沉浸在丑陋的幻觉中。 ……没人再会理睬她。因为没人能看出她身上蔓延的、无比浓郁的恶意。 荆棘护卫着恶意，它不会让任何现实发觉自己的痕迹，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女主人察觉到这过于阴毒的手段。 只是，梦境之主依旧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德里克·斯威特，那场多年前对那未出世婴儿的歹毒残害，他真的就完全无辜吗？ 得了吧。 洛森知道一个父亲该是什么样的，他认识亚瑟·泽奥西斯，他也知道无名氏曾有多么关照怀孕的卡拉。 ——但凡他能多一丁点的关心，多一丁点的在意，海伦娜就不可能敢瞒着他，摄入那些魔药。 会那样做，无非是笃定了德里克不在意。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在意。 一直、一直忽视着那个小女孩……放任她陷入他看不到的阴影。 梦境之主哄过多少次啊，那个阴沉而扭曲的小女孩，在她的噩梦里，手套带来疼痛，表链只是永久冷漠的旁观。 ——得了吧。 他的安娜贝尔，不需要那么零星的在意，不需要什么冷漠下的温情，那混账根本就没资格索要祈求她重燃的亲情，被她安排出一个完美结局，他就该烂在他所谓的正确性里。 伤害就是伤害，被伤害的孩子从不需要考虑大人拙劣的借口。 就像洛森明明从未恨过卡拉，无名氏却也默认了他的憎恨，从未索要过他的原谅。 布朗宁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那混账、可那混账——他的曾经、他的教育、他的观念——这又关蜜糖宝宝什么事？！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的两个人，要蜜糖宝宝去承受扭曲的全部代价，让她成为最病入膏肓的斯威特——又怎么敢，看着那朵自己保护自己、拼命自己努力从淤泥里开出的鲜红的月季，说，没别的原因，是继承了自己的荣耀与天赋？ 去他妈的荣耀。 异兽恨得发抖。 ……但是，但是，但是啊。 那是蜜糖宝宝。 而，那混账，即便如今，也是她口中的“父亲”。 安娜贝尔早就对海伦娜直呼其名了。 但她一直这么提起德里克，不管语气多么冷漠——“父亲”。 异兽便知道，自己不能做出任何事，自己无权做出任何事。 ……斯威特家族，脑子里都有什么大病吧。 他难过、憎恨、愤怒得都快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还傻乎乎地为那个男人保留着，一丁点“亲近”的可能性。 蠢宝宝。 都不知道他有多……有多…… 洛森·布朗宁终于还是把一切都重新隐瞒了下来。 安娜贝尔一直认为海伦娜对自己的憎恨来自于“那疯女人长年累月被家主压在次位，野心膨胀后就变|态了”，她提过“很小的时候她对我好歹还有点关心”。 洛森不想她知道……知道…… 从一开始，远在她未诞生之前，她就是一个被母亲纯粹憎恨、受到她歹毒的残害、没有一丁点可能得到母爱的孩子。 仅仅出自一个“保持美貌”的轻浮理由。 安娜贝尔……她如今多么骄傲自己读书时的努力，多么骄傲她沉浸研究、琢磨半天理出一个头绪的结果啊。 她还总说…… 布朗尼，不管你再怎么天才，发明了唯一克制你的白焰魔法的人是我哦，我和你这个超级天才一样优秀，但我比你厉害多了，因为我完全不依靠天赋的！所以，我又赢你一次！ 他闪闪发光的蜜糖宝宝。 她不知道。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就这样，骄傲着自己曾奋斗过的一切，这样就好。 他已经站在她身边了，从今之后，她只会是骄傲夺目的月季，不需要再挣脱任何污泥。 最终，斯威特新任家主的第一场宴会，低劣的窃贼再次来到德里克面前，决定抹除最后一点不确定因素。 德里克不能死……蠢宝宝不能沾上他的血，杀死这男人只会对她造成伤害，洛森很清楚。 只是，一边不愿意杀死“父亲”，一边她又苦恼着对他的处理——不杀死这位强大的法师，迟早，德里克会以“心慈手软，没资格成为家主”摆脱□□，再次夺走她的权力……这始终是隐患。 但，阴沟老鼠总有阴沟老鼠的手段。 不适合出现在舞会的灯光下做她的伴侣，他却太适合躲在黑暗里处理这种事。 梦境之主把小安娜带到他身边，德里克陷入了空前强烈的愤怒，他被情绪完全冲昏了大脑，接下来……接下来…… 如今 异兽收回指尖。 “又臭又长。” 它嘲讽道，“先生，你所谓高贵的曾经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 德里克嘶哑地发出声响。 “你……”他却没说出多余的话，“你……” 嗯，趁着情绪完全的失控，被藤蔓完全侵入深层心理，挖掘出了本深埋在记忆里的最微小的情绪……他此刻当然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只能被笼罩在无边的痛苦里——那感觉，就像是被深深挖出心脏，又绞碎了身上每一颗鲜活的细胞。 异兽揩了揩指尖“你敢感到荣幸。这是改进过后的，疼痛不会持续很长，几分钟后就好了。” 自从开发出梦境魔法的这项能力，它只这么对待过两个人。 一个，是德里克。 一个，是收服荆棘时、差点失控的他自己。 ……嗯。 “如果不是她希望你活着……”异兽慢慢说，“早在‘主母’这个词从你嘴里蹦出来时，先生……我就会扭断你的脖子。” 什么垃圾封建家族，脑子有大病。 德里克没理，他喘着气。 即便只有几分钟，这份疼痛对于养尊处优的贵族也太超载了。 “行啦，别摆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疼痛又不是死亡。” 习惯了疼痛的异兽觉得他这是无病呻|吟，它嫌弃地站远了一些，摆手放松了束缚德里克的藤蔓——反正他已经疼得失去了抵抗力。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拒绝和我‘好好聊聊’，我才不得不使用这种方法探知你的想法，先生。” 异兽冷冷地移开幽绿色的瞳孔，转身走向房间角落“现在我明白了，你的想法……是这样……哦……自认正确，对吧？” “别想了。你错得离谱。安娜贝尔·斯威特也永远不会来这里杀死你，她和你不一样。” 德里克喘匀了气“你……究竟……打算……做……” 异兽捡起了一张手帕。 刚刚，它匆匆把小安娜贝尔送回梦境深处时，她仓皇落在这里的小手帕。 它捡起手帕，继续揩着自己的指尖，不紧不慢。 德里克看着这一幕，如鲠在喉。 这怪物把自己的邪恶与低劣写在了脸上，看到它用小女孩的手帕擦手，德里克就像看到老鼠在奶酪里钻洞那样恶心。 “没什么，先生。我不打算做什么。……只是，您明白的吧？作为一个男人……您应当很明白。” 异兽笑起来“想想看吧。一个年轻、美丽、初出茅庐、还没有任何长辈看守的大贵族……而且，她竟然做出了那么错误的决定，仅仅因为英俊的外表就和我这么个怪物缔结婚姻……” “你要一直待在这里，等她杀死你，是不是？那太好了。她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我的……任我摆布。” “法师界。斯威特家族。还有……安娜贝尔·斯威特本人，都会成为，我的东西。” 异兽做了一个非常下流的手势，然后恶劣地拉大笑容。 ——德里克猛地冲过去，又再次被藤蔓卷起，重重摔到地上。 他抬起头，前所未有的愤怒点燃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你——该死——你这个——畜生——” “嘘，嘘嘘。”异兽弯腰，藤蔓拍了拍德里克染上血的脸颊。 “你知道她不会相信你的话。没人会相信你的话，你是个失败的男人，一个阶下囚。你只能在这里等着她杀死你，是不是？那就等着她杀死你吧。” “畜生——” “你的女儿，会成为我的东西。” 异兽拉大笑容“感兴趣的时候，我会玩玩她……等到不感兴趣了，我就把她换掉。继承你们斯威特家的优良传统，是不是？” 德里克发着抖。 他这一生从未这么剧烈地颤抖过。 “我要杀了你。”他说，眼睛里的火焰愈发剧烈，“畜·生……” “哦，随你。”异兽无所谓地支起下巴，“只是，你心甘情愿待在这里等死，逼着她延续你信奉的、你死我活的家主继承传统，究竟能做到什……” “去他妈的继承传统！”德里克吼道，“我的女儿是家主，我也会继续活下去，只要你还活在这世上，我就会活下去，找到你，杀了你——” “是吗。你该怎么杀了我？她不会放你离开，整个家族没人会帮助你，这已经是新一代的斯威特家了，先生，不是你的那代家族。” 异兽站起身，拍拍被德里克挣扎时弄脏的裤管，轻快地离开。 藤蔓与荆棘同样轻快地抽走、离开。 德里克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似乎已经丧失了任何力气。 只是，就在异兽打开房门时，不知有意无意的…… 一棵幼小的、行动有些缓慢的藤蔓卡在了德里克染血的手指间。 而地上看似无力的人悄悄夹紧手指，把它留在手中，恰巧在这几秒听到藤蔓那头传来的、主人轻轻的咕哝…… “不过，如果让他找到那个脱离斯威特家族的欧文，说不定真会找到杀死我的方法。” “也许我应该做点手脚……不，还是算了，欧文都脱离了贵族圈，只是个普通学徒，没什么可怕的。” 留下这几声细不可闻的耳语，异兽彻底离开。 ——房间内破碎的一切也立刻恢复了原样，德里克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复原、毫无痕迹。 他缓缓站起来，神色明灭不定。 “欧文……欧文·斯威特，那孩子？那孩子有杀死这怪物的潜能吗……” 与此同时，门外 墙上的阴影里，美丽而诡异的石角缓缓褪去，它慢慢下降，变成一双尖尖的漂亮耳朵。 洛森·布朗宁拾阶而下，同时，他摸出手机，轻快地切换出某个查到的陌生i，发送信息。 你好，欧文 我知道你最近在用小号黑我 为表谢意，我把你爸送过来了，一天后就到你家门口 我记得你还算正常，那你知道怎么治疗他脑子里的大病，对吧？ 紧接着，无视立刻嗡嗡嗡剧烈响动的消息窗口，洛森再次切换页面，发送消息。 搞定了。 他不打算死，也不打算回归掌权，大概一天后会准备逃出，记得放松守备 目的地是欧文·斯威特的公寓，准备监视用的魔法网络，汇报给蜜糖宝宝时直接说，德里克决定退休养老就行。 ——尤莉卡·斯威特点开信息，满意地挑了挑眉。 ok。我会处理小姐接下来三周的全部工作。 谢谢，合作愉快。 第370章 同居日常七十五 同居日常七十五 洛莉·布朗宁是个玩电光摇滚的歌星, 风格酷炫，朋友很多, 而且她目前依旧是单身，流连各种好看小哥哥中没有半点定下来的欲|望——为什么要定下来呢，精灵定下来后就身体到心灵只能给一个对象了，多可惜啊，洛莉才不想为了一颗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 而且她撩小哥哥的速度如今早已青出于蓝胜于蓝，超越了亲哥曾经撩小姐姐的速度——吉他一拨口哨一吹，候机的短短时间内, 都能收获一大波小哥哥的芳心。 ……然后她再轻飘飘地把人家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折成纸飞机玩, 登机后继续和邻座的新帅哥嘻嘻哈哈。 用她经纪人的话, 这叫“社交牛逼症晚期, 迟早因为欺骗感情被打死”。 她哥则说：“好, 干得漂亮, 宁愿骗别人也不要被别人骗。” 然后她嫂子就说：“闭嘴, 布朗尼, 不准带坏莉莉感情观。” 再然后他们就会在联络喇叭那头吵起来，并试图用薯片戳穿对方手腕。 ……洛莉虽然自己没什么谈恋爱的想法，但她可太喜欢围观这对谈恋爱了。 哦, 作为一只血统纯正、甚至积极发挥某精“我就是花心就是喜欢全世界的帅气小哥哥”优良传统的布朗宁, 洛莉围观安娜和老哥谈恋爱，可不是单纯的磕cp。 虽然她作为贵族圈外的好闺蜜，是安娜最多讨论感情话题的对象——关于安娜的感情话题，就连尤莉卡和薇薇安也没有她知道的丰富，毕竟前者是个热情到让安娜有点怂的cp大粉头, 后者一天到晚倡导快乐夜生活—— 但洛莉同样是只特别狡猾的布朗宁。 她不会在安娜给她发“我和你哥那个混蛋又吵架一二三”消息时发出姨母笑, 她只会摁下上扬的嘴角, 然后绞尽脑汁，精准抓住机会。 譬如，某次吵架后，气呼呼的安娜拉着她吐槽了一个多小时，分享了各种降智细节，心情平复后很不好意思，于是给她叫了奶茶外卖。 洛莉转手就是一张截图。 【哥，安娜请我喝奶茶了】 同样在气头上的老哥转手就发过来。 【那蠢货的奶茶有什么好喝的，珍珠与糖分吃多了迟早变成傻子，拿着，那家店的抹茶千层蛋糕兑换券】 洛莉立刻一张截图转发回去。 【安娜，我哥给我兑换券买蛋糕，他还说你的奶茶不能喝】 正在气头上的安娜扬手就是一个兑换码：【谁是蠢货他才是蠢货，我们女孩对那种苦味超浓的千层才不感兴趣，莉莉，拿着我的会员码去十字街，想吃多少巧克力泡芙就吃多少！】 洛莉再次一张截图转发回去。 【哥，安娜……】 【那蠢货想溺死在巧克力里是吧，什么时候办的会员码，拿着，火锅店肥牛卷畅吃卡】 【安娜，我哥……】 【肥牛卷？肥牛卷算什么东西，给你，莉莉，那家餐厅需要提前预订27天才能拿到的铁板a5和牛臻享资格】 ——综上所述，洛莉·布朗宁可太喜欢围观他们谈恋爱了。 她巴不得他们多吵几次架：反正这对情侣每次吵架都是小学鸡吵架，吵着吵着就让围观人员牙酸眼睛疼，只能戴上抵制柠檬的墨镜。 只是，这种浑水摸鱼、趁机牟利的布朗宁式行为，当然会有报应…… “我胖了。” 【如今】 洛莉·布朗宁脸抵在千里香馄饨摊的小木桌上，生无可恋：“胖了5斤。” 对面，洛森·布朗宁毫无波动。 “如果你在联络喇叭里反复哀嚎的‘出大事’指的就是这种事，”他说，“我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坐在这里。” 洛莉：“喂——我刚刚结束了又一场异国巡回演唱会——我刚下飞机累得要死——还胖了5斤！！” 洛森瞥了一眼她，又瞥了一眼远处忙碌的老板娘。 老板娘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娘，眉眼间依旧温柔又漂亮。 洛森收回视线。 “莉莉，你胖了5斤，你晚上八点才下飞机，还立刻拽着接机的我来这里，晚上八点半点大碗千里香馄饨吃，加两个蛋。” 洛莉：“……” 洛莉：“你闭嘴！” 洛森：“我就不。” 洛莉：“你是有病吧！” 洛森：“起码我没胖。” 洛莉：“……我去你妹的！” 洛森：“谢谢，去我妹的。” 洛莉：“……” 烦死精了。 她气哼哼地转了转头，开始表演脸滚桌面：“没人关心我……我出差工作累死了累死了……累死了大半夜下飞机……在群里喊了好久的话……给好多好多人发了‘我回来啦’的可爱表情包……可是没有一个生物来接疲惫憔悴又柔弱的我……” 洛森：我不是生物，是吗。 ……而且你压根没给我发可爱表情包，你就给我发了一张机票截图，还有联络喇叭里一句不明不白分外低沉的“哥，出大事了”。 结果只是胖了5斤。 他翻翻白眼，很想和对面这个“疲惫憔悴又柔弱”的糟心东西打一架。 孩子太久没打，就会上房揭瓦。 >但看着继续在馄饨摊上滚动的妹妹，洛森最终还是解释道：“捷克最近失恋，待在家里借泡面浇愁，他连我的消息都不怎么回，你要体谅他。” 洛莉嗤道：“他现在就是借着失恋的借口拖更，而且昨天还在线上和我快乐吃鸡。” “尤莉卡……” “我知道尤莉卡。”洛莉说，“捷克一拖更，她就会挥着手提包去催更。” “亚瑟……” “知道知道，校长带伯母去度假了。” “兰姆……” “是啊是啊，这个时间她估计才起床，是她的快乐生活开始时间。而且我和她关系也不是非常好……”洛莉冷哼一声，抬起手，用食指与拇指比了一丢丢的距离，“那女人一直有点吃醋安娜和我玩。明明安娜不爱找她玩是因为她只知道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玩。” 还总怂恿安娜放飞自我快乐生活。 ……但凡把她在她们闺蜜群里的发言截图发给我哥，薇薇安都会被挂到法师塔瀑布上体验人生的。 可谁让本精灵是只善良的好精灵，哼。 这时老板娘端着几碟小菜走过来，把他们之前点的卤干与酱鸭放在桌上。 洛森变出湿巾擦了擦沾到些许面粉的菜碟边缘（这家摊子做的是现包馄饨，老板娘手上都是面粉），又掐起洛莉耷拉在桌子上的脸蛋，用湿巾清理了一下桌面上的面粉渍，然后放手，让她“咚”地一声磕回桌面，表演小埋式脸滚桌面。 洛莉：“……” ——既然发现桌子上有面粉渍，就在我脸滚桌面之前擦啊！ 这家伙！宁愿擦桌子都不擦我的脸吗！ “既然你都知道他们没来的原因，那还在这里嚎什么。” 洛莉忿忿夺过洛森手里的湿纸巾，奋力擦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明明——” “你明明？” “……” 洛莉颇为用力地把湿纸巾揉成一团，呼一下掷出去，这团纸巾被准确而潇洒地丢进他们后方的垃圾桶，轻而易举，正中靶心。 布朗宁家的精灵运动神经一直超级棒，而且他们打游戏时也有种噼里啪啦风生水起的天赋，以前洛森一直觉得这是因为那只女精灵蹦蹦跳跳的运动天赋，现在他有点怀疑。 ……哦，那不是重点。 掷完纸巾的洛莉小声嘟哝：“我明明给安娜私发了二十多个带有爱心的可爱表情包，让她来机场接我的。结果她回了一个‘嗯’，却压根没出现。我们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安娜竟然一点都不想我。” 洛森：“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 洛莉：“……” 洛森：“她回复‘嗯’，然后把我派过来接机了。” 洛莉：“……” 洛森：“否则我绝对不会来的。你一只精孤苦伶仃地拖着行李箱一只精来吃馄饨吧。一边给我发张草率截图一边给我对象发二十七个带有爱心的可爱表情包，这种妹妹乘坐的飞机就算在半空爆|炸我也不会管。” 洛莉：“……” 洛莉心虚地低下了脑袋，一并低下自己尖尖的耳朵。 洛森没再说话：老板娘再次端着碗碟走来，这次，她端上的是热气腾腾的馄饨。 “大碗千里香，两个蛋，哪位的？” “我的。” “我的。” “……” “……” 洛森顿了顿，看她一眼。 “我先点的馄饨，她的是后一碗，”说罢他对老板娘绽出了特别好看的笑容，“姐姐，谢谢你啦，这馄饨闻着就香。” 老板娘心花怒放地把馄饨放在他面前，然后扭着腰去端第二碗。 洛莉：“……” 洛莉：“你刚刚还嘲讽我点大碗，加了两个蛋！” 洛森：“我没有胖5斤。” 洛莉：“你——你——” “你什么你。”洛森掰开一次性筷子，把卤干夹进馄饨汤里浸了浸，“谁让你总趁着我们吵架浑水摸鱼占便宜，蠢宝宝叫奶茶从来是双倍布丁双倍珍珠再加厚厚的巧克力麻薯，你喝了这么久她订的外卖奶茶，只长5斤已经很难得了。” 洛莉：“……” 洛森：“那就是个糖分怪物。我和她交往这么久都不敢吃太多她钦点的甜食。你倒好，逮住机会能吃多少吃多少。” 洛莉……洛莉颓废地倒回桌面。 她喃喃：“安娜怎么就不会胖呢。” 洛森很自然地说：“她平时运动量很大。” “呜呜……看不出来啊……安娜看上去就不是热爱运动的类型……” 洛森举到嘴边的勺子顿了顿，半晌，才吞下了馄饨，慢悠悠嚼起来。 “嗯，人不可貌相。” “……这么想也是，安娜又会瑜伽又会芭蕾形体还好，肯定是习惯特别好，天天保持有氧运动……我还以为她和我一样热爱团在家里呢……呜呜呜……讨厌的人类……” “……对，没错，她习惯很好，天天有氧运动。” 洛莉便再次颓废了一会儿，哀悼自己体重秤上涨起的那5斤。 精灵 这个种族本就不易胖，天赋就是美颜盛世，轻轻松松便能拥有修长优美的体态—— 所以，对洛莉而言，“胖了5斤”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细思极恐的事情了。要知道她从二十一岁开始、体脂秤与体重秤上的数字就没变过，而她从未节食减肥呢。 她对面的兄长就更夸张，他历练时那八年饿惨了，精灵体质便狠狠反弹——如今不管怎么吃，他的体脂率依旧保持着一个惊人的超低数字，所以每次聚餐都是贝拉伯母的重点喂饭对象。 布朗宁法师每次都想说体脂率低不代表瘦成骷髅，他真的只是长高了看着瘦而已——但贝拉只会一脸心疼地继续往他碗里添肉丸。 一向讲究逻辑的斯威特法师也没好到哪去，她明明是最能确认洛森有多健康的人，她还经常实地考察这位大法师有多健康，触感绝对不是硌手的皮包骨头—— 但偏偏，每次她看到体脂秤上的数字都会狠狠皱眉，然后就算前夜累得要死、第二天也要迷迷糊糊爬起来给他做早餐，要么培根要么香肠或蛋卷，说是要重点补充蛋白质。 洛森无数次说：“我是精灵，蜜糖宝宝，和人类不一样，精灵族中，这个数字很正常，很健康。” 顶着一大片红印子、摇摇晃晃只套着衬衫，还坚持不懈在厨房挥铲子的蜜糖宝宝：“闭嘴……哈欠……布朗尼……别骗我……莉莉秤上的数字明明比你高那么多……哈欠……” 洛森：“雌性的体脂率本就会比雄性高一点，精灵族的更明显。” 安娜贝尔：“哈欠……那……能叫‘高一点’吗？……哈欠……如果不是你特别瘦……那就是莉莉……长胖……” 洛森：“……” 没关系，莉莉是精灵，精灵体质会自动调节出最好的体态，永远不需要减肥或节食……就算她身上有再多懒肉，看着也绝对不胖，你看他们根本就不会怀疑莉莉长胖。 ……算了，他还是被认为是骷髅架子吧，如果莉莉发现自己这几年吃吃喝喝玩玩后飙高的体脂率，一定会抑郁绝望、脸滚桌面。 于是洛莉同学一直没发现，直到，在某只糖分怪物长久的无意识投喂下，精灵体质都没压住她的体重，它悲惨地上升了5斤——虽然这只是人类眼中的“一点点”。 于是洛莉同学就抑郁绝望，脸滚馄饨摊了。 而且抑郁到极点，她还开始无能狂怒。 “你为什么不变胖！”她指着吃馄饨的兄长，“你明明也从没忌过口！你快变胖！快变！给我变！兄妹就是必须一起胖一起共存亡的！” 5斤而已，至于吗。 洛森抬抬眼皮：“如果你这么在意，从明天开始跟我学游泳。我在马哲尔海峡底部还有点原材料需要采集。” 洛莉立刻扭头：“美女姐姐！美女姐姐我的大碗馄饨加两个蛋好了没呀~” 呵。 两分钟后他们面前都摆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洛莉的抑郁被完全抛之脑后。 其实摇滚明星的运动量也很大，她好不容易才从密集的行程表里争取到一段休假，深夜下机抵达这里也很累…… 而且，而且，她很久没能吃到这家小摊的馄饨了。 洛莉眯起绿眼睛，吹了吹勺子上升起的热气，馄饨汤散开香气扑鼻的薄雾，慢慢飘到他们身后的夜里。 ——查令酒店街地下，第五层法术建构区，贫民窟的夜里。 上次一起吃……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 那时的老板娘是个真正年轻的大美女，而有两只小精灵总是暗搓搓徘徊在摊子外，眼巴巴盯着锅看了半天，被香味勾得不想离开。 最终两只小精灵走进来，警惕又跃跃欲试地坐下，凑了凑手里的铜币，要了一份小碗馄饨。 虽然那时他们很穷，但他们什么都想尝尝，什么都想试试……这个新奇世界的一切。 而最终老板娘端上的是一份最大碗，还加了两个卤蛋，她的眉眼温柔又漂亮。 ……布朗宁也许并非一直生活在美好的童话里，但他们总能看到、挖掘出美好的东西，再非常珍惜地说，自己见过许多的“爱”，自己非常非常幸运。 陌生人的，朋友的，老师的，长辈的。 坐在这些人身边，吃好吃的食物，聊有趣的东西，就是会轻易开心起来。 轻易开心起来，然后去照亮别人。 洛森是这样做的，洛莉便也学着他的样子这么做了。 只可惜那之后两兄妹总是错开来这里吃馄饨，洛森放假时偶尔回来，洛莉休工后偶尔出现，他们没能再一起坐在这里。 今晚…… “所以你也心情不好啊，哥。” 洛莉吞下一只馄饨，含含糊糊地说，“我说要来吃这家馄饨，你就真的答应了，大老远回来贫民窟吃。” “你也出大事了对吧。什么大事？别告诉我是你也胖了5斤，否则我鲨了你。” 洛森翻了个白眼。 “不算大事。”他轻松地说，神情没有半分勉强，“只是有点小问题……” 洛莉：“跟今晚没来接我的安娜有关？” “……的确，也有关，但不算非常相关……” 洛莉吹吹热气，喝了口汤。 “难得啊你。”她说，“感情问题不去找捷克聊，破天荒跑过来和我沟通。我还以为你在我面前拉不下脸呢，哥。” 洛森：“……” 洛森：“你想歪了，莉莉，不是感情问题——没有感情问题。” 洛莉：噢。 她眨巴了一下自己剔透的绿眼睛。 左眼写着“信你”，右眼写着“个鬼”。 洛森：“……好吧，目前感情方面也有那么一点点……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咳……” 他放下勺子，手伸进外套，拉开最里侧的内袋拉链。 “有张东西……是蜜糖宝宝前几天拿回来的……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你应该看看。” 贫民窟的小破摊子，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中，放下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有着苍白如雪的眼眸，照片里的女人笑得比太阳还温暖。 洛莉眨了一下眼睛。 洛森静静地看着她。 【既然你希望这次就是最后一次见面……我想把这个给你。】 【我不要。】 ——那天，虽然拒绝了。 但另一天，蜜糖宝宝又把它带了回来。 【就算你不想要，布朗尼，】她说，踮起脚尖，很温柔地摸了摸他激动下生出的石角，【莉莉会想看看的。那个人也说，希望你可以把它带回去，仅仅当成最后一个留影。】 【答应我，保管好，不准撕了它，好吗？】 我才不会撕了它。 不过，的确。 这本就不是该属于我的东西。 洛森把照片往洛莉的方向推了推，重新拿起勺子，舀起一枚馄饨。 他垂下眼睛，埋进香气扑鼻的雾气。 坐在这里，说话时也比自己想象中要轻松太多了。 “莉莉，这是你的爸爸妈妈。栗发的女人，叫卡拉·布朗宁……白发的男人……” 洛森捏了捏指尖。 “他叫卢西。卢西·布朗宁。” 卡拉，古精灵语，森林。 卢西，古精灵语，月亮。 月亮与森林…… 森林与月亮。 “把照片收下吧。他们是你的亲人，莉莉。” ……不是陌生精。 本就是她的爸爸妈妈。 洛莉长久瞪着那张照片，一动不动。 洛森低头，专心致志地吃馄饨。 爸爸妈妈。 真是个幼稚无聊的词。 但，对着莉莉……说这个词，比他想象中轻松多了。 毕竟小精灵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抱着她说过：“不要哭啦，莉莉，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接我们的。” 血脉连接的命运，总是非常奇妙。 就像现在，他吃完了两颗卤蛋，还是不得不重新抬起头，对她说…… “不要哭了，莉莉，把照片收好吧，你的馄饨都快凉了。” 低着头的莉莉无声点点头，好半晌，终于在雾气里“嗯”了一声。 然后她同样握紧了自己的勺子，开始啊呜啊呜吃馄饨。 洛森轻轻皱了一下眉，伸手过去，又把照片往她那里推了推。 “先收好照片，再吃……” 可洛莉伸过来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哥。湿纸巾。” “……哦。” 洛莉低着头接过湿纸巾，一边吃一边用它抹脸。 那张照片始终摆在了中间。 洛森看看她，无端有点后悔：“莉莉，如果你不喜……” “没有，没有啊。” 洛莉低头吃馄饨时带着浓浓的鼻音，但她依旧很重、很用力地说：“哥，我只是有点开心。” “我们两个，长得比我们爸妈好看多了，对吧？” 洛森抖了一下手指，差点没捏稳手里的瓷勺。 “你从哪里弄到爸妈照片的，哥？是什么新奇魔法吗？嗯，嗯，咳，还有啊，我有点好奇，你说，我们的爸爸妈妈，当时是怎么认识……” 我们的。 爸爸妈妈。 她说这话自然极了，就像布朗宁法师说“月季最漂亮”那么理所当然。 无论掺着多少鼻音，“我们的”与“爸爸妈妈”都没有被抽噎声打断。 洛森看着碗里的馄饨，它们清亮亮地飘在汤里。 不远处，那个眉眼依旧很漂亮的老板娘哼着歌搅动汤锅。 ……好吧。 好吧。 “你问我们爸妈的故事啊，莉莉。我当然知道……从哪里说起呢……嗯，会很长……” “没关系！我还能再吃一碗馄饨！” “……莉莉，你上涨的5斤呢？” “闭嘴，哥。” 第371章 同居日常七十六 同居日常七十六 到家时, 已是深夜。 洛森挥去显示23:37的钟表魔法，抖了抖手中的雨伞，又站在门垫外拍干净自己衣角上沾到的雨珠。 ——十点零八分时, 雨从漆黑的夜空中降下, 直到现在。 走出地下后，他们都被淋了个猝不及防。 所以, 他是去便利店买伞, 又打伞把莉莉送回去后，这才回到自己家。 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她大概已经睡了吧…… 洛森推开门, 没有发出声, 所有动作都尽可能很轻。 “……唔, 布朗尼？” 可客厅的灯依旧被点亮了。 沙发上的毛毯堆动了动，好半晌, 探出一撮翘起的红毛。 “布朗尼……你才回来啊。好晚……唔。” 翘起的红毛后，又慢吞吞探出了一只小熊形状的热水袋、一只被揪出零星辙痕的枕头、一台幽幽亮着的笔记本电脑—— 最终, 才探出一只安娜贝兔。 她团吧团吧, 再次把拱出来的抱枕与毛毯拱回自己身边，像兔子埋洞。 紧接着，安娜贝兔就摸索着爬到沙发边缘, 开始寻找自己的拖鞋：“……你回来得真的好晚……吃过饭了吗？厨房里还有点我晚饭时煮的意面……等等哦……嗯……拖鞋拖鞋……” 洛森直接走过去, 打断了这只兔子迷糊的动作：“困就不要等我了，蠢宝宝, 走之前不是说让你先睡吗？” 这么说时，他已经握住了沙发靠背, 一点点弯下腰。 她困得忘记了“欢迎回家”, 但总要讨到一个“欢迎回家”吻吧。 沙发上的安娜贝尔下意识想揉眼睛, 但伸出手后感觉到什么, 推了推自己滑到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再度抓过茶几上的文件。 洛森在心里“啧”了一声，十分遗憾地转移目标，弯腰帮她整理凌乱的毛毯与抱枕。 安娜贝尔毫无所觉，她重新握起签字笔，笔记本电脑歪斜着倒在另一边：“没关系……反正……最近工作也要到这么晚……” 是啊，工作。 洛森的荆棘把毛毯叠好，而他本精则看向了茶几上喝空的咖啡壶。 ……起码有四杯的量。 “又喝这么多，蠢宝宝，半夜你会想吐。” “不会……这几天喝太多了，现在一点用都没有，依旧好困……而且，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洛森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肚子。 “晚饭几点钟吃的？意面只有一点点？喝咖啡到现在？” 安娜贝兔愣了愣，被打断的思维重新被“晚饭”这个关键词链接：“对了对了！布朗尼你没吃晚饭吧，我厨房里……意面……拖鞋呢拖鞋呢……” 说罢她就继续往沙发边缘爬去。 洛森无奈地笑出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没了。 他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晃了晃自己手中拎的塑料袋。 “吃过了，放心吧。还给你带了碗馄饨。要吃吗？” 安娜贝兔愣了愣，“哦”一声，立刻放弃寻找拖鞋。 顶着一头乱翘的红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她伸了伸懒腰，冲他举起双臂。 “要吃。抱我。” 洛森便很自然地抱起她，把她抱进餐厅。 嘴上更自然：“既然你总是不耐烦找自己的拖鞋，蠢宝宝，一开始就不要把它到处乱踢，又光着脚窝在沙发上。” 安娜贝尔没搭理，她蹭了蹭他的外套，困倦的眼睛被有些湿冷的气息弄精神了一点。 “布朗尼，外面下雨了？” 洛森把她放在椅子上，打开塑料袋，又转身去拿吃馄饨用的小瓷勺——大小姐是不会使用小地摊放在外卖袋里的小塑料勺的。 “是，一直在下……从十点多就开始了。” 哦。 安娜贝尔茫然地看向窗户，那里并没有雨滴打过的痕迹，窗外的天空澄清而静谧。 “走之前我罩了隔离魔法，你这几天一直没有好好睡觉 。” 安娜贝尔转回头，拿过他递来的勺子。 “那也是没办法呀，布朗尼……”她困得厉害，说话时都透着一股黏黏糊糊的懒意：“我这几天工作很忙……父亲他正好……” 是啊，工作。 布朗宁法师稍微用力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原本特地和尤莉卡达成了协议，结果呢，结果—— 德里克那混账根本连一小时都忍不了，当晚他就利用那段偷偷夹带的荆棘，破开了房间，消失在夜里。 于是尤莉卡只好对刚回来的安娜贝尔说：“前任家主失踪了。我建议我们展开搜寻，就从……” 虽然她知道德里克会跑去哪，但戏还是要演的。 然而，当时吃完了两份柠檬芝士蛋糕、还被叠加投喂奥利奥饼干、被分享了小洛森童年照片册的安娜贝尔心情过于积极，听到这消息后，她愣了愣，立刻说—— “那太好了！” 尤莉卡：“……小姐，什么？” “事不宜迟，加油，我们趁此机会干掉他在家族内所有的残余势力！” 尤莉卡：“……” 于是，超级优秀的大努力家·斯威特法师，她一干就是八天八夜，肝至上头时连“前任家主在欧文的公寓那里借住”消息都没理睬，不仅仅拔除残余势力，更是搞了一个权力重组大整合。 ……沉迷学习的斯威特学徒，与沉迷工作的斯威特法师，两者之间压根就没有区别。 作为魔法天才又作为未婚夫，如今的洛森好歹能在她学习研究时指导一下、促发她的灵感、提高一下她的学习效率—— 但作为一个布朗宁姓的、亲自把她亲爸坑骗去退休的罪魁祸首…… 洛森着实不好插手斯威特家族的内部争斗，他只能眼睁睁地在旁边看着。 ……看着蠢宝宝沉迷工作，八天八夜。 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固然可可爱爱的，但前提永远是“工作忙完了腾出空来陪你”。 没空？没空……嗯，那就等着呗。 所以后期布朗宁法师在恋爱中的斗智斗勇大多体现在“想办法让蜜糖宝宝拥有更多假期”上。 毕竟她是位非常敬业、非常努力的家主大人啊。 不过，史无前例的魔法天才，无论他使出怎样的招数算计她、蛊惑她、哄骗她……他总是没办法做到极致，真正打扰安娜贝尔的工作与研究。 洛森一直没法把自己的工作看得那么重要，过去他被忽视时甚至会有点埋怨安娜贝尔——洛森有太闪亮的魔法天赋，工作时总是轻而易举、吊儿郎当就能达到别人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成果。 但……那是安娜贝尔觉得很重要、很需要严肃对待的东西，布朗熊无法破坏她重要的东西，就像他无法杀死德里克。 就像没有一个人去约好披萨店、反而从一开始就拉开椅子，静静地等专注的她发现自己就坐在旁边—— 最终她没有发现，而他也不想说出口。 有点委屈，有点难过，也有点小骄傲。 毕竟，是【我的蜜糖蠢宝宝】嘛。她就是这样。他也就是这么喜欢她这样。 ……所以，每次，到最后，使尽手段的天才都会在她专注的眼神前功亏一篑，不得不磨着牙决定，他要一辈子敌视努力家。 昨晚那位大努力家甚至嘟嘟哝哝地推开了他抱过来的手臂，说，布朗尼你今晚不要抱着我睡，你抱着我睡我就会睡得很熟，明早还有一场视频会议，我要五点起床，不能睡过头。 洛森……洛森一边被这理由可爱到，又一边被她的行为气到。 “已经八天了，蠢兔子，整·整·八·天。你甚至忙得连早安吻都剪短了三十秒，今早还特别敷衍的落在脸颊上！” “唔……等我明天开完会，一定补偿你……布朗尼……不要闹……我很困……” “我没闹。而且你别用这种七年之痒的句式和我说话。——婚都没结呢，蠢兔子。” “……”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 “那你要怎样？”她揉揉眼睛，转过身，捏了捏正黏在肩膀上胡搅蛮缠的熊：“明早我真的有重要的会议。” “过去的八天里，你的生活铺满重要的会议，和我说话甚至不超过520句。” “……520句很少吗？”< br /> “如果算上‘混蛋’后的感叹号，你过去和我吵一次架就能蹦出起码73句！” “……” 也真亏他能算得清清楚楚。 “小气精。”安娜贝尔戳了戳他的肩膀，“好啦，我知道了，对不起，这几天有点忽视你。来做吧？” “……你说什么？” “你情绪的确特别差，总要发泄发泄……”她又打了哈欠，“但，唔，说好了，布朗尼，只能有一次。多的不行。而且不能留痕迹，明早的视频会议……对了，我还要躺着一动不动，别使坏蛊惑我主动做什么。”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出离愤怒了。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他如今是异兽了，异兽就要毫不客气地表达情绪，才不是那个只敢暗搓搓坐在旁边的家伙。 然而，就在安娜贝尔迷迷糊糊投降、忘记之前约定好的条款、就快变成“他让我做什么我就乖乖做什么”的状态时，异兽暴躁地停下了。 格外、尤其暴躁。 “你生理期又提前了，蜜糖宝宝。” “……” “算了。抱歉。我来清理。” 安娜贝尔迷蒙地蹭了蹭汗湿的枕头，还没有回复出完整的语言逻辑，就被抱起，浸入浴缸。 另一边的冷水花洒打开时，她清醒了一下。 “布朗尼……” “不接受任何奇葩提议，闭嘴，我心情很糟，睡你的觉。” “……” 怎么就是奇葩提议啊。 她明明是想说……想说……咦……想说什么？ 安娜贝尔打了一个哈欠，不提工作的疲惫，某种行为后特有的懒散、昏昏欲睡袭击了她。 想不起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安娜贝尔半眯着眼滑进浴缸，在水面里吐出咕噜噜的泡。 ——第二天，她便再次投入工作，将那一切抛之脑后。 只是，中午快十一点时，之前一直无所事事地在她旁边晃，给她端茶倒水提醒她每一小时做眼保健操的洛森站了起来，开始穿外套。 安娜贝尔当时眼睛都黏在文件上，只出口问了一句：“去买午饭材料？” “不，有点事要出去，晚上还要去接莉莉……午饭晚饭你自己一个人吃吧，蜜糖宝宝，我会很晚回来。” “……你生气了吗，布朗尼？” “没有，别瞎想，只是有点忙。” 哦，是实话无误，他如今每次生气一定会让她知道的，恨不得前因后果背景因素全部叭叭强调一遍。 但……安娜贝尔下一秒就听到了门合上的声音。 她愣了愣。 后知后觉地从工作中抬起头。 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家，像被拉上封条。 ……一种特别奇怪、强烈的寂寞情绪立刻涌了上来……安娜贝尔抿抿嘴唇，强迫自己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明明，是她经常忙碌自己的工作与研究，而那时的布朗尼总会耐心等她忙好，情绪再大也只一句叹息罢了。 可布朗尼一说“有点忙”，连具体解释都没提便匆匆离开，还表示中午晚上都不回来—— 她就，她就…… 【讨厌。】 【什么时候回家啊。】 ……唉，安娜贝尔，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快结束了，只要结束了就能继续切换成恋爱脑模式黏黏糊糊……不急这一时半刻……他只是要出去忙半天你就这样，你自己可是忙了这么久……难道你是个双标怪吗？ 是否是双标怪，不清楚。 倒是，最后，她抱着电脑团在了沙发上，看一眼文件看一眼门口，一直守到了十一点多。 等得太专注了，以至于都忘记去更换小贴片，到后来小腹都有点钝钝的疼……但洛森走之前特别往她的毛毯里塞了一个加载有保温魔法的热水袋，所以，并不是很难受。 安娜贝尔有点恍然，哦，是生理期时第一天波动的心理状态，才会这样容易感到寂寞吧。 当他打开家门，重新回来时，安娜贝尔本应该松口气 ，立刻爬进毛毯堆里，捡起自己一小时前就歪斜丢在一边的笔记本电脑，重新全力专注手上的工作。 但她有点担心洛森忙忘了吃饭，谁知道他又吃了什么没营养的速食呢？ 于是就问出了口，于是就被一碗小馄饨带到了餐桌上。 安娜贝尔慢慢吃完了那碗馄饨，很香，小腹也热热的，很暖和。 洛森始终坐在她对面，他再没说什么话，只是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不是莉莉吧，莉莉不会这么晚找他聊天。 所以，中午的事情，还在忙吗。 窗外的夜空依旧安静，只有他发丝上的湿迹传递了外面的雨。 安娜贝尔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这点她忘记的东西像枚泡腾片，噗噜噜把中午时那股强烈、寂寞的情绪催生出好多好多小气泡。 但…… 她又忘了什么呢？ 安娜贝尔不知道。 她很累很困，而且洛森就坐在对面，她还想要抱抱。 ……不行呀，安娜贝尔，要公平一点，他忍受了整整八天呢，你怎么连一碗小馄饨的时间都忍受不好。 只是，没人来告诉蜜糖宝宝。 这种事从来不是能按公不公平计算、调节、努力的。 时间的不平等，无非是因为，洛森从学徒时便习惯了安静注视认真专注的她，藏着他的喜欢注视这朵红月季——他甚至喜欢上了注视她的过程—— 安娜贝尔却从没习惯过这份有点寂寞、有点小委屈的喜欢。 出现在她面前的洛森·布朗宁，往往连一碗小馄饨的时间都不舍得空出来，是时时刻刻看着她、对她说话、冲她笑的。 “我吃好了。” 洛森抬起头，嗯了一声，伸手过来拿空碗。 安娜贝尔：“……你刚刚在和谁聊天呢？” “什么？”他眨眨眼，“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 哦。 安娜贝尔再次看出他没有说谎，可奇怪的是，她的心情没有随着这次判断变好。 “布朗尼，我……” “今天是你生理期第一天，蜜糖宝宝。吃完就洗漱一下，早点睡觉，好不好？” 他转身，碗筷放进水池里：“工作可以明天再做，不要再熬夜了……你明天没有清晨会议吧？” 安娜贝尔撇了撇嘴。 没有。 “我知道了，布朗尼。” 于是她慢吞吞离开了厨房的背影，独自洗漱，倒在了床上。 ……忘记了什么呢。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东西，会让心情这么不好啊。 安娜贝尔埋进枕头里，又困又累，但怎么都睡不着。 ——直到，身边的床单与另一只枕头往下陷去，重量与温度一起罩过了她的肩膀。 “蜜糖宝宝，晚安。” 是洛森躺在她身边，又俯身过来，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完成一个剪短了三十秒的晚安吻，然后替她拉好了被子。 “快睡吧。生理期不能熬夜。” 安娜贝尔睁大了眼睛。 随着重量、温度与心跳，她终于想起来了。 被她忘记的东西，与早安吻、晚安吻一样，虽然可以被剪短，但绝对不能消失……因为没有那个东西，她才幻觉他压根没回家，幻觉他依旧在外面的雨里忙着别的事情…… 安娜贝尔探出自己的枕头，往另一只枕头那里靠了靠。 “布朗尼……欢迎回家……嗯。我之前忘了说……现在补上，行吗？” 洛森把脸搭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笑。 怎么办。 还是有点想亲她。 能把“欢迎回家”坚持了这么多天都没间断，蜜糖宝宝果然在各方面都是个超级厉害的努力家。 他垂眼，更低地黏过去，耳朵贴了贴她的脸颊。 ……还是有点想亲她，而且，不想仅仅落在脸颊上。 第372章 同居日常七十八 同居日常七十八 第二天早晨, 安娜贝尔依旧醒得很早。 ……今天没有安排在清晨的视频会议，但，她提前约了人。 洛森昨晚没有抱她睡觉——这只精某方面真的很小气, 前天被她移走（“别抱着睡我要早起”）, 昨晚他便虎视眈眈地黏在她的肩膀上，黏了半天才表示“你开口我就重新抱过来”——然后被安娜贝尔一句“不要，我明天依旧有工作”噎了回去。 一怒之下，他直接背对她睡了。 ……虽然是在亲了她七分零三十二秒，亲完后又压着嗓子询问“真的不要抱”，然后被她一口回绝之后。 安娜贝尔想到这里就想笑, 她低头戳了戳他的肩膀。 “布朗尼, 早安。” “……困……” 嗯，又赖床。 他正背对她睡在床的另一边，被戳动时还把脸往深处埋了埋, 微软的栗发在羽绒被下蹭得像费列罗巧克力。 “我会把早餐放在冰箱第二格。起来后打开冰箱第二格，记住了吗？” “……记住……” 嗯, 他不会记住的。 安娜贝尔再次戳了戳他的肩膀。 “我说, 早安。” “……” “布朗尼。” “……” “早·安。” “……” 终于, 起床气很大的精灵翻过身来, 掀开了眼皮。 晨光让他的表情危险又暧昧。 “……你觉得……我是不会对你发火吗……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你以前没对我有过起床气。” “一只被忽视了九天九夜的精灵, 可以对你有起床气。” 安娜贝尔：“……” 好吧。 自从和洛森·布朗宁交往, 她的早安吻就常规化地拖延到了中午，除非他因不可抗力兴奋得早起。 安娜贝尔离开卧室，洗漱，做早餐, 然后梳妆打扮。 她约了人见面, 早晨八点, 地点是某家咖啡店。 把饭菜放入冰箱，又在冰箱上贴好纸条，安娜贝尔再次悄悄走进卧室。 洛森依旧睡得很熟，仿佛把他叫醒、听到的那几句气压极低的话是她的幻觉。 只是，他不再埋在他自己的枕头被子里…… 他滚到了床中间，手一摊，揽住了她之前换下来、丢在床边的睡裙。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这次很用力地戳了戳他的肩膀。 把对方呼吸都戳乱后很大声很大声道：“你是变|态吗！” 洛森又滚了一下，把耳朵藏进枕头下。 “是。”他含糊又困倦地说，“既然你可以抱着我的枕头，为什么我不能抓着你的睡衣？” ——这两种行为是一个概念吗？！ 安娜贝尔：“变|态、变|态、你撒开手把睡裙还给我，变|态——” “变|态就变|态，吵什么，你还不是要嫁给变|态。” 安娜贝尔：“……” 于是安娜贝尔拽出还在赖床的精灵，屈腿挡住他逃回被子的路线，十分用力地给他盖了一个口红印——她今天化的妆很正式，口红是哑光的，自带浓郁的玫瑰香，还有点蜡味。 “早·安！” 洛森：“……” 洛森被那久未感受到的化妆品味道熏清醒了，敏感的嗅觉差点没让精灵发出咳嗽声——他不得不忿恨地爬出被窝，滚去洗脸。 “你现在沉迷工作要早起就算了，非要把我也弄醒吗！” “对！” “……你神经病吧！” “神经病就神经病，吵什么，你还不是要娶神经病！” “……” 变态与神经病的晨间骂战最终以一方完胜告终，安娜贝尔气哼哼地走出家门，直到停在约好的咖啡店前，她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赢是赢了，被气到也是真的，毕竟是宿敌。 ——亏她还特意带了最后剩余的工作出门，准备见完人就找个家庭餐厅抓紧做完，下午回家通知他“没有要忙的事了，接下来两星期都可以陪你”呢！ 咖啡店门口，雅各·罗曼正站在那里等她，神情依旧很不耐烦。 只是他刚一抬头就瞥到安娜贝尔（被气差）的脸色，不由得收敛了自己的态度：“那个，我带来了，你要的……” “谢谢。” 脸色很差的安娜贝尔接过他手里的纸袋，转身就走。 工作忙，谁要浪费时间和海蛞蝓寒暄啊。 雅各：“……” 雅各：好的吧。 他颇为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前方正逐渐远去的安娜贝尔顿住，转身。 “还有事吗？” “嗯……咳。” 雅各试图酝酿一会儿，但安娜贝尔低沉的气压令他迅速放弃。 “……想和那位大人，见面说点事。圣堂那里最近有些异常……”他说，“我直接找他不会被答应的……如果你能为我介绍的话，就……” “不要。” 安娜贝尔眼都不眨：“他是我未婚夫。” 雅各：“……” 雅各：“我知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 ……别以为我忘记了你在泽奥西斯插班时，越过我和他传绯闻的经历！ 泽奥西斯的绯闻头条，应该一直由我和他霸屏才对——但这只突然蹦出来的貌美精灵，还自带什么“童年经历”“互相仇视”的buff呢！ 斯威特家主冷飕飕地瞪了他一眼，彻底离开。 雅各：“……” 算了，还是去拜托圣女大人吧。 安娜贝尔提着纸袋走了一段路，确认自己远远甩开了雅各，便小跑起来，快速抵达了离这里最近的家庭餐厅。 进店后她要了一份芝士蛋糕，坐在最偏僻的位置，便急忙打开了纸袋。 ——纸袋里，一支石头做的小研磨杵，一块被完整削平的大木板，还有一根顶端被削尖树枝，一片脏兮兮的麻布。 安娜贝尔：“……” 虽然向雅各提出要求，反复强调说要“洛森小时候在森林里接触最频繁的东西，总之你把他老家那个地方附近的东西都拿来”，但真没想到，会这么奇怪。 布朗尼小时候就这么奇葩了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袋子垃圾呢。 安娜贝尔抽出家庭餐厅桌上摆放的纸巾，皱着眉把它们铺展开，充作隔离用的垫板，这才把这些零碎的垃……小东西，放在桌上。 东西有了，然后，唔，让我想想，那个咒语是…… 【安娜，你不能用魔法来理解一段记忆。】 数日前，白发男人看着她，柔和地用指尖 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如果你要找回一段记忆，必须发自内心地，向月亮祈祷。】 【……向月亮祈祷？您可能有些误会，我不是精灵……】 【我并没有教给你精灵的方法。说到底，我在这个世界里，能回忆起另一个世界的你们，也并非是因为精灵的方法，只是个奇妙的巧合罢了。】 安娜贝尔当时就后悔了，她抓紧了手中的相册——尽管相册里的小洛森那么那么那么可爱，她也不能一时上头，就蹦出了这么奇怪的问题啊？ 【对、对不起，我以为是您自己找办法想起了曾经，所以才会向您询问……】 【询问，该怎么找回自己遗失的，童年记忆，对吗？】 男人笑起来。 【没关系。我恰好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当我还是圣女时，因为太虚弱，也因为太危险……有时，我不得不让自己忘却一些关键的记忆……又让自己，在某个特定的时刻，重新想起。】 譬如，在进入那个石室，被藤蔓汲取之前，删去脑子里针对它的阴谋。 又譬如，在鲜血淋漓地走出那个石室，被藤蔓汲取之后，重新想起一切。 【你只需要祈祷，安娜。向森林的月亮诚心祈祷，以此为媒介，我会把残留在那个世界的圣女力量借给你。这样，你就会想起自己的记忆……完整的想起。】 完整的想起？ 安娜贝尔不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话时是怎样的心情。 【我不想要完整的想起。】她说，【我完整的童年不值得想起。】 又痛苦，又阴暗，又……痛苦，还带着不可救药的愚蠢天真，怀抱对父母的“爱意”。 所以。 模糊了，无所谓。 被摔碎，无所谓。 遗失这么久……也无所谓。 如今只是，从那头龙与雅各口中知道了一些，她迫切地想要想起—— 曾经在她童年里出现的，那只小小的，布朗尼。 而那个仿佛能看穿她想法的白发男人，并没有反驳。 【哦，当然，如果你想要的是特定的童年记忆……】他说，【就去找些特定的东西。与那人最相关的，被童年的他最频繁接触的，最重要的东西……把手放在那些东西上，排除杂念，然后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 他说了一个长句。 是古精灵语。 发音很优美，也很复杂。 但安娜贝尔曾经为了一个印记刻苦研习古精灵语——她知道，这个句子，这个句子的意思是—— 【我要想起？】 他弯了弯眼睛。 【对，安娜。如果你愿意想起。】 ……好吧。 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些东西，既然已经坐在这里，就没道理放弃。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件小事罢了，只需要念一句话，相当于她在法师塔做的小实验。 五分钟就能搞定，五分钟后她就把这些丢人的垃圾收起来，投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 ……等她想起……就光明正大地嘲笑他……对，她知道，洛森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提过他们童年曾经相遇的记忆，无非是他默认那是段黑历史……哼…… 等她想起，她就有更多的糗事能拿来针对、讽刺、羞辱他。 看他还敢不敢拒绝理睬自己，拒绝背对她睡觉，拒绝给她早安吻。 安娜贝尔深呼吸，伸出手，轻声念出。 而远处的服务员走来，碟中是三角形的芝士蛋糕，点缀着醋栗与巧克力。 【我要想起。】 第373章 同居日常七十九 同居日常七十九 我长大要娶几百个漂亮小姐姐！几百个！气死你气死你！ ——引自七岁的洛森·布朗宁 童年。 因为稚嫩与天真, 人们想起它时往往会罩上一层特殊的滤镜，将它看作自己曾经纯洁的初心——大多数人甚至会自动美化自己的记忆，不希望“童年”里出现任何糟糕的东西。 所以, 如果遇到了曾与自己童年相关联的人或物，他们往往也会柔化下来，用相对柔和的态度对应——旧玩具，老零食，童年玩伴—— 对，童年玩伴。 如果对方是异性, 提起时, 就更会柔和下来。 人们还专门发明了一个词来形容——这奇妙的、值得珍惜的缘分—— 【青梅竹马】。 毕竟，如果从小就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多年后依旧陪伴在你身边, 是多浪漫的事呢？ 感情一旦跨越时间，总是会让人觉得浪漫。 而安娜贝尔……她也绝不是一个无法动容的女人, 她曾对浪漫与婚姻那样嗤之以鼻，最终却欣然嫁给了4012封情书。 但洛森。 哦。 ——他发自内心地认为, 自己的初恋开始于泽奥西斯学院，自己对异性感情的萌芽只在校门口对视的那一眼——至于“男孩总比女孩晚熟”之类的论调, 伟大的布朗宁嗤之以鼻，他绝不承认自己的暗恋开始于泽奥西斯之前, 而自己会迟钝到完全没发现—— 什么？童年？ ……他真的不怎么喜欢小安娜，小安娜也不怎么喜欢他吧。 长大后，重获记忆后，布朗宁法师曾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一遍自己的童年回忆, 最终他得出结论—— 他们, 绝不是什么烂漫可爱的【青梅竹马】。 如果要用一个书名来形容童年的他和安娜贝尔……如果让安娜贝尔想起记忆, 给他们的曾经下一个定义…… 就是《我和我的怨种未婚夫》。 或者《我和我那个迟早被我干掉的垃圾小伙伴》 嗯。 ……嗯。 布朗宁法师自己都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解释童年的自己究竟为何要做出那种种操作……解释那种种操作后暗含的深意……太欠了，太惨不忍睹了，回忆童年对他而言就像回忆失恋期一样，令精一阵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斯威特法师并不知晓。 她把手放到小小的研钵上，念动咒语，首先想起的，就是…… “走开！” “啪”一下打在小女孩手背上的攻击，与一双愤怒瞪大的绿眼睛：“这是我自己捣好的醋栗果酱！猴子屁股，走开，你一口都别想吃！” 安娜贝尔：“……” 紧接着，她想起了更多。 【走开走开走开——不准碰我的耳朵，我绝对不要娶你这个讨厌鬼，离我的耳朵远一点！】 【不准跟着我，不准跟着我，你是傻吗，森林里那么多的小道，不准跟在我后面乱走！】 【哈哈哈哈哈被自己的裙子绊倒了？活该！哪个智商正常的女孩会穿这种裙子走在森林里啊，哈哈哈哈你脸上都是泥巴丑死了！】 安娜贝尔：“……” 嗯，冷静。 那只精小时候绝不是什么乖小孩。 独自长大的他也绝没有想象中那么乖巧可爱……她的想象本就不符实际，这样的才是布朗宁，不是吗。 ……冷静。这很正常。男孩子小时候总是尤其欠打。 他不是针对你，安娜贝尔，他小时候是针对全世界。 起码，起码，就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欠打发言，童年绝不会沾染什么原则错误…… 安娜贝尔磨了磨牙，再次沉入回忆。 【喂，你，嘘——】 年幼的精灵还没来得及竖起食指，就见自己的小未婚妻仰高了脖子——以一种很讨人厌的气势。 “你在看什么？” 她仰着脖子说话时，琥珀色的眼睛还刻意往精灵的方向下垂，投去一个非常傲慢的嘲讽眼神：“蹲在花丛这里，悄悄地不发出半点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只诡计多端的绿□□……” “我！才不是！绿·□□！” “嗤。” 年幼的未婚妻端着自己的架子，特别傲慢地仰高了脖子，再度仰高——一边仰高一边悄悄在繁重的裙摆下踮起脚—— “这是一大丛长在一起已经超过了十年份的槲寄生，蠢货，”蹲在地上的精灵投去同等傲慢且嘲讽的眼神，“凭你那一米一的小个子是越不过去的，就算加上那双踢人很痛的钉子鞋也越不过去。”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立刻放下了自己踮起的小高跟。 她怒吼：“你以为你自己扒在这里看就很雅观吗，连越过去的努力都没有尝试的、七岁还不到一米的小矮子！” 洛森：“……” 洛森：“我·不·矮！我只是营·养·不·良！！你这个讨厌的猴子屁股——” 小小姐一脚踢过去。 小精灵敏锐地避开——能把精灵从未见过的高跟小皮鞋形容为“钉子鞋”，从中可见，他遭受了这双鞋多少次的踢击。 他讨厌她带跟的小皮鞋，因为这会显得自己更矮； 他讨厌她红色的打着卷的漂亮头发，因为他会觉得自己的头发颜色更像泥巴； 他讨厌她层层叠叠的礼服裙摆，因为这会让他好不容易缝好、染色、穿在身上的麻布袍子更加难堪。 ……七岁的洛森讨厌七岁的安娜贝尔，她身上没有一点令他喜欢。 一只不好看，不健康，甚至没有衣服穿的小精灵，怎么可能喜欢这个仿佛裹在精美糖纸里的贵族女孩。 “你发什么疯！” 洛森一边痛苦地捂住耳朵，一边竖起食指：“嘘——嘘，别打了，你会惊扰树丛那边的——” 安娜贝尔恼怒道：“所以，你一开始蹲在槲寄生丛这里，偷偷摸摸想看的那边到底有什么——” “行，行，我告诉你！别再冲我大声嚷嚷！” ……不过，就算洛森再不喜欢，这时候，他已经或多或少的承认了，和她的友情。 毕竟，安娜贝尔是唯一愿意和他玩闹的同龄小孩，她从外界带来、随手抛给他的魔法道具还数次拯救了他的命。 【我只是必须确保你活着，在我的婚礼举办之前还能喘气罢了，泥巴脑袋】 ……虽然她每次救他，都会发表出这么令精气愤的理由。 总之，七岁的洛森想，这个朋友还是要好好维持的，哪怕她又傻又蠢又不讨人喜欢。 他窸窣移动了一下，蹲伏在最茂密的槲寄生下冲她招手：“这边，这边，弯下腰，把你的破裙子抱起来……” 安娜贝尔抿抿嘴。 小精灵上次这么对她招手，带她看了一串列成队、跟在鸭妈妈身后的奶黄色小鸭子，它们还一摇一摆的，非常可爱。 ……虽然，唔，本小姐认为抱着裙子和泥巴脑袋挤成一团很不雅观……虽然这边的地也是泥和叶子，蹲下去肯定会弄脏本小姐的小皮鞋……但…… 【我有点喜欢他。】 ……但，这毕竟，是她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的未婚夫嘛。 爸爸妈妈都鼓励她去培养感情的。将来她还要把他蛊惑得团团转，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以此赚取家族利益呢。 咳咳，咳咳……而且，是他主动邀请我……又不是我说要过去和他挤成一团…… “我知道了。” 槲寄生下蹲伏的栗色头发旁边，立刻多出一团红头发。它挤得很厉害，还蹭到了精灵的胳膊。 小精灵：“……你干嘛？我只是让你过来，没让你凑这么紧，热死了，离我远点。” 小安娜：“……” 泥巴脑袋。 泥巴脑袋——！！ 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那“脑子不太好、人也很烦、但很有用所以还是搭理几下吧”的小伙伴，小精灵便挪了挪，让开了位置。 “过来。来这里，趴在地上，拨开叶子，透过这边的小缝隙……” 安娜贝尔脸红了。 要她钻进树丛里那么小那么小的地方——而且，他就伏在旁边——想钻过去，必须要从他的手臂下爬过去呀！ 小小姐嘟哝：“我不要。地上好脏，我的裙子是新裁的，弄脏了你又没钱赔，泥巴脑袋。” 小精灵：“……” 小精灵：“你不是刚才吵着闹着要看？” 小小姐：“我不要钻过去……脏死了……哼。” 小精灵翻了一个大白眼。 讨厌又麻烦。 人类都这么讨厌、麻烦吗？ 他直接上前一步，烦躁地抓过那捧被她拢起的大裙摆，无视了她愈来愈红的脸色，伸手，举起。 “嘿……这样呢？能看到了吗？” 他抱过她的腿，把她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安娜贝尔差点没发出尖叫。 “嘘，嘘，别叫……看那边……你看到了吗？” 小精灵不适地歪歪脖子——月亮啊，人类的这些裙摆可真热真烦——他又努力把她举高了一点：“看到没啊？快看，你重死了，我可垫不了多久！” 被举起的小姐脑子都迷糊了。 “我才不重……”她嗡嗡嗡地反驳，“我才19公斤……” 小精灵不耐烦地凶道：“不管！快看！” ……看就看，这么凶干嘛。 被举高的安娜贝尔努力扒过最上层的槲寄生叶子。 树丛外、大树下，是一片特别美丽、绚烂的小花园，到处都点着精灵们制作的宝石灯，她叫不上名字的鲜花纷繁绽开，藤蔓像古老的花体字那样缠过古木门廊。 而花园里，有一大群叽叽喳喳的、挎着各式各样小篮子、穿着不同漂亮裙子的小精灵。 ……一大群，雌性，小精灵。 “你看完了没啊？”安娜贝尔的小未婚夫在下方催促，“快点，这是我们班女孩限定的采集课，如果让老师知道我在旁边偷看就完了……”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想立刻大吼一声，喊那边的小精灵们也喊那边拿着老师教尺的老太太，把她们都喊过来，然后和她们集体殴打自己下方的大混蛋。 ……但现实是她深吸一口气，忍了。 毕竟这个大混蛋是她的未婚夫。 如果被其他人发现，她也会很丢脸。 还是自己集中殴打吧。 “我看完了。” 于是洛森把她放下来，甩甩手腕，然后继续贴向那个窥视用的树丛小洞。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站在地上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 她问：“你为什么偷看她们？” 话出口后她就做好被答案气到，然后兔兔飞踢的准备了—— 小精灵“哦”了一声，理所当然：“我在找正暗恋我的女孩。” 安娜贝尔：“……谁谁谁暗恋你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这么伟大，”小精灵哼哼，“她们里面肯定有很多精都在暗恋我！” 安娜贝尔：“……” 泥巴脑袋。 泥·巴·脑·袋！！ 她气呼呼地重新蹲下来，瞪向扒着树丛的小精灵；小精灵没看她，他依旧借着树叶的遮掩偷看那边的女精灵们。 ……看的方向都不对啊，愚蠢的泥巴脑袋！！ “你找暗恋你的女孩干嘛。”小未婚妻开始恶声恶气，“反正你这种泥巴脑袋也不会接受女孩的告白……” “当然不接受了，恋爱多无聊啊。”小精灵的语气突然轻快起来，“但……唔……过几天就是我们的秋季祭典……大家会给心仪的对象送甜果酱和情书……” “我的抽屉里肯定会有很多很多甜果酱的，哼哼。” 他转过头，绿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时难得没有掺杂任何嘲讽——就只是，单纯地用眼睛告诉与他对视的每一个人—— 这只小精灵，超级开心，超级期待。 “到时候我肯定能尝到很多很多种不同的果酱！草莓的、梨子的、苹果的、葡萄的……你不知道，森林里好多好吃又甜的水果，都属于女精灵的园子，只有秋季祭典时她们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或姐妹采摘……我以前只能吃到自己池塘边的醋栗……咳咳，但秋季祭典不会！” 他得意宣布：“所以现在我要查出那些暗恋我的女精灵，在她们给我送果酱任我品尝后，也把我的醋栗果酱一罐罐送回去，表达我的伟大与帅气！” 哼。 “精灵可真穷酸。求偶就知道送这些吗。”安娜贝尔冷哼，“你更穷酸，泥巴脑袋，你连情书都不关注，只关注果酱。” 小精灵嘀咕：“情书又不能吃，那种只能表达肉麻的‘浪漫’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嘁。 安娜贝尔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想继续生气，但又气不太起来。 她有点开心，开心这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笨蛋，只把“表白”当作收果酱吃，甚至打算把女孩子的果酱还回去。 但…… 秋日祭典啊。 自己今晚就要回老宅了，没办法参加精灵的秋季祭典。 ……他肯定，肯定能收到很多果酱……毕竟这个大笨蛋很帅气嘛……但自己却没办法送给他……虽然她一点也不想送啦。 那之后，又隔了一个月，小未婚妻才重新拜访了森林。 小精灵坐在树丛边招呼她，依旧是笑嘻嘻的表情。 她走到树下，仰起脖子，很努力地摆出高傲嘲讽的气势：“怎么？泥巴脑袋？你吃果酱吃傻了，变成果酱脑袋了吗？” “……对啊，”小精灵说，槲寄生的枝条在他的脸上打下阴影，“对，我收到了很多很多果酱呢……我都快吃果酱吃傻了。” 当时，小小的安娜贝尔立刻难过起来。 她把小挎包里的那瓶东西用力、用力地塞向最深处，然后气势汹汹地扑过去：“你忘了吧，你是我的未婚夫，你瞎吃什么别的——” 可是，如今，现在。 坐在家庭餐厅内的斯威特法师缓缓睁开眼睛。 “……是说谎啊。” 一眼就能看穿，属于布朗宁的谎言。 也一眼就能发现……记忆里那只小精灵……当时他脸上的表情…… “笨蛋。” 没收到任何果酱，自己难过得要死，又不肯对讨厌的小安娜坦白吗。 第374章 同居日常八十 同居日常八十 手を繋ぎ帰ろうか 我们手牵手一起回家吧 今日は何食べようか 今天要吃点什么呢 ——引自星野源-喜劇 记忆是多强烈的东西？ ……关于他的记忆, 又是多珍贵的东西？ 安娜贝尔不得而知。 但，当那只小精灵的声音终于在她记忆里响起、奏出那一幅幅画面的回响—— 安娜贝尔首先想起的，是讨厌的小精灵。 她讨厌的神气, 她讨厌的轻浮, 她讨厌的…… 总是撇开她、忽视她、讨厌她的存在, 反而大幅强调对其他女孩的在意、赞美与喜欢。 ……原来, 洛森·布朗宁，他不是从一开始就一直一直注视着她, 也不是和她在一起时就会第一时间把注意力分给她、连一碗小馄饨的空隙都不会留下。 曾经，他是不会注视她的。 注视森林，注视月亮，注视他喜欢的醋栗果酱, 都不会注视她。 那个冷冰冰的、安娜贝尔自己都觉得过于无趣而忘却的小女孩, 为此难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哭过不知道多少次呢。 【讨厌的未婚夫, 他为什么一丁点都不喜欢安娜贝尔】——这句话她愤愤不平地在心里重复了多少遍，又有多少遍把它抛在脑后，在出行前看着镜子里盛装打扮的自己、难过且期待地揪住裙角呢。 香水, 首饰，蕾丝裙摆。 那时的自己想当然的这么打扮着, 还想当然的摆出面对薇薇安都没有的高姿态，一句话翻来覆去各种婉转起码斟酌十遍, 还总发表“哼你这么蠢的家伙除了我也没人会要了”“谁会喜欢你这种泥巴脑袋啊，眼睛颜色与头发颜色都像垃圾”“本小姐就暂且屈尊陪你一起捣果酱吧，但如果弄脏了本小姐的手套就烧死你哦”……等言论。 小安娜就是认为，小精灵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每天都更卖力地卖弄自己的“高贵”与“美丽”, 得到对方厌恶的话语后便更加伤心。 ……在海伦娜的误导下, 啊，那个女人，欣赏自己笨拙地追逐喜欢的男孩是乐趣吗，早知道不应该那么轻松把她放走，应该用魔法杀个几十次再放走的。 然后，她又想起，快乐的小精灵。 拥有着堪称无敌的招牌笑容，坐在树枝或树丛旁荡着脚哼着歌，不管身上沾着泥巴还是鲜血，总能第一时间露出一个超级阳光的表情——他仿佛是自带一个名为“开心能量”的反应炉生存着，阳光、果酱或月亮都能令他开心，而且，这抹开心总会第一时间传递到小小的她那里。 不管她会因为讨厌的小精灵难过多少次，看到快乐的小精灵，总会快乐更多更多次。 他那时明明还不会魔法，但已经拥有了能让她喜欢上的魔力。 带她一起坐在小小的研钵前做果酱，给她展示自己采集来的新鲜可可豆，爬上树枝指给她森林最好看的晚霞，用树枝在泥地上给哭泣的她画圆滚滚的抱抱熊，捉到小动物后摸着它们的头停止它们的颤抖、又牵着她的手让她也摸上那些草叶气息的毛茸茸…… 在小安娜的心里，他比那些法师塔的大法师还要伟大，他真的像他嘴里强调无数遍的那样无敌帅气，全世界的小女孩肯定会都喜欢他——尽管她从不肯开口承认。 而且，不仅仅是他带她做的这些事。 他的眼睛，他的头发，他说话时得意洋洋上扬的尾音，他灵巧跳过藤蔓、从树梢落下的姿态，他给自己编织的那顶三角树叶小帽子，他偶尔以为没人注意便哼起的、根本成不了调的歌…… 远在小安娜贝尔真正发现自己的“喜欢”之前，目光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了。 远在早熟的小孩真正承认自己的“喜欢”之前，就把他比作最闪亮的太阳了。 嗯嗯，还不止是太阳。 从不知晓是浪漫是何物的她会拿来任何他展示给自己的东西比喻—— 他说天空上的太阳很好看，她就把他比作太阳； 他说悬在树枝上的月亮很好看，她就把他比作月亮； 他用树枝拨弄着木板上逐渐晒干的可可豆，向她展示着那些沁人心脾的香味，说这些豆子将来可以做成“巧克力”，她就把他比作巧克力…… 那个小孩的对美好格外贫瘠脑子里，把小精灵与所有她觉得美好的东西放在了一起，又例举到最高最高的地方。 紧接着，还有自由的小精灵，笨拙的小精灵，前所未有的小精灵…… 她逐渐背弃家族所培养的东西，她逐渐渴望靠近与斯威特截然相反的世界，她开始下意识地避免自己沾上血腥或算计…… 她下定决心要成为“比果酱还甜美可爱的女孩”，原来不是因为想被那只小精灵喜欢。 只是，单纯的，想靠近那个小精灵所在的世界而已。 家族的荣耀是至高无上的。 但他是最好最闪耀的，他所在的世界才是令她开心的世界——她无比确定这个事实。 所以，远在被测出糟糕的魔法天赋之前，她就学会拼命与努力了——努力更接近那个世界。 虽然把“要让他对我神魂颠倒，将来为家族所用”挂在嘴边，摆出与他同等高傲讨厌的态度，其实愈来愈不觉得他会喜欢上自己。 自由而快乐的小精灵。 “可以借着未婚妻的身份去靠近他”，已经是她得到的最好礼物了，根本不敢去许愿“他也会喜欢我”这种事。 她会相信他口中任何幼稚又令人生气的话，小精灵说将来要找几百个漂亮小姐姐，她就觉得，嗯，他的确值得几百个小姐姐的恋爱呀。 虽然她将来绝对要赶走他找的任何小姐姐，但那是出于他们斯威特自私又霸道的信条，绝不是“他只能喜欢我”的想法。 【他怎么都不会喜欢我】 【他今天又说了好多遍呢】 【……为什么连衣柜里最漂亮的裙子，最精美的小皮鞋，都得不到他的喜欢呢？】 真是个彻彻底底的蠢女孩。 贬低他瘦小的身材，嘲讽他的头发像泥巴、眼睛像绿|蟾蜍，穿着那么一套盛气凌人的装扮出现在那个只能套着脏兮兮麻布的小家伙面前，无时无刻不炫耀着自己拥有的财富与地位…… 你能得到他的喜欢才怪呢。 他明明在你面前露出了那么多次难过至极的表情，他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永恒快乐的伟大存在呀。 二十多年后斯威特法师才能读懂，他把自己藏在树洞深处时发出的声响、他提及同族女精灵时那脆弱又倔强的扭头、他每次看到她穿着高跟鞋超过自己的个子时露出的羡慕眼神，他被她叫成“泥巴脑袋”时会把头发藏在树叶阴影下的自卑，听到她炫耀衣服与食物时无比嫉妒、又消沉地抓紧自己的麻布衣服的神情…… 【和那些人打架，怎么不可能不痛，痛死我了……但不能告诉讨厌的安娜。她要知道我非常强大。】 【根本没有女精灵会喜欢我。她们都在背后悄悄说我的坏话，我的抽屉里只有死虫子和泥巴。】 【她今天的鞋跟又变高了。比我高是这么值得反复炫耀的事情吗？……万一我一辈子都是这个又瘦又矮的样子怎么办？】 【为什么这些女孩都要叫我泥巴脑袋。我的头发才不是泥巴。……但，除了泥巴颜色，好像也没别的颜色像我的头发。……头发的颜色，为什么不能用池塘的水洗干净呢。变成银白色……不，变成除泥巴颜色以外的任何颜色，我肯定都会好看起来的。】 【美丽的衣服，好吃的食物，有什么好炫耀的。我自己的衣服可是我自己从处理荨麻开始编织的……我的食物……我只要有醋栗果酱就能满足……】 【什么时候，才能停下对这个讨厌鬼说谎？我一点都不强大，连基本的帅气都做不到。明明是应该最优雅好看的精灵，我却还没有这个人类好看。】 【我讨厌说谎。不能帅气强大就算了，说谎还让我更加卑劣。……但怎么可能停下来对这个讨厌鬼说谎，她这么盛气凌人，不说谎的话我连对话都无法维持下去。】 二十多年前的小安娜却根本读不懂，这些宿敌能轻易读懂的潜台词。 她只是下意识揪住宝石胸针，觉得胸口难受而已。 但下一次见面，还是按照母亲的教导，呈现出更加“贵族”的表现。 ……远在他们长大之前，她就伤害了他，一次，一次，又一次。 忘记喜欢的时候，已经伤害了很多次。 明确喜欢的时候，原来也伤害了他啊。 不过，安娜贝尔宁愿停在那个时候，然后怀揣着自己明了的心意长大。 这样，长大后就不会轻易陷进他那“无所不能”的谎言里，再次对他任性蛮横、由着自己的情绪拼命逃避了。 ……她曾经……不管多糟糕……还是能清楚听清自己的心跳，别扭又大胆地承认对他的好感，把“喜欢”时刻捧在胸口，做梦都希望他能回头看看自己的。 曾经，原来。 她同时陷入过一场暗恋，与一场初恋。 不是巧克力味道的初恋，不会被称为糖果、时刻都泡在他刻意营造的童话感的恋情。 那是漫长的、初次的、又开心又难过、不停揪紧裙角或胸口布料的单向暗恋。 ……就和那一直没能得到她的正面回应，只好一遍遍对她告白的布朗宁学徒一样。 他们同时这样期待过对方——只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两个方向。 像两列在不同时空交错开走的列车，又因为魔法，很久很久之后，终于隆隆撞进同一条轨道了。 这是巧合吗？ 还是某种注定的命运呢？ 安娜贝尔不得而知。 她并未对此感到窃喜。 虽然“布朗尼曾经真是对我说了超多毫不留情的话”让她挺生气，但心疼，沮丧……这些远远大于生气了。 什么“哦，难怪他之前追我追得那么辛苦，原来是因为小时候是我追在他身后，这是因果循环”—— 这种想法，安娜贝尔从来不喜欢。 正如同id“布朗宁阵营·磕巧克力永不会长胖”在论坛里疯狂战斗的主旨——她真的很讨厌什么“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斯威特家主会说：如果对象对你的行为真的能算“虐待”，不管那是冷暴力还是热暴力——不管那是因为某个狗血的误会还是因为某个茶里茶气的白月光——直接一个咒语把他现场火葬就好了，干嘛要浪费时间和海蛞蝓来回拉扯，你是世界上最高贵的存在，你的时间就是金钱。 蜜糖蠢宝宝会说：如果这个对象特指“洛森·布朗宁”，那他是绝对绝对天下第一珍惜你的——比你自己还珍惜你自己，听到你偶尔的无私建议他还会反过来生气——那么，就算他有时行为吊儿郎当、天赋就是擅长惹人生气，你也要非常非常珍惜他。 最严酷的惩罚，嗯，也仅限于说“我要买抱抱熊”吓他吧。 ……毕竟这句话对布朗尼造成的杀伤力直接等于“我不爱你”呢。 真正懂得爱你的人，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所以，不能凭着一时之气就真正伤害他。 只是，斯威特法师如今挂在嘴上的大道理，是经过惨痛的现实才领悟出来的。 就像考了不及格后认真订正试卷的考生，她自己才是那个现实中大错特错的家伙——安娜贝尔知道，没谁比自己伤洛森更深。 四次被拒绝的告白，不停提及的分手，还有最后逼他离开。 ……还有小时候不懂事时，幼稚的话与行为，造成的那么多次无意识的伤害啊。 可他却那么轻易就重新被她追了回来，给了她梦里都没幻想过的浪漫和安全感，甚至一点点完善他自己身上的缺点，学会纵容她有时的忙碌与疏忽，不再像学徒时代那样和她冷战发脾气…… 除了“一直和我在一起”，洛森·布朗宁没再索要任何东西。 那家伙明明全世界第一小气，在这方面却表现得像是圣徒。 如果拿着童年的记忆去追问他，肯定也会露出错愕的表情，然后笑着说，什么啊，蜜糖宝宝，你竟然会在意小时候的玩笑话，我怎么可能会在意那些，我可是无所不能的布朗宁。 ……说不定他还会因为自己曾经的怨种发言怨种行为疯狂心虚，然后追在她身后更努力地讨好她呢。 他什么都不要。 明明安娜贝尔绞尽脑汁地想给他——也想给他，同等的包容的成熟的—— 【我很开心你如今变得越来越成熟，蜜糖宝宝，但我也很想你变得越来越幼稚……在我面前。唯独在我面前。】 但他不要。 明明安娜贝尔·斯威特是法师界最富有的贵族。 可她的爱人总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她那么那么努力终于攥到满手的权力，他却只会越过她奋力举起的金币，笑着摸摸她的头。 亲吻。抱抱。巧克力。 ——这些全部都免费赠送给她了，随着名为布朗熊的本体，而她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一句“喜欢”。 至今都无法坦诚讲出来的“喜欢”，只能随着酒精或吻，小小声窜出来的。 ……怎么够呢？ 不够的。 每天，每小时，每分钟…… 安娜贝尔都在苦恼。 要怎么，才能给布朗尼更多、更多、更多的好东西呢？ ……她不知道答案。 就连把自己嫁给他——现在看来，也是令自己特别期待、无比开心的决定，变成了自己送给自己的礼物—— 嫁给自己从七岁时就幻想结婚的男孩。 ……我说，安娜贝尔，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么多么幸运的事啊，套在你手上的戒指明明也是你渴望的，竟然还能把它当成“回报给布朗尼的好东西”？ 啊。 没救了。 二十多年，她真是没救了，这不是和小时候那个蠢货一模一样吗。 斯威特法师对自己感到绝望。 这样的她——糟糕又麻烦，在“恋爱”上永远都是笨拙新手的她—— 也只能在论坛上对着网线尽头的陌生人无能狂怒了。 你们究竟为什么要热衷于单虐布朗尼啊？ ……火葬场火葬场，火葬个毛线球，信不信我把你们火葬啊？！ ——身为追了我们十几年的忠实cp粉，就不能多几篇宠布朗尼的高糖甜文，让我借鉴借鉴里面的套路吗？！ 我需要学习的是火葬场的套路吗？！ 我没谈恋爱前已经无意识用最强的“我不喜欢你”“我超级讨厌你”“听到你的声音都觉得烦”这种暴击把他翻来覆去火葬好几遍了！！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你们磕的哪门子cp！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呜呜呜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叛变成为布朗尼唯粉——【斯威特那个蠢女人有哪里好啊，抱走布朗宁法师，不约不约】——我会发表出这种精分言论的！！ 我真的会的！我说不定还会抹掉斯威特的存在，撸袖子写【布朗宁x你】的梦女同人文，直接拆掉我自己的cp啊！！ ……呜。 呜。 而且…… 【如果你想要的是特定的童年回忆……】 她明明，只想回忆起，有关他的曾经。 结果，却借着这么几个小东西——他捣果酱的小研钵，晒可可豆用的大木板，为她在泥地上画画的树枝，他染血的残破的麻布衣服碎片—— 借着这个几个小东西，想起了，她整个童年。 无论是在森林时直接见到他，还是在斯威特老宅里想念他。 ……从四五岁开始，从订下婚约的那一刻开始。 【洛森·布朗宁】，就和安娜贝尔·斯威特的整个童年缠绕在一起了。 只要想起他，就想起了全部。 想起他后，曾经弃如敝履的童年记忆，也变成了闪闪发光的珍宝。 就算是待在禁闭室里的阴暗里，脑子里也转着“下次见布朗宁要穿什么样的小裙子”这种快乐的事。 ……就连回忆，都成了他反过来赠送的礼物。 渲染上一层闪闪发光、快乐开心的滤镜，重新 反过来送给她的礼物。 这样的布朗尼……这样的布朗尼…… 她要怎么才能……才能…… 家庭餐厅内，红发的女人垂下头，拿起银叉，发泄般挖走盘中一大块芝士蛋糕，放进嘴里。 ……好苦。 明明放着醋栗与巧克力。 怎么尝在嘴里，是这么甜蜜，又这么苦涩的味道呢。 ——布朗宁法师不知道斯威特法师脑子里又在转着什么奇葩想法。 如果知道，他肯定会翻特大一个白眼，然后吐槽“很好，蠢宝宝的婚前综合征又开始了”。 ……为什么会有女人觉得“把自己嫁给对象”还算不上给予对方幸福啊？？而且她是把现在日常生活中那种种照顾自己、纵容自己的行为当成什么了？酒店订房时附赠的一次性牙刷？？热水壶旁的一次性红茶包？？ 斯威特家究竟是怎么培养出的这样一个奇葩脑子？？ ……当然，他不知道。 他知道后也只会越想越气，然后试图重新摸过去杀掉德里克——他真的看那男人各种不顺眼。无名氏就算在他一岁时就因病去世也比这个爹负责太多——这家伙可是当了三十多年的爹呢！ 就算是请空气来当蠢宝宝的爹也比德里克好——起码空气不会用毫不反省的姿态施展冷暴力！ ……如今的布朗宁法师，没有去窥探斯威特法师。 如果有人遗忘的话，提醒一下，今早他们刚刚吵了一架，根本原因是斯威特法师连着九天九夜的沉迷工作，诱因是她早上故意用味道超刺鼻的口红印把他弄醒。 布朗宁法师在家里气了好一阵子，被熏醒后实在睡不了回笼觉，于是认命起床洗漱，拿出了她走前做好的早餐，一边吃一边给好友发消息抱怨。 短信内容：【你知道吗捷克，斯威特那个蠢货，她今早竟然故意涂了她味道最重的口红，还超级用力的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大口！！她实在是太恶毒了！！】 捷克：“……” 捷克反手就拉黑了这个怨种朋友。 十几年了，还在乐颠颠进行这种毫无自觉的小学鸡吵架，他属实是没想到的。 ……他还在失恋期呢！还在失·恋·期！麻烦这个怨种发短信前看一下自己写的是什么内容！神特么恶毒！ 布朗宁法师再发消息过去后，就弹出了一个红色的“对方无法接收消息”提醒。 洛森：…… 嘁，又拉黑了。 至于吗，他和她吵架了啊，吵架只是普通的情感矛盾吧，这也能让这个失恋中的家伙愤愤不平。 ↑真的对十几年的小学鸡吵架毫无自觉 洛森咬了口自己的烟熏猪柳帕尼尼——他实在不太爱甜食，安娜贝尔如今给他做早餐都是咸口的——她一个忠实甜党如今已经掌握了数种处理烟熏肉类的方法，就像洛森一个反甜食党却能把法式吐司与水果松饼做得炉火纯青。 因为顾虑到他的饭量，她甚至采用了大号的长条形全麦面包，如今咬下去全是满满的芝士、蛋、西红柿、酱料与烟熏猪肉。 之前第一次吃到她改良后的早餐后洛森很不能相信，他还反问“你是不是瞒着我叫了快餐外卖，这么好吃不太像你烧出来的，你亲手做的分量超小的素食沙拉呢……这一份加肉加蛋加芝士的要多少钱啊我转账给你”，结果被一套兔兔拳挠花了脸。 ……嗯，他活该。 人类是会成长的动物，如今的兔兔都学会带他去吃夜宵烧烤了。 洛森又咬下一口帕尼尼，在只有他的餐桌上，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像是看到了餐桌对面坐着的女孩一样。 又有点犯困了。 吃完洗了盘碟，然后回去睡回笼觉吧。 ……等等，不知道她中午回不回来，要不他先出去买点午饭材料，然后，唔，之前给十字街的裁缝发过去的婚纱设计稿，昨晚短信说是做好了初版可以过来修改…… 虽然洛森早想好了不使用初版，只想参照那位老裁缝的打样，自己选用森林的纺织材料重新缝制一遍，再缀上用梦境魔法收集的月光结晶。 毕竟从设计稿转成成衣，这点的功力他是比不过那位从拍卖会时期就服务斯威特家的老裁缝的。 但婚纱无论如何也要自己制作啊，这可是精灵古事纪里记载的仪式传统……虽然现在也没有精灵会执行……但他不管。 已经无比忍耐、为了最终效果的美丽而咬牙设计了抹胸与露小腿的款式，如果不是自己亲手缝制，他会嫉妒死那位裁缝的。 我看看……和对方的约见时间安排在下午……买午饭材料的话还是上午出门……对了，还有捷克，还想找捷克再聊聊，吐槽德里克是个多糟心多该弄死的烦人存在…… 想到这里，洛森再次点开手机。 他直接找到了通讯录里的尤莉卡。 【斯威特午餐有行程吗？下午有行程吗？】 尤莉卡秒回——她和洛森一直关系不错——这段时间洛森也找她咨询商讨了不少细节。 【没有。】 【小姐昨晚就发消息过来，她预期到上午十点半左右，就能完成所有的势力转移。】 【ok，谢了。】 那就是能回来吃午饭了。 ……嗯？上午十点半左右就能完成全部工作？那岂不是可以放假回来陪他了？ 洛森算了算时间，然后迅速拨给老裁缝，把见面时间改成了上午，便几口喝掉咖啡，抓过剩下的早餐，快速出门。 蜜糖宝宝还在生理期，去超市补充点淡奶油，翻翻自己还没做的甜品列表，然后再去影音店买几张影碟好了。 ……他记得，这几天，好像有新的恐怖片上架…… 手里转着家门钥匙，布朗宁法师轻快地走出家门。 “嗡嗡。” “……怎么又有短信……是尤莉卡补充的说明吗……”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噢，是欧文。 【我给我爸也注册好论坛账号了！你·小·心·点！】 噢，他又多了一个狂热黑粉。 【而且他正在奋力搜集网上所有的适龄俊美男性信息，准备建立全法师界最大的交友网站，再把网站链接每天转发给姐姐三十遍——】 洛森：“……” 他脚步一转。 恐怖片就不买了。 布朗宁法师冷漠地想道：下午还是看《甄嬛传》吧。做好教育工作。 ……为什么不能杀掉德里克呢。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数小时后，中午十一点整】 推着推车采购午饭材料的布朗宁法师，正好停在生鲜猪肉的冷柜前。 是可乐卤肉饭，还是咖喱猪排饭呢。 ……生理期时好像不能吃咖喱之类具有刺激性的食物……但蠢宝宝每次的咖喱都要加酸奶与果泥，说实在根本就没有辣味……卤肉饭……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拌在卤肉里增香的切丁肉皮……如果到时候又要他挨个挑出来的话…… 眼神在大里脊肉与带皮五花肉之间来回徘徊，布朗宁法师认真地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仿佛它等同于探索星象秘密的炼金实验。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电话。 斯威特法师的电话。 “哦，正好。”洛森一接通就问，非常自然，“蜜糖宝宝，中午想吃什么？炸猪排还是卤肉……” 对方沉默了一下。 “我中午大概不回来吃饭。”她说，“要去法师塔。有紧急研究要做。” 洛森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样。晚饭呢？晚上想吃猪排还是……” “晚上也不回来了。” 安娜贝尔轻声说，“我要做的研究很重要，预备是两个通宵，没有空闲吃饭。” 洛森：“……” 尤莉卡不是说她预期上午就搞定所有工作吗。 >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没好气地说“随便你”，挂断电话，然后数小时后又带着饭菜阴着脸赶去法师塔—— 但现在是现在。 初版的婚纱就在他的手提箱里，她喜欢的那款酸奶就放在他的购物车里，他的耳朵后还纹着“安娜贝尔·斯威特”的古精灵语。 “你要做什么研究这么重要，我之前和你助理打听过了，蠢宝宝，你已经把工作完成了。回来吃饭，不要乱七八糟地计划麻烦事。” 安娜贝尔：“……不是麻烦事。虽然工作的确做完了……” “那是什么研究，比回来陪我还重要。” “……” 她在手机那头叹了口气。 但还是诚实回答：“可以随便搞，就算——哔——进去也不会怀孕的魔法。” 洛森：“……” 洛森移动的视线僵在了带皮五花肉上。 他和这块五花肉进行了长久的对视，最终得出结论： 她有大病。 “回来，蜜糖宝宝，人类这种生物结束辛苦的工作后需要的是放松，不是犯病。” “不，我……” “拍一下你现在的位置。我来接你。待在原地别动，不要犯病。” “……好吧，拍给你看也好，正巧我在纠结……” 洛森拿开手机，点进消息界面，二十秒后，就收到了那端传来的图片。 一张自拍，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背景是一面墙的琳琅满目的情趣内衣。 洛森：“……” 她·有·大·病。 他把听筒重新放到耳边。 “你觉得呢。蓝色还是粉色。t字形还是v字形。这种特别夸张的类型我以前没选过……这家店也是网上推荐最高的、据说月销量最高男客人最多的……要不我还是全包了吧。” 洛森：“……” 洛森用空洞的眼神瞪着那块带皮五花肉。 然后洛森组织出了语言：“求你，别买。” 安娜贝尔：“为什么？我记得你很喜欢……之前……” “我的兴趣不是这种过分暴露类型的。就算都是情趣内衣这种东西，也有高下之分啊。话说那也太暴露了，而且那些条条线线的你压根撑不起来。你对自己的尺寸是有什么蜜汁自信吗，蠢宝宝？”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你可以不说后一句的，布朗尼。” 不，我要说。 洛森空洞地想，万一你脑子一热，真的犯了大病把那些辣眼睛的东西买回来呢。 “别犯病了，蠢宝宝。而且，”他在五花肉的劝慰下麻木地继续这场对话，“请你仔细、认真、严谨记得，蜜糖蠢宝宝，今天是你生理期的第二天。生理期的第二天不要和（哔）的魔法与情趣内衣扯上关系。” “……” “我真的谢谢你，温暖了四季。” “……” 站在一大排马赛克前，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 “我让你选！没让你发表多余意见！闭嘴给我选！” “行。” 洛森转手一张照片拍过去。 安娜贝尔点开一看：超市猪肉冷鲜柜，猪大骨猪肋排五花肉猪蹄。 “我只想选这个。让你选。五花肉还是猪里脊，中午吃什么，快选。” “……” “你看，蜜糖宝宝，它们比你那边的马赛克肥美性感多了。快选。” “……洛森！” “哎，傻宝宝，我在听呢。” “……”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抑郁且绝望地发言：“我知道了！我会去法师塔——发明就算（哔）进去也不会怀孕的魔法之前，我会先研究生理期可以随便——哔的——” “别犯病，傻宝宝。求你了。我真的不想站在一堆猪肉前和你讨论这种话题。” 洛森空洞且木然地继续：“说实话，生理，心理，我目前毫无兴趣。只想带你去找心理医生。” “……” “真的谢谢你，温暖了四季。” “……” 好半晌，那端响起了蜜糖哭宝宝特有的抽泣声。 “你又打岔！你不要总是打岔……你总是拒绝我……你到底在干嘛……” 月亮在上。 洛森揉揉眉心，放轻声音：“到底是怎么了，蜜糖宝宝？上午工作是你遇见了什么……” “你闭嘴！你什么都不懂！”蜜糖哭宝宝呜呜嘤嘤的声音更大了，“我现在——站在这种污浊的地方哭——还不是为了——” 你也知道那是污浊的地方。 洛森的手快速伸向猪里脊，放进购物车后又迅速拿了另一侧冷鲜柜里的鸡翅，然后他飞快推着车向收银台跑去。 “我大概知道那是哪家店……现在从店门出来，走到街对面的小推车，给自己买一份可丽饼，就在那里等我……别哭了，我马上过来……” “我不要——别过来！！” 她响亮地吸了吸鼻子，“我不会回家吃午饭的！我要去法师塔——做研究！布朗尼，布朗尼——” “嗯，在的。” “布朗尼——” “嗯，在的。” 洛森一边飞速地抛给收银员金币，一边把口吻压得极慢极柔，“蜜糖宝宝，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想给你礼物。很多礼物。”她抽泣着说，“可是，想不到，也找不到。感觉除了这种事，没什么能直接送给你了。我什么都没有……” 月亮在上。 “不是的，蜜糖宝宝，你听好。我现在就有一个特别、特别、特别想要的礼物。只有你能给我的礼物。” 她的哭声立刻停了。 “什……什么？” 洛森松了口气，总算慢下结账的速度，又拿了瓶收银台旁的可乐。 “是这样。” 他说：“你现在，告诉我中午想吃什么。然后立刻回来，和我吃午饭。下午陪我一起看电视。晚上让我抱着你睡觉。这就是我特别想要的礼物。” 安娜贝尔揩了揩眼泪。 站在这种店里让她很委屈，听到电话那端的柔和语气就更委屈了。 “真的吗？”她怀疑又小心地确认，“只要这个吗？” “你把‘这个’当成什么呢，蠢宝宝。” 洛森说：“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花了将近三十年才终于握到手里的安稳日常。 “所以，不要去做什么奇怪研究，回来陪我就好。” “……我知道了。好吧。那就，回来再说。” 安娜贝尔抹抹眼泪，一步一步走出店门，然后来到卖可丽饼的小推车前。 她没有买可丽饼，只是看着小推车顶棚洒下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奶油、蛋饼皮与橘子果肉上。 “我中午想吃咖喱炸猪排。炸得金灿灿的猪排。”她小声抽噎着说，“不想吃卤肉，但还想吃可乐烧的菜，甜甜的菜。我马上回来。” 洛森走出超市，满满的购物袋在手肘下晃动。 “知道了。” 他有些得意地对着停车场外的阳光露出笑容，又一个精准猜到宿敌心思的小胜利—— “那就咖喱猪排饭。我已经买了鸡翅，再加一道可乐鸡翅，好吗？” “好的。” “快点回家。” “嗯。我在往家走呢。” 第375章 同居日常八十一（完） 同居日常八十一（完） every kiss is tiless 我们的每一个吻都将永恒。 ——vtage-allie x 一段漫长、紧张、极其辛劳的工作。 结束之后, 最好的放松方法当然是回到自己的家，吃点温暖而美味的食物，沐浴时使用自己最喜欢的味道的泡泡, 然后穿上最喜欢的睡衣, 抱过最喜欢的抱枕…… “而不是反复询问我‘五天后应该穿哪种款式的内衣’, 并且试图继续开展什么‘究竟该去哪里选择哪位裁缝订制符合你喜好的露背毛衣’讨论会。” 安娜贝尔抱着自己最喜欢的抱枕坐在沙发上，左手边的小茶几上就是一杯温热的可可奶。 窗外微雨，窗户上的白雾与马克杯中上升的水汽一样柔和。 结束繁重工作后的第二天，生理期的第三天。 这是原本答应好陪他刷剧的下午茶时间，但她已经困到半融化在毛毯里了。 安娜贝尔最近愈发觉得, 待在这个小房子里, 自己就像瓶拆封的醋栗果酱。 什么都不太想做, 只想融化在某个温暖的地方里，从舌头到手脚都裹在甜味里。 ……但这是不行的呀。 只听说过婚后变成成熟女人的，哪有婚前变成醋栗果酱的。 果酱可没办法宠熊的, 果酱只能给熊吃。 安娜贝尔努力抬起自己沉重的眼皮：“……别说的好像你对露背毛衣没有炽烈到诡异的喜爱……从刚才起就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精灵样子, 蠢熊……” “好吧，有一部分的确是装的。我承认我对露背毛衣有着非常炽烈的喜爱。所以你完全不需要计划找裁缝订制，你只需要找我。” “……哼。说的好像你会松口帮我缝这种东西似的，你这头愈发上纲上线的女权战熊。” “为什么我不会松口帮你缝这种东西？……蠢货才会拒绝这种千载难逢的福利……但不是现在，蜜糖宝宝，绝不是现在。现在你需要休息。” “哼。” 洛森·布朗宁一边吵着充满成人色彩的内容，一边满是孩子气地俯身捏了捏她的脸——安娜贝兔啪一下拍开了他的爪子。 她恶声恶气道：“不给抱抱就不准动手动脚。” 布朗熊：“……” 布朗熊：“噗。” 于是布朗熊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臂拉了拉融化在毛毯中的安娜贝兔, 把她的融化方向从毯子更改成自己的胸口。 “你能不能不要总考验我的自制力。”他嘴上继续教训道, “男人这种生物给出大抱抱都是没有纯洁目的的。” 安娜贝兔从善如流地化过去。 “你又不是人类。你是雄精灵。” “这种重复了起码两千遍的拌嘴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谁让你拒绝接受我的提议。明明只要喝下魔药就能做……哈欠……” “做个头, 你困成这样。” 安娜贝尔立刻把自己剩余的哈欠变成“啊呜”在他颈边的一口。她还叼住那块肉用牙齿磨了磨, 很有报复心地磨出一个红印子。 洛森象征性挣扎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她的头，动作同样懒洋洋的，仿佛冬眠刚醒的熊。 安娜贝尔知道他又在装模作样：自从成为异兽，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自愈能力后，他就故意长时间保存她留下的痕迹，不肯消除——连几道白白的抓痕，这混蛋都会刻意在手臂上保留几星期，然后每次挽袖子时都露出得意的表情。 想到这里，她“啊呜”咬得更重了。 混蛋精。 “别闹。” “就闹。” “小幼稚鬼。” “大幼稚鬼。” “……不跟你吵了，超级幼稚鬼。” 安娜贝尔眯眯眼睛，歪过头，“啊呜”一口给他脖子的另一边也补上了戳。 “你才是超级幼稚鬼。谁被幼稚鬼咬到谁就会成为超级幼稚鬼。” 两边的红草莓现在对称了，她满意地打量着，神情和五岁的时候一样趾高气扬，仿佛家主打量自己夫人脖子上对称的红宝石项链。 然后安娜贝兔满意地“呜噜”一声，把下巴搭到了他的锁骨中间。 这是第一观景台。 “……你每次生理期时都要这么玩我吗，蜜糖宝宝？” “嗯哼。” 洛森说：“你这个恶毒的坏女人。” “嗯哼。而且接下来还有不知道多少个百年，我依旧会在每次生理期这么玩你。” “这也太坏了太恶毒了，大小姐。” “嗯哼。” 洛森又懒洋洋地拍了拍她的头。 他其实也很困，因为昨天他们一起熬夜刷完了整部《甄嬛传》。 ……安娜贝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回家就被他拉去看这部剧了，一开始她还记得嘲讽洛森的“中老年大妈审美，第一次让你挑片子就挑出了这种片子”，结果后来她越看越下饭，配着可乐鸡翅与炸猪排，昨天中午她竟然还多添了一碗饭。 最后他们两个都上头了，一口气刷完76集，梦里都是“宝娟，我的嗓子”。 ……嗯。 就，魔性。 然后统统滚去补觉，睡到十点多才起。 哦，更正，是洛森睡到十点多才起。 今早安娜贝尔凭着毅力（与这几天连轴转的生物钟）依旧在五点整起床——所以，严格意义来算，她只睡了一小时—— 家主大人满眼血丝地睁眼，又爬起来用十二倍速复盘了一下这部魔性的电视剧，满脑子的“我的嗓子”变成“宛宛类卿”。 ……然后她九点零四十分重新满眼血丝地爬回床上，九点零五十二分用一嗓子“哎呀我的内衣带子断开了”把未婚夫弄醒了。 被关键词惊醒的未婚夫：“……既然你身上没有任何衣带意外断开，我就先睡了，蜜糖宝宝。” 安娜贝兔没有理睬，安娜贝兔一个兔兔飞踢，然后出爪握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 “你让我看这部剧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兔子了——还是说你真的想去找几百个小姐姐——你说！你说清楚！你说！！你说你说呜呜呜——” 洛森：“……” 布朗宁法师就是这样被彻底晃醒的。 他睁眼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答未婚妻“你究竟试图通过这部剧向我传递什么理念”的问题。 于是洛森很认真地告诉安娜贝尔，我不打算找几百只兔子，养你一只就够够的，我只想向你重申，将来无论做什么，都不要开后宫，在现代社会里开后宫是不对的。 “你也不想成为绿帽王的对吧，蜜糖宝宝。” “……” “我也不可能点头答应成为什么皇后的。” nbsp;“……” “臣妾做不到。” “……” 安娜贝尔无言以对。 她被这只精奇葩的脑回路无语到了——他昨天还好意思骂她脑回路奇葩，他自己不是更加奇葩，哪个正经的男法师会惶恐自己成为后宫女人啊——斯威特家主一言难尽地捏了一会儿他的脸，然后转头就去重新折腾了一遍家族长老。 ——布朗尼就算犯蠢也不是布朗尼的错，大概又是某个向他传播封建余毒的老头子干的吧。 开什么后宫，她和这一头蠢熊折腾就够够的了。 她睁着满眼血丝，放下了悬起的小心脏，倒回床上，刚想囫囵睡个回笼觉，又见洛森起床。 “我去做午饭，蜜糖宝宝，吃点东西再睡。昨天我们刷剧刷得连晚饭都没吃……哈欠……” 安娜贝尔有气无力地拽住他的手腕。 “别去了，布朗尼。中午叫披萨外卖吧，现在躺回来陪我睡觉。” 同样犯困的精灵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继续躺回去，抱过自己的兔子，舒舒服服偷懒。 “等下。睡之前决定一下吃什么口味的披萨。我想预订十二点的披萨，睡回笼觉还是不能睡太久……” “……嗯……我随便……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有菜单吗？” 于是洛森摸来了自己的手机，安娜贝尔把脑袋搭过去，他们一起躺在床上浏览外卖菜单。 两只昏昏欲睡的家伙看了许久。 然后安娜贝尔说：“我不想吃这家店了，布朗尼。图片里的香肠看着好廉价哦。还有这里的沙拉，噫，看着就像那种装在速冻袋子里的垃圾。” 洛森搭腔：“我也不想叫外卖了，这里竟然写着‘雨天配送加收20铜币’，抢钱吗，外卖保温魔法这种东西我施展都不需要7秒钟。” 安娜贝尔：“抠门精。” 洛森：“挑剔鬼。” “……” “……” “蜜糖宝宝，我们俩是不是不适合叫外卖？” “……不是吧，我们以前也叫过很多次外卖。” “对，但那时你压根不在乎吃的是什么。你连自己在叫什……” “闭嘴。” ——总之，最后，布朗宁法师还是下床做饭了。 因为外卖图片勾起了他女友的馋虫，所以，不仅仅是“做饭”，他是要从面团开始，烤玛格丽特披萨。 而且还要烤制那种写在限时套餐里“可可布丁挞”。 他下床前例行抱怨了几句。 “早知道就直接弄个蛋炒饭糊弄你”这种谁都知道不可能的假话。 安娜贝尔直接说：“拜托了，布朗尼，这个东西听名字就很好吃，但我觉得你做的甜品世界第一好吃，所以想吃你做的可可布丁挞嘛。” 布朗宁法师：“……” 布朗宁法师立刻离开卧室，撸起袖子，精神抖擞地走进厨房。 哄熊成功的安娜贝尔倒回床上，在被窝里滚了几圈，睡意却逐渐远去。 因为她发现肚子的确很饿，而且非常期待现烤的玛格丽特披萨与可可布丁挞。 ……嗯，那就再折腾折腾，让布朗尼满心担忧，以至于拉着她通宵刷剧的罪魁祸首吧。 “喂，尤莉卡？紧急召开会议，所有家族长老都必须到场，五分钟。” 哦，顺便一提，趴在床上开着联络喇叭把家族长老折腾一遍后，家主大人打着哈欠下床洗漱吃饭，在玄关看到了一个贴着法师快递单的包裹。 “谁送的？” “地址是你那个叫欧文的弟弟的公寓。我收到时看了看，里面好像是蛋糕。” “……奇怪，九年多都没搭理他，突然送个蛋糕来……” 安娜贝尔拆开包裹一看：“咦，还是块巧克力蛋糕。我对欧文说过爱吃巧克力的事吗？” 厨房那边忙碌的布朗熊立刻凑过来，很有危机意识。 “什么巧克力？”他警惕地问道：“你刚刚说我做的最好吃吧？不可能有我做的好吃吧？” “……不会啦，是十字街那家巧克力店的经典款而已……我早就吃过……唔……” 安娜贝尔看着半拆开的包裹，想了想，又给欧文打了一个联络喇叭。 弟弟在喇叭那头结结巴巴的，似乎非常紧张。 “……哦，不是你送的，你从来没去买过巧克力蛋糕……这样。我明白了。” 安娜贝尔从蛋糕底座旁找出了一张被折叠的传单。 “……相亲……花美男……什么垃圾广告传单。” 布朗熊再次举着擀面杖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警惕地连家居服上的毛绒耳朵都要竖起来了：“我听到了什么花美男？” 这只精真好意思天天教训她的“安全感”呢，明明到现在还陷入“臣妾做不到啊”的后宫脑里走不出来。 为什么总担心自己会喜欢其他人呢，笨熊。 安娜贝尔：“没什么，布朗尼。我弟弟在说他最近追的花美男韩剧而已。回去烧你的饭。” 说罢她就立刻把传单塞了回去，连同巧克力蛋糕一起团吧团吧，把包裹丢进了门外的垃圾桶。 “是什么新式推销手法吧，来路不明的蛋糕，谁会吃啊。”她顿了顿，又仔细嘱咐弟弟，“以后网购时加层隔离魔法，欧文，你看，你公寓的地址都被奇怪的公司截取了，如果不是警惕的我，你的其他朋友直接吃下了有毒的食物怎么办。” 喇叭那头的欧文：“……” 欧文旁边默默听喇叭的某人：“……” 嗯，不理睬某位和巧克力蛋糕一起被团吧团吧丢进垃圾桶的心。 言归正传。 现在，午后。 他们复又昏昏欲睡。 安娜贝尔卷曲的红发绕过洛森的指尖。 她依旧搭在他的锁骨中间，看着洛森伸出另一只手将马克杯放在茶几上——放在她的马克杯旁边，两只配对的杯子共同摆在落雨的窗前。 咖啡的香气与可可的香气混在一起。 她嘀咕了一句：“你又喝咖啡。” “没办法，”他说，“我不能睡，还有工作没做完。” “能有什么工作难得住你啊，布朗尼。昨天不还是吵着让我陪你放假吗？” “不是法师塔的工作……是在家的……我要去书房画点……” 他的后半句变成了含糊的嘟哝，而他的手再次放到了她的后背上。 精灵的手指，无论被触碰多少次，都无法完全习惯。 更何况这次是特殊时期下、不含任何杂念的触碰——绕过她卷发的手指继续悠悠缠绕着，动作优雅，另一只刚刚握过马克杯的手指却轻点着往下，孩子气地拉扯着她系在后腰的、细细的蝴蝶状系带。 nbs p;安娜贝尔打了一个小哆嗦。 她觉得自己既像是被安抚了，又像是被挑拨了。 “布朗尼。”她警告，“不要玩我的睡裙。” “为什么？”他孩子气地回答，“明明你刚刚玩过了我的脖子。” “……我只是啃了啃它。” “那我也只是扯扯它。” “……” 安娜贝尔只好往抱抱的深处钻了钻，细细的蝴蝶结像小尾巴那样藏进他的家居服里。 她抱怨：“不要玩了，你弄得我好痒。” “去做你那必须要喝咖啡才能坚持下去的工作，布朗尼，我困了，昨天陪你通宵刷剧，现在我要继续补觉。” 他哼笑一声。 “现在倒是不介意‘下午这个时间点睡觉像什么话，必须要撑住眼皮讨论成人话题’这种事了？” 安娜贝尔不说话。 她有点心虚：待在抱抱里的自己，实在是越来越像醋栗果酱了——不想动，不想努力，没有劲头完成订好的目标。 懒洋洋的……就和懒洋洋的布朗熊一样。 洛森抚了抚她的后背，然后，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站起身。 安娜贝尔的睡意骤然消失。 “哎，什，等……” “嗯？不是让我去工作吗？” 他站在沙发旁，支着靠背瞧她，神情依旧懒洋洋的，嘴角的笑很恶劣，明显在故意使坏。 “……” 安娜贝尔仰头瞪着他，半晌，轻咳一声，扭头揪过了刚刚被抛弃的抱枕。 她开合嘴唇：“……” “太小声了，蜜糖宝宝，听不清。” “……” “什么什么？再重复一遍？” “……” 安娜贝尔用力把抱枕砸过去：“我说，你去书房伏案工作，又不是不能抱着我！” “哦——”洛森拖长声音，“不是要体贴成熟吗？这么黏人的？” “滚！你不值得本小姐半点体贴与成熟！……要抱就快点！别冲着我继续笑！！” 于是安娜贝尔被抱去了书房，抱到半路，她还颐指气使地指挥洛森回去拿了可可与咖啡。 洛森果然是打算伏案工作一段时间的：书房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草稿、书籍与羊皮纸。 安娜贝尔非常老实地窝在他的抱抱里，洛森则腾出双手来拿纸与铅笔。 她的确很困了，瞥见草稿上那些复杂的演算公式，甚至头有点晕。 斯威特法师很少试图去搞清布朗宁法师的研究过程：因为她怕自己一个冲动掐死这个总能从a跳到e的魔法天才。 反正，每次研究成功，他都会第一时间巴巴跑来和她炫耀成果的。 洛森搂在她两边的手臂再次动起来，与此同时，响起了沙沙的写字声。 ……嗯，真的是工作啊。 安娜贝尔悄悄换了一个姿势，试图让窝在他膝盖上的双腿舒展些。 “嗯？……腿麻了？” “不……” “别睡在这。我还是抱你去旁边的躺椅上睡吧。工作完了叫你起来。” “不用……” 安娜贝尔的拒绝还没说完，又被她自动噎了回去。 ——因为被洛森放到书房躺椅上的她突然发现，这个角度，正好能把书桌后的精灵完全收入眼中。 纹着她名字的耳朵。 下垂的眼睫毛。 沙沙在羊皮纸上移动的笔尖。 ……斯威特家主严肃地想，也许，自己在老宅的书房里也该放这么一张躺椅。 因为这个角度实在太好看了。 虽然没有拥抱那样贴近，但……但……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但就是好看呀。 这一睡，就是安安稳稳的数小时。 当安娜贝尔·斯威特再次醒来时，窗外依旧微雨，橡果形状的小挂钟内，指针指向五点整。 ——清晨五点整。 “多年的生物钟这种东西……还真是……” 不被他抱着，就改不过来吗。 安娜贝尔起身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就向身侧看去—— 书，书，书，层层叠叠的书，一面巨大而古朴的书架。 身下是躺椅，毛毯，旁边没有沉睡的精灵，腰上也没有搭过手臂。 ……咦？ 难道，我一直睡在书房的躺椅上吗？ 布朗尼竟然没有把我抱回卧…… 安娜贝尔慌乱晃动的视线，在晃到某一点时，骤然平静下来。 ——书桌上，稿纸后，那只精灵趴在自己的双臂中，就那么睡着了。 两只尖尖的耳朵从栗发中探出那么一点点，窗外密密的雨云让他的睡脸罩在昏暗的滤镜里，有点像睡在了水下，或迷雾中。 但，嘛。 他穿着她买的棕熊家居服，尖耳朵后挂着一支短短的铅笔，发圈又半挂在栗色的发尾，手边还有喝空的马克杯。 他就睡在安娜贝尔·斯威特的生活里，切实而温暖，一丁点都不遥远。 安娜贝尔抿了抿嘴角的笑意，忍住没笑出声。 她走过去，立刻就嗅到了可可的香气。 ……被喝空的马克杯，是她的那只杯子。 里面装的可不是能让人精神抖擞的咖啡，而是助眠的可可。 “……好蠢的熊。” 用情侣杯后，他都拿错多少次啦。 而且，喝进去后总该意识到不对劲……他不是自诩对甜味最敏感吗……还是说…… “究竟在做什么，这么专注。” 安娜贝尔小心地拨开纷乱的稿纸。 入目的，是一张张的设计图。 ……捧花的……婚鞋的……头纱的……还有婚礼蛋糕的……嗯……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张改来改去、区别只有是否抹胸与是否露腿的婚纱设计图……这边还标注了‘审阅成衣后，发现初版过于暴露’……‘适当的暴露是正确的设计感’……‘去他的设计感，一块皮肤都不行’……” 安娜贝尔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洛森动了动，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既然这么纠结抹胸与露腿的款式，就做两套啊。 反正她不是很在意这个。 一套保守的穿给别人 看，一套只穿给他就好了。 不过…… “真蠢。” 最终摆在他手边的成稿，不还是全部采用了初版设计。 不舍得把她给别人看，但更不舍得自己的新娘成不了最好看的女孩吗。 安娜贝尔翻了翻剩余的稿子。 这些都是些在她看来、细枝末节的修改。 虽然，随着那4012封情书，她看过一遍、一遍又一遍，连月季般层叠盛开的裙摆层数都要背下了，闭着眼也能把它画出来。 但，无论哪次看……都会很惊艳。 “精灵果然都是最伟大的艺术家吗。……不。布朗尼才是最伟大的艺术家。” 看着看着，安娜贝尔倚在了椅子把手上，也拿过羽毛笔。 她想在捧花的那几张图上添点建议——全用月季未免寡淡，应该做三份不一样的——她记得，嗯，尤莉卡喜欢波斯菊，薇薇安喜欢水仙，莉莉喜欢百合—— 反正是精灵的婚礼，谁说，不能送出三份捧花。 只是，就在抽出那页草稿时，垫在上方的某本书晃了晃，掉了下来。 安娜贝尔慌忙接住，棱角并未在桌面上碰撞出声，但书页打开，从里面，悄悄滑出了一张餐巾纸。 被压平的，有点泛黄的，餐巾纸。 那是一块从方形哭成圆形的圆糖，用拟人化的小短手捂着脸，委委屈屈挤在咖啡杯里，但两条拟人化的小短腿依旧挂在杯缘外。 落款时间是十年前，泽奥西斯学院，某个昏昏欲睡的午后课堂上。 安娜贝尔愣住了。 这个角色这么眼熟，这个角色上方用墨水额外描粗的“sweet”字迹也那么眼熟。 他…… 安娜贝尔的手指抖了抖，书中某张乱夹的羊皮纸再次窜了出来。 那是张簇新的羊皮纸，和他用来绘制婚纱的草稿纸没有任何区别，纸上的墨迹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纸上，同样画着一只圆润、甜美的小糖果。 只是，小糖果正仰头看向一只缺了角的巧克力，他们身后就是槲寄生丛。 小糖果站在槲寄生下，踮起脚尖。 而巧克力低着头瞧她，双手握着一圈月季做的花环。 她问：【结婚后，会发生什么呢？只是戴上这圈漂亮花冠吗？】 巧克力被涂画得很潦草，他的对话框也非常潦草，只能瞥见淡淡的虚线。 所以，巧克力所说的台词，看起来就像主人的随笔一样，被涂画在这幅画面的最上端。 【这才不是花冠。】 主人写道：【这是王冠，甜食王国的小公主殿下。】 糖果小姐继续问：【但我已经有王冠了……】 【这不一样。你的王冠能统辖整座甜食王国，这顶王冠却可以统辖我。】 【结婚后，你就会加冕为我的女王啦。你愿意成为我的女王吗，公主殿下？】 缺了一角的巧克力紧张补充：【虽然我长得不好看，但我是整座甜食王国最甜最好吃的！】 ……笨蛋。 笨蛋呀。 安娜贝尔放下手上的小漫画，把它重新夹进书中，和那页小小的纸巾一起。 她左手中指的戒指闪闪发光。 好意思说教她。 怎么都觉得自己给的不够，怎么都觉得对方无比的美好，无论如何都想套牢套牢再套牢…… 这不是，宿敌之间，半斤八两吗。 安娜贝尔戳了戳熟睡的洛森。 “喂，醒醒。” “……” “醒醒。布朗尼。” “……” “现在醒来我就亲你。” “……” 好的叭，这个懒觉狂魔，是不可能在清晨五点醒来了。 安娜贝尔无言地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窗外依旧微雨。 而她的吻和雨一样，不仅脸颊，还落在了眼睑，鼻侧，眉心，耳…… “喂，布朗尼。你的耳朵尖烫到我了。” “……” 安娜贝尔挑挑眉，刚要直起身，就被一只手握住了腰。 洛森半是迷糊半是恼怒地看着她。 “你在干嘛。”他的口气真的很恶劣，栗发下的耳朵也真的很红，“这是什么恶毒至极的新式叫我起床方法吗？看在月亮的份上，这是清晨五点，蜜糖……” “对，清晨五点。” 安娜贝尔笑着说：“这是早安吻。早安。” “……” “……” 好半晌，她伸手过去，探了探他的耳尖。 “真的好烫，布朗尼。” “……还不是因为你……大清早突然……到底……” 从未遭遇这种直球，伟大的布朗宁法师眼神破天荒有点躲闪，他狼狈地避开她的手：“生理期的时候不要乱碰我的耳朵，蜜糖蠢宝宝……” “哦。那，生理期的时候，连亲吻都不可以吗？” 咳。 洛森收紧了握她的手。 事实证明他的躲闪毫无成效：毕竟没人会在一边躲人时一边把对方更紧地抱过来。 “可以倒是可以。” 他说，吻了吻她的脸颊。 然后，同样是眼睑，鼻侧，眉心。 “早安。” 可安娜贝尔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这个女巫——洛森的喉结滚了滚。 “接下来的……不是早安吻……” “哦。那是什么，布朗尼。” 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的脸终于也红了。 当然可以。 她没把这个答案说出来，只是抓住了他的袖子。 于是，亲吻继续下去。 长长的，与夜晚没有任何关系，发生在清晨与抱抱里的吻。 它散发着迷人的可可香气。 “……布朗尼，我爱……” “嘘。别说……” 亲昵的，亲昵的吻。 他和她不需要浪费时间言语。 -end-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